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斩桃花》 第1章 二十四节气之双藏 二十四节气之春分(双藏) 天泽楼前种植的古树已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的都高过了屋檐。桃紫的花簇挤挤挨挨在枝桠间开的正盛,徐风吹过花瓣细碎飘落,有淡香四溢。 每日戌时,藏剑弟子都会结伴来到天泽楼前打坐调息,偶有运气上佳者,还能得到庄主提点。 叶云来今日到时比平时晚,院中早坐满了师兄妹们,他轻步走到惯常位置坐下,闭目吐纳。丹田中内息流转,缓慢游走周身,可他状态不好,聚神时老是失败,十分不宁。 左侧还空着一个位置,那是师弟叶风来的。毫不意外的是,直到打坐调息结束那家伙也没出现。 叶云来随人群出了庭院,没走几步,就见到抹熟悉人影正慢吞吞朝这边过来。 “叶风来!”叶云来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 “啊……师兄。”叶风来忙将嘴里山楂囫囵吞下,带着讨好的笑脸迎了上去。 叶云来低叱:“又去哪疯了!” 先前他已在周围找了数久,可这家伙实在会躲,翻遍整个山庄也不见人影。 叶云来忙解释:“今天轮到我去擦雕像,我这刚弄好呢。” 庄外以东是名剑大会召开的地方,门口列有古今江湖中绝世高手之像,每日都需派人清扫。 “擦雕像能费你一天时间?”叶云来压根不信。 心知自家师弟一直嫌静坐调息太过枯燥,向来能逃就逃,便故意刺了句:“你莫非是想说,你擦不到?” “怎么可能,我可是有多年的擦雕像经历,江湖人称擦雕像小能手!” “……”居然还引以为傲?!叶云来气不打一处来,抬步就走,“既然你这么熟练,那这个月擦雕像的活全归你了。” 唉? 叶风来呆住了。 “等等,师兄!”他忙追上叶云来:“这……这不行,怎么能这样!” “我待会儿会向庄主禀明此事,放心吧。” “不是,师兄你听我说……” 叶云来会听吗? ——当然不会! 二十四节气之夏至(双藏) 盛夏将至,天气也一天比一天闷热起来。 好在藏剑临湖而建,粼粼水色弥漫开去,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广阔。当中荷花丛丛,绿叶盎生,有曲折回廊蜿蜒架于其上,倒是个欣赏美景的好地方。 湖对岸是远山,当中矿石颇多,叶蒹与一众师兄弟们背着竹篓走在山间,时不时能听到叮叮铛铛地挖掘声。 “这天可真热!”他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叫苦不迭。 “咦,湖中也有矿石!”叶葭眼尖,指向水中,众人循着望去,精神不由一震。 相较于几乎能烫化人的高山之中,水里显然更为清凉。 叶蒹走在外侧,离矿石并不远,当即涉水过去,可看清矿石质地后,失落了,“这是锡矿,没什么用处。” “怎么会!”叶葭不满,心情被这糟心天气弄得异常焦躁:“宁秋师伯不是说,只要是矿石就都有用途吗?嗯……那昼师兄还用锡矿打了副钥匙呢!” 叶蒹白了他一眼,“那是给黯师兄做书签的好吗!你也打副钥匙交给芳致师伯看看?” “我……” 叶葭语塞。 余下众弟子见他们争执,忙转移话题道:“这附近的玄铁石已被挖完,我们还是去前头看看吧。” “是啊是啊,我看挖完前头那片,也就差不多了。” “那还不快点!” …… 众人推搡着前进,叶葭被他们围在中间,也就顺势被带到了前头,有师弟招呼叶蒹,示意他快跟上。 叶蒹应了声,将那块无用的锡矿挖出,放入身后竹篓。 …… 三个时辰后。 叶蒹将忙活一下午的成果上交到剑炉总管叶芳致处,后者露出欣慰的笑容,“有了这些玄铁石,剑炉那边也暂时不缺原料了。” 叶蒹也笑,“那就好。” “辛苦了。不过怎么只有你一人?” “啊,这个……” ——因为他的那群师弟们实在耐不得热,任务一完成就扑进湖里消暑去了。 对上叶芳致疑惑地视线,叶蒹轻咳了声,表示自己先行退下。 屋外日已西斜,夕阳的余晖为长长的百级阶梯铺上昏暖光芒,阶梯下粗矿的厚石板路直通山庄大门,此刻成排的马车占据了道路,一位长发高束的黄衣男子站在车边,正与红衣披甲的年轻将军说着什么。 黄衣男子他认得,是大庄主门下的妄言师兄,可那将军模样的人…… ——应该是天策府的吧。 叶蒹好奇揣测着,湖畔方向却突然传出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低矮的墙门下跑进好几个扎着双马尾的黄衣小姑娘,她们抱着满怀东西咯咯笑着,叶蒹细细一看,才发现小师妹们抱着的是与他装束无二的衣袍。 他呆了呆,忽然想到发声处是从师弟们下水的地方传出,不由涌出些许同情。 …… 当晚,叶蒹提着灯笼与叶葭巡逻庄内安全时,忍不住谑笑道:“今日可真是让天策府的将军看了笑话。” 回想起叶葭他们仅着亵裤浑身湿漉漉地冲到正院,练剑的师弟们和妄言师兄震惊的样子,还有那天策将军怔愕半响,慢慢吐出的:“贵庄果然……很有活力。” 他就笑的停不下来! 叶葭脸色尴尬,显然也是觉得丢脸万分,“那群小丫头简直无法无天。” “你要不下水,她们能得逞?” “这还怪我了?” 叶蒹耸肩不语,“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叶葭‘啧’了声,不满皱眉,“不吐槽我会怎样!” 叶蒹笑的眉眼弯弯,声音轻快:“会死。”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双藏之花枝春野(上) 近日山庄内新植了一片白樱。 春意渐浓,连带着那片白樱也跟着花开如雾,从楼外楼的屋顶望去,但见远方层叠堆雪,偶有风过,花瓣纷扬,宛如下着一场带有香气的细雪。 叶苑找到叶无欢时,后者正躺在楼外楼的屋顶睡觉。 头顶有孤鸟飞过,遮了一线天光,叶无欢侧枕着手臂,仅露出的半边面容俊逸婉秀,竟是比起庄内的那些师姐妹还要漂亮。 风中浸润着白樱的淡香,也吹动了叶无欢乌黑的长发,他天生皮相出众,被当成矜贵人家娇养的小姐是常有的事,就连叶苑也觉得,现在睡面前的是位漂亮神仙。 不过这位神仙的脾气,就有点不敢恭维了。 “怎么,看师兄看入迷了?” 清润的嗓音闲闲响起,叶苑回神,才发现叶无欢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轻佻的眨了下,衬得眼角那泪痣越发魅人。 都道藏剑山庄的叶无欢惊才绝艳,谦谦君子的美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可已经发觉叶无欢本性的叶苑却只想说——假象!这一切都是假象! 叶苑端正的行了一礼,语气谦卑:“师兄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叶无欢还是在笑,眼里仿佛蕴着珠光,“没事就不能叫你了?” 叶苑答得谨慎:“我猜测,师兄应当是没这种闲工夫的。” 叶无欢挑眉,“跟我说话这么见外?” 叶苑:“是师兄说,在外要保持距离。” “哦,这是在跟我闹脾气了。” “……” 这话一出,叶苑心里也有了分寸,估计这位神仙师兄又哪里不痛快,找他来发泄了。 这要是平时他也就受了,可今天不行,天策府派人前来接收军械,就等着他清点核算呢。 一想到还在账房等他的天策将军,叶苑心里发急,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心平气和:“师兄若无要事,我就先下去了。” 他说罢,又行了一礼,旋身欲走之际,叶无欢清润的嗓音再度响起:“我准你走了?” 叶苑步伐一滞。 叶无欢仍是侧躺着,语气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这还没说上两句话呢,这么急着去侍奉天策府的人?” 侍奉二字,过于刺耳了。 叶苑蹙着眉头,没有说话。 叶无欢又道:“把手头事交接了,跟我出去一趟。” 他明显是在强人所难了。 每月的月末都是账房最忙的时候,不仅要核算庄内支出收益,还要清点送往其他门派和朝廷的军械,账房的人都恨不能一个掰成三个用了,哪能请的了假! 叶苑为难:“师兄……” 叶无欢睨了他一眼,似威胁似警告:“你应该知道,我不希望听到哪个字。” 叶苑默默把那个‘不’字咽了回去。 他满脸不情愿,叶无欢莫名就有些烦,“怎么又不说话了?刚才和天策府的人不是有说有笑?” 叶苑心想我说的话您老人家又不乐意听,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他不知道,他这沉默助长了叶无欢的心头火。 自看到叶苑和外人谈笑风生时就积压在心头的忿恼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叶无欢半撑起身,大手按住了叶苑的后脑勺,稍稍使力,就将后者按了下来。 叶苑不察,趔趄着摔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禁不住惊呼:“师兄……” 叶无欢半搂着他,利落的一个翻身,就将叶苑压在了身下。 他居然临下的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内深幽一片。 叶苑被他吓到,忙推他,“师兄,你、你这是做什么?” “哦?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 叶无欢语气冷冽,他面容生的秀丽,却并不显阴柔,此刻一冷下脸,倒让人有些发憷。 叶苑被他直白的目光注视,修长的脖子和脸颊已经升出淡淡红晕,无形彰显着主人的窘迫无措。 不知怎的,一看到他慌张无措的样子,叶无欢心里那把火又哗啦啦的浇没了。 是无奈是认命,他轻轻叹息了声:“苑苑,你在冲我发泄不满吗?” 这个亲昵的称呼一出,叶苑的腰都软了一半,他暗暗咬牙,硬撑着一口气道:“师兄这是哪里话,我从未对师兄有过半点不满。” “真的?” 叶无欢的语气很轻,修长挺秀的手指抚上叶苑的下巴,迫使他望向自己,“苑苑乖,别跟师兄置气。” 他声音清润,此刻刻意压低了声线,更是温柔缠绵。 叶苑面上红晕更甚,仍在据理力争:“……我没有唔。” 话未言尽,轻如羽毛的一吻已经落了下来,似安抚,似眷恋。 叶无欢边吻边应:“嗯,我知道。” 叶苑呜咽着,声音含糊:“不,你不知道……” 叶无欢倒是顺着他的意,大手环住他细瘦的腰际:“好好好,我不知道。” 叶苑:“……” 完全没法交流。 …… 如果此刻有哪位弟子踏着轻功经过,一定会被楼外楼顶拥吻的两人吓到。 温雅有仪的谦谦君子叶无欢,怎么会将男弟子压在身下抵死缠绵? *** 在开始与叶无欢的地下恋情前,叶苑本是山庄内随处可见的一名普通小弟子。 每天除了练功就是挖矿送剑,偶尔擦擦名剑大会的雕像,忙碌且充实。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崇拜向往着高高在上的无欢师兄,悄悄做着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如无欢师兄那般风光无限的美梦。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半年前,当时他正在为剑冢的师兄跑腿送剑,在经过叶无欢的房间门口时,突然听到里头有奇怪的声音。 房门未关,又有声响,他疑心是进了贼,就悄悄的推门走了进去…… 然后,他就看到,往日温和自制的无欢师兄满脸欲色,正与一名和自己相同打扮的男弟子在桌上行风月之事…… …… 这一下对叶苑的冲击和震撼无疑是巨大的。 他手里捧着的剑都摔地上了,巨响惊动了沉浸在□□中的叶无欢,后者抬眼一睨,漂亮的桃花眼内满是春情,只这一眼,就让叶苑浑身跟过了电似的,酥麻酸软的不可思议。 再然后,他就吓得夺门而逃。 之后他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在庄内游荡了多久,直到有弟子前来找他,说无欢师兄有要事与他商谈…… 叶苑觉得叶无欢一定会为了保全名声杀他灭口,他这一去,妥妥就是沉塘的下场啊! 所以他溜了,可古话说得好,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叶无欢就守在他的房间门口等,山庄有宵禁,他必定是要回房休息,自然就被叶无欢堵了个正着。 本以为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出去,可他还是低估了叶无欢的手段,这人没对他动手……却强迫他当地下情人! …… “怎么总是走神?”叶无欢惩罚性的啃了叶苑的唇,含糊道:“在我面前还老想别人?” *** 叶苑回到账房的时候,李彦如已经喝了好几壶茶。 天策府对兵器的需求庞大,与藏剑时有交易,而因着天策统领李无衣和藏剑庄主叶妄言之间的交情,特许账款年结,他此行前来,腰包鼓鼓,正是为付这一年欠下的银子。 叶苑刚才算账到一半,就被叶无欢叫了出去,一走还是好几个时辰,而这位年轻的天策将军也是好脾气,等了这么久也不见生气。 “抱歉,久等了。” 叶苑满心歉意,倒是李彦如爽朗一笑,摆手示意无碍,不过他见叶苑走时好好的,现在却唇间红肿,心中不免好奇,“你嘴怎么了?” 叶苑刚捧起账本,听得此言,神色瞬僵,方才他被叶无欢按着好一通亲热,后者心中生怨,下口自是没个轻重…… “许是被蚊虫叮咬了。”他定了定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李彦如不疑有他,倒是真信了他这番说辞,“春暖花开,蚊虫确实多了起来……” 他抬拳抵唇,轻轻咳嗽了声,“说起来,先前有位万花大夫来天策做客,做了很多防蚊虫的药囊,我自己用着觉得有效,你也可以佩个试试。” 李彦如从怀里掏出个深色绸面的药囊,那样式简单,淡淡的药香不刺鼻,闻着还有宁心静气的作用。 只是药囊这等物件,毕竟过于私密,叶苑与李彦如充其量只算是相识,实在不合适收。 他心有为难,正想着如何拒绝,李彦如又接连掏出好几个药囊,“至于多的这些,你可以分发给你的师兄弟……我记得承璟很招蚊虫,原是想亲自给他,可一来才知道他被叶庄主派出去办事了,只得劳烦你代为转交。” 他最后递来的那个药囊明显异于其他,淡黄的绸面上绣有一个小小的璟字,下坠同色流苏,看着就精致不少。 至此,叶苑总算明白这位天策将军的意图,想来是心仪承璟,专为他而求来的药囊,至于自己和其他师兄弟……不过是沾承璟的光罢了。 他展眉一笑,欣然接下了那些药囊,“那就多谢李将军了,待承璟归来,我定转交于他。” 李彦如欣喜:“不不,是我该说谢才对。” 叶苑面上含笑,“那我们继续核账?” “当然,你继续,继续。” …… 清算一整年的账目颇费时间,待叶苑算完时,外头的天都黑透了。 “应付的钱是这个数。” 写完最后一笔,叶苑将账本递予李彦如,后者只扫一眼便点了头,掏出了揣在胸口的银票。 叶苑接过银票,快速清点,“给多了,这五百两……” “先存着吧,”李彦如挡回了他欲还回来的银票,笑道:“总是要再来买兵器的。” 叶苑稍作思索,便点了头,“行,那我记上一笔。” 李彦如付完账,也算是完成了此行的任务,和叶苑打了声招呼便抬步离开。 他走后,账房内就只剩下叶苑一人,其他师兄弟们早已回去,此刻更深夜重,倒是格外宁静。 叶苑添完新账,将银票和账本小心存入库中,之后吹了灯,拿起李彦如给的那串药囊,出账房落了铜锁。 屋外月华如水,夜风尚带凉意,他拢了拢厚实的披风,慢慢拾级而下。 这个时间庄内多数人已经歇下,叶苑忙到现在水米未进,饥肠辘辘,便去了趟厨房。 由于庄内有不少值夜巡逻的弟子,所以厨房也安排了值夜的人,叶苑一进门,就看到好几个藏剑弟子围一块儿吃着宵夜,嘴里还在聊着某人的八卦—— “唉,你们知道吗?无欢师兄被人邀着去了扬州秦楼!” “真的假的,无欢师兄一向洁身自好,怎会去那种地方?” “这你就不懂了吧,男人嘛,总是要纾解一二,秦楼又是全扬州最有名的烟花之地,配得上无欢师兄的身份啦。” …… 习武之人耳力超群,这些闲言碎语自然也落入了叶苑的耳中。 但他神色与平常无异,走到厨娘处,开口道:“来份小笼包,一碗白粥。” “好嘞。”厨娘麻利上了他要的东西,叶苑伸手接过托盘,坐到角落默默吃了起来。 而那些藏剑弟子还在叭叭个没完—— “说起来,无欢师兄好像从未有过什么心仪之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小姐才能入他的眼。” “你就这么笃定无欢师兄喜欢女子?” “听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知道点什么内幕啊!” …… 叶苑夹小笼包的筷子一顿,忍不住抬眼扫向说话之人,被围在中央的藏剑弟子一脸得意,却还在卖着关子,“你也说是内幕了,那就不是轻易能说出来的,对不对?” “你小子……”有人不满,抬手就去揉他脑袋,“知道什么赶紧说,不然这顿宵夜我可不请了!” 那藏剑弟子抱头嚎着:“一顿宵夜就想换无欢师兄的内幕啊?太没诚意了,至少一个月!” “行啊,但你最好是真的有料,不然……你可得擦半年的名剑大会雕像。” 那藏剑弟子笑了起来,他四下看了看,然后才冲着众人招手,示意靠近些。 叶苑下意识屏息凝神,就听得那藏剑弟子压低了声音道:“前几天……大概四五天前吧,我去梅庄送剑,途径烟霞山的时候,恰巧撞见了无欢师兄把一名男弟子压在石头上亲……” “无欢师兄喜欢男的?!” “嘘!你小点声……我看那男弟子的衣饰,应当是庄主身边的人……” 藏剑各门弟子打扮不同,所以很好分别出处,如庄主叶妄言身边的,就喜着立领长袍;二庄主身边的则偏爱交领宽袍……至于叶苑这等领账房事的,就是适合做工的束腰劲装。 直到现在,他才算是明白日间叶无欢那话是什么意思。 近几日他忙着清账,确实有些冷落叶无欢,所以他是误以为自己听到什么留言,才来哄他? 想通这其中关节,鲜香的小笼包也开始变得如鲠在喉,他突然就失了食欲,慢慢放下筷子。 那群聊八卦的藏剑弟子们越说越兴奋,而他们身后,叶苑如来时般未惊动任何人,悄然离去。 …… 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叶苑的情绪说不低沉是骗人的。 四五天前,无欢师兄曾把庄主门下的一名男弟子压在石头上亲…… 那就是叶清了。 他当初也曾在误入无欢师兄房间时,撞见他们行亲密之事,也正是因为此,无欢师兄和他开始了地下恋情。 叶苑微微仰头,将胸中郁气一点点吐出。 *** 扬州城,秦楼。 艺伶怀抱琵琶,将江南小曲儿唱的婉转缠绵,动人的丝竹声牵动着房内每一位看客,除了冷脸喝酒的叶无欢。 不同于其他两位的左拥右抱,叶无欢独坐一隅,完全不让女子近身。 叶庭昀晚间酒喝得有点多,已是深酣,此刻正倚在名胸大腰细的柔美女子膝上,被人伺候着喝酒吃葡萄。 “无欢,你今天是怎么了?”他百忙之中关怀叶无欢,“这么安静,不像你啊。” 他们旁边还斜倚着位锦衣公子,此人是叶无欢的旧友,途径扬州也是为办事,恰好许久未见,便约着出来放松一二,他听见叶庭昀的话,立时醉醺醺的附和:“就是,以往数你玩得最开,怎么今儿个突然转性,连女人的手都不碰了?” 叶无欢喝了口酒,“家里那位醋性大。” 锦衣公子不满:“你这说了大半年的家里那位,怎么就不见带出来给我们瞧瞧?” 叶庭昀也在抗议,“就是,你我每日都在一起,却连我也未曾见过你家那位……你说老实话,是不是蒙我们?!” 叶无欢又喝了口酒,他天生一副风流多情的笑貌,此时唇角虽习惯性的翘着,桃花眼中却满是冷冽,“我为什么要蒙你们?” 是啊,为什么? 叶庭昀和锦衣公子皆是一怔,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深交的旧友却是知他甚深,别看他平时披着谦谦君子的皮,私下不知多放浪形骸。 也就庄内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弟子们被他蒙骗了去,觉得他克制守礼,有君子之仪。 不过现在想想,确实有些不大对劲,以前无欢哪个交好的情人他们不知道?这半年多来,却一直藏藏掖掖…… 叶庭昀心里一咯噔,酒都醒了大半,“无欢!” 他突地坐了起来,一把攥住叶无欢举着酒杯的手腕,因为力气太大,杯中酒倾洒,濡湿了纱制的袖袍,“你莫不是患了癔症?!” 叶无欢:“……”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想挣开叶庭昀的束缚,偏生后者扣得太紧,这一挣竟没能挣开。 叶无欢没法,只得耐着性子道:“你才患了癔症。” 叶庭昀皱眉,“那你为何不给我们看他?甚至连他的只言片语也不肯泄露……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人不存在,是你在凭空想象。” 那锦衣公子也乐得看戏,怀拥美人,一脸兴味。 叶无欢:“……” 叶无欢:“无聊。” 他手腕一翻,施了巧劲挣脱,掷杯起身,直接离开了房间。 身后叶庭昀还在嚷嚷,“唉,你不反驳就是被我说中了!”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双藏之花枝春野(下) 叶无欢因着叶庭昀的那几句调笑,是憋着一肚子怨气回地山庄。 他喝酒之前心情就不甚好,叶苑已有数天不曾与他好好亲近,他本想着带叶苑去见见叶庭昀他们……奈何这人死活不肯跟他走,非要回账房算那破账! 呵,也不知是真为算账,还是看上了天策府来的臭兵痞! 叶无欢自小众星拱月,因着天资过高,皮相俱佳,堪称是事业情场两得意,从不知失败为何物,但在叶苑这,他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碰一鼻子灰。 原先也是觉得这小师弟木头木脑呆傻得有趣,才玩笑般的提出了地下恋情的要求,这人也是性子凉薄,除非他亲自找上门去,他是断断不会主动找他,就算偶尔碰到他与别的弟子举止暧昧,也不见有任何不满,礼数周全的打过招呼,便自行离去。 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普通师兄弟。 本来这关系慢慢淡下去也好,可他也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怎的,偏生就爱往叶苑那凑…… 难道他的本质是个受虐狂? 叶无欢扪心自问,却觉得是前小半辈子过得太顺,没栽过跟头才会如此。 他还就不信了,那叶苑当真是颗石头心不成? 思忖前,他已经走到了叶苑的房门口,借着檐下的灯笼光,可以清楚看到房门上落着锁,这么晚了,居然还没回来? 难道还跟那兵痞一起算账?! 一想到这种可能,叶无欢脑子里一直绷着的弦啪地断了。 他面色阴晴不定,旋身就往账房走,途中遇到巡逻的藏剑弟子,后者扬起笑脸,和他打招呼,“无……” 叶无欢一脸的山雨欲来,连眼神都吝啬给一个,擦肩而过之际,还带起阵悚然冷风…… 被无视的藏剑弟子们:“……” 好可怕。 有人不自觉搓起了手臂,“无欢师兄怎么了,表情好吓人……” …… 叶无欢气冲冲到了账房,就看到门上挂锁,又扑了个空。 他闭了闭眼,开始在心里默念道德经心经,他要冷静,要淡定…… 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了,把砸锁的冲动压下后,他这才绕到前院,随手揪了个藏剑弟子,“去把叶苑给我找来。” 他平素惯来笑脸迎人,还是头回有这般森冷可怖的时候,声音冷得跟冬天的西湖水似的,那藏剑弟子顿时就被他吓到了,抖如筛糠,“无、无无欢师兄,你很急吗?” 叶无欢眼神冷冽,后者结巴更厉害,“我、我我我刚看到,叶苑和李将军在天泽楼前的凉亭,可……” 话未言尽,眼前一花,面前已没了叶无欢。 …… 说实话,叶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点,和李彦如坐在天泽楼前的凉亭里。 他原先是心里梗着口气咽不下,就漫无目的的到处走走吹吹风,哪成想,晃天泽楼附近时,看到了叶承璟和李彦如。 额……这大半夜的,又只有他们俩。 叶苑识趣的打算回避,奈何叶承璟眼尖,一眼瞅到他,就把他招呼过来了。 现在叶承璟开心跑厨房取酒取菜去了,倒是留了李彦如和叶苑在这,颇有几分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叶苑忍了忍,实在忍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出声道:“要不,我还是回去好了。” 李彦如苦笑,“别,待会儿承璟回来看不到你,该失落了。” 其实他也心里苦,本来和承璟两人聊得好好的,谁料想,叶苑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叶苑伤脑筋:“承璟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李彦如解释,“他说庄主派人接替了他的活,他没其他事,就先行回来。” 原来是这样…… 叶苑点点头,表示理解,“还说由我将药囊转交承璟……” 他从身上掏啊掏,掏出了那枚要给叶承璟的精致药囊,递还李彦如,“现在看,还是完璧归赵的好。” “给你添麻烦了。”李彦如也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过药囊。 而这一幕,恰巧被赶来的叶无欢撞见。 在他眼里,叶苑是‘满怀期待’地将一枚荷包送到了李彦如手里,而那个不要脸的臭军痞居然真的有脸收下—— 等等,苑苑腰间好像也系着个荷包,以前没见过的,看起来……和他送给李彦如那个倒有些相像…… 叶无欢当即就忍不了了,“苑苑!” 凉亭里的两人侧头望来,李彦如面露惊讶,叶苑却是满心复杂。 白日被叶无欢强行按在天泽楼顶嘶磨,只要一想到二庄主和众多师兄弟还在楼内,他就窘迫的无地自容,他还没过心里那道坎,这种情况下看到叶无欢,情绪更是翻涌得厉害。 然而叶无欢并没给他太多时间纠结,因为下一瞬,他就强势上前,一把将叶苑搂紧怀里,仿佛宣示主权般的冲李彦如道:“这么晚了,聊什么呢?” “没什么……” 叶苑不自在的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可叶无欢察觉到他的意图,眼神一沉,力道立刻加重,将他箍得更紧。 ——不!准!躲! 他想表达的讯息很直接,也很明显,叶苑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疑心他是在发酒疯,“无欢师兄,你……是醉了吗?” “我清醒得很。”叶无欢阴阳怪气,“怎么,没空陪我出去,却有空在这陪人家聊天?” 叶苑:“……” 果然是醉了。 这哪里是无欢师兄会说出口的话。 叶苑正在心里默默腹诽,叶无欢却是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不过聊会儿也没事,毕竟来者是客,李将军不远万里的过来,是该好好招待。” 李彦如当然能感觉到叶无欢的敌意,白日两人有过短暂的接触,叶无欢虽然礼数周全,却总有种绵里藏针的感觉,让人实在不太舒坦。 