《[家教all27]去死吧玛丽苏》 第1章 Zero. 0 代理战后已经过了三年,沢田纲吉原本以为所有事情都已经告一段落了。纷争与战火暂时离他远去,他的生活重归平静。 虽然是简简单单的日常,但他感到非常幸福。 每一天都是那么的快乐,亲人、朋友、初恋不可失去的羁绊们包围着他。一切都太过美好了,美好到纲吉经常觉得惶恐,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 当梦醒过来时,他依然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废柴纲。 好快乐。 真的好快乐,就像是陷在软软的棉花糖里。 清晨被里包恩“残酷”地叫醒,与狱寺山本一起上学,在校门口和云雀学长打招呼,被大哥拉着参加拳击社的活动,和库洛姆共用午餐,偶尔应付钻到他梦里的六道骸,时不时和炎真打个电话,还有心血来潮来到并盛的瓦里安迪诺师兄白兰等人 太幸福也太美好了。 几年前的沢田纲吉,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有朝一日他身边竟然会有这么多人的。 与这些人相处的每分每秒,吉光片羽,一鳞半爪,却都是沢田纲吉人生中最值得珍藏的宝贵时光。 但异变就那样发生了 突然出现的一个人打破了这一切。 那是个陌生的女孩,娇怯而美丽,就像春日初绽的樱花。她有双碧绿色的双眼,宛如散落的剔透翡翠。 像兔子一样的女孩。 但令纲吉感到不解的是,在看到这个女孩时,他心底却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这个人很危险。 但他完全找不出究竟是哪里危险。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沢田纲吉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慢慢变得奇怪了。 孤高的云守迷恋上了那个女孩,为她和六道骸大打出手。而一向捉摸不定的雾守看着她的眼神也很亮,就像是注视着某道光似的。 山本和狱寺也与纲吉日渐疏远。山本开始在女孩面前展露笑颜,狱寺则成天围着那少女不断献着殷勤。 奇怪。 真的好奇怪。 而最令纲吉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这些伙伴们看向他的眼神日趋冷淡。曾经那些炙热而温存的羁绊似乎都消失了,那些相互依靠、共同战斗的记忆也被遗忘了。 他们望着他。 就像是看着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纲吉很不解,而里包恩也察觉出了古怪。那一个晚上,他皱着眉头对纲吉说他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 于是里包恩彻夜去探查对方。但整整一个晚上,纲吉都没有等到里包恩回来。 下一次看到里包恩时,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他看着自己曾经的伙伴们簇拥着那个少女就像是以前包围着他一般。女孩在人群中间怯生生地笑着,眉眼间是令人爱怜的韵味。而里包恩则站在对方的肩头,亲昵地训斥着那女孩。 看到纲吉后,里包恩的神色却是意外的冷漠。他对待纲吉的态度仿佛在一夜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原本的亲昵纵容,变成了生疏警惕。 其他人也用类似的眼神注视着纲吉,脸上带着提防,就像是生怕他会伤害到那个女孩似的。 纲吉只觉得茫然。他对那女生没有半点恶意,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防着他 后来也是如此。 无论是守护者、还是瓦里安、亦或是同盟家族大家全都一点点与他疏远了,转而围着那女生团团转。 “我做错了什么吗” 纲吉经常会无措地这么想着。他有心想修复关系,得到的却只有厌恶与防备的视线,以及那句“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害她的”的冰冷话语。 他曾注意到别人望着那女孩的眼神。 亮得慑人,就像是燃着一团光火一样。纲吉想,他们大概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女孩吧,所以才会这么保护对方。 而且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时,大家也总是很满足的样子。纲吉记不清自己以前看没看到过那些人这样的表情了。他只是有些欣慰又难过地想着,大家开心就好了。 他总是希望大家能开心的。如果狱寺君他们能一直这么高兴那么即使他不在也没有关系啦。 而同时,沢田纲吉也承认了也许他什么都没做错,他不过是比不上那个女孩讨人喜欢罢了。 总之,大家先后从他身边离开。 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逆的,足足持续了三个月,就像是一场慢性谋杀一样。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却根本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 到最后,他又变回了一无所有。 而在一段时间后,纲吉又得知,原来那个女孩是他爸爸的“私生女”,体内也有着彭格列初代的血统,能燃起明烈纯粹的火焰。 纲吉十代目的身份顿时岌岌可危。而彭格列九代目为了选出最好的继承人,举办了一个试炼。 测试的是“羁绊”。 与亲友、与伙伴、与对手之间的羁绊。 最后的结果很明显,所有人都选择了那个女孩。纲吉连丝毫挣扎的余隔地都没有,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就输掉了。 对于这个结果,纲吉很平静地接受了。 其他人都为这个结果欢呼雀跃。 看着那个耀眼夺目、被所有人簇拥着的少女新任的彭格列十代目他们的热闹喧嚣全都与纲吉无关,他只不过是他人人生中一个过客罢了。 “哦呀,”如云雾般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眉毛微微上挑。看着意外淡定的纲吉,六道骸似是好奇般试探道,“沢田纲吉,作为失败者,你难道不感到怨恨吗明明被夺走了下任首领的身份呢。” 闻言,纲吉只是抿起唇,腼腆地笑了一下,“当然不啊。” 事实也是如此。 明明被夺走了一切,无论是朋友还是身份,但沢田纲吉却一点都不感觉憎恶、愤怒或是嫉妒。他心里却没有半点丑恶的负面情绪。 他只是无端地、觉得很难过。 非常非常的难过。 原来人与人的羁绊是这么浅薄,如此轻易就能被斩断。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的种种回忆,都像是一场笑话一样,最后只有纲吉一个人放在心上。 说到底,沢田纲吉太温柔了。温柔到遭遇这种事情,他却不责怪任何人。他把所有失望和悲伤的情绪都默默埋在心底。 最后,他注视着旁边狂欢着的人群,默默退场。 而六道骸注视着沢田纲吉离去的背影,却有一刹那的恍惚。 奇怪。 六道骸微微拧起眉头,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上去抓住对方,不让那个人离开他 真奇怪呀。明明他一直对“沢田纲吉”心怀防备。那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身上总带着某种让他感觉恶心的古怪气息就像是从淤泥里滋生出的、最脏最臭也最赤隔裸裸的野心。 令人作呕。 “六道骸。” 里包恩无声地出现在了他身边,整了整帽檐,“他的态度如何” “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不知为何,六道骸顿了顿,才迟疑着出声,“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接受事实,可能还会做出什么对彭格列不利的事情。” 说到彭格列,六道骸的嗓音也微微放柔。彭格列是他心底最为特殊的存在在对方打败他的那一瞬间,六道骸看到了 他看到了名为“光芒”的存在。 无尽轮回之中,他始终荒芜黑暗的世界里,第一次映入了光。 太明亮了。 明亮到几乎刺痛他的眼。 咦。 六道骸突然怔住了,他忍不住问道“kufufu,阿尔克巴雷诺,你还记得当初彭格列是怎么打败我的吗” “不就是用火焰打败你的吗”里包恩嗤笑一声,“你问这个干嘛还想再被打一顿吗” 六道骸皱着眉头,回想了片刻,并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于是他摇了摇头,也不再多想。 只是他是真的很厌恶“沢田纲吉”。 在对方第一次出现时,六道骸就有了一种隐约的预感对方会伤害到彭格列。 而彭格列那么天真又温柔,就算被伤害到了,可能也什么都不会说,只是一个人把痛苦给吞下去吧。 那样善良的黑手党,六道骸还是第一次遇到。 明明懦弱,却又坚强。明明胆小,却又勇敢。明明身处淤泥,可却那么明亮耀眼。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么特别的人。 “彭格列”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能取代。 所以六道骸想留在对方身边,注视着对方,看着这颗种子究竟会结出怎样的花朵。他想,那一定会是又洁白又柔软,和那个人的笑容一样清澈包容的花吧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柔和了视线,望向人群中央那个微笑着的少女。 有那么一瞬间,六道骸感觉对方的身形扭曲了一下,笑容也变得极为陌生。他揉了揉眼,发现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罢了。 人群中的那个少女、分明就是那个笨拙、怯懦却又温柔强大的彭格列嘛。 沢田纲吉缓缓地走出了会场。他的脚步放得很慢,就像是期待着某个人能叫住他或是把他拦住一样。 但是没有。 期待全都落空了。 最终,他只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到了外面。 沢田纲吉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依旧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泪腺,但在这一瞬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无声地泪流满面。 沢田纲吉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在膝盖上。他只是轻轻地啜泣着,任由眼泪染湿裤子。 好难过。 好难过呀。 他觉得好冷。全身血液都像是被冻僵了,寒气从脚底直入骨髓。 这一刻,纲吉突兀的意识到,他已经遗失了某种最珍贵的存在。 他失去了他的“荣耀”。 而且再也找不回来了。 黑手党的事情再也与他无关。彭格列十代目沢田纲吉消失了。 这个世界上就仅剩,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沢田纲吉”罢了。 梦总是会醒的。 而现在,美好绮丽的幻梦破碎了。就像肥皂泡一样,被轻轻地戳破了,一触即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One. 1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倒霉。 在摆脱黑手党的身份后,沢田纲吉第一时间和妈妈离开了并盛。 当时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纲吉,妈妈什么都没问。她只是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纲吉的头。 “别哭。” 妈妈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柔软得像风,“阿纲,妈妈在这呢。” 无论发生什么事,妈妈都陪着你。 你永远是我的宝贝。 内心的委屈、难过瞬间决堤。听到妈妈的话,纲吉的情绪顿时崩溃了。 他扑到妈妈怀里,痛快地大哭出声。这一天,他哭了很久很久,而妈妈也一直安慰他、陪伴着他。 待在妈妈怀里,纲吉觉得非常安心,暖意渗入四肢百骸。 他知道,无论这世界上是谁抛弃了他。 他的身后,永远都有妈妈在。 这里是他的家。 这里是他永远的避难所。 来到东京后,纲吉继续升学,平平静静地度过了两年时间。 他依旧还是那个废柴,不过比起以前好歹还是有了进步虽然平均分从十七点五提到二十分,好像完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在那件事过去后,纲吉对交友产生了抗拒的情绪。这两年来,他也没交到什么好友,和他在遇见里包恩前的十四年一样永远都是只身一人。 这一天。 放学后,纲吉依旧是如往日一样背着书包准备回家。正走在路上,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他疑惑地望去,发现一尊巨大的炮口向他袭来。 这是十年后火箭炮 沢田纲吉心中一惊,不明白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正想躲开,却发现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砰得一声,粉色的烟雾四溢。纲吉难受地咳嗽起来。 在烟雾全部散去后,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感觉一个人激动地抱住了他。 那个人紧紧搂着纲吉,像是想要把他揉进血肉里。纲吉能听到对方声音里的颤抖、兴奋、激动、喜悦、愧疚、自责各种压抑的情绪搅在一起,宛如炸隔弹般爆开。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人把脸埋在他肩头,哽咽着开口“十代目,我终于又见到您了” 2 “十代目,对不起” 沢田纲吉惊愕地睁大眼,感觉肩上的衣服不断被泪水所润湿。搂着他的人身体不断颤抖着,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是包含着无尽的悔恨、歉疚与喜悦。 这是、在哭 纲吉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一点。虽然已经两年没见过,但他依旧几乎可以说是立刻就辨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狱寺隼人。 他曾经的挚友和“左右手”。 再次见到曾经的朋友,纲吉心情有点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他顾不上整理自己心头驳杂的情绪,只是下意识地温声安慰道。 “是十年后的狱寺同学吗你、你没事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笨拙地伸出手,试着拍抚着对方的背。而他的这一举动,却让狱寺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 “十代目” 狱寺隼人哽咽着,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和着血连着肺一般,由血肉孕育而出。 “为什么”时隔多年,在这个人面前,他还是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狱寺崩溃地抬起了头,如濒死的野兽般激动地低吼出声,“为什么您还要对我这么温柔啊” 明明他根本不值得。 他根本不值得啊。 狱寺隼人抬起头来看着纲吉,泪水已经浸湿了他大半张脸。在触及到对方眼神的那一瞬间,纲吉被吓了一跳。 好晦暗。 那双如祖母绿的瞳眸中,没有半点光。唯有在看到纲吉时,才会燃起幽暗的光火。狱寺是那样渴慕地注视着他就宛若溺水之人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虔诚的信徒注视着自己无上的神祗。 贪婪而又狂热,病态无比。 和记忆里截然不同。 对方脸上比两年前的要浓烈百倍的炙热让纲吉有些不安,以前狱寺虽然狂热地崇拜着他,可是却也不会疯狂到这种地步。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 纲吉有些犹疑,他国文不好,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只觉得,狱寺君的那种神态就犹如最狂热的虔信徒对待至高无上的神灵一般热忱,其中疯狂燃烧着的火焰,仿佛能把狱寺自己的生命给吞噬或者说,他心甘情愿地献祭于此。 卑微到极致、狂热到极点、却又小心翼翼无比。 太陌生了也太奇怪了。 纲吉看着眼前的狱寺隼人,有些莫名的胆怯。狱寺君的变化好大。 对方身上宛若凝聚着实质性的血腥味,无数黑气缠绕着他,宛如三途河边冤魂的哀嚎。 有那么一瞬间,纲吉对眼前的人产生了畏惧的心理。 “十代目” 狱寺隼人看着眼前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人,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似是在逆流。这一刻,他想哭却又想笑,心头的情绪汹涌而上,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见到了。 终于又见到了。 时隔十二年,狱寺隼人终于又再次见到了自己的“十代目”。 那是他心底至高无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取代的神明。 而神明垂怜于他,还对他说出了那么温柔的话语。 狱寺隼人几乎可以说是贪婪地注视着面前的沢田纲吉。暴露在那温情的视线下,他只觉得无所遁形,仿若五脏六腑都被捏得粉碎,撕心裂肺的疼。 为什么、十代目还能这么温柔地对待他 他明明不值得那样的对待啊。 狱寺隼人是罪人。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早已深陷绝望的深渊之中,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 3 你能有多爱一个人呢 他把他放在自己心底最至高无上的地方,像呵护最珍贵的瓷器般千娇百宠地珍藏着。 因为太过珍惜,所以不敢触碰。因为太过憧憬,所以不敢接近。明明身处最近的位置,却连说话都小心翼翼,不敢也不能越雷池一步。说出的每句话都要斟词酌句,就怕会惹那个人不高兴。 他想要看到那个人笑。连对方稍微皱一下眉头,都会让狱寺隼人忐忑不安很久。 他那么爱着他。 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祭于对方,包括自己的尊严、生命以及更多的什么。只要他有的,他都想给他。 那是他的神明。 那是他的信仰。 那是他的、十代目。 狱寺隼人爱着沢田纲吉。 爱得卑微而小心翼翼。他从未表露过自己心中的这份爱意,也不奢求神明的垂顾。从始至终,他只是想陪伴在对方左右罢了。他所需要的就只有这么多。 但破灭了。 他伤害了他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狱寺隼人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你能有多恨一个人呢 恨到咬牙切齿,恨到肝肠寸断。恨到每一日的夜里,他都辗转反侧,沉溺于无尽的罪恶与绝望之中。 他睡不着。 自从发现真相之后,他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总是连夜连夜地做着噩梦,梦里永远是无止境的黑和红,大朵大朵的罪恶之花繁盛而妖娆地绽放。 他恨着那个女人。那个蒙蔽了所有人的女人。 他们已经施加给对方最残酷的刑罚。可是还不够,狱寺隼人觉得这远远不够。他心头的恨意,就算将对方千刀万剐都无从消迩。 