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舞人生II》 第1章 第一章 什么是幸福呢 在冬日清晨的阳光里,舒舒服服的睡一个懒觉,然后在情人宽大温暖的臂弯里醒来。幸福,大概就是如此了。 一夜香甜无梦,萧泽醒来,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扭头看见床头上的小钟已指向八点半。真是很久没睡到这么晚了,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萧泽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感觉到床垫地阵阵颤动,钟彦霖不情愿的睁开双眼,恍惚看见床边情人的背影,便扬起手臂一把把正在要起身的情人萧泽拉回怀里。 “欸”萧泽惊诧了的一声跌回了床上,朦胧的睡意顿时摔去了大半。 “干什么去” 钟彦霖紧紧搂着情人的纤腰,重新闭上眼睛,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叫人颇为无奈。萧泽伸手拍拍他还带着胡茬的侧脸, “快放开,都几点了,还没给孩子们做早饭呢” 谁想彦霖不仅没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再睡一会儿,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呢,他们两个啊,肯定睡得像小猪似的。” 孩子气起来彦霖也就是个大男孩,萧泽拿他没办法,只得放弃抵抗,乖乖缩回温暖的被窝。晓希和彦承也那么大的人了,一顿早饭还是能自己搞定的。 重新枕着情人的手臂闭上眼睛,虽说是想睡个回笼觉,可这么折腾一回,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萧泽知道彦霖也醒着,便拉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说,晓希今年六月份附中就毕业了,要考咱们舞院的编导系。承儿呢你有什么打算” 提及弟弟的未来,彦霖也不是不担心的,便靠着床头微微坐起来,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我能有什么打算啊,看他的样子,就是一门心思想考舞院的。不过等来年吧,他这点斤两,你不说我也知道,与其临阵磨枪,还不如稳扎稳打的再好好练一年。再者,我怕他还没定性,再给他点儿时间,说不定到时候又不想搞专业了。” 萧泽点点头,彦霖的确和他想到一块儿了。承儿虽然有天赋有条件,起步毕竟晚,真想冲到晓希这样国际大赛的水平,并不容易。“还是看他自己的意思吧。他要真铁了心搞专业,就考个舞蹈教育或者表演系,以后平平淡淡的教教学生跳跳舞也挺好。反正你这当哥哥的,也不指望他挣钱养家。” “嚯,这倒是个好主意 ,”彦霖笑着扭头看了看萧泽,忍不住在他脸上落了一下,“以后两个小的,一个编一个教,倒是搭配的好。” 萧泽嫌他的胡渣扎人,看着他得寸进尺地又想来一下,当下就一个翻身灵巧地滚开了,“这也就是咱们自己想想,承儿要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你这个当哥哥的不管愿意不愿意,怕都拦不住”。 “不怕”,彦霖难得看到这么活泼的萧泽,一时也来了兴致,不禁掀开被子起身去抓他,“长兄为父、长兄为父,我的话还是有分量的,何况,只要不是出格的要求,我也没什么好不同意的。不过” 彦霖微微一顿,一个飞扑把萧泽压回了床上,“我看这个不愿意的是你吧” 两个大男孩的房间。 已经洗漱完毕的林晓希拼命的扯着死抱着棉被不松手的钟彦承,“快起来都睡了十二个小时了还不够” “可是我们昨天下午才下的飞机啊总该倒个时差吧” 彦承苦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就是说服不了自己现在起床。 朔风传的公演结束后,离寒假结束也没几天了。萧泽想着两个孩子辛苦了大半年,不仅舞蹈上成绩不错,文化课也没有落下,总该奖赏奖赏。于是和彦霖一番商讨之后决定,由萧泽带着两个孩子去欧洲玩上半个月得知消息后的晓希和彦承自然喜上眉梢,晓希从前跟着学校出去公演几次,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没时间好好领略异国的风光。彦承之前虽然没少跟着董勤勤的到处跑,不过那会儿也是不懂事,现在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三人决定后便立刻买票成行,两天之内就准备出发,却可怜彦霖要照应着公司不能和大家同去,只好独守家门了。 如此在房里纠结了一阵,彦承却还是死赖着不起床,晓希也扯不动他,索性放了手。 “那你睡吧,我自己去练功了,明儿个学长要恢复训练的话,你可别来求我帮忙” 晓希改变策略,用话激他,更是双脚在地上用力的踏了几下,假装要走。可回头一看,床上那人却还是没半点反应。 要说方才只是用计,这会儿可是真带了三分火气,晓希真的转身就走,房门吱呀的一下被拉开,身后就立刻传来的声响,“晓希” 林晓希回过头,险些忍不住笑场,彦承倏地坐起来,头上顶着比鸡窝还乱的发型,眼睛还迷迷糊糊睁不大开,声音也是闷闷的还带着点儿委屈,“你别走,我起来还不行么” 练功房里,彦承双臂揽着晓希的脖子,右腿从身后艰难地送到了他手里。出去晨练了一圈,叫倒春寒的凉风吹了个精神,前脚迈进练功房,后脚就打了个激灵。这柔软的地毯,这明亮的落地镜,时而让他想念,时而也让他害怕。 晓希双手一点点捋到他的膝盖,便握紧了用力向自己胸前扳过来。彦承立刻就叫唤起来,毛茸茸的头发在他胸口蹭来蹭去,“轻点儿疼。” 晓希“嗯”了一声,手上却是没松劲儿,彦承揽着他脖颈的手臂不自主地松开,上身不禁一点点向下溜。 “欸”,晓希眉头一皱,抖了抖肩膀,“快点,抱住了,再敢往下溜就让你顶着墙练” 彦承倒是真被这威胁给吓住了,只得费力的紧了紧手臂,嘴角却是委屈的撇了撇。干嘛啊,现在一个两个都催着他练功了,从前同甘共苦的晓希怎么也管起自己来了。 “哎疼” 晓希扳着他膝盖又往回带了带,方才还能忍受的痛顿时成倍增长起来,“轻点儿求你了晓希” 彦承不停的叫痛,磨的晓希也是无奈,低头看看他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本来就是强撑的狠心便塌陷了一半,手上松了劲儿,彦承用力一挣便逃了出来,弓着身子一个劲儿放松腰部。 “你啊就不能好好忍着吗”晓希叫他蹲下抱着膝盖,自己帮他轻轻捶着。彦承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句顶回去还理直气壮的,“可是疼啊现在也不跳文珠公主了,不用练那么软了” “也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就这么荒废了” 晓希在身后听着,不禁停下手推了他一把,站起身来,“这话你也就跟我说说,明天学长检查的时候,你有胆也这么说。” 一提到萧泽彦承就没电了,晓希说的有道理,也就是欺负晓希心软才这么闹腾,当着萧泽哥的面儿,他还哪敢不练 晓希自然看穿他也就是一时耍耍脾气,于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见他这会儿面色便缓和了些,便连忙抓住机会,“快点儿,起来练吧”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己练还是勤奋,要是等到叫萧泽哥逼着练了,搞不好还要挨哥哥打,这点儿道理彦承还是想得通的。抬头见晓希靠着墙等着自己了,只得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依旧双手揽住他的脖颈,一条腿从后踢过来。 “刚才已经热过身了,我可直接压了,不许再闹了。” 晓希低声叮嘱,转眼双手就加了力。彦承挂在他身上,躲也不能躲,只觉得腰间越来越疼,支撑腿背面的韧带也撕扯了起来。 “疼” 彦承微张着嘴,掩藏不住一脸纠结,眼见晓希还是一点不手软地往回扳着自己的膝盖,心底只剩暗暗的害怕。“脚背绷直了。” 既然决定开始练,不该有的心软就不能有了。晓希只做不见,故意冷着声音提醒他绷直脚背,手上却还在渐渐使力。 似乎可以看得到腿离自己越来越近,彦承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将脸埋在晓希胸口。面对骨骼和韧带的极大拉伸,有一阵没有体验这样的疼痛,竟是越来越熬不住了。“轻点儿求你了晓希,我真的真的疼” 闷闷的声音带了点嗫嚅的意味,晓希的心尖仿佛给人捏了一下,泛着说不出的酸劲儿。 “别闹了,再忍一会儿。 ” 说是一会儿,却不知是多久。知道求不到情了,彦承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臂,一点儿都不敢松开。跟孔爵哥练得时候他敢耍赖,跟萧泽哥练的时候也时有偷懒撒娇,惟独到了晓希这里,他不常帮自己练功的,可是真练的时候,他一旦严肃起来,自己竟是最没脸说情的。 约莫着也有了十多分钟,彦承又鼓起勇气呻吟了几声。晓希无奈的叹口气,终于松开手,慢慢帮他把腿收回来。 彦承散着胳膊腿趴在地上放松,晓希跪在身侧一点点儿帮他按摩。有力的手指一点点揉搓着肌肉,酸痛的地方渐渐变暖,然后放松了下来。 “谢谢晓希” 第一天恢复训练就这么没出息,彦承也有些不好意思。回过头偷偷望了一眼一脸专注地帮自己按摩的晓希,轻轻吐出这么四个字。 晓希瞟他一眼,还是忍不住笑了,“你呀,就出去玩儿了这么两天半,怎就就变得这么没出息了之前还说跟我同进退的,才几天啊,就忘了” 彦承就是脸皮厚也受不了这样的揶揄,何况晓希可是揶揄的在情在理。当下脸上就不禁泛起了红晕,彦承怕被看见,只得低下头,低声反驳,“我不就是说两句嘛,你说不许躲,我不是抱你抱的紧紧的,一点儿也没往下溜啊。” 这样底气不足的彦承却流露出难得的可爱,晓希按摩完,笑着拍拍他的背叫他起来,“咱还有一天可练呢,你要是一天都能坚持这样,再来跟我邀功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南瓜粥,莴笋,莲藕,都是清爽家常小炒。筷子却是在碗里拨来拨去,半点胃口没有。 “玩呢还是吃呢。” 哥哥冷不丁的一句,彦承给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饭粒儿都从碗里给拨弄了出来。 “哥,困呢。” “才六点就困” 彦承老大不情愿的皱起眉头, “那不是有时差嘛。” “你总有理。晓希也困” 彦霖抬头问晓希,晓希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彦霖又转头去看情人,萧泽看着他无奈的表情也不禁笑开了,跟着点点头。四个吃饭三个困,这饭还怎么吃钟彦霖撂下筷子扯着他们几个的胳膊朝屋里推,“行了行了都去吧,都去睡晚上我洗碗” “算啦”,萧泽拍拍情人的手,起身帮忙收桌上的碗筷,“困了就睡时差还怎么倒晓希,承儿,去客厅压脚背,我收拾完带你们练功” 哦两个小的闻言不禁相视苦笑,旅行时候温柔的学长和萧泽哥果真一去不复返了。 脚背绷直,脚尖蜷过去,彦承双手扶着沙发背,看了看自己用力绷紧的脚,不禁深吸一口气,咬咬牙立了起来。 终于不困了因为疼,彻头彻尾的疼,脚趾的地方好像要断了一样。旅行的日子里虽然没荒废练功,却到底比不得家里每天从早到晚,欢快了半个月,又要吃苦受罪的补回来了。 “上身立直,膝盖绷紧,腹部、臀部收紧。” 身旁的晓希同往日一样,轻声给他重复着动作要领,同样的字句,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在他咬牙坚持的时候响起。不知怎么的,彦承突然有了种错觉,好像许多年后的某个傍晚,他们依旧能这样默默陪伴着彼此。 手指渐渐扣紧沙发,柔软的真皮被指甲刮出细微的痕迹,彦承小心地保持着重心,身体任何一点的轻微的晃动都带来脚下阵阵的纠痛。晓希转头看看一脸纠结的彦承,不禁笑道,“好歹也是真皮的沙发,你给抓坏了,我可替彦霖哥心疼呢。” “啊哦”彦承慌忙缩回手,身子却不禁一下子失了平衡,跟着便是“哎呦”一声。晓希转头,只见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抱着脚龇牙咧嘴。 “怎么了” “脚,脚好像扭了” “脚扭了快给我看看” 晓希连忙低下身去看,轻轻动了动他脚踝,彦承就忙不迭的呼痛。 “快别嚷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伤的不重,不过也得休养一两天了。” 一听说得休养两天,彦承刚刚还纠结的脸立刻就舒展开了,浓密的小粗眉毛也不禁挑了挑休养那就是不用练功了,也不用晨练了那可终于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 晓希抬头瞧见他一脸喜色,不禁问道,“怎么着还挺高兴”“哪有哪有。”彦承见状连忙又装回一张苦瓜脸,“我这不是怕耽误进度嘛。” “那你就不要担心了”,晓希扶起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一两天而已,练不了成舞,咱还能练基功,练不成转和跳,咱还能练软不是总不能叫你闲着就是了。” 如意算盘如此被打破,彦承恨得牙痒痒,明知晓希是故意气自己,搭着他肩膀的手不禁使坏用力掐了一下。晓希吃痛,拉着他的手险些松开,彦承给闪的一个趔趄,连忙暗叹一声自作自受,当下也不敢再乱闹,只稳稳当当的给晓希拉起来了。 晓希扶了彦承在沙发上坐下,嘴上忍不住数落他,“不过是压个脚背就能伤着,看等会学长和彦霖哥不说你。”晓希转身要去拿药,谁想一扭头就看见学长人已在眼前,险些装了个满怀。萧泽把果盘放到茶几上,见彦承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不禁皱眉,“怎么练脚背还练到沙发上了 “没有没有没偷懒是是我脚扭了” 一见萧泽哥变了脸色,彦承慌忙解释,看着萧泽哥的眉头越皱越紧,自己的声音也不禁越来越低。 “好好的怎么会扭了脚” 彦承不敢答话,只低着头默不作声。萧泽狠狠瞪了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将他的脚捧在膝上,又叫晓希去拿了冰袋。 彦霖听说彦承扭伤了脚也连忙赶了过来,见萧泽已经帮他冰敷着,想也伤的不重,只是免不了又数落他几分。“这个做事不专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好好的扶着沙发,不溜神能摔么” 彦承低垂着头,一边咬牙忍着冰的半条腿都麻了的“透心凉”,一边低声分辨,“我这不是也受到惩罚了嘛,我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下次再有下次就挺着,没人帮你治。就这样,还想考舞蹈学院呢,到时候别拖了晓希的后腿才是。” “哥你” “好啦,你也别说他了。这么多年的毛病,一天两天就能改了” 萧泽只留了一瓶喷雾在桌上,随手拾掇起药箱和一干垃圾通通塞到彦霖怀里,“去,扔了去。扶承儿回房休息,晓希跟我练功去。” 六月考学季,专业艺考结束后剩下的时间就不多了,晓希专业不差,需要补的,也就是文化课。 晓希在身前舞蹈,萧泽边替他纠正动作,心里边盘算着该给他请个家教好好补习。 不知何时,虚掩着的大门被轻轻推开,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自然是彦承了。嘴上虽然说着能偷懒最好,可真能好好歇在床上了,想着练功房里的晓希和萧泽哥,心里又痒痒的,坐立难安起来。 “这儿不对,脚尖要向外滑出来,别外开练得不错,跳起舞来却全忘了。” 晓希轻声应了,马上将这动作又重做了一遍。一直知道学长在舞蹈上的严谨,可直到真的日日跟学长练舞了才知道什么叫一丝不苟自己明明已经留意着脚尖了,在学长看来,却还是做得不够。 彦承在门口看着,听萧泽哥这么说,也不禁试试,却忘了自己扭了脚,陡然而至的酸痛如一柄小箭射上心头,呻吟也不禁脱口而出。 “哎呦”门口传来一阵乒乒乓乓,萧泽和晓希回头看,只见彦承正扶着门框左摇右晃、站立不稳的模样。 “怎么不好好歇着”晓希冲过去扶他。彦承笑嘻嘻地一瘸一拐的进来,“你积极备战考试,我也不能歇着啊。眼看就六月了,来不及了。” 萧泽抓了几个垫子叫他坐下,“六月有你什么事儿。不好好在房间呆着,又出来瞎逛。” “我我决定了要和晓希一起考舞蹈学院的”虽然有点底气不足,但彦承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萧泽无奈,伸手在他头上落下一巴掌,“考拿什么考,专业及格了还是文化课跟得上。别总想着走捷径,再老老实实的给我练一年再说。” 彦承自然不甘心,刚要开口分辨,却给晓希叫住,“彦承,听学长的吧,学舞不能贪快,基础打实在了才行。” 彦承不情愿的点点头,虽然不愿意晚上晓希一年,可萧泽哥和晓希说的有道理,开始练舞的时候萧泽哥就跟自己说过,九尺之台起于垒土。自己起步晚,比赛什么的还能临时抱个佛脚,想去最好的舞蹈学院,总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成的。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萧泽哥没有让他今年考学的打算,不过随着日子一天天近了,还是忍不住争取了一小下。 “好了,” 萧泽看穿了彦承那层不想落后晓希的小心思,不禁宽容地笑笑,“好好的晚训都让你耽搁了,不愿意回房就自己压压腿,我陪晓希再练一会儿。” 一边一个垫子,屁股上压着厚厚的沙袋,彦承用指尖使劲儿刮着地毯上的线条,嘴里念叨着“不疼不疼”这些小孩子都不相信的鬼话,然后,胯间还是疼的他一阵一阵的冒汗。 已经和晓希练了一天了,酸劲儿翻上来,疲惫返上来,连阵阵困意也袭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的。可任凭困意再浓,闭上眼睛,也无法借着睡梦暂时逃离这难熬的疼痛。 额头抵着地毯,充斥在鼻尖的是有些呛人的毛线味道。晓希的每次跳跃,每次触地,都随着地面的震动传到彦承心中。不必抬头,脑海里也仿佛看得见那灵动的身姿,属于晓希的,用情感浇筑的律动。 熟悉的震动渐渐归于平静,彦承却兀自趴在地上强忍着想要挣开沙袋的欲望。良久,才突觉这过分的平静,抬起头,只见萧泽哥和晓希已在身前了。 晓希手握着毛巾,在彦承抬头的一刹那,看见他蓄红的眼眶,抓着毛巾的五指不禁收紧,脸上的盈盈笑意也遮不住心底泛起的浓浓疼惜。细想来,这些苦自己也是一路吃过来的,却想不通,怎么换到了彦承身上,他满脑子就只有舍不得三个字。 “不过耗个胯,怎么就委屈成这样” 萧泽移开沙袋,帮他把腿一点点收回来。彦承费力的撑起身子,欲言又止。从欧洲回来一刻都没有歇,今天被晓希拉着练了一天,晚上扭了脚,现在又耗腿,说不累不疼,那是假的。可抱怨的话到了嘴边,想想萧泽哥和晓希,也都是如此的,恐怕,比自己还更辛苦些,他们什么都没说,自己又哪有什么资格抱怨。 萧泽见他抿了抿嘴唇,却什么也没说,心里疼惜,不禁随手在他屁股上落了两巴掌,“行了,越说还越来劲儿了。去踢踢腿去,脚扭了就躺地上踢,晚上叫晓希给你按摩还不成” 萧泽哥这两巴掌拍下来,不重,却着实让彦承红了脸,从前总不愿被哥哥们当小孩子看待,仔细想来,确实是自己每每任性又孩子气。“没我没事的就是有点儿困,踢了腿就去睡了” 彦承言罢就自顾自的踢起腿来,萧泽和林晓希从旁看着也不禁相视一笑,这个承儿啊,幼稚懂事都是他。 冰凉的乳膏在双掌上匀开,然后在皮肤上搓到温热,彦承光着腿由着晓希照顾,望着他垂头专注的样子,眼睛不禁不住地去瞟那瓶舒缓膏,自己,也总要为晓希做点什么才行啊。 按摩的差不多,彦承刚想伸手,晓希就爽利地收了一干东西,洗了手便迅速关灯钻进了被窝,“别看了,我没事的。这么多年早都惯了,从前也没抹过,也没怎么样。” “那我以后也不抹” 黑暗中,赌着气的声音仿佛带出了一样的神色来。晓希侧过头,借着月光只看得见依稀的轮廓,高耸的眉峰上,仿佛还有皱起的纹路。“早点睡吧,不是困了吗别明儿个又没精神了。” 等了两秒,没有听到回应。这小子,睡得够快的。 晓希微微展了展酸痛的双腿,轻阖双眼,这一天,他也是累了。学长说,考舞院的时候,专业一定要拿第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却一口答应,从今天起,要更努力才行。 早春的夜,柔和而静谧,缓缓流动地空气中,一旁的少年窸窣地翻个身,与情人相对,“晓希,等我,明年我一定能考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时差倒了没两天,一转眼便开学了,晓希和彦承又开始了家里学校两头跑的生活,萧泽也如计划帮晓希请了家教。每天无非是练功、读书,排的满满的,一个月来,忙的几乎脚不沾地。可是每天一家人围坐着一起吃晚餐,在晓希眼中已经是能抵过所有忙累的最幸福的事情了。 又是一天晚饭上桌,五脏庙已经闹翻了的彦承积极的坐到桌前,一等到哥哥们动筷便迫不及待地将一大块肉送进嘴里。看着弟弟如狼似虎的吃样,彦霖不禁皱了皱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饿了他两天没给饭呢。萧泽正帮彦承和晓希盛汤,见状便在桌下踹了踹情人,“累了一天都饿了,就别挑他那个了。” 彦承一见萧泽哥替自己说话,忍不住得意地笑弯了眼睛,筷头也伸进嘴里嘬了起来,可紧跟着手背上就吃了一记。“嗷”,彦承惊的缩回手,转头果然见哥哥正瞪着自己,手握着筷子作势还要再打,“越说你还越上脸了。好好吃饭” “哦” 彦承低声应了闷闷的吃饭,不禁腹诽,一天中不挨哥哥训几句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听萧叔说,哥哥这么多规矩的样子是和爸爸如出一辙的。 想到爸爸,彦承有些失了神。说起来,如果不是有照片,自己怕都不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了。虽然萧叔和婶婶对自己一直都像亲生儿子一般,即便移居欧洲好几年,每年也都抽空跟自己见见。可这几年毕竟一直跟着哥哥,时常,还是会想念爸爸妈妈的。偶尔看到街上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孩,总不禁去想,自己从前是不是也是如此跟爸爸妈妈撒娇的。 彦承的脸色不觉暗下来,晓希只以为他是被彦霖哥训了不开心,便故意扯开话题和萧泽聊起了最近的日本青少年现代舞大奖赛,青少年大奖赛算得上“日本名古屋国际芭蕾舞与现代舞大赛”的前奏,许多获奖的新人都是将来冲击名古屋大赛的有力选手。晓希没能去参加,不仅是因为准备时间不足,也是萧泽希望他能暂时专注学业。不停地游走在各大比赛之间,虽然能积累经验,人却总难免变得轻浮。 同往年一样,这次大赛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新一代舞者,很多新人也借此崭露头角。虽然这几年晓希已经从芭蕾中转了出来,萧泽却知道他一直格外挂心,便从身后摸出张碟片,放在了晓希跟前的桌面上。“大赛有官方录像,我托朋友昨天决赛刚结束就传了一份给我,有版权的,自己看看得了,谢绝传播。” “真的”晓希兴奋地亮起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将光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电视前一睹为快。看着晓希开心的样子,彦承也被惹得心痒痒,看了看满桌的丰盛饭菜又看看了光碟,不知该舍弃那一样。 彦霖无奈地看着两个孩儿,不禁向萧泽投去个“都怪你”的眼神。萧泽也只是笑,从晓希手里抽出光碟收回身侧,“都好好吃饭,吃完饭叫彦霖哥去洗碗,我们去看比赛。” 三个人窝在沙发里,三双大长腿齐齐地摆在脚榻上,三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彦霖端着两盘水果来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景象。 弯腰将果盘摆在茶几上,彦承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哥,挡着了。” “哦。” 彦霖识趣地闪到旁边的小沙发上,见三个人都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只好拿了块哈密瓜,自顾自的吃起来。 最后一个上场的是日本的本土选手。舞蹈不难,立意却很新颖,选手的诠释也几乎完美,一停一动都与音乐契合的天衣无缝。 音乐声止,场上掌声不断,彦承不禁感叹,“这个人看上去很厉害啊。” 萧泽点点头,“他叫陶乐钦,是这次大赛的冠军,这支舞是他自己创作的。” “他自己创作的”晓希大吃一惊,这个陶乐钦看样子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竟然可以创作出这么成熟的作品,并一举夺了冠军。 “可是,他不是日本选手嘛为什么叫个中国名字,他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啊。” “他是中日混血。” 低沉浑厚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彦承猛地侧过头,吓了一跳,“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彦霖挑眉,对这个小舞痴着实无奈,也不回答,只继续介绍这个陶乐钦,“他父亲是日本十大富豪之一的小田切弘,母亲是中国人,小田切的第三任妻子。小田切因为特别爱这任妻子,所以听从妻子的意思给他们的儿子起了个中国名字。陶乐钦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哥哥都在自家的社团工作,姐姐也已经出嫁。我们公司因为和他姐夫家的社团有些业务往来,所以才知道一些。” “这样啊没想到这么优越的富家公子也能跳舞。” 彦承若有所思地感叹着,忍不住咂了咂舌。 “是啊”,彦霖知道他是又不禁暗暗把自己拿去跟人家比较,便趁机也给他施加点压力,“所以你看看,人家爸爸是首富,也没见有你这么娇气的。” 彦承脸上一红,忍不住没底气的解释,“我没有我最近不是挺努力的嘛。” “最近表现的不错,要继续坚持才行。” 萧泽安抚地揽过承儿的肩膀,接着彦霖的话头说下去。“陶乐钦八岁开始学舞,小田切弘很宠爱这个儿子,所以全力支持他,请了不少名师。不过这一次,还是第一次参加比赛,所谓十年磨一剑,也就是这么个意思了。” 好厉害啊 彦承和晓希一阵感叹,萧泽也点头赞许,这个孩子很不简单,他舞蹈中的生命力和脉动,是华人舞蹈圈中他很久没有见过的了。 茶几上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是晓希的手机。晓希看着陌生的号码,不禁皱起眉头,能打自己手机的人无外乎就那么几个,这个陌生号码,八成是打错了。 “喂” 接起电话,另一头传来和善的女声,“请问是林晓希么我是北方文艺报的记着,有几个问题想采访您。” “采访我” 晓希有些诧异地望着身边的学长,一头雾水。“你应该是打错了,不好意思。” 电话里的女生立刻急切起来,“不不不,请您不要挂断。我就是要采访您的没打错。我知道您近两年来逐渐在国际大赛上崭露头角,被很多人看好。我就是想简短地问你几个问题,不会耽误您很长时间的。有很多学舞蹈的孩子都很喜欢你,你的话能激励不少人呢。” 生怕是被切断了通话,记者连珠炮地游说起来。 想到记者嘴里那些爱跳舞的小孩,晓希顿了顿,勉强答应了。“好吧。” 他和学长们打个招呼让他们继续看比赛,自己站起身走去一旁的厨房。“那你问吧。” ”首先,请问您对陶乐钦夺得这次日本青少年大奖赛的金奖有何感想” 陶乐钦 林晓希下意识回头看向客厅的方向,敏感地觉出这通电话的不寻常。哪怕是五分钟之前,他还不知道陶乐钦姓甚名谁。“我其实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嗯只看到过他的两支舞,单从这两支舞来看,我觉得他是很好的现代舞演员。”晓希如实回答。 “那,陶乐钦在赛后采访中直指近两年涌现出来的青少年舞者很多都是没有灵魂的技巧机器,只能一味既往,不能创新替舞蹈界开来,日本舞蹈界和许多外媒都表示赞同。而且很多业界人士一直认为您就是这一类的代表,甚至觉得这段话其实就是在影射您,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会对号入座吗” 那和善的女声仿佛顿时变得犀利起来。林晓希呆立在原地,被这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席话戳的一口气梗在喉间。 “我我目前的专业是中国舞,应该不属于同一范畴。” “舞蹈艺术都是相通的。许多技术过硬的中国古典舞和古典芭蕾演员都曾被诟病将艺术跳成了体育竞技,您如何看待自己也被归为此类的这件事” “您觉得您的舞蹈缺乏灵魂吗” “您觉得您是否真的只盲目地追求技巧呢” “” 林晓希不记得自己如何敷衍了一句句带着刺的逼问,挂断了电话,耳朵里只剩单调的忙音,良久。 海洋淡香是彦承最爱的。 晓希在香薰炉上点上几滴精油,默默坐在桌前。洗手间里的水声还在响,抬眼也看得见桌面上堆满着的高考试题,平时练过晚功,彦承去洗澡,他总会坐在桌前认真学习一阵,淋漓的水声,也似一种陪伴。 可是今天,这水声莫名变得令人烦躁,他和彦承都喜欢的海洋淡香,也好像索然无味,提笔审题,每一道题都那么难,连一行行字一道道公式都狰狞起来,仿佛在嘲笑 晓希倏地站起身,推开满桌习题冲出门去。 他冲进练功房,冲到房间中央,然后,起舞 他跳吉赛尔那是妈妈曾经教他的,他最喜欢的一段舞 他跳晚夏当年就是学长的一曲晚夏让他爱上古典舞让他去考舞院附中,让他想要拜倒在学长门下 他跳云门那是古典班的学生,个个都会跳、都爱跳的舞,不会跳这个舞,不敢说自己是舞院附中的人 没有音乐,可是他脑子里有一首首的跳,不停的跳。他记得每一个音符,每一处细节。每个动作,都是他在练功房里一个个磨出来的,每段音乐,都是他听过千百遍陪他度过练功房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的 他的舞,没有灵魂吗他,是台机器吗 “晓希。” 练功房的门突然被推开,是萧泽。 晓希停下来,胸前起伏的明显,他有些怔然地汇集起目光,看见是学长站在门口,门后还有个影子,他知道是彦承。 “怎么了” 萧泽走进来。 晓希依旧大口喘着气,见学长一步步走向自己,却突然无法去看学长的眼睛,他对视不下去。慌忙地低下头 ,晓希刻意拎起t恤的下摆擦了擦汗,“没事,我我睡不着,再练一练。” 将孩子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在眼里,萧泽终究没说什么,只推着他出了练功房, “练也得有个度,很晚了,回去睡吧。” 晓希点点头,跟着萧泽走到门口,一抬头就见彦承等在门边,一脸担忧,“大半夜的瞎精神,红牛喝多了” 呵晓希笑不出来,却还是扯了扯嘴角,跟着彦承回房。 汗湿的黑色练功服,挂在少年的肩膀上,萧泽望着两张背影,一如年少时的自己。晚餐后电话里的内容,晓希没有说,他还是从同行嘴里听说了。陶乐钦说的,不对,却也并不全错 晓希是个好苗子,生活的历练也让他比同龄人成熟、努力很多。但他的舞蹈之路,太顺了。旁人羡慕不来的先天条件,自小艺术世家的熏陶,一路科班出身,名师指导,一直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 人走的太快太顺,便难免把路子走窄了。也许会越来越习惯于呆在适合自己的框框里,习惯重复着自己更擅长的东西。日子久了,也许终有一日只能永远呆在自划的围栏里,画地为牢,故步自封。 晓希自然永远不会走到那一天;就只是因为一路以来的顺遂,便要这样一个自律又刻苦的孩子虚心接受没来由的指责,也许,太苛责了。但即便为时还早,萧泽还是希望借此推着他踏出一步,让这个一帆风顺的孩子经历些不一样的东西。陶乐钦,偏颇却锋利,像是一根能刺进人心里,让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好过的刺。但这样的他,也必将是个好的对手,晓希需要这么一个人,与他胶着着爬上更高的阶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还不睡么”彦承挪开枕边的横杆,收回了腿用力地活动了几下,连月来每日的积极训练已经让一切都成为习惯,酸痛与疲惫似乎已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床前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没有回应。彦承下床走到桌旁,一只手按在那本已经看了一半的骆驼祥子上,“还不睡么” “啊,” 显然是方才看的太出神,晓希给吓了一跳,扬起头,只见彦承一脸严肃,不禁一脸商量地拿开他的腕子,“你先睡吧,我保证看完这章就睡,嗯” 彦承沉默了半晌,实在拗不过他,只得点点头,默默躺回床上。晓希连忙跟他说晚安,细心地将台灯的灯光调暗。 被子拉到脖颈,彦承还是忍不住偷偷打量着情人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仍清晰的背影。艺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平日里陌生的高考知识一样样凑到眼前;考编导,要读要看的东西更多,近代现代的名著都要有深刻的理解。同之前准备比赛时一样,晓希就像个不知道疲累的机器人,可彦承还是看得见他满身瘀伤,他忍痛时皱起的眉头,和奋力挣扎起床的模样。这样优秀的情人,让他还来不及心疼,就要开始奋力追逐了。 在自己睡意朦胧中轻手轻脚的爬上床,在清晨及时按下第一声闹铃,帮萧泽哥打理家务,帮自己练功。晓希还是如此勤奋细心的晓希,自己也还是偶尔会赖床会偷懒的自己,可是这样的他,这样的自己,这样辛苦夹杂甜蜜的生活,不正是他们所向往的么。 直到艺考前一天,晓希也没有过分的紧张,毕竟,作为附中最优秀的学员之一,直升进首都舞院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唯一担心的,就是学长对自己文化课的要求。专业舞校的孩子,大清早上就是早功,一上午的专业课。吃过午饭坐在教室的课桌前,眼皮都不自觉得打架,文化课都当成补眠课来上,有几个真正学到东西的。 一想到如此,晓希不禁后悔自己曾也是补眠大队的一员,落下的那么多东西一点点补回来,实在是比窝在练功房一整天都累人。好在他知道学长也并不是一定要他考到几百分,只是希望他能全力以赴,渐渐改变大家对学舞的孩子的偏见。因此专业考试结束等分数的日子里,晓希丝毫不敢放松地准备六月高考,彦承却是等不及的要看专业课的发榜,一想到晓希肯定是稳稳当当地拿着第一,简直是比自己考试成功还开心。 然而事实,还是让人失望了。 晓希站在首都舞院的大门前,眼看着那刺眼的陶乐钦三个大字赫然排在首位,周遭的低语和指点都仿佛变成凛冽的寒风将他割的遍体鳞伤。他终于清楚的意识到,他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淡泊。迷信于自己对失利的坦然态度,原来是因为从未想过有一天,失败会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他面前。 而那个本该远离他生命的人,也终于再次以倨傲而强悍的姿态降落在他面前,突然而意外。 “百闻不如一见啊,你好,我叫陶乐钦。” 一头张扬的栗色短发,一双单眼皮下是乌黑的眼眸,仿佛放着精光般将人看得透透。林晓希转过头,礼貌性地回应,然后看见他微扬的下巴,仿佛爽朗的笑容,和嘴角带着的,似有似无的嘲弄。这个人,就是陶乐钦了,那个说话不留任何余地一针见血的人。 “想不到,你也考了编导系。” 陶乐钦紧了紧背上的背包,眼神却不禁瞟向了墙上的红榜。林晓希几乎是下意识的收紧十指,狠狠地逼自己露出大方的笑容,“我也没想到你会报考中国的学校。” 陶乐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那么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修长却指节分明的右手伸到身前,晓希用力的回握住,“会有机会的。” 文筱的办公室里,满桌铺着各式的文件,教案,报告,舞团的企划。文筱挑拣出已经做好的文件一一整理好,又从未完成的一堆中拿出一份细细的看了起来。响亮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敢这么大声敲自己门的,除了孔爵也没有别人了。 “进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推门进来了,文筱抬起头,果然是孔爵。“闲着没事儿跑我这儿干什么来了” “文导,” 本是一路大步流星理直气壮的走进来,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有些迟疑,孔爵用手指蹭了蹭鼻子,“今天学校发专业成绩的大榜了,您看了没” 再怎么毕业了,当老师了,教学生了,在自己眼里也还是小学生。想说什么想问什么,不用脑子也猜得出来,“看了。”文筱随口应了一句,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 看了怎么也没点反应呢 孔爵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终于还是忍不住,“我说,那个陶乐钦一来就拿了个专业第一,算是怎么回事” “第一就第一了,能怎么回事儿”文筱头都没抬,手指夹着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又翻过一页。 “文导”,孔爵按下文筱手中的文件,“陶乐钦比赛的带子我看过,是挺有新意的。可就点子多点儿怎么了,没资格踩到晓希头上。” 文筱眉头一立,“怎么了我还没问怎么了呢几天不见,林晓希的架子倒是见长了,一个两个都来问,成绩不好不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先想起别人的不是来了。” 孔爵一愣,随即也明白了七八分,“萧泽也来问过了” “嗯,早上通了电话。” 孔爵一时的确是没话说了。自己本是送思思上课,路过门口看到大榜不禁血气上涌,立刻就要冲上来给晓希抱个不平,却没想萧泽已经问过了,如此一来,倒是让晓希被文导误会了。“您也知道,晓希不是那样的孩子,我和萧泽担心他而已。” 文筱点点头,摆手叫孔爵坐下,“我心里都明白。不过你老大不小了,这种事还用我解释陶乐钦是日本籍,这次拿下金奖,父亲又是大名鼎鼎的富翁,舞院这边,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再者,陶乐钦这样的选手,在国际大赛上绝对是讨喜的,学校可还指着他多拿几个大奖呢。” 孔爵几乎是一下子就来了脾气,恨恨地在桌子上落下一拳,“舞院就是有这么些个把什么都看的比舞蹈重的人,才会一年不如一年。” 文筱皱眉,孔爵这个性子,还真是不适合在体制内呆,“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不管好这张嘴,以后怎么敢请你进学校教书” 一听说要教课的事,孔爵背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哎哎哎,我可从来没答应过啊。”这学校里的事儿,他还是少掺和的好。 钟家的晚餐,因为有了孔爵和王思邈的到访而变得热闹起来。晓希如平常一样帮着萧泽做饭,摆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反倒是彦承和思思为了活动气氛看起来有些不自然了。 吃过晚饭,本想着大家一起看看电视玩玩牌,三个小的却不知怎么地都想去练功房,周末该放松的时候竟然都努起力来。思思小心翼翼的看着孔爵,直到老师点点头,才如获大释般追着彦承进了练功房。 孔爵笑看着三个小孩冲出门口,转身却一脸正经地凑到正在洗碗萧泽身边,“话说,你是怎么跟晓希解释的这孩子心思重,表面越看着没事儿,我才越担心。” 萧泽点点头,也是一脸担忧,“也没什么好解释。榜一放出来文导就给他打电话了,说陶乐钦就是跳的比他好,输给人家,就是自己能力不够。叫他不要多想,努力就成了。” “文导真是。” 孔爵忍不住捶着台面,越是想着晓希若无其事的面孔,心里就越是暗暗的心疼。文导也好,他也好,甚至是萧泽也好,有时都对这个孩子太苛刻了。许是见惯了他的默默努力不屈不挠的样子,才越发的用更高的标准去要求他。 “你先收拾吧,我去看看他们。” 孔爵在门口停下来,练功房里,三个人席地而坐,彦承不停劝着晓希,思思从旁眼巴巴地看着。“晓希,你有事儿别闷着,跟我们说说好不好” “我真的没事儿的”,晓希大方的笑着,就如往常一样,“不开心肯定是有一些了,不过是自己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舞院里人才济济,今天出一个陶乐钦,明天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我就继续努力就好了,放心吧” 房门吱呀一声,三个人转头,是孔爵进来了,“怎么才说要努力就给我撞上偷懒了呢都说跑来练功了,原来是开座谈会了” “老师” “孔爵哥” 三个人麻利的站起身,在孔爵身前排成一排,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 “头都抬起来这是什么站姿” 孔爵哥凶起来,可是比萧泽哥可怕不只一点点的。彦承舔了舔嘴唇,仿佛回到几个月前魔鬼训练的日子,只要是一想到,背上就紧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彦承,卡萨布兰卡,来一段儿,让我看看在你萧泽哥的科学教育法下有没有退步晓希、思思,垫子上耗腿去,等会儿换你们” 彦承到cd架上找音乐,别的不敢说,要说这一支舞,他可是手到擒来。当初不知道挨了多少打多少罚才练出来的,回了家里这么久,每天还是会固定地练上几次。如今被孔爵哥点出来跳,面子上虽挂着个苦瓜脸,心里却暗暗地有些期待,想在孔爵哥跟前大展身手。 一停一动,一跃一转,的确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孔爵绞着手臂从旁看着,心里不禁暗暗赞赏,好小子,算他没偷懒 一曲舞毕,孔爵捏着少年的脖颈大力晃了几下,“不错嘛小子,看得出没少下工夫,想吃什么点吧,请你吃川菜怎么样” “饭后甜点肯德基成么” 彦承嬉皮笑脸的与孔爵打趣,一说到四川菜,真是很难不想到当初自己撑的晚上睡不着觉。 孔爵大手一挥在他屁股上落下一巴掌,“别贫了,上垫子去思思下来,这几天新学的,好好跳一遍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 王思邈从孔爵手里接过手机连到了音箱上,又摆弄了几下。不一会儿,婉转悠扬的乐声便如溪水般流淌到空气中,瘦削的身影也在房间中起舞。孔爵细细品味着,心中却有了别样的想法。他的思思又努力,又听话,在学舞的孩子里,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可是他的确欠缺了那么一点,所谓的天赋。同一个动作,无论练习多少次,听多少遍曲子,又或者是听他了解释多少回,总还是少了一点该有的味道。老天没给的东西,光羡慕是羡慕不来的,晓希天生弹跳好,又高又飘的横双飞燕,思思不练上一阵是跳不出来的。 不过就算再不完美,哪怕带着一点点的笨拙,思思依然是个一心爱跳舞的孩子,也是自己心中格外珍重的那个人。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守护着这么个小人儿,和他的梦想,一起前行。 轮到晓希上场,王思邈乖乖回到垫子上耗腿,孔爵长腿一迈跨坐到他腿上,当事人一声没吭,彦承却是吓得一皱眉,“孔爵哥,悠着点儿啊,看着都疼。” 孔爵眉梢一挑,遮掩不住的痞气又从那原本英俊的眉眼中透了出来,“别急,有轮到你的时候呢。” 故乡谣的曲子。 音乐一响孔爵就听出来了,晓希专业三试的时候跳的就是这个,曲子用的是别人的,舞用的是自己的,能够摆脱前人的影子将音乐赋予不一样的风格的确是不易。只是三试的带子他下午已经看过了,需要改进的地方还很多,却不至于输给陶乐钦。可是这孩子,果然还是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真没叫人失望。 孔爵细细品看,手不自觉的在腿上打着拍子,编舞较三试的时候做了很多改变,也成熟了许多,看得出来是下过功夫修改的。孔爵频频点头,心中不禁感叹,所以说潜力嘛,还是得大力地激发出来 音乐结束,晓希也渐渐从舞蹈中抽离,一改方才的从容不迫,只有些局促的站在地当间。在孔爵学长面前跳自己编的舞,还是第一次。 “还不错。” 孔爵点点头从王思邈身上下来,不顾小孩儿还来不及喘口气就给从垫子上拉了下来,“中间侧抬腿那个动作你去做一次。” 王思邈一愣,孔爵不禁皱眉, “没记住么晓希你再做一遍” 晓希也微微有些诧异,不知道学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重做了一遍。王思邈照样学下来,练习了几遍,也有模有样了。 “彦承,你也下来 尾声那串动作,跟着晓希学一遍。” 彦承也给叫下垫子来,压着狐疑照做了。然后三个孩子站在地当间,竟是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晓希” 孔爵摸着垫子绕到前面,虚虚地靠在垫子上,“这两组动作,思思和承儿做的都比你好。” 心脏如早搏般猛地纠痛起来,晓希怔在那里,脑海中满是校门口的那张红榜,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孔爵哥” 彦承也险些被这一句话吓傻,眼看着晓希失神的模样,恨不得自己冲过去替他。而孔爵的神色,也第一次,至少是在彦承与他相识以来的第一次,真正的凝重起来,“承儿,思思,你们出去。” 由不得彦承一走三回头,门终于还是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晓希依旧站在原地,微微垂着头,努力压下胸口一阵有一阵好像失重般的难受。连日来的挫败感几乎让他丧失了脸红的能力,他好像是变成了个厚脸皮,哪怕心里面再怎么已经波涛汹涌,脸上也能木然地不显出半分来。 “晓希” 孔爵交叠这双脚倚在垫子上,“皇帝的新衣这个故事不用我讲了吧。” 晓希指尖微动,从幼儿园就听起的讲给小朋友的故事,他怎么能不知道。可是想到这背后的立意,想到孔爵哥提及这个故事的用意,他只觉得没来由的难堪,动了动嘴唇,却到底沉默。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孔爵顿了顿,压下了想把少年拉到自己身边坐的想法。他平时总是跟这几个小子混成一片,练功的时候尽管霸道些,也不拿师长的架子。只是今天,他却留着晓希直挺挺地站在跟前,自己则坐着看他虚握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这其中教育的意味,已经很浓了。 “如果陶乐钦没有拿了第一,你会不会重新审视这首故乡谣会不会发现创作中许多仍值得推敲斟酌的地方也许不会。也许你会觉得自己编的还不错,然后以后拿着这样的水准出去真要是等到了难堪的那一天,你得多希望今天有个人能给你先提个醒儿,嗯” 身前站着的少年有些微微的震动,响鼓该不用重锤,可孔爵知道自己这一记,却是敲得狠了些。 林晓希忍不住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方才从头凉到脚的身体渐渐回了温。其实自从那通采访电话到今天,这些事,他已经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孔爵哥说的话他也都明白。只是再怎么想得明白,想一时摆脱失败的气馁,还是不容易 不知何时,孔爵已走到身侧,展开宽阔肩背揽着自己。“再有,输给陶乐钦,怎么就那么难接受,我说思思和彦承跳的比你好的时候,为什么那么震惊” “我” 晓希侧过头,对上孔爵哥询问的眼神,却无言以对。 孔爵紧了紧手臂,“你知不知道,你并不倨傲,也不虚荣。但你很自信,你的确从来没怀疑过,自己是最好的。优势被挑战的感觉,是很不舒服的,可那种不舒服所产生的动力,也是不一般的。这种奇妙的逻辑,我曾经经历过,我想你现在也应该感受到了。陶乐钦不一定真的比你强,可他却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没有他的存在,就没有现在的故乡谣,也不会有,我们大家共同期待的,你更上一层的进步。” 客厅里,钟彦霖毫不客气的在弟弟背上落下一巴掌,“是怎么惹着孔爵了,都给赶出来了。”没想到一直若有所思的彦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哥,你快去救救晓希,孔爵哥在欺负他。” “老师没欺负晓希学长,是在帮他。” 王思邈从旁拽了拽彦承的衣角,叫他别小题大做。彦霖左右看着,一个一脸着急,一个也是一本正经,只叫他哭笑不得。 “过来吃点儿东西吧”,不知什么时候萧泽已经端了几碟甜点进来,听见孩子们谈话却也不急不乱。“晓希的心病估计也就孔爵的怪招能治。你得闲了就歇会吧,别杞人忧天。” 眼看着两个都无动于衷,彦承也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只能在沙发上坐了。接过萧泽哥递过来的芝士蛋糕,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眼看着晓希难过,他心里如何能放得下。孔爵哥也是的,明知道晓希是个心里爱装事儿的性子,还恨不得再给他添点儿堵,这个怪招,难不成是以毒攻毒 正走神儿的功夫,晓希和孔爵却从练功房里出来了,孔爵一看茶几上的蛋糕就急了,忙不迭的从思思那儿抢了一口,“有好吃的怎么也不说等着老师。” “孔爵哥你吃我的。”彦承随手把盘子递给孔爵,眼神立刻追着晓希看了过去。脸色嚒,还正常,看眼睛也没有哭过的样子,彦承仔细打量了片刻,稍稍放了心。仿佛是感到情人的目光,晓希冲他笑了笑,自己却走到萧泽和彦霖身前,“对不起学长,彦霖哥,让你们担心了。” “傻小子,说什么呢。” 萧泽揉着他脖颈揽到自己身边坐了,“一家人,再乱客气别说我可罚了。” 晓希知道学长只是玩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心眼儿的思思却是当了真,吓得勺子咬在嘴里怔怔的望着萧泽。彦承见他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样子便好像捡了天大的笑话,笑的前仰后合,“思思你还真跟着害怕 萧泽哥只是说说,他威胁的时候多,真罚的时候少” 彦霖坐在弟弟身侧,抬手在他脸上用劲儿捏了捏,“以为都像你这么贫呢吃完了练功去,反正歇着也是耍嘴皮子。” “不去不去” 彦承蹭着往哥哥身后躲,“孔爵哥太恐怖,我可是科学教育法的绝对支持者,不去啊” 话音未落跟着就是一声哀叫,孔爵不知什么已经站起身一把掐起他的耳朵,“装的像是没跟我练过似的,再这么没正经的,别说我把你拉回去在特训几天。” 彦承扶着耳朵叫饶,孔爵兴起绕着沙发走来走去,他只能哎呦哎呦的跟着。思思和晓希一人捧着块蛋糕边吃边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眼看着两个大活宝在屋里闹闹哄哄,彦霖和萧泽也不禁对视一笑,又是不约而同的摇摇头。这么一群人里,和孔爵这个老顽童最合拍的恐怕就是承儿了。 夜凉。 北方的夏季雨水多,晚上如瓢泼的下了一阵,如今停了,凉风便从大敞着的窗户吹进来,彦承扯出平时都滚在身下的薄被单,一下子拉到了胸口。房间一角的莹莹灯光下,晓希依旧低着头奋笔疾书,桌上铺满了教科书练习册和密密麻麻的演算纸。彦承就这么看着他,将那么个瘦削却倔强的背影深深印在脑子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看得眼皮都打了架,依稀才见晓希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晓希走到床边,看彦承头一歪睡了过去,不禁笑着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他不知什么时候耗上去的腿给放了下来。两分钟前还强挺着说不困,这一会儿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了。 关掉桌上的小台灯,晓希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躺倒。大概是寻到情人的气息,彦承一个翻身把腿扔到晓希身上,竟还打起了呼噜。晓希不禁牵起嘴角,由着他压着,自己阖眼,却没了睡意。大家闹哄哄的笑了一晚上,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送走了孔爵哥和思思回到房间,他还是决定拿出课本学一阵。 从前在附中的时候,每天练功练到十点就困得能倒头就睡,如今学习学的越晚,却越精神。晚风顺着窗吹进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一闭上眼睛,想不完的事情都往眼前冲。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儿,自己的小挫折,晚上孔爵哥说的话,还有学长承儿他们的关心,虽然发生不开心的事儿,自己却因为大家的关怀觉得有很幸福。 从明天开始,学长只留了两个小时巩固基本功,其他时间都要复习文化课,一直到六月高考。仔细想来,自己从小学舞,这么全身心的学习文化课还真是头一回。什么地理政治,数学物理的,直惹得他头疼,他宁可多练五十个大跳,也比算出一道题简单。可之前答应了学长对文化课要全力以赴,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失望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连着一个礼拜,林晓希都埋头把自己淹没在教科书和习题册中。每天从早到晚,繁琐复杂的数理演算和艰涩拗口的文史政治几乎烧糊了他的脑子。虽然来补课的老师都说脑子很聪明,但毕竟是落了这么多年知识,普通高中的孩子正儿八经地学还未必学的明白,对他而言就更加是高屋建瓴的事,实在是不太容易啊。 “嗯”,又是一晚,写字桌前,明亮的台灯下,林晓希终于放下笔,靠着椅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将椅子腿翘起个不高不矮的角度,人也总算稍感放松地长舒了一口气。晚饭过后又埋头苦学了两个小时,手也写得发酸,背也坐的僵直,只缓缓转动着脖颈和肩膀,就听见骨头发出一连串“啪啪”的响声。 练舞十年,他早习惯了天天从早运动到晚,一屁股坐下一动不动的时候全加起来恐怕都没有这几天多。他少有像现在这样的,特别想念练功房,特别想把身体每个关节都痛快的舒展开来,然后酣畅淋漓地跳上两支舞。可是林晓希重新落回桌前,看了看习题册上圈出的好几处地方,还是先去找彦霖哥把积攒了一天的问题好好弄个明白吧。 一开始突击文化课,彦霖哥就叫他有什么问题及时来问自己,不能耽误。可他自小就是个喜欢自己琢磨的性子,又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起初的几天,虽然有好多不懂又没来得及问补习老师的难点,他却一次也没去找过彦霖哥。 头两天并不觉得什么,实在不明白的,就先压下不想,可是不出一个礼拜,就发现了这么做的弊端来。不知其一,就不能知其二。所以没用几天,那些不会的难点重点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结结实实地把自己撞了个跟头 发现问题的补习老师们第一时间去跟彦霖哥沟通了问题。老师们和彦霖哥在书房里恳谈的那半个小时,简直让又羞又愧晓希有了从未体会过的,“被找家长”的感觉。 可毕竟彦霖哥不是他的家长。 这么说决不是因为他林晓希是个没心没肺到如今还跟学长一家见外的人,而实在因为他们对自己,太好了。且不说专业上的倾囊相授,生活上的无微不至,哪怕是对考取舞院几乎没什么影响的文化课高考,学长和彦霖哥也坚持自掏腰包的帮他请补习老师。所以这种不是家人却胜似家人的感觉,让自己更怕令他们失望。 所以还是,用尽全力吧。 走到了二楼另一侧彦霖哥的书房,门没关严,晓希轻轻敲了两下便探了脑袋进去,“彦霖哥,在忙吗”。钟彦霖只如平常一样在电脑前看着文件,见是晓希来了,便叫他从旁等会儿,待到把手里的东西都整理好就招手叫他过来,“今天学的怎么样不会的东西想明白点儿没” 晓希把练习册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听了话有些沮丧地摇摇头,“老师讲的时候听的很明白,自己做题就不会了。” 彦霖安抚的拍了拍他肩膀,“没关系,慢慢来。”只是低下头,见满页被圈起来的习题,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这么多都不会” 明显是惊讶又带着些严肃的语气,晓希不禁绞紧了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道题,昨天讲过的公式就可以用,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变动。” “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 “下面几道,差不多都是讲过的,也不难,算不出来” 一题一题的看过,彦霖的脸色越来越暗,直到“啪”地把本子合了起来,晓希也跟着吓得一哆嗦,认识彦霖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严厉的面对自己。 “晓希,跟我说实话,这几题到底有没有认真看。” “认真看了只是是真的不会” 晓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倒不是因为心虚,只是十足的难为情。 自小就是班里拔尖的好学生,大概从未有过如今这样,在书桌前站着挨训的时候吧。彦霖看着他几乎红到脖子的脸庞,面色也渐渐软了下来;想晓希也不是偷懒的孩子,自己也不想用训承儿的方式教他,便随手又写了几道题出来,叫他在旁边尝试做做。 搬了凳子坐在彦霖哥宽大书桌的侧面,晓希咬着笔头努力地想。可演算纸写了一页又一页,却是越写越烦理不出个头绪,直到笔尖刷的划破草纸,晓希才突然停下来,有些沮丧的望着满眼凌乱的字迹。“晓希” 语重心长的一声在耳边响起,彦霖在桌上轻轻一拍,一柄戒尺赫然躺在了桌边,晓希转过头,看着彦霖哥的眼睛里带着惊异和胆怯。 “练舞的时候,遇到拿不下的动作怎么办” 晓希咬咬嘴唇,答得毫不迟疑,“练,练到会为止。” 彦霖点点头,不置可否,“就没有练不下去的时候” “很少,就算有,也会开解自己,然后,继续练。” “那这些题呢” 温和的声音逐渐严厉起来,“跳舞的时候有抵触情绪知道排解,做题的时候呢你要知道,你今天学的这些,是为了明天去更好的地方跳舞。想跳舞,就先把这些搞清楚了。” “我我知道,可是我真的不会。” 少年的语气明显急切起来,彦霖理解,却并不纵容,“把你脑子里的这些抵触情绪都给我赶出去,都是讲过的东西,耐着性子看,肯定有思路。现在就做,错一道题十下。” 最后一句,来的毫不意外却依然让人害怕。戒尺在桌上轻磕了几下,木质的敲击声惹得晓希皮都紧起来,他知道彦霖哥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相比挨打,他更怕彦霖哥和学长对他失望。戒尺依然留在桌上,彦霖哥却已经推门悄悄出去,晓希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拿起笔重新认认真真的审题。 晓希准备高考的日子里,彦承也不轻松。萧泽每天有大半天只看着他一个人,一点偷懒的机会也没有。再者萧泽对动作的要求几乎都要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动作稍有不准、练功稍显懈怠就难免有藤条加身。白天虽苦,可是到了晚上也要拼尽全力的遮遮掩掩,总怕晓希见了心疼。可哪次也都没能拗过晓希,都是给他按在床上老老实实的上了药,不管自己怎么龇牙咧嘴,他也都是一言不发,却能觉得出上药的动作又尽可能的轻柔了些。 能有这样的情人,真的是幸福啊。想当初,自己怎么会差点错过呢 “啊疼” 竹条打在皮肉上带起清脆的响声,彦承大叫一声捂着小腿在原地转着圈,抬头埋怨的看了眼萧泽哥,只见他绞着手臂立在身前,眉间已有几分不悦。大男孩连忙收起埋怨的眼神笑嘻嘻地挠了挠头,“萧泽哥别生气,这不是四点了,有点儿饿了。” 就不能认认真真多练一会儿萧泽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拿彦承乏善可陈的专注力也是没辙;用藤条紧追着的时候还好,可但凡放松一些,他练超不过两小时准开始走神。 “不想练成舞了成,去吧,去压腿。” 萧泽的藤条朝着墙边微微一挑,彦承立刻就软了腿,早上没提压腿的事儿,他还当躲过去了呢,看来萧泽哥记性好,这种事,是断忘不了的。 标准的横叉撑在垫子上,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做不出的动作,现在已是信手拈来,彦承垂眸盯着眼前的地板,在心里从腰腹一直过到足尖,确认动作要领的每个细节,都照顾到了。 萧泽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他身后,握着藤条的手才搭到胯上,身下的人就不禁一下子绷紧了肌肉,话声里也透着说不出的可怜,“萧泽哥,轻点儿。” 萧泽只在喉间那么嗯了一声,却算不得答应。彦承也知讨不到巧,回头偷偷扫了一眼,却只瞥见那根藤条,再低下头时,便不禁带着些委屈的,咬住了唇角。“放松。” 再听见耳朵里的,就只有这一声提醒。纵然害怕,彦承却是一点也不敢耽误,只得乖乖松了手臂勉强用手肘撑着。 压力如料想地渐渐沉重起来,直到超过了自己勉强能达到的那一点点角度,下半身仿佛要被拆开的撕裂感立刻在脑中炸出一道白光来。彦承狠狠的一皱眉,忍不住弓起背,深深埋下头。 “放松” 一模一样的两个字,这次,却是不容置疑的呵斥。彦承颤抖着双臂撑着不松开,眼圈急的一阵阵泛红。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顶着萧泽哥的力道,可一感受到熟悉的疼,打心眼里的害怕就前赴后继的满溢出来虽然萧泽哥平日里看着宁和温柔,下手却是比晓希狠多了。他实在是害怕,害怕比现在还要强烈千百倍的,哪怕是经历多少次都难忍的疼。 “练舞这么久了,别再让我拿这种事儿罚你。” 一贯的平和声调,在练功房里听起来,就让人不由得心尖一颤。到底是知道自己不对,彦承内心挣扎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着嘴唇一点点放松肌肉,在与萧泽哥的拉锯中渐渐败下阵来。微颤着的身体一点点向地面靠近,撕扯的痛也如三级跳般不断加深,彦承扣紧双手抵在额前,能感觉的到丝丝冷汗顺着发际流到手上。 “哥” 离地还差几公分的距离,突然飘进空气中的话语带了几分重重的鼻音。不必猜,是疼的狠了又忍不住了,“嗯。”萧泽淡淡应了一声,语调却是向下的,让人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萧泽哥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应了,彦承到了嘴边讨饶的话却说不出了。萧泽等了半晌,想要狠下心不理,却到底舍不得,说出了话,却又怕孩子得寸进尺,所以最后听进彦承耳朵里的,就是那么一句“再不软下去等下就就着这个姿势压腰” 彦承自然是怕的,紧锁着眉头几乎是带着壮士断腕的气魄又软下去一点,嘴里却终究忍不住嗫嚅了一声“疼”。这七转八弯的一声“疼”,也如藤蔓一般七转八弯地盘上心头,裹的人心酸,直惹得萧泽忍不住牵起一丝苦笑,这些孩子们,逗自己开心的时候不见多能耐,叫人心疼却是一把手。 眼看着贴了地,手下的人也抖得厉害。萧泽换了膝盖顶着,腾出手帮他轻轻敲着过分紧绷的肌肉和韧带,“ 耗一会儿吧。这点苦还吃不了就别考舞院了。” 毛茸茸的头还是埋在臂弯里,良久,彦承才侧过头,眼圈泛着红。 “跟着孔爵哥的时候比现在苦。早上筋骨还发紧的时候,就要练。到了晚上累的睁不开眼睛,也还是要练经常耗着耗着就睡了” “嗯”没想到承儿会说这些,萧泽微微一怔。 “那时候也都嘻嘻哈哈撑过去了跟着萧泽哥的时候却没出息了” 说到最后,连自己不好意思了,彦承用满是牙印的嘴唇咧出个尴尬的笑容。萧泽看得愈加心疼,不禁伸手拨乱一头扎手的短发,“是看上萧泽哥好欺负了” 话语里满是浓浓宠溺,彦承摇摇头,脸上又热又烧,也辨不出是疼的还是羞的。 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满眼的题目的确看起来和善了许多,晓希一一仔细算过,彦霖掐着时间进来时,他刚好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只是关乎戒尺,递出演算纸的一瞬间,心下满是忐忑。 要说一道题不错,也并不可能。彦霖目光扫过,在纸上打下两个红叉。晓希看在眼里,只得乖乖的伸出手。彦霖却是用戒尺在桌沿上轻磕了几下,晓希心下一惊,脸立刻又烧红了,“彦霖哥,还要练舞的,打手吧” “打手不用写字了” “那那打左手。” 晓希连忙收起右手背在身后,将左手递了出来,五指并拢,伸的笔直。彦霖没有丝毫迟疑,握住他指尖,扬手就落了五下。几下戒尺又急又快,晓希只觉眼前一阵纷乱,手掌已像油泼般烫痛了起来。 “这道题,为什么错” 连多一分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彦霖指向其中一个错号,低声问道。 也顾不得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晓希皱起眉头又审了编题,右手抄起笔演算了几步,得到的答案果真和刚才不一样。“对不起,刚才马虎了。” 彦霖点点头,手里的戒尺轻轻一扬,晓希见状连忙伸出左手,心里却仿佛偷停了一拍般的慌。方才的印痕已经已不可思议的速度肿起来,十下落过,嘴唇上已经有了血腥的味道。 彦霖伸手扯了扯他下颌,将已经破了口子嘴唇从他嘴里解救出来,戒尺却在另一题旁边点了点,“这道呢” “这道” 晓希弯下身,咬着笔杆凝神细想,彦霖也耐着性子等他。果真,没一会儿,晓希兴奋的轻呼,“原来是这样 嘶 ”俯身正想落笔,左手不小心压在纸面上实实在在的疼了起来,晓希倒吸一口凉气,却顾不得抬头,只手掌朝上用手腕压着纸写字。如此又写了十分钟,彦霖接过来看才满意的点点头,尺尖也再次扬了起来。 晓希不自觉的曲了曲手指,不敢打量已经泛红的手心,强压着心慌直直地送了出去。这么招人心疼的孩子,彦霖的确有些心软,只是已经立了规矩,若不严谨执行,日后该如何管着孩子们。 清清楚楚的五下,晓希紧紧盯着戒尺,每一下落过,都是清脆的一声,手心好像烫伤般灼痛。疼,心里却不免庆幸没有彦霖哥这样严词逼迫,自己恐怕也没这么快排除杂念。 彦霖仿佛猜透了他心中所想,笑着将戒尺收回抽屉。“记得小时候,古诗词背不出,我父亲也是这么打我的。那时候就觉得他老人家太古板严厉,以后自己当了爸爸,一定不会准备这东西。 ” 晓希有些发愣,彦霖哥父母的事他是知道的,虽然时隔多年,还是想不到他会这么自然的提起。 彦霖却不以为意,只将晓希红肿的左手拿起来检查,“可是后来,经历了承儿才知道,这薄薄一块木板的必不可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可是后来,经历了承儿才知道,这薄薄一块木板的必不可少。” 林晓希躺倒在床上,有些出神的盯着天花板。挨了打的手心里还攥着临出来前彦霖哥给的药膏,脑海里却回响着这一句话。 承儿戒尺他有点不厚道地脑补着,活泼跳脱的彦承,在书房里,在戒尺下,会是个什么样子。想练功的时候一样吗要么是撒泼耍赖,要么慷慨就义般咬牙硬挺着,还是像平日里挨训的时候,收紧了满身不安分因子一副我知错了的模样然后怯怯承受 说起来,之前那次离家出走,这家伙可挨的不轻,想想今天落在自己身上的寥寥几板子,不禁一时又替他害怕心疼起来 哎都是在想些什么啊。晓希一个翻身撑起身子,故意紧了紧正高肿着的左手,强烈的疼痛立刻把天马行空的念头都从脑袋里赶了出去。 将乳白色的药膏涂在红肿的掌心和手指,清凉的感觉终于替火烧般的手掌降了降温,晓希稍稍舒了口气,渐渐放松了一直绷着的神经,只是戒尺在眼前不断落下的情景却总是挥之不去。 其实,彦霖哥会对他动戒尺,他是真的没想到。和学长相熟的人,几乎没有不认识彦霖哥的,因为他对学长悉心照顾和常伴左右。自己也是因为这样才认识了这个棱角分明却又深沉温暖的大哥哥。记忆中,他总是那样风度翩翩,不乏风趣,却也有着令人生畏的长兄为父般的威严。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吧,认识彦霖哥这么多年,哪怕是当初自己在学长门外跪求时他曾细心开导,哪怕是住进钟家后他真心把自己当成亲弟弟对待自己与他之间,却总是有一分不薄不厚的间隔,一种既是尊重又有畏惧的距离。 只是这一层若有若无窗户纸,却在戒尺挥下的一刹那,被不经意地捅破了。 从来没想过彦霖哥会打他,以一种爱之深责之切的姿态,对他扬起那薄薄一块木板。看到戒尺,任谁都怕,挨在身上,更是既羞,也疼。可不知怎么的,自己竟因为这倾心提点的责打,寻到了睽违多年的父爱般的关怀;时常小心翼翼的那颗心,也突然有了可以依赖的感觉。彦霖哥那宽厚挺拔的身影,仿佛也和许久不曾亲近的、再寻不到旧日痕迹的父亲,在氤氲的眼前,一点点地重合了。 五月底,正是暑气刚刚上来的时候,却也时有像今天这样凉爽的夜晚,敞着窗户,冰冰柔柔的晚风,比冷气要惬意许多。写字桌一角的台灯还亮着,明亮的灯光透不过桌前埋着头的身影,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也在房间里映出一片柔和的橙黄。 一个月来的每个夜晚,结束晚训的彦承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房门时,便总有晓希从书桌前扬起头来,带着暖暖笑意、和着满屋的宁静等着他。 又过了一天啊 彦承揉着刚给萧泽哥“蹂躏”过的双腿朝楼上走,嘴里也不忘念叨着些有的没的。自己又拼过了一天,而晓希离那个“大日子”也又近了一天。 “回来了” 彦承轻轻推开门,看见晓希正如往常一样埋头在桌前,笔尖翻飞个不停。想是正做到艰涩的地方,他少有的没有抬头,只在听到门声后轻声问了一句。 “嗯”,彦承低声应着,也没多说什么。随手在身后关上门,便那么就着懒懒地靠着,一时也没了动静。晓希写了一阵,才突觉安静的过分,不禁抬起头来,只见彦承正哈腰靠在门上,双手拄着膝盖,头深深埋着,好像全身的重量都架在了凸起的双肩上。 “累了吧。” 晓希心下一酸,连忙拉着他去床边坐。其实就算不问,想也知道是累坏了;附中里的孩子也都一样,练功累散了架,又没处坐,便三三两两的这么撑着,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更何况,一个人跟着学长单练的日子,必定是更不容易的。 彦承一沾到床上就顺势躺倒了,侧过身将自己蜷成一团,一只手还牵着晓希,另一只手背就垫在脸颊下,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床单,“嗯腿疼。” 和彦承一起练舞这么久,还没有哪天他能不龇牙咧嘴地叫苦叫累的。只是看惯了他抱怨个没完的样子,就知道越是吵闹的起劲儿的时候越是没事儿,倒是像现在这么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蓦地叫人说不出的心疼。 “帮你放洗澡水泡个热水澡,睡一觉就能缓过来了。” 晓希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说着就要起身,彦承却一下子坐起来,一把抓住了他胳膊,“不要不要,我自己去,你学你的。” 彦承生怕占用一点晓希学习的时间,话还没说完就挣扎地站起身来,抬眼看到一脸不放心的晓希,不禁扯出个轻松的笑容给他,“没事儿的,洗个澡的力气我还能没有” “好,那有事儿叫我。” 晓希明白他的心思,便也没有再坚持,看着彦承点点头,特意操着愉快的尾音闪进了浴室,“好嘞” 浴室里响起阵阵水声,又坐回桌前的晓希不禁仰在椅背上,阖着有些酸胀的眼睛。距离高考只剩一周了,时间走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像沙漏般一点点落在他已不堪重负的肩膀上。即便是以他的能力无论如何都能到达录取线,可学长对他更高的期望,总还是希望能拼力达到。从小到大在学业上都是一帆风顺的他,已经体验过一次失败的滋味了,他不能再让学长失望,也不能再陷入在自己看来仿佛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做完了手头的几道题,指针已拨到十一点。晓希起身收了桌面上的东西才陡觉浴室的水声也渐停歇,推开浴室的门,那家伙果然正瘫在浴缸里闭目养神。 皮都泡的皱了,也不知道赶紧出来。晓希默默的埋怨,氤氲的水汽下,彦承眉眼间的稚气看的他心头一动,伸手便不禁在他那与彦霖哥一模一样峰挺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小爷,劳您动动地方,也换我洗洗” 彦承本只懒洋洋的在浴缸里靠着,也不知道晓希什么时候进来。这会儿耳边才传进他的声音,鼻子上就给刮了一下,不情愿的睁开眼睛,近在眼前的一张瘦削脸庞配上带着些痞气笑容,竟让彦承有了时光穿梭的错觉 看惯了他在萧泽哥面前乖乖巧巧好学生的样子,几乎忘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一张冰山脸,还带着斜斜牵起的嘴角对自己一脸嘲笑 “你” “我什么” 晓希伸手拨了拨水,果然已经有些凉了,便转身取浴巾,“出来吧,水都凉了,上床歇着去。” “哦”。脑海里还回味着方才一闪而逝的笑容,彦承呆呆的应了一声,扶着浴缸边上站起身,却在一秒钟内发现自己自己不还是赤身裸体着呢吗 实在是尴尬,彦承脸热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下意识地蹲回水里,却觉得自己这么个姿势更加丢脸。这一下,晓希也跟着反应过来,白皙的脸颊几乎一下子就红到耳根,便也忙不迭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把浴巾披到他肩上,“那个都是男的,你慌什么” 是啊,都是男的,有什么怕看的。在学校里,大家不都是一个澡堂子洗澡的么谁也没特意去看谁,谁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啊。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关系,竟是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出去了。” 彦承披着浴巾埋着头出去,哩哩啦啦淋了一地的水。晓希看着他鸵鸟似的背影怔了好一阵,再低头去拔浴缸里的塞子时,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承儿方才那副样子,怎么倒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洗漱完毕,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明明该是倒头就睡的时间了,却都一下子精神起来,彼此心口都像是有一只小仓鼠,欢跳着不停。彦承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方才的小插曲,不耐地翻了个身,只见晓希也枕着手臂望天呢。“还不睡” 晓希转头,月光下彦承的眼睛给映得闪亮,亮得他的心脏也倏地跳的更快了。“你” 压下胸口的悸动,到了嘴边的情话都变成了嘱咐,“你快睡吧,明儿要又练一天功,小心吃不消。” “哦,” 情人的语气里是一半责怪一半关怀,彦承不可置否地应了一声。只是一提起练功他忍不住动了动沉得好像灌了铅的双腿,胯根也酸的厉害,想到明天还是得忍着这些努力练功,心里不禁有些怕、还有些委屈。换做平时,他肯定早就忍不住念叨着诉起苦来,可是现在不行,晓希正是在冲刺的攻坚阶段,自己可不想让他挂心。“那你呢” 晓希腾出一只手在他肩上安抚地拍了拍,“睡吧我不困了,在心里默几篇古文。” 六月七号。 不是每年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遇到个凉爽的夏天,今年就没有。早上一出门,天就黑压压的。季风性气候下夏天该有的那么一场雷阵雨迟迟不落,湿热的空气憋的人难受。 好歹也是高考,即便是彼此劝解着不要给晓希压力,到了考试当天,钟家还是齐齐出动送着应届考生林晓希到了考点门口。 “一定没问题的\ 晓希加油 \ 别紧张,放松答” 拉开车门要下车的一刹那,一路上都好似波澜不惊的三个人突然都多了话要说。晓希扑哧一笑,心里却是感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天,还是重重的“嗯”了一声,没什么,比此时自信而又肯定的一声应答更让人安心了。 考生们陆陆续续进了考场,喧闹的大门口也突然安静下来,家长们尽力找个阴凉的地方坐下,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彦霖见萧泽和承儿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开了车窗等着。 熄了火,没一会儿车子里就热了起来,萧泽下车去买几根雪糕,看着考场门口被暑热憋的脸红的家长们,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从前新闻里看见这样的报导总是不解,孩子考孩子的试,家长在外面等不等又不知道,到点来接不就成了。如今,考试的孩子换成了自家的晓希,他才体会到做家长的那份默默陪伴的苦心。 少说还有三个小时,干坐着也是无聊,碰巧考场附近有个小公园,彦霖便锁了车带着萧泽和彦承去公园里避避暑。 公园的大树下果真有一大片阴凉,彦霖拉着萧泽在长椅上坐了,吹着偶有的小微风,突然就来了兴致, “承儿,最近都学了什么了,跳一段儿给哥看看。” 一说到新舞,彦承眼神就不禁朝萧泽哥溜去,这几天为了这一支新舞可没少挨打,现在腿上还有昨天萧泽哥抽出来的檩子呢要说实话,他现在可不敢跳,有那么几个动作,就是自己也觉得不过关,怎么敢拿出来在萧泽哥面前显 萧泽如何看不出他那点儿心思,这一阵子彦承每天一个人跟着他单练没少吃苦头。只是想来情人难得有兴致,又是在外面,自然也不会在乎那么多,“你哥叫你跳就跳吧,不挑你错儿。” “那好吧”。萧泽哥虽放了话,彦承心里还是没底,前后左右的瞄了半天,确定没人在看,才倒退了两步默数着拍子开始。没有音乐,心里又担心着哥哥们的反应,几个八拍下来,动作很是拘谨。饶是萧泽说着不挑错,也不禁看的直皱眉,彦霖却像是心有灵犀般,紧了紧和他相扣的手指,侧过头低声与他耳语,“孩子已经够紧张了,你眼里啊、就揉一回沙子吧。” 热热的风一阵阵吹着耳朵,少有的孩子般撒娇的语气,一下子就把萧泽的心给说软了,到了嘴边的要提点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吃过晚饭,照例是歇上一会儿才练晚功,晓希和彦承一起往卧室走。前脚才进门,后脚彦承就从后面一头扑到晓希身上,声音里还带着那么一点点儿惊恐,“晓希你要救我” 白天的考试算是正常发挥,晓希心情也不错,扭头瞥了一眼挂在自己身上的彦承,忍不住抿嘴一笑,“这又是怎么了” “唉,能怎么” 彦承无精打采的坐到床上,“就今天等你的时候,哥不知怎么的来了兴致,非让我给跳舞。我那支舞本来就是新学的,清早公园里又有老大爷老大妈锻炼身体,我一紧张就” 能让这小子怕成这样的,这一段儿跳得得是有多七零八落啊。彦承还没讲完晓希已经猜出个大概,看着这家伙一脸担忧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出了口的劝慰也不小心变成挤兑,“当初比赛时在台下坐那么多评委你都放开了跳了,怎么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我” 彦承一时语塞,不禁立起了眉毛不再做声,晓希却是越看他那副赌气的样子越觉得可爱,“哈哈行了,现在就去陪你练,保证等会儿学长看的时候满意还不成 ” 满意哪那么容易满意啊从开始跟萧泽哥练舞那天起就不知道什么是满意。彦承嘴上叨咕着,心里却舍不得浪费晓希一点儿时间。第一天才考完,现在可是攻坚阶段。自己这舞,今天再怎么练也就是这样了,可不能为了少挨点骂耽误了晓希的大事。 “其实不用的,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还是好好看书吧,我走了。” “嘿”晓希一把抓住开门要走的彦承,面色里带了些淡淡的责怪,“学了那么久了,会就是会,不会也还是不会,不差这一会儿了。等我换个衣服,一起去。” “真的啊不好吧” 冲着情人走进衣橱的背影,彦承十分为难又有些违心的拒绝着,可不知怎么着,一想到今晚空荡荡的练功房不只是自己,那丝为难就化为嘴角的牵起的甜蜜。 晓希推开练功房的门,熟悉的仿佛只属于练功房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偌大的房间里,垫子、练功凳各样的器材都整齐的归置在一旁,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透着说不出的宁和静谧。晓希有些出神地走到房间一侧,看着彦承熟门熟路开始热身,不禁有些感慨。不过几个月前,自己还在这房间里摸爬滚打,从早练到晚,可近来的一个月,他每周在练功房里呆的时间还不如那时候一天多。 已经有些想念了呢。晓希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把杆。再有一天,结束了高考,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又能重新拥抱这与他自小为伴的地毯、把干、和落地镜了。 “先把整个曲子跳一遍吧,然后再帮你把重点的动作抠一下。” 晓希在把干旁热着身,见彦承活动的差不多了,便叫他先跳跳看,自己也下把在地上开了个横叉,随意地压着。 “好,”彦承拿过手机调音乐,却边摆弄着边不时地抬头去看对面的晓希。看了两眼,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欸这怎么搞的,怎么被你盯着我也紧张啊” 晓希忍不住想笑,却还是强撑着没好气地挑起眉毛,“还废话,再磨叽学长可就来了啊” 虽然嘴上说着紧张,可音乐声一响起,彦承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左臂从身前微微撩起,紧接着一个坐姿后翻,灵巧地站了起来。 彦承腰软腿又长,这个动作膝盖和脚尖绷的也好,所以翻的十分漂亮。晓希不自觉地点点头,单凭这个开头,倒一点看不出生疏的样子。 只是这支舞,他太熟了。 旁人也许看不出,可只要是内行扫两眼就能明白整个编排对舞者舞感和控制力的要求,许多片段都是急走急停,节奏张弛不一,对动作的要求也都是在毫厘之间。舞者哪怕是有一点点把握不住,就会把整段舞跳的拖泥带水毫无美韵律。刚开始跟着文导上小课的那两年,只这支舞他就跳了整整三个月。 音乐还在继续,房间中央的彦承,尽管很认真地跳着,脚下却渐渐开始不利落起来。晓希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不禁挂上感同身受的笑意一个个熟悉的动作里,他一下子,就跌进了从前的记忆里。每次没能做到位就不得不赶去下一串动作,每个连接上的生硬不和谐好像眼前人现在卡住的每一个坎,他都曾一个不差地错过 “对不起上节老师拖堂,所以过来迟了。” 十四岁的自己,一进房门就迫不及待的道歉。下了课,连晚饭都顾不及吃就奔去那间熟悉的小练功房,那里有让他又敬又怕的文筱老师,却也有对未来的无限希望有谁不知道,在首都的地界上,要么文筱,要么秦卿,能拜在一方门下,都是三生有幸了。 文筱拎着教鞭坐在落地镜前的矮凳上,倒不计较这几分钟,只是三年前的她,比现在,多了些雷厉风行,少了些温柔慈爱。询问起昨天教过的那段舞,晓希不禁心里打起了鼓练是练了,可练得不好。 文筱朝房间中央挑挑下巴,示意他开始,晓希却紧张地抠着手指,不敢跳。刚开学没几天,正是忙的时候。文导又只教了两遍就叫他自己琢磨,昨晚在练功房一直练到熄灯却还只是掌握个七七八八。 从附中到大学,舞校上下谁不知道文导的眼睛最毒,要求最高,但凡是要跟文导排练的学长学姐们,哪个不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如今自己这练得半生不熟的片段,怎么敢往文导眼前搬呢 只可惜,不管心里再怎么忐忑,老师威严的目光扫过来,谁也不敢拖沓。 没有音乐,便自己在心里数着拍子起舞。文筱从旁看着,纤长的手指夹着教鞭,跟随节奏轻轻打着拍子。前几个八拍还看的过眼,可是越往后文筱的脸色不禁也暗了下来 越看越不入眼,一个假期放回来,果真什么都扔了。 可谓是战战兢兢地跳完了这么一段,晓希有些局促的站在地当间,眼看着文导不说话,心里也越发的没底。从小到大他都是老师眼里的优等生,教了新动作,他一定是最先学会,长长的把杆上,他永远站在中间,永远到房中央做示范。可自从跟了文导,他就必须接受不停被挑剔,不停被否定,接受在一次次挫败中达到足金足赤的完美。 令人窒息的沉默下,空气中好像已经弥散出紧张的气味。林晓希被文筱盯的如芒在背,终于扛不住抬眼去看她,可眼神撞上的一瞬间,浑身的肌肉就登时紧绷了起来。 “文老师” 算不上是讨饶,声音里却是带了几分心虚。 眼前人脸色一沉,倏地站起身来,教鞭也“啪”的一声甩到凳子上,“我看你这假期过得挺爽快的,嗯” 老师绞着手臂站在身前,林晓希狠狠咬住嘴角的内侧,强压着后退的欲望,死死站定在那里。 “感情抓不准的话,不说你,动作做不到位,还要我教知不知道自己是来这儿学什么的。是不是刚开学,基训老师还没来得及收拾你们呢” 文筱目光如炬,逼着晓希拼命想要直视的目光一点点低下去一整个长假,再怎么说着天天练功还是不比在学校里,本来已经想着开学这几天要抓紧补回来,却还是没来得及追回落了一假期的功。心里的愧疚明明已难以言喻,少年的面子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开,晓希红着脸杵在那儿,只觉得喉咙梗的难受。 房间安静的出奇,他脑海里却是一阵阵波涛汹涌。良久,晓希终于重新抬起头,内疚地望进文导的眸子里,“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我以后一定好好练,一定”,少年抿了抿唇,几乎是起誓一般地说道,“再也不偷懒” 是个懂事的孩子。文筱内心有些触动,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对于林晓希这孩子,她知道自己话重了,可她看中的这些孩子们,哪个不是可造之材都是皮头皮脑的年纪,都多多少少少了份自律,不时常跟在后面敲打几回就真是不行。 “那练吧,就在这儿练。你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帮你看动作。今天不练好这段我们俩谁也不要出这个门。” 文筱朝着一旁的练功凳虚虚一指,随即便拿出包里厚厚的一叠材料坐回了椅子上。 晓希扭头看着少说一尺高的长凳,嘴唇不禁抿得更紧了。再回头去寻文导,却见她已埋头读起手中的教案。 知道今天肯定是要吃一番苦头了,少年默默到把干旁又认认真真地做了遍热身。等到身子再热起来,就去把房间角落的沙袋都一一拖了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他忍不住又抬眼去看文导,见她还是没有半分要理自己的意思,只得收回目光,一时看着眼前的高度有些发愣。 倒不是害怕,只是想着这么点基训的东西竟然要文导耗时间陪他练还没来得及退去的内疚就又前赴后继的奔涌上来。 “呼啦”的一声突然在耳边响起,林晓希惊得一下子抬起头,只看见文导刷地翻过一页纸,却是眉毛都没抬一下,“再这么磨蹭,晚上我们俩可都没饭吃了。” 晓希听得脸上一红,连忙矮下身将脚搭在了凳面上,然后放直双腿摆正了胯,肌肉撕扯的感觉已经随之而至。眼神再次心虚地飘向一边,好在,老师没在看。 晓希偷偷地舒了口气,认命般地松开双手,一点点振压着往下贴。腿根的疼痛一点点递增,却没文导灼人的目光难忍,想到自己明知道文导的要求高,却还是没能拼命地利用假期时间好好进步,哪怕是巩固就觉得现在再怎么疼也是自己活该。 目光停留在绷直的脚背上,晓希微微挺直身子,将脚背绷的更紧些,心里,也逐一想着每一处动作要领调整自己,腰立直,张肩,伸长脖颈,胯摆正,身体放松 呃 猝不及防加重的疼痛让晓希一下子就弯了腰忍不住向前扑去,慌乱地抬眼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文导竟已站在身后,一只脚正牢牢踩在自己的胯根上。晓希下意识拼命撑着地面,双臂却猛地被从身边拉起捏到一起,只往后轻轻一带自己就被迫拗成了挺胸抬头的姿势。 “嗯” 顿时失了支撑的身体好像瞬间就沉下去一截,晓希狠狠皱紧眉眼,强自把一声呼痛封在了喉咙里。 大开的双腿,一面是韧带撕裂般的锐痛,一面是筋骨一点点掰开的酸痛,晓希死死咬着嘴角内侧,只感觉冷汗瞬间在额头续起,又顺着眉角簌簌的落下来。 “绷脚” 文导踩在身后的力气很霸道,丝毫无处借力的晓希几乎能清晰感觉到每一丝加重的力道。顾不得汗水蛰的眼睛发涩,他连忙拼命蜷了蜷脚尖,却越发觉得好像全身上下的神经都只能集中在一处,满脑子就都只容得下一个疼字。 不管多努力的想要去分散注意力,无论如何死咬着嘴唇,那种韧带上几乎每根纤维都被生生撕扯开的疼痛就是不肯善罢甘休地叫嚣着。然后伴随着更深更激烈的拉伸,双臂也一点点被向后拽去,晓希无助地仰起头,难受地连嘴唇都咬不住。 终于,踏踏实实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心中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可随即,紧跟着袭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那种连一秒钟都无法忍受的疼痛,竟然要坚持到不知什么时候,只要一触碰到这样的念头,已经偷偷蓄到眼眶的咸涩液体就忍不住要涌出来。 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疼、更难捱。 林晓希一边发着抖一边恨不得不顾一切挣扎出来。只是能跟着文导的机会太不容易,又明明是自己练得不够,因此哪怕是再忍不住,也都只能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臂终于被松开,身后也变成了重重的沙袋,晓希扶着地虚脱地向前倒去,却在肩膀只挪动了一毫米的瞬间生生将自己定在那里耗腿的时候还敢乱动的话,自己才是真的要惹文导生气了。 可是当文导若无其事的回去继续看着教案,当难以言喻的疼痛一点点蚕食他的意志力,小小的放松就变成了垂首驼背,双手也不自觉的撑起身体,试图稍稍挪动着减缓哪怕一丝疼痛。 于是动作一点点变大,越是放松让自己好过些,那疼就好像越是难忍。晓希专心地让意志力与自我放纵做斗争,以至于忽略了自己越发放肆的窸窸窣窣的小动作都尽数落在文导眼里。 教案摔在凳子上,文筱倏地站起身。“啪”的一声也将正兀自忙碌的少年惊醒。就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滞住,第一次,那么害怕,生怕头也不回走向门口的文导,就这样不要他了。 “老师我错了”冲口而出就是这么句话,带着遮掩不住的懊悔和惊恐,文筱不禁脚下一顿。 饮水机上的水桶咕噜咕噜地冒了几个大泡,晓希长舒一口气,不禁又笑自己一根筋,饮水机也在门边的,怎么就觉得文导是要出门去呢。这么一走神的功夫,文导已走回到他身前。晓希明知道犯了错,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接纸杯,不想却被轻轻一躲给让开了,“转回去,怎么耗腿的。” 晓希微微一愣,连忙转回身,张肩拔背,昂首挺胸,膝盖,脚尖脸上,却是一点委屈的神情都不敢露。超负荷的疼痛更加放肆地冲击神经然后头顶一沉,晓希惊愕地瞪大眼睛这杯水竟被稳稳地架在自己的头顶。 文导听了就叫人生寒的声音也高高的从上方传来,“纸杯敢掉下来的话,以后就别想再进我的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明明是两只装着水的轻量水杯,搁在肩头上却仿佛有千斤的重量。水装的很满,身体只要略微有晃动,杯子里的水就可能会撒出来,文导确实是下了狠心的。 晓希一动都不敢动,用最最标准的姿势,忍受着地狱般的煎熬为自己假期里不负责任的懈怠,为刚才放肆的小动作,更害怕说一不二的文导,会对自己说放弃。 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轻言放弃。 林晓希敛下心神,放平稳呼吸,将视线凝聚在一点上使身体维持更好的平衡。双腿的痛点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延展开来,变成一种不太尖锐的暖流,传递到他绷紧的脚背上。 远远看过去,汗湿的薄薄的练功服整件都贴在身上晓希身上,勾勒出少年美好的肌肉线条,凝固的仿佛一座巨匠雕刻塑像,充满力与静止的博弈。 舞蹈室里只有资料翻动的细微咔嚓声,最后文导也忍不住将视线投放到晓希的身上,定定的看着他,感叹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熟悉的身影在教室的玻璃上一闪而过,文导放下资料站起身,脸上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自豪。 “呦文导这又是给谁开小灶呢”推门进来的孔爵本来脸上还带着看好戏的笑容,在发现林晓希的肩膀上端的两杯水后,忍不住高挑起眉头,“我家小师弟厉害啊” 文导冲孔爵摆摆手,自己起身去向教室门口,林晓希却仿佛没有听见孔爵的话,依旧纹丝不动的摆着标准的姿势,等到文导在外面和孔爵谈话完毕回来,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十分钟。 “晓希哥” “晓希哥” “晓希哥” 林晓希一个激灵回到现实,眼前那里还有文导的影子,分明是彦承一舞毕后有些汗湿的脑袋。晓希贼兮兮的刮刮彦承的鼻子,笑道“刚才走神了,不然,你再跳一次” 舞蹈室里顿时传来彦承的假假的惨叫声,少年人笑着扑到林晓希身上,两个人顿时滚在一起。 “想什么那么出神呢很少看你走神诶” 林晓希被扑倒在地,看着上方彦承亮晶晶的眼神,伸手捏他鼻子“听着你的音乐,忽然就想起刚开始跟着文导的事情,真是抱歉啊,接下来,和你一起跳一遍,就算是赔罪,好不好” 听到晓希提到文导,彦承倒是来了兴趣,准备等他高考结束后好好挖掘挖掘从前的各种八卦。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再耽误下去晚上肯定会让晓希睡眠不佳,明天说不定就影响到考试,那自己就是千古罪人了 两人从舞蹈室的木地板上站起来后,音乐重新开始。这一次晓希是用百分之两百的精神来指点彦承的动作,就连萧泽是什么时候在旁边驻足观看的也不知道。 彦承在晓希的带领下,完全和早上在公园里的表现判若两人。萧泽忍不住苦笑着摇摇头,等到两人将一整遍舞蹈练下来后,拍拍手道“今天晚上就不要练的太晚,承儿在这里练,我看明天要考试的晓希也放不下心。” 彦承如蒙大赦,俏皮的问道“可以去客厅看电影吗” 萧泽忍不住走过去给他擦擦脸上的汗“只许看到十点半,和平时作息一样。” 两个大男孩欢呼着立刻跑路。 睡觉前林晓希迅速的将第二天要考的两个科目最重要的知识点过目一遍后,就信心十足的躺下休息。倒是彦承反而紧张的睡不着觉,又怕把晓希吵醒,连翻身都不敢,睁着眼睛一直到清晨才浅浅的睡了一觉。 四个人围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连彦霖都忍不住笑话弟弟。 “这还没轮到自己高考呢,就紧张成这样,要过两年轮到了,那还不得给你备好安眠药。” 晓希知道彦承是担心自己,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在去考场的路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补眠,进考场前还在倒过去嘱咐他一会儿再小睡一下。 看着情人走进考场,彦承忍不住朝他挥舞小拳头表示加油。一旁的萧泽和彦霖也和昨天一样,并没有对晓希嘱咐太多,只淡淡的叮咛几句,却从眼神里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关怀。 有这样的家人们,他林晓希何德何能。 晓希抱紧手里的文具包,自信满满的踏进考场。 这天的天气还算比较凉爽,但学校外面聚集了实在太多的家长吱吱喳喳的讨论声不停的传进车内。今天萧泽倒没有要求彦承再当众现舞,而是让彦霖开着车去市区里的饭店订位置。 这一来一去的倒是花费上不少功夫,中午回来的时候,晓希上午的科目也差不多考好,等上不到半个小时,就有考生陆陆续续的出来了。 中午几个人在附近干净的餐馆里吃上一顿,这个餐馆设施比较齐全,也有客房。萧泽开了两间房,下午让两个孩子休息上一个小时,等到考前半个小时,再步行送晓希进考场。 由于是最后一门,下午等候的家长特别多。就连考生们也犹自兴奋,不少人已经开始聊关于假期去哪里旅游的打算,更有人兴致勃勃的提出今天晚上就去ktv唱一个通宵,人生难得潇洒一回。 最后一门是晓希最擅长的,考试结束铃声一响,整个校园都跟炸开了似的,林晓希挂着满脸的笑容小跑着出来,给了大家一个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此刻所有人需要的就是放松。彦霖发动车子后,晓希发现车子不是往家的方向开,不禁有点好奇。可是大家都闭口不说,就连彦承也紧闭着嘴巴,还在自己嘴上做出上拉链的动作。 车辆绕过堵车的市中心,缓缓驶向一家古色古香的宅院。 晓希看着这一片有些熟悉的景色,是市区里有名的古文化餐饮一条街,于是也终于知道肯定是大家安排给他一个惊喜,想让自己好好放松一下。 只不过,这个惊喜远远超过林晓希能想象的。 四个人一进宅院,就看见孔爵正带着王思邈蹲在一座假山边上看池子里的红鲤鱼,而闲闲靠在暗红圆柱子上的正是这次专业课的第一名陶乐钦。 林晓希的身体瞬间绷紧,原本还有些轻松的脚步顿在原地,害欢腾的彦承没止住脚步,脸直接撞上他的后脖子。 “晓希哥怎么了嘛”捂着鼻子的彦承显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陶乐钦,好奇的往前面张望。看到思思朝自己扬起的笑脸,忍不住立刻朝他比个鬼脸。 萧泽拍拍林晓希的肩膀,“还不上去跟大家打招呼。” 和事老孔爵笑眯眯的拍拍林晓希的肩膀,“哎呦今天我们这里两个考生,来来,快握个手” 陶乐欣冲林晓希伸手,带着点挑衅的语气笑道“这次揭榜,不知道谁会是赢家。” 晓希用眼角余光看一眼萧泽,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伸过去,和陶乐钦虚虚的一握。 房间里,文导和秦卿都在,两个人见一大帮子人进来,立刻招呼服务员,笑称两个人已经研究菜单半个小时,今天一定要把彦霖的钱包吃空。 几个人落座时,晓希故意选了一个和陶乐欣比较远的位置。餐桌上大家说说笑笑的,晓希一个个敬过去,感谢大家的支持。也不知道是谁开始提起的,渐渐的后来话题落到了陶乐钦的身上。 这个舞台上的贵公子,从小就被名师指导,父亲花钱从来不眨一下眼睛。而他自己也是才华横溢,创作力非凡。 在说到童年刚开始练舞的时候,陶乐钦称自己一开始并没有被老师看好,觉得自己在节奏感方面有所缺失,直到父亲为他换到第三任老师,才真正的将他带上舞蹈的道路。 这第三任老师,陶乐钦从来没有透露过名字。却在提到他的时候,眼神难得的闪烁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到公子身上天然就带有的贵气,笑笑避开了这个话题。 林晓希想不通为什么萧泽和彦霖会邀请陶乐钦也一起过来吃饭,这顿饭,明明就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宴席,却因为陶乐钦的出现,让他觉得如鲠在喉,只能强颜欢笑。 晚上大家各自回家后,晓希重重的将自己摔在床上。眼前再一次浮现起记者采访自己时的情景,和那些伤人的话语。 彦承洗完热水澡回来,看到林晓希依旧像个大玩具似的摸摸瘫倒在床上,他从来没见过晓希这个样子,心里想想他这样也大半和晚上陶乐钦的出现有关。 “晓希哥,我觉得你都不你了。” 林晓希听见彦承说话,终于回过神来,他今天毕竟参加了两场大考试,晚上又是吃饭又是敬酒,身体有些乏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抱歉,我有些累了而已。” 彦承揉揉鼻子,“晓希哥,陶乐钦有什么了不起的等你上了大学,肯定能把他踩在脚下”说完彦承还比了个踩踏的姿势,林晓希站起来揉揉他脑袋,“可不许这样不尊重别人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晓希没有去洗澡,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去客厅,在厨房里转一圈后,又来到舞蹈室。在看到萧泽的影子,一颗悬起来的心仿佛才真正放心来。 萧泽正坐在地板上,舞蹈教室里放着轻音乐,他正在活动脚尖。 “萧泽哥” 萧泽从回家开始就在等林晓希,看晚上这孩子的表现,就知道此刻他心里还是苦闷的,自己有心安排的事情,晓希未必能看的清。 “是不是,觉得委屈了” 林晓希不说话,手指紧张的拨弄着自己的裤摆。 “是你真的害怕陶乐钦,还是对自己没有勇气和信心” 林晓希深深的低下头。 萧泽站起来,拍拍落地镜前的把杆“晓希,你试过极限没有” “没有” 萧泽自己劈了一个标准的竖叉上去“怎么会没有,从你第一次开始练舞,每一次都是一个打破极限的过程。人的潜力和极限,总是无穷的。” 抬起头来的萧泽,双眼里充满亮光。林晓希心里仿佛被猛烈的撞击一下,举步走过来,也劈了一个竖叉上去,仿佛是为了验证萧泽刚才的话,将自己的身体猛的沉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骤然而来的疼痛让晓希忍不住狠狠一皱眉,昨天才在记忆中温习的撕裂,如此之快地就在现实中重演。一直忙着学习的两个月,竟开始不习惯这过去常常为伴的感受。 全凭着自己的力量,一点点下沉,下沉,直到肌肉因过分紧绷而微微颤抖,痛感越来越强,脑海中不禁闪过一丝想要放弃的念头。然方才还并肩而立的学长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晓希会意,忍不住紧了紧握着把杆的手,长长呼了一口气。 跟着学长练功,又是所谓的突破极限,少不了是一番撕心裂肺。若不是已经练舞这么多年,若不是不愿给学长看见自己没出息的一面这样的疼是无论如何都会忍不住吧 纤细的十指死死扣着把杆,许是因为太过用力,指骨在白皙的皮肤下线条清晰。萧泽俯下身,一只手一边感受肌肉的变化,脚下一边小心地拿捏着力道。“想什么呢就这一秒,心里在想什么” “嗯”这话问的太突然,晓希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实话,在想什么。” “在想呃”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周身的力量和全部的神经都用来坚持和忍耐,仿佛说话都是沉重的负担,“在想要好好忍住。” 果真是句老实话。萧泽忍不住轻笑一声,“我一直觉得,那些说内心痛苦比身体痛苦更难忍受的人,可能都没有真正的吃过苦。”晓希苦笑着点点头,这点,他是再赞同不过了。 “所以有的时候,要对内心的自己,多一点欣赏,多一点感谢,多一点绝对的信任。” 晓希没有回答,显然是有些不解,萧泽脚下边加了几分力道,边开口解释,盖过了少年小心翼翼泄露出的。“你学舞也有十年了,压腿压到拉伤,练转练到头晕,练跳跳到脱力,这样的时候还少么就如我现在这样压着你,你大可以有一百种理由一百种借口挣脱出来,为什么没有呢。一次次突破极限,一次次挑战自我,坚持,奋斗,无论是这颗挣扎的内心还是这副饱经磨砺的身躯,你都要发自内心的感谢,和赞赏。” 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在内心深处感谢自己,感谢自己的坚韧不拔,赞赏自己的越挫越勇。晓希细细品味着这一番话,心中五味陈杂。 “再说自信。” 将少年的腿根不动声色地踩到底,晓希猛地弓起腰,才喊出一半就被生生押回去的已然听得到一丝哭腔,萧泽狠心地拉起他的双臂别在耳后。被迫摆成张肩挺胸的姿势,晓希微张着嘴却哑哑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无论是别人眼里还是自己心里,都觉得你是个自信的人。可是在陶乐钦的问题上呢入学榜上输给了他,自信就一下子没有了么为什么如此抗拒见面,是不是输了那一次,心里就觉得低了他一截呢” 少年盯盯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圈红着,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心里苦的。他的学长,彦承的萧泽哥,一直都是那么个温润淡然的人,很少声嘶力竭,很少厉着声音说话可是每每和他谈心,柔和语调下的一字一句,越能敲打人心。 萧泽安静地等着,没有再作声,晓希是个慧心的孩子,给他足够的时间,都会想通的。只是想来,萧泽反而有些愧疚。当初收他进来的时候,叫他返璞归真,敛尽光华,是有些矫枉过正了。那时只是想他能脚踏实地安心跟着自己练舞,却不想这孩子真的一丝不苟的给做到了。 文筱和朱导的家也安在城外,孔爵先送了秦卿回家才载着文筱驱车朝城郊走,车里放着悠扬的藏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烦躁的敲来敲去。红灯变绿,才起步前面又赶了个红灯,孔爵急急地刹了个车,乐声掩盖下,隐隐的有一声脏话。 “有什么话就说吧,你也不是能憋住的性格。”文筱知道孔爵心里的不痛快,也知道他这一路都憋着有话要说呢。 话音未落,孔爵已忍不住说出口了,“一个个都说心疼晓希,没见谁真心疼了。好好的吃个饭,是给晓希庆功,叫陶乐钦来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团里的意思,学校的意思你这么大个人了,这点事儿还不懂” 文导的声音严肃起来,孔爵无言以对。他怎么能不懂呢。陶乐钦家世好背景好有噱头,能给团里和学校增加不少知名度。最重要的,他在国际上有评委缘,不管怎么说,如果技术是第一位,那评委看着顺眼就绝对是第二位了。 “团里重视归重视,该怎么维护讨好都没必要闹到林晓希的眼皮底子下来。” 纵使心中再怎么通透,一想到晚上那孩子的眼神,自己的心尖就揪着疼。 “那是陶乐钦要求的,他说想亲自帮晓希祝贺,想和萧泽和你一起吃顿饭。” 一声冷哼从鼻子里挤出来,文筱无奈的摇摇头,望向窗外,“毕竟是跳舞的孩子,拿你和萧泽都是当金牌偶像一样追逐着。” 。车里是半晌的沉静,只剩淳朴的藏民哼唱出最草原上最地道的旋律。文导这句话确实是说道他心窝子里去了,还是个小人儿连个空翻都做不好的时候,背着负重拼命做腹背肌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有那么个心心念念的人,只盼着有一天也能有那么厉害,也能在台上共舞。 只是不管怎么说,孔爵在暗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跋扈了,我一百个看不上眼,舞跳得好的多去了,还没见哪个像他这么盛气凌人的。” 文筱没再多说,孔爵的性子犟,他认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一如年少闯荡舞坛的那些年,最艰难的时候,也不肯有一丝退缩,就连一点点懦弱的想法都不允许它在心里萌生。 车子拐进小区,速度慢慢降下来,文筱扭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孔爵,沉默的侧脸与当年倔强的少年如出一辙。“来学校教课的事,你就不再考虑一下。”虽是个问句,却更像是感叹这小子的倔脾气。果然,孔爵不禁轻笑,“您也知道我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主儿,就一个王思邈可够我忙活的了。” 倒车入库,孔爵抓了外套上楼,晚上聚餐结束王思邈的爸妈就接他出去玩玩,到了这个时间,想也该回来了。客厅和练功房都不见人影,孔爵推开他卧室房门,果见小家伙只穿了个背心短裤靠着墙边倒立。伸手将他实实在在靠在墙上的脚跟拿开到若即若离的距离,“老这么靠着墙可太宠着自己了 加罚,我洗完澡之前不许下来。” 房门重新被关上,已经撑了颇久的小孩忍不住咧咧嘴。跟老师练了这么久,对他的脾性已经了解了大半;他才不管你已经练了多久,他才不管你已经有多累,眼睛逮着你的时候没符合标准,那就是“罚”这一个字。 孔爵倒是很快就洗完回来,大夏天的,少年抖着胳膊,头发都汗湿了大半。 “下来吧,” 保护着王思邈下来,又不管他龇牙咧嘴的硬是给放松了手臂。 “晚上开心吗” 王思邈缩着胳膊一个劲儿往后躲,孔爵瞪了他一眼,一把把他扯回来,“问你话呢” “嗯,挺开心的。” 有日子没看着爸妈了。因为要留在老师家联系,所以决定暑假不回家了,爸妈到底还是想的,所以过来陪自己一周,明天就要走了,心里有些舍不得,倒立的时间就比平时久了点,却不想一个放松就给老师逮个正着。 “想就说想,小孩子家家的心里想什么就直说,等长大了,多得是心里话不能说的时候。” “嗯。。” 王思邈乖乖答应了,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今晚老师有那么点不一样,虽然还是平时那么潇洒的样子,可是这潇洒却是有点生硬。。 孔爵知道思思也是爱瞎想的性子,自己刚刚一不小心说多了,怕这孩子担心自己,就随手拍拍他屁股,结束了谈话。“去吧,洗澡去” 接近午夜的时候下了一场小雨,湿润的风吹进窗口竟是有了丝丝凉意,孔爵坐在思思床边,见他慢慢蜷起双腿,不禁笑着拿起薄被替他盖了半截。 静谧的夜伴着淅沥沥的雨滴,床上的孩子睡得香甜,孔爵心里便越发的挂念着另一个。回到自己房间,同样是关了空调,开了窗,晚风总是比空调舒润些的。电话拨通,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诧异,“孔爵哥” 光是听那空旷的回响,孔爵已猜出了,满心的关切忍不住染上了责备,“大半夜的,还在练功房里晃悠什么” “呃”和孔爵哥虽然熟稔,被这样低声责备的时候还是少数,林晓希不禁愣了半晌,“晚上晚上学长给加课了” “加课心理课吧” 刚刚骂过人就又揶揄起来,林晓希实在觉得二十九岁的孔爵哥比十九岁的时候还不靠谱。“挺晚的了,你怎么没睡” “孔爵哥要是说挂记着你睡不着,你可别觉得肉麻。” 晓希听了这话扑哧一声笑出来,眼眶却是一下子就湿了。“我,我又没什么事儿,你记挂着什么。” 电话另一头是浅浅的一声叹息,孔爵暗恨着孩子总是瞎逞强,“行了,我在文导那儿看你委委屈屈的样子比看你得意的时候多去了,在我这儿,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直说,再不济,听彦承说你不就是爱喝芝华士么,我请得起。” 林晓希难得笑了出来,怕是整个晚上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声。孔爵听见这笑声,心里也踏实了些。俩人一来一往聊了半晌,知道萧泽也是跟他谈过了,担心就更少了八分。 挂断电话,晓希扶着把杆站起来,腿上的酸痛惹得他一阵无力。这么想起来,是怪对不起孔爵哥的,刚虽和他聊得起劲儿,心里却想着快快结束了回去找彦承。折腾了一晚上在练功房,这家伙在房间里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彦承,老这么忘动作可不行啊” 音乐还在播放,彦承却又卡了壳,晓希按下音响的停止键,上前拍了拍情人的肩膀。 忙过了高考,他成了家里最闲的人,萧泽特许放了他大假,可是除了偶尔出去和同学朋友聚聚,多半时间还是留在家里。一边是编导系,一边还要呆在团里演出,开学之前多练练功,多读读书,才能有所准备。 不过高考结束,也是彦承一天天接近期末考试的日子,学业和练舞两兼顾,真真把他折腾够呛。学长偶尔会把彦承的晚课交给他,一是让他锻炼锻炼,二来彦承这段时间的进展不大,希望他跟着自己练的时候能少些压力。可是这家伙,没了学长盯着,反而更拖沓了。 “不是我说,学长都减了很多练功的时间让你好好复习,那练功的每分钟更应该高效率才对,舞都没背熟,怎么练啊。” 晓希严肃起来,彦承心里有些打鼓,当下就忙不迭的道歉,“rry啦,那个政治题真的很难背,我脑子里面装不下那么多东西。我现在就背好不好萧泽哥没在,你陪我多练一会儿” 得意的时候就道理一大堆,没理了就撒娇卖萌 林晓希实在拿这个人没办法,怎么跟当初刚刚认识的时候这么不一样。叹口气直接数着拍子帮他练,彦承见状也赶忙捋着动作重新开始。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 又忘 ” 大概是太激动,陡然升起来的声调将彦承吓了一跳。“第五遍了彦承” “我”,彦承沮丧的站在地当间,对这样的自己也是万般无奈,越着急脑子越不转,好不容易记住了这个,下一遍就忘了另一个。眼看着晓希已经有些不快,彦承心里一下子纠结起来。他实在是不愿意给情人看见笨拙而不专注的自己。 “给我十分钟,我一定背下来” 少有的,在这个乐观开朗的大男孩儿身上看到这样恳切的眼神,蓦地让人有些心疼。晓希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将时间留给他。 确实是太辛苦了吧,学校要忙着考试,练舞这边也不能太放松。也许,从踏上这条路,他就一直是最差的,一路都在别人背后追赶,满身疲惫。可是这条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是如此艰难的吗不是说了要跟自己并肩共舞的吗如果现在心疼他,宠他,惯他,等到哪一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是会怪自己的吧。 再推开房门,彦承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重复着同一个片段,晓希静静站在门边,看着舞动中的情人。专注,疲惫,汗湿额发。但是拖沓的脚步,无法精准的每个动作,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那一刻,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趁着间歇的功夫,晓希拿了毛巾递给他,“别练了,去休息吧。” “不,是我没练好,我不能休息,就算是就算是惩罚吧。” “这是什么话” 晓希皱眉,“惩罚也要惩罚的有意义,跳的这么不成样子,还不如不练” 话出口,房间里是刹时的安静。彦承诧异的望着晓希,却在他张嘴想要解释什么的一刹那低下头,脱下舞鞋,收拾东西,良久,才讪讪的挤出那么几个字,“说的也是” 明知是话说重了,明知自己可能真的伤了他,可是 “彦承”,将刻意避开自己眼神的他拉到身前,晓希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给我一个,你学舞的理由,一个不管吃多少苦都不放弃的理由。” “我理由” 彦承不禁垂下眼睫,一年前的情景在眼前闪回。自己如何跟在哥哥后面死缠烂打,如何阴差阳错碰上秦卿老师,里应外合的演了那么一出,终于拜在萧泽哥门下。都只是为了,喜欢,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只是因为喜欢,因为年少时陪哥哥去看萧泽哥跳舞时候的那种歆羡。无论如何,也要踏上这条充满艰难困苦的路。 “其实你不必说,我心里知道的。”两个人倚着把杆坐下,晓希轻轻扬起头,倚在墙上,“舞校里那么多的人,最初踏上这条路,不都是为了这么个简单的理由,然后每日练功,学习,排练,日子简单而枯燥,也很,辛苦。有人很快放弃,可是也有更多人,一路就这么默默地坚持下来了,没有说什么豪情壮语,功就那么一点点的磨,日子就那么一天天的课,到最后,都过来了。别人眼中的苦,也从不觉的是苦了,要是非得说点苦出来,反而是矫情了。” 别人眼中的苦,也从不觉得是苦了是啊,与其把一切当成绊脚石,总是想着怎么去克服,倒不如当成一种享受和成长。彦承默默念着这话,渐渐也明白晓希的良苦用心。的确,哥哥之前说的没错,跳舞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可是偷懒,拖沓,自己心疼自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想到这儿,脸上已不禁有些发热,“晓希,我” 晓希起身站起,回手拉了他起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通了,走吧,回房休息。再有下次,不用汇报学长和彦霖哥,我自己就将你整治了” “哈” 彦承闻言不禁背上一紧,抬头却见晓希一脸莞尔,方才反应过来是被他取笑,不禁一拳招呼上去,玩闹起来。 “如果是喜欢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扼杀孩子的兴趣的,但是应该不必要神崎老师亲自教导。您知道神崎老师收徒的要求” 神崎俊一的助手小心的措着辞,小田切弘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了。虽然可以假装不知道,但躲在门后偷听的小鬼的心情,当父亲的一定要照顾一些的。 之前的两位老师,都让小儿子以无法胜任教授自己一职的理由退掉了。于是他开始寻访日本的舞蹈大家,可惜,神崎已经是问过的第三位名师了,都是以这样资质不够的原因拒绝掉。碍于小田切家的名声,的确是不应该继续下去的,更何况依自己的小儿子的个性,再问几次,脆弱的自尊心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面对如战场的商场都能应对自如的小田切弘,在小儿子的问题上还是不禁深叹一口气,抬头问身旁的管家,“小乐练习跳舞的地方装修的怎么样了” “把杆和落地镜都已经安装好,打扫干净之后就可以铺上地毯了。” “嗯,要挑最专业舒适的地毯,务必让小乐满意。” 儿时的情景一点点远去,眼前首都舞蹈学院的校门愈发清晰起来。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里来了。陶乐钦抄起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晚间跑步,已经成了这几年的习惯。从何时开始的呢自从那一晚遇见那个人开始吧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有了想马上跳舞的冲动,望了望校门口的门卫所,陶乐钦不禁硬着头皮走过去,果然,被尽职的保安拦了下来。“请出示学生证。” “我是下届的新生,还没有学生证,我想借学校的练功房练习。” 门卫并没有想要通融之意,“现在是暑假期间,不可以随便进入校园的,等开学你有了学生证就好了。再说,都快十点了还练什么功。” “这林晓希”路灯昏暗看不清楚,等人走近了才认清果然是林晓希。 林晓希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陶乐钦,实在很想掉头走调,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打招呼。“你这么巧怎么会来学校” 不知自己被拦下的窘境被听见几分,陶乐钦有些尴尬,“我跑步路过,想借用一下练功饭而已。不便就算了。有机会再见。”随便抛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身后听到门卫亲热地和林晓希攀谈,心中不知怎地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明明同样都是未入校的学生的 因为决定了要住学校的宿舍,假期只是在附近临时租了房子,没有练功房可用,陶乐钦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耳机里是最近淘到的新曲子,只要一闭上眼灵感就连绵不绝的涌出来,如果多加雕琢几次,一定又是个好作品。 想到这里,陶乐钦不禁下床顺着乐曲轻轻舞动,从什么时候起呢,渐渐就有了这样的自信,自信自己是个可以跳舞,会跳舞,并能将舞跳好的人。是因为年少时的那一日,被神崎老师拒绝,索性赌气跑到公园里,在无人的树下跳舞。只是自由的舞蹈,没人用审慎的眼光看他的基本功,说他资质不足。 然后那个人就出现了,明明是在东京的市郊公园,他却第一句跟自己讲中文,“你跳的是中国舞”“你是” 日本最流行是学芭蕾,识得中国舞的人不多,只是自小的家庭环境还是让他多了几分防备,不禁打量起眼前的人。 身材修长,又稍有那么一点点魁梧,一张脸看起来仿佛很严肃,微微翘起嘴角的时候,却又十分无害。他一点点朝自己走过来,开口问道,“学舞多久了。” 这一句话却是触到了陶乐钦最不想提的话题上,只是到底是陌生人,该有的礼貌缺不了,陶乐钦假装无意的看向别处,淡淡的回道,“没跟谁学,自学的。” “那以后我教你吧。”那人静静的说,却让人莫名的,能听出一点点热忱。可是陶乐钦的眼神里还是露出点犹疑,那人微微一笑,“怕我教不好你” 并不是。仿佛是直觉,只是轻轻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就愿意相信他是个能把舞跳好的人,然后他说愿意教自己,已经被三位名师拒之门外的陶乐钦,竟然有了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愿意的话,以后常来这家公园,我可以教你。只是节奏感差了一点,要慢慢追上来。”那人轻轻拍了拍陶乐钦的肩膀,陶乐钦却突然激动起来,“节奏感,节奏感永远是节奏感节奏感不好就不能跳舞了吗” “能跳,跳不好罢了” 从此这个人闯进了自己的生命,用他的固执,他的严厉,他的不通情理,将陶乐钦一路带上了舞蹈这条路,自信而坚定。最终,他又毫不迟疑的离开,用短短六个月的时间,在陶乐钦的生命中刻下了无法磨蚀的痕迹,直至今时今日都深刻而清晰。 回忆渐渐远去,陶乐钦倏地停下舞蹈,另外一个身影突然从脑海中冲出,与记忆中的那个人慢慢重合,他的身材,他的脾性,他从内而外散发的气质,都与从前那个人如此的神似。 这个身影,仿佛慢慢降落在眼前,陶乐钦忍不住揪起眉头,看清了,是孔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第二天上午,陶乐钦接到了文导的电话,她在学校大门口等自己,并把一张崭新的学生证交给他,“提前发张学生证给你,以后想来学校练功的话,随时可以。” 陶乐钦跟着文导一路穿过校园走进教学楼,手里还在摩挲着这张学生证,不知道真的是巧合,还是什么人告诉了文导昨晚的事情。呵还能是什么人呢,林晓希吧。真说不出来这人是真的好人,还是真的傻子。陶乐钦轻笑一声把学生证收在钱夹里,再抬起头,已经到了排练厅门口,墙上贴了个大大的9字。 “一楼有三间大排练厅,二楼三楼的小练功房24小时对学生开放。这件九号是我预留的,平时除了萧泽他们,没人会用。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随时来。” 陶乐钦点点头,算是了解。文筱又带着他在学校走了一圈,言简意赅的该介绍的都介绍遍了,“还有什么问题么” “我想知道,孔爵是任哪一门课的” 直勾勾的就是这么一句,把文筱问的一愣。 “孔爵不在学校任职,你不是问过我吗” “噢” 陶乐钦不自觉的低下头,从这个桀骜不驯的孩子身上第一次看到一时的无措, “我以为他会改变主意。” 文筱点点头,几乎是慈爱的笑了。这个孩子对孔爵的不寻常,从他主动要求吃饭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先是晓希,再有彦承、王思邈,再到现在的陶乐钦,还有千千万万的孩子,都把萧泽孔爵这些人当成标尺,当成一辈子努力的对象呢。所以他不想告诉眼前的人,能让孔爵改变主意的人,这世上实在是不多。 就算不看文导现在的脸色,陶乐钦也知道孔爵不是会轻易为别人改变的人。说不上因为什么知道,只是直觉,如果他和那个人那么像的话,他的直觉就没错。 陶乐钦一瞬间的失神都落在文筱眼里,可惜她却并不是个感情十分敏感的人,所以即便知道孔爵并不待见这孩子,却还是为他出了一招, “孔爵有时候会来学校的练功房,你要是碰到他,可以自己问问他。” 希望多一点的接触,能让孔爵改观。 陶乐钦和林晓希是很不同的两种人,但是作为一名舞者,他们的共同点是,跳舞是生活的中心。所以这已经是陶乐钦连续第七天来学校的练功房了,是因为对舞蹈的炽热,也因为,不可否认的,是对那个人的期待。 可惜一连七天,除了萧泽来过几次,他连孔爵的人影都没摸着。所以当他一点点雕琢自己最新的一首作品时,孔爵而非萧泽的声音让他好像机器断电般的突然停止。 你怎么会在这里孔爵站在门口,这句话想问,却到底没问出口,还能怎么,没有文导的默许,谁能进来。 气氛尴尬了片刻,还是陶乐钦先打了招呼,孔爵点点头,把手里的背包扔给王思邈叫他去换衣服。 孔爵到一旁的音响边上摆弄音乐,陶乐钦尴尬地立在房间中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跳下去。明明余光也打量到他没有再看自己,却说不出为什么自己紧张得连背上的肌肉都绷紧了。因为因为一早在饭桌上就看出来他对自己全无好感吧,也看出来他很护着林晓希,相应的,自然也不待见自己。可是可是他和老师真的很像。。 “孔爵学长。”陶乐钦走到孔爵跟前,神色尽可能的自然。 然而这种自然,在孔爵眼里,就还是带了点无礼的味道,所以只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挑着cd,等陶乐钦继续说下去。 “我想做你的学生” 清晰入耳。刚从更衣间里出来的王思邈也听得清清楚楚。孔爵转头看向神色有异的王思邈,“热身去。” 王思邈没说话,一路小跑到房间的另一头。 陶乐钦的眼神却自始自终的落在孔爵身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外强中干是否被看透,他只知道的是,自己紧紧攥着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孔爵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看着陶乐钦。他看出他眼睛里的认真,可他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会想要做他的学生,即便是那天车上文导有意无意的提到他对自己的崇拜,他也没有想到,他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问了这么个问题。 连眼神都是那么相似的静静地对视,陶乐钦看得出那眼神背后的疑问,犹豫和难以捉摸,他自己,又是多么地努力不去移开目光,去接受那犀利的审视呢。 房间里静的没有一丝声音,陶乐钦却仿佛听得到空气中紧绷的张力,把空气分子都一个个挣开的张力,震耳欲聋 “不行。” 简单的两个字,如定音的一锤,让他满耳的嘈杂瞬间归于平静。 “为什么不行” 孔爵的注意力重新回到cd架上,“我教不了你。” “为什么教不了”陶乐钦强抑制住想把他手里cd抢下来的冲动。不过没等他这么做,孔爵又重新看着他,神色认真的可怕,“你的确很有创作天赋,所以我教不了你。林晓希是练功机器,我就是造机器的人,我的教学方法,无法去适应你。” 孔爵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话语里竟然带了些因为为了林晓希赌气的味道,只是他向来是直来直往的人,也无谓掩饰。 “我可以去适应你。” 几乎是脱口而出,以至于让好面子的陶乐钦瞬间矫枉过正的换上衣服更加不羁的面孔。然后,稍稍激怒了孔爵,“适应我要是真说要做我的学生,你的条件还不够门槛。 ” 少年脸上一瞬间不服气的神色尽入眼中,无谓争辩,孔爵打开音响,招手让王思邈过来。 “技术技巧展示。” 言简意赅。 早习惯了少问多做,王思邈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做之前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陶乐钦,然后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吓得连忙转过身,听着音乐,起舞。 这是赤裸裸的拒绝,和羞辱。陶乐钦静静地看着王思邈在眼前做着眼花撩换的技巧动作,紧握的拳一点点松开,心一点点冷掉。许多动作,他做不出来,做得出来,也做不了那么漂亮。这就是他给自己的下马威吗陶乐钦偷偷看向孔爵,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学生,眼神里充满了满意和自豪。 各式的翻腾、跳跃,在眼前闪过,却不留痕迹。他只需知道他的决定,而不是他学生的水平孔爵终于看向他,眼神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可是,明明心里难受了,陶乐钦却竟然微笑着点点头,“我懂了,那等我能做到了,我再来问你。” 飞奔出门口的背影,只比晓希和王思邈健壮那么一点点。再桀骜不驯也还是个孩子。孔爵呆呆忘了门口一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但至少,自己的创作能力并不强,带着偏见,也真的无法教好他。是个有前途的孩子,跟着文导,可能会更有出息。 七月伊始,首都舞蹈学院的新生夏季集训开始了。说是自愿参加,可是舞院里人才济济,都是各地上来的尖子,谁愿意因为一个集训被落在后面呢所以才到七月,校园里就热闹的好似开学。 晓希入住到四人宿舍,彦承自然一百个不愿意,但碍于学校课程紧张,只能磨着晓希答应他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宿舍“蹭睡”。 陶乐钦被安排在隔壁寝,入学的第一天两人就在宿舍门口撞见。陶乐钦倒不见了过分的敌意,只仿若无事的打了招呼,可两人心里都清清楚楚的记住“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七个字。 集训第一天,第一堂课的大练功房里熙熙攘攘。大半的学生都是附中直接升上来的,和林晓希热情的打招呼。陶乐钦却只自顾自地热身,脸上显然挂着一幅生人勿进的表情。可更多人呢,忍不住要指指点点,三三两两的八卦起来,这个人叫陶乐钦,那个人是林晓希,谁说了谁什么,谁觉得谁怎么样了。再想装听不见,那声音也避免不了要钻进耳朵。