他原先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现在看来…… 李彦如目光一移,落在了毫不知情的叶苑身上,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叶无欢注意到李彦如的视线,神色瞬沉。 他掰着叶苑的头,按在自己颈窝,后者不明所以,“师兄?” “不早了,回去歇着。” 叶无欢硬邦邦的说着,冲李彦如稍一颔首,就着此刻姿势强行把叶苑给拖走了。 李彦如看着他们俩离去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咦?苑师兄呢?” 身后突然传来叶承璟迷惑的声音,李彦如收敛心神,回头笑道:“哦,你苑师兄说是困了,回去歇着了。” “啊……” 叶承璟满脸茫然。 他年纪尚小,瞧着也不过十四岁的模样,少年身形单薄,两手捧着的托盘上却摆满了酒菜,李彦如怕他累着,单手接过托盘,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他细瘦的手腕。 “没事,酒什么时候都能喝,明天再找叶苑便是,”他拉着他坐回凉亭,将那个叶苑还回来的药囊系在叶承璟的腰带上,“喏,知道你体质特殊,易招惹蚊虫,我特地托万花大夫为你缝了个药囊,之后要记得随身携带啊。” “唔……” *** 叶无欢把叶苑拖出老远后,梗在心口的那口气仍是没散。 他晚间酒喝得多,那酒后劲极大,现在夜风一吹,倒是有了头疼的倾向,他头昏脑涨的,松开了叶苑,踉跄几步,撑住了一侧的扶栏。 叶苑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就见他身形摇晃,一脸隐忍的揉着额角,忙上前搀扶,“师兄,你没事吧?” “喝多了,头疼。” “那我扶你回房休息?” 叶无欢应了声,就势倒在叶苑身上,叶苑身形一僵,下意识退了小步,叶无欢跟着他退,叶苑没法,只得调整姿势,半搂半抱的带着他, 谁成想刚走出一步,叶无欢就腿软脚软得不住往下坠。 叶苑急急捞住他,“师兄……” “走不了了。” 叶无欢睁着双醉眼朦胧的桃花眼看他,眼角那颗泪痣更显魅-惑,叶苑心中一滞,忽然就觉得心跳在慢慢加速。 他犹豫的四处张望,见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这才一横心,“那……我背师兄回去。” 叶无欢摇头,“不行,压着胃会吐。” 那怎么办…… 叶苑为难,叶无欢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你抱我。” “啊?” “怎么?没听清?”叶无欢不悦,“我说,你抱我。” “……” 这回要是再装没听见,就有点假了吧。 叶苑尴尬,正不知如何回应之际,叶无欢已经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快点。” 他贴在他耳边催促,呼吸喷薄,把他的耳朵喷得一片通红。 藏剑山庄的弟子别的不行,要说力气绝对十成十,叶苑一脸视死如归的把叶无欢打横抱了起来,踩着轻功就往叶无欢的房间跑。 因为太过慌乱,叶苑自然没注意到,叶无欢勾着他脖子的手微动,从袖中掏出个精致的瓷瓶。 拔掉瓶塞,叶无欢将瓷瓶倾倒,内里清液汩汩流出,没入叶苑的后领。 唔。 叶苑不适地扭动了下脖子,有些不明白这水意是从何来,他抬头望了望天,难道下雨了? 逃难般的回了房,叶苑把叶无欢放-床-上就想走,奈何叶无欢不肯松手,勾着他脖子的手臂一用力,就把他带倒在了床上。 …… 这一晚,叶无欢算是体会到承欢他人的苦楚了。 叶苑因着催-情-水的药效,宣泄了好几次也不见好,倒是叶无欢被折腾得够呛,到后来已经是哭着讨饶了,什么羞人的话都说了个遍,可叶苑置若罔闻,生生把人给做晕了过去。 经此种种,当叶苑清醒过来,看到床上狼藉,以及浑身赤-裸-遍-布-青-紫的叶无欢时……他吓得直接滚到了床底。 哐—— 一声巨响,叶无欢被惊醒,困倦的睁开了红肿的桃花眼。 然后就和惊恐的叶苑大眼瞪小眼了。 昨晚的事叶苑也不是全无记忆,但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把无欢师兄给…… 叶无欢昨晚哭得久了,嗓子也喊哑了,就连嘴都被咬破了皮,看起来真有种平日难得一见的柔弱。 叶苑暗恨自己不争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心猿意马! “水……”叶无欢无力的抬了抬手指,叶苑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自己也浑身-赤-裸,连滚带爬的跑去桌边倒了杯水,喂叶无欢喝了。 叶无欢喝了水,总算舒坦一些了,“还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 他这显然是兴师问罪的气势,叶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如果可以,他是真想失忆,看看无欢师兄身上的这些痕迹……再回想昨晚那哭着哀求他的香-艳画面…… 他简直禽兽不如! 叶无欢将他的纠结懊恼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压了唇,“记得就好,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听凭师兄处置。” 无欢师兄年少成名,性情高傲,是决计不可能屈居人下,而他昨夜突然发狂,以无欢师兄的功夫,制服他绰绰有余,而师兄没有这么做……是怕他有什么好歹吗? 他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感动又一会儿愧疚,只觉自己真是个混蛋,坏透了的那种! 叶无欢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从今天起,你调来我身边做事。” “啊?” “不愿?” “……很愿。” 叶无欢满意,又道:“挂在身上的荷包摘了,以后不许戴。” 叶苑心想自己也没挂荷包啊……也就挂了个药囊…… 他迟疑,“师兄说的可是李将军送的药囊?” 叶无欢:“……” 叶无欢微微眯眼,反问:“李将军送的药囊?” 李彦如还给他送过东西?可以啊,在他的眼皮子地下暗度陈仓! 叶苑不知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嗯,李将军为承璟求了驱蚊虫的药囊,顺带着给我们也备了份,我最近就挂过这么一个药囊。” 叶无欢那把火冲到一半,迎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表情怎么看怎么古怪,“……李彦如……看上的是承璟?” 叶苑点头:“我觉得是。” “……” 叶无欢无言,神色几经变化,才憋出四个字:“什么眼光!” 他的苑苑明明比承璟好一万倍,李彦如瞎了吗? 叶无欢痛诉:“承璟才几岁,李彦如简直是变-态-恋-童-癖!” “……”这也骂得太狠了。 叶苑汗颜,无欢师兄您也没资格说别人吧,要论起您的风流债,源头可未必是十四岁。 大抵是叶苑那眼神透露了太多讯息,叶无欢难得露出几分尴尬,合着……搞这么半天误会一场,他还白白让人折腾一整晚,亏死了! 他气恼异常,偏生又没法发作,这事儿只能是哑巴吃黄连,苦果自己咽。 “……无欢师兄,你还好吗……” 叶苑看出他咬牙切齿的劲儿,心下惴惴。 叶无欢微笑,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我很好,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好了。” 叶苑:“……” 虽然不知缘由,但他有种莫名的直觉,李将军应该会不太好了……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二十四节气之传奇(唐藏、双藏) 序 昆仑千年冰封,高耸入云的雪山绵延千里,一望无垠。 天寒地冻的雪白之中,有一抹红影自远方而来,宽大的遮风帽挡住了大半张脸,身后背着的两柄粗矿弯刀直指苍穹。 楼越一路奔波,从桃花如雾的巴陵万里跋涉至此,就为一睹昆仑冰川冰瀑的壮美。 不过此地离恶人谷甚近,他独身一人,还是得注意提防。 正想着,空中突传风赫之声,他神思一凛,下意识隐去身形——此乃明教秘术,可根据环境变化而改变自身颜色,说白了就跟变色龙是一个道理。只不过,‘此龙’非本土之物,而是来自外域。 狂风变得急了,一团幽蓝驾着飞鸢贴头而过,呼啸着砸进不远的雪堆,碎雪飞溅,有那么几点还溅到了楼越脸上。 ——什么东西? 他谨慎地握紧弯刀,小心靠近。 一只手从雪堆中探出。 紧跟着,是阵窸窸窣窣地声音。 一个唐门满头满身的雪,抱着捧七零八落的金属部件往地上一坐,开始熟门熟路地修复自己的断……断腿?! 楼越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待他揉过眼睛又死命细看后,那条泛着金属冷芒的机械腿还是没能变成意想中的样子。 唐门修好自己摔坏的机甲左腿,拍掉身上残雪站起来。 他往楼越地藏身处看了眼,如果后者没有看错,那目光中应该满满全是……蔑视? “……” ——区区断腿,居然还敢蔑视他?! 那一刻,楼越并没意识到在敌对阵营的人面前暴露行踪的危险,他脑中不停回放着唐门斜着眼睛一脸鄙夷看过来的样子,越想越怒,越怒就越咽不下那口气,被羞辱地恼意直冲上头,使他鬼魅般绕到唐门身后,弯刀高举而起,一抹日芒流连于利刃之上,流转出动人心魄的寒光。 咔哒。 很轻的一声机关上弩声。 楼越猛地拔地高掠而起,几乎是瞬间,□□子弹狂射而出,他方才所站之地已被彻底打穿,唐门□□机关不停,以所站处为圆形狂风骤雨般疾射四周,直到溅起的雪雾朦胧了视野,将他身形遮蔽,才有赫赫风声从中传出。 不一会儿,有飞鸢乘风而起,高飞出漫天雪雾,带他远去。 …… 楼越渐渐现出身形。 他独自站在冰川之上,飞鸢已变为一团小小的黑点,那方向是恶人在昆仑的据点,追过去显然是不明智的。 可让他就这么罢手…… 四周再度沉寂了下来,雪雾缓缓消散,露出了被机关和□□扫荡狼藉的雪地。 ——那痕迹有脉有络,清晰无比的显示出一个硕大的猪头。 ****** ****** …… “就因为这个?” 听完整个故事的百丝匪夷所思地瞪着楼越,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就爱上了他?” “……”坐在长廊下的年轻男人沉默不语,异色双瞳噙着外人看不懂的复杂,越过屋檐望向远方。 ——就像是当日在昆仑冰川之上,目送那唐门离去一般。 “说话。”百丝不耐烦。 楼越转脸,深深注视着她:“你不觉得他很萌吗?” ——完全不觉得! 百丝道:“我只觉得你病的不轻。” 章一:闻香过敏 烈阳照拂的夏日下,一丝凉风也没有,高悬着藏剑山庄的金匾熠熠生辉,光线折射四周,明璨璨的能将人眼都晃晕。入了正门,粗粝厚重的石板路直通巍峨庄严的楼外楼,石板路的两侧种有银杏,树下则是各种说不出名的奇花异草,骄阳似火,将这些名贵花草都晒得焉了,全部无精打采地垂着头。偶有三两结伴的藏剑弟子经过,广袖生风,步履飞快,想来也不愿在暴烈骄阳下多做停留。 君风院离此不远,边上就是波光粼粼的西湖,从那大开的雕花小窗往外看,大丛大丛的荷花花开正盛,荷白叶绿,亭亭净植,正止不住摇曳。 此刻无风,荷花却动得厉害,三五轻舟缓游其间,舟头乱七八糟地堆满了饱满莲蓬,孩童们得欢声笑语传了进来,打破了平静的午后时光。 叶昼屈身坐在窗旁,一手支颐,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脑袋,俊秀面容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色疲惫。 师弟们年纪尚小,他本是为防止出什么意外才在此看护,可这看着看着,竟是打起了盹。 叶黯一进门就看到此副情景。 窗外的小师弟们在摇晃的小舟上嬉笑打闹,而看守师兄……则倚窗而坐,睡得香甜。 他无言了片刻,上前。宽袍广袖拂过桌角,带出淡淡暗香。叶黯喜在衣上熏香,是以人未走近,香味已至,沉睡之人抽了抽鼻子,冷不防地打出个喷嚏。 “哈欠!” 叶昼晕头晕脑,喷嚏却打的一个比一个响。身体诚实的过敏反应让他渐渐恢复了清明,他看清了走近的温雅男子,大惊之下犹如遇到瘟神般连退数十丈,“叶……哈欠!……哈、哈欠!” “师兄这些天是怎么回事,就没有一刻不是在睡觉。” “你离……哈、哈、哈欠——!” 离远一点嘛。 叶黯耸耸肩,倒是配合地止了步,转身往里间走去。 叶昼捂着鼻子,澄澈的黑眸深处竟有水光闪动,他抓狂:“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学什么不好,非学那些闺房女子在身上抹香,丢不丢人!” 走远的修长身影突地一顿。 而后,对方好整以暇的旋身,定定望着他。 那眼神波澜不惊,却让叶昼冷不丁的打了个颤,“那什么……咳,我也没别的意思。” 叶黯挑眉不语。 他面容温雅,唯独那道剑眉生的凌厉,浓墨斜挑般的锋锐,直飞入鬓。 叶昼扛不住他那注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啊,师弟渴不渴,不然我去倒杯水过来?” 叶昼少年成名,在同辈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到了看似好脾气的师弟这里,却像是老虎拔了利爪,自然而然的矮了一截。 “说说吧。”叶黯语气平静,手中的几册书被随意放在桌上,“到底怎么回事?” 叶昼默然。 叶黯不着痕迹的催了句:“不说话?” 叶昼长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叶黯语气不变:“长话短说。” 叶昼一梗,瞪了他一眼,“楼越!” 叶黯了然了。 其实心里也揣测到一二,能让他这位师兄操心到睡不着的……也就那位外域的小徒弟了。 可惜的是,叶昼说了那两个字后就成了个锯嘴的葫芦,半天没下文,使得叶黯又催了句:“然后呢?” 叶昼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让我长话短说吗?” 叶黯:“……” 他目光如水,平淡无波,就这么静静地睨着叶昼。 叶昼被看的头皮发麻,“哎呀我就说这件事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嫌我废话多那就别听,今晚去我房里睡一晚,保你什么都明白了!” “……” 叶黯眸光深沉,一眼竟不能看透,而叶昼梗着脖子,正努力使自己气势不落下风。 “终于忍不住了么。”没头没脑的,叶黯蹦出这么一句话。 ??? 叶昼一头雾水。 叶黯眸中浮出几丝笑意,慢条斯理的解释:“让我去师兄房中睡一晚?” ——是啊!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这回轮到叶黯叹气了,“师兄,虽然我爱抹香,但我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啊。” 叶昼懵了半天,等到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白净的脸上顿时火烧云般的热辣起来,“叶!黯!” 几乎冲破屋顶的吼声让整座君风院震了两震。 章二:浮光掠影 当夜,叶黯住进了叶昼的听风院。 因为叶昼对叶黯衣饰所熏香料过敏,所以在进门之前,某人被压在浴桶中几乎洗脱了一层皮,而后又被强迫换上叶昼前几日定制的未经拆封的新衣。 “总觉得还有股香气。”叶昼凑到叶黯身边,越嗅眉头就皱的越深。 叶黯一巴掌把他脑袋拍开,“睡觉。” 叶昼嘿嘿笑了笑,往内侧一滚,让出半边床铺。 ——意思很明显,是想师兄弟同睡一张床。 叶黯无动于衷,平静指出:“我记得屋内还有张罗汉床。” “师兄弟之间这么见外干嘛,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叶昼扯了他一把。 此举突然,又加之叶黯对其的不设防,是以这一下直接就让他不稳地倒在床上。叶黯未及发作,叶昼灭灯拉被一气呵成。 “睡觉!” “……” 叶黯他定了定神,压下心中不悦,开口问道:“楼越那事……” 叶昼十分刻意地打起呼噜,一副‘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作态。 叶黯无言,内心已开始怀疑他这师兄解惑是假,特地找个人来陪床才是真。 不过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了。 …… 漆黑寂静的夜里,身边人平缓地吐息就像是最好的催眠曲,渐渐的,叶黯也开始觉得眼帘沉重,意识逐渐虚渺…… 半梦半醒间,叶黯翻了个身,眼睫微微颤动,掀开了些许又合上。 可不过片刻,他倏然起身,一手按在枕边意欲取出佩剑,可枕下空荡,什么都没有。 ——他的轻剑呢?! 叶黯心中骤惊,须臾又意识到,自己是在叶昼房中。 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温热地呼吸逐渐逼近。 “是友非敌?”叶黯低声询问。 靠过来的人正是叶昼,他轻应了声,将垂曳而下的帘幔拉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但凝神细查,却可以感受到房中第三个人地吐息。 叶昼摸出火折子,轻轻吹亮。 一角暗色布料从上方垂落,因为离得近,此刻正随他吐出地气流轻摇。 叶黯循着那截布料往上看,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紧贴着床顶,正幽幽地注视着他。 “……” 他收回目光,无比淡定地看向叶昼。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 ——这就是师兄失眠得原因? ——你试试一睁眼就有张脸贴眼前的感受! 吓都要吓死了好吗!!! 短暂的眼神交流已将事情全数梳理清楚,叶黯微微闭眼,深吸了口气。 下一瞬,做工精致的黄梨木大床登时四分五裂。 幽蓝劲装的男子被踹飞了出来,他一个弹身,刚想起来,就被紧随其后的叶黯一脚踩住心口。 后者稍一用力,男子便咳嗽着失了气劲。 叶昼连忙点燃烛台,但见昏暗光影下,叶黯温雅面容有如华光生晕,他唇畔噙笑,却不达眼底,“唐门的浮光掠影果然奇妙。” 那声音淡如往常,但注视着唐门的眼眸却是极黑又极深,霜降覆冰般的森冷。 叶昼在旁看的是心惊胆颤,生怕盛怒下的叶黯会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师弟,冷静!” “楼越惹来的吧。”叶黯语调不变,却是句明知故问的废话,于是又道:“怎么会找到你这来?” 以往也不是没听过这种事,不过楼越向来知分寸,勾引人时从不暴露身份,是以江湖上虽流传出了狼藉声名,却无人知他师承何处。 可这回…… 叶昼头疼,“那逆徒近日看上了五庄主新收的弟子。” 叶黯眼角微抽。 他师承五庄主,那名新收的弟子,正是他小师弟。 “成日黏着人家,现在全山庄的人都知道新进门的小师弟被个衣着暴露的外域人死缠烂打!” 虽然暂时还没被外人知晓他们这层关系,但天天听着庄中弟子们絮叨……真得很丢脸好吗! “那他呢。”叶黯斜睨唐门。 失去他的制约,唐门已从地上爬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叶昼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唐门的眼神竟透出几分哀怨。 嗯,一定是错觉。 叶昼扶额,语气难得咬牙切齿:“许是尾随那逆徒来的吧。” “想你从中帮忙,挽回楼越的心?”可这事说起来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桃花债,他们哪好插手。 叶昼恨然:“谁知道!” 这人每晚都来,却每晚都不吭声,就那么阴森森的用唐门秘术隐在暗处,而当他发觉有第二个人存在时,往往就是惊醒之刻。 这一来二去的,晚上能休息好才怪! 叶黯怀疑道:“他从没开口……师兄怎么知道是和楼越有关?” “你看他那张脸,长得好不好?” 叶黯勉强点头。 叶昼一脸理所当然:“那不就是了!更何况,我说了这么多他也没见反驳不是?” 感情这说半天,全是猜测? 叶黯无语,“你怎么就不说是看上你了呢?” 叶昼一愣。 叶黯开始瞎掰,“他恋慕师兄许久,真心尽付,夜夜辗转难眠,所以要看着师兄才能入睡。” 啥? 叶昼傻了半响,“你不去扬州茶馆当说书先生可真是埋没人才!” 唐门也一副看神经病的看着叶黯。 叶黯十分淡定的接受:“我倒觉得这个解释更靠谱。” 到底哪里靠谱了! 咔哒。 就在这时,清脆的机括声传来,叶昼瞬间警戒,叶黯却是探手一抄,沉重机弩已到手中。 被夺走了武器,唐门也不见慌张,只顾自走到桌边,抽纸铺陈于桌,提笔蘸墨,像是在写着什么。 叶昼与叶黯对看一眼,缓步走近。 清俊挺拔的字迹现于纸上—— 让楼越不要再缠着叶临。 叶昼得意了:“我就说他是为了楼越!” 叶黯没理他,因为唐门还没写完—— 他很烦。 叶临也很困扰。 还有,叶临是我的。 叶黯扭头问叶昼:“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嫌我啰嗦了?” “说。” 于是叶昼开始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 原来数月前,楼越在昆仑见到唐门后一见倾心,竟缠在人左右跟去了蜀地,此时叶临正好在唐家堡做客,两厢相见,楼越倾心,立刻就移情别恋了。 说到这,叶昼以手覆面,丢脸死了,“然后,那逆徒就将叶临绑在唐家主宅的房顶一整晚。” 叶黯震惊:“他绑叶临做什么?” ——难道还想霸王硬上弓?! 叶昼苦笑:“说是当时衣服不合身,要回房换装。但又怕这期间叶临跑了,所以干脆封了人的穴位五花大绑。” “……”什么逻辑。 “等他换好衣服出门,正巧受到唐老太太召请,这一番折腾的,就彻底忘记叶临的事了。还是第二天打扫的仆人发现屋顶有人,这才把他放下来。” 叶黯也是无言以对了。 ——好出息的徒侄,往日里看人就追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开始破坏人感情! …… 一刻钟后,叶临与楼越都被找了过来。 后者被叶昼揪了一路的耳朵,要不是叶黯眼明手快地塞了团布堵住他的嘴,恐怕惨呼声得把整个山庄的人都吓醒。 叶临心中本有忐忑,不知两位师兄这么晚了把他叫出来做什么,可一到叶昼房中,看到了唐门,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糖糖!” 他跑了过去,唐门目光微柔,似乎说了句什么。 叶黯惊讶,“唐门不是哑巴?” 叶昼正逮着楼越不停叨叨叨,内容也无非是老三样的让他多加收敛不要老是拈花惹草滥情无度,此刻叶黯一插嘴,倒是让楼越抓住机会逃出生天,“师叔怎么会觉得他是哑巴?” 叶昼被他们这一打断,倒也不好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便瞪着楼越余怒未消道:“他这几天都没说话,刚才还以字代述!” “噢……糖糖他有个怪癖。”楼越笑了起来,不过还未待解释,那边的唐门已凑到叶临耳边细语了几句,紧跟着,面带尴尬的叶临就被推到了他们面前。 叶昼隐约觉得叶临的变脸跟他们有关,顿时警觉:“他说什么?” 叶临为难,踌躇不愿开口。 唐门自是不会重复,抱着重弩安静的就像是不存在。 楼越快嘴道:“他肯定是说你们太蠢。” “你怎么知道?!”叶临是个实性子,一经说中立即大惊失色。 …… 气氛骤然僵冷。 死寂般的沉默弥漫在烛光摇曳的小房间中。 “不……不是……”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了糟糕的话,叶临吓得脸都白了,搜刮肚肠的想要解释点什么,可两位师兄脸色乍青乍白,他看的发虚,不由扯了下唐门衣袖,示意他快快闪人。 唐门早就不想呆在这些蠢人身边了,当即与他离开,可没等他们退出房门,重剑接连出鞘的龙吟峥啸已从身后传来。 “混账,给我站住!” 叶临拉着唐门拔腿狂跑。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二十四节气之冬至(道剑) 若要说起雪景,江湖中人第一想到的便是华山雪巅纯阳宫。 雪落簌簌,万里雪白,重檐错落间有白衣深袍之人临风观远,一身高山仰止的清净之气,风姿卓华,飘飘然如谪仙入世,仿能乘风归去。 所以那有着冰封孤城之称的昆仑和银透冰湖的雁门关……就只能屈就第二了。 叶轻繁此刻就在世人艳羡的纯阳宫做客。 窗外雪野苍茫,无边无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清冷道长端坐对面,低眼执杯轻啜,雪景虽美,人却更甚,本该是无限享受的时刻,叶轻繁却满脸的不快活。 “玉虹贯日。” “九转归一。” “啸日。” “紫气东来。” “能不能不出紫气?” “……” “不说话就是默认,重来重来。啸日。” 屋内沉寂了片刻,才有淡淡男声传出,“紫气东来。” “祁落尘!” 有人暴跳如雷了。 躲在暗处的纯阳弟子们提心吊胆的听着,内心求爷爷告奶奶的盼着那藏剑来的少侠能平心静气,不拿他们的房子撒气。 也怪不得他们这么紧张,自打这叶轻繁住入纯阳宫后,三天一吵五天一闹,动辄就扛起他那把六十多斤的重剑,破坏力简直不要太大!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纯阳宫重新修葺,这屋上新瓦都还没结冰凌呢,可不能又给毁了! “师叔明知叶少侠性子急,干嘛老激他?”年纪尚幼的弟子不解。 “比武过招本就各凭本事,叶少侠技不如人,怎好怪到师叔头上!”也有人不屑。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纯阳的招式本就略克藏剑,叶少侠年少成名,也是极厉害的。”当然还有人当和事佬。 “是啊,大得吓人的重剑舞得赫赫生风,一招下去,一间房没了!” …… 都说藏剑君子如风,庄内所出弟子皆是仪表堂堂,大有风仪,非侠士而似雅士。可看看屋内那位…… 仪表堂堂是有了,可这大有风仪? 咳。 江湖传言果真只能信一半。 嘭—— 一声巨响,紧闭房门顿时四碎。 有人在这飞溅碎屑中翩然掠出,身若惊鸿,轻飘飘的落在雪地上。 那是个面容冷峻的年轻道长,不染纤尘的白衣深袍,细长发冠半束着乌发,冠沿有珠络细缨垂曳。 “祁落尘!”叶轻繁中气十足的一声吼,拖着重剑紧跟其后,“我们真刀真枪的比一场,手上见功夫!” 祁落尘默然不语,他身无兵器,独立于广阔无垠的雪地之上。鹅毛大雪簌簌飘落,轻的没一丝声响。 “祈师叔,接剑!” 追出来的纯阳弟子见一场恶战免不了,当即解了佩剑隔空抛来。 