可是 相比起那个人,他更恨自己。 他是多么失职啊。 狱寺隼人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永远。永远。永远。永远。 所以他给自己施加了惩罚。 他要活着。一直活着。始终活下去。活在没有那个人的世界里。 他没有死亡的资格。 他必须一直一直活着。永远沉溺在血腥、罪恶、痛苦与绝望之中。 永远这样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狱寺隼人是个罪人。 这是他对自己下决的判书。是比死刑更残酷的无期徒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Two. 4 “十代目对不起真的太对不起了” 看着眼前不断忏悔着,似乎下一秒就会切腹自尽的狱寺隼人,足足听了对方半天告罪书的沢田纲吉久违多年的感到了头疼。他额间流着冷汗,结结巴巴地劝告道。 “狱寺君,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啊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 “不。” 银发男人抬起头,碧绿色的眸里满是黯淡与绝望。他惨笑着,“我有罪,我是最十恶不赦的罪人。” 沢田纲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狱寺君肯定又在钻牛角尖了。对方一直固执到执拗的程度,特别容易陷在死胡同里。 所以他才一直那么担心这个人啊不过,等一下,现在狱寺君需要的也不是他的关心吧。 想到这个,纲吉眸色黯了一瞬。他咬了咬唇,有点勉强地笑了下,绞尽脑汁地转移着话题,“那个,狱寺君,千、千雪同学呢” 如果千雪同学在,狱寺君肯定会把所有的话都听进去的吧。毕竟狱寺君是那么的在乎千雪同学啊。 可不曾想,当纲吉提到这个名字时,狱寺隼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可怖的杀气,碧绿的眸里是如修罗般的狠戾与残酷。仿若从三途河边盛开的彼岸花,狱寺咬牙切齿的话里尽是阴冷与憎恨。 那是最深最深、深到纵死不休的恨意。 纲吉有那么一刹那被吓到了,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那个女人” 这个时候,狱寺隼人却露出了冷笑,那笑里没有半点温度,反而充斥着诡谲与恶意,危险无比。 狱寺看着纲吉,眼睛里燃着诡异的光火,似是想解释些什么。但许久后,他放弃般垂下了头,只是苦笑着道“请您别提她的名字。” 看狱寺这副奇怪的样子,纲吉心中有了可怕的猜想。他悚然地问道。 “难、难道千雪同学死了吗” 狱寺隼人皱了皱眉,似是不想提到这个人般,只是不甘不愿地道“十代目您可以这么理解。” 那个女人没有死。 虽然她大概很想死吧。 只是他们,都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掉的。狱寺在心底冷笑了一声,狠戾的视线在看向眼前的少年时却化为了温柔缱绻。但是他怎么能向十代目说出他们对那女人做的事情呢。 十代目这么温柔,这么善良他们怎么能让他知道这么残酷黑暗的事情。 听到狱寺确认的话后,纲吉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他的心头也不由难过起来。虽然与对方关系并不亲近,但毕竟曾是同学。听到千雪的死讯,纲吉也感觉心里闷闷的,像下了场雨。 但他很快就担心起来。千雪同学死了狱寺君、山本、骸、云雀学长甚至是里包恩他们那么在意千雪同学,肯定很悲伤很痛苦吧。 和对方不熟的他都这么难过了。那些人肯定比他更伤心千倍万倍吧 “狱寺同学,你、你不要难过” 纲吉磕磕绊绊地安慰着狱寺,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想千雪同学,不会愿意看到你们难过的样子的。” 他不擅长安慰别人,也不确定自己的安慰能起到多少作用。但看到曾经的伙伴这么低落的样子,还是让纲吉感到心里很不舒服。 纲吉不安地望着前面熟悉又陌生的银发男子。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对方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狱寺君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眸色颤抖着,却又是那么的欣喜若狂。就像是看着失而复得的神明。 为什么狱寺君一直不说话沉默的氛围,让纲吉心头更加忐忑了,难道他说错了什么吗 哦对了 我很讨厌你脸上的笑,别再笑得那么虚伪了。 曾经听过的刺耳话语突然在眼前闪过。纲吉呆了呆,才僵硬地收起脸上的笑,内疚地开口。 “对不起狱寺君我忘了你告诉过我,你讨厌看到我这样笑了。” 不要直呼我的姓氏,我跟你没那么熟吧 纲吉怯生生地道着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往下说着,“真的很抱歉我刚才叫了你的姓,我记得你也不喜欢我这么叫的吧但我已经习惯这么喊了” 你不配提起千雪小姐的名字。 滚开,我不想看到你。 别装好心人了。那副假惺惺的样子装给谁看 零碎的、纷乱的话语在耳边不断回响,让纲吉脸色有瞬间的苍白。时隔多年想起狱寺对他说过的话,还是会让他感觉全身发凉。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纲吉声音颤抖着,琥珀色的眸里晃动着破碎的光。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下意识地哽咽着,不停重复着道歉,“出现在你面前,真的很对不起” 让你失望了,真的很对不起。 他曾经的岚守、那么忠诚、又那么聪明。对他忠心耿耿。 后来离开了他,一定是对他失望了吧 到底是有多么失望,才会让狱寺君那么厌恶他呢 他真是个废柴啊。他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真是太对不起了。 狱寺隼人怔怔地注视着纲吉。在听到对不起的那一刹那,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瞬间汹涌。 “对不起您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狱寺隼人惨淡地笑着,字里行间都是深入骨髓的痛苦与绝望。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啊。” 您从来都没有错。 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对不起您。 狱寺隼人半跪在地上,执起纲吉的手。迎上少年无措的目光,他只是虔诚又卑微地吻上对方的手背。 那是曾经带着彭格列指环的位置,只是现在空空如也。 狱寺隼人抬起头,对着自己的神明,诉说着一生的誓言。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您的笑。” 那温暖、包容、清澈如天空般的笑容。 是狱寺隼人见过的最好看的风景。像光、像希望、像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他们的大空。 他们的救赎。 时隔多年,能再次见到这样的您。这样的笑容。 实在是太好了。 5 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 很久很久以前记忆中的事情。 最近的大家都变的很奇怪啊。 窗外天色昏沉。此时正是黄昏后,夕阳欲坠不坠。沢田纲吉收拾着书包,担心地想着。 他望向前面的桌子,刚刚放学,教室里只剩下他和狱寺君两个人。狱寺隼人正支着下巴趴在桌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纲吉咽了口口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和狱寺君说过话了。不知何时起,狱寺君离他越来越远。他不再来接他上下学,也不会对他露出充满了崇拜的眼神,也不会再一口一个十代目。 明明以前的他,会为狱寺君对于自己的过于追捧而感到有些困扰。但现在对方变了纲吉却觉得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果然 狱寺君最近不太对劲呢。 是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绵密的昏黄日光从窗檐间映入教室,为课桌覆上一层黯淡的光。隐约有风刮过纲吉的耳廓,吹得脸疼。他鼓足勇气,走近了前方的狱寺隼人。 “狱寺君”纲吉迟疑着问道,“你最近发生了什么吗感觉你变得很奇怪。” “我的事与你无关。” 银发的少年移开视线,冷冰冰地看着他,烦躁地皱起眉头,“还有,不要直呼我的姓。我跟你没那么熟吧” 纲吉脸色一白,脸上的笑容也勉强了几分。他知道狱寺隼人的脾气一向不好,对他人都不假辞色。可是这个人,唯独对他总是温柔而顺从的。 这还是第一次,狱寺用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待他。 纲吉感觉心底闷闷的。虽然有了意料,但是看着这样的狱寺隼人,纲吉还是有些难过。 原来被这个人这样冷待。 会让他这么痛苦啊。 “离我远点,”狱寺隼人碧绿的眸里似是凝着冰霜,尖锐刺骨,“我看到你就烦。” 沢田纲吉没错过对方脸上的嫌恶与不耐烦。甚至是警惕与敌视。他那样注视着他,就像是防备着某个敌人。 纲吉在心里慌乱地想着。是他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让狱寺君失望了,所以狱寺君才会讨厌他的吗 的确啊他那么废柴,狱寺君突然嫌弃他也是正常的。或者该说,他以前把他奉为神明才奇怪吧。 沢田纲吉自嘲地想着。但即使狱寺君讨厌他,他依旧把狱寺君当做自己的伙伴。 他不可替代的岚守。 纲吉无法直视对方盛满嫌恶与敌意的视线,他狼狈地偏过头去,结结巴巴地说道。 “如、如果你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我的。” 曾经你帮了我那么多。 所以如果你遇到问题,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帮助你的。 因为我们是伙伴啊。 纲吉这么想着,对狱寺露出一个温柔而怯生生的笑容,就像一朵绽开的雪白花朵。 狱寺隼人“” 他抿起唇,神色隐忍而又克制,就像是藏匿着某种无声的愤怒一样。狱寺隼人捏紧拳头,语气冷冽而讽刺,刻薄无比。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讨厌你脸上的笑。” 纲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呆呆地睁大眼睛。 “别再笑得那么虚伪了。” 狱寺隼人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字一句都如刀刃般刺进纲吉的心脏。 鲜血淋漓。 银发少年冷冷笑着,笑容中是满满的恶意与狠戾。 “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就算你再怎么模仿,也比不上那位大人一根发丝。” 很疼。 真的很疼。 沢田纲吉捂住自己的胸口,茫然而又无措。他对上那双凝着霜的翡翠眸子,就像被某种力量压迫着一般,下意识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满脸惶恐的纲吉,狱寺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嘲弄。这个时候,教室门口突然传来娇柔的呼唤,“隼人” 就在刹那间,狱寺隼人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脸上的冰霜消融,周身的戾气化为了绕指柔。那双碧绿的眼睛亮得慑人,他惊喜地望过去,神情狂热而又激动,“千雪小姐”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纲吉愣愣地站在教室后方,看着银发少年开心地绕着那女孩团团转。狱寺对待那位小姐,就像是曾经对待他一样。 那么的热情。那么的赤忱。 就像眼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一样。 只是现在狱寺可能对他失望了吧。 对他这个没用又怯懦的十代目失望了。 纲吉沉默地看着那两人离开,只觉得全身冷的厉害,寒气渗入血肉之中。他一个人在教室里站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他几乎以为凝固成了一具石像。 “嘁,蠢纲,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最后,来接他的是里包恩。 纲吉一下就像有了主心骨。他无措地望向里包恩,声音颤抖着,还带了点哭腔,“里包恩,你会觉得我的笑很恶心吗” 里包恩挑了挑眉,“哈” “我的笑容,会让人觉得很虚伪吗”纲吉哽咽着,琥珀色的眸湿漉漉的,凝着一汪泪水。 “你在想什么呢。” 回应他的是里包恩毫不客气的一枪。 那人转过身,用着粗暴的口吻说道。 “如果你能伪装出连我都能骗过的笑容,你还会是那个废柴纲吗” 对方的语气是那么不耐。但纲吉这一刻,却感到了异常安心。仿佛有暖流渗入四肢百骸,全身都浸在暖融融的泉水里。他望着前方小小的婴儿,温柔又开心地笑起来。 “嗯。” 幸好啊。 那时候的沢田纲吉在心底默默地想着,眼角眉梢间满是信赖与幸福。 还有这个人,留在他身边。 虽然后来,就连里包恩也对他失望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Three. 6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您的笑。” 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沢田纲吉不愿意去怀疑自己曾经的挚友,可却也无法立刻把这句话信以为真。 记忆中的刻薄话语犹在耳畔。 沢田纲吉看着半跪于自己身前的人。和他记忆中的狱寺君相比,对方明显要成熟了许多。 原本就俊秀的面孔经由岁月酿就,变得越发帅气迷人,就像一壶足够醇厚的美酒。银色的碎发略长,散落在脖颈间,与祖母绿般的眸交相辉映,泛着奇异的光彩。 不过奇怪的是,狱寺君身上绑着很多绷带。 变了很多。纲吉想,和未来战时他看到的二十四岁的狱寺君相比,眼前这个男人显得更加稳重。 这就是未来的狱寺同学吗 纲吉在心底感慨道。 摆脱了年轻时的暴躁与轻狂,现在的狱寺隼人,俊美炫目到让人难以离开视线。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不同于之前的孩子气,十年后的狱寺君可靠而又沉稳。 在脱离黑手党的生活之后,纲吉觉得自己以后大概是不可能再见到狱寺了。 嗯,所以这次能够看到成长后的狱寺同学真是太好了。虽然只有短短五分钟时间 等等。 五分钟 想到这个关键词,沢田纲吉脸色立刻变了,他急切地向狱寺问道。 “狱寺同学早就已经到五分钟了吧” 纲吉咬紧唇,惶惑地睁大眼睛,“不是超过十年火箭炮的时间了吗为什么我还没回去” 狱寺呆了一瞬,白皙的面庞浮现出刹那的空白。而纲吉看着对方的表情,心里则是越发不安。 和未来战那时候一模一样 “我是” 纲吉吞了口口水,呢喃出声,“又被困在未来,回不去了吗” “可是妈妈还在家里等我,我一定得回去啊”纲吉道,这是他唯一仅有的家人了,他绝不可能丢下妈妈不管。 “不,十代目,您放心” 狱寺闻言,有些焦急地开口“我一定会让您回去的” “狱寺君,我会来到十年后”纲吉犹豫了一下,问道,“是因为你吗” “对。” 狱寺隼人弯起唇角,笑容间带了丝苦涩。他艰难地开口“我只是想见您一面罢了,并没有想把您留在这里。” “这是入江正一和斯帕纳共同研究的时空转移装置,不过现在尚未研发完全,暂时只能进行单程传送”看到纲吉眸底的惊慌无措,狱寺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但我一定会很快研究出回程的方法的,请您在这个时代稍稍停留片刻。” 他顿了顿。那双碧绿的眼里波光潋滟,变换着深浅不一的绿。狱寺隼人神情异常坚定,宛若立下誓言般开口。 “我一定会让您回去的。” 他用一种哀求又悲伤的眼神看着纲吉,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忐忑而又小心翼翼。 “这一次,您还愿意相信我的话吗” 纲吉出神地望向狱寺隼人。对方眼底的光火太过幽暗,仿佛只倒映着他的身影。 莫名的,他有一种无端的念头如果他在这里拒绝了狱寺君,狱寺可能会立刻崩溃吧。 这是他的直觉。而纲吉也很清楚,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虽然心头还是充满了不安与困惑,但纲吉面上却扬起了微笑。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暖包容,不夹杂丝毫阴霾。 “我当然相信你啊,狱寺同学。” 7 山本武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已到了大半,仅剩狱寺隼人和云雀恭弥尚未到场。 位于首座的里包恩淡淡瞥了他一眼,接着就继续低头看起了公文。门外顾问的左右两边,摆着六张隔得很开的椅子,这分别是六名守护者的席位。 例行的守护者会议上,气氛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阴沉凝重。蓝波玩着手指垂首不语,库洛姆面无表情地抱着三叉戟直视前方。所有人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宛若同席的不是伙伴,而是陌生人一般。 除了大哥。 那个人可能是受到事件影响最小的人了。 山本武在自己一贯的位置上落座。他刚坐下,身边的了平便探过头来,对着多年的友人开口。 “山本,你有没有觉得章鱼头最近有点奇怪” 了平微微皱着眉头,“感觉他最近好像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也发现了啊。” 黑发黑眸的男人笑了下,下巴上烙着一条细小的疤。他的面容年轻,正处于人生巅峰的黄金时期,眸底却死气沉沉,铭刻着岁月留下的沧桑。 山本武想着,连一向迟钝的大哥都发现了狱寺的不对劲,看来对方这段时间以来的诡异表现的确是挺明显的。 他已经很久没和狱寺说过话了。或者该说,在那个人离开后,他们再也无法直面对方。 彭格列十代的守护者们关系疏远,貌合神离这是整个里世界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他们甚至都不忠于自己的首领。一直有传言,说彭格列十代目早就被属下暗自架空,失去了对家族的统辖能力。 也有很多小家族曾暗自揣测过,对家族毫无忠诚感的岚守、雾守和云守究竟什么时候会叛逃。但不知为何,明明对彭格列并无归属感,也不在乎所谓的伙伴情谊,但这三人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在彭格列老老实实干了十二年。 这也让很多人啧啧称奇,不理解彭格列十代的家族。 明明十代家族之间的联系是那么散,就像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细若悬丝,仿佛风一吹就能断。但却又莫名其妙地维系着,始终没有崩坏。 外界不清楚,但身处其中的彭格列家族各位,却对其中的原因心知肚明。 那个消失的少年。 他们心中唯一的首领。 想到那个人,山本武的眸子忍不住暗了暗,无尽的悲伤与痛苦涌上心头。宛如置身于沉沉深海之中,全身血液都被冰封,寒意入骨。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走不出来。一想到那个名字,就感到剜心的疼。 原本关系亲近的伙伴们,甚至因此而再也不敢面对彼此。 不敢说话,甚至不敢见面。 就连看到曾经的伙伴们的面容,都会让他们感到痛苦,让他们想起自己曾对那少年犯下过的罪,自己曾做出过的那些背离。 