更有人上前安慰林晓希,叫他不要担心老师会偏心,自己挺他到底。林晓希一一谢过,心里却哭笑不得,忍不住偷瞄陶乐钦,他依旧若无其事的热身,仿佛真的什么都听不见。 上课铃响,终于拯救了快被口水淹死的两个人。编导系的第一堂课,果然就是舞蹈创作。老师是第三年的新老师,林晓希见过几次。基本的创作知识逐一讲过就是第一个随堂小练。十分钟准备时间,过后抽调人展示。 入学的第一个小展示,每个人都努力的思考,务必想给老师留个好印象,林晓希和陶乐钦也是如此,猜也知道,他们一定会被点到。 到了展示的时候,老师也果然不出意外的点了他们两个。林晓希不卑不亢,陶乐钦自信满满。明眼人都看出的不相伯仲,老师却只大大地赞赏了陶乐钦。林晓希默默听着,神色如常。他知道现在全班有多少人在偷偷打量自己的神色,他知道心里不管怎么难受,也万不能表现出来,更要大度的鼓掌。 学校对陶乐钦的重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虽然不想评断老师的对错,但第一堂课就有这么明显的差别,让他着实吃了一惊,也顿觉悲哀。“ 从小到大前所未有的挫败”这样的话,他已经懒得说,懒得想了。不管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无论在舞校的这四年要经历的是什么,他只要时刻深深记得学长和他说过的话,无论是挫败,还是不公平的对待,都要当成善意的磨练,一点点丰富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作业是分组编舞。 房间渐渐开始了窃窃私语,大家都幸灾乐祸的想看“两小天王”的巅峰对决,可是谁也没想到,随机学号分组,偏偏就这么巧,这两个人竟给分到了同一组。一时间,大家不觉遗憾少了一场好戏可看,可转念一想,两个人的合作不知道是有什么样的火花能碰撞出来,当下便隐隐地又有了些期待。 林晓希抬头望向房间另一角,那人,果真是傲气地望着别处。看来这次,又是要自己先说话呢。 对陶乐钦,说不上是什么态度,最早听见他对自己批判的评论,到后来傲慢的挑衅,无法说是讨厌,更多的是沉浸在对自己的不肯定中。也不能说是畏惧,可只因为他的跋扈,每次想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想起那些铺天盖地的评论,想起挫败的自己,想起学长并没有明确否认的,自己的缺点。 分在同组的竟然还有小晴,下了课,两个人一起去找陶乐钦。意料中的,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想跳什么情景都可以,告诉我一声我是什么角色,你们编你们的,我编我自己的。” 这是什么话。。 早知道他定是会闹个独立,却没想这么夸张。林晓希忍不住沉下脸,“分组练习就是要组内合作,想证明自己的话,可以在个人作业中展现。或者,可以和老师说你要求自己一组,我们没有意见的。” 陶乐钦挑眉,这个看上去一向唯唯诺诺的林晓希,好像突然硬气起来了。舞台上的他,的确能散发出很不一样的光彩。可是在比赛dvd花絮中看到的台下的和萧泽在一起的他,来到首都后碰见了无数次的他,似乎都是那么个没主见又软弱的样子,即便是自己说了那样的话。 陶乐钦甚至能感觉的出,很多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一种闪避。 不管怎么说,晚饭后三个人一起到练功房自习,也很快就敲定了曲目为歌剧魅影的最后一个片段,the hanto胁持了raou以逼迫christe嫁给自己。选定了曲目,三个人也有些犯难。歌剧魅影,从歌剧到电影,不知道已经有过多少次经典的演出,如何能忠实原著又不落于前人的条条框框中,实在是不容易完成的任务。 当然,陶乐钦选择了the hanto,林晓希则选择虽然戏份不重却并不容易表现的raou。三个人的共同练习,并不如想象中艰难。陶乐钦如传说中一样创作能力上佳,晓希也完全没有落于下风,两个人你来我往,不过两个小时,已将作品的轮廓勾勒的出来。 再走出练功房,已经是晚上十点,三人一起往宿舍走,晓希体贴的帮小晴提着装了脏练功服的手袋,两人聊得热络,时而讲几句文导的坏话。陶乐钦自是独自一人,稍稍走在他们前面,身后的说说笑笑就那么飘进他的耳朵里。 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林晓希的创作实力,比自己想象中好很多。。想到这里,又仿佛有些吝啬夸奖,不得不找些借口总也不会太差吧,到底是舞蹈世家,又得到文导和萧泽的调教。更何况还有那个人明显是很护着他呢。 不知何时远远走在了前面,身后已经不见了两人。不想回宿舍,陶乐钦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里逛着,然后不知怎么,在路灯下如此漫漫走着,就又转回了教学楼。虽然已经夜深,沿着走廊一间间练功房走过去,三三两两的总有几个人。舞院本来就不乏努力的人,又是刚开学,恐怕都被老师给了个下马威,才夜晚还窝在练功房尽快找回状态。 一直走到楼梯拐角,才找见一间没人的练功房。陶乐钦推开门,房间不大,许也就是因为不大才没人来倒让自己偷得意思空闲了。陶乐钦走了进去,随手带上门,想了想,就又锁上。掏出包里的练功服,已经汗湿了,就只能将就着身上的t恤了。 面对镜中的自己,久违了的不自信的感觉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上来。林晓希的扎实的基本功和技术技巧,一开始就知道,今天编舞时也被不经意的显露出来了。还有,自从那天后,脑海总不停转着那个叫王思邈的男孩在就好练功房里旋转跳跃的身影。明明看得出并不是多有天赋的人,却被孔爵用来实实在在地羞辱了自己一次。 就算不愿意承认,那的确是自己的弱点。从前不屑一顾的,不觉的是弱点的地方,现在因为那个人,也变得让人不安起来。如果是要达到了那样的地步才有资格去做他的学生,那么就从今天开始努力吧。 换上了舞鞋,活动着关节。从小到大都不喜欢的基本功练习,总是枯燥无味。简单地活动了一下,直到身上微微热起来,陶乐钦才在房间中站定,面对镜子,提起膝盖,向外打开,然后蹬直腿,膝盖和脚背绷直,一气呵成。 只是,不过是才控住那么一会儿,悬在半空中的腿却不自觉的抖起来。于是要努力地和肌肉的酸痛作斗争,遏制住想要把腿放下的强烈欲望,坚持支撑。然而,时间每过去一秒钟,坚持都变得越发困难起来。直到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在右腿快要抽筋的一刹那,终于忍不住放了下来。肌肉还有些想要痉挛的迹象,陶乐钦用力甩了甩腿,透过前额汗湿的头发看见了镜中颓败的自己要达到那样的程度,果真是不容易的。 如此练过一阵,浑身上下又湿透了一遍,只是进展并不顺利。不能耽误明天的早课,虽然有些不甘心,还是要赶快回去休息。陶乐钦一屁股坐在地上,重新穿好球鞋。什么时候,才有资格站到孔爵的面前,问他能不能做他的学生呢其实曾经问过自己,是否一定要这样做。要违背内心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东西,要克服困难做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是那么不容易。 可是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每一次接触,都从他身上寻到更多的老师的痕迹,一言一蹙,一停一驻,又比老师多了些鲜活的气质。所以因着这些独特的吸引,和对老师的想念,就有了,一定要成为他的学生的想法。 只不过,还是短期内无法轻易实现的事情吧。不愿再纠缠无谓的担忧,陶乐钦抓起背包恨不得把快要软成一滩泥的身体第一时间扔到床上。 “已经挺晚的了,今晚你就在这儿住下吧。” 萧泽把切好的水果递到孔爵跟前,转身在情人边上的沙发坐了。一见老婆坐在了身边,钟彦霖也毫不迟疑,一只手立刻揽上了他的腰。孔爵看在眼里,酸酸地咬了口苹果,“不住,我得回家看孩子。” 彦霖倒是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立马揭穿了他,“看孩子你不是放思思的暑假,叫他回老家住三天么。就在这儿住了吧,承儿想你呢。” 早知是玩笑话,孔爵还是忍不住恨恨地哼了一声,“说起承儿,怎么没见他睡了,还是写作业呢学校的暑假作业也不少吧” “没,我罚他功了。 ” 萧泽随口带过,说的清淡,见彦霖也没什么过多反应,孔爵玩味的挑起眉毛,点了点头 ,“现在的孩子嘛,哪有我们小时候那样玩儿命的练。不敲打敲打啊,就不知道用功。” 萧泽笑了,不置可否。“别说孩子了,倒是你,怎么了思思不在身边觉得空落了” 晚上本是和孔爵参加了团里的聚餐,结束的时候想他一个人回家也没什么意思,也看得出他心事重重,便邀到家里喝口茶。 孔爵将嘴里的苹果狠嚼了几下咽下去,也没藏着掖着,一句话就奔主题,“陶乐钦那个小子,性子有点儿怪。” 一直以为孔爵是挂着思思,萧泽和彦霖都没想到和陶乐钦有什么关系,当下也惊讶的很,“怎么说。” “哎,谁知道,前几天在文导那屋碰着他了,那孩子直勾勾的跑到我面前,说要跟我学。” “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奔儿都没打一个就说不行了” 萧泽了然地和情人对视了一眼,当时没打奔儿,现在却有点儿后悔了。 “后悔了” 孔爵为难的咂了咂嘴,“说不上后悔,这孩子性子太跋扈,我看不上。再者说,基功底子也薄,我没那心思调教这些琐碎东西。” 听见这话,彦霖忍不住调笑他,“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前些日子费心调教承儿了” 眼见着孔爵脸上立刻一副急着解释的表情,彦霖不禁笑意更甚,“我是玩笑话。不是你有没有那心思,是陶乐钦没对上你的性子。 ” “不过我倒觉得,陶乐钦的性子,和学长从前的时候好像有几分相像。” 萧泽这话说得有心,孔爵也并非不赞同,沉默了半晌,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可没他这么混账。。不过说实话,我不是后悔没答应,是有点儿可惜我教不了他,是个好苗子,编舞这块的灵感和舞台表演的张力,绝不是一般的,跟着我怕耽误了。” “孔爵你这话可说的妄自菲薄了,”彦霖倒少见孔爵真因为什么烦心的样子,当下探身拍了拍他肩膀,“界内你的地位还低嘛,没有小泽的时候就有你了。再者,我也算是半个内行,无论是编导还是表演,你还比谁差了孩子愿意跟着你,要是惜才就收下嘛。” 孔爵摇了摇头,“真要收也不是现在,他那个性子,得好好磨磨,再说我也得问思思的意见。 成了成了不说了,我去看看承儿,你俩收拾收拾睡吧,不用管我。” 练功房灯火通明,孔爵推开门,就见彦承腰上腿上都有负重,呼哧呼哧地坐着两头起,一身汗津津的,动作已经说不上标准了。孩子也不知道进来的是谁,一听有动静就连忙认起错来,“萧泽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偷懒的,我我您饶了我吧,我真的做不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我要是萧泽,单凭你这软塌塌的动作就得再罚两百个” 熟悉的声音入耳,彦承惊喜的回过头,果然是孔爵哥来了。小家伙一个轱辘爬起来,没走几步却给孔爵挥挥手止住了,“可不是来解救你的,该罚几个罚几个,我是替你萧泽哥监工来了。” 彦承这才反应过来孔爵刚才说的那句话,虽是老大不情愿,可眼前人的铁腕手段他不是没领教过,只得老老实实坐回地上。 身上绑着负重,方才已经卯着劲儿做了一百多个,如今一懈下来,腰腹间的肌肉仿佛脱了力,一点儿劲儿都提不起来。彦承磨蹭着躺下,眼神不禁飘到旁边,果然孔爵绞起手臂气定神闲地看着,“别以为现在不教你就整治不了你了,痛快儿做完。” 小孩儿咬紧牙关半点不敢拖沓地做起来,孔爵对自己却有半晌的纳闷儿明明只是想过来看看他,可认真的劲儿上来又忍不住刁难。 彦承一个个做的艰难,奈何孔爵哥就从旁眼珠都不转的看着,再累也拼命地把动作做到标准。否则,那所谓的二百个绝对会轻飘飘地从他老人家嘴里飘出来,然后沉甸甸地砸在自己身上。 汗流浃背地熬到做完,彦承死瘫在地上,一动都懒得动。孔爵上前把他翻个个儿,大手在他腰上准确地拿捏着,嘴上却忍不住念叨,“现在的孩子,练功都练成祖宗了哼,放狠折腾几天,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嘿嘿”彦承侧枕着手臂鬼鬼地笑着,日子仿佛突然回到在孔爵哥家里的两个月。“孔爵哥,你为什么不去舞校教课啊” “怎么着,不上我课想了” “那不至于,我有萧泽哥呢”“切,”孔爵拿他没辙, “就知道拿萧泽挤兑我,少贫了,起来吧。” 彦承笑嘻嘻地坐起来,解了一身的负重,“其实您现在去舞校教课我也赶不上,我就能顺利考上也是明年的事儿了。我就是想说如果您在舞校,我以后偷偷去找晓希的时候能有个照应” 孔爵失笑,大手捏上他的脖颈,“还嫌自己不够忙呢学不上舞不练了,自己不努力可别去闹腾晓希。” 眼前的小孩儿待要争辩,孔爵却又抢了话头,“起来,我看看退步了没,今天表现好,明天就带你溜他宿舍去” 虽然嘴上总说着萧泽纵着学生,可孔爵比谁都知道,这个舞痴在舞蹈上何曾容得下一点瑕疵。所以当小家伙儿献宝似的挑了最近练习的片段跳给他看时,毫不惊异那个一年前还是门外汉的傻小子无论是技巧上还是气场上,都俨然已经是专业舞蹈演员的架势。 “怎么样还不差吧”音乐讲讲结束,彦承乐不颠儿地就凑到孔爵跟前一脸期待。 “嗯,确实是不错”,该罚罚该骂骂,孔爵却从来不吝赞美,“萧泽带你一个一个动作抠出来的吧。” “嘿嘿,嗯。”少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刻意不去想在萧泽哥的藤条下打滚的日子。 这其中辛苦孔爵自然晓得,夸奖之外也没给他太多的时间自满,“我看你也是顾头不顾尾,难得有点儿进步就得有点儿退步来换”,话说着大手不禁在他腰眼上轻捏几下,“这儿是不是又紧了” 彦承给孔爵捏得一激灵,忍不住仰着小脸儿一副苦相,“就那么一点点儿也给你发现了。” “呿,”孔爵轻笑,“可不止这一处儿,自己差哪儿了自己知道。少废话,二十个一组,五组。” 早知道孔爵哥来了自己肯定更轻松不了了,彦承收了嬉皮劲儿乖乖跑到墙边儿,稍稍活动了几下就钻到把杆里头。一组二十个,最后一个还要撑住耗十十个数。 彦承自然老老实实地做,每做一个就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到了二十便抓着脚踝等十个数的时间。抓着脚踝的时候,腰间确实有些酸酸地发紧,可他哪里敢讲,数够了十个数便忙不迭的做起下一组。如此做到第二组结束,彦承又屏息抓住脚踝,悄悄用力让头离小腿更近些。虽然腰间酸胀的难受,可是自己练的时候不多努力些,等下孔爵哥那里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眼看着彦承已经做到第五组,孔爵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这时候,该是没谁找他啊,孔爵掏出手机,竟是彦霖的短信承儿交给你了,我和小泽给自己放天假。 哼,放假。孔爵忍不住咧开嘴角,这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指不定跑哪儿甜蜜去了呢。 把手机放在一旁,彦承也刚好五组做完,正起身龇牙咧嘴地放松着肌肉。孔爵不禁上前揪住少年的耳朵,“还有什么话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自己腰软就不好好练,以为用的时候突击几天就好了老这么投机取巧的,有你吃苦的时候” 吃苦的日子可不远,就在眼前。 彦承俯卧在地上,双腿打开与肩同宽,抬起上身向后弯折。孔爵站在他身后,拉着他手肘振压着向下。“呃” 手肘终于抵上膝窝,彦承忍不住在喉咙里咕哝出一声。孔爵却又使劲儿往下带了带,“少整动静,这点儿疼忍不了” 相比撕腿时候的撕心裂肺,这的确是没什么。只是一面极度拉伸,一面过分挤压,腰间奇怪的不适感还是若有若无地撩拨着神经。彦承睁开眼睛,孔爵哥倒映的脸就在眼前,“孔孔爵哥 我要是练好了,是不是” “是”孔爵腾出一只手扶在他胸口,小心控制着力道向下,“软下去一点,别僵着。我说话什么时候有不算的,练好了肯定带你溜进他们宿舍” 彦承不再作声,因过度后仰而微张的嘴扯出个满足的笑意。虽然疼痛一点点加深,但是想到躲在宿舍里等着给晓希惊喜的时候,甜蜜也一点点加深 又是疲惫的一晚,双腿的韧带和肌肉历尽折磨,只希望这些辛苦能有回报。宿舍的门敞着,室友拿着洗漱用具进进出出。一想到多人共用的水房,陶乐钦是真的有些头疼了。人多时候永远湿哒哒混着泥的地,水池里搅浑的泡沫,隔着一个门就是洗手间嗯他有点不想想下去了。 “陶乐钦,你快点去洗吧。一会儿寝室熄灯就得摸黑了。”室友拎着脸盆路过门口,看见陶乐钦还没进去,忍不住提醒。陶乐钦点点头,算是答应。 寝室一共六个人,三个人是和林晓希一路考上舞院的附中的同学,还有一个尝试和自己说过几句话,没得到回应也就作罢了。只剩下这一个,想是心思没那么多的,对他的冷淡也不以为然。陶乐钦倒是乐得他们能离自己远点,他独来独往惯了,可没那么多话说。 眼看着还有二十分钟门禁,陶乐钦飞快拿了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冲出门。险些忘了宿舍没法洗澡,还好洗澡的楼离宿舍不远,好在这个时间应该还有水,虽然可能是冷的。 飞速洗完澡,陶乐钦背着包一路小跑回宿舍,虽然是夏天,洗过冷水澡让晚上的小风一吹还是有几分凉意。把套头衫的帽子套起来,这样带着满身酸痛迎风小跑的颠簸,就好像时光倒流的小马车,沿着自己磕磕绊绊的几年,又颠簸到了人生最怀念的六个月,和最不舍的一次离别。 京都的冬至,是白色圣诞节的前奏。阳光初照的清晨,路边的白雪仿佛被晒发出清新的味道。街道上已经清出了一条小道,一大一小就沿着路边慢跑,即便是周末的早晨。 冬天,还是真冷啊。陶乐钦罩起套头衫的帽子,把冻僵的双手努力的缩回并不够长的袖子里。 “哝,戴上。” 老师递过一双手套。陶乐钦接过,嘴里却忍不住嘟囔,“既然带了为什么现在才给我” 熟悉的低沉温柔的男声头顶一点点高度的地方传过来,“吃到了苦头,下次才能记住。” 陶乐钦不置可否,乖乖地戴上手套,相处的六个月,自然已经摸清老师的脾性。 一路跑到市中心的公园,第一次相遇的公园,那棵六个月前还郁郁葱葱,现在冬日寂寥的树下。陶乐钦移动着脚下,双臂在空中挥着拳头。拳击,老师最初教他练习节奏感的东西。 “我后天要走了。”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语气,仿佛和平日里教导的样子并无两样,然少年挥在空中的拳头却突然放下了。 陶乐钦诧异的回望,在那双深沉的眼神中努力确认自己理解地方式是错的。可是他没错,眼前的人就那么点点头,认真地说,“也许不回来了。” “不觉得自己是很过分的人么” “阿乐” “不觉得吗 不觉得自己是很过分的人吗。说走就走,都不要提前说一声,也不需要解释,只需要说,我不会回来了。是这样吗因为是在这里捡来的学生,所以也可以随便的丢弃掉吗” “阿乐” 想说些什么,最后到了嘴边的,终究是一声叹息。他第一次看到了,这个固执坚持的孩子,竟然红了眼眶。“你是很好的学生,我并没有丢弃你,只是需要离开。你现在,足够优秀来让神崎老师教导你。他,会把你教的很好的。” 怎么会好呢 教师,本该是为了帮助学生,教学生不会的东西而存在的。当初,一位位名师,说出了自己一连串的不足,却不愿教导,把他拒之门外。只有,只有老师,没有嫌弃,没有犹豫,在自己最失意的那天,说要做他的老师。然后一步步,一点点,让一个仿佛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的自己,能欢愉的舞蹈,能自信地说,自己是个会跳舞的人。 “是您让我会跳舞,是您让我做个自信的人。怎么能够说出,别人会把我教的更好的话呢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面对孩子的质问,即便并不词穷,也有些愧疚。“阿乐,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和别人的约定,一定得遵守。” “约定” “在蒙特利尔,有约定要见面的人。” 陶乐钦没有再问,老师没有继续说,那这些大概就是他想说的全部吧。相处六个月,他对老师的过去一无所知,甚至是名字。不,他的确给过他的一个姓氏,山田,这样泛滥的菜市场名,让人还是觉得叫他“诶”更加方便。可是,即便他对从前和未来都只字不提,莫名地,却感受的出他对自己的全心全意,莫名地相信他绝对不会像父亲所担忧对自己别有所图。 “既然早就知道要离开,干嘛又来招惹我呢。难道是欣然接受了您到来的不明所以,也要平静的和您说再见吗” 沉默。。陶乐钦心不由衷的哂笑,也、不必再追问,无论是与不是,都不能改变老师要走的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 陶乐钦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天的谈话就那么不了了之。他如往常一样,打起十二般精神上好最后一课,没有告别的言语,直到结束,本想说些轻松的话,本想笑着说再见,可绷不住的他冲到老师怀里,将人狠狠抱住 那是和任何人都好,都从未有过的亲昵。 最后,老师真的离开,杳无音讯。自己也真的得到众名师的青睐,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可他永远也忘不了,永远也都期待着,那个在自己一无所知之时也从未嫌弃过并谆谆教导的人。 想起来,当初竟从未要过老师的任何联系方式,想念,也再找不见。所以要拼命的加油,要让全世界都看到自己,那样,老师很容易就找的见自己了 一晃眼是开学的第三个晚上,回到宿舍,到底还是迟了。林晓希走到传达室的窗根儿地底下,轻轻敲了敲玻璃,遇上大爷嗔怪的眼神,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练了一晚上,对自己的作业还是不满意,不说老师们高标准,自己心里不也是想着要追上陶乐钦这块大石头,从不知何时压在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练功也有个点儿,年纪不大,身子都熬坏了。”晓希是舞校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前前后后的,都知道这孩子出息又懂事。 铁门哗啦啦的拉开一条缝,林晓希一侧身挤了进来,“对不起大爷,保证没有下次了。” 大爷扬起钥匙上拴着的皮绳抽在少年屁股上,“再有下次,就告到你们校领导那儿,看有没有人管你这练功不要命的。” “谢谢大爷。”林晓希嘿嘿一笑,三两步迈上了楼梯,心中却不自觉想着,和钟彦承这家伙共处久了,果真也染上了他的习气。 轻手轻脚的打开门,宿舍里立刻一阵窸窸窣窣,林晓希忍不住偷笑,“没事儿,是我” 听出是晓希的声音,大伙儿长出一口气,各个铺头也都泛起幽幽的亮光,玩手机的玩手机,看电脑的看电脑,总之是都没睡。林晓希卸下背包挂在床头,上铺的人却突然探个脑袋出来,“晓希,加点小心,你床上可有个东西。” “哈”晓希一愣,狐疑地打开手电筒,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东西”可不就是彦承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手里还捧着自己的iad。 “你这表弟可真是不容易,六点多孔大学长亲自带进来的,本想给你的惊喜,却忘了你是个舞痴,坐在这儿活活等睡着了。” 对铺忍不住调侃,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林晓希颇为无奈的关上手电筒,低声笑骂,“都小点声,一会儿吵醒人事小,把宿管招来就事儿大了” 抽了条薄毯给彦承盖上,晓希心里满是愧疚。想着他不知道是多兴奋地等着给自己个惊喜哎,早知道这样一定会早回来的。 “欸晓希你回来了。” 彦承睁开惺忪睡眼,看见是晓希立刻就精神了,随即却又不禁万分懊恼怎么就睡着了呢 晓希倒了杯水给他,自己也在床边坐了,“拿什么哄了孔爵哥带你来啊。” 彦承美美的接过水杯却忍不住白了个眼,“什么叫哄,和孔爵哥谈条件,那得是一滴血一滴泪地换啊。” 晓希呿的一声笑出来,“瞧你把自己说的可怜样。其实”带着浴波香味的头突然凑到耳边,“其实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抓着水杯的双手僵硬了片刻,彦承扭头看了看晓希,想象着他此时脸颊绯红的样子,心里的小鹿突然变成了发疯的公牛恨不得要把胸腔都冲破了的好。 “晓希” 晓希却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很晚了,睡觉吧。” “睡觉我大老远来已经睡了一觉,好不容易见到你,还要继续睡” 晓希不禁抿嘴,“明天不用上学吗早睡早起吧” “明天周六当然不用上学了啊” “好,明天大把时间一起玩还不成吗早点睡” 清晨,九号练功房,晓希照常做着晨练,听见门响的声音,果然如愿见到孔爵。 “孔爵哥,这么早就来了” 孔爵看他练功服都给汗湿,不禁调侃,“早都没早过你啊,承儿来了也不多陪一会儿。” “他赖床啊,不知道几点才会起,我是猜你今天多半会过来,所以过来多谢你咯” “哼,谢他自己吧,不答应可就把我念叨死了。” 晓希忍不住轻笑彦承磨人的功夫他可不是没领教过的。 “差不多别练了,” 孔爵提起手里的胶袋,“我买了早餐,带回去给承儿吃。” “好啊”晓希麻利地换了衣服,谁知两人才走到门口就见彦承冷着脸站在门口。“彦承” “说什么周六大把时间一起玩儿,是大把时间练功吧 好歹我来看你一次,不等我睡醒就自己偷跑出来。” 孔爵哥还直挺挺地站在旁边,晓希实在是给彦承说的半点面子没有。解释又不得,不解释也不对。“我” “你清早起来哪儿来这么大气”孔爵一把丢了早餐到彦承怀里,“知不知道晓希功课多忙,想要白天能一直陪你,所以才早起过来晨练提前做好功课嘛。” 谁想彦承听了话脸色反而更差,“那他不会自己解释明明是为我好又不说要别人替他说话,最后是我不通情达理了” 虽是对着孔爵哥说,可摆明了是给晓希听,晓希给他损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呃练功房不能吃东西的,不然去食堂吧。” “好,走啊。。” 晓希已经远远走在前面,彦承挑挑眉毛,若无其事地也跟着走,却给孔爵一只大手抓住脖颈,“不惹点风浪出来不老实是不是” 彦承任性甩开孔爵,“是你们个个都偏帮他好了” 早餐够丰富,气氛却沉闷的很,孔爵大口吃的香,笑看彦承斗气,晓希吃亏,倒是有点怀念自己像他们这年纪时候也如此不成熟。可惜两个不成熟的小孩已经成双成对,自己到了这把年纪却还孑然一身。 “彦承,等下吃完饭想干什么”晓希倒了杯豆浆给彦承,彦承接过喝了,却不理不睬。 “别发脾气了,这次我错了,等下你想干什么我陪你” 孔爵一口喝光了豆浆把杯子稳稳地放在桌上, “谁说你们今天可以自由活动了” 一语掷地,彦承一下子就急了, “今天周末为什么不能自由活动” “哼,”孔爵站起身,习惯性的绞起双臂,周身敛起的气场瞬间让人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晓希有些诧异,不解孔爵哥怎么突然发了火,却还是在桌下踢了踢彦承,叫他不要再冲着火去。孔爵哥突然发火,彦承本就生了不敢再继续耍脾气的怯意,可晓希一在桌底下给打暗号,自己就不知道哪儿来的浑劲儿,非要拧着他干,“孔爵哥,今天是周末,为什么不能休息再说再说是你亲自带我来学校的。” “嗯你还记得是我带你来的我能带你来,我也能把你压在练功房出不来饭后给你们半个小时休息,老地方见。” 宽阔健硕的背影走出食堂,消失在两个少年的视线里,沉默了半晌,彦承终于压抑不住憋了一早上的火儿,狠狠地瞪了万分歉意的晓希一眼,更加不想说话。 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么被毁了。 提前五分钟到练功房,孔爵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换了舒爽的t恤和教师的练功鞋。彦承还是一脸不爽,孔爵没多说什么,吩咐他们自己热身。 换好鞋子,扶上把干,两人并肩练习的情景并不陌生。从最基本的擦地和伸展开始,即便不情愿,彦承还是认真的做着。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钢琴曲,动作的编排和音乐的停息完美契合,每一次踢腿和每一次深蹲,都在唤醒沉睡一夜的身体。 “晓希,一位和五位脚收回来的时候怎么回事儿,你这当前辈的就这么给承儿师范”孔爵走到跟前儿,音乐还在继续,晓希却被叫停重复刚刚收腿的动作。无论怎么说,自己是以古典芭蕾见长的,如今被学长挑外开的毛病,是天大的打脸的事情。晓希承认自己刚刚是有些走神了,但他对动作绝对不敢敷衍的孔爵哥怎么会突然吹毛求疵起来。 也许,这就是被挑剔一上午的开始吧。 彦承照常练习萧泽教他的新舞,晓希将老师布置的作业给孔爵过目。 “嗯,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大致看的出来,但这是现代舞,你编的太中规中矩了,别把老芭蕾那套搬进来。基训和身韵沿袭了芭蕾,不代表创作也要这样。” 这么重的一句话,恰恰好好插到了晓希的痛处。彦承面不改色地练习,可那一席话是一个字儿都不差地落到他竖起的耳朵里。突然担心的忍不住想去看晓希的表情,孔爵哥也是的,怎么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晓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孔爵哥说得对,那我再调整。” 孔爵不禁挑眉,心下高兴。回到学校的晓希,拾回了曾经作为天之骄子的自信,更何况,陶乐钦评论他的那件事,早已经被健康地消化掉,现在他有的,只剩勇往直前的动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如果不保证能做好,就不应该把它放进来,这就和吹嘘自己不会的东西一样丢脸。” 一舞结束,孔爵帮晓希关掉音乐,走到他跟前儿,直勾勾地就是这么一句话。 晓希下意识地动动嘴唇,好像一根桩子一下子扎到了胸口,堵得上,半晌都没缓过气来。 “孔爵哥,是哪个动作做的不好吗” “从最后一小节开始,我数拍子。” 晓希点点头,跟着拍子重新开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心中默默数着,可是还没数三就给叫了停。突然定住动作,一只腿还举在空中险些没站稳,正努力保持平衡之际,脚踝却突然给握住,猝不及防的疼痛传来,晓希一惊之下一声呻吟也脱口而出 紧接着,是彦承紧张的冲过来。“晓希” 虽然是独自在旁练功,可是这一上午孔爵哥对晓希的挑剔他都看的清清楚楚。起初自己还带着气,知道孔爵哥是故意凶晓希让自己心疼而已,所以任由他怎么责备自己都不去理会。可是话说的越来越重,偶尔还有几下藤条招呼在身上,自己的神经也越来越紧绷,仿佛一根被拉伸到极致的弹簧。方才晓希的一声呼痛,仿佛最重要的一下撩拨让自己瞬间弹了起来。 然后,就是如此尴尬地杵在地当间儿。 见到彦承有如此反应的晓希,又何尝不是难堪地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呢。只是孔爵哥不满意腿在空中的角度,所以抓着脚踝拧了拧而已,自己怎么就小题大做了呢。从前疼的恨不得去死的时候都有,还不是咬碎牙齿混血吞了 险险地对上孔爵哥目光,终敌不过心中洪水猛兽般的后悔和惭愧,晓希用一百分认真地说出那句“对不起” “嗯,”孔爵手掐着腰在房里踱起了步,“让我看看,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少爷脾气。一个嘛人家就得二十四小时待命,稍稍伺候不周就甩脸色;一个嘛内心脆弱娇皮娇肉的,连动作也都抠不得了。” “孔爵哥” 晓希不怕打不怕罚,怕得,就是被如此揶揄。他无地自容的想立刻消失,心里更难过地想和孔爵哥说,他应该知道的,如果能进步,不要说是疼一点,就算是要掰断了骨头再接上,自己也会奋起而去的呀。 “孔爵哥” 终于按耐不住的,是彦承。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怪我不该对晓希乱发脾气,所以故意苛责他叫我心疼。可是,你说我没关系,不能不能这样说晓希啊 是你自己亲口和我说的,你见过他被文导罚耗腿的时候顶水杯也不叫痛,也见过他半夜偷偷跑到这里来练功,疼的默默抹眼泪,他他根本不是娇气的人 如果想叫我心疼的话,你赢了。” 一字一句打在晓希心里,十分的震惊,十二分的感动。其实,彦承都知道的,他原来什么都知道,原来他已经是那么了解自己的人。他只是小孩儿一个,偶尔想耍耍脾气而已呢。 孔爵冷哼一声,拽着彦承耳朵狠揪了几下,“哼,那我赢的可太艰难了些。和事佬也扮了,坏人也扮了,现在才换来你这么一句。” “孔爵哥,”晓希默默上前,“我知道你是故意气彦承,但我也知道你说的这些地方我确实有问题,我会改。” 对这个小学弟,孔爵向来放心,“你知道就好。记着我的话,别人五十你八十,那叫你赢了,不叫你厉害。要想当顶尖的舞者,就得像萧泽那样,半点瑕疵都不允许自己有。” “嗯”晓希微笑, “我知道” “知道去给我们买两瓶水喝,渴了呢” 晓希换了鞋出门,彦承立马凑上来死死盯着孔爵,“你要干嘛,为什么把晓希支走。” 孔爵指了指地上的垫子,皮笑肉不笑地扯开嘴角,“来,坐” “不坐,你到底要干嘛” “干嘛给你普及普及知识。” 孔爵到底拉着他在垫子上坐了,彦承仔细打量着他的表情,总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普及什么” “知道什么叫傲娇受吗” 噗彦承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傲娇受他听不懂,可那个“受”字他可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见过谁这么一本正经地谈论这种事儿嘛 “我不知道孔爵哥你说这个干嘛”一脸防备的往后退,彦承觉得孔爵哥变邪恶了,他得离他远点儿。 孔爵一把拨开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又往前坐了点儿,“傲娇受,顾名思义,就是漂亮的,高傲的,有才华有风采的,又有那么一点点别扭的受” 彦承被雷的外焦里嫩,已经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了,“你是说觉得我是” “哼,那你抬举自己了。傲娇受可是个褒义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啊,也就满足别扭那一项,没什么能耐还公子脾气的受” “喂喂喂”,彦承瞬间炸毛起来,虽然孔爵看得出那炸毛的外表下,其实是心虚和紧张了,“你可不能贬低我啊,再说你凭凭凭什么说我是是是那个 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你怎么知道一、一定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彦承紧张的舌头打结,孔爵实在是忍不住捶地大笑,爽朗的笑声气的彦承面红耳赤 刚刚买水回来的晓希看见此情此景不禁一头雾水。彦承的摩卡星冰乐,孔爵的冰aricano,一一递到手里,晓希也跟着席地而坐,“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孔爵嘴角一扬,挟持着彦承的脖子把他夹到自己怀里,“我在劝彦承以后少耍脾气,对你好一点。把现在只具备的一个特质,升级到五个特质。从一个头衔,升级到另一个,是不是啊,承儿” 欢欢闹闹的一个周末,从惊喜、到赌气、再到愉快的共处,到周日的下午,学长亲在开车来接承儿回去了。晓希一直送到大门口,眼看着车子离去自己才往回走,胸膛却给不舍和思念塞得慢慢的,又酸又痛。 没认识彦承的时候,没拜入学长门下的时候,自己不一直都是一个人呆在学校里,没有过分的思念和期待,没日没夜的,只是学习和练功。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生命中除了舞蹈,还有了这么重要的他。他每日的陪伴让自己觉得欢心和丰富,他走了,心里就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跳舞吧。 晓希这样想着,便如此走到了教学楼。明天就是周一了,大伙儿都卯着劲儿好好练习,想找间人少的教室可不容易。不过他记得走廊拐角好像是有间狭小却隐蔽的房间的。之前三人编舞的时候,不想被人围观打扰,陶乐钦就介绍了这么个地方,虽然小,却难得清静。 说起来,那次作业难得的成功,老师很喜欢,同学那里更是好评如潮。所以其实,陶乐钦也并不是个那么难相处的人,他只是习惯用自己的冷漠和骄傲来保护内心的不安全和不确定罢了。 练功房这么紧张,晓希想得到陶乐钦八成已经会在那儿了。可是,双脚还是不自觉的朝那儿走去了,明明从前总是抗拒见面的,现在,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想去看看他在做什么呢 于是,隔着门上的玻璃,晓希看见了正在那儿独自和自己较劲的陶乐钦。一条腿架在垫子上压腿,不规则的震颤,然后狠命让自己沉下去一点,没一会儿就又忍不住弹起来。如此来来回回十几分钟,房间里那身影终于满头大汗,忍不住站起身狠狠地踹翻了垫子和自己发脾气。 晓希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看得出陶乐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虽然嘴上说着讨厌技巧机器,可也在拼命着弥补着自己的不足。 一个人埋头在练功房里和自己较劲的事情,他没少干过。所以眼前的情景落在心里,他都感同身受,脑海里,不禁开始回放他和陶乐钦所接触的点滴,试图将那些零星的碎片拼凑出一个他所能够了解的人。 也许是想的太入神吧,所以当陶乐钦看到了门口他,大步迈向门口的时候,晓希已经来不及躲避。 门被大力打开,陶乐钦尽力压抑着气息怒目相向,“没人和你说过,这样的窥视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对不起,我” 还不待他解释,陶乐钦已经将背包甩在身上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晓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和陶乐钦之间的梁子,算是解不开了。 自那晚的不欢而散之后,林晓希和陶乐钦之间的气压好像又低了几度。因为晓希突然觉出,陶乐钦好像有了事事都想要与他一决高下的念想。从前,他对自己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甚至是刻意地表现出不屑与自己争斗的样子。可现在,自己编入三个技巧动作他就要编进去五个,自己选了奥赛罗的故事,他就要跳麦克白。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不仅是自己,就是身边的同学也敏锐的感觉到了。 虽然不甘示弱,可说是在的,晓希实在不是个喜欢争端的人。如果是因为那晚的事情,那么,希望他的道歉能让事情有一个好的开端。 于是,晓希在那间偏僻的练功房门口望见了房中再次和自己较着劲儿的陶乐钦。然后,他笃定的敲响了门板。 听到敲门声陶乐钦极警惕的回过头,看见是晓希就立刻走过来,那架势仿佛是恨不得一打开门就把人骂走。果然,门打开,陶乐钦的脸上似是挂了层寒霜,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讨厌被别人打扰。” 晓希不介意地笑笑,“上次的事对不起。这次来,我是想说,我看到你在练得东西。我想说两个人一起练的话,可能会进步的更快。” 他知道陶乐钦骄傲的自尊心,所以故意挑了最照顾他心情的方式表达。可惜陶乐钦却直白的很,“我用不着你帮忙,我也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练习。我要关门练习了,你请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我用不着你帮忙,我也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练习。我要关门练习了,你请便” 晓希一把撑住门,迎上陶乐钦高扬起的眉毛,“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再不济,你当是还我一个人情。” 提到人情,陶乐钦忍不住“呿了”一声,“你对我有没有恶意我不介意,我没当你是敌人,也没兴趣做朋友。至于那件事,是你自己多事而已。非要我还人情,除了这件事都可以。我真的要练习了,你” 陶乐钦望望门,晓希识趣的松开手。木门“砰”的一声关上,恨不得落人一鼻子灰。隔着玻璃,一件t恤高高扬起来,然后挡住了视线。 晓希无奈,在门口思虑了半晌,只好转头朝宿舍走去。 只是昨夜还被彦承挤得他躺不下的板床,今天倒是宽敞的让人睡不着了。 然而今夜睡不着的,不只晓希一个。 寝室还没熄灯,早已经洗好澡的陶乐钦独自坐在床上看书。舍友们有的上网,有的打游戏,嘴里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八卦。 “喂,你猜我今天去团里那边在练功房看到谁了” “谁啊”半晌,才有人懒洋洋的回复。 “孔爵” 孔爵窝在自己床脚陶乐钦心脏突然间漏掉了半拍。即便是插着耳机,即便是平日里都能集中精力过滤掉旁人说话,可是那两个字,好像百步穿杨的利剑,正中胸口靶心。孔爵 几个小子听到孔爵的名字都激动起来,立马都转过头一脸好奇。“孔学长他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r爆发能撞见哇他来干啥了” “我在门口偷着看,好像是给林晓希还有萧学长新收的那个学生上课呢 艹他们命真好” 许是觉得万分羡慕和遗憾,爆料的人尾音有些落下去。大伙儿见状连忙嘻嘻哈哈的安慰,“哎,多大点儿是啊 羡慕是td的羡慕了,不过想想就完了,这事儿啊,用不着走心。” 可惜,都是学了十年八年舞蹈的,对于少年时背后仿佛闪着金光的偶像,谁能不走心啊。几个人哀叹了几声,最后,还是忍不住抱怨几句。 “哎,尖子生就是不一样,我们一群盼孔学长能来学校教课盼的眼睛都绿了,可学长愣是不来,回头却给林晓希上小课了。” 你都说了是尖子生,功好,谁不喜欢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陶乐钦简直是竖起耳朵拼命的听。可是一字不漏的都挺进来了,心里却一会儿羡慕,一会儿又是不屑。什么尖子、尖子、尖子。可是,孔爵,却就偏偏喜欢这个尖子 屋里有跟晓希一起从附中升上来了,关系也不错,八卦归八卦,却也不愿意让人误会了晓希,“话也不能这么说,林晓希条件好又努力,咱们附中的同学都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他是文导的关门弟子,算起来是孔学长的小师弟。我听说,他头几年和文导上小课的时候,孔学长经常在的。这么多年的交情和关系,师兄教师弟,无可厚非嘛。” 话说的在理,大伙儿也都点头称是,只不过这心里呀,就是泛着那么点儿酸劲儿。 “我从小就是以孔爵和萧泽为偶像的呀。可惜他们竟然都不来学校教课,两个人还都跟林晓希这么好。要么谁和林晓希熟,让他回去给求个情算了” 大伙儿闻言一阵哄笑,却没谁当真的,笑罢了,就各自回去干自个儿的事儿。毕竟,人和人的路总归是不一样的。资质普通些的,毕了业,能进个舞团演出,或能进个普通大学当老师,也是不错的出路了。有没有萧泽孔爵文筱又能差了多少呢。 然,陶乐钦许是当了真了。 紧张得攥皱了手里的书页,脑海里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方才他们的玩笑话。原来,他们相识那么久,那么熟。林晓希,真的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陶乐钦不禁苦笑,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对这个林晓希,从前是不服,后来是不屑,到现在,其实是不愿承认的嫉妒。嫉妒孔爵那么护着他,嫉妒他是他的小师弟,嫉妒他不愿意来学校教课却愿意对他倾囊相授。 哎 陶乐钦仰身躺下,心里说不出的堵得上,有点疼,还泛着酸 xbox手柄漫画不要了,都不要了全部丢出去明年明年一定要考上 萧泽倚在彦承门口,只见他如此念念叨叨,着了魔一般把一大堆东西都扔进箱子。“这是干什么呢” “萧泽哥你回来了” 彦承一见萧泽从外面回来,乐不颠儿的冲了上去,“我想好了,我不玩儿了,我不放松自己了,明年我一定要考上舞校,和晓希一起萧泽哥,你要帮我” 萧泽不顾被彦承一阵摇晃,盯盯忘着他的表情片刻,终于忍不住“切”的一声笑出来。小孩儿一见立刻急了,“萧泽哥我是认真的,你怎么笑我” 萧泽忍着笑,在他额头狠狠点了一下,“是啊,我笑你。我笑你立誓没有十次也有五次了,哪次坚持长了,哪次不是逼着打着练的你这些话啊,和我说没用,自己能记住才算数。” 一听这话,彦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连忙凑到跟前儿,一边拽着萧泽的胳膊,一边用脚把大箱子都踢到了床底下。 “萧泽哥我知道我话说得多做得少,可是这次,我一定用实际行动证明明年我肯定能考上舞校的。可是您一定要帮我,我保证我认打认罚不恨您不耍性子 ” 眼看着那装出的可怜样儿,萧泽只觉好笑,伸手把他毛茸茸的头推离自己的肩膀,“行了,不过玩笑你一句还委屈上了。我答应你,明年一定让你考上附中,你要是不努力,我就藤条逼着你努力还不成” 彦承闻言立刻满足地眯起眼睛,仿佛得了皇帝的尚方宝剑,当下只嘿嘿一笑,吐出个“成”字。 “成还不快去练功” 萧泽作势凶他,小孩儿吓得缩缩脖子,立刻一溜烟儿闪出了门,还不忘在门后喊着“萧泽哥快来”。 哼萧泽弯腰拉出他床底下的箱子,把东西一一摆回原位。心里不禁暗叹。这孩子,毛毛躁躁,一惊一乍,想起一出是一出,豪言壮志没少说,踏实肯干就没他的事儿。什么时候啊,要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了,这些东西摆在哪儿还不都是一样。 时针指向八点,萧泽站在练功房门口没有进去。想是刚跳完剧烈的动作,彦承双手撑着腰,边大口喘着气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地上砸,要不是真的感受到房间里飘出来的阵阵凉风,萧泽险些以为是家里的空调坏了。 歇了没两分钟,彦承又对着镜子,把最近新学的动作一个个的琢磨起来。远远看着疯惯了的弟弟一脸专注的模样,萧泽心里,的确是说不出的安慰。 其实,彦承去学校找晓希,就算小孩儿没有要求,自己也会带他去的。不同于往日的朝夕相处,晓希突然离开,在那个本就该属于他的更高更辽阔的地方尽情舞蹈,对于彦承,该是不一样的刺激。让他去看看,让他去看看自己最钟爱的人日夜奋斗的地方,让他去看到两人之间一不小心就会拉开好远的距离,然后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所以,承儿一回来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要努力的样子,萧泽并不讶异,只不过是在心里默默希望,这次,他是真的懂事了。 “抬头挺胸肩打开,最基本的动作要领,不用我再重复了。” “对高一点,稳住了,别落” 旁腿提到肩上一点,转成前腿,后腿,再转回旁腿。彦承摒着呼吸,绷紧脚尖和膝盖,用尽腰腿上的力气让腿稳稳当当地转来转去。可是捱过这几下,再回到旁腿,到底是绷不住的渐渐颤抖了起来。 要是论练舞的时间,能做到这样,可圈可点。可按着自己的标准,按着明年要考舞校的标准,还是差了些。可是从开始学舞到现在,自己逼这孩子已经够紧的了。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路是自己选的,梦是要一砖一瓦砌的,就算每一步都走的万分艰难,这脚印也要踏踏实实地踩下去。 “承儿。” 苦苦撑了五分钟,彦承腿抖得像筛子,听见萧泽哥叫自己,以为是哪里又出了错,连忙更加用力的绷紧双腿,可是已经疲惫不堪的肌肉如何禁得住这样的折腾,稍稍才一用力,方才还是酸痛的腿上就仿佛生出千万根钢针,彦承一个没忍住,腿已经落下来一大截。 萧泽上前扶他,“放下来吧。” 彦承看不出萧泽哥的喜怒,只得哆哆嗦嗦地把腿放下,慢慢坐到地上。萧泽也在旁边坐了,把小孩儿几乎抽筋的腿放在自己腿上,细长的双手,一点点按摩。 僵硬痉挛的肌肉被一点点揉开,彦承咬着嘴唇,只小口吸着气。细微的抽气声中,听见萧泽哥淡淡的叹,“这么点儿稳劲儿都没有,连难度高点的动作都应付不来,谈何大型一点的舞蹈,谈何考上首都舞院。” 彦承一愣,心里钝钝地疼,他知道,萧泽哥不是说自己,是在替自己着急。可是他心里,也是比任何人都急的呀。 “萧” “好了”,萧泽拍拍他腿,彦承把腿收回了来,也把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承儿我问你,控腿,我的要求是什么” 彦承微微低下头,面色有些黯然。“旁腿贴耳朵,正腿贴鼻子,至少五分钟不许抖。要是一百六十度以下,十分钟,不许抖。” 萧泽点点头,扳着他下巴看着自己,“我知道,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但这世上只要有人做到,你就没理由做不到。我能做到,晓希能做到,自己差在哪儿了,知道么 ” 彦承盯盯忘着萧泽哥的眼睛,那眼神,澄澈又深邃,映的他无地自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夜深,萧泽瘦削的身子还在桌前忙碌,一阵凉风顺着窗口飘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彦霖从外面进来正巧听见,连忙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晚上湿气重,小心别感冒了。” “嗯”,萧泽随便应了一声,眼神却是还没离开屏幕上的文案,来来回回修改了一阵,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焦躁地按着删除键,把才敲打上去的东西都删掉了。 彦霖绕到萧泽身后帮他轻轻揉捏着肩膀,”怎么了,这么烦” “喏,”屏幕转过来,彦霖看见正是彦承的训练计划。“我记着是之前早早写好了,怎么要改” “嗯” 萧泽叹了口气,仰头倒在椅背上,“承儿求我让他明年考舞校,我答应了,所以训练的进度都得往前赶。” 彦霖有些奇怪,“本来不也说是让他明年考的吗” “哎,说来是有点对不起承儿。之前嘴上虽然答应他,但其实是想到时候哄他再多读一年。你也知道,考得进舞校,还是拿实力说话,承儿的底子薄,大家又都知道是我的学生,我怕到时候他被人说闲话。” 彦霖点点头,自然明白情人的苦心。想来他向来是个心思纯粹的人,一心只在舞蹈上,何曾为这些琐事操过心。“他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你当哥哥的帮他想的这么周全,他偷笑去吧。不过,现在为什么又决定让他考了” 萧泽无奈盖上电脑,“还不是去了晓希那儿受了刺激,回来又跟我立了个军令状。” “这小子”彦霖牵起情人到床上,“他一个月要说好几次豪言壮语,我看是屁股又痒了,亏你信他。” “也不是这么说,今天晚上,承儿真的挺用心的。我帮他撕腿,故意比平时都狠了些,这小子愣是撑着没吭声,说不定,这次是真的想通了。 “嗯,”彦霖点点头,将情人揽在怀里。萧泽忍不住转头逗他,“怎么,心疼了” 头顶的人不禁笑骂,“心疼你多些是不是最近太累,瘦的都不好抱了。” 彦承从洗手间出来,正撞见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得不停,连忙踢趿着脚步过去。抄起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晓希,小孩儿开心一笑,一屁股栽倒在床上,“喂” 电话另一头果真是晓希温柔的声音,“干什么去了,打这么久电话才接” “洗澡嘛,今天晚上多练了一会儿,所以就晚了。” 说到晚上的事儿,彦承忍不住揉一揉自己的腿根,酸痛地龇牙咧嘴。 “怎么又惹学长罚你了” “最好是”彦承急着解释,“是萧泽哥想我准备的充足些,所以加紧了课程而已,你少在那里乱揣测。” 本就是问问而已,可听着彦承急着澄清,晓希不禁起了逗他的心思,“跟我还瞒什么挨罚就说挨罚了,我又不会笑你。让我猜猜,是藤条招呼了屁股还是二百个腹背肌” “没有” “都不是那打手心了还是罚跑圈了” “” “难不成” “晓希” 终于忍不住喊住晓希,电话另一头兀自仍是一阵笑声。 “无论如何,我明年是一定要考上舞校的。” 不等那头的笑声是否已渐渐止了,彦承捂着话筒,正正经经地说出来。 仿佛温和的一句话,在自己放肆的笑声中不着痕迹的飘过来,却坚定地好似一杆重锤敲在心头。彦承看不见的这一边,晓希了然地点点头,他太知道这句话的重量了,为梦想要翻越艰难险阻的重量。他也自然明白了,为何学长会突然加紧了课程。如果是下定决心要彦承明年能稳稳当当的迈进舞校的大门,剩下这大半年必然更加难过。 “怎么不出声” 良久的沉默,反而让彦承有些不安。 晓希笑了笑,温声安抚情人, “傻子,我说过的,你选的路,我一定陪你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 第二天清早,萧泽亲自去学校帮彦承办了休学,老师认识萧泽,也知道钟彦承是要走舞蹈专业,自然也顺利半忙办妥。离开教务处,萧泽却没急着离开学校。帮承儿办休学,是因为现在学校教学的速度赶不上明年的高考。所以即便是向来做事尽力不去麻烦别人,可还是左托右托联系到了学校高三的骨干老师。一顿午餐设在附近低调却考究的日料,谈的,自然是承儿的学业。之前在电话里已经提及一二,一旬茶水过后,萧泽开门见山,说明了是想拜托几位老师帮彦承补习。萧泽心中明白,在座几位老师都是精英,名利皆有,若说是丰厚报酬是自讨没趣了。何况几位都是在高三的攻坚阶段,终日忙碌,抽得出一顿饭的时间已经不容易,要想请得动他们帮彦承补习,除了托着人情,也只有尽显诚意了。这一顿饭吃的并不简单,老师们也有苦衷为难,好在萧泽费尽唇舌,总算求得他们答应。 口干舌燥的驱车回家,客厅里安静的出奇。萧泽到厨房冲了杯凉茶,这时间,承儿该是在练功房里,索性给他多些时间,自己在沙发上饮尽了半杯凉茶才去找彦承。临近练功房,飘进耳畔是极婉转悠长的乐声,不同于平日听惯了的钢琴曲。推开门,彦承正在镜前热身,左臂自然地打开,自然扬起轻轻划到一位,萧泽点点头,出言提点,“注意配合呼吸,手不要硬生生地转过来,腕子要柔一点。” 彦承见是萧泽来了,忍不住回过头,却被萧泽在镜中瞪了一眼,“练功还不专心” 差点忘记练功的时候可不敢跟萧泽哥乱来的,小孩儿吐吐舌头,接着练习。身体向右侧弯曲,延伸,手臂停在耳侧,指尖带着身体延伸。要领早已经烂熟于心,做起来却未必得心应手。 果然,一晃神儿的功夫,萧泽哥已经走到身后,一只手顺着自己的腰际捋上来,自己顷刻就向右又弯折了一大截。 “延伸你要真的延伸啊。热身不是舞蹈动作,要不多不少做的刚刚好。是真的要能起到暖身的作用才行。别憋着气,放松呼吸。” 萧泽哥这么压下来,彦承已经重心不稳,一放松呼吸,当即就是一个趔趄,耳边的声音,已经带了愠意,“为什么站不稳” “腰腰劲儿不够” 彦承慌忙地重新站好,萧泽已抓着他的手腕从旁腰转到身后,仗着腰软,小家伙这次倒是后仰的够深,只是忙着逞能,却又忘了个中要领。 “是叫你下腰了吗说过几次了,这里是要你的胸腰挺起来,再来” 有萧泽哥从旁看着,一套热身下来比平时不知累了几倍,总算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彦承浑身上下早已经汗津津,趁着几分钟休息连忙抄了瓶水咕嘟嘟地灌下去。“萧泽哥,真的帮我办了休学了吗” “嗯,”趁着彦承休息的功夫,萧泽也活动着关节,双臂不过随便搭在把干上压肩,上身已经塌出不可思议的弧度。 “学籍还在,好让你能报上明年的高考。请了你们学校的高三老师来家里给你讲课。老师们能来是你天大的运气了,用心点学,不然就自个儿跟你哥请罪去” 虽然从第一次说要考舞校开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仔细想想未来几个月的生活,彦承还是不禁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样的疲惫和担忧怎么敢让萧泽哥知道。听着音乐已经准备好,小孩儿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练习。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日日不同,可好像也又没什么不同。练功吃饭,看书学习,林晓希的日子,过的总是那么相似。就好比准时从练功房出来,洗了澡,准时倚在床头读一阵子的书。 熄灯前的寝室进进出出总是最忙碌,上铺在床边收拾东西,瞥见晓希手里厚厚的那一本,自己简直都替他觉得累。 “我说林晓希啊,你可真用功,晚上才看你练得路都走不动了,洗完澡还能打得起精神来看书,我一看书啊,眼前就乌嘛嘛一片,一闻着那油墨味啊,就犯困。” 晓希的上铺是附中一起上来的同学郑钦,两人自小认识,在寝室里也算最熟络。 “唉,哪里有”晓希看看时间,合上书本放到了床头,“反正也是无聊,我看着当消遣呗。” 郑钦拉着栏杆爬上去,故意一屁股坐到床上,震得床板吱吱响,“你啊就得是功好学问又高,整个文武双全让别人都没法活了” “林晓希外面有人找” 晓希待要反驳郑钦,听着门口的一床喊有人找自己。郑钦坐的高,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不禁冷哼了一声,“我看不出去也得了。” 晓希不明所以,踢趿着拖鞋向门口走去。 一推开门,晓希真的吃了一惊,站在门口的,竟是陶乐钦。陶乐钦顶着半湿漉的头发,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不住打量着看着二人,心里不免憋气,一转身朝楼梯口走过去。晓希知道他性格,便默默跟着过去,看他站定了才开口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陶乐钦转头看看了四周,一贯冰霜的脸上露出些许的不自然,只是眉梢却还是有意无意的挑着,仿佛面色只要柔和些就会输了阵仗一样。“你和孔爵很熟吗” 这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林晓希一愣,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还算可以吧。为什么这么问” 将面前的诧异神色尽收眼底,陶乐钦微微扭过头,心中气结。那句话堵在嘴边儿,从偷听到室友们聊天的时候起就一直想问出来,可知这中间经历了多少纠结,总算下定决心来找林晓希,可那一件事儿,就是说不出口。其实,他本不是个爱面子如命的人,眼中都从来没有别人过,又哪里会介意别人眼中的自己呢。可是在林晓希面前就不同了,本来是瞧不上他,可渐渐发现,他不仅是劲敌,更是那个人的心头好,便越发的觉得不能输给他半点。 可是抬眼看见林晓希一脸问询,没有半点得意拿乔的样子,陶乐钦在心中暗叹一声。其实,自己要的是什么无非是想要做孔爵的学生,相比之下,其他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了。于是,他清了清嗓,面色坦然,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我想做孔爵的学生,可他说我还够不着他的门槛。你和他相熟,你帮我,看要如何才能算入得了他的法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从没想过,陶乐钦原来想做孔爵哥的学生。两人练舞的方式本是格格不入的,一个严把着基本功的门关,一个坚信身随意动不过多限制修饰。可也许 林晓希忘着眼前人那飞扬的眉眼 也许两人性子里的随性不羁反而是如出一辙的吧。 于是赶在他再次觉得不安之前,欣然答应, “好啊谈不上谁帮谁,两个人一起练功,进步一定会快很多的。” “好,” 陶乐钦点点头,波澜不惊,“那明天晚上,楼梯尽头那间练功房见。” 转身离开地方式仿佛经过千百遍试练,沉稳安定,可谁又知道,那尽力压抑的外表下,心中是如何的汹涌澎湃。他终于问出了这件事,充于可以踏上奔向孔爵师门的路途。那是多让人开心雀跃的事啊。 回到寝室,眼前却还是留存着方才林晓希大方明媚的笑容,只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已化解了自己全部的尴尬和不安。究竟是城府太过不简单,还是真的,,大气如斯呢这一夜,陶乐钦再一次失眠了。那无眠的感觉,好像小学时代野外宿营前一晚的兴奋与期待;又好像第一天遇见老师那晚的喜悦与刺激。 “也许是小小的幼稚一直在自己心中如此存在着,所以,确认得到了林晓希的帮助,就相信在不久之后一定会成为孔爵的学生。尽管我知道他是讨厌我的。” 陶乐钦这样在日记中写到。 熄灯时间到了,合上本子,放进背包,陶乐钦仰面躺在床上,自从来了中国后,自己写日记的频率好像变高了。也许是没什么朋友吧,无聊的时候就对着日记本说话。天气好的时候,靠着树根在本子上落下熟悉的日文字,也是种是难得的惬意呢。 躺在另一个寝室里的林晓希又何尝不是有万分思绪。他和陶乐钦之间,总算有了些好的进展。可是,帮着他练功,又有许多顾虑。该如何把要求告诉他而不让他觉得盛气凌人,如果做得不对,学的不快,自己又该如何反应 于是,睡得都不好的两个人,就这样迎来了第二天的傍晚。匆匆吃过饭,晓希先一步到了练功房,趁着陶乐钦还没在迅速换好了衣服,热身。腿长身材又匀称的人,本来天生就适合跳舞,好像简单地抬抬腿伸伸胳膊就已经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优美。 晓希扶着把干踢起旁腿,一手在头后抓住脚腕。一点点把脚腕拉到另一边,力道一点点的加重,直到触及还未曾练熟的地方,韧带毫不迟疑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镜中的自己和熟悉的疼痛,让晓希不禁回想起学长的朔风传。想那时,学长为了这部舞剧呕心沥血,自己也因着将来能跳好它,第一次在学长面前痛哭求饶。可时光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无论当时的记忆多么惨痛狼狈,现在回想起来,不过是一个浅笑,一个摇头,云淡风轻。 房门声响,晓希不禁一惊,慌忙把腿放下。他知道是陶乐钦来了,不想他误会了自己是有意显摆。在镜中看到他一进来就将房门关好,还不忘在窗户上又遮一件t恤,晓希知道他想起上次的事有些抱歉。“你来了。” 陶乐钦正拄着墙换鞋子,听见晓希打招呼只抬头回应了一声,“嗯,来了。” 其实,他一进门就看见了林晓希慌忙收起来的腿,心里明白他是不想给自己看到。学校共处这一段,他看得出来晓希人品不错,大方谦虚,也懂为别人着想,不是才知道,只是从前不愿去认可罢了。“其实我都看见了,你不用避忌。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何况要不是你这方面厉害,我也不会找你帮忙。” 难得他也能说句好话,晓希低头笑了笑,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接触吧。 “既然你想集中练一下基本功,今天我们一起把基本的技术技巧动作过一遍吧,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提升。” “不用”换好鞋子的陶乐钦走到镜前,斩钉截铁否定了晓希的提议。“你和孔爵练过,肯定明白他的要求,我就是想你按着他的要求带着我练。你跟我也不必客套,拿出点本事来用最快的时间帮我达到他的标准。别让我小瞧你。” 呵果真是一点客气的话都说不出来的人啊晓希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把播放基训的音乐的手机放的离陶乐钦近了些,又从背包里掏出指和笔,一副体育老师考核的姿态望着眼前的人, “那就按基训课的流程来一遍吧,要我帮你我总该看看你的程度。” 林晓希可不是唯唯诺诺的小书生,说起来,“舞少”的头衔冠着,怎会没有几分霸气。这一点,陶乐钦一边做着动作就一边默默地发现了。眼前的人,认真投入舞蹈的时候,散发出的气场不比寻常。锐利的目光如鹰眼般把人从头打量到脚,仿佛任何一个纰漏都逃不出那法眼;手下不停在本子上做着笔记,那老练的样子,俨然是给世人知道他绝对是专家。 许是因为是在林晓希面前跳,陶乐钦更比从前投入十二分力气。一套动作下来,汗珠便顺着脸颊往下淌。可是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晓希已经把本子举到眼前,边解说,笔尖边在上面写写画画。“从最基本的手位脚位没什么问题,控腿不够稳,弹跳挺好的,但有些地方不够标准,有小毛病要改。软开还得再加,脚腕力量挺好的,reeve做的不错,但脚背就差一点。再有腹背肌可能也有待加强,所以影响了一些弹跳和翻腾动作的优美度。嗯基本就这些,再有就是” 就算是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可被人一样样数落下来,哪是一向骄傲惯了的陶乐钦能忍得下的可既然决定了叫林晓希帮忙,总不能第一天就捱不下去。