而此刻,叶轻繁的攻击已到眼前!祁落尘脚下一旋,贴着剑锋错身避过来势汹汹的一剑,抬手接住了半空落下的兵器。 他极快地挽了个剑花,架住了叶轻繁的后招。 喀—— 长剑支撑不住重剑劈下得力道,发出刺耳铮鸣。 祁落尘不欲硬碰硬,翩然灵活的施出缠字诀,或贴或绕,压得叶轻繁无法脱身,再借机施巧力一震,叶轻繁虎口酸麻,差点握不住重剑。 他足尖轻点,人如断鸢般往后急退,与叶轻繁拉开了距离。手指拂过剑刃,劲气凝顶,流露出淡淡烟雾一般的光芒,强大地气流吹起了他披泻在肩的长发,那悠远旷达的气度,确实有几分仙气。 ——紫气东来! 叶轻繁不敢托大,往日的数次较量中他就是输在这一招。他想避其锋芒,但往日都没能避过,今日就能避过吗? 极快的一套连招如行云流水般接踵而至,叶轻繁被打地毫无招架余地,只能不住后退,一个不察被打到手腕,指下脱力,重剑瞬间落地。 这一场打斗来得快去得也快,叶轻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于大庭广众之下落败,实在太丢颜面! “我回藏剑了。”他猛地蹦出这么一句,掉头就走,干脆利落地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视线尽头,全然不顾落在雪地里的随身重剑。祁落尘还站在原地,看着叶轻繁离去的方向将剑归入剑鞘。在旁观战的纯阳弟子们围了上去,眼中是未加掩饰的崇拜。 “师叔好厉害!” “刚才的两仪接韬光好快,叶少侠根本来不及反应呢!” “就是说……不过,叶少侠就这么走了,似乎……” ——有点不太好吧。 祁落尘面色并无变化,将剑还给师侄后,抬步走出包围圈。 “师叔?” 被留在原地的纯阳弟子们不知所措的互相望了望,一副想追上去又不敢追的样子。 祁落尘微微弯身,捡起了丢弃在雪地中的重剑,然后在众师侄们惊讶的视线中,逐渐走远。 ——那方向,分明是叶轻繁离去之处。 后来,据不靠谱消息传出,祈道长翻了好几个山头,才在一个山洞里头找到叶少侠。 又有不靠谱消息传出,找到叶少侠的祈道长一改往日清冷孤高之形象,花言巧语无所不用其极,就差没指天灭地的宣誓,这才把冻得说不出话的叶少侠哄回纯阳宫。 但事实是—— 江湖传言果然是只能信一半! …… 祁落尘找到叶轻繁的时候,藏剑少侠虽仗着内力充沛一副毫不怕冷的淡定样坐在火堆边上,但在接触到祁落尘冷淡似冰地视线时,还是忍不住从心底涌起重重的心虚。 翩然若仙的年轻道长并未进山洞,白衣深袍也依旧纤尘不染,细冠垂曳珠缨,乌发如墨。 见到这让他找了大半夜的人后,他面色一如往昔,还是那副平淡从容的冷峻模样,声音清冷:“还不随我回去。” 叶轻繁看他浑身被露水打湿,眉宇间还隐隐透着疲色,不消说也能想到这人翻了多少座山,跋涉了多少雪地。 所以他哪里还敢废话,当即点头如捣蒜,把祁落尘拉进洞内烤火。 暖烘烘的温度渐渐让衣袍变得干燥,叶轻繁用细枝扒拉了下火堆,忽然道:“祁落尘。” “嗯。” “下回比武,不用紫气好不好?” “……” “你这招太犯规了啊,没法打。” “妄言能接下。” “妄言师兄是什么人!” “风来和云来也能。” “风来师兄和云来师兄是什么人!” “叶蒹、叶葭、叶昼、叶黯……” “等等等等。”叶轻繁连忙喊停,怀疑瞅他,“你确定你没放水?” “我很确定。” “……” 这话说的,也就是他技不如人咯?! 叶轻繁意料之中又情理之中的,抑郁了。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二十四节气之谷雨(策藏) 每年的谷雨前后,都是藏剑山庄最忙的时候。 龙井茶到了收获季节,慕名而来的游客如过江之卿,这期间庄内人多嘴杂,进进出出的人一多,就容易生出事端。 藏剑身为江湖名门,又占据地利,虽没人敢上前踢铁板……但小偷小摸什么的,还是防不胜防。 经此种种,庄内也只得加派各院弟子多加巡逻,以盼能减少失窃事件。 谷雨那天很应景的下起了雨,却未能阻挡住来客的脚步。庄内处处忙碌不休,却唯有一处遗世独立般的清冷。 铛—— 铛铛—— 从灵隐寺内传出的撞钟声浑厚悠远,惊飞了瓦檐下一群避雨的白鸽。淡淡烟雾横聚山水之间,细雨斜丝,被风吹得飘摇,叶妄言端坐廊下,眼前一池春水盎然,锦鲤游曳当中,争相夺食,溅起的水花漾出无限涟漪。 “天都亮了,你还不走?” 彻夜未眠,叶妄言却不见疲惫,他抬眉,目光落在旁边懒懒倚着红漆粗柱的年轻男人身上,声音清淡。 李无衣撒了把鱼食下去,没头没脑的蹦出句:“太原的杏花快开了,听说景色很不错。” “哦。” “城中有家酒肆,出售的杏花酒也很不错。” “……” “还有唱曲儿的,江南人氏,你肯定喜欢。” “你到底想说什么。” 煮茶的炉火经过一夜早已熄灭,叶妄言喝了口冷茶,香郁醇厚的茶香弥漫唇齿,让说出的话语都似兰芷留香。 茶是今年新出的明前龙井,根根一叶一芽,堪称极品。 李无衣侧头,俊逸的面容上带着笑,眼底熠熠生辉,有如正中日阳,“有花有酒,还有人唱曲儿,就差知己同行了……小少爷,不考虑去看看?” 叶妄言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茶杯,“太远了。” “不远,骑马也就三五天的功夫。” “然后看会儿花喝杯酒听个曲儿又花三五天功夫回藏剑。” “其实太原还有其他美景,呆个十天半月都不是问题。……啊,要是你愿意更久那更好。” “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谷雨。” “那你现在喝的是什么茶?” “龙井。”李无衣莫名,“这跟你去太原有什么干系?” 叶妄言不紧不慢道:“龙井茶季,庄中事务繁杂,脱不开身。” “……”李无衣默然,脑中却突地闪过道灵光,“我记得,你们每年这时候都要去各门派送茶打点。” “不错。” 他眸光瞬亮,刚想说雁门关很缺茶叶,叶妄言却淡声道:“庄主已吩咐我去万花谷。” “……”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 李无衣看他神情确无转圜余地,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句,“真不去?” 叶妄言点头。 年轻的天策将军沉默了,少顷,才将手中鱼食悉数抛入池内,“那好吧,我走了。” *** 时间如流水,湖畔两岸的绿意渐渐变得浓重。 从太原一封封寄出的信,穿过了大半个大唐,送入藏剑山庄的水榭楼。 叶妄言刚从万花归来,一身风尘仆仆还未洗去,师弟叶蒹就送来了信件和一坛酒。 “李将军的信。” 叶妄言接过一看,厚厚的一沓,最早那封是三月中旬寄来的,应该是李无衣刚到太原的时候,而最新的那封,则是本月上旬。 他此行去往万花谷除了送茶以外,还有其他要事,是以这一耽搁,已是数月之久。 “李将军寄来的信件太过频繁,我担心有要紧事,便回了信给他,说师兄尚未归来。” “知道了,你先忙去吧。” 叶蒹出去了,叶妄言拿着信走到桌边坐下,一封封的拆开。信里全是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哪里是叶蒹误以为的紧要。可纵是如此,他还是看的很慢,许久视线才动上一下。 那坛随信而来的杏花酒已被拍开泥封,杏花特有的香气弥漫了开来,融合着酒香,直教人熏染欲醉。 他就这么一边看信,一边品酒,绵甜的口感让他忆起了当日龙井的甘甜。 ——那家伙说的不错,酒确实是佳品。 叶妄言倒了点酒进砚台,开始慢慢研墨。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就像是谷雨那日般,轻轻柔柔的飘荡。 远方有琴声传来,清泠飘渺,又婉转如诉,仿佛存着无限相思之情。叶妄言不知不觉停了笔,放目望去,但见湖上烟雾朦胧,斜丝雨下,轻风吹皱湖面,泛出的涟漪层层漾了开去。 ——这时节太原杏花已落,杏花酒估计也没了吧。 不过,去听听曲儿也不错。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二十四节气之秋分(策藏) 数十里的平湖秋色染黄了两岸群山,加急赶制出来的新武器已经整装上车,叶妄言逐一清点确认无遗漏后,便一路北上,奔赴太原战场。 本来以他在藏剑的地位是不需亲自前来,但随着战乱爆发天策府被攻占,府中存活的天策军都随建宁王李倓去往太原抵抗狼牙军,他与那人断了联系已有数月,也不知是生是死,私心做绊之下,便力排众议千里而来。 叶妄言一行抵达太原时已是深夜,他们已不眠不休地赶了足足四天的路,人和马都疲惫不堪,再加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泥泞路面在很大程度上拖慢了他们的速度。 嗖嗖—— 就在这时,箭矢刺破空气地尖啸接二连三地响起,众人毫无防备,瞬息就有好几名藏剑弟子落马。 “有埋伏!是狼牙军——” “小心!” 人和马都惊慌了起来,通过火把的照射,能看到两侧矮山之上有无数持弓的狼牙兵,雪亮的箭簇闪烁着锋锐的光芒,铺天盖地地射向众人。 “慌什么!”叶妄言怒喝,一马当先地拔出腰际轻剑,将直射面门的数只羽箭悉数挡下。 因事发突然,又加之众人从未遇过敌伏,是以短时内都有些慌不择路,叶妄言那一声训就像当头棒喝,让他们都冷静了不少。 箭势密集如雨,却穿不过重剑挥卷而出的罡风,叶云来与三五名藏剑弟子护着装满兵器的马车,重剑带出的凌厉剑气就像是一道坚墙,羽箭甫一碰触便纷纷落地,丝毫不能近身。 而那些狼牙兵见弓箭无法伤人,便改撤步兵冲锋,乌压压的兵卒如同蝗虫过境,气势如虹地冲下山坡,瞬间变淹没了势单力薄的藏剑众人。 “言师兄!”叶风来一剑挑飞迎面冲来的狼牙兵,大吼道:“敌兵太多了,不宜久战!” 此处地势于己方无利叶妄言当然知道,可狼牙军地攻势太过密集,他们这边人数又太少,几次冲锋都被压下,实在没办法脱困,“云来!” “在!” “狼牙军有备而来,又占据地利,仅凭我等恐难脱险,太原守军就在前方,你冲出重围不难,速去求援。” 危急关头不消多说,叶风来一声大吼,蓄满剑气的重剑砸落地面,数道龟裂地缝以剑刃为圆心朝四周扩散,未及躲避的狼牙兵在惨嚎中倒地,热血喷涌而出,他落势不停,周身剑气暴涨,眼花缭乱地攻势下罡风有如实质,瞬间便在这乱军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叶云来没有错过叶风来创造的机会,重剑插回身后惊鸿落影般疾冲而出,待到狼牙军踏着同伴的尸体重新聚拢,他早已突出重围。 “撑下去!”叶妄言横剑力战,有那么一丝温液飞溅到脸上,竟让这端方温雅的年轻少爷多出几分嗜血的凶狠,“绝不能让兵器落入敌军手中!” …… 狼牙军人数众多,源源无尽,似乎永远斩杀不完。 叶妄言一行本就因多日赶路而疲惫不堪,这一胶着,渐渐便开始落于下风了。狼牙军发觉了这一点,攻势立刻变得激烈起来。 而那些剩在高坡上的狼牙弓箭手也弃了弓箭,拔出大刀加入战局。 “言师兄。”满脸血污的藏剑弟子以重剑驻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指间黏腻的血汗让他几乎握不住剑,“不行,狼牙兵实在太多,援军为何还没到?” 叶妄言以轻剑格挡住数把钢刀,另一只手反握身后重剑。 嚓—— 厚重剑刃滑出亮白半弧,数把钢刀纷纷掉落,狼牙兵们竟被齐腰横斩。 “就这么点能耐?”叶妄言将重剑往身边一插,将那名力竭的藏剑弟子护在身后,轻剑游龙翩然,却再无花哨优雅,有的只是一击必杀的狠绝,“拿不起重剑,就换剑!” 若非必要,他已不会动用重剑,就是为了更大程度的保留体力。 “可是……” “没有可是,站起来!” 嗖—— 利箭席卷劲风,从叶妄言脸边擦过,射中了旁边偷袭的狼牙兵眉心。 比普通箭还要长上两倍的黑羽长箭宛如龙形,剑簇并未彻底没入,可隐隐见到细长暗刺和尖锐倒钩。 这是…… ——乘龙箭! 叶妄言骤惊之下回头望去。 那射箭之人离此地还有些距离,并不能看清是何模样,但从那铁甲战袍红缨银枪的打扮来看,明显是天策将士。 一箭射出后,那人纵马而来,银枪横扫八方,将冲来的狼牙兵全斩马下,不过片刻就到了叶妄言面前。 李无衣猛一勒马,疾驰中的骏马吃受不住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小少爷,可敢与我同战?” “怎么不敢!”短暂失神过后,叶妄言心血热烫,忽而大笑,单手拔出重剑。 锵! 银枪与重剑猛撞,迸出无限豪情,马上天策将军银枪破敌,马下藏剑少爷重剑追翼,刀戈铮鸣,杀喊遍野,深幽林径刹变无边修罗炼狱。 …… 时光忽而倒转,仿佛回到了冰雪初融的阳春三月。 那时的风很轻,云很柔,湖畔绵延数十里的莺啼柳绿,纷纷扬扬的柳絮就像是一场细雪,飞满整个藏剑。 楼外楼下师弟们正在练剑,成排的马车从楼前一直排到了庄外,黄衣宽袍的少年领着随从慢慢走着,逐一清点着车上兵器。 在核算完最后一辆马车上的物资后,能看到红衣披甲的年轻将军站在树下,眉目修远,身姿挺拔,一如他背着的红缨银枪。 日后征战四方的将军此时尚年少,眉间还透着少年人的轻狂意气,背着红缨银枪自洛阳赶来,向他宣战:“听闻小少爷剑法精妙,不知可敢与在下一战?” 而以沉稳持重闻名的藏剑庄主现下也只是个拨弄算盘的小少爷,听得此言立刻便傲气地翘起了唇角,“怎么不敢?取我剑来!” “好。”年轻将军抱拳高喝,“今朝你我比武论剑,来日江湖把酒言欢!” 他在树下等了很久,肩头满是柳絮,这一动,犹如清风而过,柳絮飘飘摇摇,乱白飞溅,几欲迷了人的眼。 “请赐教!”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二十四节气之白露(策藏) 白露将至,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叶妄言端坐廊下,修长白皙的指间捏着封信,信上字迹劲瘦,力透千钧,似有金戈铁马之意扑面而来。 这是李无衣寄来的信,里头洋洋洒洒的记录着军营里的马又多生了几匹小崽子,太久未见实在思念云云,又问及叶妄言何时得空,新一批军械物资要在月底出发运去边疆,叶妄言能不能亲自押运等等…… 总之,要按叶妄言一贯的评判,那就是废话太多,写得人费力,看得人也费时。 俨然一副很嫌弃的样子。 可每次寄过来的信,他都会翻来覆去的看上好几遍,然后收进百宝箱,妥当安放。 年轻的天策将军驻守边疆已有数年,期间鸿雁传书,寄托着分隔两地的相思,百宝箱里的信件日渐增多,那人却不曾回来过一次,李无衣身居要位无法擅离职守,叶妄言又有庄中诸事缠身,这么粗粗一估算,距两人的上次见面已过了一年之久。 怪不得这人嚷嚷着要他去一趟边疆的次数多了。 叶妄言心下暗叹,将信件收入袖中,正欲回房,衣角就被人拉住。 他低头,就见一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眉眼弯弯,似天上新月。 “庄主现在有空吗?”小丫头的声音奶声奶气,细柔的发丝高高挽成一束,以金冠扣住,使得那张雪白稚嫩的小脸都透着几分英气。 叶妄言示意她有话直说。 小丫头脆生生道:“庄主,白露将至,蒹师叔说要酿糯米酒喝,现在大家都在庄前搬糯米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经她这一说,叶妄言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大半年都过去了…… 白露当天喝糯米酒、饮白露茶是旧俗了,每年这个时候,藏剑山庄都会向杭州城的百姓们发放糯米酒。最近叶妄言也忙,完全忘了有这么一件事,他原本还想着尽快把手头事情处理完毕,留出半月空闲去边疆一趟,现在看来…… 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已经能想象到远在天边的人会是怎样哀怨的心情了。 *** 雁门关沿山势而建,犹如气吞山河之巨龙俯卧山间。 巡逻城防的天策将士和苍云玄甲军慢慢走在高墙之上,巨石垒砌的城门大开着,往来皆是身着异服的外域商人。 秋意萧瑟,空气中已经开始慢慢带出凉意,李无衣与随行小厮做布衣打扮,穿行于街市之中。 “主子,您到底想买什么?咱们都快把整个城镇都逛遍了。”随行小厮抱怨着,他们大清早就出了府衙,饭没吃上一口,就光顾着跑来跑去了。 李无衣倒是精神奕奕,眼角眉梢满是喜色,“什么也不买,就看看。” 小厮看了他一眼,这满脸的春风得意,也不知是遇到什么喜事了,“主子,您今儿个是怎么了?” 李无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摇头晃脑,“你猜。” 小厮想了想,“最近这段时间,边疆局势安稳,很太平,所以主子高兴?” 李无衣噗嗤一声笑了开来,摇头:“再猜。” 小厮又看了看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算了算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他露出了然之色,“主子,小的知道了,这月要送的军械物资快从藏剑出发了,难不成是叶庄主亲自押送?” 李无衣哈哈大笑:“叶庄主忙着在庄子里酿糯米酒,才没空过来。” 叶庄主不来还笑得这么高兴??? 小厮吓到了,“主子,您别是急怒攻心……” 傻了吧? “罢了罢了,谅你这榆木脑袋也猜不出来。”自从得知了早上的那个消息后,李无衣就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你家主子马上就能回杭州了!” 小厮一呆,随之涌上心头的就是极大的狂喜,“什么?我们能回去了?!” 李无衣纠正他:“是我,不是我们。” 小厮懵了,“主子,您要把我丢这吗?” 李无衣道:“你主子是要去执行秘密任务,不方便带你。” 小厮稍稍宽了心,又问道:“那您什么时候出发?” 李无衣:“今晚。” 小厮没想到他会这么赶,不免絮絮叨叨的说着来不及整理,要赶快回府。 李无衣不语,仰头望着苍碧如洗的天空,悠悠叹道:“我知道妄言比我忙,想要他过来啊,是不可能了,山不就我,那只能我来就山了。” 小厮:“……”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叶庄主。 所以主子你是真的有秘密任务要执行才去的杭州吗?真的不是因为想去杭州才主动请缨执行秘密任务? *** 李无衣趁夜出发,一骑绝尘,不眠不休的赶了好几天的路,彻底熬不住的时候,就随便找处地方靠马小憩,等到稍稍恢复精神了,又开始马不停蹄的赶路。 时间缓缓流逝,路边的风沙狂石慢慢有了柔意,小桥流水杨柳袅袅的景致也逐渐变多,空气中仿佛都充盈起淡淡水气,这里是李无衣熟悉无比的江南,有他想念已久的人。 离藏剑山庄越近,李无衣的心情就越是激动,这一路来的疲倦和乏累仿佛瞬息离他远去。 以马换舟,顺风顺水,不过须臾就能见到藏剑山庄巍峨高耸的庄门,黄衫背剑的藏剑弟子正在巡庄,有人眼尖看到他,还以为是花了眼。 “李、李将军?” 有藏剑弟子震惊行礼,李无衣虚扶了他一把,劈头就是句:“叶庄主何在?” 藏剑弟子结结巴巴:“庄主……庄主昨日才随运送物资的车马离庄,想来现在应该到……唉,李将军你去哪?!” …… 宽阔平稳的官道上,叶妄言骑马走在队首,身后是数名黄衫背剑的藏剑弟子,和一辆又一辆载满物资的马车。 老实说,叶妄言觉得心里有很重的负罪感。 他自成为藏剑庄主以来,一直将山庄的一切排在第一位,凡事管辖井井有条,在他治下,从未出过任何乱子。 可现在,白露当天的诸项事宜半点没考虑,反倒是全部丢给了师弟们……他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一年多没见那人了。 他向来冷静自持,却没想到人的思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浓烈,最终战胜理智。 …… 就在这时,身后突有劲马飞驰声传来,由远及近,急似擂鼓,被动静惊到的藏剑弟子们纷纷回头,却在看到来人时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叶妄言想事入了神,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转变,直到那马掠过他身边,手中缰绳忽而被人拽走,叶妄言这才警醒,抬目望去,却撞上张风尘仆仆的俊脸。 那人拉住了他的马,长久紧绷的心神终于得以松懈。 好在叶妄言一行身带辎重,走的不快,他这一路紧赶慢赶的,总算是追上了。 叶妄言就跟傻了似的看着他,似乎想不明白远在天边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特别是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又燃着灼烈炙热的幽光,就像是天下泻下来的星光,熠熠明亮到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叶妄言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李无衣克制住了在大庭广众下将人抱进怀中的冲动,薄唇一扬,嗓音清润:“小少爷,好久不见了。” “……你为何会在此?” “来就山啊。”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二十四节气之番外(策藏) 叶奎要回济南了。 他原是山东人氏,数年前拜入藏剑山庄叶炜门下,本为学得铸剑之精髓,回家开个铁匠铺养活全家,可惜安史之乱的突然爆发,安禄山狼子野心,大军压境,唐廷岌岌可危。 唐军式微,除东都天策外再无可用之兵,反观逆贼安禄山帐下兵马,防务之轻,练兵之勤,骁勇善战,一路州镇望风而降。 安军兵威愈见兴盛,无人可触其锋芒! 国仇在前,生灵涂炭,江湖名门纷纷愤而从戎,赶赴战场。 这一战一打就是八年之久,唐军败多胜少,再无可退之地,曹雪阳孤注一掷,从江湖名门中选出一小队精锐人马,潜入安禄山的府邸,意欲暗杀逆贼。 这些都是名门栋梁,个个惊才绝艳,肩负门派振兴之重任,然安府固若金汤,戒备森严,就算他们是不世之才,也终究是血肉之躯,暗杀计划实施当晚,去了十一人,回来的只有四人。 叶奎就是这回来的四人之一。 随着安禄山的死亡,安氏势力分崩瓦解,唐军趁机收复洛阳、长安等地,历时数年的战乱终于结束。 藏剑山庄开始慢慢恢复往日繁华,战乱中摧毁的城镇也被修缮完好,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幸福。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于是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月夜,叶奎找到庄主叶妄言,表达了自己想要离开的想法。 叶妄言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你以身涉险斩杀安贼,立下的是重功,前几日五庄主还说想将你收为继承人……” 他的语气很温和,眸光湛湛若水,“你也知道五庄主孑然一身,再过个两三年,庄内诸事上了正轨,他也就退下来了,到时候,你就是新任的藏剑五庄主。” 叶奎道:“谢庄主厚爱,只是叶奎来藏剑本为铸剑,并无其他想法……叶奎出来多年,也该回去了。” 叶妄言看他神色认真坚定,知道是说不动他了,不由轻叹出声:“也罢。” 夜间风凉,他身上随意披着件外衫,长发未束,任其披泄,室内昏暖的烛光明灭闪烁,光影落在他发间,折射出乌黑柔亮的光泽,而他眉眼如画,眼神寂寥,“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便不强留了。” 他与叶奎年纪相仿,曾一同拜于庄主叶英门下,与叶奎不同的是,他生来便是藏剑山庄的少主人,藏剑于他而言是家,于叶奎而言却只是暂居之所。 叶奎原本就不欲久留,若没安史之乱,恐怕他早已回了老家,开起了他的铁匠铺。 只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和难过,毕竟战事之后,与他一起学艺的师兄弟们就只剩下叶奎一人了。 现在,连这唯一的师弟也要离开了。 叶奎低着头,并没有看叶妄言,所以也就没能看到年轻的庄主眼中满溢而出的悲伤。 “谢庄主成全。”他的声音低低的,少顷,又补了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妄言师兄,保重。” 叶妄言心头微触,不由自主的看向他,叶奎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眸中闪闪明熠,正温柔的冲他微笑。 妄言师兄…… 这熟悉的称呼让叶妄言有种回到昔日把酒高歌的错觉,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四海升平,盛世昌隆,而他们还是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人,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你也一样。”短暂的恍神后,叶妄言收拢思绪,抑制住喉头滚烫,“江湖路远,愿君珍重。” *** 叶奎如他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叶妄言久久站在门前,目送着昔日师弟远去,眸中满是孤寂。 大概是今晚的月色太过薄凉,太过应景,所以才会身心俱冷。 忽然间,一具温热的身体从后方贴了上来,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拥着他,手臂的主人语带心疼,“更深露重,站在外头做什么?” 近几月军政繁忙,李无衣驻守洛阳忙的跟陀螺似的,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当即快马赶赴藏剑,没成想刚一进院子,就见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衣袂飘飘,独立廊下,似欲乘风而去。 叶妄言一向矜持自持,便是私下也鲜少能接受这般亲密举止,但是想起从前,不免感伤物是人非,“叶奎要走了。” 李无衣微讶:“为何?之前不是还说要让他做五庄主?” “说是想家了。”叶妄言微微闭目,叹息道:“他的妻儿都在老家,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提过要将亲人接过来,我早该想到的。” 李无衣见他眉透落寞,心中一揪,忍不住道:“你若是想他了,我们可以去济南看他。” “济南与杭州隔着千山万水,想再相见,怕是难了。” “水有舟可渡,山有径可行,当年我们一路北上至灵武,何尝不是翻山越岭?” “……” “没事,我还在。” 叶妄言乱如麻的心境奇迹般平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修眉微蹙,正想喝令他放开,眼前却忽而一黑,温软滚烫的唇压了下来。 