就像无数根针刺入骨髓一般,狼狈不堪。血液里遍布攀爬着的蚂蚁,吸吮心肺,连神经末梢都满溢细细麻麻的疼。 他们怎么能忘记呢 他们曾说出过那样锥心的话语。 他们怎么能忘记呢 他们曾做出过那样无情的行径。 他们怎么能忘记呢 自己给那少年造成的伤害。 以及明明受到了伤害,对方脸上却依旧露出的那清澈而温柔的笑容 太疼了。 即使已经过了整整十二年,但只要一回想起那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山本武还是觉得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浑身冷汗直冒。而事实是,他们从未从噩梦中醒来,现实远比梦境更加残酷。 可他却又不敢不去想,宛如自虐般,他每天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个人。明明疼到全身发抖,却又无法自拔,甚至还升起一丝丝满足与快意。 美好的、痛苦的、甜蜜的、悲伤的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宛若吸吮着,又像是吃着蜜糖。这是裹着的馅饼。痛苦而又甜蜜,就像是在吸食着毒品一般,让他心甘情愿地飞蛾扑火。 明明不敢回忆,却也不敢忘记。光是触碰就已痛彻心扉,但连哭泣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 失去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可是他却又那么的恨。 他恨啊。 在虚假的幻梦被破除之后,山本武和狱寺隼人大打出手。那时候的他们俩揪着彼此的领口,眼神是那么的憎恨、又是那么的痛苦。 那时候的山本武,对狱寺隼人这样质问道。 “为什么你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为什么我能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为什么你能伤害你那么重视的首领” 为什么我能伤害我那么重视的首领 “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你没有陪在他身边” 为什么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他身边 山本武在质问谁呢 他是在质问狱寺隼人、还是在质问自己呢 他看着狱寺眼里倒映的自己。这个满脸悲哀、绝望与憎恶的少年究竟是谁。 这个明明脸上没有哭、却难过到连灵魂都在嘶鸣、在哀嚎的人究竟是谁 是狱寺隼人、还是他自己 他恨的人 是狱寺、还是自己 那一天的他们俩互相争斗着。他们对彼此都没有任何手下留情,就像是见了血的鲨鱼,又像是失去理性的野兽只是那样厮杀着,双眼发红,仿若不死不休。 脸上流着泪,心里滴着血。他们把仇恨和愤怒都发泄在对方身上,这一刻,他们似乎忘记自己是生死相交的同伴,而像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 他们战至遍体鳞伤最后阻止了他们的,是里包恩。后来山本在想,如果那时候里包恩没有出现的话,他们可能真的会杀了对方吧。 “适可而止吧。”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向来善于控制情绪的他,脸上也充满了疲惫与痛苦。 “蠢纲。”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就像是磨碎了的纸,“不会愿意看到你们这样的。” 就像是按了什么暂停键一样,争斗戛然而止。 他们都从梦里清醒了,彼此面面相觑。但噩梦破灭后,他们迎来的,却是更加惨痛残酷的现实。 永远失去了他们的大空的,最黯淡也最绝望的未来。 那一场厮杀后,山本和狱寺都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出院之后,他们都刻意躲着对方。曾经性命交托的挚友,再次相见,却会令彼此都感到痛苦与绝望。 “我不会向你道歉的。” 在一次猝不及防的狭路相逢中,山本听到狱寺这么对他说道。这是那之后,他们的第一次交谈。 山本武也没停下脚步,只是恍惚着自语,声音微弱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晰。 “我知道。” 他们的身体在走廊里擦肩而过。狱寺的嘴唇颤抖着,吐出的话如风一般,轻轻吹入山本的耳中。 “我们都有罪。” 影子交叉,重叠,最后却又分离,背道而驰。就像鸦羽般轻轻擦过,覆下一片深色的影。 他们背对背前行着,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宛如两条从未相交过的平行线。 “我们,都生活在地狱中。” 错身的那一瞬,山本无声地笑了下,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光映出他的眼底,里面空荡荡的,或许什么都没有,又或许藏匿着深渊的缩影。 我们都身处地狱。 我们都注定得不到救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Four. 8 往事历历在目。山本武闭上了眼,各色各样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掠过,令他唇角的笑容越发苦涩难言。 他睁开双眸,扫视着四周。黑帽黑衣的少年神色冷漠地坐在首座,目光全聚集在文件上。蓝波、库洛姆都歪着头,似发呆般望着角落。 他和大哥说着话,却也是恍惚着的。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陌生、疏离的可怕。 山本武叹了口气,静静地等待着狱寺和云雀的到来。 嘎吱一声,门轻轻地开了。满室的安静被打破,一个温柔清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好久不见了,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这个声音是 山本武瞳孔骤缩,他毫不犹豫地朝门口望去。当看清站在门边微笑着的棕发青年时,心中的情绪刹那间翻江倒海,他神色激烈地摇晃着,全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个人是 9 来到十年后已经三天了。 纲吉坐在床边,愁眉不展地支着下巴。这三天来,他都待在狱寺同学的房间内,没有出去过一步。 这是狱寺提醒过他的 “不要让别人看到您。” 那时候的狱寺隼人这么说着,碧绿的眸里晃动着幽暗的光,就像燃着的灰烬。他郑重地道,“如果其他人看见您的话他们是不会让您再离开的。” “啊,为什么”纲吉满头雾水地问道,完全不理解狱寺为何会这么说。 “因为” 狱寺隼人顿了顿,喉间一片干涩。许久后,他才鼓动着喉结,缓缓吐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他们已经疯了。” 狱寺隼人捏紧指尖,露出个苦涩而绝望的笑。他没告诉他的十代目 他也已经疯了。 他们都是疯子不是吗 虽然还是不懂狱寺同学的意思,但看着对方惨白的神情纲吉莫名感到了一丝畏缩,体内的超直感也在警告他,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 不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他不需要知道的更多,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知道的更多也没有意义啊。 于是纲吉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追问 就这样,他足不出户地在未来待了三天。这三天里,他的三餐都是由狱寺带到房间里供他享用的。那都是纲吉喜欢的饭菜,第一次看到时他还有些惊讶。 狱寺同学在未来似乎很忙,待在房间里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不知是不是纲吉的错觉,他总觉得狱寺同学在躲着他 也许不是错觉吧。 纲吉失落地想着,这几天里他和狱寺同学也没说上过几句话。十年后的狱寺同学真的非常陌生。 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纲吉仰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妈妈发现他失踪了三天肯定会很担心吧,纲吉想着,顿时更迫切地想要回到十年前了。 这一日,他一如既往地发着呆。突然听到房门传来被撞击的声音 咚的一声,很沉闷的声响。 这是 纲吉犹疑地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门缝。然后从门缝里他窥探到了 那是个哭泣着的少女,看上去年龄并不大,最多十五六岁的样子。 “完了这下完了”金发少女满脸都是惶恐,她绝望地哽咽起来,“我肯定会被岚守大人杀了的” 纲吉耳朵竖了起来,通过那道狭窄的门缝,他看到少女跌坐在地上,精致秀丽的面孔上满是泪痕。呜咽一声声地传入他的耳中,就像是下着的倾盆大雨。 纲吉忍不住推开了门,他鼓足勇气,朝少女露出一个微笑,“那个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迎着少女惊愕的视线,纲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笑容柔软而又清澈,他再度开口“您好,请问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10 纲吉穿梭在走廊间,这是他这三天以来第一次出门。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发现彭格列总部的装潢和自己印象里相差的并不大。 他以前也来过彭格列总部,那个时候他还是彭格列的十代目。纲吉在意大利度过了好几个假期,他在这里有着很多回忆。九代爷爷、瓦里安、狱寺君、山本君、云雀学长、骸、库洛姆、蓝波里包恩 他们在这里曾经留下过无数的欢声笑语,或是吵嚷打闹。 纲吉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的守护者们总是会发生争执,然后大打出手把总部弄得乱七八糟的而这种时候,当他愧疚地去向九代爷爷请罪时,九代爷爷只会朗笑着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对他说没关系的。 那个时候的九代目这样告诉他 “你们是这座城堡未来的主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都可以。” 不过那只是过去了。 纲吉眸色黯了黯,他勉强地笑了下。他根本不是彭格列的主人,他只是这里的一名过客罢了。 在那几个假期里,他曾被里包恩逼着疯狂学习意大利语。虽然学得并不好,但纲吉还是能基本听懂日常对话的 刚才他在那位女士口中,问出了对方哭泣的缘由。原来她弄丢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到处都找不到。她说,如果文件真的找不到了,她会被岚守大人杀掉的。 狱寺同学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杀人啊,说的太夸张了吧。纲吉在心底默默吐槽道,但看着对方满脸的绝望,他便提出帮对方一起找。 于是就成了这样。 纲吉穿梭在千回百转的廊道间,按那位少女的话寻着路。他已经找了对方经过过的好几个地方,都没有发现文件的下落。也许是运气好吧,他也没遇上其他人。 那么,下面应该往左走 纲吉默默念叨着,脚步向左挪去。这是条直行的走廊,他往前走着,发现走道尽头是扇木制的大门。 门没有上锁,开着一条小缝 这扇门好熟悉的样子他好像来过这里 纲吉想着,接着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11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都一瞬不瞬地盯着门边的人,神色各异。 蓝波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他蹭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艰涩无比地吐出那几个字,“阿、阿纲大哥” 里包恩冰冷地注视着门边的人,表情阴晴不定。 山本武用尽全身力气去看着门边的人。他看着那熟悉的发、熟悉的唇、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 一切都是熟悉的。 是的。 太熟悉了。 他恍惚着想,如果阿纲真的长大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山本武贪婪地望着对方,想要将那人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入眼中。 但是越是努力去看,他的内心就越是绝望。就像是延伸开的一片荒漠,满地都是荒凉。 了平也瞪圆了眼睛,“喔沢田” “是啊,大家,好久不见了。” 门边的青年挠了挠头,视线温和地扫过在场的人。他走进会议室里,感慨道,“还真是好多年没看到过你们了” 他的脚步轻快异常,最终停在圆桌的前面。棕色发眸的青年微笑着开口,语气里带了点小心翼翼“你们没有忘记我吧” 忘记 怎么可能忘记啊 山本武想,这真是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 “十、十代目” 门边传来惊愕的声音,站在会议室门口的狱寺隼人不敢置信地望着棕发青年的背影,“您怎么会在这里” “呀,狱寺君,你变了很多啊,”青年转过身来,眉眼弯弯地朝狱寺笑了下,“你没有忘了我吧” 狱寺隼人怔了下,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十代目,您”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刹那间一道凛冽的银光闪过,浮萍拐气势汹汹地袭向了微笑着的棕发青年。 狱寺隼人条件反射地挡在了青年的面前,他眉目冷下,怒气冲冲地问道“云雀恭弥,你想对十代目做什么” “狱寺。” 山本武微微皱起眉头,褐眸里闪过一丝莫测的光。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难道你还没有发现吗” 黑发男人面无表情地挥出了手中的刀,锋利无匹的刀光闪烁着,几乎连空气都能劈斩而开 肆意挥洒的刀光划过棕发青年的身体,霎时间,对方的身影便如雾气般消迩了,山本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不是阿纲。” 山本武眸色沉下,脸上的神情凛然而又冷漠,“六道骸,你别开玩笑了。” 他顿了顿,攥紧手中的剑,声音里夹杂了一丝隐忍的愤怒,“不要拿阿纲来开玩笑。” “kufufu,我没有在开玩笑啊” 靛青色的雾气在室内扩散开来,扭曲而疯狂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压抑的气息张牙舞爪地霸占了整个会议室。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 “你们不能忘记,谁也没资格忘记。” 紫发的男人从雾气中缓缓现身,他恣睢而张扬地笑着,异色瞳孔里充斥着满满的恶意。右眼猩红到几乎能滴下血。 “没有资格忘记”六道骸压低声音,嗓音柔和地像是在念诵着诗,但话语中的执拗与绝望却扑面而来。 “我们都没有资格忘记啊”他捂住自己的半边眼,身形在空气中缓缓扭曲成漩涡。 六道骸癫狂地大笑着,他近乎是在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质问着在场的所有人。 “我们都没有忘记他的资格,不是吗” 12 纲吉轻轻推开了房门。当看清房内的一切后,他不由愣了片刻。 这里是 他心情复杂地走了进来,环视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这是他以前在总部住的房间。房间内的格局和他记忆中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桌几上甚至堆着喝了一半的杯子纲吉记得,那是他上次走之前因为嫌苦所以没喝完的咖啡。 床上的被子被胡乱叠成一团。床下摆着他以前穿过的拖鞋。 一切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就像他从未离开,仍在这房间里住着似的。 纲吉走到床边,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他拿起那相框,手指不自然地摩挲着照片。 照片上,他和大家站在一起。所有人都笑着。 大家都笑着,无忧无虑地笑着。事实上那时候的他们也的确没有任何忧愁。 那是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时候。 纲吉突然感觉眼眶酸酸的,他已经很久没想起过那些事情了。但他现在却又突兀想起来了。 和伙伴们一起度过的那几年 那曾是他、最珍惜、也最重视的时光。是他无可取代的珍宝。 但这珍宝被摔碎了。 他失去了最重要的宝物。 纲吉全身都不住颤抖起来,他的手不断摇晃着。一时手没拿稳,相框便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 裂痕如蛛网般在照片上蔓延开来,一寸一寸的,吞噬了所有人的笑容。 相框碎了。 就和他们曾经度过的那些时光一样,彻底地破碎了。 纲吉连忙蹲下身子,想要去捡起那张相片。当他看到相片背后的字时,泪水顿时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照片上,晕染开一片水渍。 照片的背后写着一句话 那曾是他们一起写上去的。 e i be tother forever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可是傻孩子,这世间又哪里存在着真正的永远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Five. 13 “我们都没有忘记他的资格,不是吗” 会议室内一片静默,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 山本武攥紧手中的剑,久久地失语着。他看到了六道骸的眼睛。 该怎么形容那双眼睛呢 就像个无止境的漩涡。渲染一切,吞噬一切。隐约的光被掩盖着,那双异瞳里的是那是被藏匿着的、最深也最极致的绝望 啊,那里有着深渊的缩影。 业火烧灼着、寒冰炙烤着、刀尖上的人在疯狂地尖叫、呐喊着。但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望地在内心嘶吼着 六道骸的眼里倒映着地狱。 “我只是想提醒你们,我们都没有遗忘他的资格” 六道骸微笑着说道,声音压得很低,甚至还带着些诡异的温柔。他这么说着,就像对情人念着甜蜜的歌谣一样。 但是 缱绻缠绵的话语背后,却是最深沉、最刻骨的恶意。 铺天盖地、张牙舞爪、霸占了整个世界的憎恶。 “没有人可以忘记他所有人都不行” 六道骸不顾一切地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大声、那么开心。所有的声息都消失了,房间里静谧到只能听到六道骸的笑声 他在笑。 他在笑着。 疯狂的、绝望的、愉悦的、痛苦的、兴奋的。 六道骸在笑着。他笑得那么大声,眼里却像流着血。一滴滴的血,从他的眼尾落出,也滴进所有人的心里。 那是磨灭不了、撕扯不开、一旦触碰就是鲜血淋漓,所有人内心深处最痛的伤疤。 “所有人都没有忘记他的资格别忘了啊是你们伤害了他,是你们遗忘了他。” 怎么可能忘记呢 怎么可以忘记呢 不可能忘记。不可以忘记。