所以听着林晓希说话有些迟疑,陶乐钦继续追问下去,“再有什么直说。” “再有就是我觉得你原来老师给你打的底子其实不错的,是你自己在这块不怎么上心,跳着跳着就走歪了。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猜测自己能说他猜得准么关于老师的事,他没想和任何人分享。林晓希见他不回答,以为他是不开心自己说了他太多毛病,便解释了些“孔爵对基本功的要求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云云。陶乐钦却不知听进去几分,一直沉默着等他说完才一抹鬓角的汗,言简意赅,“开练吧。” 耗腿神器垫子,摆在眼前,晓希把纸笔搭在把干上,让陶乐钦上垫子,“你自己先试下,看竖叉能到哪儿,这个厚度的垫子至少要两个,咱们现在是一个。” 陶乐钦挑了挑眉,伸手拽过另一个垫子落到上面,麻利地下了个竖叉,手撑着地振压几下,腿根已经沉下去一节。虽然韧带依然疼的难忍,可不愿在林晓希面前出丑,依旧是一副千年不变的冰山脸。晓希没想到陶乐钦会一下子上两个垫子,可也知道陶乐钦的脾气不容劝。上前扶着他腿根按了几下,言语里满是轻松,“其实你韧带挺好的,自己都能下到这么多,要达到孔爵哥的要求很快的。” 陶乐钦听到这样的话,说不开心是假的,可他能说自己有一半是逞强,达到现在的程度已经疼得要抓狂了吗。不愿言语泄露自己的痛苦,只能敷衍着应了,“嗯,压吧。” 在垫子上耗着,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腿间,这样的撕扯程度仿佛呆一秒都是煎熬,更别说被人覆手上来压了。感觉得到腿上只是加了一点力量,更加尖锐的疼痛就已袭来,陶乐钦呼吸一滞,慌忙低下头掩饰不自然的面孔。不一秒钟都无法忍受的疼,怎么可能这样耗着还要继续向下这到底是谁发明的想法,就算劈开这么深,又有多好看了 “动作要领,不能含胸低头,身体要立直了。”偏偏在自己最想掩饰的时候说出来,那话语就好像一杆挑子,陡然挑开人的遮羞布。可即便是再不愿意,陶乐钦还是缓缓地抬起头,努力保持着面色自然,可惜紧绷的咬合肌出卖了现在的拼命隐忍。 都是这么过来的,谁能不知道这中间的苦楚,晓希小心拿捏着力道,轻声劝慰,“这样耗叉是很疼的。你不要太绷着面子了。方才你进门的时候我其实就是在想,上次萧学长帮我耗叉,我哭的很丢人。” 明知这是善意的提醒,可心中仿佛有千万颗蚂蚁爬过撕扯,陶乐钦烦躁地听不进一句话,“别废话,压吧。” 这一次压到底,豁出去疼一次,他也值了。 然身后的力道一点点加深,有如刀俎的陶乐钦对一次压到底这样的想法有了彻底的惧意。他可以不喊不叫,也可以面色平静,可他无法否认自己对这疼痛的恐惧。如果不是有那么想念老师,如果不是真的想做孔爵的学生,他根本无法忍受一秒钟,不是根本就不会练这些东西。 “下面可能会更疼一些,我知道很难受,忍一下。” 话音未落,甚至等不及陶乐钦在心中慌张地喊出一个“不”字,晓希的双手已然用力缓缓又压下一截。修长的双腿有如拉满的长弓,已经不自觉的有些颤抖,可陶乐钦,从始至终竟都不曾吐出一丝呻吟。晓希暗暗佩服,只因对他此时此刻的境况感同身受,“你可以在心里数两个八拍,我们就休息一下。” 这话音与于陶乐钦简直如一丝救赎的清音,他艰难地在心中数过三四个八拍,身后才终于松了力道。如获大释般,陶乐钦试图撑着地面一点点起来,可就在即将要挪动的一瞬间,心中的倔强却又占了上风。 “你说萧泽上次帮你耗叉,耗了多久” 晓希一怔,“也就几分钟,压得深的话不宜耗太久” “我不算压得深吧” 即便是良好的家教让陶乐钦再恣意也不会随便打断别人说话,可在这样的疼痛这么之下,就让他把这家教先放一放吧。 “是不算很深,但已经很难了,你起来休息一下吧。踢踢腿。” 晓希上前拉自己,陶乐钦摇了摇头轻轻避开。其实在心里深处,他多希望林晓希说的是,压得太深了,你该起来。所以听见那为难的声音,自己的心何尝不是紧张地偷停了一拍。这疼是真的太难忍了,更难的,是连呼痛都不能的故作轻松。可是他是真的想老师回来,是真的要做孔爵的学生。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于是,在那熬人的地方仿佛用了千百年来犹豫挣扎,陶乐钦听见自己强自镇定的声音,“压着我,十分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整整四个小时,晓希不知道这富家小公子的一股子狠劲儿是哪里来的,即便只是讲解和示范,自己已经累得口干舌燥。 “今天先到这儿吧,再练,身体也吃不消。” 最后一组力量做完,晓希帮陶乐钦卸下背上的负重。陶乐钦点点头,爬下练功凳放松着几乎要僵成一块的背肌。跟着林晓希练习的第一个晚上,疲惫的程度超出预想,也许是孔爵的要求的确不简单,也许是在强劲的对手面前不肯露怯,也许,是自己想用这疯狂练习的方式自我劝慰吧。 晓希收拾好一屋的器械,见陶乐钦还蹲在原地,一头与性子一样飞扬跋扈的短发下面,是一整张汗湿的脸。无论是多有灵气的舞者,将舞蹈视为表达生命的媒介,却依然逃不过舞蹈最枯燥的部分。无论是看上去多光鲜亮丽从不示弱人前的陶乐钦,也依然有旁人无法理解的无奈和自卑。本想直接离开的,只是想到这些唉晓希暗暗叹气,拿出背包里还未打开的瓶装水递给陶乐钦,“回去好好放松吧,不然会影响明天的状态。 ” 一双脚出现在眼前,头顶响起林晓希的声音,不习惯仰视的陶乐钦第一时间站起来,接过他手中的水,回报一个不算自然的微笑。 “这个周末大概我们都没有时间,下周一开始,我每晚在这里等你。” “嗯,可以。” “还有”,说起第二件事儿,这家伙似乎有些急切,“我找你帮忙的事,请你保密,就算是钟彦承也不要说。” 陶乐钦是想着,如果是钟彦承知道了,难保萧泽,文筱编导,甚至是孔爵都一起知道了。 “我可以帮你保密,向任何人,可要是彦承问起了,我不能说谎骗他。”晓希本也不是个多嘴的人,可他不想欺骗自己爱的人。 等等彦承 晓希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掏出手机。果然屏幕上赫然列着十六个未接来电,还有彦承的一则短信,“我在舞团那边的练功房等你。” 今天可不是约好了彦承晚上来找自己 慌忙播给彦承,可那边竟是用户已关机 哪里还顾得上林晓希,晓希飞一般冲出门向文导的练功房奔去。十几个未接呼叫,不仅有彦承的,也有同寝室友的。想必是彦承先到了宿舍等不到自己舍友们才帮着找。真是该死啊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明明约好了怎么会忘得死死的 已经十一点了,不知道彦承还在不在。 周末舞团那边的排练大楼一向关的晚,晓希飞奔上楼,远远看见走廊另一边那间练功房的灯还亮着,心中不禁一喜。“彦承” 推开门,彦承果然还在。冲过去一把把情人抱在怀里,满心是说不出的愧疚。 “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把这事儿忘了。对不起 你等很久了吧” 被情人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他胸口不断的起伏,耳边是带着浓浓歉意的语声。一整个晚上的郁闷和愤怒,顿时只化为满心的委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总是这样的话,以后我就不来了,想来你也是不想我,否则也不会总是丢下我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晓希紧张地把彦承拉出怀抱,“你气我打我骂我就好了,干什么说这样的话让我难受。从前都是朝夕相处,现在一周才见得一次,怎么会不想你。” 彦承冷着脸,想骂他一句什么时候学的这么花言巧语,却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有点娘气。索性闷闷地推开他,自己跑到镜前继续练习。古典舞的身韵是最难拿捏的,一沉一舒,手眼身法,都有说不出的韵味,需细细琢磨。等待晓希的这一个晚上,虽然一直在跳,可心思一直想着别处,又能琢磨出来个什么 “彦承” 晓希追上去拉住他,彦承拧了拧身子,不肯给他牵着。“你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我去帮陶乐钦练功。” 不知彦承会作何反应,晓希嘴都没张开,说的要多快有多快。 可惜彦承还是听清楚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帮陶乐钦练功了。” 彦承瞪着晓希足足楞了半分钟,陶乐钦,他真的没听错,晓希竟然去帮陶乐钦练功,还因为帮他练功,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不是和你不合的吗好好地找你练什么功你竟然会答应,还竟然会因为这个把我给忘了” 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彦承一屁股坐下,半句话都不再想和他讲。 “彦承,陶乐钦叫我帮他是因为他想做孔爵哥的学生” 孔爵哥彦承一愣,没想到是这样。心里纵然对晓希有气,好奇还是占了上风,当下便微微侧过头,“那又怎么样” 晓希知道他嘴上逞强,心里还是好奇。当下不禁轻舒一口气,事情总算还有回转的余地。 “事情就是这样了,我想起和你的约定,就赶紧过来了。”总算解释完,晓希在旁边地上坐下,一副等待宣判的模样。情人都这么做小伏低了,彦承哪里还生得起气来。其实晓希对他好,心里紧张他,他清清楚楚。现在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更不能再怪他。陶乐钦是拜师无门才找到晓希,而晓希也曾经在萧泽哥门外几经徘徊,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苦闷,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心软帮了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所以你就当了好人,巴巴地去帮人家练功,自己没练上,也没陪上我。” 不管怎么说,一个美好的夜晚就这么被浪费了。纵然不再生气,彦承也提不起精神,语声也是闷闷的。晓希见状连忙把他揽进怀里,“我这不是来了么,落下的功我会找时间补上的,现在什么也不干,就陪着你。” “谁用你陪”心口总归还是不顺畅,彦承翻了个白眼,挣出情人的怀抱。 “你不是没练功吗我帮你 现在双腿并拢,坐好” “哈”晓希给他闹得摸不着头脑,彦承俊眉一挑,“怎么不听我的” 吼想是孩子气又上来了,晓希苦笑一声,“好好好我坐好我坐好。” 将将才摆好动作,彦承一脚踏着他膝盖,一脚踩着他脚背已经站了上来。这一下太猛,晓希吃痛,不禁嘶的一声皱起眉头。身上的人立时就不乐意了,“我又没使劲儿,你痛什么看在你岁数大了的的份上我已经没垫东西了萧泽哥压得时候都不见你这样,就知道跟我能耐。” 呵总算是找到件事儿能出气了,晓希终于不再担心情人生气,双手在身后撑着地,由着他闹,“我又没说疼,你急个什么” 小孩儿不受激,当下面子就有些挂不住,重心不禁朝一侧移了移,然后眼看着自己脚下晓希的脚尖已经给踩到地上了。 晓希也好久没这么被踩着了,脚背确实有种骨头给拆裂开的错觉,身后的十指情不自禁的抓紧地毯上的短毛,却在情人回过头的第一时间在脸上挂了个微笑。 “怎么啦看什么” 彦承看着晓希,那温暖的笑容就好像邻家的大哥哥宠溺地看着弟弟,可是他也看见晓希身后紧绷的双手。于是,自己就先心软慌忙跳了下来。跪坐在情人跟前,彦承已经没了出气的兴致了,“对不起啊。” 晓希惊讶地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不帮我练了” 小孩儿还以为这是讽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晓希连忙安抚地拍了拍他手背,“我是说认真的呢,我脚背是不怎么好,你也不帮我练了” 彦承不做声,只转过身帮情人小心按摩膝盖和脚背,良久,才不好意思的嗫嚅出那么一声,“我舍不得么” 现在终于,理解哥哥的感受了。不管晓希的阻拦坚持按摩,彦承心里却是想着哥哥曾经偷偷告诉过他的,和萧泽哥之间的约定。就是帮萧泽哥练功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心软。从前只能理解,现在才是对哥哥的心境感同身受。 周日一早,萧泽如约等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远远地看见文筱从车里出来,便连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文导。” 文筱把包放在座位上,拉着他一起坐下,“不好意思,有点堵车。” 萧泽边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边笑道,“怎么这么客气了,是我到早了。” 两个人点了一杯摩卡一杯黑咖啡,待服务生走远了,文筱才回道,“你一口一个文导叫的这顺畅,可不知道是谁客气呢。” 萧泽给文筱揶揄的没话说,不禁抿嘴一笑,“文姨,是平时在团里叫惯了。” 文筱知道她这个舞团的顶梁柱脸皮薄,也不再玩笑,知道他特意约自己出来一定有事儿,便正色问道,“怎么了找我什么事儿。” “今年的柏林青舞赛,我请说是文化厅让各单位选送一个名额” 文筱想也知道他是问这事儿,不禁叹了口气,“可不是。不知道谁的后台硬能说上话,规定各单位硬性选送一个名额,就是不想咱们舞校独大嚒。” 其实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萧泽倒不上心,他关心的,是学校选送了谁。正要张嘴问的当儿,服务生端了咖啡过来,萧泽便先把话咽了回去。文筱拿起小勺将摩卡上面的图案渐渐搅开,“知道你想问什么,领导们拿的主意,选了陶乐钦。” 果然和自己料想的一样,萧泽放下到了嘴边的咖啡,“这不妥。” “怎么不妥了” 萧泽拿出手机递给文筱,“这是这届的评委名单,再加上历年前三甲的履历和作品。柏林这边看中的是扎实的技巧,多变的舞台经验和华丽的舞风。风格和日本大奖赛截然不同,所以他们,未必会买陶乐钦的账。” “说了半天,是替你的好学生说话来了” 看文筱面色,萧泽知道她是同自己想法一致的,当下也轻松一笑,“晓希是我的学生,可他不是您的干儿子吗” “呿,”文筱无奈地摇摇头,“钟彦霖还总说你嘴笨,我看啊,你关键时刻也是能言善道着呢。” “可话是这么说,但领导们已经做了决定,我不好去说。再有晓希和我俩的关系,领导会觉得我们徇私。” 文筱的这些顾虑萧泽都懂,可是他不能让晓希失去这次机会。“文姨,我知道您从来不徇私。但这样对晓希不公平。他没给学校拿过奖吗他表现不出众么是,去年为了朔风传他没去比赛。但学校对陶乐钦百般疼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晓希到底是孩子,那些领导们要怎么势利也不能这么伤孩子的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小泽” 到底是学校附近的咖啡厅,萧泽话说过了,文筱连忙喝住他。“你自己都不是把奖项看的那么重的人,怎么偏这么惯着晓希。就算是学校对他不公平了,他自己就没点儿问题要是真能比陶乐钦强上百倍,学校能不推举他是不是他跟你闹情绪了 ” 萧泽摇摇头,“您知道晓希不是这样的孩子。他怕是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文筱冷哼了一声,“谅他也不敢。要是舞没见跳的怎么样,沽名钓誉的心思倒上来了那就让他回来跟着我练,别让你们一群人惯着他。” 萧泽知道文筱说的也是气话,可他更知道她对晓希向来严苛是出了名,想到晓希平日勤恳的模样,心底不禁暗暗心疼。“文姨,晓希那孩子向来寡言自律,您比谁都清楚。母亲去世好几年,他可是真把您当亲人的。要说严着管,还有我和孔爵,您这当干妈的,就多点慈爱少些严厉吧。” 文筱又何尝不想这样。不是亲儿子,可是当亲儿子看待的。可心里越是亲近,也越是急切地希望他能好。所以一路鞭笞提点,生怕有半点行差踏错,生怕不能把孩子教好,对不起已经去了的人。自己个性又向来厉害,难免对那孩子是严厉些了。 “放心吧”,见萧泽一脸凝重,文筱笑着安慰,“我知道该怎么做,学校那边我去说。” 有了文导的保证,萧泽终于放下心,低头抿了口咖啡,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叮嘱,“文导,你我都不会看错,这次晓希一定能拿冠军回来。所以这个机会我一定要留给他。” 想当年萧泽如何都没收下晓希的时候,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那个如浊世清莲舞者会这样为了他恳求,又有谁能想到,他肯为这孩子如此掏心掏肺。晓希能盼到这一天,之前的那些曲折逡巡便已都不重要了。想到此处,文筱心中轻松了不少,不禁笑着打趣萧泽,“早年让你多说半个字都难,现在为了两个小子,是一个字都不肯少说。” 萧泽被文筱揶揄的一愣,随即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连忙喝咖啡遮掩。文筱看在眼里,不禁笑意姗然。眼前被取笑一两句就兀自不好意思的人,在舞台上,可是有何等惊人的魅力和光芒啊。只是突然想到这几日团里有意无意传到自己耳朵里的话,文筱一抹笑容凝在了嘴角。 “小泽,我听说,最近团里有两个剧给你,都没接” “嚄,是。”萧泽点点头,几个艺术指导已经有了微言,也不奇怪文导会知道。 萧泽这个小子,文筱是太了解了,那副和气温顺的外表下可有着自己的偏执。 “怎么本子看不上眼” “嗯,都是千篇一律,走不出那个框框。朱导的朔风传好,就一股脑的跟着那个模式。” “可你是团里的首席,不跳干什么” 团里的现状文筱明白,照萧泽的性子,她早就想到这一层。萧泽对舞蹈的爱太纯粹,没有这样的纯粹,恐怕也没有今日的成就。只是人不是只活在艺术的世界里。这几年在团里编导,也在舞院授课,行政的活儿也一直管着。人情世故见得多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一众小辈,固然想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但该妥协的地方,容不得太多的傲骨秋霜。 文筱一针见血,萧泽知识自己理亏。只是,他心中所想是自然不愿意如此轻易放弃的。“文姨,我不是不想跳,是想起用一些新进的年轻编导。我的创作和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们的作品,也正中我下怀,这也该是舞蹈界另一批新鲜的血液。的确,他们还不够资深,不够成熟。是一班刚出校的学生。新的要上来,要哪个老人退下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可就是因为有这些把什么外界因素都看的更重的人,团里和学校才会停滞不前,实则,是固步自封。” 一向少语的萧泽放下咖啡,就这样侃侃而谈。文筱望着眼前年轻人眼里磐石般的坚定,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了。是啊,这样闹革新的事情,的确是每过一阵都会有的。更何况是有了萧泽呢。 他就如一株牢牢扎根在土地的大树。无垠的舞蹈的世界是它肥沃的土地。它的根系深入土地,更远,更长,贪婪吸收新鲜的滋养,才生的更荫郁更高茁。若没了这源源不断的养分,如今再怎么茂密也终有一天会枯萎消失。 “舞院就是有这么些个把什么都看的比舞蹈重的人,才会一年不如一年” 当初,为了陶乐钦拿了专业第一的事,孔爵不也是这样拍着桌子跟自己叫嚷的这一辈孩子们啊,已经大了,是时候把担子放到他们肩头的时候了 “文姨” “哦。” 文筱回过神,抱歉地笑笑,“想你的话想出神了。” 萧泽也笑了笑,神色却不明朗,“不碍的,倒是我,让您在团里难做了。” 无论是学校那边还是在舞团里,自己都被视作文导和秦卿老师的嫡系,学生有错,怎么能不找老师的麻烦呢。自从离了秦老师到团里的几年,一直都是文姨在前面搭桥铺路,严厉也罢,宠爱也有,都是为了自己好。 “什么话。”文筱笑骂,“不要多想。晓希的事儿我跟你打包票,新晋编导的事儿,就要靠你自己了。” 文导已把话说的如此笃定,萧泽知道晓希的事儿肯定错不了了,心下高兴。对自己的事儿,反而不甚发愁,总归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同文筱道别时候还早,萧泽驱车到周围的超市游走一圈,采买了些食物晚上给承儿加菜。养儿方知父母恩,每天看顾着这个弟弟,一边不能落下功课,一边又怕他太辛苦,只能每天变着法子补充营养。想来当初母亲每日温着饭菜等自己放学,再怎么说着吃不下,还是给逼着多吃一口,现在终于明白这一片苦心了。说起来,爸妈移居爱尔兰已经有几年了,自己和彦霖的事,父亲就是不同意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几年来少与自己交流。等忙过这一阵,该是很彦霖和承儿一起去看看他们了。 将一干食材放到车里,萧泽看看表,已经快到午饭时间。想起学校里还有两个小子,萧泽便掉头开去学校,趁着周末接他们出来吃一顿好的。 拎着两杯冰饮到了门口,房内却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萧泽透过玻璃一看,不禁一笑,两个小子正并排控腰呢。 脚上抵着沉重的杠铃,双手扬到一位,带着上身直立起来,双腿也要蹬直,一会儿两会儿的还好,时间久了,背上的肌肉就酸痛起来,再一会儿会僵,再一会儿会好像抽筋一样。可是两个小子赛起来竟是谁也不肯先落下。 “放心吧你我才不会输”已经累得背上汗水涟涟,彦承却还不忘在嘴上逞强。 “晓希你由他赢吧先下来喝杯凉的解暑。” 熟悉的声音打趣彦承,门被推开,果然是萧泽,二人见了都惊喜的不得了,双双迎了上去。 “萧泽哥”“学长” 彦承自是毫不客气的拿过饮料大口喝了起来,也不顾背上还酸软的紧。晓希也是接过杯子,却没先喝,有日子没见到学长了,这一见,不免问问最近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萧泽眼见这孩子下颌越发尖了,语气里不禁带了嗔怪,“倒是你,前一阵子才见壮实点儿,怎么没几天又瘦回去了可是还没正式开学呢,等真忙起来了我可不得到医务室找你去” 晓希给揶揄的一怔,刚要开口解释却给彦承抢了话头,“晓希可不是瘦,是都是精肉 萧泽哥可偏心了,晓希不过又结实了点就心疼了,我可是真的瘦了,也没见有人问。” “你可省省吧,”说起贫嘴来,这个彦承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晓希懒得理他,却还是细心递过毛巾叫他擦汗,自己好同学长好好聊一会儿 “学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到附近办事儿,看是饭点儿了来带你们吃顿饭。再说,某人有课自己不想着呢,我却不能忘了接他回家。” 萧泽边说着边朝彦承努努嘴,晓希这才想起彦承是和自己提起加了不少家教课。 彦承大口冰饮也喝得正欢,听见萧泽哥说也不禁暗怪自己粗心,和晓希练得忘情,竟给忘了下午还有好几节家教课呢 “萧泽哥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忘了” “行啦,这次我给你想着呢,吃了饭回去还来得及。只是不许再有下次了” “嘿嘿,遵命遵命”一听着萧泽哥不怪,彦承这家伙又活泼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换了衣服塞进背包里,积极地准备去吃午饭。“萧泽哥,咱“蜀留香”走起来” 这小子吃川菜就没有够的时候。萧泽笑着不理他,转身和晓希一起出了门,“晓希想吃什么” 不顾身后拼命使眼色的情人,晓希故作沉思,说是想吃清淡些的上海菜。萧泽也大表赞同,说起了好几家想吃的餐馆,一路向车场走去,两人聊得甚欢,完全忘了垂头丧气跟着的彦承。可是,这一家子人对彦承的打趣和迁就都有着难说的默契,车子驶出停车场,晓希和萧泽相视而笑,前往的方向还是蜀留香。 彦承自然认得方向,得意了一路,却直等到萧泽把车稳稳停好才故作惊讶地问道,“咦不是吃上海菜吗嘿嘿,我就说你们对我好。” 得了便宜还卖乖,萧泽和晓希抿着嘴走在前面,却不防彦承一下子从后面扑上来,揽住两个人肩膀,“我说,都欺负我一路了,该歇歇了吧,你们俩老在那儿谋划什么呢” 萧泽一耸肩膀将他颠了下去,“晓希和我说方才和你练功觉着你退步了,我也想起来最近没怎么给你上基训。你中午吃饱些,免得下了家教晚饭前没力气了” 仔细打量着萧泽哥一本正经的表情,彦承面部的神经不自觉的抽动了下。其实最近挺用功的呀越想心里越发毛,不禁对晓希怒目而视,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抹黑我可是目光所及那家伙竟是在憋笑,彦承才恍然大悟是又被涮了一通 小孩将跳到喉咙口的心脏压了回去,满心的紧张都化为一句无奈的求饶,“我说咱不闹了成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周日晚上的练功房总是最抢手的,陶乐钦写日记忘了时间,不过晚来了一个小时,练功房已经差不多都给占满了,包括自己常去的那间。陶乐钦在走廊里溜达了一阵,不见会有空出来的意思,只得无奈离开。前脚才踏出教学楼,后脚就想起了文导允许他可以去练功的那个地方。自己曾在那里日日等待一个人,然后毫不顾忌地冲到他面前请他做自己的老师,然后被狠狠地打击。从那一刻起,就已经暗下决定,在能够符合他的眼光之前,自己不会再踏入那间房,绝对不。 其实他曾想过,到底是为了什么,就有了一定要成为孔爵的学生不可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和老师如此神似吧,所以有了那样的冲动,然后在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自己之后,就更加非要入他门下证明他看错了。可归根究底呢,想就是想了,心底有了那样的想法和欲望,就应该遵从着心去努力啊。 天色已经暗下来,陶乐钦从思绪中回过神,已不知不觉地走到操场边。这个时间操场上自然再没什么人,想来也是无处练功,索性走到一旁的肋木上,闲来无事压压腿。一只腿搭上去,一只腿远远地滑开,超过一百八十度不远的地方,韧带传来提示般的疼痛,陶乐钦不自觉的皱起眉头,险些忘了就是昨日这两条腿还受过林晓希的折腾呢。伏下上身紧紧抱住前腿,摆正姿势,一点点向下振动,在双腿已经叫嚣疼痛的时候依然无动于衷的耗在那里。 技术技巧是他的弱点,但只不过是输给那些尖子一些,并不代表作为一名专业舞者该有的程度他没有;他是不喜欢机械地练功,可那并不代表他没吃过舞蹈的苦。从前跟着老师的那六个月,再怎么不情愿也都被压着练习,才能让自己在老师离开之后一路敷衍到今时今日还能有过得去的水平。疼么累么这世上有哪些事不疼不累的生病了打针不痛吗,打球扭伤脚不痛吗还不都是一样,又有多难忍了。 闭上双眼,腿根处撕扯的程度仿佛能在脑海中清楚描绘出双腿的极致伸展,许是受到这想象中的画面鼓励般,陶乐钦紧握着自己的脚踝放松,让身体进一步的拉伸,尽管疼痛更加剧烈,但这疼痛也伴随着看得见的进步。 从前不去做的事情,只是因为不愿罢了,现在为了一个目标,他是多苦的黄莲都咽得下,多高的山都翻得过的。 孔爵独自走在舞院的林荫小路上,在树下深吸一口夜晚的空气,这就是母校熟悉的味道啊。从郊区父母的住处回来,一顿丰盛的晚餐让他撑得连驾驶位都坐不住了。只是还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个的公寓。车子路过舞院,孔爵突然兴起,便把车停到学校边,一路走了进来。 大概是很久之前吧,自己从练功房出来,夏日深夜的空气,就是这么个味道。一晃,都这么多年了。久到自己已不是个恣意飞扬的少年,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孔爵默默迈着步子,耳机里的音乐换到下一首,只听了个开头就不自觉地笑了。卡萨布兰卡,自己跳过,也教彦承跳过,想起那小子一副狼狈相,咬牙切齿地跟着自己练的画面,笑意不禁更甚。教过这么多孩子,就这个臭小子和自己最合拍。思思和林晓希一个听话的要死一个自律的要死,自己那些收拾人的高智商都用不到。哈哈,说起来,自己年少时,不也曾在某个人的小竹棍下摸爬滚打地练这一支舞吗。 想起那个人,那个黑着面色拿着小木棍逼迫自己的样子,孔爵一脸轻松不禁变为苦笑,“我的小叔叔啊,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是一个人过的清清冷冷,还是两个人过的幸福美满呢亏是走的时候还悄悄留给自己电邮的地址,这些年来,自己疲惫时,困惑时,思念泛滥时给你发的那些邮件不还是石沉大海,哪见得着一封回复了 不知何时走到了篮球场边,孔爵停下脚步。黑暗中,仿佛看得见一班飞扬少年在场上拼抢跳跃。对方投篮未中,自己高高跳起,将球揽入怀中,一个转身,运球到三分线外,出手,篮球完美入网。好友兴奋的揽着自己的头一阵猛搓,自己顶着乱了的发型一脸得意 想到这里,孔爵突然小跑到篮下,纵身一跃,已经抓到篮筐。松开手落地,篮筐还颤动出一阵声响。哈哈,改明儿,是该叫钟彦霖和萧泽出来打场球了。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是时候回家了。转身离开之前,孔爵忍不住再忘一眼偌大的操场和篮球场。只是场边似乎还有个身影。现在的孩子啊,真是不正常,有练功房不去,大半夜在操场上耗什么腿。走近了几步,那孩子也站起了身,孔爵远远看见,不禁皱起眉头,那孩子竟然是陶乐钦。 怎么会是他呢 我是转情景无能的分割线 喝过咖啡后的几天,萧泽收到了文筱的好消息。林晓希也第一时间收到通知,即刻积极备战,不能有闪失。大家本都以为学校一定会选陶乐钦,谁也没想到,最后这一次机会,还是给了林晓希。 晚上一回到寝室,上铺的郑钦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祝贺了。“我说亚历山大,我以后可以这么叫你了不咱一整个舞院儿都瞅着呐,你要是拿不到个名次哼哼 咦有暗器” 郑钦朝后一闪,抓住从下铺抛上来的汗津津的练功服。 “我是压力山大,你还给我添堵。” “嘿,” 郑钦爽朗地笑笑,“我是逗你呢。你实力坚强,咱附中一起上来的兄弟都给你加油鼓劲儿呢。你不是和那个小晴一起去比男女组冠军咱一起都能捧回来。” “呵,借你吉言吧” 林晓希不是玩笑,这一次,真是背负了太多人的期盼。文导,学长,彦承,这一班同学 换了干爽的练功服又出门去,等下要见到陶乐钦,都不知该要作何反应。 走在路上,是彦承打了电话来,晓希接起来,听筒里是那永远元气十足的声音,“晓希我可听说了,你现在是不是偷着得意呢这回咱俩可是一个赛着一个忙了。” 晓希苦笑,身边的人越是替自己开心,自己心中这块石头就越重。 “嚯,听着声音这么精神,今天是没累着。” “谁说,我今天可忙呢一早起来就练功,然后” 这家伙一讲起来是滔滔不绝,晓希索性听着,没一会儿就已经走到练功房门口。踮起脚尖顺着窗户一看,陶乐钦已经在里面,晓希指指手里的电话,示意他等一会儿。 如此又聊了几句,晓希趁着彦承停顿的空当,提醒他自己要去和陶乐钦练功了,不能陪他继续聊下去。彦承自然有些遗憾,他知道晓希忙,可一天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能说上话,错过了,不免又要等到明天了。 听筒里已传来断线的“嘟”声,彦承望着屏幕上自动收起的通话界面,不情愿的撇撇嘴。帮陶乐钦练功等有朝一日自己考进了舞校,他最好也能这样勤劳陪自己练功。放下电话,彦承低头看着满桌的习题不禁长叹一口气,自从决定开始学舞,竟然没有一件事是轻轻松松就可完成的。从前自己上学时候哪里会在学业上花十分的心思,说不上三心二意也不差多少,却总归能考个不差的成绩,从来没要家人担心过。可是现如今,且不说舞蹈上自己样样不如人,学业上也要加倍努力才能赶上明年的高考。 正恍惚间,面前出现一杯果汁,彦承回过头,原来是哥哥。“哥” 眼看着弟弟将满桌的书推来推去挤出一块地方放果汁,彦霖一把把果汁塞到他手里。“喝吧,喝完了再写,歇一会儿。” “嘿嘿,也好” 彦承爬到床上去坐,让哥哥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彦霖见他喝下一口橙汁已是满面满足,不禁笑道,“怎么样老师教的东西听不听得懂” “嗯” 彦承习惯性地劈了个横叉,一边左右压着,一边喝着橙汁。“老师们都挺有耐心的,不懂会多解释一遍给我听。更何况” 小孩不禁微扬起下巴,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弟弟。这点功课,哪里难得倒我” 修长的双腿已经能展开漂亮的一字,彦霖看在眼里,不禁想起曾经那个连个青蛙都趴不好,因为开胯而痛哭流涕的臭小子。这一路下来,自己这个当哥哥的,曾经心疼不已,也曾经因他不用功而持鞭教训。可如今见到弟弟是真心要走这一条路,自己再怎么心疼还是严厉都已经不重要了。 “喝完了就别再偷懒了。杯子给我,赶紧写完作业早点睡。” “哦,” 彦承有些迟疑地应了,忍不住瞟了眼墙上的钟,却又连忙把杯子还给哥哥,“我会早睡的,哥放心。” 彦霖点点头,已将弟弟的小动作收进眼底,便也不自觉看了看时间,“怎么等会儿还要练功” “哪有,我只是看今晚几点能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而已。哥你不要瞎担心去吧去吧” 被一路推到门口自己的弟弟,说的实话假话还能看不出来。只是这小子懂事了,知道不让大人担心了。彦霖笑笑,没有戳穿小孩善意的谎言,“总之你不要太晚,免得早上起不来。” “嗯” 小孩笑着送哥哥离开,关上门,不禁对着那一叠习题叹了口气。快点做完吧,早点做完早点去练功,就能早点睡了。 走廊尽头的练功房,灯还是亮到那么晚。晓希望着大口呼着气的陶乐钦,“还要练么” 陶乐钦毋庸置疑地点点头,“不是还没练跳么,继续吧。” “可是你今天好像不在状态。”“没有的事,状态是练出来的。” 晓希无奈,只能重述一遍动作要领,又做了次示范,好让陶乐钦来跳。只是那身子腾跃的一瞬间,林晓希不禁狠狠地皱起眉头,“你停下。” 陶乐钦不耐地挑起眉,“怎么” 就算自己做的再不标准都好,也犯不着有这样的反应。可是林晓希竟是收拾东西,有了不预备再练下去的架势。 “你” “你拉伤了肌肉,为什么不说” 还以为是什么是,陶乐钦松了口气,“我自己耗腿时不小心拉伤而已,常有的事,有什么大惊小怪。又不是不能练功了。 ” “不是不能练,但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运动量。” 林晓希言罢从背包里拿出瓶药酒随手递给了他,“用这个按摩挺有效的,你拿着用吧。” 一瓶药酒沉甸甸压在手里,陶乐钦低头打量,是很中国的跌打药酒,“你随身还带着这东西” “怎么会。” 说话间林晓希已经收拾妥当将背包挂到肩上,“除非是真练得狠了,不然我也不惯用。是彦承来看我非要我收下,确实有用,你留着吧。” “也好” 陶乐钦紧握着玻璃瓶点点头,眼见林晓希已经开门出去,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出,是不是感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自己洗澡时候的萧泽,总是在同样的位置做着同样的动作,看着不一样的书。彦霖从洗手间出来,来了兴致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在床边探出半个头,“在看什么” 萧泽难得见情人如此孩子气,笑着揽住他脖颈,“怎么还要我夸你一声调皮不成。你听的下我可说不出口啊” 萧泽话还未说完,彦霖便借势揽着他狠狠索了个吻,直吻的萧泽伸手垂他才不情不愿的松开。“这个吻,是作为你洗完澡还不休息的惩罚。” “哦是吗” 萧泽一个翻身跃上床呵起彦霖的痒来,彦霖最是怕痒,连忙奋力反抗,两人一阵激战,直累得筋疲力尽倒在床上喘着粗气 “学校的事儿,怎么样了。晓希的事儿都解决了,你也是时候该为自己着想一下。” 彦霖扬开一边手臂,萧泽默契的躺了过来,“放心,我今天已经和团里的领导谈了,他们同意我做自己的舞剧,场地没问题,但是演员要让团里的正剧先挑。不过怎么都好,这事儿,也总算有个好的开端了。” 钟彦霖了然地点点头,不禁紧了紧揽着萧泽的手臂,他越来越觉得觉得,情人这副瘦削肩膀上所抗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排舞剧归拍舞剧,不过可说好了,别让自己太累。晓希和彦承都还得照应着,当自己铁打的”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不愿情人再多问担心,萧泽关了灯,随手把方才打闹时缠到身下的薄被拿出来给彦霖盖上,“好歹盖着点,别贪凉明天肚子疼了。” “嗯,”彦霖侧过身,从身后抱住萧泽,“自从开始照料承儿,我这个大孩子也得到不少关照呢。” 萧泽微微笑着,没有做声,眼神只落在窗外月光透过窗帘打在衣柜上的点点斑驳上,半晌,才轻声叹到,“彦霖,忙完这一阵,我想去爱尔兰看看爸妈。” 只是,未曾等到情人的回答。嚯,这么快已睡着了吗明早一定要以这惊人的睡觉速度好好嘲笑他。萧泽无声笑了笑,也终于闭上眼睛,远离一日的疲惫,将自己交托与沉沉的梦乡。然直到他的呼吸已渐均匀深沉,彦霖方在黑暗中摩挲着情人柔顺的短发。究竟是心中太苦了吧。这十几年来,萧泽的疼痛、挣扎、无力和倔强他通通见证,浓重的无力感却愈发将自己吞噬。除了常伴左右,他还能做什么帮情人分担半分 和陶乐钦一起练功的不知道第几个晚上,林晓希站在温热的水柱下忽然想起又到了周末,是彦承来看自己的时候了。时光的匆匆流过不免让人觉得惶然,日子过得太快,快到自己此刻才意识到,这一周来,自己竟不知不觉中冷落了承儿。 舞校里的激烈竞争从未停止,而自从被推选去参加比赛的消息放出来的一刻起,时时刻刻,如芒在背。和老师排舞,陪陶乐钦练功,全心应对学校的功课,回到寝室已经累得合上眼就睡得着。每日飞奔忙碌之间,同彦承通话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两三天都顾不上联系一次。哎希望这小子不要太介意吧。 回寝室一头栽倒在床上,四肢百骸传来的疲惫感几乎将人吞噬。人累到极致,其实该是睡不着的,每一处关节的都好像被注射一剂毒液,沿着接缝处酸酸麻麻地一点点散开。林晓希强撑着爬起来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半则短信都没有,这小子果真是闹脾气了。 蹑手蹑脚的出了宿舍,到了楼梯间的缓步台。电话里等待接通的“嘟”声重复了几次,还是没人接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看表,晓希不禁暗笑自己糊涂了,都十二点多,承儿该是已经睡了。等明天见面吧,好好哄哄这小子。 第二天下午,上完了一上午课已经头昏眼花的彦承在家里等到了孔爵。一开门,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大袋子外卖。彦承迟疑的接过外卖,孔爵一个闪身已经进来了,“知道今天没大人在家,估计你最近该是又想这口了。所以” 彦承眼睛一转,连忙扒开袋子,果然是自己最中意的那家川菜馆。 菜香味散逸出来惹得两人食指大动,彦承忙不迭的取了碗筷来,下一秒钟已经冲到餐桌前大快朵颐。孔爵一边品味着水煮鱼一边打量着彦承,平时到了这个点,这家伙早已换好衣服,急匆匆地催自己赶快出门。今儿倒是反常,练得一身汗津津,连练功服也都没换下来。觉着这事儿有蹊跷,孔爵一筷子夹住了正朝口水鸡使劲儿的筷头,彦承诧异的抬起头,“干什么吗啊” 孔爵挑挑眉,松开筷子。“看你今天不对,不去看晓希了” 彦承的神色突然不自然起来,却还是故作无事道,“我还有支舞没练好,萧泽哥等会儿会回来,我想再练半天。” 呵,许是小两口吵架了吧,脸上掩不住的不满,还能叫人看不出来。孔爵无声笑了笑,有时候,对这些少年人们鲜活的脾气还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风卷残云地吃完这一餐饭,孔爵叫彦承去休息会儿,自己百无聊赖地收拾着残羹剩饭。思思不在的这一个月,自己越发过的像个孤家寡人了,看来那小东西在自己心里的重量早已超出了想象。 才将一切收拾妥当就听见门锁的声音,孔爵知道是萧泽回来了,便从沙发上高高挥舞着手臂。 “抱歉啊萧泽,我不是不请自来,是被你们家的小鬼摆了一道。” 萧泽还正诧异门口多出来的一双鞋,听客厅里传来孔爵的声音不禁抿着嘴把要是扔到壁炉上,一路朝客厅走过去。 “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个大忙,可得请你帮呢” “哦” 孔爵饶有兴趣的仰起头,等着下文。 “你知道我最近在排新的舞剧,男一号,非你莫属。” “我都多久没上台了,功都废了,可挑不起这大梁。” 萧泽却是全然不信孔爵的这套说辞,孔爵哥的性子他太了解,那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是几乎迂腐的坚持,说他扔了一身功夫,怎么可能呢。 “孔爵哥,你要是因为想把男一号让给我可就想错了,舞剧的构思是我和编导系的新毕业生一起写出来的,我说非你不可,就是非你不可。你就当是帮学弟一把。” 孔爵斜睨着萧泽半晌,见他满脸诚挚,最后只能点点头,“真是怕了你了”。其实萧泽在团里的事儿,他也听文导说个七七八八。领导能同意做新舞剧,这其中必定有萧泽万分的坚持。因此他孔爵早做好了只要萧泽有需要他就全力以赴的准备,这是他作为一代舞蹈人必须给萧泽的支持。只是他并不愿抢了学弟的风头,在事业上升期,这个男一号不能随随便便就让给别人的。只是孔爵看的出他眸子里的诚挚,既然他觉得这样的安排是最好,自己也不再有其他意见。 萧泽知道自己这个学长是绝不会拒绝他的,当下就兴奋地站起身来。 “孔爵哥你下午别走了,等我给承儿上完课,咱们好好讨论讨论” “过来,再压压肩。”一套热身下来,萧泽招呼彦承到把杆旁做着最后的活动动作。少年没有应声,只乖顺地跑过来,双手扶着把干,上身塌腰沉了下去。萧泽扶着他背振压了几下,还算满意,便拉了他身子起来, “滑叉。” “嗯。” 彦承撩起腿搭在把杆上,身体往前微微一送便滑开一个漂亮的弧度。萧泽点点头,轻声提点, “胯摆正了,我要看横叉。” 少年听话的转过身体,膝盖和脚尖都紧紧绷着。萧泽从身后架住他双臂,一只脚踏上腿根,缓慢的踩了下去。许是对承儿的程度有信心,萧泽一路踩下去,感受得到肌肉和韧带强大的弹性。除了撕腿,平时本是踩不到底的,萧泽在临近地面的地方又试探性地最后使了回力,腿根接触到地面的一瞬已经又轻轻弹了回来,彦承没怎么觉得痛,身后萧泽哥也已经松开他了。“嗯,今天这个滑叉不错,起来,换另一边。” 难得得到萧泽哥的夸赞,彦承心底不禁荡漾开那么一丝丝小开心,面上,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直到轻松的完成另一边,开始抠成舞的动作,萧泽哥方才还温和的语声里突然带了严厉,“热身走走神儿就算了,现在起打起精神来” 起舞的第一个动作,萧泽哥就已经喊了停。 “胸腰挺起来,肩膀别转,手臂送出去。好,继续” “头朝七点歪一点,对,手臂放松,别这么僵硬。” “中腰立起来,这里不是塌腰的动作” “脚背膝盖” 一个个动作抠下来,萧泽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算了,停下来。” 直听到这一声彦承才猛地回过神来,自己真的把萧泽哥惹生气了。 “今天跳舞,整个神都是散的。之前抠过的动作,还是错在同一处。叫这样下去,什么是能练出来。 ” “对不起” 彦承低着头,除了一句道歉再说不出别的。其实他已经很努力专心去跳了,可不知怎么,跳着跳着,心思就飞了。 “我不止一次说过,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练功房里来。你自己练吧,练好了再来找我。” 练功房的门已经关上,萧泽哥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彦承有些垂丧的走到把杆旁,他是真的不愿意让萧泽哥失望的。 拿出手机,有好几个未接呼叫,自然都是晓希打过来的。让我不能专心学习专心练舞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啊。彦承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最后还是回拨了回去。可是连打了三个都是未接。彦承一股火窜上来,不禁扔了手机在地上猛做起了两头起,希望甩啊甩啊能把满心的愤懑甩出去。 练功房的门“吱呀”开了,孔爵的声音先一步传了进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你是只会两头起不是,怎么每次来练功房找你都是做这个动作。” 正是一肚子火憋不住呢,听见孔爵的声音彦承猛地坐起来,“上次是挨罚,这次是” 话到一半,彦承生生给咽了回去,他才不想承认,他是吃了陶乐钦的醋呢。孔爵倒是面不改色,小孩子闹脾气,他还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去, “是什么怎么不说” 铃铃铃 自己话音未落,是彦承的手机铃声。彦承跑过去拿起手机,刚想按断,想了想,还是接起来。 “喂。” “喂” 难得彦承接了电话,晓希的简直惊喜万分。可是想到自己方才又错过三个,声音里不禁又带了愧疚,“对不起,我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就舞去和他一起练功,又错过你电话了。这周忙了一些,没怎么联系你,应该不介意吧。” 其实不必要要提陶乐钦的,晓希到底没有搞清楚自己更介意的不是因为他练功冷落了自己,而是他陪谁去练功 孔爵哥就在身旁,彦承是不愿再和晓希置气了。自从他回了舞校,两人之间仅有的几次争吵都有孔爵哥见证了。 “这没什么的,我在和孔爵哥练功,稍后打给你” 也不管晓希是否有话要说,彦承匆匆挂了电话。 孔爵见承儿神色不痛快,不禁过去揉了揉他脖颈,“这回又是怎么了” 彦承望了眼孔爵,牙齿在嘴唇上摩挲了半晌,一句话还是问出了口。 “孔爵哥,您能不能收下陶乐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彦承望了眼孔爵,牙齿在嘴唇上摩挲了半晌,一句话还是问出了口。 “孔爵哥,您能不能收下陶乐钦。” “收下陶乐钦。” 孔爵重复着这句话,警戒地眯起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孔爵哥正色地看过来,方才还能将一句话脱口而出的彦承瞬间就卡了壳。少年的喉结蠕动了一下,只觉得嘴巴干干的,突然说不出话了。晓希嘱咐过自己这件事要保密的,可是,自己前脚答应了,后脚就把这事儿说给孔爵哥听了,彦承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了班级里专打小报告的“小喇叭”。 可惜孔爵是出了名的没耐心和怕麻烦,眼见着这小家伙儿欲言又止,不禁立起眉毛,“怎么前半句都说了后半句还想咽回去” “不不,不是” 彦承连忙急着辩解,这个节骨眼上,惹毛了谁也不能惹毛孔爵哥啊。小孩儿只好抿了抿嘴唇,在心里组织了下语言,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所以,我想你也是早点收下陶乐钦,晓希就不用总是帮他练功了。” 也不知道孔爵哥心里怎么想,彦承小心翼翼的把心里话说出来,还不停打量着眼前人的神色。没想到,孔爵听完却是乐了。 “嚯,原来是这么点儿事。” 一见孔爵哥笑容和煦语气轻松彦承心里一块大石头可算落了地,只要事情的源头能解决,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嘛 事情突然出现了如此好的转机,彦承连忙猴子似的跑到孔爵跟前儿蹭了蹭,“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哦。” 孔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大手友爱地拍了拍彦承肩膀,“所以我要是答应了,陶乐钦就不会去骚扰晓希了,他就可以继续独自练功了,你就又可以夺回你正室的地位了,是不是承儿,你使得好一招曲线救国啊” 搭在肩膀上的大手突然变拳挟在了脖子上,孔爵稍一使力彦承就不得不弯下腰迁就被牢牢卡着脑袋。这一变故来的突然,小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连忙求起饶来,“哎呦哎呦孔爵哥,这是干嘛呀” “干嘛 一天不想着干正事儿,倒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嗯” 孔爵松开手,一脚踹到小孩儿屁股上。 “两个人一起练练功少打几个电话你就吃飞醋了,是太闲着你了所以胡思乱想么有那想没用东西的功夫,还不如好好学学习练练功 早点儿考上舞校早点赶上陶乐钦还能吃什么醋” 如此劈头盖脸的骂中带着揶揄,把彦承说的一阵发懵,一手捂着被踹疼的屁股,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被孔爵哥狠狠摆了一道。可是这话里的意思不还是帮着陶乐钦。难道自己练的不如人家,就连申辩吃醋的机会都没有了嘛。何况孔爵哥不是一向也不喜欢陶乐钦,为什么这次要替他说话 彦承委屈地瞪了孔爵一眼,冲到嘴边的话到底没忍住,“怎么怎么又是我的不对你你是说的有道理。可是可是谁远谁近你也不顾及嘛” 呵敢情这两天压着的小脾气都撒到我身上了 孔爵一巴掌拍到小孩儿头上,半点也没客气,“平时我都是护短儿出了名,可这次就偏帮理不帮亲了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大点儿事就吃醋,你当你是林黛玉再者方才萧泽为什么出去你自己心里清楚。” 一句话把彦承问的没了动静,自己整晚训练都不在状态。萧泽哥一直容忍到热身后,直到自己连成舞也跳得七零八落所以才 “怎么没话说了” 这家伙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却到底不是那么气呼呼的了。孔爵骂着骂着也骂出了火气,到底没忍住,恨铁不成钢地又给了他一下子。“叫我看看,你是属小驴儿的不是,非得连打带骂的才听明白话。我现在出去和萧泽讨论新舞剧,一个小时后萧泽回来,你要是还没练好,就让你尝尝男子双打的滋味” 就这孔爵哥潇洒的背影,练功房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彦承呆站在原地,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倒不是因为孔爵哥话说的狠,从前跟着他练功的时候就早习惯了的,自己反而也更吃这一套,何况他说的本来就有道理。可是自己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就是因为陶乐钦跳得好,两个人一起练功能互相激励互相进步,自己连抱怨下被情人冷落的权利都没有了 “其实,陶乐钦这个人也不差和我们看到的,不那么一样” “他练起功来也挺拼命的我觉得他心里有事儿,也挺不容易的。” “其实孔爵哥你不妨考虑一下的” 钟家的客厅里,孔爵枕着双臂靠在沙发上,脑海里晓希的话不停打着转。夏夜里操场上垂丧着头身体微微颤抖的身影也在眼前清晰起来。只是,这任何其一,都无法和孔爵所知道的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重叠起来。 “想什么呢” 一包薯片从天而降,孔爵一惊,连忙接住。回过头,果然是萧泽和钟彦霖从厨房过来,手里拿着宵夜和啤酒。两人将东西在茶几上摆满了,钟彦霖递过一罐啤酒给孔爵,“今天你就是不来我也想给你打电话呢。今晚英超曼联对利物浦,我和小泽自己看多没气氛。” “哈哈,可不是” 孔爵抬手和两人干杯,一仰头,冰凉带着气泡的啤酒争先恐后地涌入喉咙。 “前一阵忙的人仰马翻,欧冠的决赛也错过了。 ” “这也能给你错过,真是忙得有多人仰马翻了” 萧泽陪着孔爵慨叹遗憾,彦霖却是不自觉的朝楼梯看去。萧泽看在眼里,不禁握住情人的手,“惦记承儿呢” “没,我们看我们的。” 彦霖反手握住情人叫他安心,因为心里已经了然。按承儿那小性子,一直号称自己是红魔的死忠,能出来哪里会不出来插科打挥呢。这会儿,八成是又给圈在练功房里了。 一个心疼又得装着没事儿,一个也心疼却要藏着愧疚,孔爵从旁看着,不禁一个劲儿的摇头。 “有的人啊,惦记就说惦记,自己弟弟练功练到12点还不出来,不心疼那不是亲哥。再有的人,用不着愧疚,弟弟是人家死乞白咧亲自塞到你手里的。练不好就罚了打了,多大点儿事儿。” 这 心事瞬间被戳破,两人收紧了相扣的十指,一阵尴尬。沉默了半晌,还是彦霖先抬起头,询问地眼光看向萧泽。得到情人微笑点头,彦霖才毫不犹豫地看向孔爵, “你可少揶揄我们。要是闲着啊,不如替我和小泽去看看承儿,没练完也叫他出来吧。小家伙儿爱看球,错过这一场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呵,可是过河就柴桥呢 “好好好,你们如胶似漆,我去带孩子” 拍了拍沾了薯片碎屑的裤子,孔爵站起身朝练功房走去,只是还没走出客厅,已见一身汗湿的承儿出来了。 “孔爵哥呃,萧泽哥我练完了” 从练功房出来的彦承将方才一席话尽数听去,刚被委屈折磨地冰凉的内心立时就温暖了几分。只是没想到,哥哥也在客厅里。那自己又被罚功的事情 “过来。” 哥哥招手让自己过去,恐怕又是要挨说了,还要在大家面前。彦承闷闷地“嗯”了一声,两步走到跟前儿,却是垂着头,没好意思坐下。 这一年,弟弟个头已经窜起来不少,自己坐着,也只能揽到他的腰。浑身上下再找不出一丝赘肉,触手之处尽是紧绷的肌肉,已然不是那个爱握着手柄打游戏的孩子了。可纵然是心里有多舍不得,当哥哥的,还是不敢有半分过分的宠溺,“这一阵子才练的好一点,又作什么是不是皮又紧了” 宽大的手掌在自己背上落下一巴掌,彦承一个机灵,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孔爵哥,见他神态自若地喝着啤酒,心里不禁一块石头落地还好没把自己吃醋的事说出去,总归不用太丢脸。可是大伙儿都在,要这么被看着认错吗 “哥我” “好了” 彦承诧异地停下,是萧泽哥先出来打圆场了。 “趁比赛还没开始,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一身汗,着凉了又耽误学习。” 小孩儿点点头,却是没敢动,彦霖知道他是等自己放话。于是将弟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边,目光最后停留在他微微发怯的眼神中。深深地看了一眼,直到确定小孩儿是真的收到自己严肃的警告才轻声吐出两个字,“去吧。” 有如得到大赦的圣旨,彦承强稳着脚步冲上二楼,将一定是在对这自己背影偷笑的三个人远远抛在背后。 边冲进洗手间边脱下黏在身上的t恤,扬起手臂的瞬间,肩胛的酸痛不禁让彦承皱了皱眉。不间断的高强度训练让肌肉酸痛成为每日如影随形的感受,可这在外人看起来无法理解的辛苦在学舞的孩子眼里却又再平常不过;这是晓希告诉他的。 他明白的。从决定学舞的那一天起就明白,所以拼命地练习,追赶。因为起步晚,他可以付出更多的努力,吃更多的苦。可是,只是因为自己没能用更快的速度追赶上,所以 彦承苦恼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满脑子都是陶乐钦,还有孔爵哥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开赛前的两分钟,彦承终于从楼上下来,脸上露着不正常的苍白。“洗这么久” 刚从厨房出来的萧泽揉了揉少年的脖颈,凝聚在发梢上带着洗发水味道的水滴落在手上,“头发也不擦干是不是洗冷水澡了” “嘿嘿,” 彦承露出标准的憨笑,“没事儿天太热了马上开踢了,快快坐好” 小孩儿推着萧泽哥在哥哥身旁坐了,自己反而绕到沙发后面站着看。彦霖诧异的回过头,“干什么站着看” “呃我刚才洗完澡偷吃了点零食。可能吃的太快,现在噎的很。站会儿,站会儿有助于消化。” “呿”,拿这个臭小子没辙,彦霖摆摆手,懒得理他,“随你吧。” 呼好在哥哥们心思都在球上,被自己瞒过去了。 放完国歌,比赛正式开始。彦承趁着大家全神贯注看着比赛,双手扶着沙发背,小心翼翼地弯起脚趾,缓缓立了起来。 余光里站在沙发背后面的小子默默“长高了”几公分,孔爵撇过头,将少年刻意掩盖的忍痛的表情收在了眼底。 “承儿啊” “哈” 小孩儿给吓得一惊,连忙握紧了沙发背,愤恨地瞪着旁边沙发上一脸看好戏的孔爵。那张看起来有点让人讨厌的脸,正慢慢做出一个貌似极其诚恳的表情,“我想说的是,收紧你的核心部分,立直你的中腰,双手虚虚地搭在沙发背上,会更好地帮助消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周日一大早,城郊通往市区的高速总不是那么拥挤的,孔爵驾车载着萧泽和彦承,道路两旁整齐的松柏飞速在眼前闪过。 “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真忙不过来了。”虽是多年相交,萧泽还是不忘和孔爵致谢。身旁稳稳把着方向盘的人自然仍是一如既往的豪迈,“我现在闲人一个,不用白不用。再者” 瞟了一眼后座啃三明治啃得正香的彦承,孔爵不禁勾起嘴角,“我心疼的是晓希。有我帮你看顾着后面这家伙,你才能专心帮晓希准备不是。” 方才还大口咀嚼着三明治的彦承不自觉停下了嘴,透过后视镜一脸愤恨地等着孔爵,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好像只要有一分钟不揶揄自己就不舒服似的。握着三明治的手不禁紧了紧,咬剩一半的西红柿扑簌簌地掉出来。萧泽皱了皱眉,“早起十分钟的事儿,下次不许在车里吃东西。” “哦” 彦承抽出纸巾包起掉在地上的西红柿,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三明治通通塞进了肚子里。 孔爵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家伙儿一阵忙碌,不禁暗自感叹,萧泽在这群孩子中的积威可比他强多了。 三人把车停好,一同朝舞团的排练大楼走去,孔爵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神,向隔壁舞院的教学楼飘去。 “小心”大楼门口的这么几节台阶,孔爵险些绊倒在上面,亏是给萧泽一把捞住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萧泽,我去办点事儿,稍后来练功房找你。” 一句话还未交代清楚,人已经一路小跑到远处的林荫小道上了,萧泽倒少见他这么神神叨叨的时候,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事儿。 “孔爵哥怎么了” 一同望着树林间一闪一闪的身影,彦承好奇的问道。萧泽笑了笑,却是伸手抻着少年的耳朵,不解气地拧了一把,“还好意思打听别人。你和晓希又闹什么,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儿呢” 被萧泽哥这么一提,彦承不自觉地慢下脚步,是啊,等会儿就见着人了。自己还有点儿没准备好呢。其实,早已经不气了,说吃醋,也好像吃不起来,又说不出要为什么吃醋了。可是心里面,仿佛就有那么点小疙瘩,解不开,放不下,硌着人难受。 “今天,我就要两个字,状态。承儿,懂点事。” 萧泽一句话撂在仍旧呆立在门口的少年耳边,人已经大步走进了楼里。彦承陡然反应过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那始终领先自己几步的背影,忽然让人想起,一直以来被自己当做闪着光圈的偶像的萧泽哥,昨夜在自己的房门口那样讲过, “你得时刻记着,是你自己要走上这条路,也得记着,是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时刻记得。” “萧泽哥,你先进” 手指搭上门把的一瞬间,彦承突然露了怯,闪电般松开手,一闪身让给了萧泽。萧泽无奈,给了他个“就你事儿多”的眼神,一把推开了门。 “人没来呢。” “没人” 躲在萧泽身后一直低着头催眠自己让表情自然的彦承猛地探出头来,果见练功房里只是空荡荡一片。方才还不敢面对的尴尬瞬间变成了淡淡的失望明明自己准备了那么久台词的。 萧泽打量着承儿一脸阴晴不定不禁觉得好笑,想到自己和彦霖就是那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竟是没闹过这样酸里透着甜的小别扭。 “行了,去换衣服吧。” 两人一起朝更衣室走去,推开门,小家伙儿登时愣在那儿,晓希不是正带着耳机在那儿换舞鞋。 “晓希。” 萧泽扬声叫他。 “学长来承儿” 晓希抬头看清了来人,连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奔到了两人跟前。 “学长来了” 话是问了自己,眼神却向一边飘去,这小小的更衣间好像只因为自己就便得拥挤了许多。萧泽无奈,拎起背包闪了出去。“我去外边换。” 房间里只剩二人,一直埋着头的彦承忍不出偷偷打量眼前一周没见的情人,却正碰上晓希灼热的眼神。吓得想急忙闪避开,却又舍不得的再看看。如此对视了半晌,还是晓希先绷不住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切,我哪周没来除非你不想我来” 小家伙儿显然是赌气般地哼了一声。晓希却是忍不住抿起嘴角,能这么说,想是没那么生气了上前把人搂在怀里,嘴唇紧贴着耳朵, “这几天生气了” 蒙蒙的声音还有吐在耳边的气息,彦承瞬间就红了耳朵,想了一肚子谴责的话仿佛都给吹得烟消云散了。面对着晓希,生不出气了。可是心里,真的没有一点不舒服了么。不知道,彦承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气晓希没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还是该气陶乐钦霸占了晓希,还是像孔爵哥说的那样,该气自己技不如人呢想到这儿,彦承不禁有些沉默下来,小别重逢的小欣喜渐渐变得暗淡。一直想压下去的愁绪,又一点点在心口扬起头来。 “承儿” 晓希把人拉出怀抱,垂着眼睫渐渐变得沉默的情人让他格外内疚。“承儿,你心里想什么,说给我听成吗这一阵子,是我不对你” 后面的话,好像都没听见去,脑海里只记得晓希把重音放在那个“我”字上面。彦承微微抬起头,眼前的人正弯下身试图看清自己的表情,一脸担忧。多少次了,闹脾气,耍别扭,总是晓希先低头,先来哄自己的。这样在人前识礼谦让,练功时拼命吃苦,对自己,又百般包容的晓希,其实是有些心疼了呢。 “哎哪那么容易生气呢,我没事儿,晓希你也开心点。先上课去,等会儿萧泽哥该着急了。”彦承絮絮叨叨说着有的没的,人逃也似的离开更衣室。晓希对着一下空落落了的眼前,兀自为了那句“开心点儿”而凝着嘴角的笑容,一时,却又不知该给谁看。 走出更衣室,学长和彦承已经在把干旁站好,晓希连忙过去,在承儿身后站了。舒缓的音乐伴着阳光流泻出来,听到前奏就知道,是承儿热身时最喜欢用的 one thoand year。双手抱到二位,又撩起到三位,然后塌腰,拉长脊背,身体向前对折。时光仿佛一下都切回到三人在钟家的练功房里一起练功的场景。那时做着转腰,彦承从旁腰转到身后的时候,总是故意放松脖子然后垂下头倒着看着自己,自己也总是嗔怒的瞪他一眼那时的会心和惬意,现在竟是遥不可及的了么 沿着墙壁拾级而上,孔爵站在走廊一头,目光所及,是成排的小练功房。明明是一路跑过来教学楼的,到了这里,却不禁慢下脚步。左右两边的练功房里,孩子们个个专心的练习。也难怪,明天就是周一了,总要突击一下,自己那时候,不也是这样不过看看眼前新装的玻璃,新粉刷的墙壁,自己上学的时候,少说也是十年前的事了啊。 回味着学生时代的酸甜苦辣,嘴边噙着的总是笑容,不知不觉中,伴着回忆的调子,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眼前还有一扇门,角落里的练功房就是这儿了吧孔爵贴在门口看了看,屋里没人,大喇喇的推门进去,细细打量着房间。安静,偏僻,还有那么点不见光,倒像是陶乐钦能选出来的地方。 地上,整整齐齐堆放着负重,沙袋,垫子。 “其实他练起功来,挺拼命的。”脑海里转出晓希的那么一句话。孔爵不禁玩味地哼了一声,拼命练有什么好自豪好张扬的,拼命练的人多了去了。可他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突然软下来的一块啊。 孔爵在房间里转着圈,将这不大的房间打量个遍,浓浓的思绪,也层出不穷。垫子下边,露出一角咖啡色,孔爵低身抽出来,翻开本子,眼神不禁闪烁了片刻是陶乐钦的日记。 “也许是小小的幼稚一直在自己心中如此存在着,所以,确认得到了林晓希的帮助,就相信在不久之后一定会成为孔爵的学生。尽管我知道他是讨厌我的。” 短短几行字,拼凑着中文和日文,凭借着当年硬要看得懂原版动漫的执着,孔爵终于看懂了,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一页页从后朝前翻着,总是不多字,有对自己的崇拜,也有对晓希的态度,也有,对老师的想念。 “其实林晓希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共同练舞的时候见识了他编舞的能力,虽然不愿承认,可竟也是个了不起的角色。那他对自己的善意,究竟是真正的善意,还是虚伪呢” “孔爵真的是和老师很像呢。我那么努力的变得优秀,老师您有看见么您会来找我吗我很想念您,我能跟着孔爵练舞吗” 有那么一瞬间,孔爵有些想知道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子心心念念的老师究竟是谁了。