叶妄言:“……” 算了,看在他的安慰比较管用的份上。 他这难得的乖顺让李无衣瞬间亢奋了起来,当即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屋内走去。 叶妄言猝不及防,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被压到床上,而某人已开始急不可耐的撕扯他的衣服。 “李无衣,你别得寸进……唔。” …… 夜渐渐深了。 春意却在悄悄蔓延。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策藏之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上) 残阳如血,映照在遍布狼藉的潼关战场上,平添出几分凄凉。 叶温礼出手如电,剑势凌厉,须臾便取了眼前的狼牙贼子性命,然而一旁有狼牙军放出暗箭,就在即将射进他后背之时,银枪突现,撞飞了那簇浸有剧毒的长箭。 叶温礼被声响惊动,一回头,就看到秦司彻冷峻坚毅的面容。 又是他! 每次上阵杀敌,这人总会如影随形的跟在他身后,就像是甩不掉的尾巴,默默为他挡着背后暗箭和偷袭。 远方传来唐军的击鼓声,雄浑而急促,昭示着退兵撤退之意,叶温礼杀意正盛,一时间克制不住,正欲再斩数人,却被秦司彻及时夺过轻重双剑,“走!” 他一声低叱,钳住叶温礼的手臂,强行拉他离开。 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叶温礼浑身浴血,身上也有不少伤口,秦司彻握着的地方刚好是他衣袍碎裂之处,因此,男人滚烫而有力的体温毫无阻隔的通过相触的肌肤传出,竟使得他欲出口的叱责瞬息化为虚有。 又是这样! 每次的每次,只要一被秦司彻触碰,他的身体就会不受控制。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抵抗的举动抵抗不了,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只能任人摆布。 秦司彻一路疾走,拉着叶温礼与唐军汇合,之后随众人一同撤退,在唐军营地近在咫尺之际,臂间突然一空,叶温礼下意识瞥了眼,就见秦司彻默默退到了他的身后,就像是往日的每一次般,沉默而令人安心。 叶温礼无意识的抿紧了唇,穿过人群,回了自己的营房,秦司彻一直跟着他,在看到他撩帘走进帐篷,这才于帘门口站定。 帐篷内,叶庭昀刚换上干净舒适的常服,就看到叶温礼满身血污的走了进来,温雅有仪的藏剑公子额角一抽,连连摇头:“上阵杀敌的人这么多,怎偏偏就你一人能搞得如此狼狈?” 叶温礼不说话,低头就开始解自己的外袍,他这么旁若无人,叶庭昀也见怪不怪,侧头吩咐随行的小丫鬟将准备好的热水倒入浴桶后,自己知趣的出去了。 秦司彻还在外头,叶庭昀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秦司彻颔首,“叶兄。” 叶庭昀俊秀的眉眼一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你这样子,好像伤的比我那个小师弟还重。” 秦司彻言简意赅:“无碍。” 叶庭昀:“我去找军医过来,你先进去坐会儿吧。” 秦司彻轻应了声,撩帘走了进去。 叶庭昀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帘后,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 秦司彻一进去就看到叶温礼□□着身子,坐在浴桶中闭目养神。 帐篷内静悄悄的,热气氤氲,却吹不散他骨子里透出的冷漠,那眉眼仿佛是冰雕玉砌,精致中带着拒人于千里的疏寒。 他的眼珠乌黑,沉若深潭,定定注视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一言不发。 秦司彻显然没想到他居然在沐浴,登时僵在当场,也失了反应。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了很久,谁都没说话。 倏然,叶温礼站了起来,水声哗啦,粒粒滚圆的水珠自他白皙瘦削的胸膛滑落,秦司彻面上一派冷静,喉结却微微动了下。 叶温礼随意扯过边上搭着的外袍,他发丝犹带湿意,很快濡湿了单薄的外袍,秦司彻有些看不下去的抓起一条白巾,轻柔的替他擦拭着长发。 叶温礼对他的亲近并不排斥,但正是因为这种不排斥,让他愈发疑惑。 他生性孤僻,就连师兄们想要近他身也是下意识的避让,可偏偏对于这个人,不管是他的靠近还是触碰,他都不抗拒。 两年前的一场大病,让他丧失了过往的所有记忆,也是那个时候,秦司彻风尘仆仆的赶来藏剑,照顾着缠绵病榻的他,等到后来他能下地走动了,秦司彻就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他熟知他的习惯,熟知他的剑法,熟知他的一切,可于他而言,秦司彻却像是一个谜团。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他的声音似雪山冰晶,有种晶莹剔透的冷然,“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秦司彻微怔,未了,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两年多来,你是第一次问我这些问题。” 叶温礼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没有说话。 秦司彻替他擦干了长发,又拿起木梳轻轻梳理,他的声音平静,细听还能感觉到一抹淡淡的柔情,“你是我的结义兄弟,我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 叶温礼又问:“那你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结义兄弟生出欲念?” 秦司彻心中一惊,下意识的低头看他,可惜因为此刻姿势的缘故,他并不能看清叶温礼是何表情,只听到他继续用那种冷若冰霜的声音淡淡续道:“我听到了。那天夜里,你叫着我的名字自渎。” 死一般的寂静中,叶温礼抬起下颚,肤白细腻的面容孤冷淡漠,他面无表情道:“你想上我,却不敢付诸行动,秦司彻,你是懦夫吗?” ****** ****** 秦司彻落荒而逃。 营帐内,叶温礼独站原地,冰雕玉砌的精致面容上无一丝神采,沉郁淡漠,寒如冷川。 他安静的注视着秦司彻离去的方向,薄唇慢慢抿了起来。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见不到秦司彻的影子,就连晚上他也没回营地休息,这个人就像是融如海中的一滴水,彻底的消失无踪。 对此叶温礼浑不在意,近日狼牙军少见的安分,也没什么动作,唐军上下也能松上一口气,好好放松。 他该吃吃该喝喝,过的与从前无二,倒是叶庭昀有些不习惯,若有所思的问了句:“最近怎么没看到秦将军?” 叶温礼长睫微垂,端着茶杯缓缓啜饮了口,没有说话。 叶庭昀对他了解甚深,见状也不以为意,兀自续道:“你们是吵架了?小师弟,不是我说你,你这性格也太古怪了吧,连秦将军这么好的脾气都受不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叶温礼低头喝茶。 叶庭昀:“打小儿就不让人省心,长大了更是奇怪,好歹以前还能说几句,现在你看看,”他漂亮的眼眸一瞪,平白透出几分春情,“你看看,我说了这么多,你半个字都不见吭。” 叶温礼抬指,拿起一块糕点。 叶庭昀:“小师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唔!” 叶温礼直接将糕点塞进了叶庭昀唧唧歪歪个不停的嘴。 入口的糕点软糯甜香,叶庭昀咀嚼了几口咽下去,还想开口,又是一块糕点塞了过来。 “昀少爷!” 忽然有人撩开帐帘,大步走了进来,李行戬一身戎装,手持银枪,年轻的面容坚毅沉稳,叶庭昀听到动静回头,还沾有糕屑的薄唇将将擦过叶温礼的指尖,李行戬眸色一深,想也没想的上前,一把攥住了叶庭昀的手腕,稍一使力,后者便跌入他的怀中。 李行戬紧紧攥着他,占有欲十足,叶庭昀向来爱面子,在叶温礼跟前以这种弱势姿势示人,脸上顿时就挂不住了,“臭小子,还不放手。” 李行戬:“我不!” 叶庭昀牙痒痒:“你找打是不是?” 李行戬:“那你打吧,反正我不放!” …… 叶温礼默默起身,走出了帐营,将争吵置之于后。 唐营内,唐军和各门派的弟子混迹一处,神色都带着久违的轻松。 人多意味着吵闹,叶温礼避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出了唐营。 秦司彻远远的跟在他后头,小心谨慎的藏匿,生怕被他察觉。 路旁草木植被茂盛,郁郁葱茏,人走过时袖摆拂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叶温礼的步伐看似闲适,一步走出时却迈得极远,须臾便前行了数米,秦司彻有些急切的追着他,一个不察,脚下倏空。 哗啦啦—— 砰—— 突如其来的响动惊起了密林中一群飞鸟,它们扑棱棱的扇动着羽翅,急旋着飞过叶温礼头顶,后者抬头,柔顺的长发顺势从肩头滑落,他眸色深远,像是在注视着那群远去的飞鸟,又像是透过飞鸟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最终,他身形微转,目光落在了方才发出巨响的地方。 *** 秦司彻从落叶和泥土堆上爬起来,慢慢拍掉身上的落泥。 头顶的洞口与他遥遥对望,秦司彻有些呆愣的仰着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掉入这种深坑之中。 此洞又深又宽,四壁光滑,满腹植被,几乎无可借力之地,秦司彻有些伤脑筋的目估了下洞的高度,得出了结论—— 仅凭他自己是没办法上去了,看来只能等营地的人发现他不见出来寻找了。 他四下看了眼,找了个较为干净的地方,刚准备坐下,眼前便凭空落下了一个人。 那人着了身淡黄衣衫,发冠高束,眼珠乌黑,沉若深潭,他落地后目光略移,正好落在了旁边完全僵硬成雕像的秦司彻,淡淡啊了声:“原来是你。” 秦司彻完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这种境地和叶温礼打照面,当即张口结舌,惊慌失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惜这深坑中一览无余,无处可逃,秦司彻薄唇开合数次,却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这些日子他都暗中默默的关注着叶温礼,还兼之悄悄尾随,但像是现在这样正面对视,还是第一次。 他少有的不吭气儿,倒是与往常有太大差异,叶温礼微微歪了头看他,像是等着他的回答。 秦司彻被他一看,心跳不自觉加速,“你、你你你怎么也掉掉掉下来了……” 叶温礼:“来看是哪个傻瓜掉进了陷阱。” 某个掉入陷阱的傻瓜:“……” *** 天渐渐暗了下来。 秦司彻在洞里找了些干柴,用火折子烧了团火,叶温礼坐在一侧,正慢慢吃着秦司彻刚找回来的野果。 那些野果生的圆润玲珑,瞧着饱满又红艳,口感虽然有些涩,但好歹是能入口,以填饱腹。 叶温礼吃了两颗,剩下的放回了火堆边,秦司彻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免关切道:“这里只有野果可以吃,好歹多吃一些,否则待会儿要觉得饿了。” 叶温礼又恢复到以往的闷不吭声,火光映照着他的半边面孔,仿佛让那常年倾覆的冰雪之气逐渐消融,更显剔透清隽之美。 秦司彻劝了句,见他没反应,也就不再继续了,他坐在他的旁边,能清楚感觉到从身边传来的淡香,参杂着平缓而沉稳的呼吸声,让人十分心安。 叶温礼缓缓合上双眸,开始闭目养神。 秦司彻见状,解了身上的披风,轻柔盖在了叶温礼身上。 …… 半夜,浓烈的热意让秦司彻急喘着睁开了双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策藏之我这有坛成年老醋你要不要尝尝(上) 秦轶风的脾气特别好,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生气。 府内需要外派他永远第一个报名,同僚找他帮忙也是来者不拒,像这种肯干活任劳任怨的人,自然是人人喜欢,每年被评为天策府的标兵劳模。 但是叶飒很不爽。 秦轶风忙的脚不沾地,就意味着没时间陪他,而且每次都是他千里迢迢从西湖赶来洛阳,就从没见过他来过藏剑哪怕是一次! “你是不是少林寺里出来的啊?一个经常上战场杀敌的人揣那么多的慈悲心有什么用?!啊?!!”叶飒揪着秦轶风发饰上的白翎毛,简直恨不得拿重剑拍他脑门,看看能不能把人给拍精明一些。 秦轶风好脾气的笑了笑,纵容着他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一团糟:“能帮一把是一把,反正是举手之劳罢了。” 叶飒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所谓的举手之劳也太多了!我来洛阳都多少天了?嗯?你陪过我一天吗!” 秦轶风搂着他细瘦的腰身哄道:“乖,别闹脾气。” 叶飒啪的一下打开他的大手,瞪他:“谁跟你闹脾气了,秦轶风!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陪我出门,我就……” “秦师兄……” 就在这时,门口探出个小脑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头顶着毛绒绒的白球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屋内争执的两人,看起来有些畏惧。 秦轶风立时松开叶飒,走了过去,“小花儿,怎么了?” 小花儿是曹雪阳收在身边的小丫头,平日里帮着传话跑腿,也算是个熟面孔了,只是她生性羞怯内向,刚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争吵,难免有些害怕,“曹、曹将军……想让你去一趟黑戈壁。” 秦轶风一怔,想起了先前曹雪阳召集众人说的事,不由正色:“什么时候?” 小花儿道:“越快越好。” ……越快越好,也就是要即刻出发了…… 秦轶风不由得回头看了叶飒一眼。 后者正在气头,一见他这神色,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去吧,不是有急事吗?赶紧收拾收拾动身吧。”叶飒气到极致,反而笑了起来,细柔多情的眉眼舒若柳叶,一双眼眸清如溪涧,此刻正漾着粼粼波光。 他笑容满面,看上去并无半分不悦外泄。 秦轶风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免又生出几分愧疚。 叶飒是通情达理之人,从来不会无理取闹,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失约…… 秦轶风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送走小花儿后,回到叶飒身边,大手按住他的肩,沉声允诺:“你先回藏剑等我,结束了黑戈壁的事,我就像曹将军告假。” 叶飒忍住了重剑砸他脸的冲动,笑着点头。 这句话他听了不下百十遍,可从未见秦轶风兑现诺言。他要是再信他,叶飒这两个字他就倒过来写! 秦轶风还要收拾行李,叶飒就让他别再送,从屋内走出来时,叶飒面上挂着的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隐而未发的澎湃怒意。 ——秦轶风,你大爷!!! 他怒气冲冲的从马厩牵出自己的马,天策府的管事见他一脸煞气,也不敢上前询问,眼见着一人一马远去,消失于视线中,这才心有余悸道:“叶少爷这是怎么了?” 马厩的小厮道:“怕是又和秦将军发生口角了吧。” 管事想了想,觉得这个推断很正确,“秦将军脾气好,宠的这位少爷的气性儿是越发大了。” 藏剑叶家与天策府交情匪浅,府内众人也一贯钦佩叶家人君子如风的仪态,只是这位叶飒少侠……偏生是个异类。 脾气大,喜骄奢,任性自我,简直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思及秦轶风温文有礼的举止,管家连声叹气:“秦将军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 秦轶风此行前去黑戈壁,身负密令,原以为很快能将事情解决,谁料途中生变,一折腾,竟是花费了数月有余。 等他回了天策府报备,又与师兄弟们解决完后续事宜,才发现叶飒回了藏剑后音讯全无,不仅没有寄来半封书信,就连他寄过去的信也像是石落大海,毫无回应。 他日日去天策府的信使处询问,时间一长,信使也烦了,只好道:“叶少爷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耽搁了写信,秦将军,你再等等吧。” 秦轶风紧紧蹙着修眉,“我回来大半个月了,再加上去黑戈壁的时间,都有小半年了,怎么可能一封信都没有。” 信使无奈摊手:“可我这确实没收到信啊。” 秦轶风问:“会不会是弄丢了?” 信使苦笑:“秦将军,就算真的是不小心丢了信,也不至于叶少爷寄的每封都丢了吧?更何况……这府中也没其他人说丢了信……” 说到这,信使看他满脸忧愁,便劝道:“许是叶少爷真的忙呢。” …… 秦轶风从信使处出来,步履沉重,一步一滞。 微风吹徐,拂起他披泄于肩的长发,他修眉深锁,眸中透着担心,看起来忧虑忡忡。 不应该啊,阿飒从不会这样的,他们相识十数年,还没有一次是长达半年没有联络的。 难道是他回去的途中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种可能,秦轶风仿佛看到叶飒被奸人所害,面色唰的一白,终于沉不下气了。 他匆匆冲到曹雪阳的居所,小花儿还没来得及通禀,就听到他高声道出句:“曹将军,我想请长假!” 秦轶风自小在天策府长大,生性温文有礼,何曾有过如此失态之举? 这就是位重病都要坚持巡城的主儿,可现在却要请足足三月的长假,曹雪阳意外之余,自是应允,只是心中好奇,实在想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小花儿望着秦轶风匆匆离去的背影,怯怯道:“将军,您先前安排秦将军去黑戈壁的时候,我看到秦将军和叶少爷在吵架。” “听信使说,秦将军每天都要去问有没有叶少爷的信。” …… 小花儿透露的讯息虽然不多,但曹雪阳稍作联想,也猜出了个大概。 年轻的天策女将军抬指抚额,娇嫩的红唇一翘,露出抹了然的笑容,“看来这次是我之过了。” 另一边,收拾好行李的秦轶风一刻也没耽搁的出了府,万里跋涉,好不容易赶到藏剑,却扑了个空。 “飒师兄携友出门远游,不知归期。”藏剑弟子看着风尘仆仆的秦轶风,一边引他往庄内走,一边解释道:“秦将军,你有什么要紧事吗?葭师兄在庄内,或许可以找他解决。” 阿飒没事…… 秦轶风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终于飘悠悠的落了肚,须臾又觉得不对,既然阿飒没事,为什么他连信都不回了? 思及此,他又焦躁了起来。 他跟在藏剑弟子身后进了君风院,叶葭正在核算账目,见来人是他,不由惊讶:“秦将军?你怎么来了?……哦,飒师兄不在庄内,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侯在旁侧侍奉的婢女很有眼力劲儿的上了热茶和糕点,秦轶风草草对婢女道了谢,便冲叶葭道:“我知他不在,阿飒去什么地方了?” 叶葭摇了摇头:“飒师兄并未细说。” 秦轶风的俊脸顿时垮了下来。 叶葭见状,又道了句:“秦将军,若你不赶时间,就先在庄内住下吧。蒹师弟生辰将近,飒师兄出门前答应过要回来为他庆生。” 秦轶风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叶蒹少爷的生辰是何时?” 叶葭道:“五日后。” 五日……竟还有这么久吗…… 秦轶风打起精神,语气沉着坚定:“好,我等。” *** “……所以,他现在就住在庄内。” 叶葭简略将秦轶风找来藏剑的事说了遍,口有些渴,端起旁边茶喝了口。 他跟前的美人榻上,叶飒懒懒躺着,长发散落,面容白净,不咸不淡的噢了声。 叶葭见他一脸不以为意,暗暗称奇:“师兄,你之前不是天天盼着秦将军过来吗?怎么现在人来了,你又避而不见了?” 叶飒抬眼,长睫扫过,露出双溪涧清泉般黑白分明的眼眸。 那眼极亮,璨璨然若朝辉。 “秦轶风当我是什么?想见就见,想不见就丢一边?让他等着吧。”叶飒傲慢的翻了个身,以背对着叶葭,心里堵着的那股气更冲了。 都过去大半年了,秦轶风这家伙居然才想起他,天策府门口的那只狗他都记得每天去喂,他这么个大活人没消没息了这么久才发现……可想而知,这人心里哪里有自己! 叶葭也知道他还在怄气,温声道出句:“我已经和他说了,五日后你会回庄。” 叶飒一个激灵,直接坐了起来,“谁准你这么说的!” 叶葭气定神闲的放下茶杯,“师兄,闹变扭这种事呢,得适可而止,要是真把人给气走了,糟心的还不是你自己。” 叶飒怒:“现在生气的是我!满肚子气!谁管他生不生气!我只知道我很生气!” “秦将军胸有沟壑,是心怀天之人,我这么帮你骗他,真是于心不忍……可谁让你是我师兄呢,秦将军惹得师兄不高兴,自然是当罚!”叶葭深谙打一巴掌给颗甜枣之道,眼见着叶飒神色渐缓,这才续道:“燕凌这两天就回来了,不如邀请他来参加蒹师弟的生辰会?” 叶飒微微凝眉,白净的面容上现出几丝疑虑:“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叶葭但笑不语。 秦将军只知道师兄是携友出门远游,可要是让他知道这友是燕凌…… 燕凌自小与叶飒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足为外人道,食则同器,寝则同床,曾让秦轶风醋意滔天,很是恼恨。 如果说这世间有让好脾气的秦轶风冷下脸的人……那一定就是燕凌了。 他曾霸占了自己未曾参与过的时光,而在那段时光中,叶飒对他极其依赖,更甚至于比依赖现在的他还要依赖燕凌。 在叶飒心中,永远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插在了他们之间。 好在后来燕凌去了雁门关,天高地远,通信困难,渐渐也断了和叶飒的联系。 可如果他回来了呢。 如果让秦将军知道,失联的这大半年飒师兄都和燕凌在一起…… 叶葭唇边的笑意渐渐加深,忽然无比期待五日后的到来。 ****** ****** 五日时间一闪而逝。 藏剑上下都在为着叶葭的生辰宴会忙碌,就秦轶风一人得空,早早等在山庄门口的码头前,翘首以待叶飒的归来。 已经大半年未见到阿飒了。 也不知他是胖了还是瘦了,过的好不好…… 在外远游,总归是不便的地方多,他会不会觉得不习惯? 秦轶风左思右想着,站立不宁,一颗心煎熬焦躁,只恨不得能立刻见着叶飒。 就在这时,山庄里匆匆跑出名藏剑弟子,一见到站在码头上的秦轶风,顿时眼睛一亮:“秦将军!” 秦轶风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那藏剑弟子已经跑到了他的眼跟前,“秦将军,你现在可有空闲?” 秦轶风被他问的一愣:“啊……有是有空……” 藏剑弟子瞬间松了口气:“太好了!那能不能劳烦您去一趟扬州醉白楼?之前订单的时候数量写错了,现在少送了20坛,酒宴上怕是不够喝。” “这……”秦轶风为难,如果现在去扬州,恐怕得耽搁不少时间,他许久未见叶飒,其实比较想呆在这等着,因为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叶飒。 藏剑弟子看他迟疑,忙可怜巴巴的续了句:“实在是我这脱不开身,要不然也不会拜托你,将军……” 秦轶风脾气温和,向来都很好说话,是以庄内众人对他也不见外,时不时就要拜托他这件事劳烦那件事的,就像是现在,秦轶风一看他那样子,顿时就心软了:“那好吧。” 藏剑弟子瞬间开心,“事不宜迟,还请将军快快上路。” 秦轶风颔首:“我这就出发。” *** 寿宴于吉时准时开始。 叶飒自从入了席间,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他坐姿笔挺,修长的指节微屈,漫不经心的叩击着桌面,秦轶风这家伙……又跑哪去了?! 叶葭那边厢推杯换盏,偶然瞥到了叶飒不住扫视四周的动向,不由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上前,轻轻拍了下叶飒的肩,后者霍然抬头,眼神在触及到他时,又流露出一抹浓重的失望。 叶葭忍着笑,清了清嗓子,“我方才听人说,秦将军去扬州买酒了。” 叶飒几乎是顷刻皱起了眉,“买酒?” 叶葭点点头,“不错,采买的弟子出了点差错,少订了二十坛酒,所以劳烦秦将军跑这一趟。” 叶飒:“……”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将满腔的恼意也悉数浇上了心头。 叶葭问道:“师兄还在生气吗?” 叶飒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我有什么好气的。” 叶葭瞅着叶飒的神色,故作叹息:“秦将军知道你今天回来,天还没亮就在码头上等着,吹了大半天的凉风,结果人没等到,却被支去了扬州跑腿……” 叶飒冷哼:“该!” 叶葭接话道:“确实该!师兄千里奔赴天策府,却受了一肚子的气儿,做师弟的可不得好好惩治秦将军一番!等他到了扬州,哼哼!” 叶飒抬眼,看到叶葭面上未加掩饰的幸灾乐祸,额角不由一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叶葭笑眯眯的续了句:“秦将军不是喜欢助人为乐吗?那我就让他助人为乐个够!师兄放心,今天秦将军是回不来了!” 说到这,叶葭顿了下,复才笑道:“怎么样?这下师兄开心了吧?” 叶飒:“呵呵……我自是开心的。” 叶葭:“那就好。” 有人见了叶葭在这边,过来攀谈敬酒,叶飒见自家师弟的注意力被旁人吸引,面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叶葭从小就是个鬼灵精,秦轶风落到他的手里,还不得折腾的掉层皮! “真是个笨蛋!”叶飒气恼的小声嘟哝,又倒了杯酒,愤愤喝下。 他心里带着气,闷头喝了一会儿,脑子已有些晕了,而这时,屋外突然走进一人。 