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怎么能忘记。怎么可以忘记。所有人都不能。所有人都不可以。 六道骸想着,脸上泛着病态般的晕红。他自言自语般,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会一直提醒你们的” 是啊。 所有人都是罪人。 六道骸一字一句地说着,他扫视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字里行间都是黏腻而可怕的恶意与快意,“别想忘记。所有人都别想忘记。” 你们都有罪。 别想逃过审判。 山本武的全身都不住颤抖起来。他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褐色的眸里倒映着寒芒,他低低地对六道骸说道。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当然知道” 十二年。四千三百八十天。十万五千一百二十小时。六百三十万七千二百分钟。三亿七千八百四十三万两千秒。 这么长时间。没有一刻一分一秒能忘记。 没有人会忘记谁又能忘记呢 这种撕心裂肺、刻骨剜心的疼,又有谁能忘记呢 “六道骸。” 站在首座的里包恩开口了。他的眸子很黑,黑得异常,里面找不出半点光来。 他压了压帽檐,挑着眉对六道骸说道,声音冷得令人心惊,“你也是啊” “那个时候你对他做的事情,你还没忘吧” 里包恩微笑着,话语却掺杂着满满的恶意,“如果你忘了,我也可以帮你想起来。” “哈哈哈哈阿尔克巴雷诺,你是在以什么立场对我这么说呢” 六道骸异眸中倒映的光火忽明忽灭,他反唇相讥道,“身为他最信任的人在那个时候你又做了什么呢” “还有你,狱寺隼人” 六道骸话锋一转,指向了旁边站着的狱寺,唇角的弧度冰冷而讥诮,“那个时候你推开他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狱寺隼人脸色骤然发白,碧眸猛烈地晃动着。 “哦,让我想一下,”六道骸故意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就那样叹息着、撕开了最刻骨铭心的伤疤,“好像你是推开了他,对他说恶心吧在他想要保护你的时候,你对他这么说了” 六道骸冷笑着,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如锋利的针般扎入人的血肉。 “你的忠诚还真是不堪一击啊脆弱到让我都想发笑了。” “那你呢”狱寺隼人的身形不住摇晃着,银发一片黯淡,惨白的脸色没有半点神采。但这种时候,他却偏偏从唇间挤出了嘶哑而干涩的笑声。 “你到底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呢”狱寺隼人的眸底幽深异常,其间尽是深入骨髓的恨意,他咬牙切齿地逼问着六道骸,“曾经说过十代目很脏的人是你吧” 六道骸的睫毛颤了颤,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呵。” 狱寺隼人嗤笑一声,冷漠地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他的嗓音尖锐得就像一把利刃,狠狠刺入每个人的心脏,然后鲜血淋漓。 “在场的人谁不是呢” 阴影弥漫着。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声音。没有光。就连情绪都被吞噬了。一切都空空如也。 “我们每个人都伤害过十代目,不是吗” 狱寺隼人顿了顿,喉间似卡着某种沉重而晦涩的东西。他笑着,声音沙哑破碎得就像濒死的野兽。 “我们都没有得到原谅的资格。” 疯子。 所有人都是疯子。 彼此撕扯着对方最疼痛的伤口,鲜血直流。相互揭着伤疤,扯破那漆黑流脓的血痂,露出下面最新鲜的血肉。 就像红着眼撕咬的野兽们不死不休如对着自己最憎恶的敌人 但明明,之前曾经都是最亲密信赖的伙伴们。 一切都变了。 “够了” 蓝波忍无可忍地低吼出声,他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痛苦又无力地开口“别说了行不行” “你们都别说了” 他的话语停住了,那双翡翠般的眸底是满满的绝望与悲痛。蓝波艰涩地扯开唇,一字一句都像是浸在最苦的酒液里,泡出的仅余满满的绝望。 “你们说的再多”蓝波闭上眼,惨笑着说道。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轻得像一场梦,“他也回不来了啊。” 说的再多那个人也回不来了 多么惨痛、多么残酷的现实啊。 可是噩梦永远都没有结束的那一天。这就是现实。 蓝波恍惚地想着。他宁愿被那个人打、那个人骂、就算被狠狠叱责推开也没关系 如果那个人还在,他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但这些都是无意义的想法。因为那个人不可能回来了这就是现实。 比梦魇更像梦魇的绝望现实。 宛如咒语被解开一般,在蓝波的话说完之后,全场的争斗戛然而止。 里包恩转过身,沉默地坐回座位上。其他人也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六道骸和狱寺隼人依旧发狠般,像见了血的鲨鱼般凶恶地瞪着彼此。 山本阖上眸子,任由心中的情绪无止境往下坠落着。是啊他苦涩地想着,争吵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个人回不来了啊。 云雀恭弥眉眼间满是郁色,他转过身,意简言赅地留下一句,“会议的内容传给草壁吧。”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走出了会议室。 里包恩也没有阻拦他的想法,就那样看着他离开。他望着依旧对峙着的狱寺和六道骸,不轻不重地警告般叫了声,“狱寺,六道骸。” 狱寺隼人怔了下,接着像如梦初醒般低下头,“抱歉,里包恩先生,我失态了。” 真是奇怪的反应。山本眸底暗了暗,视线锁定在狱寺身上。他看着对方沉重地迈开脚步,坐回属于自己的岚守的座位上。 六道骸见状,冷漠地挑起了眉。那双异色的瞳仁里,流转着锐利而又恶质的色彩,“狱寺隼人” 嘲弄的内容说到一半,剩余的话便卡在了喉间。六道骸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和不悦。就像突然改变了主意一般,他简短地说道,“那我也走了。” 刹那间,靛青色的雾气氤氲了整个会议室。雾守迷惑不定的身形融入雾中,缓缓消散了。 里包恩微微皱起眉,视线莫测地落在六道骸消失的地方。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文书,用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气开口。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会议就开始吧。” 库洛姆坐在角落里,默默抓紧自己的裙角,心里满是疑虑。就在刚才,通过骸大人的心灵感应,她听到了 骸大人说,有人解开了boss房间里他设下的幻术禁制。 14 房间里没有人。但是有人来过。 六道骸站在原地,来回审视着房间上下。房间内的一切装潢都是他所熟悉的、曾在无数个梦境里出现过的 太熟悉了。 熟悉到就像那个人仍在。仍住在这个房间里一样。 如被刺痛双眼般,六道骸闭上了眼,苦涩地笑了起来。 什么是活着呢 如果浑浑噩噩是活着,如果肝肠寸断是活着,如果行尸走肉是活着。 那么,他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活着。 每一天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瞬他都活着。他存在着。 是啊他活在这个世界活在这个没有光的世界里。他扎根在这个泥泞的世界内,无法动弹。他窒息在无止境的深海里,只能徒劳地仰望着逼仄的黑暗。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光明有着的只是绵延一切的黑暗。 好黑。太黑了。为什么会这么黑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会不在了呢 你不在了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呢 呐,告诉我答案啊。 沢田纲吉。 六道骸恍惚地想着。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无法思考。或者说,这十二年来他一直都只是具干瘪的躯壳,连血液都被吸噬殆尽。 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除了憎恶、绝望、痛苦还有什么呢 不过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房间里有东西被拿走了。 六道骸皱起眉头,他睁开眼,重新仔仔细细地重新扫视了一遍房间,把每一个细节都深深烙入眼中。越是认真去打量,内心的负面情绪便越是疯狂蔓延。愤怒的火焰在血管里流窜着,让六道骸连手背都绷紧到泛起了青筋。 是谁 到底是谁 六道骸的眸里是最深的怒意和冰冷,如来自地狱的罗刹。当怒气达到顶峰之时,他反而笑出了声。 到底是谁 竟然敢偷走沢田纲吉的东西 到底是谁 不可饶恕。不可原谅。 六道骸轻笑一声,瞳眸里晃动着幽暗的光火。他想,他会让那个盗窃者见识到的 他会让那个卑劣的小偷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什么又是最深的绝望。 15 “那么,今天的会议便到此结束。” 里包恩落下最后一句话,狱寺隼人便立刻站起了身。他简明扼要地朝里包恩道别,便以一种迫不及待的架势离开会议室。 里包恩注视着狱寺隼人的背影,五指交叉在一起,神色阴晴不定。他对旁边的人淡淡道“你们也发现了吧” “是啊。” 山本武眯起眼睛,褐眸里闪过锋锐的色彩,“狱寺的表现很奇怪。” 他们俩对视着,眸里尽是了然,如异口同声般笃定地开口。 “他肯定在隐瞒着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番外 耳边是嘈杂而喧闹的鸣声,今天的鸟类似乎比往日更加躁动,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烦。天色如晕染而开的油画,明亮得一塌糊涂。意大利的清晨带着些微的凉意,就连露珠也结成一粒粒的,顺着窗的边缘滑落。 狱寺隼人不耐地翻了个身,迎着日光睁开了眼。 他祖母绿的眼底一片清明,看不出半点睡意。如往常一般,狱寺隼人动作迅速地收拾完自己的仪容,就迈出房间,打算去向自己敬爱的十代目问安。 他才刚走出房门没几步,就发现门外正一片骚乱。不少下属急匆匆地在走廊间奔走着,脸上满是焦急与不安。狱寺皱了皱眉,随便拦住一个人,问道“怎么了” “岚、岚守大人”那人看见他,立刻就像见到了主心骨一般,用着惶恐的语气尖叫起来,“雾守大人想杀了首领” 狱寺隼人闻言,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来不及再考虑那么多,狱寺隼人冷着脸,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首领室冲去。 在到达的那一瞬间,推开门,第一眼映入他眼里的 是举着三叉戟的六道骸。 有着紫罗兰般沉郁发色的男人神色阴沉,昳丽的面容上如覆着一层冷霜,亦或是某种硝烟更浓烈的味。此刻,六道骸正高举着武器,用三叉戟抵住一个男子的脖颈。 在这个角度,狱寺隼人只能看清那男人的背影。那毛绒绒的棕发和笔挺的腰身,立刻就让狱寺隼人紧张起来,这是他的首领 六道骸果然想对十代目不利 狱寺隼人咬牙切齿地想着,该死的六道骸他就知道不能对这家伙掉以轻心 六道骸危险地眯起眼,声音喑哑而又冷酷,像划过琴弦的一颗子弹。他否认道。 “你不是他” 他顿了顿,随即加重语气地质问起来,“告诉我,沢田纲吉在哪里” 三叉戟重重刺下,划过一道银色的灿痕。狱寺隼人瞳孔骤缩,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下意识地行动起来。 “syste cai” 尖锐的漆黑骨头开始拼组,被割裂成几个偌大的圆的屏障挡住了六道骸的攻击。圆框上还流转着奇异的红色火焰。同时狱寺隼人伸开双臂,把他的首领护在身后,愤怒又警惕地叱责道“六道骸,你想对十代目干什么” 六道骸却似是对狱寺的话充耳不闻般,仍执拗地注视着他背后的人,异眸里似燃着幽暗的光火。 “告诉我” 他重复了一遍,手背因为过度绷紧而泛起青筋,“沢田纲吉,在哪里” 狱寺隼人因为六道骸的问题迷惑了一瞬,开始怀疑对方的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沢田纲吉还能在哪里,他的首领不就在他的身后吗 但在这时,他听到背后传来了声音 温润的、成熟的男性嗓音。却在刹那间让狱寺隼人的心凉了半截。 “六道骸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他首领的声音。 狱寺隼人身体僵硬地转过头去,只感觉自己像个关节没有抹油的机器人,零件开始生锈,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 熟悉的棕发,熟悉的身高,熟悉的装束。 却不是熟悉的人。 陌生的男人奇怪地对六道骸反问道“我从没听说过沢田纲吉这个名字啊。” 狱寺隼人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不对。 这不是他的十代首领。 武器立刻对准了他上一秒还想保护的人,狱寺隼人冷绿色的眸里尽是敌意与锐利。他哑着嗓子,喉间似卡着某种沉重而晦涩的东西,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极度的暴戾与愤怒。 “告诉我,你他妈的到底是谁为什么十代目的大空指环会在你手上” “你问我是谁” 男人栗色的发蓬松地垂在耳际,一身黑色西装笔挺地贴在身体上。他似是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问题一般,指着自己瞪大眼睛,“狱寺,你没睡醒吗” 他咳了咳,站直身体。男人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西装,脸上露出个优雅的笑容。 “我是彭格列家族的十代首领艾萨克啊。” 你有想过吗 如果突然有一天,你最重要的人从世间上消失了。那么你该怎么办 仿若一场彻彻底底的噩梦,又或是一个荒诞不经的玩笑。 但这就是事实。 不是玩笑,也不是噩梦的可怕现实。 if there asn\039t hi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曾有过沢田纲吉。 “岚守大人,您在说什么彭格列的十代首领从来都是艾萨克大人啊。” 说谎。 “沢田纲吉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都在说谎。 “门外顾问吗沢田家光大人没有过孩子啊。” 你他妈别再开玩笑了啊 几乎问遍了整个彭格列总部的人,狱寺隼人得到的却全是近乎一模一样的答案。 没有沢田纲吉。没有人听说过沢田纲吉的名字。 所有的迹象都导向了唯一的事实。 沢田纲吉不存在。 他甚至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过。 这就是公式唯一的解。 “儿子啊,虽然我一直很想有个孩子。但奈奈以前生过一场大病,从此就再也我们都很遗憾,不过也没有办法” 耳边的电话被挂断,嘟嘟嘟的忙音无意义地反复着。 寒气从足底而起,把血液都冻结成一片凝霜。天上下起了黑白两色的雪,世界被分割、然后重组。 从沢田家光口中亲自得到了确认,狱寺隼人感觉大脑一片混沌,眼里的世界都失去了色彩。他崩溃地倚在沙发上,狠狠一脚踹翻了茶几,玻璃制的杯具和花瓶一起坠落在地,溅落成凌乱的碎片,咣当作响。 他的心脏仿佛也随着那碎片裂开了,蛛网般的痕蔓延开来,四分五裂。 天空摇摇欲坠。 没有。 都没有。 无论是哪里都没有。 大家都没有关于十代目这个人的记忆。 狱寺隼人捋开散落在眉眼间的银发,恍惚地望着天花板。他的指尖无力地颤抖着,在心底绝望地乞求着。 神啊,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么请让他快点醒来。 太可怕了。 哪怕在最辗转反侧的梦魇里,他都不敢梦见这般的场景。 狱寺隼人从不信神,他唯一的信仰只有自己的首领。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神明从未救赎过他。但在此刻,他却偏偏怀有那微末的希冀,希望神明能够降下福祉。真是可悲,又真是可笑。 琢磨不透的靛青色雾气氤氲了一室,空间扭曲成模糊的残片。皮衣皮裤的男人缓缓现身。在褪去方才的杀意与疯狂后,此刻六道骸的脸色阴沉无比,让人见之心悸。 “六道骸” 狱寺隼人随意地瞥了一眼那人,以往和六道骸极为不合的他,此刻已经连和对方作对的力气都失去了。他疲惫地捂住脸,声音沙哑入骨。 “你还记得十代目对吗” “当然,”六道骸弯起唇角,轻嗤道,“kufufu,那个愚蠢又天真的黑手党,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是啊,我们都记得十代目可是” 狱寺隼人顿了顿,笑容惨淡而又痛苦。他用双手盖住自己的眸子,遮住眼角破碎的湿意。 “我找不到他啊” 银发的男人从血肉深处发出了哀鸣,每一个字都颤抖得厉害,“我找不到他了,无论在哪里,我都找不到十代目” 绿色的眸底倒映着这个绝望的世界,如燃尽的烛火,空空如也。 “十代目不见了我在哪里都找不到他怎么办啊” 狱寺隼人无措地、反复呢喃着,嗓音里甚至带了点微弱的哭腔,“我找不到十代目了”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 那么我该怎么办 狱寺隼人年轻时冲动莽撞,曾给他的十代目添过很多麻烦。而在长久的时光酿造下,为了自己的首领,他逼着自己学会了很多。他学会了谦逊、学会了稳重、学会了沉默,他把自己硬生生搓摩成另一个形状。把最尖锐锋利的刀尖一点点碾碎压平,连骨头都被敲碎,血与肉混合在一起,最终打磨成圆滑而世故的钝状物。 他从不会迷失。因为他身边有着永不熄灭的、最明亮的灯塔 他的首领教会了他珍惜自己、教会了他深思熟虑。但是,十代目从来没有教过他 如果失去了你,他该怎么办 呐,十代目。 请你拯救他请你告诉他 如果“沢田纲吉”不存在了,那么“狱寺隼人”又为何而存在呢 六道骸安静地听着狱寺隼人的自白。在沢田纲吉即位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彭格列令人闻风丧胆的左右手”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样子也未免太狼狈了吧,像一条丧家之犬。他想着,不过他觉得自己似乎没资格这么评价狱寺隼人。 “这个世界是假的。” 六道骸突兀地道。他的话语引起了狱寺隼人的瞩目,岚守就像找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眸光晦暗而渴望地看过来。 “你发现了什么吗”狱寺隼人的眼里亮起了幽暗的光火,宛若找到浮木的溺水之人,“这里是幻境吗”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六道骸唇抿成直直一线,但语气却很笃定,“但这绝对不是真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一定是虚假的。” 狱寺隼人怔了怔,他对上了那双诡异的异色瞳眸。对方眸里的数字正在不断旋转着。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双眼里燃烧着的火焰。疯狂而又炽烈,似能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燎原之火。 