一个时常目中无人的小子,日记中的笔触竟然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第一个老师孔爵迫不及待地翻到前面的日记找寻线索,口袋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是萧泽。 “怎么了” “新舞剧那边好像有事讨论,我得过去一趟,你帮我带下两个孩子” 哎说好过去帮忙的。孔爵看看表,竟是耽误了大半个小时, “我现在赶过去。” 把日记本插到口袋,孔爵一路朝舞团的排练大楼走去。赶到练功房门口时候晓希正自己练着比赛的曲目,萧泽正帮承儿练腹肌。 脚踝上帮着铅块,双手背在脑后,双腿并拢迅速地踢起。将将踢到三十度便遇上萧泽的手,要迅速弹回,如此往复。小幅度的快速踢起落下对腹肌是极大的考验。不过做了三十几个,彦承已经有些接不上气,不要说腹肌,大腿也酸痛地无法支持。 动作的频率明显慢下来,每次拎起双腿,上身也不自觉的扬起来,萧泽托住承儿再起抬起的脚踝,声音中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动作不标准的话,达不到训练的目的。” 话音未落,双手已经陡然松开,彦承一个没控住,双脚狠狠砸到了地上。萧泽却是毫不心疼的皱起眉头,“再来。” 这一年来,彦承早已习惯萧泽哥这样的严厉,纵然身体如何叫嚣着没力,动作也一定要样板书一样的做出来。小孩儿咬着牙根调动全身的力量,腰,背,腹肌,大腿,膝盖,每一处都不敢放松。可是,搜刮全身方积攒出一点点力气,才一鼓作气的把腿推上去,就在马上要轻松的前一秒被轻飘飘地打下来了。再想提气掀起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行了。“上身贴近地面,靠腹肌的力量,起来” 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萧泽哥只是用指节敲敲地板,彦承就忍不住一个机灵。几乎是绝望地闭上眼睛,没有定额,没有结束的时间。已经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下一个的时候,却还是要硬扛着腰板几乎要断掉疼痛,往萧泽哥要求的高度上抬。 堪堪熬到八十个,不给半点喘息的催促让承儿彻底脱了力,牟足了劲儿用腰腹的力量牵引双腿,却还是在一半就掉下来。小家伙儿已经急的满头是汗,萧泽看在眼里,心里也不舒服。第一天带着铅块做这个动作,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难得了。可练舞,偏偏是不能只要心疼就能给特权的。萧泽蹲在旁边再次敲了敲地板,“起来。要不然就别练了。我放你休息。” “别我不我练” 说不练仿佛比催着更有威慑力,承儿急的红了眼眶,想解释却累得连气都喘不上,更别提说出完整的句子。躺在身体铺天盖地的疲惫里,承儿怕极了萧泽哥真的要误会自己不肯练了,便一秒不敢耽搁地再次调动全身的力量把腿抬离地面。双腿用力过猛的举上来,却是被萧泽在三十度的地方生生给压了下去,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8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心里想着事儿,胸口难免像压了块石头,不怎么爽利,孔爵在门口倚着,远处地上的彦承满面狰狞,那架势仿佛世上找不出比这更痛苦的表情来了。堪堪捱到一百个,萧泽又逼着他在空中控二十个数,小家伙儿咬着牙身子几乎抖成了筛子,压着萧泽松口许他放下的一瞬间,人已经脱力地软成一滩水。 哎孔爵轻笑一声,踱着步子到彦承跟前儿蹲下,身旁的萧泽正帮手他解下负重。“叫他自己来。才十点半就这么要死不活的,啧啧,还剩下大半天呢” 这后半句刻意提高了声调,显然是说给彦承听得。果然,萧泽还没回话,孔爵已经满意地听到地上的人虚弱的声音,“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你就当我宠弟弟一回。” 萧泽不理孔爵,三两下就将铅条解了下来。他心里,是有自己的计较;平日里孩子们学舞上课已经够辛苦,原则内的事情,自己能多做些,就让他们少辛苦些。想来自己这一辈从前练舞的时候哪个不是在老师棍棒底下摸爬滚打 ,那时候想着自己若是有朝一日也能教学生,一定不让他们这么辛苦,如今真的做了老师就明白,每一点进步都是一滴血一滴汗换出来的。 孔爵却好似不买账,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彦承,一边反驳道,“宠得不是地方。” 萧泽抿嘴笑笑,不和他争嘴,只站起身收了东西,又去跟晓希交代了几句。一交代起来,不免又说的多了,孔爵见他迟迟不走忍不住上前催促,新舞剧的事,团里本来就没有多支持,让他们等久了,最后还不是找舞剧的晦气。 萧泽前脚出了门,孔爵才又腾出空来看看还在地上休息的彦承,“怎么样缓过劲儿就给我说说,早上都练了什么了” 彦承撑起身,还未答话,已经不禁瞟着一旁继续练舞的晓希。他的情人不管在什么样的状况下,都是这样专心练舞的。孔爵见小孩儿若有所思,知是他们之间的矛盾还没解决,可小小年纪就因为感情事影响练功学习,可过不了他这关。手指在那走了神儿的脑壳上一弹,小孩儿啊的一声捂住头,之间眼前的人好整以暇地绞起双臂, “怎么真羡慕晓希跳的那么好,就把没有用的情绪先放一边,争口气给人看看。力量练过了就起来,压腿” 坐位体前屈的变化动作双腿打开四十五度,两脚垫高二十公分,延长脊椎和双臂,上身向地面对折。彦承长呼一口气让上身向下探去,身旁孔爵哥不停地叫着“慢。” “慢慢下 脊椎向远处延伸,想象着有人在你头顶扯一根线” “手臂抬起来 身子还没下去双手急着着地干什么” 孔爵弯下腰粗鲁地抓着彦承手臂往上提了提,“我不是让你扒着地面乌龟一样往前抻,是让你以胯部为轴对折下去听不听得懂” 这行大礼般的延伸法让本来已经腹背酸痛的彦承难受的很,维持上身的平整一点点向下,如此的慢性折磨,还不如给孔爵哥一巴掌拍下去好受些。耳边还是不留情的呵斥,彦承生怕吸引了晓希的注意,或者,他已经注意到了,正看着自己呢 一想到这些,他如鸵鸟般埋着头,一点不敢让眼神飘过去。听见孔爵哥的呵斥,也只是点点头,却又怕他老人家看不见,只得在喉咙里咕哝出个“懂”字。 十五六岁的这些小心思,哪里逃得出过来人的法眼。孔爵冷哼了一声,偏偏退到一旁,双手叉着腰继续勒令他继续。 “接着向下以你现在的程度还差得远呢再这么磨蹭要不要我叫晓希过来盯着你” “不要不要”着实被这句话吓到,彦承一边呼着气一边慢慢压下上身 这样的体前屈,上身能和双腿折到一个平面上已经不易,更别说是要贴着地。大腿后侧和根部的韧带已经紧紧绷住,那熟悉的疼痛也沿着骨肉一点点攀上心头,可是这样的疼根本是连前菜都算不上的。这一点,彦承心里清楚的很,只得要紧牙根拼了命的向下,直到肌肉已经不自觉的抖起来,自己也无法再向下了。 就在这兀自与自己抗争的关口,一根手指抵在脊背上,哪怕只是一点力量,彦承也仿佛有了依靠般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果然,是孔爵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好了这才是你的极限下次两三下先给我下这个位置,别一寸一寸的磨洋工。” 彦承侧过头,偷偷看了眼镜中保持着尴尬笨拙的姿势的自己,没有丝毫美感可言,下一秒钟孔爵哥的巴掌已经落到背上,“手臂伸直向前看,脊背挺起来,再说一遍,向远延伸” “呃嗯” 一双宽大的手掌突然附在后腰上,自己还来不及反应疼痛便极具袭来,彦承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呻吟,已经感觉到这双手缓慢却坚定地压着自己向下。孔爵蹲在彦承身后,将重心一点点压到双手上。他自知这样的体前屈并不容易,也自然不奇怪手下大不同于平时的阻力。身下的小孩已经疼得忘记绷住脚背脚尖,双手也狠狠地扒住地面,孔爵在他身后,已经看得见后颈上突然渗出的一层汗珠。 彦承埋头紧闭住眼睛,黑暗中仿佛听得到肌肉和韧带中互相咬合的纤维一点点断裂地声音。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那样的疼分明就是要扯断筋骨的级别 被疼痛激的鼻尖一酸,眼眶突然就热了起来。彦承想起孔爵哥向前看的动作要领,连忙抬起头使劲儿地眨了几下眼睛。练了这么久舞,要说这点疼还要哭就没脸面见人了,可是镜中的自己,眼眶分明就是红了 如此拼命抵御一波强过一波地疼痛,小孩儿看着离自己下巴越来越近的地面不停地安慰自己,进步这一点点的都是进步 忍得住的扛得住的可是心底的某一处,自己却是在小小声祈求,或许能停下一会儿吧,哪怕就一会儿会儿也是好的。 余光里孔爵看见晓希那支成舞早就练的走了样子,情人在受苦受难,他那点儿神精神自然全部飘到自己这边来了。孔爵低头打量着手下兀自微微发抖,背上的衣服全部湿透的彦承,这样的惨况,就算萧泽见到也是会心疼的吧,可是在他这里,偏不会 练舞,哪有不把苦头掰碎了一点点咽下去就能得到好处的。所以,孔爵哪里会知道小孩儿一直在心中默念着不要跪下不要跪下,当下就狠着心将双膝抵在他背上,压了全身的重量下去。 “嗯”撕心裂肺一声闷哼,瞬间就将人的心揪了起来。彦承瞪大了眼睛望住镜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不想哭的,也不是哭,只是被疼痛刺激的眼眶红了些,眼泪,是坚决不会落下来的。 铺天盖地的疼痛仿佛一张大网把自己死死包裹住,终于忍过眼前的那一番湿润,彦承拼命用呼吸缓解这疼痛。然后他听见孔爵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晓希,你到这跟前儿来跳。我趁着这会儿帮你把动作把把关。 什么 被疼痛折磨的头昏眼花的彦承突然清醒起来。为什么要让晓希到他跟前来跳为什么自己这么丢脸的样子 彦承气闷的埋住头,越想,心里就越难过。几个月来,已经不断被提醒自己和晓希之间的差距了。每个人的话都是一样,你起步晚,基础差,和晓希有那么大的差距,要倍加努力才行。吃苦也好,努力也好,纵使有时偷些小懒,自己也一直都咬着牙撑过那些难捱的日子。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仍然无法得到满意,就连想要和心爱的人一起练舞的小嫉妒心也是奢望吗 陶乐钦三步并作两步地飞下十几级台阶,一路冲出教学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舞院的排练大楼。 那本日记可千万不要给他翻开看到啊。 上午发现日记本不见,他像疯了一样冲去那间练功房,掀起了所有垫子和器材都没有,可是自己昨天只拿着日记本去过那间小练功房的。大家都知道他常去那间小练功房,平时没人会进的 自己几乎问了一层教学楼的人,受了无数的白眼和冷言冷语才问到有人看见孔爵今早进去过那间练功房。 如果希望有人永远不要看到他的日记,那个人,一定是孔爵。 自己舍得脸面硬去参加为林晓希庆祝的晚餐,曾冲进练功房当着人家学生的面要拜老师,也曾抛满腔的优越感,叫林晓希帮自己练功。那本日记里,有自己全部的难过,思念,和不愿被他人勘破的软弱。那些小心翼翼的期盼和翻江倒海的思念,永远都只应该被自己压在心底,在人前就让他保留最后一点点自尊吧。 分针刚刚转过几格,仿佛已经慢过几个世纪,晓希不自觉的瞟一眼墙上的挂钟,越发的难以专心起来。纵然清楚知道练舞就是要这般辛苦,可是彦承满头大汗艰难地捱着拆骨般的疼痛,自己说什么也无法全情投入到舞蹈当中。 “晓希。” 孔爵摆摆手,叫他停下,“这么不走心的练,练多少次也是浪费时间,你歇会儿吧。” 晓希微微一怔,转念想着自己确实不在状态,便点点头,朝着彦承走去。这种时候,有个人陪着支持着,总归是好的。却不想自己才迈出一步就给孔爵哥的眼神制止住了,这表情丰富的学长看着自己一脸诧异,忙指指埋头在地上的小孩儿,又虚握着拳头在眼角蹭了蹭。晓希见状终于忍不住扯起嘴角,转过身偷偷笑了笑,本来心里格外沉重,却是被这为老不尊的学长给逗笑了。 彦承面子薄,孔爵哥是怕他红着眼眶,不想给人看见。晓希心里明白,却还是不顾拼命使着眼色的孔爵走了过去。彦承听见声音,茫然的抬起头。却见晓希微笑着在自己对面坐下,双脚一样搭在垫子上,然后压下身子,和自己四目相对。 “你干什么。。” 被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彦承不禁红了脸,连忙侧过头不与他对视。可是下一秒,双手却是被人紧紧地握住。耳边,是情人一贯温柔的声音。“我小时候也常常这样压腿,我知道有多疼。所以我想陪着你,和你一起坚持过去。两个人讲讲笑话,就没那么难熬了。” 彦承抿着嘴,欲言又止,心里,也是五味陈杂。眼前殷殷忘着他的,就是他爱的人,这个人温柔、体贴,与自己有过哭哭笑笑,却也仿佛,同自己越行越远。 “晓希你” 不过才说出三个字,彦承舔舔干涩的嘴唇,想着该如何措辞。谁想突然“砰”的一声响起,三人给惊得一震,纷纷抬起头来,原来是练功房的大门被人撞开。 “林晓希,孔爵在哪儿” 随着这一声一个熟悉的人影闯了进来,看清房间里的三个人,不禁瞬间僵直在那里。 这人,正是陶乐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 “陶乐钦怎么了” 晓希转身一骨碌站起来,眼前的陶乐钦,就那么一个人杵在偌大的练功房中央。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气息紊乱,却拼命保持着脸上的平静。半晌,他喉结轻动,“我找孔爵。” 孔爵站起身,彦承也连忙直起腰来,在晓希身影后蹭了蹭眼睛和满头大汗。 “不敲门地闯进屋来,打断别人的课堂,没有表示出任何歉意,哪怕是问个好。小田切的家教就是这样的” 穿过半个练功房直直望着自己的目光如炬。不并不如炬,远没有那样的灼热炽烈,从那深沉的眸子中射出来的,是寒如冰坚如铁的眼神,会冻伤割伤人。不知是因为跑步还是方才那一席话而红起来的脸,在意识到这一切后,退了热。陶乐钦几不可见地转开眼神,拒绝这样的对视,然而在一晃神间,他的目光透过林晓希,狠狠地盯住了那坐在地上的身影。 钟彦承,他认得的。萧泽的情人的亲弟弟,身体条件算得上不错,可是半路出家,没什么本事。如果不是仗着那层亲厚的关系,凭什么能是萧泽的学生,又凭什么陶乐钦尽力不去看一旁的孔爵,无声的苦笑又凭什么,能得到他的教导 “你能教他,凭什么不能教我” 半晌的沉静被打破,陶乐钦倏地收回目光看向了孔爵,那凌厉的力道仿佛激的空气都猛烈地流动起来。 “我就算是不如林晓希,那这个钟彦承呢总算强过他吧这么点水平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刻意压抑出来的平静终于一点点崩塌瓦解,越发激烈的话语将矛头直指彦承。 突如其来的无理挑衅惊得彦承一时愣在那里,下一秒,那些否定自己的评断像晴天旱雷一样在脑海中炸开,炸的周遭仿佛尽是白光,将他牢牢困住,看不见听不着。 原来,自己在他人眼里,就是如此的不济不堪。 同样被这状况打得手足无措的,还有林晓希。第一时间望向彦承,眼前的情人呆坐在原地,脸色发白,嘴唇不自觉的颤抖,显然是强自压抑汹涌的情绪。是真的被这话刺伤了吧,叫平日里点火就着的性子,这家伙早就已经和陶乐钦吵起来,甚至是扑上去动武也极有可能。可是现在 心里猛的一疼,晓希冲过去跪坐在情人面前,把陶乐钦和孔爵,哪怕是所有所有的伤害,都挡在了身后。 “还坐着干什么”空旷的练功房里陡然而起的一声呵斥,晓希和彦承惊诧地抬起头,望着一脸严肃的孔爵,半晌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们愣着干什么别人都说到头上来了,自己还不知道努力么林晓希 帮他压” “我不” 粗声恶气的一声吼,回声兀自还在房间里打着转。彦承死死盯着孔爵跟前的地面,无视身旁晓希偷偷地拉扯。就算跟着孔爵哥练功的时候被打骂成什么样子,也未曾这样斩钉截铁的叛逆过。可是现在,偏偏不行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让自己丢进了颜面。他不,他偏不 胶着的僵持把周遭的空气都燃高了几度,然而陶乐钦站在这中间,只觉得越来越冷。孔爵骂的越凶,钟彦承越是任性的顶嘴,他就越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这就所谓的,自己家的孩子,自己怎么说都行,别人就半点说不得吧。 陶乐钦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孔爵时,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激动。“我今天来,本来是想找回我的日记。可是现在,我更想问问,你当初说的那些门槛,是不是只是说给我一个人听的。那个王思邈,除了听话,没有半点灵气,恐怕你教个动作也要比别人多练个几遍。钟彦承条件是不错,可是半路出家,到现在也没练出个名堂。他们都行,为什么我就不行你,就那么讨厌我。讨厌到我已经为了你,没日没夜的练习那些愚蠢和枯燥的东西,都还是不行吗我不懂” 一直骄傲的,自信的,笃定的陶乐钦,从未有过这样的样子。林晓希忍不住回头望向他,心情复杂。求而不得的滋味,他很清楚。一直未能拜到学长门下的五年,他何尝没有问过无数个为什么。可是,只是因为求而不得,因为想不明白,就一定要说伤害别人的话吗望着眼前因为拼命压抑而微微颤抖的情人,晓希再也无法保持沉默。“是,你是不懂” 陶乐钦诧异的转过头,没想到陡然回应自己的,竟是那个一直没有做声的林晓希。 “你所有的练习,所有的努力,不是为了孔爵哥,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你自己。扎实的基本功和过硬的技术技巧,本来就是一个舞者的地基。就算是你知道的萧泽学长,每天也都要花两三个小时来巩固练习。如果你觉得愚蠢觉得无用,就不要练习,我以后也不会再帮你。而且” 晓希顿了顿,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到那眼神中一纵即逝的受伤。 “而且你没有资格,说彦承和王思邈。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心酸,他们的努力,你没有半点发言权。” 有那么一瞬间,陶乐钦发觉自己也许是有些介意这些话的,毕竟这个林晓希啊自己对他的感觉不管如何复杂,现在看起来,他似乎是自己唯一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啊。更何况,那样用力的握着钟彦承的手拼命守护的样子,让他更加想念老师,想念曾经,也有个人对他如此关爱守护。 恍惚间眼前的光亮仿佛被挡住,陶乐钦定了定神,是孔爵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前,心脏狂跳仿佛让他整个人都震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所能等到的,到底会是什么。 “陶乐钦,” 孔爵静静盯着眼前这乌黑的眸子,冰冷的语气里,夹杂着怒气。 “你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根本不懂的尊重,不懂得尊重别人,也不懂得尊重舞蹈。一个连人都没学会怎么做的人,还学什么舞蹈” 一字一句越发的激动,以至到了后来,竟变成了不留情面的训斥。孔爵从裤子后面口袋里拿出了陶乐钦的日记本,狠狠摔进了他怀里,“陶乐钦,你给我牢牢记住,我永远不会做你的老师。这本日记,我就是看了 想找我算账,随时欢迎。现在请你出去。” 修长的手臂扬起,食指直对着门口,陶乐钦死死攥着笔记本,终于爆发,“我一定要做你的学生,总会有一天,这句话你怎么说出来,就会咽怎么回去” “你一定要做我的学生,是因为真的想还是因为我不肯教你。”在少年转身离去的一瞬间,这一句话,淡然、冷静,仿佛圣贤对众生的无限怜悯,悄悄降落在陶乐钦身前,让他陡然定住。然而,下一秒钟,这背影的主人终于下定狠心,毫不迟疑的离开。 孔爵望着被甩的不断震颤的门,心中从未有过的的疲累。 然而房间终于归于平静,仿佛从来没有过一个不速之客,也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晓希看着眼前依旧一言不发的彦承,心里百般心疼。可是除了紧紧握着他的手,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最先打破沉默的,永远是孔爵。没有给两个孩子过多的时间,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身前,孔爵提脚踢了踢晓希,让他起来。 “这是什么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么” 分明也是平日里揶揄打趣的话,却听得出孔爵哥那一肚子火。晓希分外不舍的松开拉着彦承的手,站起身,他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心里有多不如意也不能再任性了。可是彦承呢,双脚还搭在垫子上,眼光依旧定格,听见孔爵哥的话,只是微微抿了下嘴,却还是固执地没有动。“孔爵哥” 晓希张了张嘴,显然是想帮彦承求情,孔爵却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叫他不要管。 抬脚将垫子向两边踢了踢,孔爵绕到彦承身后,还没待小孩反应过来,已经捞起他双臂,膝盖抵着他的脊背将人一下子压到了地上。 “疼” 毫无预警的疼痛陡然袭来,彦承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可惜背上像是背了千斤的秤砣,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动不得万分。孔爵哥的声音已经在头顶响起,“动什么动方才坐定定地在顾影自怜时怎么不动,耗腿也不耽误你委屈。” 又是毫不留情的斥责,彦承咬着嘴唇赌气般的狠挣了几下,却始终像被钉住的虾米一样徒劳,终究无力的瘫在地上。可是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泪就扑簌簌的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练练功就哭了,我看也不要学舞蹈,回去当钟少找八百个下人侍候你好不好” “我不要” “孔爵哥” 一声是带着哭腔的任性,一声,是晓希情急之下的恳请。平日里,孔爵哥手狠口重,时而毫不留情的揶揄讽刺,却偏偏总能制住彦承。可这次 “孔爵哥,我能和彦承单独呆一会儿吗” 晓希期盼的眼神那样望着自己,能说不行么孔爵站起身,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萧泽把两个孩子交给自己,可是这一个早上都闹了些什么 练功房的门被轻轻关上,只剩下两人的房间里,隐秘的哽咽一点点变为啜泣,细碎的哭声也渐渐放肆了起来。晓希跪坐在彦承跟前,看着情人被汗湿的发丝,听着那一声声的哭泣,只觉得心如刀绞。有种要把整个人狠狠揽进怀里的冲动,只是举起双手,却又不敢触碰。承儿他,还愿意靠在自己怀里么 不知道该如何劝慰,晓希只得小心翼翼去拉情人,想要帮他推开了脚下的垫子。 “承儿,起来把腿放下来,就歇一阵好吗你的努力别人看不到,但我看得到,我都知道的,对不对” 我们一起跟着学长练舞,每次力量你都多做那么多组软开的时候,学长也压你压得最多。还有之前参加比赛,学长动了藤条,彦霖动了戒尺。还有还有为了学长生日,我们一起练的朔风传” 晓希拼命回忆着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直到眼前固执地要把脸埋起来的情人终于一点点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只一瞬间,自己尘封的泪腺也突然被触动,眼前立刻就氤氲了起来。 “这一切,我们都是一起走过的啊你受的苦,挨得累,偶尔发的小脾气,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至少我知道,学长知道,彦霖哥孔爵哥我们都知道” 一道身影在眼前闪过,晓希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满脸是泪的大男孩已经猛然撞进自己的怀抱。一瞬间的诧异,下一秒晓希狠狠收紧手臂,将情人死死地揽在怀中。一直隐而不发的伤心终于发作,彦承靠在情人的肩膀上,泣不成声。 “我疼晓希我心里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舞校大院里的人工湖前,一直定定站着的陶乐钦猛地扬起手臂,那本深棕色羊皮的笔记本划出一道悲凉的弧线,砰地跌落在湖中。 不知道是如何让自己平复下那汹涌的情绪,只记得自己冲到这湖边,望着这平静的湖水发愣,一暮暮往事,来到中国后的种种,一一在眼前闪过,直到灼热的日头,已经转到了西边。 回忆也好,思念也罢,随着日记通通都抛掉通通都不要了就算这几年来如何自欺欺人,心底有个声音总会不时挑衅地说不会的,老师不会回来的 就算那么努力,那么拼命变得出色想要被注意到也未曾得到来自老师的一丝音讯 那落到纸上的字字句句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个人心里,也许从未有过自己。那么这些年来的幸运、坎坷、想要对老师说的种种留着又有什么用,徒增奢望而已 从今往后,不再痴心妄想,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他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可以像从前跟着神崎老师那样,留在首都舞院,上课、练功,做个标版的好学生 陶乐钦颓败地靠在身后的树上,远处湖中的纸页,一点点浸湿,一点点下沉,一点点淹没过往的所有,也仿佛一点点淹没胸腔中仅存的空气 湖面上,仿佛只剩下棕色的一角,肉眼难辨。陶乐钦怔怔望着那最后的一角,内心,也仿佛溺了水般难受。他突然发了疯地冲进湖里,顾不得脏污地死水奋力游向已经彻底沉没的日记。 不可以的。怎么可以丢掉,怎么舍得丢掉呢老师心里是有我的,一定有的 他没有回来,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就如他当初不得不离开一样。那个用一双温暖的大手把狠狠跌倒的自己稳稳拉起来的人,怎么会永远忘了他呢。 无视漫到口鼻的水腥味,慌乱地在水中摸索,指尖终于碰到吼吼的羊皮书面,便发现宝物一样的抓起来,高高的举离水面。他不能把这一切都丢弃 陶乐钦护着日记奋力爬上了岸,一下子扑到岸边平整的大石头前,颤抖着十指摊开了书页。可是,满眼都是氤氲的水笔色,辨认不出一丝字迹。不会的不会的 没有完全浸透,还会剩下什么的晾干了就好了太阳,太阳呢挪开身子在让太阳照在润湿的纸页上,期望那一点点阳光,能晒干纸页,温暖自己冰凉的心 那一日的午后,是浑身湿透的少年,跪坐在大石前,不顾路人诧异地指指点点,一边小心翼翼地翻着柔软脆弱的纸页,一边喃喃自语。末了,终于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深深地埋下头。 老师走后的无数个日子里,第一次,他哭了。 就算等不到老师回来,就算做不成孔爵的学生,就算自己从今往后都是孤身一人。是不是至少还有从前思念的每个日夜里落下的笔触给自己安慰可惜,连这最后的抚慰,也被自己夺走了。满纸的墨色,有如蜡染过的白布,什么都没有剩下,只有黑暗中斑驳蔓延的空白。 其实,他没有那么喜欢一个人独处。独立优秀的伪装,是保护自己的外壳。努力地适应一个人,努力地变得优秀再优秀因为他怕再没有一个人能像老师一样,就算窥探到了最脆弱最不堪的自己,也不曾嫌弃,倾心扶持。 可是一个人,会苦,会累,会冷,会寂寞。他怀念曾有个人笃定地说,从今往后跟着我学舞;他怀念自己完美地呈现后那个人偏要遮掩住满眼的赞赏怕自己骄傲自满;他怀念自己抵触不肯练基本功时老师黑着脸逼他妥协他怀念自己能叫他老师,他严厉的面容下存着满满的、父爱一般的关怀的时候 日头西沉,学长载了彦承回家,孔爵哥去火车站接思思,空荡荡的练功房里只剩下自己。晓希坐在把干旁,用绷带紧紧缠住酸痛的脚踝,上午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环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的很紧,除却最初的几声痛哭,怀里的人再没弄出什么大动静,然而越是那般拼命隐忍下的轻声抽噎,越是让人心如刀绞 后来,陪着他聊了很久。从一开始如何心心念念琢磨着点子跟萧泽哥学舞,到开始学舞后有苦有泪的点点滴滴,再到如今受到的诸多质疑。这许多许多,彦承慢慢地说,晓希细细地听。末了,晓希也会挑拣些自己的事情说,彦承听过的没听过的,模模糊糊本来都不记得,可是一丝丝回忆起来,好像又说不完。直到小家伙终于渐渐抛却开悲伤的情绪,一点点振作,连日来的误会和生疏也终于冰解。 绷带一圈圈紧紧地缠住,将末端撕开两半打了个结。许是勒的太紧,晓希不经意皱起眉头。 “不要想太多,回了家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临回家的时候,他帮彦承收拾好背包,忍不住又多嘱咐几句。可是忘不了柔和的日光下,承儿听了自己的话,点点头,然后轻声地说,“还要好好练功。” 这根刺扎的太深,就算用了那么久将它轻轻拔出,那伤,总还要一阵子才能好。满腔只剩浓浓的心疼,晓希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情人的手臂,无声的安慰。没想到还是小家伙大方地回握住自己的手,操着有些干哑的嗓子说,“别担心我答应了你要放宽心往前看,也答应了萧泽哥明年一定考得上舞校。这军令状都立下了,还不得破釜沉舟一回。” 嘴角还是同平时咧的一般开,那语气也大大咧咧的与往常无异,可是这么听着看着,总是那么不是滋味。 泛着浓郁药香气的跌打酒立在手边,是来上夏季课的时候从家里带过来的。自己平时想不起来用,从学长拿给自己到现在,只用了小半瓶。晓希将这玻璃瓶拿在手里,突然想起自己也曾送过一瓶给陶乐钦。 陶乐钦 晓希忍不住皱起眉,虽然伤害了彦承,也把孔爵哥气的不轻,可是他自己恐怕也没那么好过吧。有些话,说出来总是伤人伤几的。可是孔爵哥向来豁达,凡事看得开;承儿有自己,更有学长和彦霖哥,可是那个人 这会儿,又会在哪里独自疗伤呢 萧泽同往常一样,伸手帮不长记性的小孩儿把冷气调回二十度以上,顺着门缝听见少年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才放心的关上门回房。拿出一本还未读完的书,靠在床头,借着头顶的读书灯继续品读。这几年来,彦霖有应酬晚归的日子,萧泽总习惯了这般等待。可是今夜,似乎心不静呢。一段段话从头读到尾,却好像没读过一般,竟然不记得讲了什么。萧泽放下书,无奈地捏了捏眉头,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孔爵哥这么晚还没睡” “嗯。思思今天回来,有点兴奋又有点想家,又闹着练晚功,折腾到现在才睡。” 一向硬朗风趣惯了的声音带了些疲惫,萧泽知道他还惦记着彦承。 “承儿睡了,折腾了一天,晚上还上了三个小时的课,早撑不住了。” 电话另一头的孔爵兀自点点头,忘记了萧泽其实也看不见,“睡得着就挺好,半大小子的心事,能存的了几天。我打电话来,是问问今天团里找还说了别的什么” 上午萧泽开会回来,自己先跟他交代了陶乐钦的事儿。再问及舞剧的事儿,萧泽只轻描淡写的带过,可孔爵总觉得,这事儿不是这么简单。萧泽推了团里两个正剧,却一股脑劲儿的要和年轻人排演自己编导的舞剧,团里怎么可能不给压力。 “能说什么啊。团里排舞剧,从来都是大会小会不断地。更何况这次是同时排两个,人手调配场地占用的事宜都要重新说一说。” 团里的这一套,孔爵也都明白,便也没再多问。萧泽又和他简单说了几句,叫他不必担心彦承,看着时间晚了,便挂了电话。 彦霖还没有回来,房间里安静的很。萧泽关了头顶的读书灯,疲惫地靠在床头,只留下一盏奶白的小灯给彦霖。 “团里现正全力备战陈老师的舞剧,朝鲜艺术团要来交流表演,咱们舞团和附属学院负责接待,人手和场地都紧张的很” “你是团里的顶梁柱,关键时刻,可得帮着舞团分忧。不要太关心自己的那点小成就,该让步的,就及时让一让。” 不是不想让,是不能让。酝酿了许久才终于成型的舞剧,编导系的两个孩子巴巴地盼望了多久,自己一口答应下,要赶在美国两个大舞团甄选之前让舞剧上映 萧泽狠狠心,还是张了嘴,“团里演员不够,让陈老师的舞剧先挑,挑剩下的,有几个,算几个。至于场地,两个大排练厅我都不占用。团里不是有个旧礼堂吗,打扫打扫也能用的。条件艰苦点,我们都能克服。可是舞剧的排演不能停。” 团里的老领导听了这话脸都气的发绿,差不离要指着萧泽的鼻子骂了。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功利心这么重,公私不分,连点主次都没有了。自己的利益就一点割让不得了”萧泽不反驳,领导们说什么都一一听了,可是他的底线,一步也不能退让。不抢演员,不抢场地,不耽误正事儿,团里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吹胡子瞪眼言语批评都好,最后也只得点头。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是彦霖回来了。萧泽从白天的回忆中睁开眼睛,想起老顽固们的一场恶战,只剩苦笑。无论过程如何,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很好。 “还没睡”彦霖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带着淡淡地酒气。明知道爱人一定会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萧泽轻声应了,下床去洗手间帮他准备淋雨。而后,身后的酒气渐渐近了,下一秒,后背靠在温暖的胸膛上,爱人的下巴,抵在了肩头,“晚上想没想我” 喝了酒,就更像个大孩子了。萧泽“切”了一声耸了耸肩肩头,将大孩子抖了下去,“想你一身酒气的熏死我快洗了澡,不洗干净不许上床。” “也好。” 彦霖立刻扒下沾了酒气的外衣,萧泽转身帮他去拿睡衣,却突然被人从后揽住腰,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唔啊”踉跄了几步正好倒进了淋浴间,自己也一下子撞在情人宽厚的胸膛。你 温热的水柱从头顶砸下来,连这一身睡衣都淋湿透。萧泽眯着被热水冲的睁不开的眼睛,不禁气结,一拳重重擂在彦霖胸口,见他夸张地叫着痛,总算出了口恶气,也再忍不住,笑出声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 收件箱里是清一水的广告邮件,孔爵移动着食指,光标沿着一排邮件爬升到顶端,熟悉的收件人地址旁显眼的99昭示了多年来那个人的杳无音讯。想念、担忧、愤怒、心寒,小叔叔离开后的千万种情绪,到最终,都化作几年来一封又一封的牢骚倾诉。 孔爵同往常一样点开新建邮件,望着空白页上闪动着的光标,突然就没了说些什么的欲望这许多年走过来,自己已不再是当年的愣头小子,每每遇到不如意的事情,无论人前怎样豁达潇洒,夜深人静之时,总不免与是长辈亦是朋友的小叔叔唠叨几句。即便未曾得到一丝回应,可是多年相处,仿佛猜得到小叔叔会如何冷着脸说这根本不算是事儿,或是深深望着自己,厚重的积威便能压的自己不敢自怨自艾。再后来,能让孔爵心思烦乱的事情并不多了,挂心的,不过是家人、几个交好的朋友,几个看好的后辈;却已经改不了不时会和小叔叔聊聊的习惯。 “海言兄,你这一走也是七个年头了。这几年,我也再没和谁发过火,再没大声骂过人。可是今天,偏有人激了我一肚子火。你说,我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那小子曾有个老师,说起来奇怪,我总觉得很像你。可是怎么可能呢” 鼠标轻击,屏幕上显出发送成功几个字。孔爵长叹一口气,合上电脑放到一旁。想到白天的一幕幕,便忍不住仰面靠在床头。 着实可恨哪怕心里对别人,对舞蹈又一点尊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做不出这样的事可是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日记本上的字字句句。那样不管对方收不收得到都坚持写下去的惯性和执着,竟然和他有几分相像。还有今天那孩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好像是真的带着些许落寞。他是伤害了许多人,可是自己,到底是不是也伤害了他呢 一阵微风袭来,床垫轻颤了几下。孔爵侧过头,身旁熟睡的小家伙正把身子蜷成个团,显然是被凉风吹得有些冷了。哼头发也不知道擦干了就睡。孔爵轻笑一声,扯过一旁薄薄的毯子给他盖上。望着小孩儿恬静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替他拨弄滚乱了的刘海。 思思的航班晚上才到首都机场,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时差,本是疲惫不堪,可是小家伙一上车就给自己承认错误。说是自己偷懒了,这几天来都没有好练功。思思本来只跟孔爵要了三天假,可是爸妈这几年在国外打拼出一小块事业,便要带着自己出国玩玩。好在老师宽容,批了自己多些日子,可是一下子耽误了两周,自己在外面也没有好好练功 小家伙在车上坐的端正,还无意的朝自己这边扭着。皱着小脸满眼的诚恳愧疚,恨不得车上立刻有个洞给他钻进去。孔爵点头听着,倒是不以为意。小孩子放假,本来就是该好好放松。将思思送到他爸妈手上,也早料到这些了。还是孩子,暑假撒丫子放开了玩,总是难免的。可小家伙却是愧疚的很,一到家就要冲去练功房把功补回来,孔爵好说歹说把他硬拉了回来。练功也不差这一晚上,休息不好影响了接下来几天的状态,反而得不偿失了。小孩儿知道老师说的有理,总算不再坚持。收拾好东西本想洗个澡,洗手间的花洒却突然坏了,孔爵便叫他来自己房间洗澡。 大半夜的无处叫修理工,趁着思思洗澡的功夫孔爵本想自己去修修。可惜他真的不是做这一行的料,鼓弄了半天,喷头没修好,自己却淋湿了大半。思思披着大浴袍从洗手间出来,就正撞见老师脱下半湿的t恤,露出强健的上身来。 半月没见其实有点想老师了呢。 孔爵也要去冲个凉,见小家伙没有要回去睡觉的意思,知道他有一肚子话想说。毕竟,抛却开练功的事,这孩子其实还沉浸在两周来愉快的旅行中呢。孔爵笑着扯了扯思思的耳朵,叫他自己去厨房热杯牛奶,边喝边等着。谁想自己速速冲个凉出来,这家伙已经倚着枕头睡着了。 许是脸上被拨弄得有些痒,思思抓了抓额头,一个翻身又把毯子压在了身下。孔爵望着他屈起来骑着毯子的小腿,不禁无奈地摇摇头,明明和晓希和承儿只差个一两岁,怎么就觉得那两个已经是大孩子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却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可是这个小孩儿回来了,连日来总觉得空荡荡的房间仿佛活络了不少。孔爵不自觉扬起嘴角,小心翼翼的扯出毯子重新给他盖上。关了灯,仰面躺在床上,清风阵阵袭来,吹散了暑日的燥热。身边是小孩儿疲累了一天后深沉的呼吸,可是向来沾枕头就着的孔爵却少有的没了睡意。翻来覆去脑海里尽是些从前不会想,或者已经不再想的事情比如说小叔叔为什么一走这么多年,他到底去了哪里。比如说陶乐钦。其实也是个孩子,自己对他,是不是过分了如果是萧泽,一定不会这么做。如果是小叔叔,他又会怎么做 辗转反侧。 孔爵没有设闹钟的习惯,一觉睡醒,便知道今天晚了。伸手摸过床头柜上的闹钟,透过只能眯开一条缝的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果然,七点四十。 “呵。看来强大的生物钟还比不过睡眠不足啊。” 孔爵揉按了两下酸涩的眼睛,一个翻身坐起来。身边的床已经空了,只剩下叠的整整齐齐的毯子。想也知道小家伙满心的不安,孔爵便故意慢悠悠地刷牙洗脸冲了个凉。待洗漱好一走出卧室,迎面就扑来早餐的味道。绕到餐厅,果然桌上摆着香粥花卷和现炒的几样咸菜,孔爵忍不住微微一笑,还是个孩子,这点小心思谁还看不出来。 为了不辜负小家伙一大早的忙碌,孔爵坐下香喷喷地吃了一顿,甚至还比平时多喝了碗粥。如此又磨蹭了半晌,看看表,已经八点十五,孔爵便起身去看看小家伙。 一步步走近练功房,悠扬舒缓的乐声便一点点清晰起来。孔爵悄无声息地在门口看着,把干旁的思思正一心一意地坐着热身。动作一板一眼,舒展顺畅,不见半月来未曾练习的生疏。虽然放任小孩沉浸在怕自己退步而惹老师生气的恐慌里,孔爵心里却是有底的很。思思从小练舞,多年的功底沉淀至深。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熟练,不那么容易忘记。 五位脚的grand ie,站直,然后接起reeve,双手是七位的arabesque却不知怎么的,小孩的身形竟然微微晃动,站不稳了。 “中腰立起来 收紧屁股和内侧胯” 孔爵及时提醒。 然思思却给这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条件反射地绷紧全身,好在最后还是将将找回了平衡。可是老师的到来让练功房的气氛瞬间冷掉了几分,思思僵硬地落回脚跟,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忘记了下面的动作。从没想过这几乎快要成为条件反射的热身也能被突然忘记,思思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看着老师已经走到旁边,脑袋却是越着急越是空白,背上顷刻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大四位。这也能忘 ” 孔爵黑着脸又给小孩儿提了个醒,见他哆哆嗦嗦的迈步压下身子,不禁一阵无奈,真搞不懂这是紧张个什么。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孔爵索性绞着手臂站在一旁,仿佛带了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王思邈,把他看的背后发毛。连续半个小时不停的动作并不轻松,一套热身下来,思思几乎浑身上下都脱了力,恨不得整个人扑到地上。可是老师还从旁看着,再怎么累也只得一只手撑着把干勉力站着,偷偷地喘着粗气。 孔爵看在眼里,知道是骤然恢复训练,体力有点跟不上。虽然向来在练功的时候不容情面,却还是默许了思思多两分钟的休息时间。 “我不出声还跳的好好的,我一来你看看你做的那是什么。还生怕跳的好了我不收拾你了是不是。” 王思邈抖筛子似的摇摇头,接过老师扔过来毛巾默默擦汗,也不接话。孔爵便趁着这功夫摆弄地上的垫子。 对平日里的顺序再熟悉不过,思思见状连忙放下毛巾,回身跑到把干旁用心地踢腿。从小学校里的老师说过,压腿前要好好地活动开了,不然受伤了是大事。更何况自己,又偷懒了大半个月呢。 活动地差不多,见老师也弄好了,思思便小跑着到了跟前。孔爵踢踢垫子,言简意赅,“横叉。” 小孩儿飞快地俯下身,双手撑着地面,轻巧地一蹦,两边已经搭在垫子上,感觉老师已经走到身后,便连忙伸直手臂压下上身,尽量靠着自己的力量让胯部努力下沉。孔爵蹲在他身后,检查了下动作要领无误,便伸手试探性地按了几下,远没有想象中紧绷,看来小孩儿的基本功练得扎实。 一双大手附在自己腰胯间,温暖的触感特别熟悉。感觉大手把自己往后拉了拉,思思知道自己又是不自觉的往前冲了。俯身压胯的时候,稍稍往前蹭一点,就会轻松许多。这是小时候大家都会的偷懒方法,可是现在他没有想偷懒,生怕老师不高兴,思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更加努力的放松。可是随着老师的力道一点点增加,他能感觉到拉伸的痛楚越来越明显。 左右两边是各三个垫子,孔爵压着思思一点点向下。眼前的小孩只穿着背心短裤,露出白净又纤细的四肢。两腿直直地打开,膝盖和脚尖绷得紧紧的,双臂贴在耳侧向前延伸,腹部以上也服帖在趴在地上,从背上看得出肌肉和肩胛骨的线条。 孔爵不禁看了看手下,小孩儿的屁股上也没有几两肉,自己一双手扶在上面就仿佛都能盖得住。一手摸着他胯根,一手接着向下压。思思的筋骨,远没有承儿那强健而有爆发力,也不如晓希那样修长而有韧性,就是那么软软的,细细的,仿佛是拉伸的狠了就能给抻断似的。 一直向下的势头突然滞涩了一下,孔爵猛地回过神,暗恨自己怎能在这个时候走神。很明显,小孩儿忍不住疼绷着不敢向下,可是还没待自己说什么,这副身体又陡然放松,软下来不少。如此反复了几次,孔爵终于品出来思思是自己在跟自己作斗争。这样的孩子让人可怜又可爱,孔爵安抚地拍了拍小孩的屁股,在他再次软下来的瞬间缓缓加力。手下的身子终于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闷在地上的呼吸声,也渐渐变得急促和沉重。直到胯间离地面还不到五公分的时候,小孩儿突然紧紧地绷住。孔爵心中一凛,连忙卸了力道,好在没有拉伤。 “肌肉极度拉伸的时候还硬要使力绷住,那不是奔着拉伤去的么。要是真下决心努力把落下的补回来,就豁出去这个疼,别软一下紧一下的。” 老师的声音就这么在耳边响起。思思额头抵着地面,不愿意给老师看见自己拼命忍痛纠结的表情。可是今天的老师,和平时很不一样。要是平日里,老师要么是拧着眉头训人,要么是扬着眉毛不痛不痒地揶揄几句,哪一样都能让自己一阵心惊。可是今天总觉得老师似乎是有些累了,虽然也是数落自己,可是比平时唠叨了许多,也第一次听得出来,老师给他压腿的时候,其实也心疼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30章 “你的柚子汁。”早餐都已经摆上桌,萧泽把鲜榨的柚子汁递给情人,彦霖折起手中的华尔街日报,揽住他肩膀在面颊落下一个吻,“谢谢,不过今天怎么做西式早餐了” 萧泽抿嘴一笑,“天天吃清粥白菜豆浆油条,你不腻孩子也腻了。” 彦霖闻言点点头,“也是。承儿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昨晚回来萧泽和他说了白天的事儿,彦霖嘴上说着男孩子多经历点没什么,心里却是浓浓的心疼。学舞之前,他这个弟弟三分学习七分玩闹,论学业在年级里算领先,论家世也不比别人差,又有他和萧泽疼宠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是,自从这小子开始学舞,挨了多少打罚且不说,时时伴随左右的挫败感,成绩不尽如人意的压力 可是,谁叫他偏要去走这么一条不容易的路呢当中的艰辛无论有多难过,做哥哥的不管有多心疼,也只能尽心鼓励支持。 说话间楼梯响起砰砰的脚步声,彦霖方抬起头,弟弟已经带着一身水汽做到餐桌前。 “干什么累成这样再使点劲儿楼梯都给你跺塌了。 ” 彦承正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听见哥哥数落不禁不好意思地笑笑;晨练完又洗了个澡,他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哥你今天怎么没急着上班。” 抓起萧泽哥做的美味三明治,彦承毫不犹豫地大咬了一口,还不忘含糊不清地和哥哥搭话。今天自己起晚了些,晨练和早饭都推迟了,照平时哥哥已经急着去公司了才对。彦霖自然没说是因为担心弟弟的情绪,只推说公司不忙。一顿早饭吃的愉悦,席间三人聊着天,彦承也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彦霖猜想有晓希和萧泽开导,小家伙应该想开许多,自己一颗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饭后萧泽要外出办事,便交代了承儿上午先自己在家练功,自己则同彦霖一起出门。一走出门口,彦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养儿方知父母恩,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爱尔兰看看萧叔和董姨。” 望着情人淡淡地黑眼圈,萧泽点头应了,“嗯,忙完这阵就去。” 谁能想到面对商场上的阴谋倾轧都能安眠的情人,却因为弟弟的心事,整晚失眠呢 同彦霖告别,萧泽驱车朝市区舞院旁的咖啡厅驶去,新舞剧的事,还是要跟大伙交代一番。走进咖啡厅,两个年轻人已经等在那里,舞院编导系应届毕业生,一个叫张凡,一个叫何家齐,新舞剧最初的原型,就是两个人的构思。 “学长” 看着萧泽来了,两个人连忙起身,可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另一个人追着学长的脚步进了咖啡厅。定睛一看,两人不禁张大了嘴愣了在那里, “孔孔学长” 萧泽闻言回过头,果见是孔爵,不禁莞尔一笑,“时间刚刚好,来,坐下一起说。” 伴着两个毕业生的震惊,孔爵和萧泽依次落座,各自点了咖啡。张凡和何家齐望着眼前两个神级学长,心情澎湃的难以言喻。他们也算是系里的尖子,才在从前的活动中得见孔爵两次,和萧学长虽算认识,但讨论舞剧之前也不算熟。如今能和他们坐在一起共同商讨,两人双手捧着咖啡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只直着眼睛地在两位学长间看来看去。孔爵见状不觉好笑,抄着汤匙轻磕了几下盘子,“喂喂再看眼珠子都飞出来了” “呃对不起” 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回想起方才的失态表现,两人不禁一阵面红。萧泽看在眼里,也忍不住笑了,只得暗地里捅了孔爵几下,言归正传。“两件事要和你们说,第一,舞剧的主人公,我觉得孔爵更适合,他也同意了参演,所以,你们好好谢谢学长吧” 二人一听此话,眼睛不禁冒出光来。方才见到孔学长,以为只是萧学长邀来做些指导,却没想到每部舞剧都是大制作的孔学长竟然同意参演他们的作品。两个年轻人连忙激动地各种感谢,孔爵也与他们玩笑着,说只要排练的伙食跟得上标准,什么都好说。萧泽见两个师弟师妹开心的像孩子一样,想到自己能够和孔爵同台演出,也不失为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第二件事,你们近来应该已有所耳闻,团里接下来也忙着排演新舞剧和接待朝鲜艺术团,场地和人手都不太安排得开,所以演员要让团里的舞剧先挑,挑剩了是我们的,至于场地,就用校东门附近那个旧礼堂。各方面条件虽然可能艰苦点,但是排练的热情和质量不能差。” 萧泽说的云淡风轻,孔爵从旁听着,却不禁挑了挑眉。昨天团里领导找萧泽谈的,恐怕就是这些事了。放着大制作不接,非一心扑到两个小菜鸟不成熟的编舞中,在团里最忙的时候不但不帮忙,还要要人、要场地。在这重重压力下费力斡旋,是多么不容易。 团里给学长的压力,张凡跟何家齐也是早有耳闻的,本来已经抱了此事不了了之的心思,却没想到萧学长一口答应下,就竟真的实心实意的去做。当下哪里会有怨言,只诚恳地答应着,场地不好可以克服,演员参差不齐,就练到整齐,人不够,还有舞院的同学可以帮忙,学长们都能够如此倾心相助,他们,更没有资格不拼尽全力。 两件事情交代完,四个人又商议了良久,萧泽叫他们定出个具体排练方案来,演员和场地都联系好,就可以开始排练了。两个年轻人领命回学校办事,孔爵则陪着萧泽在咖啡厅又多坐了一阵。 眼前的萧泽望着窗外,不时轻啜两口咖啡,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和现在的形势太不相称,一直沉默着的孔爵终于忍不住开声。“也就是你这个死心眼的脾气,非得和团里拧着干。” 萧泽看似对此却不慎在意,听了这话只微微牵起嘴角,转而就调笑起孔爵来。“我看你说人说的中气十足,想是思思回来了,昨晚睡的还踏实” 虽然知道是这家伙有意回避,可是一提到思思,孔爵也掩不住眼底的隐隐的欢喜,“小家伙自觉的很,在家乖乖练功呢。不过别岔开话题,你是铁了心不演团里的剧了” “那你你是铁了心不管陶乐钦了” 不经意地将球打了回来,却一针见血戳到孔爵的哑穴,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看见孔爵瞬间充满愁绪的眼色,萧泽不禁怪自己失言,待要说什么让他宽心,孔爵却摆摆手道无妨。 “言辞犀利可不是你的风格,我看你是担心小辈们多过自己了。” 见孔爵不甚介意,萧泽方才展颜笑笑,“其实这孩子谁也说不好该不该收。我不是来劝你,只是给你提个醒。他是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妥,可是你对他是不是也有些偏见。这个年纪的孩子,性子有些偏执也是正常,也许,教教就好了。” “也许吧”孔爵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一到陶乐钦的事情上,他的思绪就有点缕不清,索性先放一放,忙过这阵再说吧。 就着半杯咖啡,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得,看时间差不多,萧泽决定去舞院看看晓希,孔爵反正也闲来无事,便跟着他一起走一走。 两人沿着东门走进学校,没两步,就看见矗立在道旁的旧礼堂。孔爵盯着那已经搁置的礼堂看了半晌,想当初,自己也在这里排练过演出过呢。现如今,算上萧泽和晓希,算得上是三代舞者了,日子过的就是这么飞快,快的让人心慌。 正赶上早间第一堂课下课,两人朝着教学楼方向走过去,便遇到越来越多的学生,见到他们便激动地问好,倒惹得两人不自在起来。萧泽本意倒是不想这么显眼的,当下便拉了孔爵拐到林子边的小路上,小路难走又绕远,这时间只有几个学生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聊着天。 “诶我今天听男班的同学说,那个林晓希,今天丢脸丢大发了呢。” 走在前面的,是两个小姑娘,相互挽着手臂,扯些东家长西家短。萧泽和孔爵本来没怎么在意,可是突然听见晓希的名字,不禁放轻脚步,竖起耳朵听。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师上课不都叫尖子生示范,今天找林晓希示范几个动作,不但没做好,还险些摔了跟头。后来好多动作做的还不如旁人,气的老师直接给他排到把干最后一个去了。” “这个状态不好谁都有的,也算不得太丢脸啊。” 八卦的姑娘听见这话连忙摇了摇头,继而认真地说道,“要光是这样确实没什么可是最近没听人说么。那个参加大赛的名额,本来是给陶乐钦的,可林晓希仗着和学长们熟,生生把名额抢过来了之前大家还都以为他是凭实力,这个消息一出,大伙本来就有些怀疑,他课上表现这么一差,不就是坐实了靠关系这个罪名嘛。” 听故事的姑娘这会儿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抢也不是说抢就能抢的吧。” “怎么不能抢,我听说有人亲耳听见文导跟校领导拍桌子,说是非林晓希不可,还说萧学长和孔学长经验丰富,他们都一力推举林晓希呢。” 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萧泽和孔爵忍不住对视,满腹惊疑。怎么会传出这个事情来,晓希那孩子 不容多想萧泽拨通了晓希的电话,却无人接听,两人记得一路小跑,分头行动,一个去教学楼,一个去寝室。 斑驳的墙壁,破旧的把干,散发着尘土味道的沙袋。 林晓希盘腿坐在厚厚的垫子上,静静望着窗外的景色。怎么会躲到这间练功房来的呢,他现在明明是看到这些东西,就泛着恶心 多么可笑 亏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凭借实力战胜陶乐钦夺得去参赛的唯一一张入场券 亏他还义正言辞的相信无论什么样的关系和家世都不能凌驾于实力之上。可笑悲凉 连个空转都做不好的他,有什么脸面讲实力 原来他的实力,是靠人抢来的,他的脸面,也是别人撑起来的。自己拼命练习有什么用,脚腕这么不争气,保护着又有什么用。林晓希突然抬起手抄着紧馋着绷带的脚踝用力打下去,阵阵的剧痛并不引人注意,自己心口,才是插着千万把刀子。 “还以为他和陶乐钦是公平竞争,原来也一样是走后门啊” “是啊原来还有点讨厌陶乐钦,但现在觉得起码人家是用实力说话啊。” “就这个水准就能参加比赛,那我也行啊” 有时候周遭的环境就是这么残酷,一个谣言之下,仿佛大家都忘了这个首都舞少曾经的辉煌,仿佛都干不见,他紧紧缠绕着的绷带下微微肿起的脚踝。 为什么,艺考陶乐钦名不副实拿了专业第一就没有人质疑;为什么,自己拼命努力却不被认可;为什么,两人曾经剑拔弩张的气氛要靠自己先低下身价来解决;为什么他练练功和照顾情人两件简单的事情都兼顾不好。 脑海中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声音,有同学酸溜溜的八卦,有小心控制着音量恰好让自己听见的抱怨,有老师的不满意,彦承的小脾气,也有心底里莫名的声音毫不留情的讽刺。这种种,轰然冲进自己的脑海。不断加剧重叠。自己越是努力地逃开,那声音越是仿佛织成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将自己紧紧缠绕包裹,逼得人几乎发狂。直到那快速交替的声音让他再也分不清,越来越快,满耳轰鸣。 晓希猛地捂住耳朵。不想听不要听 不要讲,不要再讲了 刚迈上三楼的萧泽,听见熟悉的声音,陡然地拔高地回响在走廊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31章 晓希 萧泽冲进练功房,将蜷坐在角落里的身影一把抱在怀里。胸前的人仍旧在不断挣扎,竟是未曾知觉旁人的到来。萧泽急的攥住他手臂硬生生从耳边拉了下来,“晓希是我,是学长晓希” 麻木的身体终于传来阵阵痛楚,那喧嚣纷乱黑暗陌生的世界里,仿佛有熟悉的声音呼唤。那声音一遍遍地响起,从微弱,到些许听得清楚,直到渐渐清晰,如浓密雾霾下的微弱灯光。晓希睁大眼睛,渐渐清明的视野里,是学长满面焦急。 “学长” 林晓希怔怔地望住萧泽,开口叫人,却不知喉咙沙哑的发不出声音。双肩上附着着阵阵温暖,眼前殷殷的目光也同平日里一样熟悉。只是只是突然间无法轻易地放低心房其实想要倾诉,也想要委屈,今天却仿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孩子周身单薄的衣衫给冷汗浸个通透,脸色也是煞白。明明才回过神,却又即刻变回那沉默寡言的样子,萧泽看在眼里,方才放低的心又再悬到喉咙口。“晓希,有什么事跟学长说。”可惜晓希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摇摇头,甚至像无数次逞强时候一样,挤出个不由衷地笑容。显然,一时间是不肯说什么了。萧泽也不再强逼,目光扫到他脚踝上紧缠的绷带,不禁想起那些小姑娘提及晓希今日课上的失常。“脚腕弄伤了今天课上状态不好是因为脚伤” 晓希下意识地缩回脚,没想到学长竟然知道今天课上的事情,那学校里的流言,恐怕也知道了一个思量的功夫,学长已经不容分说拿起背包拉他起身,“走吧,带你去医院。” 长长的走廊,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萧泽伸手扶他,他却是不经意地躲闪,示意自己能走。萧泽也不再勉强,拿出手机拨通了孔爵的电话,嘟声才响过两次,略带担忧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地闯进来。“我没找到人,你那边怎么样” “嗯,找到人了,脚可能是有点扭伤,我带他去医院看看。你” 话说一半,萧泽回过头征询晓希的意见,这孩子果是正望着自己,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不然你先回去,也好陪陪思思,这边有我。 ” 萧泽话带迟疑,电话另一头的孔爵便已了然。晓希那孩子,脸皮薄又倔强,越是有事儿,越惯着一个人藏着掖着。如今了这事儿,一群人围着也未必管用,倒是安慰人的活儿,萧泽比他擅长,晓希身边有他一个,该也是够了。 “跟我还吞吐什么,那个爱钻牛角尖的我还不知道。你好好劝劝他,我还是管思思容易些。” 萧泽忍不住轻笑,也不再多言,同孔爵道了再见正欲转身去寻晓希,路边的三言两语倒是先传进耳朵里。 “萧学长又来学校了呢” “可惜来是冲大红人来的,你看那后头跟着呢” “可不是咱们要是能有这层关系,可什么都不愁了” 那说话声渐渐远了,萧泽忍不住望向晓希。人言可畏每日里出入听得都是这些闲言闲语,别说是个孩子,就是他自己,又何尝能够轻易消化呢。可是,晓希只低着头慢慢地走,心无旁骛,仿佛这世界上没有比看着地上的石子走路更重要的事情了。到底是麻木,习惯,还是刻意掩饰,萧泽不忍分辨,只拣些轻松的话题和他聊着。气氛却没有如想象中愉快起来,他问什么,晓希就一本正经的回答,多一句没有,少一句也不落下,那样恭顺谨慎,彷如一年前还不曾被自己收为学生的时候。 萧泽犯了难。 要么谆谆开导,要么骂两句打两下,再不济按着孔爵的法子,给扔到练功房里狠练一阵,什么心结都通通解开了。可惜这次好像没那么简单,他隐隐觉得,就算这些法子都使上,恐怕也不能奏效。 好在骨科医院并不远,出了学校大门再两了路口就是。一进医院,果然人满为患,熙熙攘攘,也算解救了身处低气压的二人。眼看着挂号的长龙排到门口,萧泽皱皱眉,领着晓希直接上了五楼。 电梯门打开,五楼果然清净很多,晓希扫了眼周围的标牌,知道这层大多是手术室和少数专家诊室。萧泽安顿他在一旁坐了,自己则到走廊里拦住了个年长的护士,看制服该是护士长了。那护士长显然是认识萧泽,很是热络地与他聊了起来,期间又朝这方向看了几下,晓希知道,学长是为了自己来拜托熟人了。果然,没一会儿萧泽便回过身朝他招招手,晓希连忙起身过去,跟着学长和护士长一同进了间诊室。 “要看病的就是你吧”,一进屋护士长便回身寻了晓希,拉起他到床边去,“脚伤了就别穿鞋了,喏,脚拿到床上来等着。” 晓希听话坐到床上,连忙跟她问好,“护士长好,谢谢您。” “客气什么”护士长闻言打量着晓希,不禁和萧泽夸赞起来,“这孩子多好,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的,还有礼貌。你怎么给弄伤了。” 萧泽哪料到这平来地责难,不禁一笑,“学舞嘛,磕磕碰碰总难免的。”护士长却是心疼这半大的孩子,不禁白了萧泽一眼,“要么说我女儿八岁了我也没让她学跳舞,你们这些当老师的啊,就知道严厉,也不知道人家爹妈心不心疼。” 护士长自是不知道晓希父母的事,未曾留意萧泽凝固片刻的表情,目光已落到低着头的晓希身上。“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叫她们给你挂号去。” “呃,叫林晓希,今年17。”晓希连忙从背包里掏出学生证,示意护士长是哪几个字。 “嗯,成。老吴刚下手术,这会儿估计在病房和家属嘱咐几句,你们先等会儿,我过去跟他说声,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护士长拿着学生证出门,房间里又剩下师徒两个,萧泽走到床边,正想要安慰几句,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个四十几岁的男子,身穿着白大褂,长得是睿智又亲切的高级知识分子模样,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目光有神,不见是刚刚做完手术的疲累。这肯定就是护士长口中的“老吴”了。 “吴大夫”看清了来人,萧泽连忙迎上去,“真是不好意思,这么忙还要麻烦你。其实也是小伤。” “哈哈哈,不麻烦不麻烦,我说人总要进步的嘛,你小子这几年总算进步点,知道有事儿要走个后门了” 吴大夫的笑声很是爽朗的。晓希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却更加不舒服了。显然,学长和吴大夫很熟,却极少仗着关系便利就诊。唯独这次是为了他。又是为了他他果然是叫人瞧不起的,一个参赛的名额要学长去抢,就连看病,也要靠学长的关系。可是他宁可不要,宁可不参加那什么比赛,宁可不来看病。 “晓希。晓希” 一个激灵,晓希回过神,果然撞上学长严厉的目光,原来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来到床边了。 “吴大夫好,对不起。” “不要紧的”,吴大夫安抚地拍拍他肩膀,“别拘谨,让我看看伤。” 晓希点点头,俯身拆下绷带,被缠得发皱的皮肤露出来,吴大夫拿捏了几下,不禁“咦“了一声,一旁的萧泽也不禁皱起眉头。 吴大夫安抚地拍拍萧泽,低下头询问晓希。“是扭伤的” 晓希点点头。 “几天了“ “三四天吧” “自己处理了” “嗯。每天都喷药。” “其余时间一直都缠着” 晓希再次点点头,低声“嗯”了一声。 “嗯” 吴大夫在不同地方又捏按了几下,询问晓希疼不疼,几次得到的都是肯定答复。 看着吴大夫并不舒展的神色,萧泽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怎么样很严重” “不是,”吴大夫支起上身,抽了张消毒湿巾擦着手,“放心吧,已经消肿了,又能走能动,我看骨头和软组织都没什么大碍,可能是这几天一直缠着绷带,影响淤血溶散。” “可是刚才您捏那几下,我看他好像疼的厉害” 萧泽还是有些不放心,吴大夫微微蹙着眉,似乎也有些不解,“疼是正常,应该是没什么的,不过既然是跳舞的小朋友” 吴大夫拍拍晓希的肩膀,“还是保靠些吧。你带他去拍个片子,不用下楼排队,我给你写个单子,隔壁就能拍。十分钟就能出片子,拍完你先把他放到处置室,我交代护士帮他上点药,然后你拿着片子来找我。” 