男人形容低调的着了身便衣,手携刀盾,面容冷峻坚毅,似经严寒风霜,缓步入屋时并未引起什么人注意,直到他在叶飒身边落了座,这才让后者晕乎乎的看了他一眼。 叶飒喝的多了,反应也有些迟钝,他盯着男人看了好半天,才口齿不清的吐出三个字:“燕、燕凌?” 语气充满了惊疑。 燕凌轻应了声,拿掉了他手中的酒杯。 叶飒还是那副呆呆的样子:“你……怎、怎么回来了?” 燕凌问道:“燕帅来扬州办事,我随同前来,可在此停留半个月左右。” 叶飒:“这、么好啊……” 燕凌:“燕帅知道我祖籍在扬州,遂放了几天假,让我得以访友。” 只是没想到,刚一回来,就见着他醉成这幅德行。 叶飒慢吞吞的噢了声。 燕凌见他不甚清醒,就想带他先离席,谁知刚拉了人走,后者脚下就是一软,燕凌连忙搀住他,叶飒顺势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燕凌身上,不停晃着头:“不、不行,走不了……路、路太滑了……” 两人离得太近,燕凌能清楚闻到从怀中人身上传出的酒香,其间还参着叶飒惯用的衣料冷香,让人不免心神激荡。 燕凌定了定神,维持着半搂半抱的姿势将人带回房,叶飒倒在床上,面白而净,颊畔飞红,薄唇更是被酒水润泽的潋滟波光,半坐床侧的男人目光深幽,忍不住伸手触上他温软的唇,缓缓抚弄。 *** 秦轶风到了扬州醉白楼后,才发现取酒压根就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取酒需要先付酒钱,可他身上钱不够,只得跑了趟藏剑在扬州的钱庄,结果钱庄里头又出了点事,他帮着调说解决,好不容易把银子取了,外头的天也黑了,他急急忙忙的跑去醉白楼,可人家生意火爆,所有人都忙的团团转,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帮他运酒。 秦轶风无奈,只能满大街的找了几个挑夫,将酒挑上码头,可一连驶走的数艘船都被人包了,他枯等数久也未见空船,急的火烧火燎,还是那挑夫看不过去,取了自家的一叶扁舟,这才得以赶回藏剑。 然而寿宴早已结束,守门的藏剑弟子见着他搬了这么多坛酒回来,连忙上来帮忙:“秦将军这是去了哪里?怎的现在才回来?” 秦轶风苦笑:“取酒去了。” 藏剑弟子哦了声,复又关切问道:“秦将军可有用膳?” 秦轶风忙活了一天,滴米未进,这时被人一问,才感觉到饿意,“未曾。” 藏剑弟子道:“那刚好!厨房留了不少酒菜,你吃点填填肚子。” 秦轶风点了点头,又问了句:“那个……阿飒回来了吗?” 藏剑弟子笑道:“飒师兄在庄上,不过宴席上喝多了,现在估计早就歇下了。” 已经睡了啊…… 秦轶风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没事,明日一早去见阿飒也行,既然他已经回来了,总是能见上面。 …… 然而,现实与想象终归是有些差别的。 第二天,当秦轶风雀跃的跑去找叶飒时,杏眼桃腮的小婢女为难的蹙了眉,软声道:“秦将军,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少爷与燕将军去了长歌门,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 秦轶风愣住,“燕将军?” 小婢女解释道:“就是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燕凌燕将军。” 秦轶风心中一紧:“燕凌不是去了雁门关?” 小婢女:“是呀,这不是昨儿个回来了嘛!少爷与燕将军多年未见,欢喜异常,昨天还喝醉了呢!”说到这,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哎呀了声,“秦将军,瞧我这嘴儿,可真不会说话,少爷和燕将军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所以……” 秦轶风打断她:“他们去长歌门做什么?” 小婢女道:“找江先生。” *** 清幽风雅的庭院内,江逐天一袭浅绿长衫,神采飞扬,他面前是燕凌和叶飒,三人坐在树下畅谈,书童捧了酒坛过来,江逐天笑着冲燕凌道:“陈年杏花酿,是你去雁门关的那天埋下的,现在已有十个年头。” 叶飒被他说的嘴馋,端起浅口的瓷碗就想去接酒喝,燕凌抬手,稳稳握住了他执碗的手。 叶飒疑惑:“怎么了?” 指间是他细腻白皙的肌肤,燕凌喉间动了动,平静道出句:“你昨日已醉过一次,今天就别喝了,伤身。” 叶飒道:“你没听逐天说吗?这可是十年的杏花酿,我想尝尝。” 燕凌不理他,侧颜望向江逐天,“逐天,酒留着下次喝。” 叶飒:“喂!” 江逐天倒是没什么意见:“行,不喝酒,那我们就饮茶。” 他看了书童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下去备茶了。 叶飒有些不高兴,修眉紧紧拧着,江逐天注意到了,便笑着劝了句:“小少爷,燕凌是关心你的身体,你就别置气了,这酒没长腿,我们下次喝也是一样。” “而且我这茶也不差,今季刚到的普洱,保管你满意。” 听了这话,叶飒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只是嘴上不肯服软,“燕凌这家伙,一回来就跟老妈子似的管上管下,真烦!” 燕凌闻言,故作恼怒:“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还在这倒打一耙!” 叶飒:“难道我说错了?” 燕凌:“你没说错,错的是我,好吧?” 叶飒一听这话,再绷不住面上神色,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面容本就生的出众,此刻眉眼舒展,顾盼生辉,更显精致绝美,一时间,燕凌竟看的呆了。 江逐天也在笑,一个不经意的抬眸,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银甲红衣,不是秦轶风又是谁? 他也不知是何时到的,在那站了多久,肩上已满是落花。 “秦将军?” 江逐天惊讶起身,宽大的袍袖扫过桌案,拂下了几瓣落樱。 他这一喊,叶飒执杯的手顿时僵在半空,燕凌注意到他的动作,修眉微蹙,“阿飒?” 叶飒回神,淡淡嗯了声,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喝茶。 他长睫微微垂了下来,遮住眸中神采,而这时,秦轶风已在书童的带领下走到了他们面前,江逐天微笑招呼:“秦将军,请坐。” 秦轶风颔首,坐在了叶飒的对面,江逐天见他极其自然的抢了自己的位置,也不见任何不满,好脾气的往边上挪了下。 他知道秦轶风是为了叶飒而来,不过看这情况,这两人之间应该是有些矛盾了:“近日我新谱了一支琴曲,不如弹给几位听听?” 书童知趣的取了佩琴过来,江逐天就地而抚,琴音淙淙,如山高水长,空旷轻灵。 然而在场的三人各有心思,都没怎么仔细听琴,待到一曲琴音至,也只象征性的鼓掌恭维,十分敷衍。 秦轶风几次三番的欲和叶飒搭话,可后者置若未见,完全视他为无物,江逐天见众人都没了聊天的兴致,便借故有事要先离开,派了书童领他们去厢房休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策藏之前男友找我复合怎么办(上) 徐风轻拂,吹动了叶琅卿宽大的袍袖,他独立高楼之上,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楼道尽头,可见有一红衣银甲的年轻将军缓步走来,叶琅卿远远看到他,忽而弯眸一笑,“钺哥哥!” 他声音轻快,雏鸟归巢般的跑向李钺,就在这时,风中突现异动! 数名黑衣蒙面之人瞬间窜出,手中钢刀直刺叶琅卿背后空门,杀气四溢,李钺身影极快的一把搂了他入怀,纵跃腾挪,银枪铮然出手,将数柄钢刀一并压下,继而枪尖一挑一划,那些袭击者们只觉腕间一痛,钢刀纷纷脱手,掉的叮铛咣当一阵乱响。 李钺顺势踩着围栏一跃而出,他虽怀中抱着一人,却丝毫不见疲色,身形如鬼魅般挪闪后,飘飘然的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碑之上。 碑后植有古树,粗壮繁茂,正入花期,风一吹,花瓣便纷纷扬扬,像是下着场带有香气的细雪,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李钺低头,柔声问道:“可有受伤?” 叶琅卿摇摇头,在漫天花雨之中扬起天真无邪的笑容,满满全是依赖。 李钺一见他笑,心中愈发柔软,情不自禁的抬手,替他抚去身上花瓣,可那花瓣越来越多,他收拾了半天也不见效果,渐渐的,花瓣竟在叶琅卿身上落下烙印,血溢了出来,濡湿了少年淡黄的衣袍。 李钺面色一变,还未等开口,就听到叶琅卿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嚷着:“钺哥哥,我好疼啊……” …… 李钺一时惊忪,竟醒了过来。 屋外是师弟秦轶风的敲门声,“师兄,你可起了?” 李钺不答,过长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唯有急剧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主人混乱不堪的心绪,他半坐在床,急促喘息着,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那场旧梦之中,未能醒转。 得不到答复,秦轶风不由提高了音量,又问了声,甚至还砰砰敲了两下门。 许久,屋内才重又响起了动静,紧跟着,便是李钺沙哑的声音:“到时辰了?” 秦轶风答道:“嗯,宫门已经开了。” 李钺沉寂,少顷才道出句:“我收拾一下。” 秦轶风:“好。” 印在门上的那道剪影消失了,李钺扶额,忽然就觉得头疼欲裂。 怎么突然就梦到琅卿了。 自从数年前从扬州调任回东都,为斩断情丝,他刻意断了与叶琅卿的联系,虽然午夜梦回常常会梦见叶琅卿,但那份思念被他按捺的很好,甚至于连他自己都被骗过了。 李钺的失神不过一瞬,下一刻,他面上重又恢复了以往的波澜不惊,掀被起身,开始洗漱。 *** 长安琴馆。 风雅蕴籍的楼阁中,怀抱长琴的长歌门弟子多达十数人,他们皆是低低垂着头,不吭不卑的半跪着,默然不语。 正首的位置上坐着一人,一脸不耐烦道:“江逐天人呢?我们家相爷请他入府弹琴,那是给他面子,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非逼的爷动粗!” 长歌门弟子平静道:“杨公子,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先生被人请去抚琴,至今未归。” 杨虎怒喝:“那就赶紧把人给我找回来!” 长歌门弟子:“先生出门前并未告知我们行踪。” 杨虎拍桌而起:“我看你们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哪,给我把这群人都捆了!” 守在外围的家仆立刻一拥而上,长歌门弟子正欲反击,就听外头一声琴响,泠泠似水,紧跟着,就像是有一道无形气劲凶猛袭来,瞬间将所有家仆给掀翻在地。 杨虎哎哟了声,在地上滚了圈爬起来,就看到江逐天抱琴而来,衣袂翩翩,似九天神祗。他身边还站了个黄裳背剑的年轻少侠,生的是灵动婉秀,明丽动人。 叶琅卿活动了下手腕,反手拔下重剑,往地上一插,“哪来的野狗乱吠,吵得你爷爷我耳朵疼。” 这坚硬平实的地面,竟让人切豆腐似的轻松戳了个洞,可想而知,那把重剑该是有多锋利,杨虎瞬间就怂了,但是口头还在嘴硬:“江、江逐天,反了你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打我?” 江逐天挑眉不语,倒是叶琅卿不耐烦了,“要打就打,别废话,爷赶着听琴!” *** 热闹的长安街市上,秦轶风和李钺一人牵着匹马,在人潮中慢慢走着,他二人刚从宫内面圣归来,自是相同的红衣银甲装扮,英姿飒飒,雄冠勃发,引得不少路人竞相张望。 忽然,秦轶风注意到街边一个小摊上有卖剑穗的,不由驻足,拿起了其中一个淡黄的长剑穗。 李钺瞥了他一眼,随口问了句:“买给叶飒的?” 秦轶风嗯了声,笑着晃了下,“嗯,阿飒最近新铸了把剑,还没配剑穗,我看这个不错,挺配他的那把新剑。” 李钺:“藏剑山庄的小少爷,能看得上这种街边摊上的东西?” 秦轶风无奈的看了李钺一眼:“师兄,你是不是从没喜欢过人?” 李钺被他问的一滞。 秦轶风叹息:“等你有了喜欢的人,就会明白了。有情人之间,送礼是心意,无关价钱。” 说话间,一块断裂的木凳腿儿突然从旁边的琴馆中飞出,正正打飞了秦轶风手中拿着的那个剑穗。 秦轶风:“哎呀……” 木凳腿儿带着剑穗砸在了小摊上,摊主吓得抱头鼠窜,李钺和秦轶风同时看向琴馆,听到里头传来动静极大的打斗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快步流星的冲了进去,就见满场狼藉,地上躺了一地的人,始作俑者斜斜倚着楼梯扶手,重剑插在身前,手上还握着一把细长的轻剑,他身后,是数名抱着琴的长歌弟子。 李钺一看到那名挡在楼梯口的藏剑弟子,就是一愣,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这人应当远在千里之外才是,可秦轶风却捂着额,一脸头痛的喊了句:“叶琅卿!你又给我惹事儿!” 叶琅卿……真的是琅卿??? 叶琅卿被秦轶风一训,丝毫不见理亏:“是他们先挑衅的,就许杨国忠的人欺凌百姓,不许爷见义勇为啊?” 秦轶风:“那你也不能……不能动手打人啊,阿飒不是说了让你乖乖听话,别冲动行事吗?” 叶琅卿:“是他们先动手的,这里的人都可以替爷作证!” 江逐天轻咳着点头,心想少爷你虽然没先动手,但先动了口啊,任谁在被这么一通骂后也不能保持冷静吧。 何况杨府的人嚣张跋扈惯了,更是一点唾沫星子就能点燃。 秦轶风也是熟知叶琅卿本性的,但现在事已发生,多说无益,便到了句:“罢了,你先随我回去。” 叶琅卿收剑,拉了江逐天的手腕,“那逐天跟爷一起走,我要听曲儿。” 秦轶风没有拒绝,同时也深刻的明白,少爷是觉得琴馆被折腾的没了雅兴,不好再听曲,这才舍得挪步,转去他家。 自始至终,叶琅卿都没有看身旁的李钺一眼,就在叶琅卿拉着江逐天经过他面前时,后者一个没忍住,伸手抓住了他。 叶琅卿步伐一顿,侧脸看他。 李钺定定注视着他,这么多年未见,叶琅卿也长大了,眉眼间依稀还有少时的影子,可更多的,还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浸染眼角眉梢,顾盼生辉。 李钺张了张嘴,一句好久不见卡在喉咙口,最终,缄默半响后,他还是道出了句:“以前需要人保护的小少爷长大了,现在也能保护别人了啊……” 话落,他唇边不自觉牵起出一抹笑容,三分温柔三分宠溺,眸光亦在瞬间柔了下来,秦轶风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简直怀疑自家师兄是不是鬼上了身。 毕竟李钺常年到头都是一张冷脸,别说是笑,就连神色稍微柔和上一星半点都未曾有过。 谁知,叶琅卿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他一阵,薄唇一掀,却是冒出句:“关你屁事,你谁啊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策藏之前男友找我复合怎么办(中) 繁闹的街市上,行人如织。 叶琅卿不爽回头,就看到李钺跟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李钺被他这一问,怔了下,眸中似有某种情绪流淌,“我……我送你回去。” 叶琅卿很干脆的回绝:“爷不需要。” 李钺抿了抿唇,低声道:“那你就当我不存在吧。” 叶琅卿很想说,这么大一人杵在身后怎么当成不存在,可突然传来的暧昧呼喊,打断了他的话:“卿卿,你怎么在这啊?” 李钺被这称呼寒了下,下意识抬头,就见路边的酒楼窗旁倚着数位衣着光鲜的贵公子,方才叫叶琅卿\'卿卿\'的人,就是当中那位颊畔浮着晕红,眸色迷离的红衣公子。 叶琅卿额角一抽,那声怒骂都冲到喉口了,可他硬是忍了下去。 因为李钺慢慢皱起的眉和瞬间流露出的不悦,让他忽然生出一计。 “怎么?找爷喝酒啊?”叶琅卿双眉一扬,灵动婉秀的面容明丽动人,突如其来的巧笑颜开让李钺看的呼吸一滞,心跳不由快了几分。 红衣公子显然也是头回看到叶琅卿这么温和的样子,受宠若惊的唔了声,连连点头,“对对,卿卿快上来,我这有好酒。” “好。”叶琅卿弯唇一笑,踩着边上的石墩提气一掠,就像是天边疾飞而过的一只雨燕,稳稳停在了四楼的窗棂。 紧跟着,他身影一闪,跳入房内,砰的一声将窗关上,隔绝了外人的注视。 李钺下意识的往前走了步,但很快又停了下来,他握枪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走到酒楼门口,默默等候。 既然说了要送他回家,自然是说到做到。 …… 时间缓缓流逝,直到月上柳梢,街边的摊贩都开始慢慢收拾东西离去,李钺才看到那群贵公子们醉醺醺的出来。 可惜这当中并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李钺心头一紧,上前一把抓住了那红衣公子,冷声质问道:“琅卿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红衣公子倒是好脾气,冷不丁的被人抓了盘问也不见恼,他笑嘻嘻的打了个酒嗝,含含糊糊道:“卿卿?他……嗝,他早就走啦。” 李钺惊诧,他一直守在门口,根本就没看到叶琅卿出来:“他什么时候走的?去了哪里?” 旁边有人在笑:“琅卿少爷坐了没一会儿就走啦,从酒楼的后、后门,还是我送他去的呢。” “至于他去了哪……许是回了家……许是在江府,唔……要不然就是去了柳月馆……能去的地方多了去了,我们可不清楚……” …… 琅卿变了好多。 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 记忆中那张天真无暇的笑脸再度浮出,但很快,那张脸幻化为现在的叶琅卿,眉眼飞扬,意气风发。 李钺闭了闭眼,终于松开了红衣公子,步履沉重的转身离开。 身后那些贵公子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李钺的不对,嘟嘟囔囔着,一字不落的全入了李钺耳中: “这人谁呀?” “估计又是哪个爱慕琅卿少爷的人吧。” “我家、我家卿卿一直很受欢迎,不过像他这样死缠烂打的,倒还是头一次见。” …… 李钺浑浑噩噩的,也不顾夜色已深,直接敲响了叶府的大门。 他和秦轶风来长安本是为了面圣,谁料想竟会在此地遇到许久未见的叶琅卿,后者心性大变,言辞陌生,实在和以前的少年形象相差甚远。 这让李钺不得不怀疑是这么些年里出了什么事,才让叶琅卿变化这么大。 然而叶飒很肯定的说叶琅卿没病没痛,也不存在失忆这一说,那么他那副完全陌生的态度,就真的仅仅是……忘记有李钺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了。 七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想要忘记一个人已经足够,可他们好歹也一起相处过大半年的时光,琅卿怎么能说忘就忘? 虽然他留给琅卿的最后一句话是忘记自己……可琅卿怎么就这么听话,真把他忘了个干干净净? 明明这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和琅卿不再有关联,彼此不再打扰,可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就像是失去了一角最重要的东西,空荡荡的疼? 李钺后知后觉的抚上自己的心口,闷闷的钝痛袭来,秦轶风看他神色不对,关切询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李钺摇头不语。 秦轶风想了下,思及李钺方才的异常,忍不住问了句:“师兄……你和琅卿是不是……曾经认识?” 李钺嘲弄道:“点头之交罢了。” 秦轶风心想你刚才那个表情可一点也不像是点头之交啊,但李钺既然不愿说,他也不勉强,便宽慰道:“琅卿那个人,朋友太多了,如果你们只是见过一面的话,他忘了你倒也情有可原。师兄,这等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 李钺轻嗯了声,忽然觉得无比疲惫:“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秦轶风闻言,立即道:“师兄不如就在这住一晚吧,省的奔波。” 李钺原想拒绝,但突然想起叶琅卿和叶飒的关系,很有可能叶琅卿待会儿还会回来,便顺势应下了。 秦轶风立刻安排管家给李钺收拾客房,在看到自家师兄随着管家离开后,叶飒上前,拉住了他的大手,“我觉得他们不像是点头之交。” 秦轶风赞同点头,但又有些犹疑,“可是……我看琅卿今天反应,确实不像是认识师兄。” 叶飒:“但你师兄的样子不是这么说的啊!……不如我飞鸽回庄,问问温礼师兄好了,琅卿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温礼师兄应该知道点什么。” 秦轶风:“你不是说温礼少爷受了重伤,失去记忆了么?” 叶飒啊了声,“对哦……那问你另一位师兄呢?那位秦司彻秦将军,他和温礼师兄是老熟人了,估计会知道点什么。” 秦轶风一想,觉得这法子可行,遂点头道:“我这就去起笔写信。” 叶飒跟着他往里屋里走,忽然就道出一句:“我们是不是太八卦了?” 毕竟是别人的事,不管好坏,他们都只能算个局外人,可这么火急火燎的查陈年旧事,叶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不管是叶琅卿还是李钺,两人从未提过对方,这也就说明,肯定有些不愿让外人知晓的秘密。 那他们现在盘根问底的……会不会错了呢? 秦轶风见他皱起了眉,不自觉抬手,指腹轻轻按压了下去,将眉间的褶皱给抚平,“我们这是关心他们。如果他们之中有什么误会,我们这一查,反倒解决了,岂不是好事一桩?” 叶飒低头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写信。” *** 之后的几天,过的风平浪静。 叶琅卿暴打了相爷府上的人后,李钺亲自出面调解,天策军是李唐皇室的心腹,李钺年轻虽青,但立下的军功赫赫,圣驾面前也算是半个红人,杨国忠面上给足了他面子,笑道不再追究,但李钺心里知道,这件事怕是没这么容易了结。 从相府出来后,李钺看着天边耀眼的日光,恍恍惚惚的想着,其实叶琅卿还是有些地方没变。 ——自己为所欲为不顾后果,却要一直麻烦别人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叶琅卿自那日偶然与李钺打了个照面后,竟是连叶飒府里也不回了,成日宿于江逐天府上,宴请好友,歌舞酒宴连摆了整整五天都不见停歇。 李钺也曾去过江府几次,可惜身无名帖,直接就被拦在了门外。 其实没能碰上面也好,否则要说些什么呢? 琅卿完全将他当成陌生人,他又何苦纠缠不休,惹人生厌? 李钺心中半是酸涩半低落,回房后呆呆坐着,跟个木桩一样,脑子却纷沓混乱,尽是以往与叶琅卿相处时的画面。 明明已下定决心,可为什么只是见了他一面,就能让他魂牵梦萦,勾出那些他以为早就忘怀的不舍和情愫…… 还是走吧。 长安的差事既已办妥,继续留下去,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此情此心,当断则断! 李钺硬下心来,起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也不顾夜色将至,留书一封后便趁着城门尚未关闭,一人一骑独自上了路。 李钺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在翌日的清晨赶回东都,可人还没来得及去曹雪阳处报备,就被人叫住,“李将军,长安来的信,八百里加急!” 李钺接过信一看,上面只写了八个字,是秦轶风的字迹: ——琅卿出事,见字速归。 *** 李钺的坐骑是可日行千里的名驹汗血宝马,作为大宛送给李唐以示两国结盟友好的信物,国中仅有百匹,被圣上全部赏赐给了天策府,以示圣眷隆恩。 接连赶了整整两个昼夜的路,便是名驹也难以负荷,待李钺重入长安城,马的嘴里已经开始溢出白沫,李钺自马上翻身而下,抬手抚着马鬓,安抚似的道了句:“乖孩子,辛苦了。” 之后,他将马鞭丢给前来牵马的门房,大步流星的进了叶飒府上。 叶飒和秦轶风都不在,管家言简意赅的将事情始末解释了遍,大概就是杨国忠不甘被辱,私下设计,把江逐天给骗进了相府,叶琅卿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冲入相府杀了杨国忠,血洗杨家上下。 万幸的是杨国忠一死,树倒猢狲散,那些弹劾杨国忠的帖子也多如雪花,纷纷上了御史台,现在圣上大怒,喝令严查,叶琅卿处于通缉中,尚无消息;秦轶风和叶飒则因为与叶琅卿关系亲密,被大理寺调审。 李钺听了这一番话下来,已是大骇:“他怎么敢如此大胆!” 管家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怪琅卿少爷,听说找到江先生的时候,人都被□□的不成人形了,琅卿少爷一时怒火攻心,也情有可原……” 李钺:“我上次见了江逐天,他气韵绵长,功夫较琅卿还要高,怎么会……” 管家摇头:“真实情况如何,谁也不知道,杨家的人都死了,琅卿少爷和江先生又没消息,至于杨家的那些家仆,被杨国忠屏退,问起来更是糊里糊涂的……” 李钺慢慢皱起了眉,觉得有一丝不对劲:“既如此,是谁说江逐天被杨国忠糟蹋了?” 不是说杨家人都死了,而杨家仆人都离得远远? 管家一愣,继而才道:“是杨虎,他当时躲了起来,琅卿少爷没发现他,这才侥幸存活。” …… 数月后,万花谷。 江逐天在药童的搀扶下,将药一口喝光,未了皱着脸,苦的半天说不出话。 东方翰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里,看着他一声不吭。 这万花大夫一头长发自肩垂曳而下,柔顺滑丽,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抚摸两把。 东方翰冷脸道:“想杀杨国忠,多的是办法,你以身犯险就算了,何苦把琅卿也拖下水!” 江逐天:“杨国忠奸诈谨慎,我若不自断筋脉,散了全身功力,他不敢与我独处……那种情况下,我已无力诛杀杨贼,只好拜托琅卿。” 东方翰瞪着他,没有说话,倒是江逐天圈了他小声的哄着,等到后者神色微微缓和了,这才讨好的问了句:“我断了的筋脉何时给我续上啊?