六道骸异眸忽明忽灭,他恣意地笑着,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承认这个没有沢田纲吉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沢田纲吉,所以它一定是虚构的。” 六道骸这么陈述道,如同诉说着某种公理。而事实上,沢田纲吉的存在,对于六道骸来说的确是理所当然的。就像是这世界上最坚定的真理,和地球是圆的一样,是比112更顺理成章的存在。 虽然他讨厌黑手党,对沢田纲吉也没有丝毫好感。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六道骸已经习惯了沢田纲吉的存在。 那是破开黑暗世界的一道光。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名为沢田纲吉的种子开花结果,还没来得及夺取对方的身体。 那个人怎么能就这样消失了呢 不可原谅,不可饶恕,不可接受。 这个世界没有沢田纲吉,所以六道骸绝对不会承认这是真实的世界。 “这肯定只是幻境。而幻境总是会有崩塌的那天的。” “只要抹消掉里面的每一个支点,杀光所有人,虚假的梦迟早会破灭的。” 六道骸微笑着,右眼滴下了鲜红的血。他压低声音,轻得就像梦呓,却蛊盈满了蛊惑的意味。 “狱寺隼人,让我们一起毁掉这个虚假的世界吧。” 他笑着,第一次朝彭格列的岚守伸出手。 “没有沢田纲吉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啊。” 谬论。 完全是彻彻底底的谬论。六道骸的说法根本没有任何因果关系,也不具备丝毫合理性。 但是 狱寺隼人怔了怔,随即也露出了微笑。透明的、恍惚的笑容,如一片羽毛般飘过。 “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听到自己这么说道。 没有十代目存在的彭格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狱寺隼人就像是颗小行星,只一味围绕着他的太阳公转。也许直至宇宙尽头,他都不会停下转动。 相处这么多年,狱寺隼人所信奉的早就不是彭格列的十代目,而仅仅只是“沢田纲吉”这个人罢了。 “雾守和岚守叛逃。” 白屏黑字,触目惊心。这是从总部直接下达的绝密讯息,在山本武打开文件之前,他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惊人的内容。 狱寺叛逃 这两个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的词语,令山本武迷惘地睁大了眼。天知道,就算全世界都站在了阿纲的对立面,他也不认为狱寺和自己会背弃他们的首领。 对彭格列首领最为忠心耿耿的岚守竟然有朝一日会叛逃。 山本想,这听起来可真像个笑话,还是一点都不好笑的那种。 他身体后倾,靠上椅背,皱紧那锋利的眉眼。山本武用手指叩着前方的桌子,听着窗外稀疏却又响亮的雨声。 日本的六月,外面还连天地下着大雨。天气阴沉,潮湿而又黏腻。从今天起床后,山本武的心中的不对劲感就一直挥之不去。 太怪异了。 怪异处其一,他昨晚明明上床前还在意大利,结果一觉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来了日本。山本武并不认为有人能在他熟睡时将他悄无声息地转移,他也不可能对此没有丝毫察觉。 怪异处其二,山本武发现自己的手机好像被人动过手脚。他原本的屏保和屏幕都是阿纲,但当他今天重新开机时,却发现封面变成了其他人。山本武认识那个人,国际知名的棒球手,他也曾看过对方的几场比赛。 而除此之外,他小心翼翼保存起来的宝物都消失了。 那些他和阿纲间互发的短信、手机里阿纲的照片,都不见了。 在发现这一点后,山本武的心情顿时糟糕起来。自起床后,他周身就一直环绕着低气压,和窗外的大雨一般阴郁。 而最怪异的果然还是刚才总部发来的消息。 岚守背叛 简直是无稽之谈。身为这么多年的挚交,狱寺对阿纲到底有多奉若神明,山本武心知肚明。如果说六道骸背叛彭格列还有可能,那么狱寺隼人背叛的概率简直为负。当然,确切来说,其实山本武也并不认为六道骸会叛逃。毕竟做了数年的同僚,虽然算不上有多熟稔,但他还是深知对方的性格的。 他能看出来六道骸很在意阿纲。远超表面的在意。 而现在,雾守和岚守两人竟然会同时背叛 荒唐。 实在荒唐。 山本武揉了揉太阳穴,完全搞不清状况。难道阿纲又有着什么计划吗但好像也不太对 他抿起唇,再一次拨出那熟悉的号码。清脆而机械化的女声响起,“不好意思,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阿纲的电话根本打不通。狱寺和六道骸也不接。 山本武捏紧手机,忧心忡忡起来,不知道意大利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想,他一定要立刻赶回意大利。 因为,他知道,他的首领现在肯定需要他。 嘎吱一声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年轻小伙子朝他恭敬地弯下腰,“雨守大人,棒球比赛还有一小时开始。车已经备好,您随时可以出发。” 山本武认识这个年轻人,这是他的助理。但是他怔了下,疑惑地重复道“棒球比赛” “雨守大人您忘了吗”助理讶异道,“今天是草坪杯的决赛。” 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棒球比赛。 山本武站起身,随意地披上西装。此刻的他心急如焚,只想尽快赶回自己的首领身边,“准备好飞机,我要回意大利。” “诶” 助理愣住了,他慌忙地阻止道,“雨守大人,这场棒球比赛很重要,关系到你未来的职业生涯” “职业生涯” 这个词就更让山本武感到匪夷所思了。自从跟阿纲去到意大利后,他就很少打棒球了,棒球仅仅作为他闲暇时的消遣罢了。 他手上拿着剑的时间,远比拿着球棒的要多得多。而此刻下属的说法,让山本武感到了荒诞。但他也顾不上去追根究底,他想尽快看到阿纲。 山本武眉眼微微上挑,只是意简言赅地重复了一遍,“准备好飞机,我要回首领身边。” 他穿上西装,系上纽扣,动作娴熟地打上领带。擦得黑亮的皮鞋踩在地上,溅出清脆的咯噔声响。 山本武并没注意到,他刚才的话语让助理陷入了更深的震惊之中。 “什么您要去见首领” 助理难以置信地叫道,“可是您不是两年前就和首领闹崩了吗” 山本武匆忙的脚步停住了,那双褐色的眸晃动着。他似是反应不过来似的,只是呢喃着重复道。 “你说我和首领闹崩了” 这怎么可能。 终其一生,山本武立下过的最沉重的誓言,便是在阿纲的继承式上。 那时他单膝跪地,虔诚地吻上自己首领指间的戒指。 他立誓永远守护自己的首领。永生相随,永不背弃。 这是山本武一生说过的最认真的承诺。他也决心,将这句话贯彻始终。 “是啊,”助理说道,“您两年前因为不认可十代首领的做法,而和他大吵一架。当时您还说,再也不会踏入总部一步。”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怎么都不可能对阿纲说出这种话来。对方话里的人真的是他吗山本武想,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踩在梦中一般,脚下都轻飘飘的。 而事实上,自睁开眼来,他也没有丝毫实感。 不对劲。很不对劲。 而身边的助理仍继续喋喋不休道“其实我也不认可艾萨克首领的做法,他的行为太激进了” “等等。” 山本武眉头紧锁,他出言打断了对方的话。他侧过身体,半边脸埋在阴影里,神情显得晦暗而深沉。 那双褐色的眸掠过莫测的光,像蛰伏着一头呼之欲出的野兽。山本武一字一句地问道,嗓音嘶哑的可怕“艾萨克是谁”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大雨正酣,似是永不停歇。雨中的世界一片模糊,就像要融化了似的。 “以及” 山本顿了顿,视线如锋利的刀刃般直直剜向某个方向。他口吻笃定地开口。 “小婴儿,你在对吧” 他从茶室中醒来,静听着院外的小桥流水。间或有迷蒙的雨声刮入耳畔,伴风而眠。 云雀恭弥静静饮了口茶,许久未言。房间里异常静谧,连落花声都可以听闻。 “云雀” 湍急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平静,冷空气升温。云雀微微皱起眉头,看着白发男人闯入庭院,将喧嚣带了进来。 草壁哲矢连忙追了进来,为没有拦住笹川了平而不停地鞠躬道歉。云雀淡淡扫过去一眼,并没有追究的心思,只是对笹川开口“有什么事吗” “你没有发现吗”笹川攥起拳头,紧紧咬住牙关,大声地叫嚷起来。 “沢田极限的不见了啊” “所以说、这是个阿纲不存在的世界” 一张桌子,两杯咖啡。山本武看着对面的黑衣婴儿,与里包恩正对坐着。 “对,”里包恩抿了口咖啡,眯起眼睛,黑眸深不见底,“这个世界不存在沢田纲吉。” “交换下情报吧。” 山本武摸了摸下巴,慢吞吞道,“就目前而言,这个世界的我似乎是个棒球手。虽然成为了彭格列的雨守,但因为不认同首领的做法所以与其不合,常年留在日本,很少回意大利。” 他顿了顿,有些困扰地笑了起来,“和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啊。” 在原来那个世界里,毕业后他就直接跟阿纲去了意大利。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需要任何犹豫。他放弃了棒球,也很少回日本。 和这个世界不一样。 他始终陪伴在他的首领身边。 “这个世界的我也没有成为门外顾问。” 里包恩唇角掀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淡淡道,“据说在彭格列十代首领即位之后,我就离开了,之后一直在世界各处环游。” 就像遇到蠢纲前的他一样。 山本武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里包恩,“彩虹之子的诅咒也没解除吗” “当然。” 轻轻的一声,咖啡杯落在桌子上。里包恩压了压帽檐,似笑非笑地开口“毕竟那样的傻瓜,只有他一个啊。” 那样傻乎乎的 为了自己的老师,不惜拼上性命,去与复仇者为敌。 他的学生曾说过自己早已有了承担一切的觉悟。 这样的傻瓜,只有一个。 他的蠢学生。 而这个世界没有这个蠢货。 糟透了。 “是啊” 山本武闭上眼睛,嗓音温柔得就像一片花瓣落在地上,“阿纲只有一个。” 那是独一无二无人可以取代的存在。 里包恩用银制的小勺搅动着咖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山本武巧妙地把球打了回来,“那你呢小婴儿,你准备做什么” “我打算去找一趟白兰,”里包恩道,“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觉得和7的3次方有关” “目前就只能先从这个角度开始思考了。” 他们平静地谈着话。 镇定的、从容的对话,他们看上去都淡定到诡异的地步。就像没受到半点影响一样。 是啊,毕竟他们都是很“理智”的人。 银勺落在盘子上,发出极轻的、啷当的清脆声响。 里包恩再度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山本武握紧了椅子的扶手,他淡淡道“我要回一趟意大利。” “哦” 山本武睁开了眼。 里包恩望着那双褐色的眸子,他发现了,那平静水面下掩藏着的激流,那看似淡然的眸底是纵使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的疯狂。 雨可以镇魂,亦可以滂沱。 就像掩藏着狂风暴雨的寂静海面,当风暴袭来之时,世界便会被摧枯拉朽地毁灭。 “没有亲眼见到意大利的情况之前,我不相信任何人的话。” 山本武的语气激烈而凌厉,杀意烈烈。他露出一个微笑,笑容里却是化不开的执拗“我不信阿纲会这样就不见。” 里包恩喝了口咖啡,突然想笑。他知道的,山本武看似豁达心宽,实则却从骨子里就是锋利固执的。就像他手中拿着的剑一样,一旦剑鞘消失,刀光便会见血。 里包恩掀了掀唇角,“你会失望的。” 因为你会发现,就算在意大利也找不到沢田纲吉。 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那么再见。” 里包恩站起身,优雅地行了个礼。时间紧迫,他想迅速找到白兰。身后的人却叫住了他。 “等等” 山本在问他,“小婴儿,找到白兰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找。” 里包恩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直直停留在自己背上。他转动着指间的枪支,看着枪口冒出滋滋的白烟。 他按动了扳机。 在子弹破开空气,燃起火花之时,里包恩的声音毫无间隙地响起 “直到找到我的itte boy为止。” his itte boy 他的小男孩。 在教纲吉英语时,里包恩曾含笑地、带着某种宠溺意味地这么叫对方,或是疼爱、或是调侃、又或是夹了点不明朗的情愫。舌尖轻抵,就能辗转出这个暧昧的词汇。 his itte boy,他的小男孩。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的小男孩不见了罢了。 就像一支玫瑰落在地上,小王子的狐狸跑掉了。星球的光变得寂黯,爱唱歌的夜莺破碎了歌喉。 他的itte boy消失了。 只是如此而已。 太阳还会升起,月亮还会沉落。大海依然会涨潮,地球仍旧会不断自转。 一切似乎都没有影响。这个世界正常地运作着。 可是他的小男孩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呢 至少里包恩无法接受。多年前他曾屈从给了命运,但这次他绝不会再屈服。 他一直注视着对方,看着他的男孩一点点成长起来。阿纲的所思所虑全都落在他的眼底,他对阿纲的一举一动皆了然于胸。 那是他用了百年时间,才找到的、属于自己的“itte boy”。 他一定会找回自己的小男孩。就算是以世界为敌,用生命作为赌注。 他也绝不会再次让最重要的存在从指间溜走。 山本静静望着里包恩离开的背影,枪声响亮得就像一阵长鸣,却将他的心脏都打出了一个窟窿。 他和里包恩的谈话很克制。 但他们都清楚,这就像被冰封着的沸水。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彼此都按捺不住的心绪。 阿纲,消失了。 这是一个山本武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光是把这几个字在嘴里咀嚼一遍,就让他感到莫名的胆寒。 噩梦一般。 象牙塌,星球炸裂。 山本武无法想象沢田纲吉不存在于他世界里的可能。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怎么可以接受怎么能接受 他最重要的存在消失了。 如果这是梦,山本武只希望自己能立刻醒来。他不需要这个阿纲不存在的世界,这样的世界对他而言也毫无意义。 如果这是梦 山本武顿住了,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熟悉的温柔嗓音。 “阿武,阿武” 世界明亮起来。 山本武睁开了眼。然后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那熟悉的、让他心脏都停止跳动的 他的阿纲。 他的首领。 噩梦结束了。 沢田纲吉懵然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雨守激动地抱住他。对方把他抱得很紧,用力到他甚至感觉自己的骨骼都咔咔作响。 太、太激动了吧 纲吉困扰地想着,大家都好奇怪啊。他刚才去叫隼人的时候,隼人的表现更加夸张。骸也直直盯了他半天,眼神很陌生,就像从没见过他一般。 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 “阿武,你梦见什么了吗” 纲吉放轻声音,抚慰般地拍上好友的背。 毕竟,他们刚刚看到了自己最恐惧的事情啊。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强尼二和斯帕纳联手开发了一款仪器。据他们所说,只要躺进去,就能看到自己最恐惧的事情。 就像镜子一样。 能倒映出你心底最害怕的事情。 这款仪器还在开发阶段。当时里包恩便坏心眼地,拉上守护者全体只有蓝波因为岁数太小而逃过一劫还有他自己,逼着他们参与这台机器的试验。当时他的鬼畜老师还振振有词地道只有了解自己的弱点,才能克服弱点。 饱经压榨的纲吉自然是不信大魔王的鬼话的,但他在里包恩面前从来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隔地,最后只能含泪参与试验。 想起自己梦见的内容,纲吉不由打了个哆嗦,噩梦真的是噩梦啊 这也太可怕了不愧是最恐怖的事情 不过 纲吉收敛起心思,眸光柔软地看着自己的雨守。 “强尼二跟我说,你们做的是同样的梦。我真的没想到你们最恐惧的事情竟然是一样的。”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阿武,你梦见了什么” 他看见自己的雨守抬起头,朝他露出个莫名的笑容。 那笑容粲然若朝霞,和山本武平时一般明朗灿烂,又带着几分缱绻温情。但此时,里面却多了些隐秘的意味。 说不出的、隐秘的意味。 “秘密。” 他的好友弹动着舌尖,眼底藏着他看不懂的阴云。但阴霾却又忽得散去,天光乍破后,山本武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阿纲,我不告诉你。” “你不说就不说吧,”纲吉有些无奈地嘟囔道,“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看到了什么,就当我们扯平了。” 想起自己梦到的内容,纲吉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把他梦到的事情说出来,他可能会被身边这些人给杀掉吧。 “不过啊,阿纲” 他的好友再次抱住了他,这次的拥抱是轻柔的。就像怀抱一片雪花,又或是抱着一颗月亮。 “我在想,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山本笑着对他说,褐色的眸里倒映着这个世界,世界浓缩成一个微小的点,里面却只有对方的身影。 这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你是我生命中无可取代的存在。” 他抱着自己的首领,与自己的太阳相拥。 星与月都在此刻寂黯了,宇宙都变得静默无声。狐狸知道,它终于等回了自己的小王子。 也许你对这个世界可能不是特殊的,但你对我们来说是无可取代的存在。 我们的首领 我们都不能失去你。 纲吉愣了愣,听着自己好友的表白。就在刚才,他也从不同人口中听到了类似的表述。 心中的布丁融化了,砂糖暖暖地在血液中流淌。纲吉伸出手,回抱住自己的伙伴。 他笑得很开心,也很温柔。 “我也一样啊。你们都是我生命里最无可取代的存在。” 日升日落,花开花灭。 山本武安心地闭上了眼。他知道,最恐惧的事情永远不会到来,他们和自己的首领会始终相伴。 end 后续一 沢田纲吉发现,最近强尼二和斯帕纳总是伤痕累累,身上缠满了绷带。 他有些不解,于是去问这两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强尼二只是别开视线,干笑着说“没、没什么。” 斯帕纳则舔了口棒棒糖,睁着那双死鱼眼,没精打采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不成熟的家伙来打击报复而已。” 纲吉“是、是吗”他好像懂了什么,默默擦了把汗。 后续二 某日路上偶遇,纲吉看到六道骸盯了他半天,然后阴阳怪气地开口。 “沢田纲吉,虽然你这个人又没用又懦弱又惹人生厌,但彭格列的首领果然还是你比较好。” 说完这段话之后,他就好像顺了心一般,冷笑一声,接着心情很好地离开了。只留下纲吉一个人呆滞在原地。 纲吉一脸懵逼“骸疯了” 后续三 纲吉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从那个实验结束后,其他人好像更黏他了 尤其是隼人和阿武,简直是和他寸步不离。 