不像其他处置室里孩子哭大人叫,这间只有师生两人的房间格外安静。萧泽坐在床边,手心沾着烧热的药液,按着吴大夫教的手法帮晓希舒筋活骨。热敷又按揉下的皮肤变得通红,萧泽一手握着他小腿,一手攥着脚缓缓转着圈。该是有些疼的,可晓希却那么直挺挺地坐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脚,没有半点表情。 “小萧,我说你是不是对学生太严厉,逼得他太紧了。你也看到了,其实是真的没什么事儿。孩子一直说疼,要么是心理作用,练怕了,要么就是没说实话,想偷个懒。我知道你凡事认真,但是到底还是孩子,不能说你怎么练就让他们怎么练,平时啊,多关心关心他们的想法” 适才诊室里,吴大夫的一番话还在耳边打转。萧泽知道,害怕或是偷懒,这两者都绝不会发生在晓希身上。可他就是不想练舞了,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一路上,萧泽一直规避着这个话题,想给晓希多一点时间思考,消化,也试图寻找出能解开心结的办法。可是最后,还是选择这样敞开心扉的交谈。 “晓希”,萧泽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晓希的腿放回床上,“学校的风言风语,我也听到了一些。要说让你一点不介意也不现实,但还是尽量把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不要为无谓的流言烦恼” “我不想去比赛。” 平地里响起少年笃定的声音,萧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然而短暂的寂静过后,生怕是萧泽没听见一般,晓希竟扬起声音,又说了一遍,“我不想去比赛” “为什么只因为有人觉得你是凭关系硬抢了陶乐钦的名额” 没有任何避讳,萧泽就这样硬生生把那句话说出来。林晓希慌乱地皱起眉头,忍不住抬手去堵耳朵。可是来不及了,一字一句,就那么清清楚楚地听进耳朵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应该去参加比赛,向大家证明你的实力,你是值得这个名额的。” “值得这个名额” 晓希忍不住抬起头望住萧泽,“难道连学长您也不相信我吗您要是相信我的实力,我何需向别人这样证明 陶乐钦专业第一的成绩入校,他又向谁证明过了这个参赛的名额,又不是我要的,我从来没有去抢,都是别人硬塞给我的 ” 话音仿佛还在房间里回响,萧泽沉默地低下头,这“别人”,不正是他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32章 门外病患的嘈杂仿佛渐渐褪去,小小处置室里师徒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好像是真空般寂闷。 “对不起。我” 只是个“我”字,就又卡了壳,晓希只能沉默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失言了,学长骤然的沉默让他手足无措。他也想说对不起,他不是那个意思可是自己真的不是那个意思吗难道没有那么一瞬间,心底已经暗暗埋怨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萧泽一时没有讲话,只是照着医生嘱咐替他敷上一贴中药膏,黏腻的感觉让少年不适地皱了皱眉。小孩子一时气话,自然不会往心里去,更担心的,是他现在的状态。换做平时,自然有大把时间细细开导,慢慢消化,可是现在 等不及了。 “晓希。” 安静中陡然响起的严肃声音让人不禁一震,晓希抬起头,学长在绷带上贴好最后一片胶布,然后一脸正色地望向自己。 “报名表连同预选赛的带子都已经寄过去了,这个节骨眼上,由不得你说不。摆在面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照你现在的样子破罐子破摔,坐实这个靠关系的罪名。要么,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告诉我、告诉孔爵、告诉文导,这个机会给你没错。” 学长这么指名道姓劈头盖脸的训人,还是第一次。每句话都说在心尖上,晓希一阵阵地想低下头,眼前人的威严却竟逼得他只能目不转睛地对视。不管嘴上发什么样的脾气什么样的牢骚,心底最深的地方,对这个去年已经错过的机会本就是无比期待的,可只要一想到学校里 思绪只不过才稍稍往那边转了一点,种种画面就那么铺天盖地的冲到脑子里来,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挤得裂开来似的。晓希下意识的闭上眼,萧泽却仿佛一下子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硬是揽着他的脖子逼他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我。” 是眼看着就要成年的小伙子了,可那满是红血丝的一双眼睛望向自己,蓦地刺得萧泽更加心疼,刚要出口的话,不禁在嘴边打了个回旋。这么逼他,真的行吗可是不这么做望着眼前这毫无生气的眼神,终究还是狠狠心。 “你跟着我练一天得舞,一天就得知道舞者的专业态度永远是要摆在第一位,旁人的评断、周遭的眼光、都不能逾越了它。每一次机会都要认真对待,台上的每一分钟都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台下人的人。做不到这些就不是我的学生” 眼前的人,分明狠狠地震动了下身子,萧泽却强逼着自己松开手,毅然向门口走去,“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现在去帮你取药,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想好了。” 话音未落,处置室的门已经被自己反手关上,萧泽疲惫地靠在走廊的墙上,依旧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林晓希,已经是一根绷得太紧的弦,自己这么一记重锤下去,会不会绷断了萧泽用力地揉揉太阳穴,不敢继续想下去。这孩子,从来没让人失望过,希望这一次,也不会。 去药局拿接下来几天的膏药,的确没有多久时间,再次站到门前,萧泽忍不住的紧张,这也许是第一次,他真的不确定,门另外一边的孩子到底能不能这么快想通。推开门,是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晓希,萧泽压抑着忐忑走到他身前,等待着答案。 晓希一直望着自己的鞋尖,恨不得透过鞋子看到地底下去,可是萧泽还是听见他闷闷地说,“我会认真准备比赛的。我也想继续做您的学生。” 一颗悬着的心,却并未因为这两句话就落了地。给了这样的答案,萧泽的确不怀疑他会全心备战,可是自己一眼就看得出,他的心结明明还没有解。可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破开个缺口,剩下的,只能慢慢开导了。萧泽无声地叹了口气,扶起晓希,“走吧,这几天回家住,你脚伤也有个照应。” “呃不”,话音还未落晓希就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萧泽不禁一愣,随即也明白过来,“这样的状态不想面对承儿” 身边的人却仍是答非所问,“反正吴医生也说了,我的脚伤该好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些,晓希松开萧泽的手,甚至轻跳了两下,“谢谢学长我先回学校了。” 一堂艺术理论课下来,陶乐钦只觉得头昏脑涨,瞌睡虫和馋虫轮番轰炸,方方正正的中国字都好像不如日文那么和善。将厚重的教科书放回书包,安然躺在背包内层的棕色笔记本却让人不禁顿了顿。陶乐钦忍不住摩挲着笔记本皱的的厉害的边缘,下一秒,却触电般的收回手狠狠地拉上了书包。 距离那一日,已经有几天了,陶乐钦尽力不再去想与那有关的一切事情,断了念想,照常学习,照常练功,更像是回到了从前在日本的日子,自己反而偶尔竟然也觉得轻松,甚至是有闲心担心别人。想到这里,他不禁下意识扫过教室第二排的中间,林晓希平时惯坐得位子。三好学生竟然也翘课了。 “看到没,林晓希都没来上课。” “大家都知道了,脸皮再厚的也得知道不好意思了吧。” “你说这是真的吗” “” “” 老师都还没走出门教室里就已经议论开来,柏林大奖赛的闲言闲语,陶乐钦从一大清早听到了现在。他才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别有用心地一定要用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议论,直接抄起书包大步流星地走出教室。可惜就算吃过晚饭回到寝室,他也还是不得消停。 “哎虽然说林晓希是挺厉害的,他的实力不容我们质疑,可是面对对手也应该公平竞争啊。不能因为跟学长们关系好就这么大肆地走后门吧。亏我之前还站在他这边。” 一推开寝室门就看见有人背对着自己高谈阔论了,陶乐钦只作没听见他的“高见”,也没看见那些猛朝当事人使眼色叫他闭嘴的人,径直走向自己的衣柜,挑了练功服出来。他真的不明白怎么就有人像是他从前的邻居阿嬷一样,吃饱了饭只知道坐在窗口谈论东家长西家短。 这“高谈阔论者”竟还不自知地凑到他跟前来。 “那个陶乐钦其实我们都挺同情你的。你不要往心里去,有了一次总不会有第二次,我们从前错怪你了,你” “我什么” 陶乐钦冷着声音,毫不耐烦地质问着被自己的眼神逼得卡了壳的人。许是早习惯了他的不理不睬,突然这样直言对峙,倒是让大家都一时反应不过来,没了话说。 “不说了好,那我说。”陶乐钦冷冷扫过眼前的这两三个人,满心的不屑。“你们之中,有的号称是跟林晓希一个附中上来的同学,有的从前也不乏在我面前大肆赞扬他的实力,也有的,号称为了校友跟我横眉冷对。怎么现在这么快就改变立场了我还真是替林晓希感到伤心。也对你们感到恶心,为你们廉价的同窗情谊。” 这也许,是从入了学校开始跟同学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吧。陶乐钦甩上了寝室的房门大步流星地向练功房走去。走廊尽头的那间小屋,大家早已自动自觉的留给他,再次甩上练功房的房门,胸间貌似还是有隐隐的火气。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了林晓希的冤屈而生气,也许是不知不觉中把他当做了朋友不不是,他用力地否定自己,应该单纯地只是因为因彼此尊重而产生的对手情谊。 习惯性地伸展四肢热身,陶乐钦的思考还在继续。或许或许等一下那家伙来帮忙练功的时候,出于对他帮助自己的感激,是不是应该善意的安慰一下。比如说告诉他文导早就找自己谈过这件事,或者告诉他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在这次柏林大奖赛上并不占优势,虽然如果机会给了他陶乐钦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再或者直接告诉他自己完全没在在意这件事再或者 不不没有或者了。。 望着镜中的自己陶乐钦连绵不绝的思绪刹那间断掉,他难道忘记了吗,林晓希不会来的了,那一天,就是这个从头到脚都要他看不顺眼的林晓希一边守护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我也不会再帮你 呵几天前才发生的事情,怎么就差点忘了呢。陶乐钦有些失神地坐下,眼神却忙碌地看看墙壁、看看书包、亦或是看看脚上已经开始磨损的舞鞋,总之不要停住目光,免得那些画面总是见缝插针地在眼前闪过 这下也不必再纠结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小心把那个“尖子生”当做朋友了,反正,现在肯定不是了。那么说起来,也不必夜夜在这又窄又陈旧的练功房里捱的太晚,不是都说了不做孔爵的学生了吗。那自己今天又来这里干嘛哎习惯果然是力量很强大的东西啊。陶乐钦自嘲地摇摇头,那么浮生偷得半日闲,在这没人打扰的地方写写日记也不错。他一个翻身从背包里掏出日记本和笔,只是那斑驳模糊的黑白摊开在眼前的瞬间,面色不禁再次愕然起来。是了就连日记本也是过去 的习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33章 不知是膏药真的有效还是心中的结正渐渐纾解,回去的路,晓希倒是走的顺当了很多,脚下不见早些时分的踉跄。只是那沉默,一如方才。直到了校门口,萧泽才听到了从医院出来的第一句话。 “学长您回去吧。比赛我会专心准备。” 这样的状态,又怎么能放心,萧泽不愿流露任何担忧在面上给孩子压力,只是不得不在心底暗暗叹气。“这几天我在学校陪你,全心备赛。白天的课程可以暂时放下,我请文导帮你打声招呼就好。” “其实不” 晓希惊诧地抬起头,一句不用还没说出口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撞见学长担忧的眼神,就仿佛被蛰伤般的低下头。比赛的日子一天天近了,自己确实还不曾全心投入。只是这个时候,能不能让他就暂且离开舞蹈那么一小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远离那让人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今天余下来的时间,我能不能请假。明天从明天开始。” 面对这内心已伤痕累累的学生,怎么能说出个“不”字。今天,逼也逼过了,劝也劝过了,总归要给他一些时间消化。萧泽将药递到晓希手里,还是忍不住嘱咐,“晚上记得自己换药,我从今晚住到文导空着那员工宿舍去,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最后提醒你一句,从现在算起,赛前的日子并不宽裕了,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调整状态。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赛前的日子不宽裕心里要有数 还未及细细咀嚼消化,再回过神时,学长竟已走远。晓希站在校门口,只觉得身上的背包有千斤重,压得自己一步都走不动。 “这么说这几天都不回来住了” 彦霖把手机夹在耳边,迅速签了眼前的文件便示意秘书先出去。 “嗯,我等会收拾完东西就先过去”,电话这一头,萧泽也同样一手拿着电话,一边把生活用品扔进行李袋。 “晓希现在这状态我放心不下。承儿我也跟他说好了,每天抽空回来教他。哦还有,今天晚饭我已经做好了,在炉子里温着,你回来直接” “你的事儿已经够多了,还忙这些琐碎事都这么大人了,我跟承儿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彦霖不得不打断萧泽,他现在是满心舍不得自己的情人如此忙碌,舞剧排练,承儿的功课,现在加上晓希的比赛,就是一个人劈成两半也忙不过来。 “晓希那边你只管照应着,承儿这边你不要每天回家折腾,他没有文化课的时候就叫他坐车去团里找你,排练空当你给他看着点就行了。” “也好。” 情人的安排妥帖,萧泽自然没有异议,眼看着行李也收拾好了,便悄悄在电话上落下一个吻,道了再见。无论何时,来自萧泽的亲近总会让人觉得甜蜜的。彦霖扫了眼挂钟,整理好公文包准备早点回家陪承儿,嘴角还兀自挂着方才隔空一吻后的微笑。 2低脂牛奶、低糖豆浆、鸡蛋 推着购物车路过冷藏区,孔爵照着购物单把食物一样样捡进车里。下午跟萧泽通过电话后时间还早,想起家里冰箱也快空了,便趁着下班人群袭击超市之前来采买食材。好在目标明确,手脚利落,孔爵结好账拎着大包小包前往停车场的时候,人群才三三两两地多起来。 超市离家并不远,不到十分钟,孔爵已经拎着大包小包到了家门口。腾出一只手开了门,也没叫思思帮手,这个时候小孩儿该是在练功才对。只是当孔爵正撑着门把几个大袋子拎进玄关的时候,思思清脆的声音却在客厅响起。 “伯伯您喝茶。欸,人呢” “伯伯哪里来的伯伯” 孔爵把头探到客厅,果真看见方才还被自己笃定地以为肯定在练功房的思思端着茶杯惊讶地站在那里。 “老师您回来了家里来了客人,可是人怎么不见了” “家里怎么会有客人” 孔爵狐疑地打量了下门口放着的男士休闲鞋,刚刚进来手忙脚乱竟是没有注意。只是,实在想不出家里会有什么客人来,难道这光天化日的还有这么明目张胆入室偷盗的孔爵心底隐隐不安,上前几步放下思思手里的茶杯,把自己的手机塞到他手里,“去客厅阳台等着,有情况就锁上阳台门报警“。 “可是” 思思站在原地没动。 “可是什么” 孔爵把思思往阳台方向推了推,自己则抄了那根棒球棒一点点朝里厅探去。“快去,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厨房没人,洗手间貌似有声音 “可是不是我开的门,是伯伯自己用钥匙进来的。” “什么”孔爵诧异回过头,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思思一脸无辜的攥着手机,面对老师的一头雾水,一时不知道怎么把故事长话短说。“我是说,伯伯是自己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他说他是你的” “阿爵。” 阿爵 久违地两个字,先于思思的解释冲进耳朵。低沉厚实地男声,却好像电闪雷鸣一样在脑中炸开,闪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响得双耳只余单一的鸣音。 孔爵倏地转回头,多年来在心中时时响起的三个字早已呼之欲出,可是转身对视地那一秒,喉咙却仿佛被哽住,张张嘴,任凭多努力,都说不出一个音节 眼前这个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一如从前,他亦同往日一样,朝自己展露出温暖宽容的微笑,那略带生涩的微笑,好像燎原星火,让遥远的记忆都瞬间在眼前鲜活起来 “诶小子我带你掏鸟窝去啊” “求你下次再翻墙去会姑娘可机灵点啊一找家长就叫我,被磨叽得耳朵出茧子了。” “你根本就不适合跳舞犯不着为了跟我较劲留在这里” “跳不好就滚蛋不要浪费老师的时间同学的资源” 河边游泳时一把拽下他泳裤满脸坏笑的损友;老爷子发火时一边认错一边使眼色叫他回房的“挡箭牌”;因他屡屡在校闯祸而常常出现在教师办公室里的“不负责任的家长”;还有少时练功房里那手持竹条让人又恨又憎的陆海言可这一切一切身份都不准确,那片片画面中的主角都只是自己消失了七年的 “小叔叔” 三个字就这么从容从口中溜出,孔爵却未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怎么七年没见,迎接我的是一顿棒子”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是来自远古洪荒的声音,一点点清晰,一遍遍回响,直到终于惊醒了孔爵这思维空白、行为静止的绝对停滞。散落的眼光缓缓聚焦,停留在眼前人的眉目间说出这么一句玩笑话,面上竟还是一派严肃。孔爵不禁自嘲地摇摇头,低头看了看一直紧攥在手里球棒,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终于低声道,“你回来了。” 而陆海言,依旧是露着宽容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仿佛又带了些感慨, “嗯。回来了。我回家看了看,也想着过来看看你,大嫂怕你不在家让我空等,就拿了钥匙给我。你这个小徒弟,不错。” 陆海言的眼神落到思思身上,一直愣在旁边不知所措的思思连忙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说不出的羞涩。这么又乖又秀气的孩子,跟陆海言想象中孔爵会看得上的学生不同,他还以为,自己这个侄子会不遗余力地招了一班跟自己恨不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臭小子们。 然而孔爵并没搭腔,任凭眼前自言自语地小叔叔伸手将他的棒球棍拿下来放到一旁,“我虽是不请自来,你这棒子可也该放下了吧。这次回来,看到你过得不错,小徒弟也教得好,大哥大嫂也” “你也知道回来” 伴随着思思陡然的惊叫,是孔爵始料未及的怒火,下一秒,陆海言已经被揪着领子抵到墙上,重重地撞出“砰”的一声。 “当初说走就走没人拦着你这么多年杳无音信,逼着二老说出闭眼前能见一面就好的话来。现在你回来了看到他们一切都好,开心了心满意足了问心无愧了想没想过这些年大家是对你如何牵挂的” 暴风雨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然而那一句紧似一句的的斥问却好像依然在空中回响。陆海言强撑半晌的若无其事,也终于不禁黯然下来 他眼中的孔爵,是坚强、桀骜、硬气、潇洒的,而如今这已是独当一面的男人的阿爵正猩红着眼睛只隔着一寸的距离质问自己,又强忍着不流下泪来。那样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让他,如万箭穿心。 “阿爵,我对大哥大嫂、对你,都有愧我” 即便是已在脑海中设想过千遍归家的场景,即便是早前才为大哥的喜极而泣大嫂的泪如雨下而心如刀绞,即便是来时路上已百般演练克制心中的波涛汹涌 面对此情此景,那在侄子面前拼力粉饰的举重若轻已瞬间破碎崩塌。 孔爵的胳膊,死死地抵在陆海言胸前,他的眼睛,用力的望进小叔叔满是愧疚的双目中。可是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还能做什么;欣喜、愤怒、坦然、后怕、这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口,他也不知道,哪样更多些只有这样沉默的对视。 傍晚时分,钟彦霖把车子停进车库,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从公司出来是只想着早点到家陪承儿,却忘了正要赶上下班晚高峰。果然,在环城高速上堵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家。一进家门,安静地不像是有人,彦霖暗叹一口气,匆匆脱下西装外套便朝厨房走去。自己担心的没错,家里没个大人看着,承儿这小子又只扎在练功房里不记得吃饭。 心中盘算着晚上做些给弟弟,推开厨房门,迎面却飘来让人食指大动的饭香,彦霖一愣,转眼看见彦承正端坐在饭桌前,像模像样地拿起手机报时,“晚间六点十三分,钟彦霖同志到家,与预计误差5分钟。” 许久未见这样活泼的弟弟,彦霖不禁故意黑着脸打趣他,“亏我还高估了你,以为你能废寝忘食的练功,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爷似的等着吃饭呢” 明知哥哥是故意吓自己,彦承还是连忙替自己喊冤,“哥啊,我在你心里就没个好印象是萧泽哥跟我说了这几天的安排,我猜你一定会早回来陪我,所以温好了饭菜让你进屋就能吃热乎的呢。” “哟,这么说我得感谢你了” 彦霖挽起袖子坐上主座,笑看着弟弟手脚麻利地把饭菜都摆上桌。末了,他才轻扬起下巴,给了哥哥一个“那是当然”的表情。 面对今日略显不同的承儿,彦霖不禁迷惑的纠起眉头,伸筷压住他直奔回锅肉的筷头,“今天心情,这么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34章 “哎” 仿佛是料到哥哥一定会问到这里似的,彦承了然地挑了挑眉。 “其实我知道这几天大家都小心保护着我的心情,我哎”明明是想好一肚子话的,到了嘴边,却又觉得没那么容易说出来了 彦承不禁又叹了口气,“其实我就是想说,我,我也没什么。陶乐钦说的那些话,初听起来的确是挺难受的可是仔细想想,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反正哥不也常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我就当他说的那几句都是忠言逆耳。这两天,我也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强颜欢笑,毕竟每天忙得团团转,实在没什么时间胡思乱想。况且那种情绪就好像手指头上扎了根刺儿,碰不到那儿的时候,整个人好的不能再好了,就算偶尔碰到有小小刺痛,不出个几天,也慢慢好了。我现在就已经好了。” 仿佛是一下子掀开连日来隔在眼前的薄纱,直言这一番话,彦承只觉得心中清亮了许多,再对着哥哥的眼神,也较之前坦然了许多。他知道,哥哥,萧泽哥,和晓希,每个人都紧张他的情绪超过自己,只因为自己任性走的这一条路并不容易,他那点骄傲的自尊,早已经屡屡受伤,处处碰壁。但他其实也想让哥哥们知道,他不是玻璃心瓷娃娃,他比大家想象的,能承受更多。 然而此时此刻的彦霖,全没想到弟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本想着,这小子定是会碍着面子扭捏不肯说,或许,在自己循循善诱下,会渐吐连日来内心的委屈。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抒所思所想,轻松自然。相比之下,倒是自己这个不自觉正襟危坐起来的哥哥显得过分紧张了。想到这里,彦霖不觉轻笑,想补充点什么,却觉得弟弟已经想的这样透彻明白,再多说什么反而多余。看来,他一肚子的安慰与大道理也已经无用武之地了。 “那就好,吃饭吧” 提筷夹了一大片牛肉到承儿碗里,看弟弟笑的坦然吃的舒心,彦霖倒不自觉感慨起来。爸妈走的时候,自己年纪不大,承儿更是个奶娃娃,二人一起在萧家长大,萧叔和董姨待他们如亲子一般。可他知道他是钟家的长子,所以努力学习成长,迫不及待地想顶起家里的半边天。十九岁那年,萧叔让他逐渐接手钟家的生意,在那之前,自己却早已接过对弟弟的教导。 长兄为父,这些年来,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同父亲一样,不娇纵、不严苛,给予弟弟自己做决定的自由,必要时加以提点。可他的弟弟与别的孩子不同,自幼痛失双亲,当哥哥的想给他比其他孩子更多的宠爱,所以多少次怕他行差踏错扬手要打,不是强忍着心痛落下这样的纠结日复一日,直到承儿闹着开始学舞,更甚。看着弟弟受苦、受累、受挫,嘴上不许他退缩偷懒,心里却比任何人都心疼,自己总想把他当成孩子宠着护着,可是不经意间,这孩子已经长大了,快得直到他今日说出这番话来自己才倏然意识到。 彦承嘬着筷头打量着有些出神的哥哥,明明是他先起了话头,自己一番掏心掏肺地答了,他竟什么也没说,这和平日里也有些太不一样了。“哥” “谁教你含着筷子了,什么毛病” 回过神来的第一句,就是这个。彦承连忙抽出筷子不好意思的咂了咂舌。果然,时时刻刻不忘提点说教,这才是哥哥啊。 首都舞院的树荫小路也算的是一处景点了。 夏日里林叶茵茵,石子路间落着斑驳的光影,姑娘们挽着胳膊三三两两地走过,也有小情侣们勾着手指饭后散步。即便是到了秋冬,落叶满地,也是别一番风味。 每日宿舍、练功房的两点一线,这里是林晓希的必经之路。往日里虽然常是步履匆匆,却也会留心欣赏这一二景致,只是今天,恍然走过长长的一段竟是不觉,再接下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啧啧啧 看你这脸黑成这样,知道的是你得了大奖赛的名额,不知道的又要诟病我是仗着学校的关系而抢了你的呢” 这一番话入耳,心中难受地好像乘着云霄飞车从顶点一路冲下,林晓希惊诧地抬起头,是陶乐钦。是啊看清了来人便不禁垂头苦笑,这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能一句话就是一把戳心窝的刀子。 “看来前几日的事对你没什么影响,我也省得问候你了。” 眼前人果然面色一顿,晓希抿了抿唇,不再讲话。言语刻薄,并不是他本意。只是这几天里,自己除了闲言闲语就没听过别的,好像随便哪个人都可以对他指指点点,随便哪个认识不认识的都可以对他品头论足。他怎么就有那么不堪吗。 陶乐钦面上的尴尬也只是一闪而过,眨眼间又换做平日里冷漠又带些痞气的表情。“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比赛我参不参加并没什么所谓。想跟你同台较量,学校里大把机会,想拿奖出人头地,我也不差这一次。” 难不成就是我差了这一次晓希蹙起眉头,一句话呼之欲出。陶乐钦却瞬间读懂了他这副表情,“我初识你的时候,虽然不愿意承认,却觉得你是我少见过的坦然大度的人。” 没有再多言,陶乐钦就这么转身走了。这潇洒的背影却像个耳光狠狠扇在晓希脸上是啊,从前自己的那份专注洒脱哪里去了 练功房不大却显得有些空旷,没有音乐声,只有一次次跳跃落地或是摔倒的声音泛着回响。王思邈在房中间撑着双膝小口喘着气,汗水顺着耳鬓滴在地毯上,只是趁着几遍跳完的空当才敢歇歇,心里想的却是方才老师黑着脸说这几小节练不好就不要出练功房的“威胁”。想到这里,便又不敢再歇,只掀起t恤的下摆胡乱蒙在脸上擦了汗就接着练了起来。 “这孩子挺好,性子跟你不一样。” 练功房外,叔侄俩负着手看着屋里的小子磕磕绊绊。孔爵不禁一笑,“你这个意思,是这孩子好在不像我” 眼看奔三的人了,却还是这副德行,陆海言无奈的忘了他一眼,也是嘴角含笑。 “没想到姗姗姐”,孔爵顿了顿,“真是世事无常,能有你陪她到最后,姗姗姐一定也是无憾的。” 陆海言几不可见的点点头,心中不免酸楚。“哎,不要说我了、说起世事无常,这世界也是小。没想到陶乐钦跑到了你的眼皮子底下来。他既然心里钦佩你,你就收了做学生。小陶,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我已经说过,我决不会留他做学生的。” 一提起陶乐钦,孔爵的态度就极为坚决,“你在他心里,是如师更如父的位置,他找上我,也只是看到了你的影子。现在你回来了,为什么不继续教下去可没有比你这原版更合适的了。” 说不上是欣赏了侄子幽默还是有些许感慨无奈,陆海言不禁仰头笑笑,“不教了。” 三个字,轻飘剪短地让人以为是晃了耳朵,没个解释,没个原因,却也毋庸置疑。只是孔爵分明看见思思一个接近完美的搬腿转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可惜孔大少也是有脾气的,说一不二也不是小叔叔一个人的专属,“别的好说,但陶乐钦的事情上我没得商量。” “我记得你自小都大从没拒绝过我郑重的要求。” “那是因为你从来不会叫我做违背我原则的事 你是潇洒了,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说不要就硬塞给我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 两人之间难得缓和下来的气氛因为孔爵的一句旧事重提而再次紧绷起来,毕竟,多年来的思念和埋怨并非一时便能化解。 然而这一句,却仿佛比初见的那些气话更加戳人,陆海言怔然片刻,嘴角竟牵起一丝说不出是苦笑还是嘲讽。 “责任心” 笑声更放肆了些,“阿爵,你知道,我人生到此这半辈子都在为这两个字而活。从始至终,“责任”在我心里有千斤重。就为了一句责任,每一届学生不带出师就不敢放手,每一次比赛,但凡点到我名字就要上,更不必说团里大大小小的舞剧。对于容珊,我除了一颗爱她的心不打折外,没尽过一点男友的义务。就连就连别人已经快把她追到手我都毫无知觉” 即便已经是多年的事情,那时的悔恨与绝望此时此刻在心中还是清晰的很。陆海言顿了顿,踱回厨房煮了杯咖啡给孔爵和自己。温热的感觉滑过喉咙,哽住的故事才又能慢慢倾吐出来。 “那年她不告而别,我终于意识到我的人生中,舞蹈和她缺一不可。只是没想到,相处多年,她一朝离开,我竟想不出一点能找到她的线索。再后来,也许是从朋友那儿听说了我不堪的境况,她约我一年后在蒙特利尔相见,那间我们一起吃过早饭的法国小餐馆,我知道她会在那里等我。” 往事并不如烟,孔爵让咖啡在嘴里打着圈,即便只是个旁听者,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可是在那之前你已经走了。珊珊姐离开的时候你有多伤心担忧,爸和妈就只有更甚。”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能作为辜负家人的完美借口,只是要是把自己放在小叔叔的位子上是不是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陆海言点点头,他从不质疑孔爵的埋怨与责备,尤其是在一天一夜内读完他所有的邮件后,这世界上,实在是没有让人不辜负任何的法子。 故事还在继续。 “得到她消息的当天,我便辞去一切职务离开了。我想用这一年时间,放弃所谓的责任和从前总觉得不能撒手的一摊子事儿。我去了云南,西藏,挪威,还有冰岛,每一个从记忆底搜刮出的她曾说过想和我一起去的地方在日本,我遇到了陶乐钦,他那副死犟又不服管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当初的你。” 感受到小叔叔投过来的目光,孔爵挑了挑眉,并不以为然。“你教了半年就离开了,对他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是啊,半年后是我跟容珊的约定之期,我不能再失约。和她重逢的那天,真是说不出的喜悦。我从清晨一直等到傍晚她才出现,她说她没想到我会来。说实在的,离开我的一年,我发现她活的更好了,公司外派薪水丰厚的工作,旧法属区的风情不能再合她的胃口。她更加漂亮,自信”陆海言斟酌片刻,又加了两个字“潇洒”。 “那时她问我,能不能陪她在这里生活,一年、两年,乃至更久,只顾着她,斩断从前,总之是抛却所谓的责任,只在乎眼前的她。这样任性的要求,我却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这决定对我而言,只是丢弃了一种责任,而捡起另一种。再后来,她罹患as,我就更不能离开了。” 故事至此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必要,孔爵忍不住阖上眼睛,皱起眉头,他试图不去想象,却又无法躲避自己为故事结尾勾勒出的画面。那样活泼甜美的珊珊姐,小叔叔是怎样陪着她,感受着生命活力的一点点流失,却束手无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35章 陈茵茵倚在疗养院二层的阳台上,手杵着下巴,鞋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地。微风把她试图留长的刘海吹得乱七八糟,她却好似全然不觉,只目不转睛地望着楼下的花园,时不时还抿起一丝笑意。路过的护工小哥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忍不住调侃起这个才来疗养院一个月就丢了魂儿的小同志,“小陈护士下班还不走啊,再看就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切,我今天夜班儿” 陈茵茵笑骂着回应,却是连头没回一个,好像一个不留神,花园角落里的那抹身影就会连人带画板都消失不见似的。 “林老师林暮青” 陈茵茵默念着这名字,想起关于他的过往,神色不禁暗淡下来 听护士长说,是去年某一天,林老师自己拎着酒壶来疗养院报道,面色憔悴,瘦骨嶙峋。一个人,一个背包,就这么住了进来。大家对他好奇,就挖门盗洞地打听,只言片语的,终于汇成个故事。原来林老师是美院的教授,有个漂亮的舞蹈家妻子,两人恩爱十年,可是后来妻子去世他才酗酒沉寂了好一阵子 陈茵茵忍不住垂下眼睫,这样的故事,悲惨,却又平庸,她听得多也见得多了。只是发生在这样深情的男人身上,才让人觉得格外的慨叹。 依旧是听人说,初来时的林老师,几乎不说话,看上去,是个十足的落魄酒鬼,大多数时候,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后来,他托人买了画笔画纸,没日没夜在房间里画画,“乌漆麻黑,乱七八糟,有的看得懂,有的看不懂”疗养院的前辈是这么形容的。陈茵茵想起老护士谈论时面上那十足嫌弃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见到林老师的时候,已全不见大家谈论地当初的模样,她见到的,只有把蓬松地自然卷头发扎在脑后,常常坐在花园角落,在画板前一呆一整天的那个人。唯一不变的,还是那样的不爱讲话。 沉静,儒雅,却又让人觉得温暖,这才是林老师本来的样子吧。说起来,已经来了大半年了,是不是,就要离开了陈茵茵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跑进了楼里。 夏日傍晚依旧明亮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空旷的房间,林晓希躺在练功房的地上,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中。 原本是最不想踏进练功房的时候,然而这个时分,只有这间文导特批的练功房才有难得的清净,没有指指点点,闲言闲语,闪烁的眼神。西斜的太阳渐渐将整个人都罩在阳光下,晓希轻阖上双眼。人生总是这样讽刺,哪怕是在最想逃离舞蹈的时候,依旧依赖着它带给自己的特权仔细想来,从年幼时穿起舞鞋,扶上把杆的一刻起,舞蹈已经深深印在骨子里,交织着血液,缠绕着筋骨,无法剥离。他的欣喜、愁绪、荣誉、低潮,无一不来自于它。这许多年来愉悦徜徉的够了,如今有些许困境不堪,注定逃不开,也不该逃 也不知道这么懒了多久,耳听见门口有些响动,林晓希警惕地一个翻身坐起来,这四仰八叉的样子总不愿意让人看见。起来的猛了眼前不禁有些发黑,缓了缓才抬起头,原来是学长。 “学长”晓希麻利站起身,才想起来早些时候学长说过比赛前他都一直都会呆在舞团这边。 萧泽本倚在门口换鞋,闻声抬起头看见晓希,也不免有些诧异,“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不是说好了放半天假休息一下” 问起这个事儿,晓希不禁支吾起来,要怎么说,躲人躲到这里来的文导特批的练功房里,自己却瘫在地上无所事事 眼前已经快赶上自己高的少年局促地站在地中间,半晌也没说出什么,萧泽没想到这随口一问却把他难住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愿意呆在这儿就歇着看看,累了就回寝室休息一下。嗯” “不不,我我” 仿佛释然般地轻叹了口气,“我去换衣服。”晓希快步朝更衣室走去,学长越是通情达理,他心里越是自责 更何况在练功房里不练功,自己第一个不自在。 “晓希。”清朗的声音在身后叫住自己。晓希回过头,学长已经走到身前,“别换了。说了今天不练就不练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少年怔了两秒,有些迷茫的皱起眉,宿舍,食堂,练功房,他的生活三点一线。学长,也大抵应该是如此的吧。 眼前平静漠然的神情萧泽熟悉得很。所有人,都太习惯了晓希一如既往优秀,自律,懂事,以至于轻易忘记了他作为一个孩子所经历的种种,忘记了他为“懂事”两个字承受了些什么。 “学长,我们走吧。”少年轻声唤着。萧泽回过神,看见他仿若无事般挂在脸上的微笑,即便是不愿意,也不拒绝,不讨价还价,不卑微的顺从,只坦然不露丝毫勉强的接受。这让人心疼。萧泽收拾起心情,揽着少年的脖颈走到门口,刻意轻快地扬起声音,“走吧,保证你不虚此行” “呼” 陈茵茵一路小跑地从楼上冲到花园里,却在那个人几尺之距生生地停下来,一边小口的理顺着呼吸,一边捋了捋自己向两侧飞起的空气刘海。整整衣服,再不忘检查下已经修剪整齐的指甲,陈小护士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走去,“林老师。” 画板前的男人转过头,露出个温和的微笑,“小陈护士你叫我名字就好,我不当老师很久了。” 橙红色的斜阳打在林暮青的脸上,分明的棱角折射出柔和的光辉,陈茵茵望着那光辉下深邃的眼睛不禁走了神。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又温柔的人。 “你今天是夜班” “哦”意识到自己华丽丽走了神,陈茵茵慌乱地低下头,感觉脸上已经热了起来,刚才林老师问她什么了 “哦,我,是,我今天是夜班,所以呆的晚了些。呃不是,夜班就是,今晚我都会呆在疗养院。” 林暮青不禁轻声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夜班是什么意思,这个一跟他说话就紧张的小护士有趣的很。他放下画笔指了指陈茵茵手里用透明彩纸包装得漂亮的保温杯,“这是什么” “嗯”陈茵茵又低下头,看见手里紧紧攥着的保温杯才反应自己过来的“正事”,“这是送给你的。” 将杯子送到林老师面前,她又忍不住解释道,“不是我送的,呃,我是说不只是我一个人送的,是大家要送给你的。” “哦”林暮青有些没想明白,却还是先接过水杯礼貌地道谢。 “是高大夫,他说你就要出院了,之前的酒壶却还不能还给你,对你恢复不利。所以这个保温杯您以后随身带着,喝喝茶喝喝热水也是蛮好的。” “嗯有心了多谢”林暮青珍而重之地收好保温杯,眼前却不禁浮现出多年前巴萨罗那街边的精品店里,“她”像小姑娘一样惊喜地拿着一只酒壶到自己跟前“献宝”。几乎是刚毕业的她几个月的工资,买下了这只酒壶。从那天起,这在异国收下的礼物,再未离开过身边,即便是在她离世之后 眼前人失神的模样,并不陌生。许多次陈茵茵远远地望着花园里,阳台上或是病房窗边的林暮青,他总是这样淡淡地出着神,面上时不时浮起或幸福或悲伤的神色。陈茵茵知道,他在怀念他的亡妻他们之间,一定有许多许多个美好的瞬间,因为他那只有在回忆里才有的满足、纯粹、不装点着礼貌的微笑。 陈茵茵不敢继续放任自己沉浸在那深邃的吸引力里,只得把目光转向画板。她爱看林老师的画,即便有时只是寥寥几笔。也许是爱屋及乌,也许是画如其人,但欣赏着画,也像是欣赏着他举手投足间挥之不去的光华。 “这是今天新画的吗”她饶有兴趣的凑到画板面前。 “嗯。”林暮青点点头,不知道小陈护士有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失神,有些微微的歉意。 “可是”陈茵茵不禁皱起眉,看了看远处正在踢球的男孩,又看了看画板上刚刚勾勒出地模糊轮廓,“你画得怎么不像啊。人家明明是踢球,你画的”蹙着的秀眉倏然展开,“好像是在跳舞” 大概是笃定自己的猜想,陈茵茵脸上泛起惊喜又自信的笑容。林暮青被小姑娘的明媚所感染,也不禁含笑逗起她来,“猜得这么准,是该夸你聪明还是我自己的画的好” “当然是我聪明”沉浸在林老师的笑意里,紧张已全然不见,陈茵茵当仁不让的担下这夸奖。 “那你画的是谁啊” “是我儿子。” “儿子” 陡然拉高的声调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陈茵茵一下子红了脸,暗恨自己反应过度。林老师有个儿子的事,依稀是听过的,只是他不提,大家也从没见过,不知不觉的,就几乎忘了。“七岁” “哈,都快十七岁了,他现在是首都舞院的学生。” 林暮青难掩心中复杂的情绪,说起儿子,他一半自豪,一半愧疚。“想画他跳舞的样子,仔细想了想,记得最清楚的只有他这么小的时候。” “首都舞院那他现在一定很厉害。” “嗯,他很不容易”在疗养院的时间里,林暮青没有一刻不在自责。儿子出生,他日夜守在妻子身旁;儿子开始学舞,他陪着两母子在舞房,眼中却尽是妻子优雅的倩影;妻子离他而去他将儿子拒之门外,因少年那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让他伤心更甚 可即便是这样,“他很优秀,尽管有个不称职的父亲。” “林老师”陈茵茵在画板边蹲下身,心口闷闷的,不知道如何安慰。一抹颀长的身影却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堪堪落下的斜阳。 “爸爸” 锅里热着的牛奶渐渐翻腾起来,白色的蒸汽几乎蒙住眼睛。钟彦霖关了火,将牛奶倒在承儿比正常大出一号的陶瓷杯里。炉台上得电子表已经显示着1130,彦霖轻着手脚上了二楼,却远远瞥见弟弟房间黑着灯,只得转身又下了楼。 没有悠扬的乐声,没有熟悉的跳跃翻腾,彦霖走近虚掩着的练功房门口,只听见弟弟粗重的呼吸声。单手扶着把杆,脊背脖颈拔的笔直,修长的腿从身侧直直踢上来,却缓缓地下落,脚踝和腰上的负重十分扎眼。 明明知道现在几分几点,却又忍不住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彦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微凉的气流从门缝吹出来,他看了看练功房里大开的窗户。然而夜风中,窗边的彦承却是汗流浃背,每一次踢腿上来的震颤,鼻尖、下颌、都有汗珠滚下。实在蛰了眼睛,便揪起领口在脸上胡乱抹一把,腿上的动作却不曾停下来。高质量的踢腿并不容易完成,彦霖跟着数了十几个,弟弟已经开始抖着腿勉力维持着“有控制的下落”,侧脸上清晰看得出紧咬起的牙根。 彦霖默默数了六十七个,承儿终于停下来,俯身靠在把杆上,埋着头,大口喘着气,脊背起伏地明显。彦霖推门而入,承儿闻声回过身,立刻扬起笑脸,鬓边又有一滴汗水砸了下来。“哥怎么来了” 已经在门口晾了半晌的牛奶温度刚好可以入口,彦霖一言不发的把杯子递过去,伸手在自己腕子上敲了敲。彦承见状快速地回头扫了眼时间,瞬间了然,脸上连忙换上更大的笑容,“牛奶真香,谢谢哥” “坐下喝。”彦霖拉过一旁的练功凳按弟弟坐下,自己则蹲下身帮他拆下负重。彦承知道是又让哥哥心疼了,端着杯子继续“谄媚”,“还是哥好”。 “嗯” 彦霖无奈地应了,“快点喝完,早点去洗澡早点睡。” “哦。”当弟弟的只能埋下头喝牛奶,说话间彦霖也已经绕到身后去解他腰间的带子。 “嘶” 围在腰间宽宽地带子拆下的瞬间彦承不禁痛呼了一声。彦霖闻声不禁担忧地皱起眉头,黑色的练功服看不出什么,撩起衣服,眉头不禁聚得更紧。后腰上好几块婴儿拳头大小的鲜红,是被磨破了皮露出里面嫩肉来。连忙拎起手中沉甸甸的围腰,果然里侧几块海绵已经几乎磨尽,隔着最外层薄薄一层纤维,几条铅块已经凸了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36章 钟彦霖盯着手中的负重带,一时没有作声。短暂的沉默,却让当弟弟的心里没了底。彦承不明所以地顺着哥哥的眼神去看他手中的负重带,又转身去看镜子,果然自己腰上,斑布着好几块狰狞的红色。 “哥”彦承立马站起身,一步蹭到哥哥跟前,“没事儿”、“不疼”、“不要紧”的说辞已经堆到了嘴边。彦霖却抬手捏了捏他脖颈,没容他把话说出来。“走吧,回你房间上药。” 身后不容置疑的力量已经推着自己向前走,彦承只得顺着这力道往出走,却不禁一边走着一边偷偷打量哥哥的神色,想着等下如何让他老人家宽心。谁想才到门口,就听着“砰”的一声。侧头去看,原来是那残破的负重带已经被重重摔在垃圾桶里,带着可怜的垃圾桶也在原地一阵震颤。 深感情况不妙的彦承一把揽住哥哥的胳膊,一双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哥,真的,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的。不然你看我怎么都没发现呢” “嗯。”一直帮弟弟掀着衣服的彦霖只是淡淡应了一声,面对突然贴上来的家伙,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小心地撑着手臂不蹭到他伤口。 只有每次惹了哥哥生气的时候,他才不愿意搭理自己。彦承暗暗叹了口气,从没觉得从练功房到自己房间的这段路有那么长。 一进房间,彦承便拉住正想去拿药箱的哥哥的衣角,“不要命”地提了个要求,“我想先洗个澡。” 腰后的伤面积不小,彦霖自然不愿意让他沾水。只是这已经入伏了的天气,再看看弟弟汗津津的一身,不让洗估计连觉都睡不好,彦霖无奈妥协,“速战速决。” “好嘞” 得了令的彦承火速冲进洗手间,像往常一样先打开花洒,调好水温,才出去拿换洗衣服。不多时,淋浴间已经升腾起一片水汽。彦承脱了衣服一头扎了进去,任强劲温暖的水流从头顶浇下,略略纾解一身疲累。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一片温热划过肩背后,腰上骤然掀起的剧痛让他一下子锁紧了眉头身后的一整片,像是千万根针在扎又好像是被削去整块皮肤 彦承忍不住闭起眼睛,将额头抵在淋浴间的墙壁上,却固执地放低身子,任水流更加精准地浇在伤口上,也任由铺天盖地的疼痛将他吞没。 这样的蛰痛他是知道的,只是开始的一阵子疼得厉害,过了那一会儿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于是,疼痛愈加愈烈,眉头也越皱越紧,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眉眼鼻子嘴都快要皱到一块儿的时候,那对感官强烈地刺激却突然开始散去了。彦承趁机稍松了一口气,默默忍着,再过一会儿,果然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彦承撑着墙壁缓缓直起腰,只觉得眼眶因为方才那一阵已经湿热了起来。“唉,”,透过氤氲的水汽,少年伸手拿起洗发水直接挤到头上,不禁自言自语起来,“学舞这一年多,本以为已经对疼痛百毒不侵了呢” 取了药箱回来,承儿还没出来,彦霖在便在弟弟最爱的单人沙发上坐了,放眼望去,书桌上满满摊着各样的教材和练习题,生活用品铺的到处都是,还没来得及洗的练功服也东一件西一件的散落在各处 好好的宽敞大房,此时却显得拥冗了许多。哎,彦霖笑着叹了口气,不得不脱离舒适柔软的沙发,起身帮弟弟拾掇起一屋的杂乱。 拉开床头柜的瞬间,彦霖不禁一怔。 他原本记得这抽屉里,装着些耳机,iod,或是掌上游戏机,都是些承儿睡前爱摆弄的东西。自己还曾经因为他躲在被窝里打游戏将那一干电子产品通通没收了一阵子。只是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各式各样的医药用品,云南白药,缓释膏,药酒,绷带、还有许多,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抽屉 彦霖有些无力地坐在床边,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这一晚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从前承儿练功偷懒闹情绪,他气他没毅力、不长进。如今懂事了,拼了命似的用功,他也还是气。又心疼又气。说白了,他也许是气自己,不该当初答应了弟弟让他学舞,不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又伤又累,拦不得,却也忍不住不心疼。 一旦沉在思绪中,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感觉才不多时,浴室的水声已渐渐停下来。没一会儿,伴随着门锁“咔哒”的一声响,彦承拉开门出来,只着着睡裤,裹着一身水汽。 “哥,我好了。” 彦承拨开洗手间除湿器的开关,边抓着毛巾在自己湿漉漉地头上胡乱抹着,边走了出来。没想才一迈步,落地的腿竟不自觉地软了一下,彦承顺手扶上墙边用力甩了甩,双腿上的肌肉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一阵震颤。 彦承并不陌生这样的感觉。一整天的疲累后,晚间训练总是能毫不客气地攫取尽肌肉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于是睡前那根叫“意志力”的弦一旦松下来,乏累就迫不及待地拥进四肢百骸,恨不得集体罢工了才是。 还好哥没看见 彦承看着低头摆弄药箱地哥哥的背影,迅速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努力迈着自然的步子走到跟前,“消消毒就好了吧,大夏天的,涂了药反而捂着难受。” “嗯” 彦霖沉吟了半刻,还是答应了。“也好”。拿起消毒喷雾,彦承自觉地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已经被热水泡的边缘发白的伤口。答应这小子去洗澡的时候就料到会这样彦霖动了动唇,却终究压回了嘴边要责备的话,只拿远了喷雾,按动按钮喷了上去。 透明的药水迅速覆盖成片的伤口,顺着肌肤流下来,彦霖放下喷雾,一手扶着承儿胳膊一手帮他擦去多余的药水。眼前的弟弟,从头到尾一声没吭。彦霖知道他不是不疼,只是不愿意让自己担心,可背上骤然收紧又不自主颤抖的肌肉却早被他尽数收在眼底。 “歇着吧。” 彦霖把药箱拿到一边,扶着彦承趴下,“这几天注意着点儿。负重带不能再缠了,我回头去买个新的,但等伤好了再用,听到没有”。一时没有回应,彦霖抬起头,少年的嘴唇还因方才忍痛而不自然地抿着,眼神却一直追着自己,仿佛憋了一肚子话。 这副乖觉的样子倒是不常见,彦霖不禁笑着抄起浴巾扔在他头上,“擦擦干头发” 呼总算是等到了个笑脸,彦承挣扎着从浴巾下露出头来,忙不迭地开始劝说。 “哥,您就别担心了。我没事儿。真的,我就出门摔个跟头都能比这严重” 彦霖正抬着弟弟肌肉紧绷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听了这不着边际的话,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噢,是么” “真的而且你每次打我,也都比这狠呃多了。” 一阵酸麻瞬间从小腿传遍全身,那又疼又酸又放松的复杂感觉不禁让彦承一个结巴。“而且” 方才还龇牙咧嘴的彦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支起手臂回头看着正低头按摩的哥哥,“哥要是真心疼我啊,下次我再犯错的时候,你就想想今天,对我 从轻发落 呗” “你啊” 彦霖闻言不禁在他腿上狠狠按了一下,彦承立刻扑腾起来,嘴里还止不住地“唉哟”。不解气的彦霖又在他屁股上追了一巴掌,“我看你嘴上的能耐要是都能长到功里去啊,你萧泽哥就一点都不用愁了” 嘿嘿嘿嘿看着哥哥刻意虎着的脸,彦承乐不可支地颤抖着肩膀,从练功房就开始的低气压,总算是被他给赶走了。 “话说,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办的怎么样了” 彦霖拍了拍弟弟的小腿,彦承立刻会意地转了转身子,换了另外一条腿上来,“我超额完成任务啊。最近每次婶婶打电话来,我都声泪俱下地说我有多想他和萧叔,萧泽哥也想他们想的不行,每逢佳节都“暗自神伤”婶婶也说其实萧叔也很想我们,就是绷着面子,不肯承认。” “嗯,然后呢” 彦霖刻意低着头专心按摩,眼前闪过多年前萧叔一脸失望和婶婶无可奈何的神色。 “然后我就趁机说啊,说过段儿你要出国谈项目,大半个月不在家,萧泽哥想带着我去看看他们,就是不知道萧叔什么态度。喏,都是照你的剧本说的。我看啊,萧叔肯定舍不得跟婶婶拧的,估计过两天,婶婶就得打电话叫萧泽哥年底过去一趟了” 彦霖点点头,“那就好,你学舞的事” “只字未提” 彦承扭过身子,一副发誓的姿态竖了三根手指在耳边,彦霖见状不禁无奈地摇摇头,扔开他的腿站起身来,“没正形。早点睡吧” “人生在世,总免不了遇到人性的恶意。因为自己没有一些东西,嫉妒一些东西,又无法毁灭别人所拥有的这些,所以侮辱、诽谤,甚至用最脏的话去诋毁。然后希望别人去相信他们的话,相信这世上一切的美好,都不是好来路那我们,难道就要执着地与这样莫名的恶意纠缠,而放弃生活中原本更加值得在意的人和事么” 夕阳下,与自己在草地上并肩而坐的父亲说出这样一段话,林晓希望着他的侧脸,有些迷惑,“爸爸” “嗯”,林暮青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杂草,拉起许久未曾亲近的儿子,“这么惊讶” “不,不是。” 晓希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没想到我以为,您会说些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的话。” “哈哈哈这样的话,我相信萧泽都已经跟你说过了,不是吗” 林暮青不加掩饰地笑着,那样久违的父亲明朗的笑容几乎让晓希刚刚才努力平复的情绪再次汹涌起来。只是转念想到近来的事,又不免有些黯然。是啊,这些话不光是学长,哪怕是自己也已经试着跟自己说过很多次了。。但想得到,跟想得通,终归是两码事。 望着儿子沉下去的神色,林暮青不禁无声地笑笑,他的儿子已经长大了,开始有忧虑有烦恼,有难过去的坎。他背起画板,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揽着他朝花园外走,“晓希你知道要想通一件事,其实有许多种方式。虚怀若谷的释然,气急败坏地咒骂,或者是如阿q般的自我麻木,都无不可。有些方式也许会更容易接受些,更痛快些,也有一些会更善意些,更高尚些。怎么选,我相信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相信,你会让自己尽快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嗯” 林暮青侧过头,看见儿子展露出个令人放心的微笑。那笑容,含蓄却坚定,林暮青不禁笑着紧了紧揽着儿子的手臂,继续朝前走去。两父子一路安静,直到了疗养院的门口。“去吧,下次再见的时候,也许就是在家里了。” 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在那一刻夺眶而出 傍晚的情景还鲜活地在脑海中重播,林晓希不禁揉了揉又有些湿润的眼睛,心中各式各样的情绪让人难以平静。伸手摸到床边的手机,他轻轻翻了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黑暗中,手机微微泛起幽蓝色的光芒,屏幕上,是年幼的自己举着新寄到的舞鞋给妈妈看,旁边正在画画的爸爸使坏用画笔在自己脸上画了个八撇胡 那是曾经爸爸的作品展前,记者来家里的采访,不知情的他拆开包裹里的舞鞋就忙不迭地去跟妈妈献宝,一时冲进了镜头里。记者适时抓拍下这温馨一刻,却成了多年来他最爱的一张“全家福”,因为照片里有不曾生病的妈妈,不曾沉迷的爸爸,和无忧无虑的自己。 多年的片段,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幼年时在舞者妈妈身后亦步亦趋的自己,酒醉的父亲跟前流泪哀求的自己,练功房中忍着伤痛苦苦支撑的自己 晓希紧紧皱起眉头,还有许多许多 领奖台上,第一次拿下少年组金奖的自己,在学长家欢声笑语的自己,还有舞台上,和彦承共舞的自己 再难捱的日子,也都有过去的时候,是吗 屏幕上的荧光渐渐散去,晓希轻轻阖上眼,明天,是如何的自己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37章 yii37 清晨六点半,闹钟滴滴地响起。 整夜都不曾睡安稳的孔爵几乎是瞬间就被唤醒,一个翻身撑起来,修长的手臂越过大半张床,微微一探身,就麻利地按下了对面床头柜上闹钟的停止键。 身旁熟睡的思思被声动吵到,皱起眉头不安地翻了个身,却没有醒来。孔爵小心地替他往上扯了扯滑落的被子,少年眉头渐渐舒展,又睡了过去。 安静的房间里再次泛起匀长却极轻的呼吸声,孔爵跌回到床上,一只手搭着额头,慢慢阖上了眼睛。 这一夜,睡得疲累。 他整晚都在做梦,碎片拼着碎片,争先恐后地在脑海里播放。叛逆的少年,苛责的老师,时而那少年是曾经的自己,执鞭苛责的是当年的小叔叔;时而那倔强的身影仿佛是陶乐钦,从旁冷眼相看的又是谁呢 到底是再睡不着了,孔爵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来,颈椎连着后脑因为睡眠不足而微微胀痛着。自从离开了国际级的赛场和那随时随地都可能被替换掉的首席之位后,他已经鲜有这样的时候了。 哎。。孔爵无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就着凉水洗个脸刷个牙,人也清爽了几分。孔爵揉着依旧不适的脖颈步入厨房,倒了杯水给自己喝,正想着准备些什么早饭便听到客厅有开门的声音。孔爵倚着门探出了个头,原来是陆海言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便晃了晃手里的满满当当的袋子,“在国外这么多年,早上就特别想这一口。” “思思还没醒” 陆海言把东西放下,豆浆油条的香味立刻在餐桌上飘散开来。孔爵帮着把东西一一摆出来,扒到袋子底,果然还有自己最爱的葱油饼,“嗯,对你的事好奇的很,拉着我给他讲了大半宿,起得来才怪”。 “嚯,那半宿可讲不完啊”。陆海言笑着打趣,随手递过装满豆浆的杯子。孔爵接过来,不禁又看了眼多年未见的小叔叔。穿着运动装的他,与多年前一样挺拔,乍看上去,仿佛比自己还显年轻些。“这几年,你真的再没跳舞了” 陆海言落了座,正把油条撕成一段段泡进豆浆里,听了这话不禁抬头扫了眼孔爵,那略有不甘的样子,倒是跟小时候挺像。“算是吧,偶尔也活动活动,后来你姗姗姐不喜欢,就不跳了。” 陆海言终于腾出嘴咬了口油条,久违的味道让他不住的点头,甚至还把剩下的半截在空中点了点,“一点没变,跟我记着的一样。” “嗯。。” 孔爵若有所思,配合着点点头,送进嘴里的葱油饼似乎比往日里少了些滋味。想来,人心的善变也是难测。想当初,姗姗姐难道不是被舞台上耀眼的小叔叔迷得三魂没了七魄甚至背地里叫自己给她找个老师,顶着二十好几的年纪也要学跳舞,就为了“打进他的圈子,感受他的生活,分享他的精神世界”。谁又想得到,多年之后,这美好的艺术竟成了她最深的忌讳。 “我知道,她是不愿意时时被提醒,不愿时时去计较,舞蹈和她,到底谁在我心里更重些。” 仿佛是看透孔爵心中所想,陆海言突然开口。孔爵蓦地抬起眼,想象中小叔叔必是满面怆然或无奈。然而,眼前人的神色平静,波澜不惊,似乎旧日之事已难在他心中再掀起些什么。 孔爵不禁探询地打量了半晌,也许是真的释然,也许是小叔叔比从前更深沉些,他终究没看出什么。转念想想,自己又想看出什么来过往这样沉重,如果小叔叔真的已经放下,不才是他更希望看到的么。 “你也没再教跳舞了那这些年” “我去念了两年书,后来考了个工程造价师。” 国外生活这么多年,他之前那点大赛的奖金可不够。 哦看着小叔叔一脸平常的样子,孔爵几乎不信,当年的他,可是和自己一样,如果不是为了能和国外的选手打招呼,肯定是连“heo”和“ho are you”都不想学的。 陆海言埋头吃着早餐,不用看也能想到孔爵此时一脸的诧异。“只要一心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儿。更何况” 他笑着顿了顿,“我当初可不是因为蠢才去学舞的。” 孔爵陡然一怔。 只一句话,一瞬间,记忆深处那几乎已经快被遗忘的情景突然在眼前鲜活了起来。 “你到底是不是因为蠢才来学舞的” 还未及下课,陆海言已经忍不住冲到自己跟前,几乎是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那时的他,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训起人来毫不留情面。“蠢就要知道上进不要以为自己书念不好,跑到这里来多卖卖力气就行了。不知道用脑子,舞也一样跳不好 ” 偌大而陈旧的舞蹈教室里,自己站在房间中央,周遭的同学避之不及的向后退去。陆海言站在自己身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早上柔和的阳光,把自己罩在一片阴影中 “不会记仇到现在吧” 耳边的咆哮声突然散去,孔爵不自觉地打了个机灵。此时眼前的小叔叔,依旧背靠着阳光,面上却带着和暖的笑意,与记忆中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全然不同。孔爵看着看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多年未见,与重遇不到一整天的小叔叔之间难免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生疏。但这幡然掀起的往事,却终于让眼前人实实在在地熟悉了回来。 向左。向右。向 彦承侧枕着手臂,另一只手灵活地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又犹豫的停住眼看屏幕下方提示只剩下五步,自己离游戏目标却还差得远,不禁烦躁地按下ho键扔到,candycrh的标志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木质地板硌着胳膊肘上的骨头有点疼,彦承忍不住抓回刚被扔到一边的手机,胡乱点了几下。计时器的界面上,半小时的倒计时还剩下二十几分钟。于是手机再次被扔到一边,彦承展开双臂,额头抵着地板,尽力让上身都伏在地上,胯上骨缝间的酸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自从发现外开的状态总是反反复复,萧泽哥就盯死了他的横叉。每天至少三十到四十五分钟的耗胯,一点水分都不能有,结束时自己往往酸得根本起不来身,却也得坚持做完各两百个高质量的踢腿。 日日如此的滋味很是难捱,但效果也明显,想到近来的进步哎,彦承不禁抿起唇,尽量压下心中因疼痛而泛起的烦躁情绪,紧着腰腹,努力将悬在空中的胯又向下沉了沉。 下午刚刚跟着萧泽哥练了两套动作,容不得有一丝一毫偏差的强度,比自己练的时候高了不是一点半点。两个小时下来,便已是大汗淋漓,刚刚在地上歇会才散了些,可现在彦承的眉头皱地更紧了,感觉汗珠又在自己脖颈上续了起来。不出两分钟,说不出的难受就逼得他掀起身子,将自己带回个轻松些的角度。