药都喝了两三个月,体内的余毒应该清理干净了吧?” 当日叶琅卿凭着一腔悍勇救出江逐天时,后者身重剧毒,筋脉具断,若非叶琅卿以内力护住心脉,一路快马加鞭赶至万花,恐怕世间已无江逐天此人。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东方翰心里就是一阵惊一阵惧,气恼异常! 万花谷虽有活人不医的名号,可终究不是神仙,那时叶琅卿若是再晚来半刻钟…… 东方翰刷的站了起来,江逐天被他此举撞的胸口一痛,闷哼了声。 “自食恶果!”东方翰冷着脸,呵斥道:“治好了你的毒,就给我滚出万花谷,这断了的筋脉就当是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来!” 说罢,他看也不看江逐天,甩袖便走,那一头长发随着他的步伐而动,摇曳生辉,勾的江逐天心痒难耐。 “你现在这样子可真难看,眼睛都快贴上人家大夫的屁股了。” 一旁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江逐天抬头一看,就见年轻的少爷靠坐着窗棂,面色虽透着股大病未愈的苍白,却仍有力气调侃。 江逐天:“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了。” 叶琅卿:“可惜人家大夫不需要,让你治好了病就赶快滚。” 江逐天:“他那是嘴硬好不好,小孩子真是不懂闺房情趣!我现在是通缉要犯,出谷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抓,东方可舍不得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叶琅卿正奇怪间,就感到有一双手从后方伸出,小心翼翼的将他搂入了怀中。 叶琅卿整个人都僵硬了。 李钺搂着他,就像是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河蟹】 “你这人真是……”叶琅卿颤颤的说着,犹带几分懊恼和忿恨:“阴魂不散!” …… 叶琅卿身上带着伤,出来折腾了番,早已力竭,他原本是想着在江逐天处凑合睡一宿,可李钺既然来了,自然是不会允许他二人睡在同一张榻上。 江逐天被他们的缱绻缠绵刺激到了,要不是筋脉具断,无法移动,他简直恨不能立刻消失,李钺将叶琅卿抱了起来,怀中人轻的就像是没有骨头,透过稍显宽大的外衫,还可看到内里肌肤裹着雪白的绷带。 从杨府中救人出来,并非易事,叶琅卿怕是受了重伤。 叶琅卿没什么精神,温驯的歪在李钺怀里,也不像先前那么抗拒,“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他的声音沙哑,又软又低,李钺忍不住低头,下巴紧贴着他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叶府的管家说江逐天受了重伤,命悬一线,你一定会带他求医,现今江湖上唯有万花、七秀、长歌、五毒四处地方存有高人,而万花离长安最近,所以我就找来了。” 不过万花谷向来与世隔绝,他找进谷的路费了些时日,是以如今才到。 叶琅卿虚弱道:“你都能猜到我在这,看来朝廷的兵马很快就会来了。” 李钺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叶琅卿无意识抿紧了薄唇,许久,才淡淡嗯了声。 李钺见他反应平常,有些诧异:“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叶琅卿长睫微垂,轻声道:“反正你总有解决的办法。” 反正、总有。 李钺听着他用的这两个词儿,沉默了会儿,之后才道:“之前为何装作不认识我?” 叶琅卿嘲道:“如你所愿罢了。” 李钺一滞,忍不住又问:“那现在为何不装了?” 叶琅卿慢慢合上双眸,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满满全是疲惫:“我累了。” 李钺忍不住将他抱紧了,喉间干涩:“琅卿。” “……” “以前种种……都是我之过错,你能原谅我吗?” “……” “琅卿?” 怀中人静悄悄的,李钺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已沉沉睡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策藏之前男友找我复合怎么办(下) 叶琅卿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李钺一见他睁眼,就把药端了过来,“来,先把药喝了。” 叶琅卿伸手想要接过碗,可李钺避开了,坚定的将碗沿抵在了他的唇边,叶琅卿不想跟他多费口舌,索性退让了步,让他喂着把药全部喝光。 “我和东方大夫要了些蜜糕,这药太苦,正好可以压压。”李钺说着,从旁边的小碟子里拈起一块,叶琅卿想说他不是小孩子,可刚一启唇,那块蜜糕就塞了进来,正正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叶琅卿:“……” 李钺笑眯眯:“怎么样?甜吗?” 叶琅卿紧紧皱着眉,面露不悦:“你怎么还没滚。” 他嘴里含着蜜糕,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倒是失了原有的攻击性,李钺忍不住伸手抚着他过长的发丝,犹如安抚恼怒的幼兽:“我跟统领告了假,直到你康复为止,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说罢,他又问了句:“你还没告诉我,喜不喜欢这些蜜糕。” 叶琅卿:“不喜欢。” 李钺:“那给我吧。” 他抚着他长发的手一用力,后者就被按了下来,李钺的唇贴了上去,冲入唇齿舔吮厮磨,痴迷□□着叶琅卿口中的一切,苦涩的药味渐渐被甜腻的蜜糕所覆,李钺喉间一滚,咽下了融化成汁泥的蜜糕。 “混蛋!” 叶琅卿一个不察被他得了逞,心中惊怒交加,一掌拍了过去,可惜他现在内伤未愈,甫一运功体内便绞痛无比,他喉间一甜,哇的吐出口血。 “琅卿!” 李钺被他这阵势吓到了,忙不迭的叫了外头侍奉的药童去找东方翰,后者很快赶了过来,一番诊断后,不由笑道:“这口血吐得好,他心有郁积,忧思过重,所以病情一直没有好转,现在郁气散了,再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就没事了。” 东方翰走到一旁,边写方子边道:“内伤要好好养,不然容易落下病根,记住了,半年之内不可动武。” 叶琅卿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倒是李钺听的仔细,连连点头应是。 东方翰将方子写完,又嘱咐了两句,便带着药童离开了,李钺看上去有些欢喜,叶琅卿却下了逐客令:“你也听到了,我的身体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李钺在床畔坐下,替他细致的掖了掖被角,“琅卿,我想一直照顾你。” 叶琅卿面无表情:“噢,想照顾爷的人很多,不缺你这个。” 李钺:“……” 短暂的沉默后,李钺突然语气轻松道:“没事,以后你有我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 叶琅卿:“可爷不想看到你。” 李钺:“那我找个时间去唐门一趟好了。” 此话来的突兀,叶琅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李钺笑着续道:“我用面具把脸遮起来,这样你就看不到我啦。” 叶琅卿语塞,良久才道:“其实你并不是非我不可。” 李钺怔住。 叶琅卿转头,眸光湛湛,流转着复杂的光芒:“七年了,这七年你从没来找过我,现在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李钺被他说的低下了头。 当年他被外派扬州,偶然结识了尚不足十四岁的叶琅卿,形影不离的相处滋生了异样的情愫,李钺知道这是有悖世情的孽想,想要疏远叶琅卿,却又在看到对方难过委屈时心软,他步步沦陷,无可奈何的沉沦泥沼,最终在一次同枕而眠的夜里,要了叶琅卿。 事后,他在屋外吹了整整一夜的冷风,有关叶琅卿的一切就像是场美好的梦境,可现在,梦该醒了。 琅卿才十四,人生刚刚开始,就被他带入歧途,为世人所不容。 于是他逃了,一逃就是七年,叶琅卿从未找过他,他也强迫自己不再关注扬州那边的动向,直到长安重逢,他才发现,原以为的早已忘却,不过是自欺欺人,他一直在他的内心深处,从未远离。 李钺握着他的手,声音放得很轻:“自从知道你出事以后,我一直很恐惧,我怕你悄无声息的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当年的事确实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所以从现在开始,让我好好补偿你,好吗?” 叶琅卿面色几经变幻,似动容似神摇,最终还是重归无动于衷,他抽回了手,冷冷抛下句:“不好,滚。” *** 江逐天从药童处辗转得知李钺一番真情告白被无情拒绝的事后,当即就让药童推着他去了叶琅卿那儿,“你老毛病又犯了?” 李钺被叶琅卿赶出门打猎了,这喜欢折腾人的少爷突发奇想,说是要吃烤鹿肉,李钺一向对他有求必应,冲药童问清麋鹿喜欢出没的地方后,就带着弓箭出了门,江逐天也是趁着李钺不在,这才跑来问个究竟,“你之前折腾来折腾去的,不就是为了让李钺回头?现在他如你所愿了,你怎么又不干了???” 叶琅卿冷脸道:“因为爷不爽!” 这几天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下地走动不是问题,江逐天看他动作利索的收拾好包袱,取了轻剑,一副准备随时走人的架势,不由道:“你说你这人怪不怪?啊?有预谋的设计了个套,故意和李钺重逢,好嘛,之后又冷着人家不理,等人走了,又以身涉险,闯出弥天大祸……唉,你就不怕李钺不给你收拾烂摊子?” 叶琅卿将包袱重重往桌上一放:“事实证明,这烂摊子他还是收拾了。” 江逐天道:“那你还不爽什么?” 叶琅卿瞪他:“因为所有事都是我在做!我苦心打探他的下落,我有预谋的先他一步到长安布局,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主动,他呢?他做了什么?” 江逐天咳了声:“乖乖坐着,等你送上门。” 叶琅卿:“所以我气!” 他抄起轻剑,拎着包袱就走,江逐天在他后面喊:“喂,你重剑不要了?” “重,背不动!”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江逐天叹气,不免腹诽了句:“真能折腾。” 都不能运功动武了,还敢只身上路,不怕路上遇到危险啊…… 事实证明江逐天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因为叶琅卿从万花离开后没多久,李钺就快马加鞭的追了上来。 叶琅卿坐在酒楼里,悠哉自在的听着小曲儿喝着酒,就见李钺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外头下雪了,落在他的发梢衣上,茫茫一片雪白。 李钺径自走到了叶琅卿面前,见他衣着单薄,便解了身上大氅,抖落雪花,给他披上。 他没有问叶琅卿为何不告而别,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他杯里空了就倒酒,还替他布菜。 叶琅卿喝了点酒,苍白的面色也变得鲜活了些,台子上的歌伶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李钺听了两句,便笑道:“出来这么久了,要不回趟藏剑吧,我记得以前你说过,藏剑的雪景很美。” 叶琅卿看了他一眼,弯了弯眸子,“好啊。” 他难得这么好说话,李钺顿觉受宠若惊,之后叶琅卿说要去方便,他下意识的跟着站起来,却被按下,“我马上回来。” 叶琅卿走前又笑了下,李钺就像是被那笑容晃花了眼,迷瞪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布帘之后,许久都没回神。 他想,功夫不负有心人,任劳任怨了这么久,琅卿的态度总算是变了。 他还冲他笑了…… 李钺回想起方才叶琅卿的笑脸,激动的一连喝了好几杯酒。 歌伶嗓腔婉媚,百转千回,一曲刚罢复又来,楼外雪落无声,叶琅卿绕到了后院的马厩,取了自己的马正欲离去,就看到角落里另一匹头细颈高毛色柔亮的骏马。 那是李钺的马,此刻正安静的注视着叶琅卿,似是被那眼神蛊惑,叶琅卿骑着马靠了过去,这匹对外人暴烈如火的名驹竟然出乎意料的温驯,在叶琅卿伸出手的同时,还将马头靠上去轻轻蹭了两下。 叶琅卿笑了,“你还记得我?” 骏马轻轻嘶叫,仿佛回应,叶琅卿又问:“那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 坐在酒楼内的李钺突然听到阵熟悉的嘶鸣,心中一凛,立刻冲进马厩。 叶琅卿没想到这马突然之间就叫了起来,怕惊动李钺,忙不迭的拉着缰绳想要安抚它,那马顺势咬住了他的衣袖,叶琅卿扯了好几下都没扯出来,气的不行,一抬头就看到了李钺。 他娘的……他居然被一匹马给算计了! 骏马一看到自家主人出现,立刻松开了叶琅卿,还讨好的舔了舔他的脸,想让他消气。 李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他是又要逃了,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怎么就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三次? 要不是他的马通灵性,把琅卿留下,恐怕又要多费周折的四处寻人。 叶琅卿偷马失败,反而还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气恼的翻身上马,一夹马馥就走了,他那马不比李钺的名驹,没跑出几里后头就传来急似雷鼓的马蹄声,不用回头都知道是李钺追了上来。 叶琅卿明白,有了前车之鉴,再想脱身就难了,遂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安分,该吃吃该喝喝,到了睡觉时候也不含糊,养精蓄锐,静待时机。 李钺就不一样了,他明白叶琅卿没消过甩掉自己的念头,所以时时刻刻盯着他,连晚上都不敢睡,生怕一个不察又让人逃了,不过几天的功夫,瞬间就憔悴了下来。 是夜,月凉如水,林间冷风飒飒,叶琅卿慢悠悠的骑着马,余光可瞥到李钺浑浑噩噩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没走出多远,只听得一声砰响。 李钺竟从马上直接栽了下去。 叶琅卿轻轻哼了声,停都没停一下,兀自扬长而去。 当那马蹄声渐渐消匿,林间又重归沉寂,李钺的骏马不安踏着四蹄,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密林深处,有只毛色柔亮的黑狼缓缓走出,幽绿的眼瞳紧盯着地上人事不省的李钺,忽而一个仰首,对月长啸。 叶琅卿策马离开后不久,就听到有狼嚎声传出,他幸灾乐祸的想着李钺怕是要倒大霉了,世人都说东都天策府养的是群狼,就是不知这东都来的狼和山里的狼谁更胜一筹了。 不过李钺那混蛋好几天没休息了,狼群又习惯成群结队,别是落个剥皮抽骨的下场吧…… 哼,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活该!谁让他不好好休息! …… 叶琅卿咬牙勒马,调转方向往回赶,没多久就回到了刚才和李钺分开的地方,那里人马痕迹具绝,只留下一道人被拖拽的长痕,叶琅卿心头一跳,忙不迭的翻身下马,循着那道痕迹追了上去。 “李钺!” 他手中轻剑出鞘,勉强抑住心慌,四处搜寻,“还活着就吱一声!” “李……唔!” 忽有一道黑影从旁跃出,叶琅卿下意识抬剑格挡,可他现在内力进失,轻剑竟直接被撞飞了出去,此时,另一边也窜出黑影,将他直接扑倒在地。 柔软的毛发垂曳了下来,野兽的喘息和腥臭味喷吐了叶琅卿一脸,透过林间漏下来的月光,他骇然发现,袭击他的东西居然是狼! 低低的呜咽声近在咫尺,就在叶琅卿以为自己即将命丧狼爪之下时,按着它的那只狼突然歪倒,紧跟着,有人把他从地上捞了进来,紧紧搂入怀中,力大到他浑身的骨头都在泛疼。 “琅卿,琅卿……没事了……别怕……” 叶琅卿从濒死的绝望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抖得厉害,李钺还在他耳畔一连迭声的哄着,每哄一句,便落下深重一吻,叶琅卿定了定神,推了他一下,没能推开。 李钺感觉到他稍微好些了,就捧着他苍白的俊脸,逼迫他抬头,那双深幽黑沉的眸子里嵌着狂喜,极其炙热,“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回来?是担心我?怕我会出事?” 叶琅卿被他那目光灼的心神俱乱,避无可避,顿时恼羞成怒:“放你娘的屁!是马跑错方向了!” “我不信。” “你他娘爱信不信!” “你心里有我,琅卿,你心里有我。” “……” 没有直接让他滚,是不是能当作是默认呢? 李钺将他抱了起来,撮唇清啸,声音尖锐嘹亮,不多时便可见一匹头细颈高毛色柔亮的骏马跑来,李钺带着他上了马,圈他入怀,“琅卿,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闭嘴,吵死了。”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琴藏之有凤来仪 叶溯回偷偷摸摸的趴在一片芍药花后,朝着湖中水榭望去,可见水榭四角垂挂的纱幔被风吹动,其间一道青影端坐抚琴,琴音悠悠,犹如天下泻下来的月光。 美人有仪,清婉端丽,叶溯回露出痴迷之色。 叶琅卿一个没留意,就发现自家小师弟又跑到边上犯花痴,不由捏着他的耳朵把人给拎了回来。 叶溯回:“哎呀,师兄疼,疼疼疼。” 叶琅卿没好气:“疼了你才长记性!” 他松了手,看着叶溯回龇牙咧嘴的揉耳朵,叉腰训斥道:“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一见到漂亮的人就凑上去,要是被人骗了怎么办!” 叶溯回:“怎么会!长得好看的人心地肯定也好!” 叶琅卿:“我怎么跟你这猪脑子说不通?”他点着叶溯回的脑门,“你没听过毒蝎美人吗?没听过最毒美人心吗?没听过越是好看的蘑菇毒性越强吗?” 叶溯回抱着脑袋,据理力争:“可师兄就很好看,而且心地也特别好。” 叶琅卿:“我跟一般人能一样吗!” 叶溯回嘀咕:“那抚琴之人也不像一般人。” 叶琅卿:“你说什么?” 叶溯回:“我说……啊!钺将军!” 叶琅卿一个激灵,下意识道:“我没有乱跑,也没有闯祸,我只是带着溯回出来买东西……” 他边说边往后看,然而行人匆匆,哪有李钺的身影。 臭小子,居然敢骗他! 叶琅卿勃然大怒,可面前已经没了叶溯回的影子。 *** 叶溯回逃出自家师兄的魔爪后,没敢再去江边,他怕被叶琅卿捉现行。 黄杉背剑的年轻少侠一路小跑,开开心心的进了家琴馆,本是想叫个熟悉的琴伶伺候,却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一瞥,居然又看到了那抹青影。 一天相遇两次,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叶溯回窜到那人附近的桌旁,双手托着腮,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挺拔青影。 小二过来招呼:“客官,喝点什么?” 叶溯回:“都行。” 小二:“那……给您泡一壶今年新到的春茶?再上几盘精致点心?” 叶溯回:“都行。” 小二看他眼睛都快黏到别人身上去了,不由道了句:“客官是凤先生的朋友?” 叶溯回瞬间抓住了小二的手臂:“你知道他?” 小二:“哎哟,客官您抓疼小的了!” 叶溯回这才发觉自己一时不察,竟用了大力,慌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这一激动就容易使劲儿!” 他从身上掏出一锭金元宝,塞到了小二手里,“这位先生叫什么?是哪里人?你都知道他些什么事?” 小二十分熟练的将金元宝收入怀中:“那是凤仪凤先生,听说是扬州人氏,来我们这也是寻亲,呆不久的。不过只要有空,他就会来我们这听琴,他的琴抚得很好,就是脾气有些冷,不太爱搭理人。” 小二一口气把凤仪的事说了个透,未了,还抛下句:“客官,小的劝您一句,别打凤先生的主意,这可不是您能招惹得起的主儿。” 叶溯回:“怎么?他会吃人啊?” 小二笑了:“凤先生不吃人,但他杀人。” …… 大概是小二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了体现出恐怖感,他还配合着露出了渗人的笑容,于是成功吓得叶溯回茶都没喝上一口就溜出了琴馆。 结果没走出几步,就被人给堵了。 凤仪怀抱长琴,身姿挺拔,往叶溯回跟前一站,立刻就让后者怂的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叶溯回:“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凤仪修眉一蹙:“你很怕我?” 叶溯回:“琴、琴馆的小二说,你会杀人……” 凤仪:“……” 凤仪:“你难道没杀过人?” 叶溯回连连摇头:“没、我连鸡都没杀过。” 凤仪扫了他一眼,“你背上这两把剑是背着玩的?” 叶溯回:“必要时候还、还能用来防身。” 凤仪沉默,一言不发的转身,准备离开,叶溯回见状,胆子稍微大了点,“你、你你不杀我啊?” 凤仪:“我只杀恶人,不杀刚进江湖的小虾米。” 只杀恶人。 多么有气势的一句话! 叶溯回的心沸腾了,在这一刻,凤仪的形象在他心里瞬间高大了起来,“你果然是人美心善,还特别的强!” 至于后面的那半句话,他自动屏蔽了。 凤仪冷漠道:“上一个说我美的人,尸体已经飘出了长安城。” 叶溯回一个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泪哗的流了出来,也不知是悔的还是痛的。 凤仪话锋一转:“不过我说了,我不杀弱者。” 叶溯回在原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敬畏。 *** 那日后,叶溯回天天跑去琴馆找凤仪。 他们之间的交谈依旧简短,但每一次相处,叶溯回都能比之前更敬重凤仪,简直就是拿他说的话当做自己前进的方向! 凤仪想要换一把琴,他就走遍长安的大街小巷,请出手艺精湛的琴师为他造琴。 凤仪喜欢诗篇,他就广揽城内的古玩店,搜罗出所有古籍送过去。 有时候凤仪兴致来了,也会为他抚琴,他不懂琴,只会辨最粗浅的好听与否,凤仪就当他的老师,教他宫商徽羽,琴音的意境与阔达。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凤仪问他看什么,他就会笑嘻嘻的说:“你真好看,总是看不厌。” 凤仪:“你是不是只会说这句话?” 叶溯回摇头:“我平时挺会说话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话就说的不利索了。” 凤仪听到后就开始笑,他笑起来更好看,眉眼舒展,清婉秀致,让叶溯回看的更痴迷。 这样神仙一般的日子直到叶琅卿的出现,才轰然打破。 这日,叶溯回照旧在琴馆听凤仪弹琴,忽然楼下一阵喧嚣,叶琅卿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四下一搜寻,找到了叶溯回,顿时爆发:“臭小子!我说你每天开销怎么这么大,原来是在这养男人!” 叶溯回一看到自家师兄出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我师兄来了,还有他的好兄弟……” 凤仪:“看起来你师兄火气很大。” 他本来事不关己,须臾又觉得不对,“等等,你师兄的好兄弟是不是那个叫李钺的?” 叶溯回惊讶:“对呀,原来你们认识?” 凤仪二话没说,抱琴就跑。 叶溯回:“哎……你去哪?” 这么一耽搁,叶琅卿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抬手就是一剑柄敲他脑门,“你是不是傻?你知道那个凤仪是什么人吗你就把钱这么砸过去?庄里头就是有座金山也给你败光了!” 叶溯回被他打得嗷嗷直叫,又不敢还手:“凤仪是我的好兄弟,他是好人!” 叶琅卿气得不行:“好人什么好人!李钺,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 李钺叹气:“哎,溯回,你真的被骗了。那个叫凤仪的根本不是什么高人,就是个惯犯骗子,专门骗你这种刚到长安不懂情况的旅人。” “这琴馆算是他经常犯案的地方之一,先是雇个人吹嘘他如何如何厉害,等到吸引了人的注意力,才借机会和人搭话……其实手法挺卑劣的,但老是有人上当,大概是他真的长得太好看了吧。人对于美的事物,总是没有抵抗力。” 叶琅卿听这苗头不对,皱眉:“你说谁好看?” 李钺:“你最好看。” 叶琅卿神色微缓,对叶溯回的态度也好一些了,“算了,吃一堑长一智,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 叶溯回闷头一声不吭。 叶琅卿戳了他一下,“喂,听傻了?” 叶溯回有气无力:“我累了,想回去睡一会儿。” 叶琅卿:“溯回?” 眼看着叶溯回梦游一般的往前走,叶琅卿和李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觉得有些不太妙。 叶琅卿:“……我怎么觉得这臭小子把心也给丢了!” 李钺:“好像是。” *** 叶溯回浑浑噩噩的朝前走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和凤仪相识的点点滴滴。 他真的一直以来……都在骗他吗? 叶溯回神思混乱,一时间没注意到脚下,一脚踏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 ****** 叶溯回摔破了头,手也断了,在床上躺了几天缓过来了,就每天在叶琅卿跟前晃:“为什么他要骗我?” 他长发未束,披了一肩,额间缠绷带,手上还夹了板,看着是清减又可怜。 “我对他难道还不够好吗?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就差把天上星星给摘下来了,他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你蠢! 