就连向来神出鬼没的云雀学长,出现在他面前的频率也变高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纲吉的错觉,他总觉得云雀对他的态度似乎更和缓了一点不过果然还是错觉吧,云雀学长会温柔这件事听上去就好可怕啊。 大家好像都隐隐在害怕着什么。是上次实验留下的后遗症吗 纲吉也曾旁敲侧击,试图得知其他人到底在实验中梦见了什么。不过大多数人对此都露出微妙的神色,并不愿意回答他。 而当他问到最有可能告诉他答案的狱寺隼人时 狱寺隼人听到他的话,脸却倏地苍白。他碧绿的眸黯下,神情惨淡而又痛苦,“不好意思,十代目,属下甚至连回忆都不敢回忆” “我也没有勇气回忆,”他苦涩地笑着,“对我而言,那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纲吉心头一紧,知道戳了对方的伤口,忙不迭道起歉来。不过同时他也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狱寺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只是直到很久之后,纲吉都没问出其他人最恐怖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成了个永远的谜团 后续四 某年某月某日,里包恩口吻粗暴地问纲吉“蠢纲,你梦见了什么” 纲吉目光游移,不愿回答,只是讪讪地笑着“哈哈哈,也没什么特别的” 里包恩默默举起了枪。 纲吉立刻缴械投降,他乖乖地说道“其实也没梦见什么啦” 他顿了顿,才难以启齿地开口“说出来好像很自恋,我梦见大家都向我表白了,所有人都说喜欢我。” 里包恩“” 纲吉痛苦地捂住了脸,心有余悸道“然后他们还大打出手,搞得家族都四分五裂。真是太可怕了。” 里包恩“” 纲吉舒展开眉眼,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理所当然道“不过这种事情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发生,也就只是个噩梦罢了。” 里包恩“噗嗤。” 纲吉奇道“咦,里包恩你笑什么” “没什么。”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他收回枪,似意有所指般对自己的学生开口。 “我想,”他咬重语气,强调般道,“这个噩梦现实中的确是不可能发生的。” 看着自己一脸懵懂的蠢学生,里包恩哼笑着在心中补上一句。 才怪呢。 end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Six. 16 狱寺隼人停留在卧室的门前,他迟疑着想用卡刷开房门。但手只是久久地滞留在半空中,身体宛如被石化了一般,他完全无法动弹。 该打开门吗 狱寺隼人咽了口口水。 他知道打开门就能见到十代目,在经历刚才那场两败俱伤的会议后,此刻的狱寺隼人迫不及待想看到对方。 但是当真正站在门前这一刻,他却又陷入了莫名的畏怯之中。 狱寺久久地凝视着前方的门,就像看着未知的潘多拉之盒,或是某种薛定谔的虚无。 存在。或是不存在。 只有两种可能。 他抿紧唇,额间都因紧张而渗出细小的汗珠来。狱寺隼人害怕在推开门之后,他看不见那个人。从头至尾,这段时间都只是他的一场梦罢了。 梦醒来之后,他仍是一无所有。 狱寺隼人经常做梦。梦中是纯真的、明快的少年时代,他们都和以前一样,仍是十几岁的少年,围在一起笑笑闹闹。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多么美好的梦啊。然而这终究只是梦罢了。 无数个夜里,他从彼得潘的梦中醒来,只能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泪流满面。 他对不起自己的首领,对不起自己的十代目。 残忍的、绝望的、没有一丝光明的现实。和梦境截然相反,这就是现实。 比噩梦更像噩梦,但他们却永远都无法醒来。 人是无法从真实里清醒的。 狱寺隼人踌躇着,手紧紧攥成了拳。他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鼓足勇气打开了门 光明迎来。 栗色头发的少年仰起脸,对他露出个温和又清澈的笑容,就像天边的晨旭一般。 “狱寺同学,你回来了” 心中的大石骤然落地。狱寺隼人在这一刻几乎落下泪来,按捺下胸口中近乎汹涌的情绪。他挤出个难看而又干涩的笑容。 “是啊,我回来了。” 他终于回到十代目的身边了。 哪怕这只会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对于狱寺隼人而言,却仍是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他是个无耻的小偷,偷来了这段与十代目相处的时日。但狱寺隼人明白的,他不可能永远拥有珍宝。 这份珍宝不属于卑劣的他。 他始终是要还回去的。 狱寺隼人早就有了觉悟。所以他甚至不敢在十代目身边停留太久,他怕哪怕再多相处一分钟,他就会不舍得让十代目回去了。 狱寺隼人合上门,房门掩上传来嘎吱的声。他低低地问道“十代目,您刚才出去了吗” 纲吉愣了愣,然后坦然地承认道“是的,我刚才出去了。不好意思啊,没有听狱寺同学的话” “不用说不好意思。” 狱寺隼人打断了沢田纲吉的话,那双碧绿的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他的嗓音沙哑,却异常认真,“您想做什么都可以。” 纲吉讪讪地笑了下,有些不适应狱寺那过于迥然的视线,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对了,狱寺同学,”他合了合掌,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刚才我遇见了一个叫莉莉丝的女孩,她说她是你的部下。” 纲吉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望向前方的人,声音如砂糖般柔软“她说她不小心把要给你的文件弄丢了。但她不是故意的,我希望你能不要责怪她” 莉莉丝。 狱寺隼人微微皱起眉眼,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这个女孩的全部资料。彭格列的同盟家族门博烈家族的小女儿,十五岁,因为性格过于天真软弱,而被其父亲塞到彭格列家族里来历练,才来岚部没几天。 狱寺隼人对这个女孩也有着印象,的确是软弱得过了头,也总是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这样的人,在里世界里是活不下去的。 狱寺隼人对这个女孩并无好感。而且这女孩竟然见过十代目那么需要处理。心中已经转了万千念头,但他此刻还是收敛起所有心思,只是温顺地对十代目道“我知道了,十代目。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当然没有问题。” 他微微停了片刻,才半跪在地,吻上了十代目的指尖。纲吉有些受惊地望去,光阴流转间,他能看到那双祖母绿的眸里满溢着虔诚与更多他看不清楚的情愫。 “十代目。” 狱寺隼人抬起头,神色温柔而又坚定。这是他许多年未曾露出过的样子,也是只会在眼前的人面前露出的样子,“您的一切命令,我都不会拒绝。” 时隔多年,他重新说出了这个誓言。 纲吉有些怔愣,恍惚间,他从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暴躁冲动的少年。 那时候,银发少年眼睛亮得慑人,眼里就像落着彗星的尾巴。 十六岁时的狱寺隼人意气风发,眉眼间都是少年人的桀骜不驯。那时候的他坚定地对他说道十代目,您的一切命令,我都不会拒绝。 纲吉失神地想着,那时候的他是怎么回复的来着呢 他记得当时的他手足无措,只是慌张地想从地上扶起狱寺君。那时候的他说狱寺君你不用这样,我也没有命令你的意思 对沢田纲吉而言,狱寺隼人只是友人。是不可替代的、不能失去的重要伙伴。他从不认为自己和对方是从属关系。 是啊,那时候的狱寺隼人对沢田纲吉来说是朋友。 但现在 光阴破灭,星河倒转。沢田纲吉看着半跪在身前成熟又陌生的男人,只是无力地笑着道。 “狱寺同学,你弄错了。” 纲吉的声音卡了卡,即使隔了两年,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但此时他还是感觉心底有些细微的不适,就像针刺破了酸涩的梅子,苦涩的汁液流入他的血液。不可忽略的痛楚在胸腔间弥漫着,连他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我不是你的十代目啊。” 他指尖抖得厉害,却仍强撑着,对前方的人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你的十代目,是千雪同学才对啊。” 沢田纲吉说完了话。他抿起唇,然后狠下心来抽回了手。狱寺隼人的唇掠过他的手指,最终只停留在空气里。 就像两道曾经相交的平行线,最后仍是背道而驰。 纲吉看到前方的男子依旧半跪在地,深深地埋着头。纲吉只能看到那头银发,而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他注意到,狱寺同学的肩在不停地颤抖着。 “十代目,我” 狱寺隼人的嗓音破碎而喑哑,就像从喉间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又或是野兽濒死前的哭嚎。他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沉默许久后,他最终仍是放弃般抬起头,只是朝纲吉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啊,十代目,我知道的。” 从他落入陷阱开始,他就再也没有称呼眼前少年的资格了。 所有人都没有资格。没有得到原谅,没有得到救赎的资格。 “十代目。” 狱寺隼人最后只是道,“我继续回去工作了。请您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求可以立刻找我。” “啊” 纲吉茫然地睁大眼,“可是狱寺同学你不是才工作完回来吗” “工作有点多,我还需要回去处理。”狱寺隼人含糊其辞地道。但他知道这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想逃离这里。 从这个房间逃开。 他畏惧着十代目那样的眼神。十代目看着他,就像看着陌生人一样。带着不安、忐忑与疏离。 狱寺隼人可以忍受一切人的漠视,却唯独受不了心中神明的疏远。但他却又清楚地明白,这都是他应得的。 是他自食其果罢了。 这是神明对他的惩戒。 而且狱寺隼人也明白的,其实十代目不愿意看到他。他痛苦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也刻意减少了待在房间里的时间。 “那十代目,我离开了。” 狱寺隼人恭敬地行了个礼,就转身想要离开。纲吉叫住了他。 “等等,狱寺同学。” 纲吉迟疑着开口,“我早就想问了,你身上为什么缠着那么多绷带是受伤了吗” 狱寺隼人如被烫到了一般,捂住自己手臂上的绷带。他逃避般扭过头,低低道“只是点小伤罢了,十代目你不必介意。” “哦哦” 纲吉看出狱寺不愿回答,于是也不再多问,只是心底多了丝黯然。他没再开口,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离开。 房门被带上。 房间里又重归冷清,只剩下沢田纲吉一个人了。 不过 纲吉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他疑惑地想着,狱寺同学是怎么知道他离开过房间的呢 他并未注意到,天花板上某个位置闪过了一道红光,就像藏匿着一双不为人知的眼睛。 17 会议室里,里包恩支着下巴,缓慢地用手指轻叩着桌子。 “近来狱寺的行为很奇怪。” 他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资料,慢吞吞地说道,“他这段时间的食量增大,几乎是以往的两倍。” “而且岚部也有人反映,说向来沉迷工作到近乎疯魔地步的岚守最近却不务正业起来,把大量工作都推给下属,还总是自己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不让别人打扰他。” “狱寺刚才的表现也很奇怪,”山本摸了摸下巴处的疤,沉吟道,“而且听说前几天,他找过斯帕纳、强尼二和入江正一他们,好像还说了很久的话。” 里包恩眼里掠过一丝锋利的光,“狱寺肯定在预谋着什么。”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不知六道骸对这事有没有参与了。” 山本武搓着手指,意味不明地看了里包恩一眼,“你是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吗” “当然,”里包恩哼笑一声,嘲弄道,“毕竟岚守和雾守联手,想要毁掉彭格列。这件事情里世界有谁能忘得掉呢” 山本武轻叹一声,褐色的眸晦暗异常,“既然已经把知情人都封口了,你也不要再提起那件事了。” “总之,狱寺肯定又在搞什么。”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冷冷地一锤定音道“尽快查出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吧,我可不想像上次一样被人从后面捅一刀。” “是啊。” 山本武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视线直直落在资料上的一行上。 有人目睹到,岚守将大量食物带入卧室之中。 山本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他挑了挑眉,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个关键词上。 卧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Seven. 18 当最后一丝光被黑暗所吞没时,会议室里燃起了幽幽的灯火。 山本武看了眼腕间的手表,随意地对里包恩问道“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去休息吗” 里包恩并未抬头,只是淡淡道“工作还没处理完。” 山本武看着埋头处理文书的里包恩,对方的神色平淡,眉宇在灯火下显出几分漠然。钢笔在纸上游走着,摩挲出沙沙的声响。 这是山本武所熟悉的里包恩。 以门外顾问的身份,担起整个彭格列的存在。 却也是陌生的。至少和十二年前那个小婴儿并不相似。 山本武经常会想,如果没有里包恩,彭格列十代的家族可能早就分崩离析了吧,至少不会维持到现在。他也知道,里包恩大可不必留在彭格列,他仍可以像以前一样,作为世界第一的杀手环游世界,自由自在。 可是里包恩却偏偏扎根在了彭格列家族里,一留就是十二年。 外界有人抨击里包恩是舍不得彭格列家族的权势,并认为他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但山本武他们却全都心知肚明,里包恩其实并不在乎这所谓黑手党第一家族的地位。 他们留在彭格列的理由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里包恩,还是他们都一样。 但外人并不知道这个理由。 所以在他们看来彭格列十代家族的每个人都很“疯狂”。 无论是雾守和岚守的反叛,还是雨守和岚守不死不休的私斗,亦或是暗杀部队瓦利亚的逼宫这些事件都曾在里世界里掀起过轩然大波。 真他妈都是一群疯子。经常有人在暗地里这么骂道。但就是这群疯子,明明彼此不合,却又在岌岌可危的边缘反复试探,诡异地共存着。 他们共同维系着这个彭格列家族。就像一道细若悬丝的线。 是的这是底线 彭格列家族必须屹立在里世界的最顶端。 因为这是那个人的所属物。他们等待着,等待着将其物归原主的那天。 他们也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这份“礼物”。 哪怕“主人”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收敛起心思,山本武朝里包恩颔了颔首,“那我先回去了。” “嗯。” 里包恩并未抬头,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山本武笑了下,也习惯了对方如此的态度。他拿起关于狱寺的调查资料,往会议室外走去。 指纹轻扫,门滴的一声被打开。山本武迈开脚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叩出清脆的声响。他并未像自己对里包恩所言一般回去,而是往岚部的方向走去。 走在熟悉的走廊里,山本环顾着墙壁上挂着的油画和角落里摆着的花瓶,心中却生出些慨叹来。他已经很久未走过这条路了。 这几年来,除开必要的工作交接外,他和狱寺都刻意避开和彼此的接触。他也很少去岚部。 他们都无法原谅彼此。 山本武无声地笑了下,褐色的瞳眸中倒映着晦暗的光。纽带越是粗,破碎时产生的裂纹也会更加的深。 所以他和狱寺互相回避着。他们之间显得比其他人更加疏离。 他们都曾站在离那人最近的位置,他们都曾对彼此怀有最深的信任和羁绊。 他们曾经是挚友。他们甚至能将自己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放心地托付给对方。 因为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知道着,他们都会不惜一切去保护他们的首领。这是他们共同坚守着的“原则”,也是“底线”。 正因为如此,当破灭到来时,他们越发无法接受对方的“背叛”。 有时候山本会想,他到底是无法原谅狱寺,还是无法原谅自己呢也或许两者兼而有之吧。他们可能只是单纯地在迁怒对方。 但都无所谓了。 他冷淡地想着,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和狱寺之间已经系上了死结。 解不开的死结。 唯一能解开这个结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19 岚部。 走廊上,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眨着一双水润的眼睛,脸上依旧残留着惊魂未定。她身边的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般道。 “你这次运气真好,岚守大人难得这么好说话在你触怒他之后,他竟然只是让你离开。莉莉丝,你离开彭格列后,就别再回来了。” 那人语重心长道“这里不适合你,你还是回家比较好。” “嗯” 莉莉丝含着一汪泪,不停地点着头,“我知道了。” “不过你是怎么触怒到岚守大人的是碰了他的什么东西吗” 莉莉丝闻言,脸色更加惨白,她惶恐地摇起头来,“我、我我不能说” “不说也没关系,”对方心有余悸道,“不过还好你没事。上次有人不小心碰到了岚守大人桌子上的照片,当场被捏断了手。我现在还记得岚守大人当时的神情,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莉莉丝咬紧唇,恍惚地道,“岚守大人真的很可怕。” “对,其实你能离开岚部也好。” 兰蒙苦笑着叹息道,“岚守大人的脾气实在阴晴不定,手段也极为严苛残酷。我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却仍是每天都战战兢兢的,就怕有哪个地方稍微让岚守大人不高兴了” “兰蒙,别,别说了”莉莉丝不安地用脚尖点着地,“万一有人听到就不好了” “我之前看过了,附近没有什么人” 兰蒙说道,但他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他抿起唇,有些紧张地再度扫视起周围来。 当他视线移开的时候,他直直对上了一双浅褐色的眼睛。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笑。