可这么一放松,内心的愧疚又占了上风,于是上上下下,反反复复地,半天也不见进展。 “叩叩叩” 紧随着敲门声,好像有人推门进来,彦承好奇地抬起头,眸子里立刻闪出一抹惊喜,“晓希” 晓希笑着走进来来,侧脸上映着阳光。穿着看着就很舒适的白t和灰色运动裤,挺拔的身影好像镀上了一层柔光,彦承看的几乎晃了眼睛,直到人在自己身前坐下了也没回过神来。 “喂喂想什么呢” 晓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将傻怔怔愣着的家伙唤了回来。彦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手机,“抱歉,还不能起来。” 晓希了然的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边拿起手机边调笑着说道,“听说你最近化身拼命三郎了,早上学长说你会过来,我就赶紧抽空来看看咱们的明日之星啊。” 熟门熟路地输进密码,映入眼帘的是还有22分钟的倒计时,晓希随手锁了屏,将手机放了回去。 “京城舞少我跟你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呢,怎么担得起 明日之星 这等殊荣啊。” 彦承操着夸张的语气,一脸眉飞色舞地回应,似乎已经忘了刚才还让他直冒虚汗的疼痛。 早已经习惯了这小子了得的嘴上功夫,晓希不禁牵起嘴角,甩给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顿了两秒,晓希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探起身去撩他的练功服。 “诶” 彦承连忙伸手去拦,却直接被扣了手腕按在背上,衣服到底是给掀开了。 腰上大片的创口才结起一层薄薄的痂,如今被汗水一浸,免不了有些发软发白。果然伤的不轻,晓希微微皱起眉,“伤成这样自己都没感觉出来” “哎,没什么事儿的,我哥大惊小怪” 想来自己受伤的事儿已经从哥哥那儿传到萧泽哥又传到晓希这里了,彦承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了手把衣服拽了回来,赶忙转移话题。“你怎么样,开始准备比赛了,是不是挺忙的” “也还好。” 晓希站起身,有些含糊地回应着。这两天的事彦承并不知情,他也已经想开了,便不想再提起。更何况,晓希回头看了看正笑眯眯望着自己的彦承,他更担心的是这家伙搞不好就会感染的伤。从墙边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晓希挑了几样紧要的出来摆在一旁,“等下再帮你上点药。” “哦。我的伤没事儿的。” 彦承侧着头,一脸痴汉地看着情人忙碌的身影,脑子里全是以后能跟他一起上学的画面。然后那身影走回来,在自己身前蹲下,伸手便在他头上落了个毛栗子,“今天这胯是不是耗得太轻松了,怎么总神游啊” 一语倒是点醒了“花痴”中人,彦承的面色有些苦恼起来,“正好趁着你在,帮我压压。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耗不住,心里像是长了草似的,烦躁的不得了。” 彦承边说着边伸长手臂将上半身延展出去,还没等着晓希答应,就已经摆好了“任人宰割”的架势。 刚开始学舞的时候,他总是怕萧泽哥给他撕腿窝腰,相比舞姿和翻腾跳跃的自在,那种避无可避,“我为鱼肉”的感觉很不好捱。只是现在练得多了,却又觉得,自己练习的时候才更难。再疼再难受也好,身旁只要有个人看着逼着,就好像少了很多放弃的借口,知道无论如何都只能坚持下去;可换做自己一人,简直就是对意志力的极大考验,他脑海里常常打架的两个小人,便总是那个想放自己休息的获胜。 想到这里,彦承不禁在黑暗中抿了抿嘴,也许就如萧泽哥所说的,他和晓希之前差的,并不仅只是这几年的功夫,更是作为一个舞者,对自己的那股狠劲儿。 看着彦承拉长的身子,晓希无声地叹了口气。天天练,谁也不能保证状态总是好的,难免有卡了壳需要休息的时候。可惜彦承不同于别人,这种无论是学业还是舞蹈都要拔苗助长的节骨眼,拿出大把时间来放松心情和调整状态,对他来说是太奢侈的事情了。 挪到彦承身后跪坐下来,晓希又有半晌的失神。和承儿一起练舞的这些日子里,自己远远观望过,在他身前握着他的手鼓励安慰过,却好像从没在这个位子上呆过。不禁又想起初识承儿的时候,他笨拙地拉开双腿,一点点往平角上努力地样子,如今,他已经在用专业舞者的姿态要求自己了。 “状态不好也是常有的事儿,别急,慢慢调整。” 晓希扶着他的胯,轻轻往后带了带,“来,放松。” “嗯。” 随着晓希调整到标准的姿势,刚刚有些麻木的痛觉瞬间被激活了起来,彦承暗地里咬紧了牙根,有些紧张自己提了这样“上进”的要求。 晓希直起身子,拿捏着分寸,一点点把身体的重心转移到双手上来,虽然缓慢,却也带着毋庸置疑的势头。这一阵的确练得很瓷实,一上手,他就能感觉出阻力小了不少。而且相比从前总是要停下几次提醒他放松,彦承今天也很配合。于是没怎么犹豫的,手下的力道也霸道了些,只两三下,晓希就压着他下去了一截,直到接近地面的时候,才因着韧带和骨骼的紧涩,稍稍停了下来。 “怎么样。” 晓希矮下身轻声的询问,却见彦承突然抽回一只手臂,垫到了嘴下。晓希微微一怔,心脏不禁像做过山车一样,被人狠狠抛到空中。 停了下来,手下才传来彦承不住的颤抖。不经意间露出了侧脸上,能看见他紧闭着双眼,牙尖紧紧咬着中指骨节上的那一层皮肤,汗湿的碎发,散乱地贴在额头上,纯黑的练功服,也湿哒哒地伏在肌理明显的背上。 “承儿” 心脏终于落回胸腔,窒息的失重感,梗得晓希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他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感受他双腿的韧带,生怕这家伙强忍着不吭声,连伤了都不知道。感受到晓希的举动,彦承一个劲儿地摇头,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一阵温热涌上心头,晓希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知道彦承是在告诉自己他没事,也知道他是生怕一开口,那强自压抑地每个细胞的尖叫都会失控起来。 面对这样努力地彦承,也许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 “我压到底了。” 晓希狠了狠心,伴着话尾的最后一个音节,用膝盖卡着他的胯根,把他牢牢地钳在了地上。 “特呃嗯” 在这样的年纪去拼别人的童子功,饶是铁打的,也熬不住这疼。那听似含糊不清的呻吟,分明是一个被堪堪压回了喉咙里的“疼”字。伴着短促的呼吸声,彦承忍不住弓起身子,却在才移动半分的时候,被晓希硬生生地钉了回去,“别” 被这么狠狠压着,手下的人不禁难耐地扭动着身体,一丝细碎的呻吟渐渐溢了出来,晓希强忍着心疼帮他按了按脚背,再想提醒着让他别动,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面对这样拼命隐忍的承儿,再说些什么让他继续忍耐的话,都太残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番外一 番外 孔爵站在工作室门口的台阶上,扬起手臂大大地舒展着双肩。微凉的夜风似乎能够吹散连日作战带来的隐隐头疼,他随手把车钥匙扔给家远的几个学生,忽然起了散步回家的兴致。 工作室的几个学生在应召国外的大舞团,他带着他们几乎不眠不休的集训了好几天。今天算是结束的早,外面的黑也已经黑透了。 城市的夜晚并不比白天安静很多,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汽车,熙熙攘攘地人群,还有路旁店铺里放的“十大金曲”,早都争先恐后地塞满了耳朵。孔爵却没有特意拣安静的小路走,反而是顺着车水马龙的大马路,倒是能从工业发展丰硕成果的气息中品出一点点绿化带释放出的清新来。孔爵恣意地迈着步子,不时在公交车站的广告牌前静静驻足片刻。 这么走走停停,平日里二十分钟的路程花了半个多小时。快到小区门口,孔爵一眼瞟见停在路旁的保姆车。 “孔老师。” 还没等孔爵缓慢的大脑通路运行畅通,车上就冲下个人来。 “小源你怎么在这儿” 孔爵看清了来人,是顾小源。 “是思煦”,小源脸上露出些为难来,“公司今天给放了半天假,他下午回家陪伯父伯母了,吃完晚饭却一定要到这儿来。” 孔爵下意识地望向一栋栋公寓,却忘了自己的单元是在小区最里面的。 “他明天要飞国外拍摄,您别太难为他了。” 这丫头在小区门口傻等着,估计就为了这句话吧。孔爵其实还是没摸清头脑,却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明天什么时候来接” “一点半吧,让他陪您吃完午饭的。” 小源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希望孔老师能念着她费力给他们师徒俩挤出来的一顿午餐时间,听她的话。 “行,辛苦你了。” 孔爵看着小源上了保姆车,转身朝小区里走去。 顾小源是思思的贴身助理。哦,思思改了名字,叫王思煦。是公司特意找人算的,说能红。能红孔爵不哂地撇撇嘴角。许多事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但是还好,他还能继续叫思思,好在当初没叫邈邈,不然现在要改成煦煦拗口的很。孔爵无奈地甩了甩头,这个无聊的段子,他从思思进演艺圈到今天已经想了八百回了。 脚步突然停下来,不知何时,单元门已经在眼前了。孔爵有些发怔,边在包里摸着钥匙边回头望着已经看不见的小区收发室,想不到自己脚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匆忙了。 推开房门,打眼就看见一双运动鞋整整齐齐地摞在鞋架上,拉开玄关旁边的衣柜,一件眼熟的外套挂在最边上,是上次师徒俩上街的时候一起买的。有工作的时候,经纪人定是不肯让他穿的。走进厨房,饭桌上摆着两个保温饭盒,旁边还有乐扣盒装的切好了的水果。孔爵微微扬起嘴角,能想象的出伯母忙活着把这些东西都塞到思思手里的样子。 哎,去看看那小子吧。 隔着一层房门,能看见王思邈挨在墙边的把杆下面,下了个不伦不类的竖叉,可即便是这样,也貌似并不轻松,握着头顶把杆的双手,时紧时松,泛着红的脸上,几乎大写着“沮丧”两个字。 孔爵垂下目光推门而入,毫无表情的脸上,辨不出情绪。 “这竖叉是我教你的” “老师” 王思邈猛地侧过头,一脸惊讶,走神走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已经走到跟前了。孔爵双手插着兜,冲他挑了挑下巴,“自己看看,胯都掀到哪儿去了。” “唔” 王思邈脸上一红,连忙撑起身子正了正胯,果然,这一下便跟地面拉开了一小段距离。王思邈低着头,看着自己脚背没了,膝盖也绷不紧,想着此时的样子在老师眼里该是如何的不入流,他几乎无地自容。 孔爵却不再留意他卡在半空中的窘状,只是静静打量着自己数月未见的学生。小源总是说,公司一直想让他练的壮一点,可眼前人这瘦削的双颊,分明比上次见面时又塌下去了些。 “起来吧。” 孔爵的声音里难掩疲惫,思思的第一要务早已不是要下个漂亮的竖叉。“一年到头难得有半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王思邈用力摇了摇头,尽力维持着并不算优美的姿态,不肯起来,难得没用发胶抓起的头发服帖地被甩来甩去。 不过是几年的光景,已经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个子长高了,五官长开了,脸上柔和的线条也变得硬朗了许多。孔爵时常觉得长成年的思思已经幡然变了模样,可如今他自己跟自己较劲的这一幕,却好像就是年少的样子。“唉。” 孔爵深深叹了口气,蹲下身来。“说说吧,跑我这儿干什么来了。害得我被顾小源堵在小区门口,这个锅,你自己背。“ 王思邈急着抬起头,“小源姐还在” “已经走了。” 孔爵自然知道这孩子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可是这会儿看着他不自觉发着抖的胳膊腿儿以他现在的能力,撑不了太久。“别扯别的,说你自己的事儿” “老师” 一说到自己的事情,王思邈的脸色更暗了,“你说,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跳舞了“ 两片薄薄的嘴唇不自然地抿紧,想必说出这句话心里并不轻松。孔爵看着他一脸凄然的样子,却反而被逗笑了。“别说的那么邪乎,你是傻了啊还是残了啊,怎么就不能跳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思邈有些着急地看着孔爵,可才对上老师的目光就又内疚地低下头去,“我我看了彦承哥录的你们新排的舞剧的视频。我” 他看到晓希学长,看到彦承哥、还有陶乐钦,他们跳的那么轻松那么好,还有在舞蹈上那么挑剔的老师,看着他们的眼神里都是赞赏 “这些我都已经跳不出来了。” 王思邈垂下眼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声音轻细的几乎让人误以为是幻觉。孔爵感觉胸口有些窒住,仿佛所有的气息都堵在喉间,哪怕是在最失意的那几年,这孩子也总是守着能感染旁人的乐观,像今天这样难过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 只是,好像不曾感受到学生浓浓的沮丧与不甘,良久,孔爵突然轻快着声音说,“那也没什么可惜的。” 那也没什么可惜的思思倏地扭过头,望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陌生。孔爵的心隐隐疼了一下,却难得展开个宽慰的笑容,“我是说,你们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所以努力的方向,已经不一样了。你在自己的方向上做的很好,就不能再回头看了。” 孔爵与人温声细语、循循善诱的时候并不多,仅有的几次,大概都是对着思思。 “起来吧。”余光里,思思撑着地的胳膊抖个不停,孔爵心疼他把自己折腾的这样狼狈,也不管他是否已经听明白,伸手想要将人拉起来,却还没等扶到,思思已经一个不支向旁边栽坐过去。 王思邈跌的回过神来,心却更加沉了下去。不曾系统练习的这几年,不要说什么素质技巧,就连最基本的力量也没能维持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这副模样,所有的情绪不禁在一瞬间翻涌上来,“不是的我说过我不会放弃舞蹈不会跳舞的我就不配做老师的学生了。” 王思邈无助地摇着头,双眼终被难以言说的心事压得通红。 孔爵望着眼前气息汹涌的孩子,心一点点揪了起来。思思从小跟着自己,常是安静,乖巧,咧着双唇薄薄的小嘴,甜甜地笑着,不开心的时候也只是默不作声,情绪这样激动的时候很是少有。想着他整晚的反应,想着他方才情急之下说出的那些话,孔爵终于渐渐摸清了,一直压着思思的这一块心病。 “后腿硬的不成样子,竖叉能下下去才怪。” 沉默了半晌,孔爵敲了敲王思邈身前的地板,一改方才的柔声细语,“不是要练吗起来,跪姿弓步。” 王思邈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师态度的转变。只是因着师生俩多年的相处,一对孔爵严厉的眼神,王思邈就下意识的迅速动作起来。 摆好了姿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下一秒,心里又羞愧的不行,除了小时候最最开始学舞的时候,自己就再没被这个基础的拉伸髋屈肌的动作难为过。 孔爵站起身,眼看着这头又要往下低,直接伸手抬了抬他下巴,“头抬起来还要带你从头复习是不是。” 王思邈不敢回话,连忙挺直上身,把手臂背到身后,相互扣住了手肘。“重心” 又是没好气的一声,王思邈心里一抖,不禁狠狠地闭了下眼,暗恨自己怎么真的慌神慌到什么都不记得了。迅速把重心稍稍往后移了移,刚好垂直落在胯间,腿根的地方果然立刻传来多于方才几倍酸痛,王思邈不禁咬上嘴唇内侧的肉,努力集中精神。 房间里渐渐安静了下来,能感觉到老师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神正一寸一寸把自己从头打量到脚。王思邈一边忍着疼维持平衡,一边努力回想着少年时期记忆中的动作要领,生怕要是再发现一处毛病,老师就会像从前一样一脚把自己踹翻过去。 “耗一会儿吧。” 盯了足有半分钟,孔爵终于缓下声音吩咐了一句,转身走开了。伴着“咔哒”一声响,王思邈看着镜子中老师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练功房里又剩下自己一个人。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反而舔了舔嘴唇,将身子又向下沉了沉。 一个人在练功房的时候,那莫名的熟悉让他很安心,就好像年少时的无数个日日月月,他时而孤单地默默努力,时而是满心惦记地等着老师回来。想着跟着老师练舞总是十分辛苦的旧时岁月,王思邈有些迷惑了起来方才说出“没什么可惜”那样的话,是认真的吗。 孔爵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保温杯和两条毛巾。从镜子里看到向自己走来的老师,王思邈不自觉的又紧张起来。 “润润嘴。”盖子已经被拧开的保温杯递到了嘴边,王思邈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果然已经有些干,明天要是干的起了皮,化妆师一定又会跟小源姐抱怨了。 “谢谢老师” 就着这么个并不舒服的姿势,王思邈只小小地抿了几口,杯子才递了回去,一条热毛巾又递了过来。 跟着老师七年,他虽然对自己一直格外体贴照顾,练功的时候却决不许开小差;可是如今,就只是因为自己“金贵”了许多,连累老师一贯的原则,都要让让步。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内疚,思思将脸埋在一片温热中,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渐渐放松了下来。 “自己活动活动吧。” 孔爵接回毛巾,转身去把东西放到一边。王思邈撑着膝盖,慢慢放直前腿,把重心挪到跪着的后腿上来,两腿微微合拢的一瞬间,胯间酸疼的他一个激灵。他不敢磨蹭,吸着气活动了两下便又压下身子去拉前腿的韧带。 孔爵习惯性的将双手架在腰上,从旁看着,一言不发。约莫着活动地差不多,王思邈偷瞄了一眼老师,深吸一口气,再次慢慢滑开了个竖叉。这次胯是摆的端端正正了,离地面也只剩个若即若离的距离,膝盖和脚背虽然比不了小时候,却也能入眼。王思邈渐渐松了手上的力道,让自己实实在在地贴了地,虽然还是有些吃力,但总算是个标准的竖叉。默默呼出悬着的一口气,他总算对自己又有了那么一点点信心。 毕竟是多年的童子功,只要系统的训练,恢复起来还是快的。“这不是好好练也能下去了吗。是平时自己太舍不得自己了,非要人逼着” 练功时候的孔爵,就算是安慰也带着些严厉。 “我我会改的。” 不敢去看老师的眼神,王思邈埋着头吐出这几个字,喉咙就哽住了。到底已经是大人了,要像小时候那样认错,总还是难为情的,但其实更难说出口的,是内心深深的自责。工作迅速多起来的这一年多,忙碌的程度超乎想象。他不得不频繁的飞来飞去,常常工作到深夜,累的筋疲力尽,过去为自己定下的维持状态的最低训练任务,也不得不一再被搁置。可是他从没忘记舞蹈,从没想过真正的放弃,拍摄间隙时,奔波于各个城市之间时,哪怕是睡前冲个热水澡时,最不经意间,总有个担忧的声音提醒着,自己已经荒废舞蹈,好久了。于是他只能安慰自己,欺骗自己,只是几天,几个月而已,不那么忙的时候,他一定能补回来。直到有一天,现实赤裸裸的摆在眼前,他才发现自己离舞蹈,离老师,都越来越远了。想到越来越刻意回避着自己的老师,他的心,就像溺水一般无助,是不是,老师早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好好跳舞的孩子了。 孔爵居高临下的看着,只看见思思刚刚还烧红的面颊渐渐失了血色;其实自己哪里需要他的什么保证,只要一想到这小子心里压着的沉重的心事,自己的心也就只余酸着的份。 “行了,先起来吧。” 孔爵拉起了思思,伸手在他胸口点了点,“这只是先给添点自信。先去做力量,最后再撕腿。还是” 想到自己回来时思思身上已经汗湿的t恤,“还是我回来前已经做过了” “嗯。腹背肌各两百个,七分钟倒立,还有没我现在去重做。“大概是为了刚刚的那句”我会改”,王思邈话还没说完就改了口。孔爵无奈地在他脖颈上捏了捏, “不用了。去吧,上把耗腿。” “嗯”。王思邈定了定神,答应着转身钻进了把杆。同样是年少时常做的动作,站直了身子才发现墙面比自己想象中要近许多。提起膝盖,费力地把左腿扳到身前,却发现狭窄的空间下自己几乎伸不直双腿,也因为上身伏不到腿上,后腰在把杆上硌的生疼。 “脚尖勾回来,我现在不看你脚背,自己好好把韧带给我压压开。” 又突然严厉起来的语气的让人心中一凛,王思邈连忙去勾脚,跟着却觉得身后一紧,伸手去摸才发现,原来腰间被老师塞了块毛巾进来。 “谢谢老师” ,把杆硬硌着骨头的感觉立刻减轻了许多,王思邈不再多说话,连忙用双手扳着脚尖,尽力拔直上身向腿上靠去。 在地上还能勉强下个竖叉,搬到了墙上,双腿却难开得笔直。王思邈习惯性地抿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斜前方的墙壁,一点点把自己推上去。 房间渐渐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只余师徒俩的呼吸声。在一波波撕扯的疼痛中,一直紧涩的筋骨终于稍稍败下阵来,双腿也成功拉出漂亮的一字,趁热打铁的,王思邈微微扬起下颌去找身前的小腿,感觉到一直莫名慌着的心也渐渐稳了下来。 “再下,贴墙。”孔爵侧倚在把干上,扫了眼他离墙壁多说也就十公分距离的右脚,以他的底子,不加点角度实在就是休息了。王思邈点点头,身体立刻可见地向下沉了沉。 站在孔爵的角度,只能看到王思邈已经续起密密汗珠的半边脸。相比方才见面时的低迷混乱,这会儿的他,面色平静,神情专注,渐渐进入了状态。 其实对于他们这些舞者而言,舞蹈早已不仅仅是一项爱好,一种职业,或者是一门一技之长;它更像是一样寄托,一方陪伴,一隅能稍稍小憩的港湾,一座许人全心沉迷于理想的小小象牙塔。 于此时的思思,舞蹈,大概是一种安慰,一针镇定剂,一根遥遥牵着他们师生的丝线吧。 这么等了大概有几分钟,王思邈终于把自己严丝合缝地贴到了墙上。孔爵容他缓了一会儿,接着便走上前去,扶着他手臂把下面支撑的右腿往外踢了踢。思思配合地挪了挪脚,虽然尽力维持着姿态,靠着墙的腿根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些。 “放松。” 留意到他下意识僵硬起来的身体,孔爵轻声提醒。 练软开的时候、恐怕最难的就是放松,面对不熟悉的剧痛,也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绷紧全身,保护自己。可是却偏偏要在这种时候学会放松,学会越是疼就越朝着这样的疼痛迎上去,那样,才涨功。 放松仿佛能感觉到老师审慎逼人的目光,王思邈在心中默念着两个字,一丝不敢迟疑地虐待着自己的韧带。腿根再次贴上墙壁的瞬间,胯间陡然加倍的疼痛让他不禁一下子扣紧了十指,大开的双腿,渐渐弯出了可见的角度。 右脚被再一次踢开的时候,王思邈的心里真的有些发慌了。过分的拉伸和不支的体力让他全身都不自觉的发着抖,无论如何,也再没法凭着自己的力量把腿根贴到墙上了。 “自己撑着把杆。” 知道思思已经耗得没了力气,孔爵走到他身后,一手攥着他的脚腕,一边用膝盖抵着他的胯向墙上贴去。 呃 王思邈紧紧闭着眼睛,感觉冷汗瞬间从每个毛孔冒了出来。脑海里有个声音拔高地尖叫着,他仿佛已经看见韧带渐渐被拉扯得像绷到最细的橡皮筋一样。王思邈忍不住松开握着把杆的手摸上腿根,收起的指尖,紧紧扣进了肉里,的确是太久,没受过这样的疼了。 “长毛病了是不是” 这一声好像就是贴着自己耳侧说的,话语间的严厉吓得思思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带着些惩罚的意味,孔爵直接把他抵到了墙上,看着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有些无措的背影,说不心疼,是假的。疼的紧了,伸手去摸也是情理之中,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他看不得练舞的孩子有这些小动作,该撕腿的时候就好好撕腿,该疼的时候,就好好忍着;今天板不住去摸,等惯了,下次是不是就张牙舞爪去推老师的手了。还好思思永远不会,从前不会,以后,也大概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脚腕被从墙上拎开的一瞬间,王思邈终于忍不住,扭头把脸埋在了孔爵的胳膊上,紧攥着把杆的双手,十指泛白。他险些忘记了,老师在舞蹈上几乎不近人情的苛刻。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与老师初遇的那几天,他被圈在练功房里,耗了整整一天的腿;又好像回到了过去的许多年中,无数个让他疼的以为腰腿一定会断掉的瞬间。只是只有这样真真切切地疼着,他才知道,自己还没有被舞蹈抛弃。 带着冷汗和碎发的额头轻轻抵在了自己手臂上,紧接着,一阵温热滑过皮肤。孔爵心下一软,收紧的手指几乎要松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小到大,思思练功的时候从来都安静的过分。刚开始带着他练体能练软开的时候,不管自己怎么上量,他都是默默忍着、一声不吭,常常是捱得浑身发抖脱了力,自己低头去看,才发现他眼泪已经糊了满脸。“受不住就要说我再有分寸也有判断不准的时候,伤了怎么办。” 那时的自己明明是藏着浓浓的心疼却还要黑着脸吼他,谁想小家伙却是一边慌乱地擦着眼泪,一边轻声的说,“我受得住的。” “受得住还哭什么” 分明是没有半点犟嘴的意思,听到自己耳朵里却不知怎么总觉得被呛了声,于是便常拿出这一句来训他,然后看着他拼命忍着眼泪,哭花的小脸儿上这才带出些委屈来。那一刻自己才明白,一直自诩冷血的他,面对着这乖巧的要命的孩子,才真是心疼了所以关心则乱了。 也许真的是时光荏苒,一个不留神间,当年那个乖巧安静的小孩儿已经脱出自己的护翼,长成了个开朗独立的大男孩,并在他触不可及的地方,渐渐开始发光发亮。 孔爵收回放空的目光,从身后静静打量着自己这个个头已冲出一米八的学生。修长笔直的双腿拉如满弓,优美却不易,只看那几乎全部汗湿的t恤和孩子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肩背,也知道这其中的难捱。“下来吧”。孔爵想到不久之前顾小源殷殷的嘱咐,轻轻放回了思思被自己拎开墙壁的脚腕,“下来踢踢腿,活动一下。” 以王思邈现在的体力,想完成200下有控制有质量的踢腿几乎是天方夜谭。孔爵拖了条练功凳从旁坐着,看他踢够了个个过头的六十下便喊了停,随手拍了拍身旁摞起的厚厚的海绵垫子,“过来歇会儿吧。” “嗯” 眼泪虽然擦干了,哭过的眼圈儿却还哄着,王思邈一屁股坐下,几乎就有了向后躺倒一觉睡去的欲望,没想到左脚却突然被老师拉了起来,架到自己膝盖上。 “什么时候伤的” 孔爵一个眼神把起身要拦的思思瞪了回去,连着袜子和练功鞋一把给他脱了下来。看着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变出的药酒,王思邈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前两天在外景拍封面,蹦high了不过也不严重,都不怎么肿了,老师眼尖才看得出来。” “脚腕子都握到我手里了,能看不出来吗” 孔爵熟练地把药酒倒到手心搓热,认真地帮他按摩起来,“都是旧伤了,自己还不注意,看等你老了怎么办”。 “等我老了,会不会走一步崴一步啊” 老师的手特别有力道,穴位也拿得准,连日来又胀又僵的脚踝松快了不少,王思邈把手臂撑在身后靠着,也说起俏皮话来了。 孔爵手上默默加了劲儿,看着思思酸疼的一缩脚,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我看你啊,少跟彦承聊微信,好的没学会,光学会贫了。” “彦承哥也没比我闲多少,我们俩五句话能聊三天,不过” 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有意思的事儿,王思邈笑了起来,“他说话真的很逗。有一次小源姐看到我俩聊天记录,笑的不行,结果把奶茶喷到我新做的头发上了,发型师脸都黑了。” 压抑了一晚上的大男孩儿,难得在这一刻开朗起来,孔爵看他笑着的样子,几乎有些不忍心旧事重提。 “跟我说说实话吧,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心里过不去了,到我这儿找折腾,非得把你收拾哭了才满意” “不是的” 想到自己刚才还没出息的哭了,王思邈脸上又烧了起来,“我是认真的,我不能放弃舞蹈。” 孔爵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的看着眼前目光急切的少年,“你也知道,这不容易吧。” 以思思现在事业的走向,无论以后的路怎么走,都难再走回舞蹈这条路上来了。 “那老师呢” 王思邈有些紧张的抿着嘴,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老师心里真的觉得,就算我不能跳舞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吗” 刚刚才觉得这孩子长大了,偶尔却还是有一根筋的时候,孔爵知道,今天有些话如果不说开了,思思心里的坎是过不去的。 “是。” 能感觉搭在自己膝盖的腿微微抖着,孔爵安抚地将手搭在他脚腕上,希望掌心的温度能传递一点点安心,“思思,你得知道,在老师心里,你自己想走什么样的路,比我希望你去走什么样的路更重要。只要是你认定去做的,成功与否,我都愿意去支持。所以送你去军艺也好,同意你进演艺圈也好,或者是不让你再来找我也好,都是为了你今后的路,能越走越好。继续跳舞对你来说,太难,太累了,所以只要你能开心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算是不能再以一个专业舞者的姿态去跳舞,也没什么可惜的。嗯” 孔爵目不转睛地看着思思,希望自己心中所思所想,都能一丝不漏的传达给他。良久,王思邈的眼睛里渐渐续满了泪花,只是这次,大男孩却是笑着。 “懂了” 孔爵笑着问。 “嗯。” “还是想跳” “嗯” “那还练不练” 王思邈重重地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臭小子。” 孔爵笑着抖落了膝盖上的腿,“去吧,换旁腿。” 清晨的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饭桌上好看的两颗太阳蛋上。伴着“叮”的一声,孔爵打开微波炉拿出两杯牛奶,接着又回身从冰箱里拿出黄油,芝士,一一放到了桌上。 “老师早。” 正赶上吐司从面包机里蹦出来的时候,王思邈走进了厨房。看着满桌丰盛的早餐,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的暑假,自己天天住在老师家练舞的日子。 最后将一杯鲜榨果汁放到桌上,孔爵笑着逗思思,“你倒是会挑时间,一分钟不多等,还能赶上吃热乎的。” 打眼看着他不利索的腿脚和费力坐下的模样,孔爵心里不禁有些暗暗后悔;明明想着不难为孩子的,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子还是把他练得脱了力。 “其实我没事儿的,” 好像是猜透了孔爵心中所想,王思邈特意站起来坐下几次,“你看我活动厅自如的。而且我知道老师已经放水了,这点训练量,也就是从前的六成而已” 听着学生渐渐低下去的声音,孔爵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你知道就好。吃完饭休息好了去活动活动吧。不然下午再坐十几个小时飞机,估计到了地方腿都动不了了。” “嗯,知道。” 王思邈咧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整齐的一排小白牙。 下午一点钟,顾小源准时按响了门铃,来接王思邈了。孔爵把特意挑的一管没有刺激味道的缓释膏塞到了他背包里。“既然决定不放弃了,就拿出点决心来。拍摄任务不紧的时候,或早或晚,半个小时总是能挤出来。在墙边在床上,做几组力量,耗耗腿,一些最基本的力量都能做。什么时候不忙了,回来我抽查你功课。” “是,长官” 王思邈元气满满地答应着,还像模像样地敬了个军礼。一开门看到这一幕的顾小源几乎没反应过来,“这是演哪一出呢啊” “小源姐来了。” 王思邈边笑着打招呼边迅速的换上鞋,还故意侧了下身,没让她拿自己本来就不重的包。 年纪不大,绅士风度倒还是有的。孔爵笑着在心中想着,一路送着他们到了电梯口。“努力工作,注意身体。” 憋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像极了老干部的这一句嘱咐。 “嗯” 电梯里的思思笑着挥手,依旧露着小白牙,一双眼睛,闪亮闪亮的。 “老师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38章 常言总是说,捱过最初的几分钟,疼的麻了,疼的僵了,就没那么难忍了。彦承紧锁着眉头,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整整十分钟了,可韧带还是如撕裂一般的疼,骨缝间还是说不出酸软,不仅没有半点要缓解的意思,还愈加变本加厉地挑战着他的神经。 这种分筋错骨的疼,无论是练舞一年,三年,还是五年,对他来说,也许都是一样的难熬。彦承有些绝望地这么想着,忍不住又弓起身子试图跟地面拉开些距离,却还是一点儿也动不了。其实也许就是因为知道有晓希牢牢压着,自己才敢这么一次又一次的跟他顶着劲儿,好像哪怕只是这么挣扎几次,胯间的疼就能有些许缓解一样。 “再坚持一会儿。” 晓希温声劝着,一只手依旧按着承儿的腰,一只手腾出来帮他揉捏着腿根,直到感觉身下的人又渐渐放松下来,才接着方才未完的话头说道,“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爸爸总是不愿见我的这几个月,原来是一直在疗养院所以再有两周,他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回了家,你来做客。” 已经絮絮地讲了许久,晓希不觉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唇。感觉膝下的人微动了动,一闪神间,腕上已经被一阵温暖包裹。晓希微微一怔,随即牵起嘴角,翻过手腕紧紧回握住承儿悄悄摸到身后的手,无声却令人心安。只是转眼看见他自己咬的红肿的指节,心底不禁又揪了起来。 两人相识这一年多,从意气相投到互明心意,晓希却从未跟彦承讲过家里的事情。也许多少从学长那里听说过一点,他也默契地从不问起。可是今天自己却不知怎么的,把这些年来从不愿与人提起的种种,都一一说给他听了。 也许是几天来一下子想通了许多,也许是欣喜父亲终于重新开振作,眼看着这十几分钟,承儿捱的艰难那些过往点点滴滴,就那么自然的倾泻而出了。自打懂事起,滔滔不绝讲了这么久的时候还是鲜有。晓希默默低下头,透过紧握的十指,感受着那鼓励安慰的力量在两人之间打着回旋。 “真好。” 两个字闷闷地传出来,几乎稍不留意就会散进静谧的空气里。彦承一直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这会儿,才枕着手臂微微侧出头来。相比自己身上的难受,此时他心里更在意的,其实是晓希的往事。晓希表现出来的样子越是释然,他心里便越是说不出的起伏,直冲得他眼角一阵阵温热;就算心里有千万句替情人开心的话,到了嘴边,只七零八落地剩下这两个字。 方才强自己所难地压到底,铺天盖地的痛几乎将所有感官都占据,他只顾着辗转、压抑,脑子里面几乎一片空白。然而不管自己是否能听得进去,晓希却说要讲个故事给自己听;于是他开始慢慢讲着,从年幼的他和幸福的三口之家,到跟着萧泽哥之前的那几年平和温柔的声线,带着让人镇静的力量。 于是伴着让人心脏一阵阵收紧的疼痛,他终于渐渐平复,渐渐听进晓希的故事中。可是越听,心中却越是泛起难以压抑的汹涌。从前从哥哥那里听说过许多,自己就替晓希伤感难过了好一阵子,可今天亲自从他口中听来,又是更深一层的感同身受。这几年来,他的幸福、悲伤、他的坎坷、坚持,他一个人吃过的那么多的苦,都化作今天释然的字字句句,该是有多难。 门把手再次发出声响,两人齐齐地抬起头,原来是萧泽回来了。 “学长。” “萧泽哥” 一看清来人,彦承立刻就埋下头去,一声哥哥也是都呼隆在喉咙里。晓希没有留意到承儿的小动作,只因为再一见到学长,自己也不免有些紧张心里的那道坎过去了,所以想起来自己也曾说过混账的话、做过任性的事,让学长跟着担心着急越想越多,晓希下意识地挺了挺脊背,一时有些拘谨。 “晓希也在” 萧泽看到晓希在很高兴,倒不像是因为这些事情生出了什么隔阂, “来的正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张凡和家齐他们说学校旁边开了间不错的上海菜,我想着叫上你,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吃。” 萧泽停在门口脱鞋,顺手把厚厚的一叠资料放到鞋架上,说着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 “萧泽哥” 彦承一直听着动静,感觉到人已经在自己旁边蹲了下来,便不得不抬起头,闷闷地喊了声;却不敢去看萧泽哥的眼睛,眼神才一对上就连忙低下脸,佯装自然地躲闪开。 其实萧泽打老远儿就见他遮遮掩掩地拿胳膊在眼睛上蹭来蹭去,这会儿微垂着头,正看见那湿成一绺儿绺儿的睫毛,不禁被这欲盖弥彰的样子给逗笑了,于是伸手揉了揉他一头短发,“都练了一年多了,还动不动就红眼圈儿呢” “没有” 头被萧泽哥揉的晃来晃去,彦承低着声音分辩,七拐八歪的语调里还带着些小委屈。虽然练功的时候他没少哭,可今天这眼泪,其实是为了晓希啊。 马林巴琴的声音突然闯进两人的对话,救了正无地自容的彦承。萧泽拿起地上的手机,关了闹钟,扭头去问晓希,“耗了多久了” “他自己耗了十分钟,我又帮他压了会儿,闹钟是半个小时的。”这铃声对晓希来说也是大赦,他站起身松了松膝盖,顺口答着。萧泽点点头,起身走到彦承正前方,拍了拍他肩膀,“来,腰立起来”。 “啊” 瞬间就领会了意思的彦承不禁白了脸,话音里都透着虚。旁边的晓希也是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一节。萧泽没有理会承儿这一张苦瓜脸,只微微偏过头,眼神里透出迫人的威严来,“快点,活动活动就让你起来。” 眼看着小家伙儿虽然脸上透着不愿意,却还是麻利地撑起身子,萧泽也不禁在心中慨叹。承儿的性子他是清楚的。这一段发了狠的努力,拦都拦不住,但性子里多少还存着些惰性。所以每次练累了,嘴上都不免讨几句饶,其实心里是盼着自己能凶他几句,逼着他再向前走一步。 仿佛已经轻车熟路般,彦承撩起一位手,全凭着背肌和腰腹的力量把上半身立了起来。依旧与地面贴合的胯间的撕扯立刻又激烈起来,他应接不暇的咬紧了嘴唇,额上瞬间渗出了一层汗。萧泽微微弯下身,双手扶着他腰侧向上捋着,“要先最大限度的向上延伸,然后再向后对,控制住了,不要抖。” 一整天的运动量几乎榨干了彦承的体力,所以即便萧泽哥这么说着,他摒足了气也压不住自己抖得像筛子。萧泽知道他已经尽了力,便扶着他肩膀一点点向后压去,又朝对面站着的晓希微挑了下下巴。 晓希会意上前,扣着彦承的腕子交叠在一起,却一时没有动。他知道自己本应该拉着他的手臂压下来的,只是看着冷汗铺了满脸的承儿还是迟疑了。明明才忍着心疼陪他耗了半个小时的胯,明明才眼看着他辗转反侧疼的发颤,到了此时此刻,他说什么,都下不去手了。 敏锐地感觉到晓希的迟疑,萧泽立刻看过来。晓希下意识地跟着抬起头,正撞上学长的目光,不禁微微一震那灼人的眼神中,是少有的严厉,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晓希心中明白,要是放在从前,男舞蹈演员是不太会需要这样的动作的。只是近些年来,所谓男女舞者动作之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身体条件好的苗子也越来越多,因此但凡是能够更好的表达舞蹈的意境,能有更出彩的舞台效果,无论什么样的动作,无论男女,就都要会做,能做,做的漂亮。承儿本就天生腰软,又是一门心思学古典舞,学长对他的要求自然低不了。 他知道自己心软的不是时候。 晓希不忍再多想,只狠狠心,拉着彦承的手臂缓缓向下;与此同时,萧泽也配合着他抵着彦承的肩膀压了下来。“呃” 不容置疑的力道下,只觉得脊椎的每一节都被狠狠挤在一起,彦承紧闭起双眼,一丝发着抖的气音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渗了出来。 毕竟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受伤的腰,萧泽和晓希两个都小心控制着力道,只一点点一点点地下着,丝毫不敢冒进。随着身子被压得越来越低,晓希能感觉到承儿扣着他手臂的十指也越收越紧,可直到承儿已经使不出更多的力气,自己被他攥着的地方全都泛了白,学长却仍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忍着分分钟都要脱口而出的求情,晓希咬紧了嘴唇错开目光,不去看将痛苦都写在脸上的情人。 “你那边压到底,开开肩。” 差不多到了彦承极限的地方,学长终于停下来,晓希几乎还没来得及舒口气,听进耳朵的,就是这么句话。 到了这个节骨眼,再舍不得,也没有退路了。 抬头跟学长交换了个眼神,见他已经固定好承儿的上身不再向下,确认所有的力道都能吃在肩膀上,晓希微微分开承儿交错的双臂,手下使力,直拽着他的腕子压到了地上。 “嗯呃” 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就汹涌地冲出眼眶,顺着侧脸流进了耳廓里。彦承皱紧着眉头,大口喘着粗气,脚尖也因为是全身上下几乎唯一能动的部分而早已失了弧度,只不安分的转来转去,又勾又松。 实在是太疼了。 胯根,髋骨,腰椎,还有肩膀,每一处都互不相让不遗余力地刺激着神经,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抽他的筋,掰他的骨;凛冽的痛意好像都是一把把尖刀在筋骨上磨。彦承有些绝望的呜咽起来,不知道眼泪怎么就流的那么凶,根本控制不住 “疼呜呜疼” 极度后仰下,连个清晰的“疼”字都说不清楚,彦承却早已无暇顾及那么多,只一直无助地嗫嚅着疼昏了头的他只记得萧泽哥说过活动一下就让起来的,所以仿佛觉得好像多一秒都撑不下去,恍惚间便再也忍不住的微微挣了起来。 晓希偏过头去,整颗心已经被撕扯地面目全非,然而眼前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担心。他一面想压紧了彦承叫他不要乱动,一面又担心他动的狠了扭伤了腰。于是何止是承儿,就连他自己,也不觉有些慌乱了。 “再动”,学长的声音不大,却格外的严厉,更伴着手下惩罚性的使了些力。承儿被这一下带得猛地蜷起手指,指尖几乎抠进晓希的皮肤里。晓希一时吃痛,也被学长这并非冲着自己的一句给喊回了神来。 “承儿”,萧泽带着些询问的语气,确定了彦承的确在听,才接着说道,“说了我们今天不耗,就压10下就让你起来。但你不许再动,自己数着,我知道你疼,忍一下,嗯” 身体被拗成这样扭曲的姿势,好像大脑发出的信号也要走上蜿蜒崎岖的一段距离才能传达到身体上。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承儿才缓慢地绷紧了脚尖,哑着声音答应一声“好”。 “那好,放松。” 萧泽没有再多安慰的话语,只是用小腿抵着承儿身子,弯下腰,轻轻压了一下。这一下压得很轻,而且很快就松了回来。只是本就已经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更不必说胯间和肩膀的过分拉伸,因此哪怕只是一小点距离,也足够让彦承才稍稍收起来的眼泪又落个不停。 接着第二下,比方才深了一点,压着的时间,也稍稍长了些许这样的规律,学舞的孩子该都不陌生。晓希跪在地上紧紧握着承儿的手,陪着他捱过一下狠过一下的振压直到默默数到第十个,被压下去将近一寸多的承儿的脸几乎都憋红了,喉咙里也渗出让人揪心的哭声,学长却还是视若不见地数够二十个数才放他起来。 这一场,总算是熬过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39章 彦承被扶着一点点放了回来,脸上都是淋漓的水迹。指尖才一摸到地便不由分说地伏了下去,圈起手臂将脸埋得密不透风,也不管脚下依旧叠着的垫子。 萧泽见状不禁又摸了摸少年汗湿的脖颈,挪到他身侧帮他按摩着定是酸软不堪的脊背,沉默了片刻,嘴上的话却终于和心里的心疼相悖了意思,“一上难度就哭,是不是以后都不能练软开了你自己去附中看看,一年级的小学生都比你坚强,嗯” 晓希正在慢慢帮彦承撤垫子,收腿的酸痛本就已经刺激的承儿肩膀一阵瑟缩,如今听了这话,少年微微颤抖的肩背不禁一僵,过会儿才又愈演愈烈地起伏起来。 萧泽手下一顿,看着彦承几乎全被汗湿的后脑,到底什么也没说,只继续埋头大力按摩着,严肃的神情让旁边的晓希看得都有些生怯。 “好了” 约莫着按摩了有五六分钟,萧泽轻轻拍了拍彦承的背,站起身来。晓希担心承儿横叉耗的太久,本想趁机哄他赶紧起身,萧泽却拉住了他手臂、微微摇了摇头。“我先去餐厅排座位,你们结束再过来,估计时间差不多。” 萧泽说着话,便朝门外走去,晓希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承儿,还是追着学长的背影跟了出去。 “学长” 轻轻把练功房的门掩在身后,晓希尽量放低了音量,“您没真的生承儿气吧。他毕竟学舞的时间短,又是半路出家,所以难免难免有些” 晓希有些卡住,竟结巴着不知该怎么措辞。 “不会的。“萧泽笑起来,略带安慰地捏了捏他肩膀,“你也知道这臭小子好面子,这会儿估计又觉得没脸起来了。再者”萧泽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些,“最近的确练的辛苦,得有个口子给他宣泄一下快回去吧,带他起来踢踢腿,再耗下去该受不住了。” 晓希点点头,目送着学长离开。再转身推门进屋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晃了眼睛,一时顿在了原地 房间另一侧未被阳光照到的墙边,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彦承静静地蹲在把干下,修长的手臂越过头顶拉着把干,舒展精瘦的脊背,线条很是好看。承儿将头抵在手臂上,指甲不自觉地摩挲着手下的圆木,想是这会儿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的紧。 没想到自己和学长说两句话的功夫,彦承已经自己起了身,晓希尽力压抑着胸中酸涩的情绪,轻声走进房间。 “你回来了” 感受到搭在肩膀上的重量,彦承仰起头,费力地站起身来,脸上不禁露出个有些窘迫的微笑。晓希默默点点头算是回应,看他抖着腿几乎是全借着手臂的力量才能起身,不禁上前扶了一把。这一下,才又看清那瘦成尖尖一条的小脸上尽是斑驳的红印子,一看就是拿衣服胡乱用力抹的。 “先踢踢腿吧,我去帮你拿条毛巾来”。晓希心里一滞,明明有许多句的怜惜和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可看着承儿明显还没脱出方才的情绪,又想到学长的良苦用心,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臂,转身走进了更衣室 温热的水流滑过指缝,晓希低头握着彦承的白毛巾,反复地在水下浸湿又拧干。这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回到外间的练功房。空气中夹杂着渐渐短促的呼吸声,彦承正背对着他踢右侧的旁腿。估计着时间也知道踢了不只一百个,晓希没有打扰他,只把毛巾轻轻搭在他身后的把干上,然后便去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垫子和沙袋。 将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彦承才转身换左腿,晓希知道还得一会儿,便盘腿坐在房间另一侧的把干下,掏出耳机,闭上眼睛,参赛用的舞蹈音乐轻轻在脑海中响起。 和承儿共处的这一年,他们一起生活,一起练舞,也有时一起挨罚想到这里,晓希不禁默默牵起嘴角,同一个屋檐下,他们之间的默契也一点点加深什么时候需要安慰,什么时候需要独处,不必过多的言语,两人都心有灵犀。所以此刻,他知道彦最嘴需要的,就是这样默默的陪伴吧。 “我好了。” 阳光洒在脸上,眼前是暖暖的一片红色,鼻尖突然飘进清新的沐浴露香味,晓希睁开眼睛,看见承儿已经站在身前,拿毛巾擦着湿答答的头发,想是刚洗完澡。 “嚯,不好意思,光顾着听音乐,都没注意时间。“ 晓希借着伸过来的手臂站起身,看见冲了个澡的彦承脸色比方才红润了不少,神情也轻松了些,便也稍稍放下心来。“来吧,帮你上个药。” “哦,对。”彦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背上的伤,难得听话的卷起衣服下摆,顺势撑在了身前的把干上。晓希拿过一早准备在旁边的消毒海绵,用镊子夹着帮他沾着还没收好口透着殷红的地方。 “萧泽哥是不是生我气了” 彦承垂着头,眼睛只盯着搭在把干上相互搅弄的手指,良久,才这么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晓希三两下上完了药,正拧着盖子去放到一旁,回头看见他紧抿着嘴唇的样子,不禁笑着安慰,“怎么会学长的性子你还不了解,肯定是心疼你多一点。” 彦承没有答话,只默默把衣服下摆放了回来,转过身看见朝自己走来的晓希,不禁低下头,又问了一句,“那我今天是不是很没出息。” “你啊”看着彦承自责的样子,晓希不禁微微一怔,轻声叹了一句。想了想,双手便扶着他的肩膀,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虽然这么说有点肉麻,但今天你真的很棒。那样的难度,就是我和学长也无法轻而易举的做到。也许在你的印象里,自己还是个初学者,但你要报考的,是国人心目中舞蹈的最高学府,你要去征服的,也许是国内最挑剔的导师们的眼睛,所以学长对你的要求一定是最高最严的。要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去完成别人那么多年的积累相信我,你已经坚持得很好了。” “晓希” 彦承只觉得眼角又一阵发热,被这样真情实意的一番赞赏,他感动之余,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便有些别扭地错过脸,佯装自然地去拿撂在地上的背包,“我饿了,去吃饭” 才刚刚一到饭点,新开的餐厅里外就都挤满了人。排队的大多是舞校的学生或是舞团里的演员,想来这家餐厅的好味道已经在首舞的大院传开了。餐厅外的等候区,萧泽从一叠舞剧的选角计划中抬起头来,凝神听见服务生叫到的数字和自己手中的号码牌还隔了好几位。 又有几个等位的客人坐到了身旁,看身形像是舞校的学生,萧泽便合上文件夹将选角计划遮了起来。“萧萧学长。” 一落座,身旁的学生便认出了萧泽,连忙热情地打着招呼。萧泽闻声侧过头,竟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脸上也露出明朗的笑容,“是你们几个啊,也凑过来吃好吃的了” 去年因为借了晓希排朔风传的事儿,萧泽答应了每周给舞校上一次大师课。学生都是从各班抽出来的尖子生,两个学期上下来,萧泽跟他们也算熟悉了。 “是啊,大伙都说好吃,我们下课就赶紧过来呗。” ”现在不是暑假吗也有课”萧泽这会儿才看到,他们的确都还穿着“舞”字的体恤衫。一说起这个,几个孩子也不禁小小地抱怨起来,“不是大学那边搞了个夏令营吗,咱们附中也弄了个暑期进阶班。之前大师课的学生都在这里面,老师们都魔鬼的不像话。” “嗯” 萧泽了然的点点头,依稀记起之前的确在哪儿听过这一说,当下不禁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号码牌。“那晚上就敞开了吃,这餐算我的” “好诶谢谢萧学长还是学长够意思” 餐厅外响起了一小阵欢呼声,萧泽看着他们苦中作乐的样子,不禁想到刚刚练功房里努力却夹杂着委屈的彦承。即便是对待舞蹈一丝不苟,他也鲜有这样毫不留情的时候。明明知道自己每天布置的任务就算是附中里的尖子生也不易完成,明明面对的是全家上下从小宠到大的孩子,可他还是狠着心一句安慰和软话都不曾说。 想着彦承方才红着眼睛哀求自己放开的样子,萧泽不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早前他就和彦承说过,学舞,最要不得的就是对自己的心疼。这一段学习和练功的强度都很大,小家伙心里本就攒了不少的小情绪,这时候如果再说几句体贴的话给他听,他免不了更加觉得自己可怜,藏在心底的那些委屈一定都会如洪水般一下子泛滥起来;这于练舞,并没有什么好处。 晓希和彦承并肩走出教学楼,傍晚的阳光已经没了午后的毒辣,和暖地洒在身上,特别舒服。难得“重见天日”的彦承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毫不在意旁人眼光地揽着晓希的肩膀,把自己懒懒地挂在他身上。 “得把你这副没骨头的样子照下来给学长和彦霖哥看看,看到时候是不是得罚你个站没站样。” 晓希侧过头撇着彦承无赖的样子,不禁抖了抖肩膀调笑他,却到底还是任由着靠着朝前走去 。有这么个靠谱的扶手,彦承舒服地眯着眼睛,索性连路都不看了,“我腿疼,胯疼,喏,腰也疼。我胸部以下,都软的像面条似的了。” 晓希没有回应,甚至连脚步都停了下来,彦承有些奇怪的睁开眼睛,人立刻就清醒了在林荫小路上与他们打个照面的,竟然是陶乐钦。自从上次练功房的事情后,彦承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当下揽着晓希的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来,场面一时尴尬着,气氛也别扭到了冰点。 “你” “嗨” 还没来得及说完一个字就被抢了先,晓希有些惊诧的扭过头,看着承儿正晃着手臂对陶乐钦露出个大大的笑容,虽然这笑容,看上去有点假假的。陶乐钦大概也没想到彦承会有这样的举动,不禁微微一愣,乌黑的眉毛皱起来,眼神也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到底,抿着嘴极不明显地点了下头,低头快步离开了。 彦承立刻侧过身给陶乐钦让开了半条路,甚至还对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你” “啊” 彦承若有所思的回过头,撞上晓希询问的眼神,才回过神来,有些犹豫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抽什么风了我就是觉得,他总这么独来独往的,看上去,也挺形单影只的。” 晓希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顺着他的眼神又看了看陶乐钦的背影,心里也有了一丝同样的感受 。可是,“你不讨厌他” “讨厌至少一开始,挺讨厌的。” 彦承重新挂到晓希身上,继续沿着林荫小路慢慢走着;想起之前晓希陪他练舞的事情,洒了一肚子醋的他不禁撇撇嘴,那时候,的确是挺不喜欢陶乐钦的。“可是,他和孔爵哥吵过那次后,好像反而没那么讨厌了。” “嗯” 晓希抬起手臂,握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时有些不明所以。那天的事里,彦承明明是受了无端的指责,甚至被刺激得难受到抱着自己哭,他竟然,没有因为这件事更加讨厌陶乐钦彦承没说话,过了好久,才紧了紧握着晓希的手,极轻声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是求而不得的滋味,我们都经历过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四十章 耗完腰的酸劲儿,不是一会儿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两人并着肩走出校门口,一路上,彦承不时地把手伸到身后,握着拳使劲儿捶着腰。晓希看在眼里,有心现在就把他拉回寝室,按倒了好好揉揉。“还是很难受” “啊哦,没,也还好。” 彦承回过神,若无其事地抽回手,甚至还欲盖弥彰地,拉着他扯开话题,“诶你看那家,是不是就是萧泽哥说的那个啊” 晓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果然不远处的马路对面,有家餐厅外熙熙攘攘的,好多人。 “吃个饭而已,犯不着这么乌泱泱的吧。” 彦承在身后有些惊讶地咂了咂舌。他虽然也有特别爱吃的餐厅,却决计不会,也不太理解,为了一顿饭,排队等上两个小时。因此一看到新餐厅门庭若市的样子,就忍不住感叹起来;毕竟在他看来,吃什么,也没差太多吧。 晓希倒是兴趣盎然的,侧过头看着彦承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禁笑意更甚,“这家餐厅的菜品应该不错,我倒是有点期待了。你也许吃两口,也就有胃口了。” 晓希的笑容映着日落的橙黄色,有一种很明媚,又放松的感觉。彦承有些呆呆地看着,几乎一下子就陷进了这样的微笑中,好像望一眼,身上的酸痛就都不见了似的。 “今天是怎么了,当街也能走神儿啊。” 晓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拉着他迈下了人行道,“快走吧。学长肯定已经等很久了。” “哦。。” 不提萧泽哥还好,一提起来,彦承跟着的脚步,就迟了两拍,他不是不期待美食,是还没太准备好,怎么面对萧泽哥呢 萧泽运气不错,排到了他,正好是个靠窗又安静的座位,服务生刚把茶端上来,他就看见晓希和彦承两个一前一后,穿过密集的人群,从门外挤了进来。萧泽见状便扬起手臂,冲着站在带位区张望的他们招了招手。 “学长。” “萧泽哥” 两个人走过来这一路,萧泽打量着承儿比方才精神了许多,也就放下心来。 “饿坏了吧,快坐下看看想吃什么。” “嗯。” 晓希答应着,却后撤了两步坐到了对面,又顺手把彦承往前推了推。彦承低头看了看故意留给自己的萧泽哥旁边的座位,没好意思先坐,只挪着小步子蹭到萧泽身侧,伸手倒了杯茶。 “萧泽哥对不起。那个我刚才,不是故意那样的。” 小小的茶杯被双手递到了自己跟前儿,说话的声音却小得像蚊子似的。萧泽自然没有跟他生气,看着小家伙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倒觉得可爱又好笑,当下不禁故意板起了脸逗他。“你刚才哪样啊” 萧泽这一问,彦承的脸腾地就红了起来,自己头先在练功房里的样子,连想想都不好意思,又怎么能好意思说出口啊。“就就” 他朝着晓希不停地使眼色,却见晓希竟像是没看到一样,竟还边看着菜单,边抿着嘴笑这个晓希不帮忙还看好戏。彦承气的牙痒痒,却碍着自己也还是“戴罪之身”不好发作。 “就”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萧泽看着孩子都快急出汗来了,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快坐吧。” 彦承一看萧泽哥露出笑模样,就知道他刚才是故意逗自己,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便也露出了平时无赖的样子来,“那您笑了啊,你就是不生我气了啊。” 萧泽接过茶杯,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我生什么气啊。谁叫我答应了哪个没出息的臭小子,一定帮他考上舞校,就算是他不努力,我也得拿着藤条逼着他努力” 这耳熟的话一出,彦承才退了烧的脸上又有点热起来,他边不好意思的撇着晓希的神情,边在桌下拽着萧泽的衣袖,小脸儿上的表情为难的不行。 “哈哈,好了,我不说了。” 萧泽不再逗他,拉着他胳膊坐下,“看看吧,想吃什么。” “哦,其实我吃什么都行的” 彦承偷偷地长舒了一口气,念叨着坐下,还没坐定,一份菜单就递到了手里。“看看吧。” 彦承抬起头,正对上晓希望过来的眼神,那放肆的笑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彦承当下不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把自己满肚子的威胁和对他幸灾乐祸的不满,都装到眼睛里,瞪了过去 看着两个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用眼神互飞着“刀枪剑戟”,萧泽不自觉的,弯起嘴角,他有许久没见过晓希这么开朗的样子了。两个孩子还小,其实说不清楚,他们之间是爱,还是超越了好友情谊的某种情感。但更加重要的是,他们的年少时,或者还有许多年后的将来,无论是低谷还是平淡,如果都能有彼此可以相互支持宽慰,一定是非常难得的幸事。 “诶,服务生。” 正有些出神的萧泽眼前一晃,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便连忙拦住了从身旁走过的服务生,悄声嘱咐着,“刚刚进来的那一桌麻烦消费挂在我的单子上对就是t恤上有舞字的那几个年轻人” 萧泽的声音很轻,专心看菜单的彦承没怎么注意,倒是晓希抬起头来顺着望过去,当下神色就不禁一滞舞院里的风言风语本就还没过去,如今再被撞见自己跟学长一起吃饭 自己可真是“顶风”上呢。 “晓希。” 晓希凝在嘴角未曾展开的笑意,都映在萧泽的眼里。他知道此刻晓希心里在想些什么,隔着窄窄的桌面,便只能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今天出来前,他曾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带着晓希在学校附近吃饭,毕竟,这无疑是把他与自己亲近的关系再推到台面上。但他对晓希有信心,“直面”,本就该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怎么了啊” 大概是终于感觉到一丝不寻常,承儿抬起头来轮番看着萧泽和晓希,扑棱扑棱的眼睛里,满是狐疑。 “没什么”,萧泽忍不住捏了捏他快瘦没了的小脸,“选好了就点菜吧,你不饿啊我还饿呢。” 一听说萧泽哥饿了,彦承连忙火速点好了菜,等菜的功夫,三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晓希比赛的指导老师定好了吗” 这次比赛是以学校为选送单位,萧泽毕竟不是舞院的老师,不能挂这个衔。 “嗯,定好了,是刘老师。” “刘老师刘茹佳” 舞院能担得起这个担子的人不多,萧泽大概在脑子里过了下,就猜到了最终人选。 只是萧泽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沉吟了两秒,才边笑着边缓缓点了两下头,“那你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如果说是夏令营之前,晓希大概还不明白学长顿了的两秒是什么意思,可现在他不禁了然地牵起嘴角,“嗯。刘老师的原话是,让我做好褪三层皮的准备。” “呵” 听了这话,萧泽也不禁哑然失笑,这的确像是刘茹佳能说出来的话。刘茹佳是大萧泽几届的学姐,也是萧泽见过的,最要强的人。她算是文导一手教出来的,也把文导调教学生的铁血手段继承的有过之而不及,这次钦点了她来当指导教师萧泽看着正帮承儿夹菜的晓希,想必文导,是定要他捧回来个金奖了。 “这个刘老师有这么狠啊” 听着萧泽哥和晓希你来我往地打着哑谜,彦承急忙啃完嘴里的一小块酱鸭,不解地问。 “不然等到明年你考上了舞院,自己感受看看” 晓希抽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忍不住逗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有选择,他倒是希望彦承以后都不必亲身体验,哪怕那样对他不是最好的。 彦承接过纸巾擦着嘴角的酱汁,若有所思地“哦”一声。左手却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心有余悸地偷偷望了萧泽哥一眼,这世上,还有比萧泽哥更严格的老师啊 晚上八点半,首都舞院的教学楼只有最大的一间排练厅亮着灯。林晓希拾级迈上三楼,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外面的知了声。 夏令营只有大一新生参加,白天训练强度又大,到了这个时候还练晚功的学生已经不多了。于是学校便秉承着节能节电的原则,只开了这一间排练厅。 