叶琅卿翻了个白眼,要不是看他重伤未愈,简直想再打打他的脑子,看能不能打开窍,“他骗的也不止你一个,李钺不是说了吗?那就是个没有良心的惯犯,你知道什么叫惯犯吗?” 叶溯回一抬头,眼中蓄着两眶泪:“可我对他那么好……” 叶琅卿:“你给我把眼泪收回去!多大的人了?啊?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不许哭!” 叶溯回:“呜呜呜,师兄,我难受。” 叶琅卿:“难受也不许哭!” 叶溯回不说话了,扁着嘴低下头,没多久,叶琅卿就看到他脚跟前湿了两滩。 叶琅卿:“……” 他觉得头疼:“不就是个男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既然喜欢长得漂亮的,师兄就给你找几个新的,保管比凤仪更好看!” 叶溯回呜呜咽咽:“可他们都不是凤仪。” 叶琅卿:“少废话,待会儿我就把人给找来,现在,你闭嘴。” *** 叶琅卿没和李钺在一起的时候,也算是长安城里风流蕴藉的一号人物。 他朋友众多,随便这么一招呼,便叫了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 叶溯回本来不肯出面,还是叶琅卿揪着他的耳朵,强行把人给拎出来,并且逼迫他一定要当场选一个,他才委委屈屈的抬起脑袋。 正如叶琅卿所言,找来的人各有千秋,俊雅出尘者有之、漂亮艳霏者有之、也有高大健硕的,总之是风格各异,叶溯回看来看去,就是没觉着有谁比凤仪更好。 比凤仪好看的,没凤仪有气质;比凤仪有气质的,长相又略逊一筹…… 叶溯回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 凤仪只有一个,没有人谁能替代。 ——才怪! 江逐天出现在叶溯回的视线中时,几乎是瞬间让他满血复活。 这年轻的长歌弟子一袭青衫,怀抱长琴,乌发束冠而络垂流苏,气质文雅,面容端丽,竟是与凤仪不相上下的出彩。 叶溯回揪了叶琅卿的衣袖,“师兄,我要他!” 叶琅卿:“你对长歌门有特殊的喜好?” 叶溯回点点头,又摇摇头:“师兄不觉得,长歌门的人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吗?” 叶琅卿皱着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江逐天,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彼此都见证了最为丢脸的时光,还真是看不出有哪里特别。 不过无妨,只要能让叶溯回别再天天念叨凤仪,他就心满意足了。 叶琅卿:“那你陪江先生去后院坐会儿。” 叶溯回高兴的应了声,蹬蹬蹬的跑过去,拉住了江逐天的衣袖。 *** 最近凤仪有点倒霉。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开过张了,天策府的人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了,天天盯着他不放,他光躲那些军痞就够费神了,更别提再找肥羊。 从叶溯回那里骗来的银子已经花了个精光,要是再这么,他怕是要去喝西北风了。 说曹操,曹操到。 凤仪一抬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叶溯回。 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眉眼弯弯,唇角笑意拉的极大,正冲着身边人说着什么。 凤仪目光一移,落到了他旁边那位怀抱长琴的长歌弟子身上,慢慢皱起了眉。 ——他每天东躲西藏,吃了这顿没下顿的,这小少爷倒是滋润,居然又找了个新相好! 凤仪极力忽略掉心头的那丝醋意,只当这是两人待遇不平衡的不爽,他将琴一收,刚想上前,就看到另一边有天策将士走来。 ——真是阴魂不散! 凤仪暂且按捺,身影一闪,钻入了旁边的巷子里。 *** 是夜,明月高悬。 江逐天送了叶溯回回房,泠泠月华之下,可见他面容俊逸,宛若谪仙,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时候也不早了,叶少爷早些休息。”江逐天微笑说着,叶溯回微微低了头,面上飞红。 他声音小小的,有些害羞:“你也一样。” 月凉如水,柔柔倾洒了他满身,江逐天心中一动,不由得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叶溯回有些不知所措,“江先生?” 江逐天:“嘘,别说话。”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身形渐低,慢慢靠近他。 叶溯回看上去有些慌,但他却没有躲,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逐天越靠越近。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碰触之际,身后一声琴响,无形气劲扑面而来,江逐天神色一凛,抄手将叶溯回往身后一带,抬琴一挡,气劲打在了琴上,震断了一根琴弦。 屋内一道人影飞出,江逐天从琴中抽剑,两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叶溯回认出了凤仪,不由大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变故突然,他一时反应不及,待到冷静下来,不由着急,“别打了,江先生,这是我朋……” 话至一半,他骤然觉得不对,咬住了下唇。 他不是他的朋友。 他是骗子。 叶溯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掏心掏肺,又是愤怒又伤心,他反手拔出背后重剑,加入了战局。 虽然叶溯回武艺不精,但重剑招式大开大合,他挥舞起来也有那么一点意思。 他一剑斩下,凤仪的剑就断成了两截,后者看着手中断剑,又看他二人并肩作战,不由大怒:“你居然帮他?” 叶溯回紧紧绷着俊脸,一声不吭。 “好,好!” 凤仪气笑了,摔剑取琴,手指一抚,琴音如气波袭出,他原先不愿用琴,就是怕音域会伤到他,现在看来,他的担心不过是多此一举。 凤仪气韵浑厚,在武学造诣上竟是比江逐天还要高深,后者一时大意,被他钻了空子,身形霎时被控制的一动不动。 “江先生?!”叶溯回见江逐天身形僵硬,不由急了,想上前看个究竟,结果凤仪一把抓住了他,身形往后一掠,很快就带着他消失在夜色中。 夜风凛冽,叶溯回在他手下不停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凤仪一把擒住了他的下巴,大力揉擦。 这娇生惯养的藏剑少爷,皮肤都跟嫩豆腐似的滑润,被他这么粗暴的一通折腾,瞬间青红交加。 叶溯回吃痛,反抗的更激烈了,凤仪被他激怒,紧紧钳着他,眼睛都气红了:“你就这么饥渴?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要凑上去?!” 叶溯回怒道:“关你什么事!你这个骗子,还不快放开我!” 凤仪:“你是我的!说,他还碰过你哪里?” 叶溯回:“你是不是有病——唔!” 凤仪低头咬住了他的唇,狠狠地,不留一丝情,很快便有鲜血溢出,流入他的口腔。 他猛力吸吮着,仿佛要把他整个人拆皮剥骨,叶溯回眼泪都疼出来了,拳打脚踢的推搡,可他如稳如磐石巨垒,纹丝不动。 叶溯回急了,合齿狠狠一咬,凤仪缩了下,终于如愿退出了他的领地。 他离开的时候,薄唇已被鲜血浸湿,那颜色艳丽,在月光下竟显出别样的旖旎。 然而他的眼神又是那么的森冷,叶溯回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凤仪,心中不免有几分害怕。 凤仪本就气得要命,现在被他咬出血性,就像是维持着仅有理智的那根弦铮然断裂,他擒着叶溯回的手腕一转,让他背对自己,接着手下一按,叶溯回啪的跪倒在屋顶,磕的砖瓦啪啦作响。 叶溯回挣了半天都没挣开,他简直不能理解凤仪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叶溯回:“你要干什么!” 凤仪怒极反笑,声音仿佛是从无边地狱传出:“干你!” 话音落地的瞬间,叶溯回身上的衣服也被他粗暴撕裂,露出其下白皙雪腻似的肌肤。 叶溯回跪在粗糙的瓦片上,心中惊惧,一刻不停的挣扎着,膝盖被磨得生疼,“凤仪,你疯了吗!” 凤仪不说话,只是伸掌按住了他的后颈,迫使他以一种非常屈辱的姿势背对着自己。 常年练武的身形劲瘦颀长,此刻股臀高抬,凹陷出非常漂亮的腰部线条,月光倾洒,为他披上了一层淡淡银辉,那肌肤细腻得不可思议,手掌贴上去就仿佛被牢牢吸住般舍不得离开。 凤仪眸色渐深,嵌着浓重的占有欲,慢慢扫视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那眼神有如实质,叶溯回只觉得有道炙热而充满强占欲的视线在盯着他,如芒刺骨,让他忍不住瑟瑟发抖,“凤仪,你放了我,不然我师兄不会放过你的。” 凤仪嗤笑:“你师兄?他现在内力大损,连你的一半功力都没有,何足畏惧?” 叶溯回愕然,“你胡说什么?” 凤仪:“看来你还不如我这个外人了解叶琅卿。” 叶溯回被他说的又慌又乱,他不清楚叶琅卿出了什么事,但现在唯一的倚仗被打破,他急的语无伦次:“就、就算师兄打不过你,还有钺将军,还有天策府的军队,你只有一个人,斗不过他们的!” 凤仪一把抓住了叶溯回的长发,后者吃痛,被迫仰起头,“我平时不与天策府的人计较,你还真当我是怕了他们?别说是李钺,便是那些军痞都来,我照样可以把你带走,你信不信?” 风在一瞬间变得激烈了起来,凤仪修眉一拧,点了叶溯回的几处穴道,后者立时僵在当场,一动不动。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叶琅卿和李钺的身影,还有抱琴而立的江逐天,他们三人从远方赶来,叶琅卿一看到叶溯回衣衫不整的样子,顿时大怒:“凤仪,你找死!” 他性烈如火,拔了重剑就往凤仪那冲,李钺一时拉他不及,连忙跟了上去。 “琅卿,别冲动!” 江逐天喊了他一句,却还是迟了。 叶琅卿一剑劈出,爆裂剑气拔天而起,却在撞上不知何时落下的音域时轰然炸灭,那气劲朝四面八方扫射,叶琅卿躲避不及,正正挨了一下,当即吐出一口血,从半空坠落。 李钺接住他,焦道:“琅卿!” 叶琅卿挣扎着想从李钺怀中起来,但有心无力,不停呕着血,看起来受了极重的内伤。 江逐天搭上叶琅卿的脉,训斥道:“你做事为什么总是这么冲动?那凤仪早已在周遭下了音域,你这么冲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李钺心疼的擦拭着他唇边溢出的鲜血,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叶琅卿艰难的抬起头,发现凤仪已经带走了叶溯回,不由反手擒住了江逐天的手腕,“快去把我师弟追回来。” 江逐天紧紧皱着眉:“可你的伤很重,必须立刻疗伤。” 叶琅卿:“我可以自己去医馆,阿钺,你和逐天一起去。” 李钺:“不行,我先送你去医馆。” 叶琅卿:“我说了我没事!” 他情绪一激动,牵动内伤,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边咳边吐血,李钺直接一指点下他的睡穴,怀中人的身体瞬间软化了下来。 李钺抱起他,叶琅卿面白如纸,唯唇色极艳,“你先行一步,我安顿好琅卿就来追你。凤仪武功高强,你一人怕是打不过他。” 江逐天面色冷凝,颔首离去。 *** 江逐天是在城郊的一处破庙中追上凤仪的。 叶溯回并不在他身边,想来是被藏起来了,江逐天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早将周边地形尽收眼底,他现在势单力薄,奈何不得凤仪,唯有拖延时间,等到李钺赶来,才有一战之力。 凤仪抱琴而立,夜间风凉,将他的青袍吹起,飘飘然似乘风欲仙。 江逐天虽与他是相同打扮,气质上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凤仪如月,皎皎光洁,却有着拒人于千里的冷漠;江逐天如朝露,冉冉澄净,平易近人而温柔。 江逐天:“我听师傅说,他曾有过一位小师弟,天资卓越,乃是天生的武学奇才。此人入门不过半年,便尽得长歌武学精髓……你便是我那位离门在外的小师叔吧?” 凤仪:“你走吧,看在师兄的面子上,我不伤你。” 江逐天:“小师叔为何自甘堕落?” 凤仪不答反问:“我不喜长歌门中的条条框框,所以叛离门派,你也别跟我攀关系,我们之间并无瓜葛。” 江逐天:“那为何要去欺骗他人钱财?这就是小师叔的随心所愿?” 凤仪无所谓道:“反正那些公子哥也不缺这几个钱。” 他看向江逐天,眼神很冷,乖戾道:“我在这等你,就是告诉你别再烦我,否则,休怪我不留情面!” 江逐天:“将溯回交给我,否则藏剑和天策都不会罢休,小师叔再是厉害,也难以抵抗俩个门派合力围剿。” 凤仪:“那你们尽管试试,看能奈我何!” …… 凤仪不费吹灰之力的甩掉江逐天,回到了安置叶溯回的山洞里。 后者依旧是他离去前的样子,衣不遮体,斜倒在地。 凤仪走过去,一把捞起他,解了他的穴道。 叶溯回一恢复行动力,就想从他怀中逃走,凤仪只得再度封了他的穴道,不甚高兴道:“你要是还不乖,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逃。” 叶溯回被他的狠话吓到了,干净的眼眸睁的大大的,满是惊惧。 凤仪故意板着脸:“你听不听话?” 叶溯回连忙眨巴着眼睛,凤仪心里的气消了点,俯身咬住了他的唇。 【和谐】 凤仪牵起了他的一缕长发,送至唇边轻吻,“怎么?嘴里喊着混蛋,身体倒是诚实。” 叶溯回:“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我……” 凤仪:“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知道招惹了就要负责吗?现在想逃,已经晚了。” 叶溯回:“是你骗了我,你只想要我的钱。” 他哽咽着,眸中水光闪烁,凤仪一时失语,只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紧紧攥着,几乎让人喘不来气。 “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拿了钱,你就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为什么要放了你?”凤仪像是被他那话激怒了,咬牙切齿:“把你抓在身边,要多少钱就能有多少钱,这样买卖才划算。” 【和谐】 *** 昏暗的火光下,凤仪紧紧绷着俊脸,有些僵硬的擦拭着叶溯回的身体。 后者身上青紫交加,几乎没一处完好的肌肤,全是他盛怒之下折腾出来的。 叶溯回已经昏过去了,眉头紧紧蹙着,脸上满是泪痕,哪还有一丝初见时的开朗快活。 凤仪擦着擦着,忽然就停了下来。 他摸了摸叶溯回的脸,感觉到后者这段日子清减了不少,不由有些心疼。 其实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怀念之前那位无忧无虑的藏剑小少爷,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说着好,不管他说什么都不拒绝。 能不能回到最初,再对他笑一笑呢? 凤仪思绪恍惚,忍不住道出句:“如果我以后都不骗你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四下寂静,只有木柴偶尔发出的哔啵声。 叶溯回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凤仪怔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觉得可笑,遂重新擦拭起他的身体。 “还是把你关起来好了。”他喃喃说着,就关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除了他,再无第三个人。 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 而他的眼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FIN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策藏之穷军爷也有春天(上) 叶璨的铸剑术在扬州城内十分有名,兵器铺开张的时候总是人满为患,他对那些来求兵器的人来者不拒。 不过他有个古怪的习惯,那就是从采矿开始,到铸剑结束,所有过程都只能由他一人把持,旁人不得插手。 所以那些送来的矿石也被拒之门外,他每铸造一把兵器,都要耗时数久,但总有人愿意去等,只为买到一把他亲手铸造的好兵器。 这日,叶璨从山中采矿归来,途径扬州市集,就发现前头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一名穿着朴素的年轻男人正在舞枪卖艺。 那男人生的不错,身形修长,英武俊朗,舞枪的姿势像模像样,应该是个练家子。 叶璨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结果那卖艺的男人不知是饿了太久没力气还是怎的,一枪穿出后那□□突然脱手,直直射向人群。 众人惊慌着四散,露出了慢步经过的叶璨,□□长驱疾射,后者目光一凛,拔出背后重剑,与枪相击,只听得咔擦一声,□□断成几节,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好烂的枪! 这什么破铜烂铁! 叶璨紧紧皱着眉,仿佛是那□□玷污了自己的宝剑,满脸全是嫌弃。 就在他收剑准备走人之际,一道人影窜的跑来,紧紧抓住了他,“不准走!你赔我枪!” 叶璨:“……” 他用两根手指拈着那人的手,将其从自己身上挪开。 然后抬头,男人英武俊朗的面容撞入眼底,叶璨心平气和道:“是你的枪要伤我,我才用剑挡住的,谁知道你的枪这么脆,碰都碰不得。” 秦怡自知理亏,但他浑身上下穷的只剩这把枪了,思及此,秦怡不免露出几分委屈,“这枪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看你这一身打扮,应当是藏剑弟子吧?听说藏剑中人极擅锻造兵器,你能不能帮我修好这把枪?” 叶璨:“我从不替人修兵器,何况是你自己没握稳枪,现在枪碎了,怨不得别人。” 秦怡:“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过错,可这把枪真的对我很重要!只要你能修好它,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叶璨无动于衷:“闪开,别挡路。” 他直接将人往边上一推,大步离开。 …… 叶璨回了兵器铺后,就把自己关在铸剑房,没日没夜的锻造兵器。 秦怡在铺门口转悠了好几天,都不见他开门,心中忧急如焚,终于做了回梁上君子。 他揭了屋瓦,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袭来,竟是常人难以忍受的高热。 再往下看,叶璨赤着上身,倒在炉边人事不醒,秦怡心中一紧,从屋顶一跃而下,扶起了叶璨,“喂,你没事吧?喂,快醒醒!” 近距离的呆在炉边,更显灼热,秦怡将叶璨带离开去,他浑身滚烫,面上蒸着熏红,经秦怡一番拍打脸颊和呼唤,叶璨终于转醒,缓缓睁开的一双眼眸仿若燃着幽火。 秦怡看着怪异,忍不住道了句:“你没事……” 这个吧字还没出口,秦怡浑身瞬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策藏之狼心(上) 昆仑。 一望无垠的雪白覆盖了天地,冷冽刺骨的寒风呼啸着,叶微澜佝偻着身子,重剑驻地,晃悠悠的朝前走着。 他被困在这片雪原已长达三日,视野茫茫尽是刺目的白,仿佛世间已无第二种颜色。 干粮用尽,迷失方向,这片荒雪之地……恐怕将成为他埋骨的地方…… 虽然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但叶微澜还是能清楚感觉到有东西在盯着他。 雪原之上,有头毛色光亮的白狼优雅漫步,它的那身皮毛仿佛与雪融为一体,唯独那双幽幽明亮的眼,正紧盯着踉跄前行的叶微澜。 它发现这个人类的时候,是在三天前。 那时它刚从一场久梦中醒转,嫌洞里憋闷,就出来散散步,结果就看到了这个人类和一群杀手缠斗在一起。 最后,那些杀手全死在了这个人类的重剑之下。 它能感觉到,那把重剑饮过很多人的血,巨大而锋锐,时刻都在严正以待,就如同那个人类,虽然现在已经很虚弱,但困兽犹斗,鸟穷则啄。 野兽陷入绝境后,往往都会搏噬反扑。 它不急,它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等他倒下。 忽然,视线中的那团黑点毫无征兆的摔入雪中。 白狼轻巧一跃,就像是瞬移般,一下就从雪原之上跃到了叶微澜身边。 叶微澜头朝下的躺在雪堆里,冰冷的触感刺激了他的神经,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对方绕着他转了圈,就像是在打量从哪下口比较好。 叶微澜平心静气的等着,直到察觉对方走到了自己预期中的位置,他重剑一挥,带起无形剑气与碎雪,对方若中此招,必定毙命。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剑气和碎雪,就像是被某种奇异的能力定在了半空,叶微澜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在剑气和碎雪之下,是一头矫健强壮的白狼,它的发毛蓬松而柔软,眼神坚毅中透着几分好奇,他歪了歪头,与叶微澜大眼瞪小眼了半响,忽而开口:“你想不想活下去?” ??? 狼、狼会说话? 这莫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吧? 叶微澜一时僵住,没有反应,白狼不由又问了遍,这回叶微澜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方才那一剑,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然而这白狼看起来妖里妖气,实在诡谲,叶微澜行走江湖多年,从不曾怕过任何人或事,但是现在,他有些怕了。 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会本能感到畏惧。 白狼不答,圆溜溜的眼珠儿扫了他一眼,端详着他的气色,“你快死了。” 这头狼从他出现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一副优雅从容的模样,没有对他露出半点攻击性,叶微澜闭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四肢百骸剧痛无比。 他曾患旧疾,之前又经历一番恶战,身体早已到达极限,全凭一口气撑着,“可你方才问我想不想活下去,你能救我?” 白狼应是。 叶微澜:“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白狼奇道:“你怎知我一定会救你?” 叶微澜:“因为你跟了我三天,如果不是觉得我对你有用,你早就吃了我。” 白狼嗤笑:“你这人类可真是自作多情,人吃五谷杂粮,浊气太重,我从来不碰。” 叶微澜:“……” 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被狼嫌弃的感觉??? 叶微澜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虚弱的躺在雪地上,日光清冷,他却觉得无比困乏,想要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会。 白狼看出他精神不济,抬爪拍了拍他苍白的俊脸:“嘿,醒醒!你要是闭了眼,可就真死了。” 叶微澜喃喃:“你既不救我,就别烦我,让我安生的睡。” 白狼继续拍他:“要我救你也行,你得先替我办一件事。” 叶微澜不语,眸光逐渐涣散,已是有气儿进没气儿出,白狼有些恼:“喂,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晚点死!” 叶微澜心想,这何时死要是能由他控制,现在躺这没法动弹的就不是他了。 不过这已经是他最后的一丝神思,接下来他就感觉自己进入了舒服而惬意的状态,浑身暖洋洋的,原本消散的内力也在慢慢聚集。 原来……死亡是这么舒服的事啊…… 叶微澜感慨着,隐隐感觉到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脸上也痒痒的,像以前庄里头毛绒绒猞狸贴着脸撒娇。 叶微澜的眼皮抖了抖,终于颤巍巍的掀了开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狼那双漆黑幽深的瞳眸。 白狼一爪按在他身上,和他嘴贴着嘴,四目相对,叶微澜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被一头狼给亲了…… 叶微澜想也没想就是一剑劈出,白狼先一步洞悉,身形急闪,躲过他的攻击,“你这人类真是不识好歹!” 叶微澜从地上爬起,一身轻松,只觉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他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你对我做了什么?” 方才还以为它的所作所为是轻薄,可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白狼哼了声,“你还能活一炷香的时辰,只要办成了我的事,我就让你一直活下去。” 叶微澜费解:“你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白狼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探究:“妖怪?” 行走江湖多了,奇闻轶事也能听到不少,可这世间……真有妖怪的存在吗? 是否这一切……只是他濒死前的迷梦? 