男人抚摸着下巴上的疤,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这个人是 兰蒙吃惊地瞪大了眼,对方的身份瞬间跃入了他的脑中。 这个人是 他全身都不住发起抖来,就连牙齿都开始打颤。莉莉丝也受惊地瞪大了眼。兰蒙立刻低下头,连不迭地道起歉来,“对不起对不起,属下不该在背后妄议守护者们” “没事。” 男人笑眯眯地挥了挥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你们说的也是实话嘛,毕竟狱寺的脾气的确很烂。” “不过” 山本武顿了顿,他朝莉莉丝走去。莉莉丝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安地揪紧自己的裙角。看着对方的逐渐接近,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是当她对上那双眼睛时,莉莉丝发现她完全无法动弹。 实质化的、冰冷的、慑人的杀气包围住了她。 莉莉丝能清楚地感觉到,这个人对方的手上沾染过无数鲜血。 她的双脚被凝固在了原地。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但她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直愣愣地看着对方逐渐靠近她。 山本武停留在了少女的面前。他微微眯起眼,嗓音沙哑异常,“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地方触怒到狱寺了。” 他的眸里划过一丝锋锐的色彩,笑着开口,“毕竟在我记忆里,狱寺的确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呢。” “我、我、我” 莉莉丝连小腿都颤抖起来,她额间尽是冷汗,声音细若游丝,“我、我不能说” “是吗” 山本武掀起唇角,露出了个微笑。他的笑容很好看,就像是雨后的晴空般爽朗明澈,但此刻映在莉莉丝与兰蒙眼中,却让他们越发感到头皮发麻。 “我知道你们害怕狱寺” 山本武轻快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是” 他就那样,保持着开朗的微笑,笑吟吟地说出了残酷的话语。 “如果你们让我不开心了,我的做法可能不会比狱寺来的更温柔呢。” 杀气。煞气。血腥之气。 莉莉丝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前方的男人,眼里就像倒映着来自深渊的修罗。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她曾见过的场景。 只是无意间的目睹。她看到了被施加残酷刑罚,浑身遍体鳞伤的叛徒们。鲜血染红了地板,亡魂的惨叫与哀嚎彻夜不休。 而鲜血流成的阶梯之上,是靠在椅背边、平淡地注视着一切的岚守。 莉莉丝对上了那双眼睛。 冷绿色的眼睛,就像是天鹅绒匣子里的、最昂贵的祖母绿一样,非常漂亮。但却是那么的漠然,那么的凉薄,死气沉沉。 他明明看着这一场酷刑,眼里却什么都没倒映着。仍是空空荡荡的一片。 那一刻,莉莉丝如坠冰窖。她彻彻底底地意识到了,岚守的眼睛其实从未直视过任何人。 他甚至都没正眼瞧过这个世界。 在岚守眼里,这些生命不过是如草芥般的存在。 他的眼里没有生命,没有其他人,没有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 空洞到让人恐惧。或者说,是某种超越了恐惧、更深层次的敬畏。 那一刻受到的心理冲击,至今仍成为莉莉丝午夜梦回的噩梦。她经常梦见那双冰冷到让人窒息的绿色眸子。 是的 不近人情的、如梦魇般的眼睛。 莉莉丝后背都已被冷汗浸透,她直直地对上了雨守的眼睛。 雨守的眸子本该和岚守的并不一样。无论是眼型,眸色,或是眼廓都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但在这一刻,这两双眼睛却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都同样的让莉莉丝感觉喉咙被人死死扼住,就连喘息都变得无比艰难。过度的缺氧感,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可怕。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只是崩溃地不停重复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全都不记得了我真的不记得了” 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少女,在再三打量对方之后,山本武却突然怔了下,他有些疑惑地道“你被狱寺下了禁制” “你的脑内有岚属性的火焰”山本心底疑虑更深,“狱寺对你的记忆做了处理” 山本武皱紧眉头,眉目凌厉。如果说他刚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打算盘问一下的话,那他现在就非得弄清楚答案了。 到底是什么、让狱寺不惜大费周章,还封锁这个女孩的记忆 这个行为本身也充满了古怪,不像是狱寺一贯的做法。山本武知道自己曾经的好友从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如果这女孩真发现了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狱寺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灭口。 究竟是什么让狱寺放过了这个女孩 与狱寺最近的奇怪表现有关吗 山本武的语气带了丝压迫与认真,“你还记得什么” “我、我”泪水在莉莉丝的眼里转悠着,仿佛下一秒就能落出眼眶。她努力地回忆着,茫然地睁大了眼,“我只记得我好像在一个房间前哭了起来” 山本武重复了一遍,“房间” “是的,”莉莉丝咬紧唇,“后来才有人告诉我,那其实就是岚守大人的房间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你在狱寺的卧室门前哭了起来,然后呢” 莉莉丝怯生生地道“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莉莉丝努力地回忆起来。但是她脑内接受到的,却只有无意义的、莫名其妙的内容。 太阳。天空。微笑。温柔的人。谢谢。真的很好看。喜欢。 零碎的、不成调的片段。完全无法拼凑到一起。 “我真的、真的记不得了” 山本武凝视着眼前的女孩许久,也明白对方是在说实话。这个少女是真的不知道更多信息了。 如果强行破除少女脑内禁制的话,有七成可能会让对方变成白痴。那样他依然得不到任何信息。于是山本武放弃了暴力破解这一选项。 罢了,反正得到关键信息了。 山本武想着,看来狱寺的秘密果然藏在卧室附近。 他应该去狱寺房间走一遭了。 20 “警告警告有人暴力破解门锁” 狱寺隼人手腕一扭,把钢笔硬生生给掰成了两截。墨水洒在公文上,把处理好的公文涂得面目全非。他却根本顾不得去在意这个,只惊愕地望向不断发出警报的屏幕。 “警告警告门锁已被破解” “该死” 狱寺低低地咒骂一声,脸色阴沉到似能滴水。他指尖飞快地敲打起了键盘,只见几个偌大的屏幕上立刻浮现出了岚守卧室里的景象。 全方位的、无死角的监视器。 狱寺早就给自己的卧室布置了周全且全面的安全系统。一旦有外人入侵,系统就会立刻向他发出警报。 不过他不想限制十代目,所以十代目可以任意出入。 当狱寺看见出现在屏幕上的、本不该出现的男人时。他顿时缩紧了瞳孔 21 山本武站在狱寺卧室的门前。他没有房卡,自然是进不去的。 但没有关系 他轻轻地笑了下,缓缓地抽出了剑。剑刃倒映在他眼底,映射出一片森寒又锋利的芒。 山本面无表情地压下了身,腰部微微侧过,手腕使力。 “一式,车轴雨。” 唰。 雪亮的一道弧痕划过,刀光明亮到几乎能刺痛人的眼。 巨大的声响中,特殊材质制成的大门轰然倒塌。 尘土飞扬。 山本武听到里面传来了清亮的少年声音,带着丝惊慌失措,“诶怎、怎么了” 山本武怔住了,这个声音是 隐约有风吹过,把粉尘吹得四溢。 屋内传来了狼狈的咳嗽声。破碎的尘埃四处飘散着,在尘土逐渐散开后,卧室里的景象缓缓浮现在了山本武的面前。 卧室里的青年,也清楚地出现在了山本武的眼里。 山本武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感觉全身血液都开始逆流,过于汹涌的情绪,让他一时间几乎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 无尽尘土中,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人的脸。这张熟悉到、不可思议的脸 这个人是 山本武恍惚地想着,自己是在做梦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Eight. 22 来到意大利后的日子,一如既往。山本武和自己的朋友们待在一起,每天都欢笑着、嬉闹着。似乎和以前一模一样。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陪在那个人身边。他陪在自己最重要的人身边。 本该是愉快的。 本该是愉快的才对。但奇怪的,山本武心中却经常无端地出现一种空虚感。 好像少了点什么。但他又不知道少了什么。 真的很莫名。 当初的他,在继承式结束后,义无反顾地追随琉璃来到了意大利。山本武只想留在对方的身边,他也早就做好了一切觉悟。 哪怕手上沾满鲜血、哪怕化作无间修罗,他也依旧会站在那人身前。 他会保护好那人,他永远都不会背弃那人。 但是真的好奇怪啊。 山本武想,他爱着琉璃。这点毫无疑问。他也从没有动摇过自己的内心。 山本武爱着千雪琉璃。这是他人生中最确定的真理。 他是最喜欢对方脸上的笑容的。那温暖的、澄澈的笑容,就像天空一样。他也立过誓,要不惜一切去守护对方脸上的笑容。 但是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有时候他和琉璃说着话,却会突兀地觉得对方很陌生。那笑容中也掺杂着一些让他觉得厌恶的东西。 是野心。也是欲望。那是不该出现在对方眼底的东西,经常令山本武感到心惊。 好奇怪。 他在干什么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最在乎的人产生了排斥的心理 “我不支持你这次的决定。” 一次不欢而散的会议上,里包恩皱着眉头对首领冷冷道,“我不记得我教过你这些东西。你的做法太愚蠢了。” “我” 少女不甘心地红了眼眶,她求助般望向旁边的人,“隼人,阿武,你们都是支持我的对吧” 银发的青年唇抿成直直一条线,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是的,我自然支持千雪小姐的所有决定。” 少女转过头来,翠绿色的眸子里闪着希冀的水光。 “阿武你呢” 山本武陷入了沉默。心中的情绪沸腾着,在许久后,他才笑着开口。 “当然了,琉璃。” 他想要伸手拨过对方颊边落下的发丝,但不知为何却无法做出动作。他的身体在抗拒着这一行为。山本武只是柔下视线,纵容而笃定地开口。 “我说过的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永远站在你这边。” 看到少女颊边泛起的欢喜与羞怯,山本武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心动的感觉。明明以往就连对方的睫毛稍微眨动一下,都会令他心中的喜爱满溢而出。 真的好奇怪。他想着,无端地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但他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少了什么。他被虚无所包围着。 他的爱应该是没有变的。 想起记忆里共同经历的那些事,山本武还是会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在私底下,他也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对方。 但,一旦站在千雪琉璃的面前。 山本武就会觉得很不对劲。就像拼图的碎片拼错了一样,又或是穿了双不合脚的球鞋。 有种不协调的感觉。g小调的乐章里多了个休止号。 我明明还是那么爱着你,可是为什么我却又在抗拒着你呢 会议结束后,山本武走出了会议室。他来到窗户的前面,出神地望着玻璃外的一切。生冷的风迎面而来,寒意入骨。他看着风景,风景却没倒映在他的眼中。 “山本。” 狱寺静静地站在了他的身旁。银发的男人皱着眉头,嘴边叼着的烟燃着忽明忽暗的火星。 狱寺这么说道“我总觉得很奇怪。” “是啊。” 山本武垂下眉眼,呢喃着,“我经常觉得,琉璃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现在的琉璃,有时候会让我感到陌生。” 他默默咽下了嘴里的另一句话。现在的琉璃,有时候会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是悚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畏惧着什么,但就是莫名其妙地惶恐着。 “我也这么觉得。” 狱寺把手贴在窗户的玻璃上,翡翠般的眸里泛着迷惘的光,“我其实不认同千雪小姐的决定。我印象中的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是” 他顿了顿,唇角牵起苦涩却坚定的弧度,“我会无条件支持千雪小姐的所有决定。”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的人、不管她是不是让我觉得陌生我都不可能离开她。” 山本武看着身边友人的眼睛。狱寺的眼睛很亮,就像一切的光都聚在里面一般。那是他生命中的光、生命中的火、生命中所有的渴求 “我离不开千雪小姐。” 狱寺闭上眼,银发颓然地散落在脸侧。他极轻极轻地开口“她想杀人,我就替她拿刀;她想开枪,我就帮她上膛。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会站在她身边。” “但是” 山本注意到,狱寺的手指不住颤抖着。那俊美的眉眼揪成一团,磁性的嗓音泛着无止境的沉重与痛苦。 “我明明是这么想的,我一直都这么想着但是我、我却抗拒着这样做。” 狱寺睁开眼,祖母绿般的眼底尽是彷徨与无措,“我明明只想向她献上一切,无论是生命、尊严亦或是荣耀。但我的身体却在背离着我的思维。” “我不知道为什么。” 狱寺惨笑一声,唇上没有半点血色,“我在质疑着我的神明。” “我、怎么能质疑自己的神明呢” 狱寺冷绿色的眸晃动着,里面的东西被切割粉碎,碎成了一片狼藉。 “我、为什么会质疑着我的神明呢” 和他一样啊。山本武想着。 他动了动唇,却是突兀地问道“狱寺,你为什么不称呼琉璃十代目了呢” 狱寺怔了怔,似乎反应不过来山本武的问题。 山本武移过头,眼底倒映着玻璃上的自己,“我记得你以前是叫琉璃十代目的对吧。为什么你后来就不这么喊了” 狱寺隼人脸上出现片刻的空白,他费力地回想着,最终却只是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我也记不得了。”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千雪小姐的时候,我却叫不出这个称呼明明她就是十代目啊但我却无法这么去称呼她” 狱寺唇角叼着的烟落在地上,他从唇齿间吐出缠绵的雾气。白烟幻化作千丝万缕。 他沉重地开口“我总觉得,这个称呼不属于她。” “是吗” 山本武用后背贴着玻璃,凉意从脊髓处不住蔓延,让他全身都微微抖动起来,“我也有过类似的感觉。” “感觉现在的所有,都像在做梦一般。没有半点实感。” 他伸手摸了摸头,笑着道,“明明我唯一的愿望就是陪伴琉璃一起,当初来意大利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现在心愿达成了,我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 明明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他却再也感觉不到当初的心动。不过午夜梦回间,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依然令山本武喜欢到心尖都泛起痛楚来。 他曾是那么的爱着那个人。 爱到只要一想起对方、心里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就像是花苞在手心里盛开了,溢出芬芳甘然的汁液来,甜蜜、青涩、朦胧却又酸涩。 但现在站在琉璃面前时,山本武却觉得中间像隔了一层膜。有厚重的墙挡住了他的心。 只是 “和你一样,我不会离开琉璃的。” 山本武褐色的眸低垂着,里面泛着缠绵的温柔。 “她是我拿起剑的理由,是我这辈子都会追随的首领。只要她还是千雪琉璃一天,我就永远不会离开她。” 山本武听到了身边挚友沉重的叹息,对方的话被风吹入他的耳中 “我也是的。” 山本武笑了。他看着窗户上倒映着的自己,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很陌生。 往事是那么的美好。回忆中的人依旧会让他的心停止跳动。 为了这份永不褪色的回忆,哪怕对方变得陌生了他也会一直留在对方身边。直到世界尽头。 这是承诺,这也是约定。 山本武和少年时的自己立下过的约定。而他从不会毁约。 然而。 世界崩坏了。 “你们还记得沢田纲吉吗” 在一场琉璃未出席的守护者会议中,里包恩出乎意料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沢田纲吉 这个很久没听到过的名字,不知为何让当时的山本武心脏颤了一下。他费力地回忆起来,那人的脸在他的脑海里是模糊的。许久后,山本武才不确定地开口“我记得是并盛时我们的同学,好像还是琉璃的弟弟” “那个家伙吗”狱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他嗤笑着道,“当初还想抢千雪小姐十代目的位置,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资格。” “是啊,就是他。” 里包恩颔了颔首,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他漆黑的瞳仁宛若子夜,里面晃动着意味不明的深沉。 他轻轻把文件放在桌上,“日本监视他的人传来消息,沢田纲吉失踪了。” “失踪” 山本莫名地愣了下,不知为何,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就像是鼓点般响亮又澎湃。情不自禁的,他急切又担忧地追问起来,“阿纲没事吧” “阿纲” 他的称呼让在场的人都陷入恍惚之中。六道骸皱着眉头,凉凉道“山本武,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那家伙关系那么好了。” 六道骸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右眼泛着血般鲜红的光,“他消失不是好事吗拥有彭格列血统的他本来就是个,这下他不见了,彭格列的位置也能更加稳固。” 虽然的确是这个道理山本武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琉璃的隐患终于消失了,他觉得自己就算说不上高兴,至少也会产生正面的情绪。但是 为什么他会感觉害怕呢 害怕、担心、惶惑。沉甸甸的情绪压在心底,让他连血液都似是被冻结了。 为什么 “他”山本武深吸口气,艰难地问出口,“是怎么失踪的” “我也不知道。” 里包恩提及此事,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情报部的人没发现任何线索。” “他们说,沢田纲吉突然就消失了。” 