白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前爪搭在他腕间,叶微澜只觉劲风扑面,刮的他眼睛都睁不开,等到耳畔风声俱尽,这才试探般的睁开眼,立时被眼前所见震惊。 一座高耸而巨大的冰晶巍峨矗立,里头冰封着一柄□□,枪端雕龙首,枪头为火舌,形如火焰,暗红沥血,这是一把叶微澜无比熟悉的枪,此枪刚出剑庐,他就用犀牛角磨了整整十天,使其真正做到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叶微澜震惊的睁大了双眸:“这把枪怎么会在这?!” 白狼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会有这种反应,“这枪的主人叫李落繁。” 它仰首, 叶微澜浑身一震,面色刷的白了。 白狼浑然不觉,只兀自叨叨着:“你那把重剑我也喜欢,要是你死了,我就把你的重剑收了,也封在这里头,你看好不好?” 叶微澜薄唇几经开合,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那……他的尸骨……” 白狼:“天知道,估计早被雪原上的动物们吃了吧。” 它一扭头,看到叶微澜灰败的面色,身形摇摇晃晃着仿佛下一秒便会跌倒,以为是时间将至,便催促了句:“快些跟我来,把事办了,你想看这枪多久都行!” 白狼轻快的朝前跑了起来,叶微澜被一股无形的怪力牵扯,身不由己的跟在后头,不知这么走了多久,前头隐隐传出金光,闪闪明晃,走得近了,才发现有道从高而落的屏障横在眼前,那屏障仿佛是水做的,脉脉涌动着,淡淡金光闪烁,圣洁而光辉。 金色的屏障后,是一颗悬浮在半空的心脏,表层覆有金光,生机勃勃,叶微澜被此幕所撼,半天没反应。 白狼似乎很畏惧那道金色的屏障,远远缩在角落,“我看你那把重剑不是凡品,你试着砍这道屏障,只要将它砍开,就算是完成了我的心愿。” 它望向叶微澜,一双狼眼深邃黑沉,仿佛能蛊惑人心,“我也会信守承诺,让你继续活下去。” 叶微澜沉默,许久才摇了摇头,“我不要活下去。” 白狼一怔,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到叶微澜继续道:“既然你能让人起死回生,能不能把李落繁救回来?” 叶微澜一字一顿,神色认真而执拗:“只要你能救回他,我就替你破开这道屏障。” 白狼也曾去过人类世间,只是那里浊气太重,鱼龙混杂,人类不是在不择手段的算计,就是互相残杀,而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活下去。 所以在听到叶微澜愿意以命抵命时,它难得一见的生出几分好奇:“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吗? 叶微澜想起了曾在藏剑山庄的日子,春赏百花秋赏月,夏沐凉风冬观雪,他慢慢闭上了双眸,“我们是……很好很好的兄弟。” 白狼静静端详着他,早在发现他的那刻起,它就察觉到,那把重剑上传来的气息和李落繁枪上的气息一致,这两把神兵都出自同一块天玄之铁,而这世间,想要破开这道金色屏障的唯有天玄之铁所铸之器。 昆仑雪原罕有人迹,自李落繁死后,叶微澜是第二个出现在这的人,而他刚好身携神兵,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白狼的瞳眸更幽深了,“好,我答应你。” 它的声音低沉,“只要你能破开这道屏障,我就让李落繁起死回生。” 叶微澜皱眉:“不,顺序反了,你要先救回李落繁。” 白狼不悦:“人类,你知道你在和谁讨价还价吗?” 叶微澜置若未见:“就像你说的,我马上就要死了,如果你食言,我什么都做不了。” 白狼沉:“你只能选择相信我。” 叶微澜:“那我在这等死好了。” 白狼:“……” 叶微澜大限将至,倒是什么都看开了。 反正左右不过一死,能救回李落繁最好,若是救不回,他们马上就能相会,也不算太差。 当一个人将生死都看淡,世间便没什么能撼动到他,白狼恨恨瞪着他,心里明知道不该继续这么拖延下去,又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叶微澜真的死了,那它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下一个人,可若是轻易松口,这人又变本加厉的提出别的条件该如何? 人类果然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叶微澜一直在暗中打量着白狼,他能清楚感觉到白狼的烦躁和不悦,那种由内透发的威慑和怒意是那么的浓重,几乎让人有种下一秒就会被剥皮拆股的错觉。 叶微澜定了定神,再度开口:“不如这样,你我各退一步,我先替你破开屏障,你再救回李落繁,同时,让我多活一天,让我亲眼看到他活了下来,这样可好?” 白狼一听,很痛快的应声:“可以。” 它一心全在先一步破开屏障,全然未觉叶微澜的条件已从一个变为两个。 叶微澜见他应允,也不再废话,拔出重剑气运周身,万丈金剑拔空而起,他抬剑一挥,那万丈金剑便跟着飞出,冰面皲裂,瞬间窜出数道裂缝,涌出的冰层犹如腾飞而起的巨龙,呼啸着重重撞上金屏。 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后,金屏表面如水波般涌动了几下,完好如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霸藏之刀剑如梦(1) 第一章 “小少爷,我这貂可不是白看的。” 人来人往的扬州闹市区,喧嚣叫嚷声不绝于耳,紫衣卖艺人神色散漫,脖间围了圈雪白的貂毛,身上劲装勾勒出修长身形,面容俊逸中透着几分痞气,正漫不经心的撩拨着臂间卧趴的白毛雪貂。 他面前站着名黄衫背剑的年轻少侠,方才卖艺人的那句话,分明就是对这位年轻少侠所说。 叶承璟睁圆了眼,瞳眸清湛若水,闻言想也不想就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元宝丢了过去,“你这貂本少爷买了。” 卖艺人从善如流的收了钱,暗估了下重量:“不好意思,我这貂不卖。” 叶承璟不死心的又丢了锭金元宝过去,“本少爷加钱。” 卖艺人似笑非笑:“小少爷,这可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再加。”又一锭。 卖艺人立即正色:“这貂归你了。” …… 叶承璟心满意足,从卖艺人手中接过貂,那小东西毛茸茸一团,也不怕生,到了叶承璟这儿后直接沿着那手臂线条一路攀走,最后停在了白皙修长的脖颈间,蹭了蹭,窝下不动了。 雪貂皮毛软滑,触感细腻,叶承璟不自觉抬手拨弄了下,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承璟。” 便是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叶承璟抬头望去,便见到数名与他同样装束的少侠停驻河畔,他眉目一扬,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容,快步走了过去,“庭昀师兄!” 叶庭昀绷着脸,目光流连于他颈间那团白绒,呵斥道:“此行离庄,你我皆有要务在身,切忌玩乐,以免误事。” 叶承璟连连点头,“我知道,师兄放心。” 叶庭昀嗯了声,又问:“让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叶承璟摇头,看上去有些丧气。 雪貂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不由舔了舔他,以示安抚,偏叶承璟是个畏痒之人,被这小东西一番折腾,差点没紧住脸上神色笑出声来。 好在这时同行的另一位师兄叶止水开口了:“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快些去迎风楼吧,免得误了时辰。” 叶庭昀颔首,示意众人即刻动身,叶承璟在背地里冲着叶止水露出感激的笑容,后者眨了眨眼,薄唇微舒,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 迎风楼位于扬州西市,叶庭昀领着一干师兄弟们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楼,在走到雅间门口时,叶庭昀示意众人留在原地,之后便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等到那扇门重新掩上,所有人脸上的凝重顿时消散,各自松了口气。 其实对于此行出来的目的,众人都不太明了,唯一知道的是,庄内有贼人潜入,窃取了十分要紧的东西,庭昀师兄领庄主命,带人出来追查贼人下落,可惜几天过去了,仍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也只得联系驻守在扬州的天策守军,寻求支援。 叶承璟靠坐在扶栏上,身后是人潮迭嚷的市集,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白茸茸的雪貂,过午的阳光明媚而炙热,透过屋檐直直射在他俊雅的面容上,颇有几分江南明净山水的意味。 ——快立夏了吧…… ——这天越来越热了…… 他有些走神,忽然就想起了方才卖貂的人,以及那人脖间围着的厚厚白貂毛。 ——真不知道那卖貂人是怎么穿的住这么厚的貂毛领。 思忖间,有人在叶承璟的肩头拍了拍,叶承璟倏然回神,就看到叶止水站在面前,冲他道:“饭菜上来了,走,吃饭去。” 叶承璟唔了声,跳下扶栏,视线不经意一瞥,刚巧瞥见楼下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不自觉多看了几眼,那人正是他方才所想之人,脖间那圈厚厚的白貂毛简直就像是标志性的特征。 叶止水见他突然停步,不自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而然就看到了卖貂人,顿时惊讶:“霸刀柳家的人?” 叶承璟也惊讶,这回却是望着自家的师兄了:“师兄,你认识他?” 叶止水努了努嘴:“我不认识他,但是认识他手里的刀。”说到这,他似乎是有些费解,“可是他为什么会从当铺里出来……不对,应该说,霸刀的人怎么会来扬州?” 正如江湖中传闻的那般,河朔柳家与江南叶家孽缘深重,世仇不共戴天,扬州城临近藏剑山庄,依着现任柳家家主乖僻暴戾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允许门下弟子南下的。 有师兄弟们听到他们的谈话,都凑了上来,就像是看着什么稀罕物一般看着楼下的霸刀弟子—— 有人感慨:“从当铺出来,那肯定是典当东西了,我听说霸刀山庄早不复往昔盛况,现在看来,啧啧……” 有人反驳:“你典当东西至于千里迢迢的从河朔跑来扬州?” 更有人翻白眼:“那就不兴人家是有事来扬州,然后刚好盘缠用尽钱财不够啊?” …… 这群藏剑山庄的小少爷,怎么就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对别人评头论足呢? 习武之人的耳力超群,霸刀弟子将楼上的一众议论收入耳内,薄唇微掀,似笑非笑。 他抬头,懒洋洋的望着酒楼中的那群藏剑弟子,“在下霸刀柳霆霜,千里跋涉而来,相请不如偶遇,不知诸位小少爷是否愿尽地主之谊?” 藏剑门规在上,藏剑弟子若遇霸刀门人,能退则退,能让则让,务必礼待。 ——换成通俗的一句话,那就是要把人当祖宗一样供着。 叶止水甫一听到柳霆霜的名字,眼皮就是狠狠一跳,现任霸刀庄主柳霆钧性烈如火,有如雷霆万钧,这柳霆霜与其不过一字之差,就足以说明两者之间的干系。 可是那柳霆钧明明就是柳家的独苗,根本无兄弟姐妹,不过他转念一想,世家中向来就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此事恐涉及柳家辛密,不深究也罢。 叶止水的思虑不过短短一瞬,很快他便收敛心神,诚邀柳霆霜上楼共享午膳。 柳霆霜懒懒散散的上了楼,大马金刀的往叶承璟身边一坐,手里提着的粗犷长刀被他立在身侧,虽然隔着厚重的刀鞘,仍能感受到名器的锋锐与慑力,叶承璟干净澄澈的眼眸一亮,不自觉道了句:“好刀。” 柳霆霜扬眉不语,倒是趴在叶承璟身上的雪貂察觉到主人的气息,撒着欢儿的窜到了柳霆霜身上,叶承璟见状,伸手就想去抓回雪貂,却被叶止水以气劲制止:“承璟,不可无礼。” 叶承璟有些委屈,但又不敢违逆自家师兄,他以眼神控诉着,柳霆霜看着好笑,难免起了逗弄的心思,“小少爷这眼神瞧着可真瘆人,莫不是想将我剥皮抽筋?” 叶承璟心想知道就好,还不赶紧把雪貂还回来,别等少爷他动手。 叶止水轻咳了一声,警告意味浓重。 叶承璟背脊一僵,不甘不愿的收敛了凶凶的眼神,转而开始盯着桌上的那盘西湖醋鱼,如果眼神有实质,怕是那鱼都要烧起来了。 柳霆霜眸中漾笑,趁人不备,将身上的雪貂抓了下来,在桌下塞入了叶承璟的手中。 指间相触,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让柳霆霜心神一旎,他不着痕迹的垂眸,瞥到了小少爷修长白皙的手,江南水养人,养的那手嫩滑跟豆腐似的,手尚且如此,那其他地方呢? 真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啊…… 叶承璟被他那眼神看的毛骨悚然,虽然雪貂归还让他心里头的气消了些,但此消彼长,柳霆霜的眼神就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看透,叶承璟从最初的不自在到窘迫再到恼怒,也不过须臾:“柳!少!侠!” 他一字一顿,参着三分内力,有如气壮山河:“请问您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柳霆霜被他那声音震的神魂瞬清,可那轻佻的话语却像是喝水般自然无比的道出:“实在是叶少爷光彩照人,明艳动魂,让我心驰神往,难以自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霸藏之刀剑如梦(2) 第二章 雅间内,叶庭昀和一天策将士围桌而坐,前者神情凝重,冷沉道:“名剑大会在即,庄内数柄名器却不翼而飞,重点是这贼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明显是对庄内地形无比熟悉。” 秦韶循着他的话问道:“你怀疑有内鬼作祟?” 叶庭昀颔首,漂亮的桃花眼微抬,“一夜之间带走十把名器,贼人必不会走远。” 秦韶沉吟,许久才道出句:“我知道了,现在我就去趟官衙,派人在沿途的城镇关卡设防,贼人插翅难飞。” 叶庭昀顺势起身,送他到了门口:“劳烦秦将军了。” *** 另一边,叶止水在听到柳霆霜那番轻佻话语后,差点没被茶给呛到。 他呛咳着,赶忙抢在叶承璟爆发前出声道:“承璟,你去厨房看看,点的菜怎么还没上。” 叶承璟闷不吭声的掰断了手中的筷子,又将酒杯揉成了一堆粉末,这才拍桌而起,这一掌震的桌上碗碟一通乱颤,更有甚还高窜起来,直撞柳霆霜面门。 柳霆霜面上带着三分笑意,对疾飞而来的瓷碗不躲也不闪,他长睫都没动上一下,瓷碗在即将飞到他俊脸那瞬时应声而裂,碎瓷百片,四散飞溅,引得在场的藏剑弟子纷纷避让。 被叶承璟拍过的桌子也在此时咔嚓一声,垮塌在地,上头的碗碟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引得周遭食客竞相张望,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叶承璟施施然的起身,就跟看不到这满场狼藉般,泰然冲叶止水道:“我现在就去厨房看看,师兄莫急。” 他跟个没事人一样从容离开,只是在出了众人视线范围,往楼下走时倏然变脸,一拳锤进了身边墙壁,留下巨大坑洞。 在看到被响声惊动匆匆赶来的店小二时,叶承璟抛了锭金元宝过去,成功堵住了店小二的呱噪。 ——遇霸刀门人务必礼待? ——去他妈的礼待! 还留在原地的叶止水面色铁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似是不知该怎么收场。 秦韶和叶庭昀从雅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盛况\'。 叶庭昀狠狠一拧眉,觉得太阳穴在突突的跳:“止水,这是怎么回事?” 叶止水扶额:“此事说来话长。” 叶庭昀:“那就长话短说!” 于是叶止水将遇到柳霆霜后发生的种种事迹简略口述了遍,知晓来龙去脉后的叶庭昀只觉得头更疼了,“师弟顽劣,还望柳少侠见谅。” 柳霆霜轻笑,面上不见半分怒气,“叶少爷言重了,我倒是觉得承璟小少爷性子单纯直接,蛮对我胃口。”他这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在看到叶庭昀的面色变了变后,又无比自然的转移话题道:“我此番南下,实是听人说江南风光美不胜收,所以特来见识一二,不过来到此地才发觉人生地不熟,处处不方便……所以现在想厚着脸皮向叶少爷讨个向导,能带我在附近好好玩玩儿。” 叶庭昀:“自是应该。” 他含笑说着,目光巡过在场众人,最终还是觉得唯有叶止水能担此任,“止水。” 叶止水应是。 叶庭昀:“这几日就由你来陪着柳少侠,务必要好好招待,让柳少侠玩得尽兴。” 叶止水刚想应下,就听到边上传来秦韶的声音:“庭昀,我还想跟你讨了止水过来帮我,柳少侠这边还是再重新挑个人吧。” 叶止水闻言,不由得看了秦韶一眼,后者一脸正色,明显是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叶庭昀:“你有何需要帮衬的地方,找我也是一样。” 秦韶:“那不行,你诸事缠身,我哪里找得到你的人,就止水了,我用着舒服。” 叶庭昀:“……” 柳霆霜见他二人一时争执不下,笑着打圆场道:“叶少侠,我倒是看中了一个人,不如就让他来当我向导好了。” 叶庭昀回头看了他一眼,“那柳少侠看中的是哪位师弟?” 柳霆霜:“叶承璟。” *** 空气中浸润着浓郁的胭脂香,叶承璟有些受不了这股刺鼻的香味,以袖掩鼻,跟在柳霆霜的后头穿过一众莺莺燕燕,走到了 楼下有魅惑的舞女起舞,亦有艺伶在奏乐,柳霆霜在鸨娘的带领下,走进了屋内。 里头已经等了不少漂亮的姑娘,或清丽脱俗、或艳压群芳,她们一看到柳霆霜就露出笑容,娇嗔着靠了上来,软言细语着讨好。 柳霆霜笑着抛出一锭金元宝,姑娘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金元宝吸引,目光不自觉随着那金元宝一上一下的抛弄而游移,“你们谁要是有本事把屋外那位小少爷给拿下,爷重重有赏。” 说罢,金元宝朝着姑娘们那边一抛,立刻就见到那群姑娘们抢成一团,更有心思转的快的姑娘已经拎起裙摆跑到门口,将僵站在门外的叶承璟给拉了进来,后者还不等婉拒,就已被灌下了好几杯酒。 柳霆霜寻了处角落坐下,抓了把瓜子慢悠悠的吃着,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被姑娘们包围的叶承璟身上,那张年轻俊雅的面容已被酒色熏染出酡红,澄澈干净的眼眸也开始流光溢彩,穿得严实的衣衫松散了开来,漂亮精致的锁骨线条一路蜿蜒,其下是因长年累月的练武而显得格外劲瘦的身体。 老实说,叶承璟的心情实在是很不爽,师兄勒令他必须陪在柳霆霜左右,还让他指天发誓一定会完成当向导的任务,全程保持好脾气,绝不对人无礼。 ……要求这么多,还真当自己是祖宗了啊? 还说什么人生地不熟、处处不方便……就柳霆霜这家伙进青楼熟门熟路的那股劲儿,之前肯定没少待! 那他想在青楼玩就自己去玩啊,做什么非要拉上他? 真当人人都闲没事干啊?! 叶承璟从最开始喝酒的推拒到接受再到现在的主动,也不过是两坛酒的时间,酒入愁肠愁更愁,他越喝越郁闷,越郁闷就醉的越快。 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萦绕在身边的浓郁脂粉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紧实有力的臂膀,已经宽阔强壮的胸膛。 柳霆霜稍一用力,就将喝的晕头转向的叶承璟给抱了起来,大步走向里屋的床塌。 【和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霸藏之刀剑如梦(3) 叶承璟醒来时,只觉浑身舒爽,酣畅淋漓,似是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尽舒筋骨,浑身上下都透着神采奕奕。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脂粉香,他随意一瞥,软红浓绿映入眼帘,处处透着属于姑娘家的娇柔,他身形一僵,醉酒前的记忆回到脑海,他好像是被柳霆霜给带进了青楼,然后被一群姑娘劝酒,再然后…… 再然后发生了什么?!!! 身边的被子隆起一团,他心惊胆颤的拉起了被子的一角,里头的人衣衫被撕的凌乱,半挂不挂的在身上吊着,瞧着□□又暧昧,引人遐想,他的四肢被缚,嘴里还塞着团淡黄的绸布,要是叶承璟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他的腰带…… 那人察觉被子被掀起,瑟缩了下,唔唔的叫唤着,叶承璟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整个人就差没直接跳起来:“柳、柳柳柳霆霜??????” 他面色大变,几乎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一个大男人躺在自己的床上……不对,这也不是他的床……不不不、重点不是床,是人!是男人!怎么会有男人被绑成这副样子躺在他身边!而且还是饱受过□□和凌虐的样子! 这是他干的吗? 叶承璟僵硬看着柳霆霜嘴里的布料,忽然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如果不是他干的……腰带就不会在出现在人家嘴里…… 可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那方面的欲望啊…… 他都没找过女人!连青楼也是第一次来! 叶承璟混乱的想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这就是他从来都对那方面没兴趣的原因? ——因为他……他他他喜欢男人???? ——而且看柳霆霜这样子,他还是一个喜欢施暴的变态? 叶承璟越想越绝望,心乱如麻。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抱起自己的衣服,视死如归的转身,拔腿就跑! 砰—— 房门被重重关上,屋内一片寂静。 柳霆霜躺在床上等了片刻,确定叶承璟凌乱的脚步声越跑越远,这才收了面上神色,若无其事的挣断绳子,坐了起来。 原以为还能看到小少爷惊慌失措跪地悔悟的一幕,没想到居然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啧,跑了也好,正中他下怀。 *** 叶承璟衣衫不整,长发未束,脚下连鞋都没穿,就这么抱着衣服一路狂奔,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目。 他一路跑到了叶庭昀一行落脚的客栈,连门都没敲就闯进了叶庭昀的厢房,后者正在更衣,被他这大动静吓得忙不迭的拉上衣衫,可没等他出声呵斥,叶承璟已啪的跪了下去,“师兄,我强上了柳霆霜。” 叶庭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你什么?” 叶承璟一脸视死如归:“我说,我强上了柳霆霜。” 叶庭昀:“……” 叶庭昀面上风云变幻,就跟闷了火的炮仗似的,一声不吭。 他没反应,叶承璟就乖乖跪着,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安静的仿若不存在。 一时间人声俱绝,叶承璟心里也乱,胡思乱想着些有的没的,自然没看到自家师兄也是一脸复杂。 叶庭昀在听了叶承璟说的惊天骇语后就陷入了深思,在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比如抓着叶承璟暴打一顿然后丢去柳霆霜面前请罪,再或是直接把人丢进西湖沉塘,反正只要能让柳霆霜消气,他就当从没有过叶承璟这个师弟! 藏剑与霸刀原本就有宿怨,而柳霆霜在霸刀的地位不明,要真如猜想那般与霸刀庄主有瓜葛,难保不被借题发挥…… 所以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趁一切还未传到霸刀山庄耳里时快速解决掉! 思及此,叶庭昀定了定神,强行抑住揍叶承璟的冲动,冷声问道:“柳霆霜现在何处?” 以往叶庭昀虽也经常呵斥叶承璟,但从未对他如此急厉声色,叶承璟缩了缩,心里有些发怵:“他、他还被我绑在青楼……” “绑……”叶庭昀眼前一黑,连忙扶着桌子稳住身形,正想骂人,转念一想又觉得此法可行,人绑在青楼,意味着他还没离开扬州,只要先把人稳住了,接下来就可以慢慢商谈。 虽然这稳住人的方式有些糟糕……但现在也没时间计较这些了。 叶承璟嗫嚅着,还在小声解释:“我昨晚……大概是喝醉了,然后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叶庭昀示意他打住:“这些话说了也没用,青楼在哪,赶紧带我过去。” 叶承璟看他脸色差的要命,半刻也不敢耽搁,忙带了他去青楼,可惜那儿已是人去楼空,哪还有柳霆霜的影子。 叶承璟看着空空如也的屋子,也懵了懵,触及叶庭昀凌厉的眼锋又警醒,忙问那带路的老鸨:“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老鸨:“早走了。” 叶承璟急了:“走去哪了?” 老鸨笑了:“咱楼里只管声色,其他事儿可不清楚。您看,您早上走的时候,不也没跟我们交代吗?” 叶承璟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便见一黄衫背剑的藏剑弟子出现,高喊道:“庭昀师兄!庄内急书,命承璟师弟立即动身回庄!” 被点名的叶承璟回头,看上去有些迷茫,叶庭昀心烦意乱,语气不太好的问道:“说了什么事吗?” 传话的藏剑弟子点头,“是一名叫柳霆霜的霸刀弟子在找承璟师弟。” 叶庭昀:“……” 叶承璟的冷汗都吓出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