他顿了顿,哼笑着道,眼中泛着别人看不懂的黑色潮汐。 “就像是被神隐了一样” “六道骸”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狱寺隼人反应很激烈地站了起来。椅子被他的动作带倒,狼狈地摔在地上,溅起一阵巨响。 狱寺隼人充满敌意地望向六道骸,嗓音压低似一头酝酿着愤怒的野兽,“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 六道骸看起来心情似乎也不算好,他眉宇间尽是郁色,冷冷道“这件事与我无关。” 他不屑地挑了挑眉,口吻异常糟糕,“况且,别说我什么都没做,就算我真的对他做了什么狱寺隼人,你又有什么理由对我发火” “我” 狱寺隼人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他就像被问住了一般,一时间哑口无言。 是啊 山本武也在心里悄然询问着自己。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消失。为什么会让他害怕到恨不得立刻冲回日本去 为什么 为什么 “你们有想过一个问题吗” 里包恩开口了。坐在主座上的他玩弄着手中的黑色枪支,眼神里泄露出一丝晦暗而沉重的情绪来。 “你们有想过吗” “曾经打败了六道骸、在指环战里战胜了xanx、摧毁了白兰的野心、化解了戴蒙的阴谋、解除了彩虹之子的诅咒的人” 里包恩突然笑了。他笑得很优雅,眼角眉梢间却尽是讽刺和嘲弄的意味。 “你们有想过这个人究竟是谁吗” “是千雪琉璃,还是、沢田纲吉呢” 崩坏了。 一切都崩坏了。 稳固的象牙塔就此崩塌,星球炸裂。 山本武恍惚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是啊到底是谁 在天台里拉住他的手、在地洞里坐在他身后、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信任地唤他山本君的人 是谁 一起看烟花,一起去海边打工,一起学游泳,一起看祭典,一起补习,一起去游乐园,他倒在血泊里却依然担心着的人究竟是谁 那么多的回忆里和他一起共度的人是谁 他放在心尖尖上,就连稍微触碰都会激起刺痛的少年究竟是谁 是谁 是谁 那个人的名字是什么 幻梦破碎了。 山本武就这样,突兀地回到了现实之中。 阿纲阿纲阿纲阿纲阿纲阿纲 全部都是阿纲。 沢田纲吉是山本武唯一的答案。 他凝视着自己的指尖,无声地泪流满面。泪水汹涌间,山本武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了很久很久。笑到再也笑不出来,笑到就连嗓子都沙哑干涩到泛起痛意。他依旧笑着。 就那样,笑着。一直笑着。明明没有笑的理由,但他却停止不住笑声。 24 神啊。 不管是谁都好。 请你告诉他 如果你对于一个人过分强烈的保护欲,反而促使你伤害了他,那该怎么办 你还有资格说自己是他的守护神吗 不,你没有资格。 你已经失去了守护他的资格。 期限是永远。 可是。明明。从最初到最终,你唯一的目标,唯一的愿望就只有 替他遮挡住一切风雨,永远保护好他啊。 但是到最后,你反而成为了伤害他的人。 这真是命运开的荒唐玩笑。而他栽在了这个玩笑里,再也走不出来。 25 特殊材料制成的大门轰然倒地,屋内的沢田纲吉被吓了一跳。他受惊地望向门边。 映入他眼里的是黑色头发、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 这个人是 纲吉愣了愣,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他曾经的挚友,山本武。 但是 纲吉同时也想起了很久前对方对他说过的话。 “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和琉璃了。” 少年的眼睛,就像一颗黑亮的玻璃珠子,亦或是无机质的黑曜石。泛着一种深沉的褐色。 他明明微笑着,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朗爽快。可那笑容背后却毫无温度。 “事实上,我并不讨厌你。” 少年挠着脸颊,汗水顺着颊边滑下。他道,“但是你的存在让琉璃感到困扰了。” “而我” 十八岁时的山本武这样说着,声音清亮,残酷的话语却扯出了缱绻的丝丝缕缕。 “不希望有任何人让她感到困扰。” 他望向远处操场上的少女,眸底凛冽的锋芒化作温柔的雨。他如低吟着诗谣般开口,“我很喜欢琉璃的笑容。” “所以请会影响到她笑容的你,离她远点好吗” 山本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在宣布着指令。 当时的沢田纲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意识到对方究竟说了什么后,他的心瞬间落入了最黑最沉的冰封的深渊之中。 思绪从回忆中中断,想起记忆中那个冷酷到显得陌生的少年。纲吉的心中百味陈杂。 他并没有做好见到这个人的心理准备,但纲吉还是下意识地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怯生生地开口。 “山本同学是你,对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Night. 26 “山本同学是你,对吗” 门口站着的男子高大挺拔,背后背着一把长剑。他眉目锋利,褐色瞳眸微垂,似倒映着凛凛剑光。 男人脸上最为引人注意的便是下巴处的那条小疤,这条已经结痂的疤痕能令人能生出无限联想,皆与血和刀光剑影有关。 沢田纲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男人。对方的身影熟悉却又陌生但他还是第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影。 但此刻,对方周身的气质和神色却又是陌生的。 那人直勾勾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某种难以置信的事物。褐色的眸底沉积着太多情绪,令纲吉全然无法看透。 他印象里,山本同学的眼睛永远是明亮通透的。就像是乌黑发亮的玻璃珠,不染任何污垢。 而不像现在这么深沉晦暗,宛若积压着狂风骤雨。纲吉触及那视线,顿时感觉像被烫到了一般,有些不安地偏过头去。 他咽了口口水,再度问了一遍,“山本同学是你吗” 这次纲吉得到了回复。 男人看了他许久,突然扬起一个笑容。那笑容爽朗灿烂,和以前一模一样。 “是十年前的阿纲吗” 记忆中熟悉的山本回来了。 纲吉怔了怔,他看着高大的男人一步步向他走来。对方停留在他面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态度。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依旧是从前的挚友。 纲吉有些困惑,同时却也感到了久违的安心。他朝对方露出个温暖的笑容,“山本同学,是好久不见啊。” “是啊”山本垂下眉眼,轻轻地道,“真的是很久没见过了。” 咚。 心口处重重地、响了一声。 “唔”对方过分亲昵的动作令纲吉有些不自在。他微不可察地往旁边挪了挪,山本似是发现了他的不适,很善解人意地放开了手。 咚咚。 山本抱着头,灿烂地笑起来,“哈哈阿纲,的确好久没见了。” 咚咚咚。 山本武顿了顿。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前方的人,连指尖都微微发起颤来。 咚咚咚咚咚。 “阿纲。” 山本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和十二年前一模一样的笑容。 咚咚咚咚咚咚咚。 山本武缓缓地、念出了那句埋在心间最深处的话。 “我很想你呢。” 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要一想起你,心尖处就会流出血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的心跳得那么激烈、那么急促。就像是祭典上的鼓点,又像是永不停歇的骤雨。 山本武听到了。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冰封多年的心脏终于开始重新跳动,血肉中盛开了炙热的花。宇宙的焰火浓缩成麦芒似的一点,就那样在他的血管里炸裂。 他的皮肤皲裂,他的呼吸停滞。他碎成了细小的、细小的一块块。他成了空气中的粉尘。 他想说些什么、想将血肉最深处的思念吐出,又或是唱出那首埋藏多年的歌谣。 但是最后 山本武却只能微笑着,像以前一样,若无其事地笑着。 他对自己的整个世界笑着说出这句轻描淡写的话。 “阿纲,我真的很想你。” 他有万千思绪想要倾吐。但是此刻,看着眼前的人,山本武却再也说不出、其他任何话来了。 也不需要说其他的话了。 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不过是“想”罢了。 “啊” 纲吉呆了呆,有些怔愣。他想起他和少年时的山本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的态度冷漠到让他手脚发凉。 而十年后的山本却和过去的态度一样。是这十年内发生了什么,让未来的他和山本关系修复了吗 纲吉不知道答案。但他此刻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小心翼翼地回道。 “我我也很想你,山本同学。” 纲吉并没有说谎。在无数个夜晚里,他会梦见曾经发生的事情。然后彻夜彻夜地失眠。 他曾经的伙伴他曾经的荣耀们。 失去了的、再也找不回的珍宝。 如果未来的他、真的和山本同学修复了关系,那就太好了。纲吉在心里轻轻呢喃着,毕竟山本同学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曾经一直陪伴着他的他最重视的伙伴。 所以,山本同学能再对他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 纲吉由衷地这么想着。他忍不住弯起唇角,琥珀色的眸里也闪着细碎的光。 他道“山本同学,我真的很想你。” 沢田纲吉不得不承认了。他思念着并盛的空气和阳光。思念着自己那间小小的房间。思念着摆在桌子上未带走的相片。 他思念着自己的伙伴们。思念着曾经的所有,思念着那段遗失的岁月。 这是沢田纲吉这么多年来一直回避着的事情。他,其实思念着每一个人。 想见到他们。 好想、好想再见到大家啊。 能再见到你们一面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呀。 纲吉忍不住笑了起来,颊边露出柔软的两个酒窝。 27 当狱寺隼人冷着脸冲回房间时,第一眼映入他眼底的场景,令他瞳孔骤缩 那是交谈着的十代目和山本武。 他们自然地聊着天,态度熟稔而亲昵。山本的手还搭在十代目肩膀上。狱寺注意到,十代目的眼睛发着光,脸上也带着笑容。 这是这段时间来,十代目从没对他露出过的态度。 狱寺顿了顿,脚步停滞在门口。他怔怔地看着屋内的场景,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到了,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心中仿佛有梅子被扎破,酸涩的汁液涌出。令狱寺的舌尖都泛起苦涩来。 他恍惚地想着。这几天来,十代目似乎从未对他露出过真心实意的笑。 对方看着他的眼神永远是怯生生的,疏远而防备。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不过狱寺也能理解。这是他自食其果。毕竟他做出过那样的事情来 但他却又莫名有些不甘。为什么山本能明明这个人也 “啊,狱寺,你回来了啊。” 屋内的两人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山本朝他爽朗地挥了挥手,“阿纲都和我说了,十年火箭炮出了问题,原来你这段时间神神秘秘的是在忙这些啊。” 山本自来熟的表现让狱寺不悦地皱起眉头,他已经很久没和对方这么好好说过话了。 山本武咧出一口雪亮的白牙,“阿纲来到未来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大家呢” 他顿了顿,脸上明明笑着,褐色的眸底却不带任何笑意,“毕竟我们都很想念阿纲啊。” 狱寺没有回答。见狱寺保持沉默,山本也不在意,只是偏过头去,兴致勃勃地问道“阿纲,说起来难得来一次未来,你想不想见一下其他人” 纲吉愣了愣,他似是有些心动,却又仍有些犹豫,只是道“我我” “不需要。” 狱寺生硬地打断了纲吉的话。纲吉受惊般望过来,那如小鹿般怯生生的视线再度让狱寺的心情跌入谷底。 “十代目不需要见其他人。” 狱寺收敛起心底所有负面情绪,沙哑地开口。他冷冷地逼视着山本武,眸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山本武,你也不准把见到十代目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嘛,我知道了。” 山本武眨了眨眼,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他似是有意无意般问道“你最近经常找强尼二他们,就是为了修复火箭炮吗” “嗯。” 狱寺俊美无俦的面容却隐约覆着一层冷峭的硝烟味,他平淡地开口。 “十代目会来到未来,只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狱寺隼人顿了顿,他的指尖颤动着,努力抑制着碧绿的眸底那近乎溢出的黑色情潮。 “而我会尽快将十代目送回去。” 他重复了一遍,“这只是一场意外,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意外。” “啊,我明白了。” 山本武若有所思地道,随即他拍打着纲吉的肩膀,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哈哈那我也会努力帮忙,送阿纲回到十年前的。” 拍打在肩上的大手很暖和,那热度仿佛透过布料延伸至纲吉的皮肤,让他连血液都开始升温。 熟悉的手。熟悉的人。 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让纲吉心口都微微颤动起来。 纲吉眨着眼睛。他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山本,又看着门口站着的狱寺,突然就觉得眼眶变得有点湿润。 曾经最常陪伴着他的、他最在乎的左右手们。 现在,又聚在了他的身边。 纲吉吸了吸鼻子,由衷地笑了起来,虽然只是十年后短暂的时光。但是真好。 狱寺隼人脸色阴沉地看着对面两人自然的互动,他眉心不断鼓动着,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开口。 “山本武,你出来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山本武微微眯起眼,眸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他偏过头看向狱寺,笑容莫测,“正好,我也有话想对你说。狱寺。” 28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安静地肩并肩走着,在到达走廊的转角处,确定完全脱离沢田纲吉的视线后。两人的态度都立即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唰 雪亮的一道刀光,如迅疾的电流般划破了空气。快到不可思议。狱寺隼人下意识地躲开,但即使如此,颊边的几根发丝依然被斩断,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狱寺隼人脸色一沉,指间的戒指燃起红色的火焰。他看着站在对面的男人,山本手上执着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方才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 “狱寺。” 山本武褐色的眸底倒映着手中的剑,一片凛冽无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握着剑的手背几乎泛起青筋,压重声音道“白兰明明说过,我们这个未来已经成了独立的平行世界。与其他所有过去、未来都隔绝开。你到底是怎么用十年前火箭炮找回阿纲的” “我也不知道。” cai系统无声地张开。狱寺视线如霜般注视着前方的山本,“我说过的,这只是一场意外。” “是啊这只是一场意外。” 山本呢喃着重复着这句话,他突兀地问道“狱寺,你是真的打算把阿纲送回十年前吗” 狱寺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 他的声音急促却坚定,“我不允许再有任何人打扰十代目的人生了。” 山本眯起眼睛,感慨道,“果然是狱寺你会有的想法啊” 狱寺戒备地看着山本,身后偌大的圆形屏障上流转着鲜红的火焰,就如同鲜血一般。他哑声道“如果你想阻止十代目回去的话,我们就是敌人了。” “哈,我怎么会想阻止阿纲回去呢。” 山本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爽朗明快,就如同雨后的晴空,“阿纲应该很急着回去吧。” “如果回去是他的愿望,那么我” 山本武脸上带着笑容,但那笑意不达眼底,褐色的眸底泛着最深沉的黑色。他笑吟吟地道“肯定会帮他完成愿望的。” 狱寺怀疑地望着山本,冷声道“希望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当然是这么想的,”山本武缓缓把剑收入剑鞘中,他耸了耸肩,“毕竟我从来都无法拒绝阿纲。” 一边说着,山本武一边转过身去。然而,就在他背对着狱寺的那一瞬间,炙热的红色火焰燃起,包裹着烈焰的子弹直直射出。 咻 山本武唇抿成直直一条线,他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那子弹,但火焰依旧擦过右臂,在西装上划开一道小小的裂口。 “好,那么轮到我质问你了。” 山本偏过头去,听到身后传来狱寺充满了敌意的质问声。 “你为什么能以那种态度和十代目相处” 狱寺顿了顿,似是难以抑制怒气一般,连肩膀都不住抖动起来。那双祖母绿的眼底,结着无尽的寒霜。 “你有什么资格和十代目那么亲密地说话你忘了你对他做过什么吗” 狱寺冷笑一声,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开口,一字一句都像是从血肉里抠出来的。 “明明做出过那样的事情,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山本武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服上的那一道裂口,他并未回头,声音也异常平静。 “那不然呢” 山本武淡淡道,“和你一样对阿纲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反而让他更加不安吗” 他的反问让狱寺怔住了。狱寺呆呆地望着山本武,一时间似是哑口无言。 “狱寺,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遇到阿纲的事情就失去理智。” 山本武侧过身来,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没有意识到,你已经成了他最大的压力来源了吗” 狱寺戒指上的火焰明了又灭,红色的火光倒映在他黯淡的眸底,影影绰绰。茫然而又彷徨。 狱寺恍惚地回忆起了十代目的眼神。那望向他的,怯懦的、忐忑、惶恐的视线 他的态度反而让十代目感到困扰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