房间里倒是还有不少人在,有几个学长姐凑在一起排舞,也有夏令营里勤奋的新生们在练功。林晓希换了舞鞋走进去,一抬头就看见陶乐钦正在房间另一头,背靠着把杆蹲着拉肩。想到早些时候在林荫小路上的一幕,还有彦承感同身受地那一句慨叹晓希想了想,便活动着肩膀,捋着把杆慢慢朝房间那侧走去。 “欸,林晓希”眼看着要挪到了地方,何钦却不知道从哪儿嗖的窜了出来,身子一歪靠在把杆上,直愣愣地将他隔在了离陶乐钦两米远的地方。 陶乐钦被这一声喊得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的林晓希,大概是觉出来他本是要来找自己的,乌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诧异。 “嗨你也在啊。” 晓希随口打着招呼,眼神不自觉越过何钦肩膀去看陶乐钦,却只见后者若无其事地收回眼光,转个身沉下腰继续热身。 “喂喂喂,跟你说个事儿。”何钦不耐烦地拍着他胳膊,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话立刻都倒出来,“你听不听绝对是大新闻” “大新闻” “嗯啊大新闻” 何钦一副得了绝世秘辛的表情定定地瞅着林晓希,就等着他也激动地问自己是什么。没想到他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真的,你不去当狗仔都浪费了。” “哎你这人” 何钦忍不住擂了他一拳,却还是自动自觉地把“大新闻”爆了出来。“那个你有没有听说过,孔爵学长,貌似是有个叔叔的就,还挺厉害的,原来也在咱们舞院,后来就突然不见了。” “嗯”晓希微微皱了皱眉,孔爵哥和他叔叔的事,他们这些小辈很少有人知道,自己也是因为跟文导和孔爵哥的私交,才零星听说一些。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了” 何钦不自觉挑了挑眉,凑上前压着声音说,“我今天陪我女朋友去家居店,貌似看到他了 原本没敢认,毕竟只看过照片和视频,没见过本人,但后来看到孔爵学长和他一起了,那肯定就没错了。他叫什么来着叫陆陆” “别说了。”有几个学长姐排练完从他们身边走过,晓希立刻朝着郑钦摇了摇头,“这人多口杂的,学长们的事儿我们不好议论。” “哦哦,好。” 郑钦不禁咧了咧嘴没再说什么,晓希也掩饰地转过身扶着把杆压着脚背,余光里,却陶乐钦压肩的动作好像突然僵硬下来 陆陆陆、海、言 月亮已经从窗户这侧挪到了这侧,寝室里已经响起匀长的呼吸声或是响亮的呼噜声。 陶乐钦躺在上铺望着天花板那三个字在脑中一闪而过的瞬间,他不禁一下子闭紧眼睛,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汹涌,逼得他几乎窒息 陆海言。 “山田”老师走的一周之后,自己从父亲的秘书手中接过了薄薄一沓文件。“这是社长半年前就叫我们查好的资料,小少爷您,终于肯看了。” 陶乐钦没有回答,强自镇定的翻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第一页,是一份简历。 陆海言。他的名字是陆海言。年龄、性别,陶乐钦一字字看过去,右上角,是一张两寸照片。红底白衣,照片上的人看上去年轻许多,带着青春张扬的微笑,和现在很像,却又好像不像 “我知道了,谢谢您。” 陶乐钦合上文件夹,朝秘书微微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一晚,他坐在电脑前,一直查到凌晨。那一叠文件里,几乎毫无遗漏的概括了老师的前半生,出身、成长、荣誉、家庭,可唯独没有写的,是老师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他一遍又一遍在搜索引擎上打下陆海言三个字,蹦出来的无数个答案看上去都是措辞一致的通稿。公布这一届全国舞蹈大赛少年组的获奖名单,全国舞蹈大赛古典舞组金银铜奖获得者分别是,国家文化发展部联合全国舞协外派优秀人才赴美国进修现代舞等等。可那都不过是一条又一条,资料里记录的还更详细些的旧闻。 然而他还是不知道,一周前离开的老师,去了哪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陶乐钦依旧记得老师刚刚离开的那段日子。 除了道别时偷偷蹭在老师怀里的几滴眼泪,起初的几天里,他出人意料的平静。他如平常一样早起晨练,一样雷打不动地坚持早晚功,一样一得闲就钻进那间不许他和老师外任何人进入的练功房。哪怕是唯一知道老师在他心中分量的父亲,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 他甚至比平日更常露出翩翩公子的温和笑意,甚至马不停蹄地去拜访了神崎老师,有条不紊地帮自己准备着面试的内容。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好像老师从未曾离开,又好像,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在内心最深处,有他匆忙打包起来关进监牢的全部情绪,前赴后继,几近疯狂地想要挣脱出来。而他,好像时刻背靠着监牢的铁门,力竭却又艰难地抵挡着一波又一波地冲击。 直到那一个周一的早晨,神崎老师工作室的邀请函发来,也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一周以来尽力粉饰的太平砸得粉碎。思念,不舍,委屈,不甘从那扇门里奔涌而出的万种情绪如决堤而一泻千里的洪水,铺天盖地将他紧紧包围,几近窒息 想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往事袭来,内心就好像被人一点点揉捏般酸痛。陶乐钦忍不住转向墙壁,不知不觉中将自己紧紧蜷了起来。 早些时候,在练功房里,他明明清晰地听到了个“陆”字。可那个何钦,却偏偏没有再说下去。 但但自己心里就鬼使神差地觉得,那个人一定是老师。初见孔爵的时候,不是一直觉得他很像老师的吗他们举手投足间的潇洒,他们对待舞蹈,洒脱却格外认真的态度,都是那么的如出一辙。如果真的是亲叔侄的话,性格间有所相似就更说得通了。可如果是亲叔侄,又怎么会一个姓孔,一个姓陆呢 陶乐钦将自己蒙在薄薄的被子里一想到这些,整晚都不曾平复的心情就愈加纷乱起来。激动、期待有些对自己如此卑微地期待着的暗暗不哂,更有害怕希望落空的不安就如同老师离开后的那段日子一样,千百种横冲直撞的情感将他的心塞得满满的又胀又痛。 其实“陆海言”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很陌生。父亲一早收集到的资料里,这冷冰冰的三个字,于他而言,就像老师未曾有他参与的前半生一样,并没有什么意义。山田还是陆海言,老师不是任何三两字能说的清的存在。他本就是那个站在树下负手静静看着自己的身影,他给自己上课时偶尔带着幽默的低沉声音,他看着自己做基训时平静却带着积威的眼神两人半年来相处的每一分一秒,点点滴滴地拼凑出心中的老师的模样,相较之下,那些突如其来的名字或者是代号,都太微不足道了。 可这微不足道的三个字,会不会是多年来,能让他离老师的最近的一次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首都的夏天,即便到了深夜,暑气也没有消减的意思。舞校大院西北角的教职工宿舍里,萧泽依旧伏案在桌前,哪怕是刚洗完澡没一会儿,轻薄的背心就又黏腻在身上了。一旁柜头上的风扇在寂静的夜里嗡嗡嗡地摇着头,不时将萧泽的衣角和发丝微微带起。 教职工宿舍是建校时就有的老楼,这么多年来,只因为暖气管道改造维修过一次,空调是决计没有的了。好在萧泽也是一路从条件还更差些的学生宿舍住过来的,倒也不觉得特别难捱。更何况这会儿不甚宽敞的写字台上一叠叠地摆满了资料,彦承的训练计划,历届柏林大奖赛的相关资料,新舞剧的排练时间表,还有他此时笔下的选角计划几乎每张纸上都做了标注。所以明明额上早已被瓦数十足的台灯烤出了一层薄汗,他倒是也浑然不觉。 到底是不习惯在桌前久坐,将选角计划又从头到尾通读了一遍后,萧泽不禁扬起手臂向身后展了展肩。认真活动了几下,才感觉僵硬酸涩的肩颈放松了许多。再垂下头时,目光便定在了第一页上男三号的一栏,笔尖也不自觉地在“待定”两个字后点着点。 该是最后敲定方案的时候了,张凡和家齐两个却还差个人选没定下来萧泽不禁有些替他们着急。虽然舞剧选角也讲究适合,但毕竟不比影视作品那样需要气质上的完全契合,想在舞院上下想找个八分合适的演员总是能的。只可惜这个节骨眼上,团里有能力的舞者都被抽调走了,两个孩子对这个作品又是千万分的珍而重之,更加不愿意在人选上妥协。所以才等到了今天,还迟迟没填上个名字。 其实萧泽心里倒是有个想法的。舞剧的轮廓一出来时,他心里对这个角色的演绎者就有了期待。只是出于尊重编导的想法,他想先听听看张凡和家齐自己的意思,便一直没有跟他们提起。如今这一栏的人选依旧空着,也不知道两个小编导心里,是什么想法。 正想的出神,电话突然响了。萧泽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不禁欣然一笑人啊,果真是经不起念叨。 “学长”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两人脆生生的问好,“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打扰您。” 舞剧正式排练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两个孩子每天在外面跑;演员、场地、灯光、舞美,林林总总都要契合进庞杂的时间表里,要一样样亲自落实下来,实则是千头万绪。萧泽每每看到他们强打精神却热情满满的样子不免感慨万千,这其中,有感动、有欣慰,更有一种隐隐的激动。 热爱一件事,大概就是如此吧。 “不晚,我也没什么事。倒是你们俩,又在外面跑一天” 萧泽把电话放成免提放在一旁,随手将桌上的文件都整理起来。 “也还好啦。”两个人孩子都是忙起来不知道累的性子,语气里带着些乐观的不以为然,“就是大家都很忙,要迁就他们的时间,我俩就只能城东城西地跑了。” “嗯、是”,何家齐也从旁补充着,“好在今天的事情都办完了,也算没白跑、嘿嘿” 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地絮絮叨叨,电话这边的萧泽不禁无声地笑了。“好了,说回正事儿。” “选角计划我看过了,都很好。有一部分演员我不熟悉,不过舞剧是你们的,我相信你们自己的判断。 那个独立舞者后面,我添了两个候补的名字。你们先尽力去请,请不到,这两个候补应该也很合适” “好的。” 需要变动的地方不多,萧泽把几条想法一一提了,两个孩子也都赞同,直到最后那个一直悬空的人选,萧泽不禁顿了顿。“最后这个男三号正式排练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这么重要的位置你们两个还没个想法” 萧泽的声音一贯平和,电话另一头的两个年轻人听到却是瞬间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一直听许多已经参演了很多舞剧和演出的学长学姐们讲,跟萧学长合作压力是最大的;倒不是因为他不好相处,只是因为,他对舞蹈、对任何一件事的态度,都太认真太专注了。在那样的影响下,没有谁能不拿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来。 早前把这份没填全的计划交给萧学长的时候,张凡和何家齐心里就有些惴惴不安。方才讨论的时候,主角的名单明明是列在第一页的,萧学长却也特意跳过没有先讲。两个人心里一路都打着鼓,不知道学长会有什么反应,现在总算被问到,他们反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张凡默默组织下了语言,再开口时,还是有些没底。 “其实我们心里,是有个人选的,而且还觉得非他不可。就是就是陶乐钦” “嗯” 萧泽心下一动,两个孩子的想法跟自己不谋而合,那他不禁有些好奇,“我也觉得陶乐钦很适合,那为什么一直没有提起,你们的顾虑是什么” 没想到学长跟他们想到了一块儿去,两个年轻人不免有些兴奋。可是一提到顾虑他们不禁又吞吞吐吐起来。“一来,陶乐钦是大一的新生,都还没正式开学,又是学校的心头好,我们贸然要借人,不知道校领导们会不会同意。其次您也知道这个角色,几乎全部都是跟男一号双人舞。我们听说他和孔爵学长貌似有些过节” 原来真正的顾虑是在这儿,萧泽一时间,也有些诧异。陶乐钦跟孔爵大闹一场的事,是发生在舞团那边文导自留的练功房里。该是没什么人留意的,就连他自己,也是孔爵亲自跟他讲才知道,没想到还是流传出去了些只言片语。 “你们先问问陶乐钦自己的意见,如果他愿意的话,学校那边和排练时间都可以协调。至于孔爵那边,就更不用担心,你们应该对一个优秀舞蹈家的职业素养有信心,嗯” “嗯” 有了萧泽的这几句话,两个小编导总算是吃了颗定心丸。聊完选角,三个人又讨论了些排演筹划上的事情;萧泽参演这么多舞剧的经验,对两个新人来说都是最实用的建议。 这一聊,又是不少时间,再挂断电话时,才是真的晚了。萧泽关了灯,终于得以躺到窄窄地小床上直了直腰。想到稍后舞剧的排练,嘴角不禁荡开了一丝笑意。虽说一点不怀疑孔爵的专业性,可他和陶乐钦两个硬碰硬的性子,到时候整段整段的双人舞排起来,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小插曲呢。 首都三十八度的天气里,哪怕只是随便动一动都免不了阵阵汗流浃背。陆海言、孔爵和思思顶着烈日从北三环的一处小区中走出来,身上的体恤上全都是湿透了的。“呼真是热死了。” 一坐到车里,孔爵就连忙把冷气开到了最大,又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思思和副驾上的陆海言。“你家这空调估计要两三天才能修好,这几天还是先住我那儿吧,反正离你入职还有一阵子。” 上午三个人一起去商场采购了一堆家居和生活用品,陆海言本想着今晚就搬回来住,谁想他们大包小包地拎上了楼才发现家里的空调坏了。陆海言倒是没什么大所谓的,孔爵却坚持让他回自己那儿住,“你那是“双阳”的房子,这天儿没有空调怎么住人啊。反正我那儿也有地方。” 孔爵正侧着身将手臂伸到了后座,把对着思思吹的空调风速都调小了,一说起天热,一双剑眉瞬间就又拧成了疙瘩。 陆海言打量着孔爵带着微微胡渣的侧脸,一时间有些出神;上次见面时还是个动不动就热血上涌的愣头青年,一别这几年,已然是个细心沉稳处事妥帖的前辈和师长了。从前与这小子共同成长的那许多年间,自己曾是他的“哥们儿”,他的叔叔,也更是,他的老师。到了今时今日,无论是哪一种身份,自己都格外觉得欣慰了。 “哎,完了”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孔爵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啪”地拍了一下脑门。“忘了个正事。” 才在心里夸他沉稳,没到三秒钟就破了功,陆海言几不可见地笑了笑,侧过头,“怎么了” “我一点钟约了萧泽谈舞剧的事,本来是昨天要开会的,我给推到了今天,险些又忘了。” 孔爵扫了眼时间,心里盘算着往返的路程,先把思思和小叔叔放到家,是肯定来不及了。小叔叔的驾照也还没换好,自己打车过去,让他开车和思思先回家也行不通。要不然嗯 思来想去好几遍,竟一时想不出个好方法来。 “直接开去学校吧。” 陆海言看着他皱眉沉吟的样子,从旁说道。 “啊” “我说,直接开去学校吧。正好让思思陪我在舞院里转转。” 相比孔爵一脸的诧异与为难,陆海言倒是云淡风轻许多。“嚯,你纠结个什么劲儿我跟舞蹈、跟舞院、又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没什么可规避可抗拒的,去转转就转转乐,你不用担心。” 顺便 陆海言微微转回头,将目光放的远了些,“顺便也去看看阿乐那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42章 “不要以为你们是读编导的,我的课就可以不好好上,我对你们的要求跟表演系一样。开学以后,有谁不达标,我一样挂你的科。下课” 伴着“砰”的一声门响,刘茹佳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甩下教室里一班噤若寒蝉的学生。 “这铃都打了五分钟了,可真能训” “唉” 全都大汗淋漓的十来个男孩子终于长舒一口气,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有胆子大的,还毫不避讳地抱怨着。林晓希跟他们一起走到教室一角换衣服,也不禁甩了甩酸软的双腿;夏令营的课程强度很大,一个上午下来,体能再好也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看向一旁的陶乐钦 早上看见他眼下那浓重的黑眼圈,自己也着实吓了一跳,此刻他微垂着头,睫毛遮掩下的那一片阴影就更加明显显然是没能得到充分休息的身体在早功时就露出了疲态,又怎么可能应付得到了一整天繁重的训练果然,一个上午下来,已经看得出他严重的体力不支了。 林晓希收回眼光,不禁沉默了半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越发在意,或者说是关心起这个人来。于情,从考学开始就一直被他高调地压着一头,心里就算没把他当成敌人,也并没有什么好感;于理,他性子自负偏激,又对承儿对孔爵哥做过那么过分的事。 可也许是因为昨天承儿的一席话,也许是因为对那份执着的感同身受,所以无论是作为对手、同学、还是“不大算得数”的朋友,林晓希都有些担心陶乐钦的状态。毕竟,按着他要强的性子,但凡挺得住都一定是不肯示弱于人前的。晓希犹豫了片刻,还是缓步走了过去。 陶乐钦弯腰撑在镜前,胸口有些狼狈地起伏着。很久没体验过心脏这样像失了控般地狂跳,他不禁狠狠闭上眼,自欺欺人地掩饰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知道,刚刚刘老师发的一顿火气,多多少少有一部分是因为他。他也知道,自己从早功到现在,跳跳不高,转转不稳,拖泥带水,气喘吁吁,维持动作的质量都成问题,还表达什么主旨,什么情感 他不禁紧紧攥着手下的把干暗恨这样不争气的自己。 “你还好吧。” 林晓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与他并排撑着把干,轻声问;语气里还带着一丝的不经意,尽量不让贸然的关心显得太唐突。然而陶乐钦却敏感地一下子抬起头,看向镜中的眼神里带着比往日更甚的防备和不耐烦。 晓希不禁一愣。即便已经领略了不少次他强硬的个性,却还是很难习惯那样不加掩饰的敌意。大概是看清了来人,陶乐钦有些尴尬地避开眼神,面色虽然还是一贯的拒人于千里,却已经比方才缓和了许多。良久,才极快地说了一声“没事” 晓希微微点点头,一时有些沉默。其实设身处地的地想,这份心情和疏离,他是理解的。都是一样的要强,都是一样的不习惯跌倒。挫败时,旁人的关心很难不被理解成同情,而作为弱者被同情远比失败本身更难接受。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这样,越是摔得狠,就越要若无其事地行的端走得正,而陶乐钦,就像是说的俗气些就真的像是一头本没有什么恶意的猛兽,可伤的越重,就越要张牙舞爪地显出满身的戾气,用凶恶的外表去驱退围观的人群。 一想到这些,晓希不禁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该多管闲事。“让自己喘口气吧”,他侧过头,看向陶乐钦,“像你这样没日没夜的练法,再休息不好的话,身体怎么可能吃的消。耽误了上课,就因小失大了。” 陶乐钦握着把杆的手微微一紧。 因为心里不痛快,所以拼了命的练舞,拼了命的把生活中的每一丝空隙都填补起来。这样,就能无暇去难过,无暇记起那些一想到就刺的人心口发痛的事。可哪怕累的一根手指头都拎不起,每晚躺到床上,他仍然是整夜整夜的难眠。这些事,他其实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禁抬起头去看林晓希,却只在镜中看见他已经走开的背影那种突然被关心、心情突然被人了解的感觉,让他的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陶乐钦连忙低下头,深吸了口气把骤然波动地情绪压了回去。 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在一点之前赶到了舞团。一踏进舞团大门孔爵就赶去和萧泽开会,陆海言则带着王思邈四处闲逛着。 这几年没回来,舞院里的一草一木都还那么熟悉。还是那栋四层的大楼,还是那几个潇洒的金字,大概是翻新过一次,比多年前更熠熠地闪着光。陆海言微微笑了笑,迈着台阶走进了大厅,迎面而来的气味,让他不禁有些出神。他一直觉得,气味携带记忆的精细和长久的程度,常常比其他媒介更深刻。无论时隔多久,无意中萦绕在鼻尖气味总能勾起人最深处的回忆;就如容珊最喜欢用的薰衣草味沐浴露,就如大哥大嫂家里常飘的茶香,就如舞团大楼里那样一种独特的无法形容的气味,一闻到,就仿佛回到了从前许多在这楼里度过的时光。 深深的呼吸上几口舞团的空气,陆海言睁开眼,踱着步子在大厅四下打量着。一边墙上挂着一张大大的优秀演职人员表,他不禁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榜上萧泽的旁边,孔爵皮笑肉不笑的证件照赫然并排贴着,“客座首席”四个大字也格外显眼。 文筱和朱景斌还真能陪着他闹。陆海言不禁笑了,转头问一旁的思思,“你老师,自从回来,参演过一出舞剧没有” “嗯” 思思貌似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单,听了话,不禁皱着眉头沉思了起来, 半晌,才歪着头看向陆海言,一脸的为难。“马上要开排的这个算吗” 哈哈哈哈 这次陆海言直接笑出了声来。如果孔爵看到自己乖乖的小学生一脸认真替他开脱,效果却更像是“揶揄”的样子,一定鼻子都气歪了。 两张生面孔,在舞团晃悠还是有些扎眼。陆海言没有在舞团多呆,四处转了转就带着思思往学校那边去了。舞团、附中和大学各有自己的门面,内里却都是相通的。中间也有保安值班,但凭着思思的学生证和两人一眼就能看得出的气质,一路倒也畅通无阻。 正值暑假,学校里格外安静。一路上却也看见好几个学生趁着午休没结束,提前去教室里练功,舞院里,总不缺努力的人。陆海言想起来思思貌似提过暑期进阶班的事,还因为自己请假没能参加愧疚的不行,最终被孔爵一句“你跟着我练的强度已经是暑期火箭班了” 噎的服服帖帖。 这个傻实在的孩子啊,跟他老师比起来至少还差两百个心眼。陆海言扭头看着一路上不时给自己解说的少年,不禁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继续朝前走去。 “知道自己硬还不努力全等着我给你找齐呢” 两人正从教学楼外侧走过,一层的某间教室里突然传出一阵严厉的训斥,听得思思下意识地一抖。陆海言停下脚步,偏头往窗子里看去,正看见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躺在地上开胯,训话的老师扶着他膝盖,三两下就按到了地上。男孩忍不住呜咽了一声,渐渐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憋回去” 一年级的小屁孩总少不了这一番哭哭啼啼,老师有些不耐烦的腾出一只手来,啪的一声打在他脚上,“脚背” 这一幕幕,在舞校里,并不鲜见,陆海言无声笑了笑,心底生出一丝久违的熟悉来。这一代代的过来,老师们教学生的方法似乎都没变,甚至连台词,都是一样的。他放低目光,回想起许多从前相似的画面来。在附中教课的那些年,他没少糟学生们的恨和怕;孔爵,闹得最凶的时候简直是誓要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陶乐钦呢陆海言又看了看地上憋的小脸通红的孩子,突然想起来,自己也曾拿这个,好好“收拾”过陶乐钦。 那时候才带着他练舞没两天,陆海言就发现,这孩子是真的爱舞蹈,却也是真的不爱练功。给他放的成舞,不声不响一个晚上就偷偷扒下来了;叫他练能力素质,却是偷工减料、变着法子偷懒。擦地踢腿、蹲、跳、力量,的确不如一个完整的作品有故事,也不如技术技巧那么眼花缭乱地抓人眼球陆海言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知道他是嫌枯燥,嫌无聊,可陆海言意识到这一点后的第一事,还是先扳扳他这个臭毛病。 “过来。” 上午盯着臭小子认认真真地压了腿,陆海言把他从把干上叫下来,敲了敲身前的地板,“躺下,开开横叉。” 陶乐钦扭过头,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慢吞吞地走过来,却停在半米远的地方就不动了。陆海言撩起眼皮看他,身侧的少年穿着齐腿根的练功短裤,露出又长又直线条又好的双腿来。这么好的条件,不好好练都对不起自己。 心里虽然如此念叨着,陆海言却也不催,只回身拽了个半身长的垫子摆在身前,手掌在上面轻轻拍了拍。然后侧头望着他,眼里的意思十分直白再磨蹭,吃亏的是自己。 哎虽然跟老师相识的时间不长,陶乐钦却发现自己,莫名地,有些怕他,虽然自己一点也不想承认,可就是看到他深邃的眼神,就不自觉地,什么都听他的了。僵持了片刻,陶乐钦终于在老师要回头拽第二块垫子的时候败下阵来,认命地躺到了垫子上。 陆海言的耐心大概在等他“就范”时就用完了,一等陶乐钦摆好姿势,双手就扶着他膝盖,缓缓压了下去。嘶胯上和大腿内侧瞬间掀起的酸痛让少年一下子皱紧了眉眼。见鬼明明昨天趴着的时候只差一个半拳头了,怎么今天翻了个身,就差这么多了。 压在膝上的力道又稳又重,没有一点振压的意思,一路向下地就把自己的双腿拉成了一条直线。练舞时日不长的陶乐钦哪里禁过这个,疼地整个上半身都弓了起来,一直扶着腿根的十指也不禁抠进肉里,把白皙的皮肤抓的通红。 “呼吸” 疼的冒冷汗的小孩儿光顾着憋着不吭声,连气也忘了喘。陆海言扬声提醒了一句,手下的人才后知后觉的呼出一口气。笔直的一字下,少年腿根的筋骨都紧绷的凸了出来,两只小手紧紧地抠在上面,好像生怕再压下去韧带就会崩断了似的。陆海言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这么多年的经验,他几乎一上手就知道这小子根本一点都不硬,就是练的太少了。这么想着,陆海言就等了两分钟让他缓口气,然后便往前倾了倾身。 “诶,别”敏感地反应过来老师要干什么,方才还死要面子不肯叫痛的陶乐钦一下子慌了神,也不顾得那么多,一边喊着一边去推陆海言的手。陆海言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只任凭他挣扎,然后借着一个垫子的厚度,把他大开的双膝,越过一百八十度,紧紧地按在了地上。 “呃啊” 陶乐钦哑着嗓叫唤了一声,一时吃不住疼拼命扭动了起来,“你放开” 陆海言可不是第一天给人练软开,陶乐钦也不算是最能折腾的,因此地上这泥鳅一样乱扭的孩子,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再看向陶乐钦时,语气虽是一样云淡风轻,眼神里却带着压迫人的毋庸置疑,“耗十五分钟。然后,从现在开始,你推我一下、加一分钟。” 疼昏了头的陶乐钦听了话不禁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半秒钟,却反而更加用力的去推陆海言的手。凭什么,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他总是这么理所当然地威胁自己,刚才就是,现在还是 因此好像就是为了跟眼前的人较劲似的,陶乐钦又抓又拽,越发放肆了起来。 ”哟好,就喜欢你这种不信邪的。” 看着自己胳膊上被抓出的一道道檩子,陆海言倒是笑了起来,当真认认真真地把陶乐钦推的这几下都记了下来。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又怎么能顶的过大人。又疼又累的,没出几分钟,就已经耗光了力气。陶乐钦又徒劳地挣扎了几下,胳膊实在再使不上力,只得放弃,瘫软回了地上。然后身上的疼,就更明显了,胯上的骨头好像都毫无缓冲地挤磨在一起,腿根的韧带也好像一寸寸地撕碎开 陶乐钦闭紧双眼,起初几分钟,还能硬气的不动不吭声,可越往后,那分筋拆骨的疼就越是难熬,好像两条腿,真的被撕开了 “十五分钟到了。” 就在少年几乎再也忍不住的时候,陆海言的声音好像是末日的曙光一样在黑暗中亮了起来。陶乐钦一下子睁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却又十分期待地看向眼前的人。陆海言牵起嘴角微微一笑,紧接着却探起身子更用力地把他已经紧贴在地面上的膝盖又往下按了按。骤然加剧的疼痛激得陶乐钦猛地绷紧身子,喉咙里下意识渗出的一丝呻吟几乎带了哭腔。然后老师的声音,高高地从头顶飘下来,“你刚刚推了我五十三下,剩下的五十三分钟都是你给自己挣的。” 臭小子这次没再说话,只是突然间拿起双手,把眉眼都牢牢地遮住了。陆海言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笑,却一点,也没心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43章 因为不愿意被人打扰,陶乐钦的练功房建在小田切家大宅东南角的花园旁。本就僻静独立的房间,此时此刻显得更加安静 陆海言不发一言,既没有责备陶乐钦的不安分,也没有试图说些什么帮他转移注意力,所以墙上“咔哒咔哒”作响的石英钟就显得格外恼人。 陶乐钦咬牙忍过半晌,终于忍不住恨恨地向墙上看去,谁知一直欢快地“蹦哒”着的指针,竟然也才绕过十几分钟而已。 满腔无处发泄的烦躁好像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陶乐钦呆了两秒,还是默默转回头把脸又藏回了臂弯下,想到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头的时间,就说不出地气闷。 他一直以为山田老师不会真的让他耗完所有时间,毕竟,五十三分钟,怎么听起来都是个太过骇人听闻的数字。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陶乐钦又渐渐收紧了眉头,双腿从剧痛到麻木再到酸软眼前男人平静却笃定的眼神,到底让他的自信一点点动摇起来了。 又这么闷着声捱了一会儿,压着自己膝盖的手突然松了松。陶乐钦心下一动,抓准机会就要起来。却没想到自己才一使劲儿,胯间和双腿内侧的肌肉和韧带就瞬间炸痛起来。陶乐钦疼的一激灵,不禁轻呼一声,瞬间定在那里半点都不敢乱动。 于是膝盖又被死死按回地上,空气中也跟着传来一阵仿佛“看好戏”的轻笑,“怎么,还想再加” “你” 陶乐钦扭过头,一双眉毛被激得几乎立起来,想到自己再生气也是无可奈何,就不禁更加愤愤起来,他何曾被逼得这样狼狈过 陆海言带着些许笑意看着他,只见一脸气结的少年表情却突然僵了僵,沉默了片刻,便又重新换上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模样,躺回了垫子上。陆海言有些奇怪,顺着他方才的眼神朝下看了看,才看到自己运动裤上,膝盖的地方被压出一道清晰的皱褶。 思绪在脑中打了个转,抬头看着地上一边抿着嘴忍疼一边生闷气的少年,陆海言不禁无声笑了笑。光顾着压着他,自己一直单膝蹲跪在地上,半个小时下来,就算是地胶,膝盖也有点吃不消。方才换个腿的功夫,这臭小子还以为能钻得了空子,不过知道心疼人,倒也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 “走吧。” 教室里的老师貌似发现了窗外的一大一小,投来狐疑的目光。陆海言回应了个抱歉的微笑,转身拉着思思走开了。 这些年来,他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活得像一座孤岛。连大哥大嫂这般最亲近的家人也只得他在心中默默挂念,陶乐钦就更是被湮没在生活的角落里。偶尔在电视和网路上看到些文体消息,他不禁会想起舞蹈,想起孔爵,想起远在日本,那个叫阿乐的、带着些“少爷”脾气,却也肯吃苦的孩子。只是这些,终被卷入他和容珊命运的漩涡中,在他们相守着彼此与死神赛跑的道路上,分崩离析,消失殆尽。 回来后和孔爵的几次谈话中,他才了解到,这些年来,自己在那孩子心里竟有那么重的位置。他以为,少年心性,有了更多老师,生活中有了更多的内容,对自己的记忆,终会淡漠的;却也忘记了,自己曾无数次感叹过阿乐的那份与孔爵万分相似的执着。 与从前倔的十头牛都拉不回的样子相比,孔爵处事上,早就已经多了几分豁达与圆滑,可小时候还知道服软耍小聪明的陶乐钦,却是越长大,越偏执起来。 而这份偏执是不是也有他一份责任呢 哎,陆海言默默长叹了一口气,往事袭来,他想去看看阿乐的想法,不禁强烈了几分。 “小叔叔” 陆海言和王思邈齐齐回过头,正是孔爵一路小跑过来了。 “呼你们俩走的够远的,叫我好找。” 嗯王思邈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老师怎么不打电话直接问” 陆海言微微一笑,咽回原本到了嘴边的话。这两天没少见思思一脸认真地让孔爵吃瘪的样子,他也乐见,便在一旁不走心地帮着腔,“是啊,怎么不打电话。” 孔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没电了,没电了看到了没“ 言罢不禁又在思思额头上弹了一下,”就你知道到多” 思思咧嘴一笑,吃痛地皱了皱眉,老师的手劲儿大,下次他再弹人脑门,自己可要躲着点儿 孔爵看着他那个小样儿只觉得可爱,明明知道自己根本没使劲儿,却还是不禁抬手扶到他额头上,缓缓揉了揉。 “小叔叔,咱们去吃午饭吧,让你们等了这么久,肯定饿了。” “没事儿,”陆海言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我还不怎么饿,去办点事,你们先吃。” 孔爵知道他是想趁着午休结束前去看看陶乐钦,便也不再多劝。“好吧,反正就是我说的那几个地方,找不到就问我。” 陆海言点点头,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自己也转身朝大学那边走去。身后,还传来师徒俩的小声的交谈 “浪了一上午了,吃完饭该干什么知道了不” “嗯车里正好有备用的练功服” 直到手机上距离上课三十分钟的闹铃响起,陶乐钦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操场边发了一个小时还多的呆。身上这一套练功服上午已经不知道湿了几回,得赶在上课前换一套干净的他只得懒懒地站起身,下了几节台阶,却觉得脚下像踩了棉花。 早上没胃口只喝了盒牛奶,午饭时在食堂转了一圈,却还是什么都没吃就转了出来。他从不是会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的人,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提不起食欲。 他突然又想起早上来找自己的那一对编导系的学长姐 大一还没开始就能接到舞剧,那么好的题材,又有萧泽挑大梁,他似乎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来。可偏偏头一号的主演是那个孔爵,偏偏,光凭故事梗概就听得出,编导想留给他的那个角色少不了要与孔爵有大段的双人舞。 哎陶乐钦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一向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他却突然没了主意。他本可以凭着舞者的专业精神一心一意投入到故事中,不参杂半点私人的情感。可那个人是孔爵,是身上带着老师影子的人,他怕自己拿不出那份“专业”来。如果老师在的话,他会给自己什么建议呢 也许,他什么建议也不会给;他只会帮他分析每个选择背后的利弊和结果,然后主意,要自己拿,结果,要自己担。 因为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教过自己这个道理了 多年前那个初夏的上午,他站在把干前一下下地踢着旁腿。这个自称“山田”的老师,竟然压着他,耗了一个小时的横叉。虽然不爱练功,他却很注意保护自己的身体,所以哪怕一抬腿胯间就说不出的疼,他也只能忍着一下下踢得更高。 然后隔壁的水声渐渐停下来,老师从洗手间走出来,手臂上杂乱无章的抓痕因为沾了水而格外显眼。陶乐钦盯着看了片刻,却在山田抬起头的一瞬间把头扭了回来,面上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谁叫他非要压横叉,谁叫他威胁自己 还年少的孩子试图想些老师的不好把那份愧疚压下去。 然而山田看上去却没有半点的不高兴,他走到把干旁,看到陶乐钦一下下“抡“着自己的长腿,便耐心地纠正,“不能悠上去,胯那儿要断开,用脚背往上带”。 “对,这下是对的,找那个感觉。” 好像方才没有个不听话的学生,也没有个张牙舞爪的小孩儿,山田心平气和、认认真真地看着陶乐钦完成了一百下踢腿。 终于等到难得的休息时间,陶乐钦在镜子旁坐下,心情有些复杂。 “给”,陶乐钦侧过头,是老师递过来一瓶水。盯着这水愣了半晌,方才课上压在心里的疑问不禁一下子就脱口而出,“我把你抓成这样,你都不生气么” “嗯” 山田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红痕,不以为然。“你不是也受到教训了么何况这教训对你也有益,我没什么要生气的地方。” “你这是什么道理” 越想越觉得山田这番话是在耀武扬威,陶乐钦的眉头不禁又皱起来,一转头,却见眼前人的表情比方才严肃了不少。 “你也一样,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你愿意跟我学舞,就得守我的规矩,我明明白白地说了,你推一下加一分钟,你不停,我就当多少你都认下了。 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深思熟虑也好,一时冲动也好,都是如此。” 那大概是不爱说话的老师第一次讲了那么多吧。迎面有风吹过来,陶乐钦扬起头微微闭上眼,虽然只有短短六个月的时间,却真是很怀念那段日子呢。 可这样的相遇是陶乐钦做梦也没想到的。 他在微风中睁开眼睛,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被十米开外那个颀长的侧影吸引。 心仿佛被人狠狠抛向半空,那种感觉,好像过山车刚刚攀到顶端却迟迟不肯落下,好像站在又高又飘的吊桥中间看向脚下深不可测的谷底,好像身旁的氧气都被突然抽干连呼吸都不能般无措 哪怕是再久时间、再远距离,他也一眼认得出,不远处那个抬头望向另一边的侧脸是那个多年来他想了无数次,念了无数次,想找找不到,想找不敢找的 老师。 脑海中闪过那两个字的瞬间,陶乐钦一个箭步冲到路旁的大树后。他从未有过这样慌乱的感觉,终于落回胸腔的心脏疯狂的跳动,他左顾右盼地望向四周,却发现连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为什么要藏起来,为什么不冲过去说这些年我有多想您,为什么老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么多年找寻不见的老师就偏偏出现在他眼前 脑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越是用力去想却越是无法集中,喉咙发干的陶乐钦艰难地咽下口水,忍不住扬起头狠狠敲在树干上。 “阿乐。” 耳边响起久违的声音,和那年冬天在樱花树下与他道别的声音一样。陶乐钦猛的睁开眼睛七年没见的老师,实实在在地站在他面前,与从前没有半点改变。 “阿乐,好久不见。” 眼前的孩子满眼的震惊与无措,只定定望着自己,却不说一句话。沉默了良久,陆海言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也许是听说了许多关于陶乐钦的故事,也许是这次回来深感对许多人的辜负,表面上再平静,内心也不免沉重,陆海言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得伪善。 “你走” 眼前的老师触手可及,曾经多少次想像着再见时的喜悦,此刻却半点都提不起来。可眼前的人并无动作,陶乐钦一下子就激动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把陆海言推开,用那双曾经多少次想狠狠拥抱老师的手,“你走,你走开” 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回荡在耳边,陆海言踉跄了两步,看着陶乐钦早已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总归该给孩子些时间冷静的,他没再说什么,只缓步走开了。 草地上传来细碎的声音,陶乐钦抬起头,看到的又是老师的背影,那个多年前也如此毫不犹豫的,离开自己的背影。只一瞬间,仿佛看到之前即将被湖水淹没的日记本,那时那刻,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心底唯一念着的,是不能失去与老师有关的最后一点牵挂。望着眼前越来越远背影,那种害怕失去的窒息感陡然袭来,陶乐钦不顾一切追上去,一把拽住陆海言的衣摆,“你别走”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留下” 陆海言转过头,身前的少年话不及说完,已经泪流满面。“你凭什么,凭什么就能那么潇洒 每次都是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你为什么从来不会舍不得从来不回头从来都不,你” 话音和啜泣都戛然而止,陆海言慌忙伸出双臂,将突然晕倒的陶乐钦稳稳护在怀里。看着还是少年面庞的阿乐满脸的泪痕,陆海言心头,是自容珊走后,少有的酸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重逢II 晕晕沉沉中,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背着,靠在个宽宽的肩背上。其实并不怎么舒服,有些颠簸,还有些硌。凉风顺着领口,一阵阵吹进衣服,让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可鬼使神差地,他就是不愿意睁开眼睛,仿佛这么一直靠着睡下去,那人颈间熟悉的香味就让他格外的安心。从前他总以为,那是古龙水的味道,后来无意中谈起才知道,原来是老师惯用的须泡。 老、师一提起那两个字,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下子溜了过去,抓也抓不住。然后一帧帧破碎的画面突然毫无防备地冲到眼前来教学楼食堂林荫小路他好像躲到了大树的后面好像不知道为什么既害怕、又期待。然后他好像看到了山田老师。 一时间,好像所有的记忆都回来了。记得在校园里看到了老师,记得自己慌慌张张地躲避着,生气地将他推开,却又哭着将他拦住 陡然从梦中惊醒,陶乐钦突然想从那人背上跳下来,想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老师,是不是陆海言可身体却突然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他想睁开眼睛,想醒过来,身体却无比的沉好像被人牢牢定住,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使不出。心里越急,就好像越是失控,陶乐钦一遍遍的尝试着,却愈发觉得自己像是被锁在躯壳里的灵魂,被黑暗和说不出的慌乱牢牢罩住,无论怎样用力,就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他从不知道,世上会有这样的感受。他好像听得见、也“看”得见,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却就是、动不了。哪怕使出再大的力气,都仿佛是用错了地方,又或者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化解去,最后徒劳挣扎的,只是脑海中意识。 陶乐钦几乎被逼到崩溃边缘,只觉得梦里满是自己大声的吼叫和疯狂的挣扎。 然而一瞬间所有的束缚却都消失不见了。陶乐钦猛地睁开眼睛,脑海中震耳欲聋的尖叫霎时归于平静。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苍白的墙面。 陶乐钦僵硬地咽了下口水,胸口依旧泛着短促的起伏。余光里,仿佛看到个高大的身影,他缓缓侧过头,只见孔爵正站在床边,一手按着他手臂,一手扶着从架子上悬下来的输液管。 孔爵 陶乐钦哑着嗓子轻轻念了一声,心蓦地沉了下去。他许久许久不曾这样深深的失望过了。原来,没有老师,没有宽厚的肩膀,一切一切的久别重逢,都只是他荒唐的一梦。是他糊里糊涂地,把孔爵当成了老师。他很想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再睁开眼睛时,能看见站在床侧的人是老师。可又怕一旦闭上眼睛,就又会陷入那可怕的梦魇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醒了就别乱动了,回血了还要麻烦。” 孔爵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陶乐钦下意识地瞟了眼自己粘着管子手背,慢慢撑着坐了起来。本来有一瞬,他还担心认错人的自己跟孔爵说了什么,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也看不惯自己,反正自己也不在乎他怎么想。 因为一边手臂不好使力,陶乐钦撑的摇摇晃晃。孔爵却好像没看见,只自顾自地坐回凳子上,翘起二郎腿,掏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等着陶乐钦磨磨蹭蹭地总算靠着枕头坐稳了,他才没好气地朝一边挑了挑下巴,“床头有水,自己拿。” 低血糖、电解质流失、外加休息不足,这种摆明了是自己作出来的病状让原本就对陶乐钦毫无好感的孔爵更加不待见起来。 陶乐钦扭过头,果然看见床头柜上立着一瓶矿泉水,盖子已经被拧开,虚虚地扣在上面。陶乐钦微微一愣,将水瓶拿在手里,过了半晌,才朝着兀自认真看着手机的孔爵动了动嘴唇,“谢谢”。 孔爵撩起眼皮看他。大概是因为病着,身上不见了平日里的那股傲气。这会儿捧着水瓶恹恹地出神,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如果以后排练的时候也是这个状态,那这个舞剧,你趁早别接。” 突如其来的一句甩到面前,半晌,陶乐钦才茫然地抬起头,一时没辨出话里的意思。而眼前的孔爵,还是懒懒地靠着椅背翘着腿,好像全副精神都在手机上,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说。陶乐钦盯了片刻,便默默收回目光,继续望着床尾光秃秃的桌板,一言不发地发着呆。 手机上播放着萧泽发过来的几个为舞剧编排的小片段,孔爵看完一个,退回目录的功夫,才陡然发觉耳边安静的反常。照着陶乐钦的性子,方才自己那话说出去,他怎么着也该扔回两句跟自己较劲才对。怎么转性了 孔爵抬眼,看见陶乐钦的样子不禁微微一怔 失魂落魄,大概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了。原本总是带着锐气的双眼失了焦距,像挂了层霜,神色看上去既麻木又失落,甚至还带着些隐隐的哀戚。 孔爵从没在陶乐钦脸上见过这个表情,仅有的几次交道下来,没有一次不把他气得脑仁发胀的。可是回想到他之前梦话里喊的名字,和醒来时第一眼的失望,孔爵大概猜到了些他的误会。 “小叔你老师,出去补诊费了。” 自己本来要替小叔叔去的,可他非说还有别的事情,这一去,半个小时还没回来。 “老师” 还没等他说完,陶乐钦已经喊出声来。孔爵回过头,正见小叔叔拎着个塑料袋子进来。 “记得原来医院西门出去有个凤鸣粥铺的,阿乐一直空腹,喝点粥养胃。” 这话是对着孔爵说的,可说到最后一句,陆海言已然看向了病床上的陶乐钦。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练功服,瘦削的肩膀,苍白的面色,和那双怔怔望着的眼睛,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怜惜。 那样殷殷的眼神,那样呼之欲出的情绪,孔爵顺着小叔叔的眼神望过去,看在眼里,心头陡然震动。有那么一秒他仿佛懂得他的心情,仿佛心疼他到底还是孩子,什么,都能被原谅。 “咳,” 他突然站起身,整了整情绪,“我先走了,思思还在练功房等。” 陆海言点点头答应,将他送到门口,孔爵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塞给了他。还不等拒绝,孔爵就朝屋里偏了偏头,“这个样子,还背回去啊” 陆海言不禁轻声一笑,将钥匙揣到兜里。 陶乐钦的目光黏在了陆海言身上他盯盯地看着老师从门外回来,忙前忙后,把小桌板用消毒纸巾擦过,把粥碗和纸巾摊开,连着桌板一起推到自己面前 老师离自己那么近,那么真实,好像又能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气味。 “别掐了,是真的。” 一把塑料勺子突然递到眼前,陶乐钦吓了一跳,忙不迭地从被子下抽出手接过来,拇指上,自己抠出来的痕迹格外殷红。“先吃点东西”,陆海言看在眼里,只安抚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鲜香的花胶鱼片粥,一勺勺喂进嘴里,却食不知味。陶乐钦埋着头,忍不住抬眼偷偷去瞄身前的人。他不敢光明正大的瞅,只怕四目一交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七年太久了,久到这么多年因为想了太多,念了太多,骤然见面,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您一直都在首都吗” 勺子在粥碗里打着圈,陶乐钦咬着嘴唇,问出了第一句。 “不,前几天才从蒙特利尔回来。” 陆海言微微笑着,“听孔爵说你考到了舞院来,所以来看看你。哦,对,孔爵是我的侄子,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他其实也是见了面才知道,你口中的老师就是我。” 孔爵、老师陶乐钦愣了片刻,不禁也略带自嘲的牵起嘴角。从前总觉得世界这样大,大到一个人离开,就好像水滴流入大海;可有时,世界偏偏又那么小,冥冥中,有些人,有些事,好像都出现的有理由。“您在蒙特利尔见到约定的人了吗” “见到了。” “是师母吗” 脱口就问了出来,陶乐钦有些不好意思地挑了挑眉。 一个细微的表情,恍如又看见了当年小田切家别院里的那个孩子,陆海言脸上的笑意也明朗了些。“是。” 桌面上摊放着厚厚练习册,展开的页面上,是一整片的空白。钟彦承坐在桌前,盯着看了片刻,不禁苦恼地用额头磕着练习册。哎怎么就没发现呢 伴着一声轻微的门响,二楼走廊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彦承连忙踮着脚蹭到门边,将耳朵死死贴到了门上。 “让老师费心了” “您放心是我会监督他” “都是为了孩子” “是我明白” 脚步声渐行渐远,彦承知道他们已经下了楼,便蹑手蹑脚跑到二层楼梯口,趴在栏杆上偷偷地向楼下望去。 “这是今年朋友帮忙收上来的新茶,您也尝尝。” 送到大门口,钟彦霖将手里的小袋子递给前来补习的物理老师。老师自然是一番推辞,连说着上次送的还没喝完。“白茶好喝新的,您换着喝” 几番来去,老师还是收下了袋子。钟彦霖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老师的车子出了前院才回身进屋来。不轻不重“砰”的一声,显得整个房子突然安静的过分。彦承趴在楼梯口,一半愧疚一半害怕,突然觉得哥哥好像有意无意地朝自己这儿瞟了一眼,当下不禁心头一紧,吓得头皮发麻,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重回房间,将房门死死关在身后。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彦承靠在房门上一遍遍地念叨着,却分明听见从楼梯上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彦承不禁掩耳盗铃地闭上眼睛,希望这一切都是幻听。 “是我。” 规律的三下敲门声,震的彦承一机灵。 “哎” 颤着声答应了,深吸了一口气,心却反而定了几分大概是“死”到临头,反而释然了吧。 唉彦承苦着脸,打开门,看见门前高大的身影,不禁低下头,乖巧地叫了一声哥。 弟弟这副“霜打的茄子”样,倒让彦霖看的一笑。他收起笑脸,轻声清了清嗓,“堵在这儿是不让我进来了” “啊没有没有”,彦承连忙退开将哥哥让了进来,又跟在身后把乱扔的衣物拾掇了两件起来。彦霖只当没看见他忙活,转身在沙发坐了,“物理作业拿过来看看。” 只这一句,倒真像是个闪电彻底把彦承劈死心了,他本来还心存希冀地以为,也许老师和哥哥只是循例谈谈自己的学习呢 一本练习册而已,拿到手里却是沉甸甸的。翻到最新折角的那几页,几乎都是白花花的空白,一页半的选择题做完了,大题只做了一道。彦霖饶有兴趣的去看那道大题,只有一个“解”字写的工工整整,第一行开始歪七扭八,第二行,简直已经是鬼画符了。脑补着弟弟打着瞌睡写作业的样子,彦霖不禁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牵起嘴角。 彦承从旁站着,从把练习册递给哥哥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这会儿看着哥哥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的样子更是心里没底。 作业本啪的一声被合上,彦承又是一机灵。彦霖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看着眼前的弟弟,“第几次了,自己说。” 犯过的错误就不要再犯,萧叔萧婶也好,哥哥也好,这一条要求都是一样的,比事不过三更严格。可这的确已经是第三次没写完家教老师留的作业了。“因为你的情况特殊,老师们不会拿题海战术来教你。留给你的作业都是压缩到不能再压缩,那最后剩下的,就一定是非做不可的。” 彦承垂着头,脑海里回响起前两次哥哥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两次,自己主动交出了周末的休息时间,又多做了两倍的习题,哥哥说过,再有下次,就打了。 犯错该挨的打,他不怕,也不妄想逃避。可现在,他怕挨打 “第三次了” 彦承用牙齿摩挲着嘴唇,终于狠狠心把话说了出来,“但能这次能不能不打。因为练舞的任务真的很重,挨了打耽误练舞也耽误学习。” 话说了一半,彦承的脸已经全红了,他头越垂越低,不敢看哥哥的眼神,“这次能不能还是像以前一样,我多补上三套题,等考学完了,您再打回来。” “打你是为了督促你学习,你都考完了,我还打你干嘛” 彦承被反问的一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弟弟窘迫可怜的样子,彦霖不禁笑着叹了口气,不再难为他。当哥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定是累极了才写作业写到睡过去。彦霖站起身,拎着练习册照着他屁股来了一下,跟着扔到了他怀里。“这次照你说的办,别再有下次了啊” 哥哥的手指在自己肩窝点了点,彦承抿着嘴重重点了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重逢III 城市的夜幕渐渐拉下来,急诊室的灯光依然亮如白昼,医患往来,与白日一样嘈杂。陆海言转了圈头,活动着有些僵直的肩颈,病床上,陶乐钦难得睡得深沉。早先大夫说人醒了就没什么事了,但最好还是观察一下午。陆海言叫孔爵托人去学校请了假,就一直陪到了这个时候。 “现在的你需要休息。” 话匣子打开了的陶乐钦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护士过来拔点滴,他还嫌人家挡着,急切地歪着身子探出个头来,直接忽略了陆海言叫他睡一觉的事情。“所以说,您不走了会一直待在首都了” 几乎是闪亮着的黑眼珠,衬得疲惫晦暗的脸色都明朗了几分,陆海言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笑了,略带无奈地点了点头,“是,我不走了。所以你有很多时间可以问我问题。现在你得睡一会儿,看看你那个黑眼圈。” 陶乐钦抿着嘴固执地摇了摇头,强压着心中的激动。他不想睡,更怕的是,一觉醒来,谁知道又会发什么,万一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 “睡吧,睡醒我还在。” 沉稳的声线裹着这几个字,一下子冲进心里。陶乐钦一怔,眼圈瞬间就红了,他连忙低下头,想要藏起已经湿了的眼睛。相处六个月,分别七年,老师从没说过这样的话 薄薄的被子轻轻一扬,陶乐钦矮下身子躺了下来。背对着老师,被子蒙到头上的瞬间,能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顺着眼角流到了枕头上,他死死咬着嘴唇,忍着几乎压抑不住的啜泣。 我还在。 老师一定不知道,这对他,是多温暖,多有分量的三个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心一直砰砰乱跳的、原以为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他,眼皮竟渐渐的沉下来,就那样,睡着了。 睡着的阿乐,在床上将自己蜷成一团。陆海言想到下午他藏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心头不禁泛起淡淡的酸。按着这小子现在的性子,心里该是压了多少情绪啊,才逼得藏都藏不住了。 床上的身影猛地一震,眼前的人像是被噩梦惊醒般,一下子睁开眼睛。可是目光跟自己对上的瞬间,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脸上,也蓦地绽开了一抹笑容。陆海言也跟着他牵起嘴角,朝窗外偏了偏头,“天黑了,回家吧。” 医院离舞院并不远,陶乐钦坐在副驾,闷闷不乐地摆弄着衣角他希望这段路能更长一点 “那师母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陆海言淡定地打着方向盘,“嗯,她没回来。” 老师说过他待在首都不走了的,师母却没有回来陶乐钦大概猜到了些什么,没有再问下去,只是望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期望着车子开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车子终于还是在学校旁边的小路上停下,陆海言熄了火,准备下车,“走吧,送你进去。” “不,不用了。我没事的。”陶乐钦拉住他胳膊,有些欲言又止。就算送到了宿舍口,也还是要说再见的,可下次,能什么时候再见面呢。老师,还会教他吗 “您” “我还有些日子才开始上班。后天中午你没事的话,咱们一起吃个饭” 老师就好像有读心术一样,陶乐钦微张着嘴,反应了半天,才忙不迭地点着头。陆海言极少看见他这样呆呆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手机拿出来。” 上次被老师这样弹脑门,自己还是个小孩儿,陶乐钦脸上一红,连忙掏出手机,耳边老师已经开始在念数字了。飞快地打下号码,他盯着屏幕又不禁发了愣,难得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小小的波动起来。好一会儿,他才在姓名那栏郑重的打下“老师”两个字。 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陆海言掏出手机来,屏幕上亮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和几个小字: 老师,是我。 夏季的天总是亮的格外早,三伏也正是暑气最浓的时候。一大清早才绕着操场慢跑了两圈,身上已经浮了厚厚一层汗。林晓希低头看了眼表,差十分七点。跑完这一圈,吃个早饭洗个澡,估摸着七点四十能到教室,正好提前20分钟热热身。 周六本来就没什么人起大早,又正是暑假,晓希走去教室的路上,竟然一个人都没看见。 今天是正式备赛的第一天,学校的夏令营还有一周就结束了,他也被批准最后一周可以跳掉所有非专业的课,专心备赛。 他不知道学校有多看重一份金奖,但这一场比赛的分量,在他心中,太重了。他可以置气地说不想参赛,自己凭什么要向别人证明实力然而内心深处,他太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恰恰就是拿回这一尊金奖,回应那些流言蜚语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所以质疑的人知道学长和文导没有看错人。 于是一想到这些,肩头就好像负了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晓希深深咽下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来 也许是从前的成绩都来的太顺遂太理所当然,他从不知道,自己对胜利的渴望会那样强烈。 有些出乎意料的,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刘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她一边喝着酸奶,一边在镜前琢磨着动作,晓希一眼就看出来,是这次比赛的编排,但这喝酸奶的随性模样,与平时课堂上倒是很不一样。 “来了”,一个转身的动作,刘茹佳正看见在门口的林晓希,便招手让他进来。她倒是不奇怪林晓希这么早到,毕竟是尖子生,又跟了文导和萧泽这么久,要是这点自觉都没有反倒叫人奇怪了。 晓希放下东西,很快就换好了鞋,一边应着一边到把杆旁活动着。一个夏令营下来,他跟刘老师已经算是熟悉,知道她一向没什么废话,一踏进她的教室就找好状态比什么都重要。 “我定的时间已经给你算了热身进去,以后按时到就行。备赛期间比较辛苦,保证休息很重要。” 刘茹佳停了音乐,坐到一旁的练功凳上喝酸奶。眼前的林晓希认真答应着,轻轻压了两下肩,双臂已经从身后环到身前来。 刘茹佳不经意地点了点头,“作品大体自己练过了吧,等会儿带你过几遍,上午唐老师过来帮忙看看。” “哦”,这次晓希不禁微微一愣,手上的动作也跟着迟疑了一下 今天才第一天排练,动作还没完全成型,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叫别的老师来把关。 刘茹佳自然明白他疑问,“唐老师下午就带团出国演出了,到你比赛都不一定能回来,所以走之前要过来看看。” “嗯,明白。” 唐骁一直在大学和舞团那边,晓希对他不很熟悉。唯一一次照面是从前参加附中自己办的比赛时,唐老师是台下的评委;再有就是他倒也听郑钦提过唐老师是刘老师的男朋友不过他还没八卦到这时候提起这种事。 “来吧,先来一遍。” 看着林晓希活动地差不多了,刘茹佳便起身去放音乐,“放开了跳。” “嗯”,晓希点点头走到房间中间,听着音乐响起,便立刻一个转身,起舞。刘茹佳绞着手臂在镜前静静看着,手指不自觉的打着节奏。 林晓希跳舞,动作是少有的利落潇洒,所以刘茹佳编排的这一套,也是尽力展现这个特点。一整套动作下来,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技巧,考验的却全都是底子。素质、能力差一点的,脚底下都利索不起来。 七分多钟的曲子,算是很长的作品了。未及过半,刘茹佳已经不禁暗暗感叹起来,所以说当老师的,怎么能不喜欢尖子生呢。第一稿粗略的编排而已,不到三天的时间,在这样的年纪,能加进自己的想法,把作品表现成这样,实属难得。她大概能明白文导对金奖的志在必得了,以林晓希的能力和灵气,只要功夫下到了,完全能搬回那一座奖杯来。 然而再好的表现,在刘茹佳眼里,离完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不错”,一遍跳完,她只说了这两个字,便单手比划了个动作,面上看不出喜恶,“再来一遍,到这儿停”。 即便是跟着文导什么样的“魔鬼训练”都经历过了,这短的过分的过渡还是让人有些猝不及防。气还不及喘匀,第一个音已经响起,晓希在脑中快速过了遍刘老师说的那个动作,便再次投入到舞蹈中。 从一个小高潮转入慢板的节点处,林晓希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多年“抠动作”的习惯,老师叫停的地方,都要维持住上一个动作不变。这对晓希来说不是难事,然而相称之下,胸口明显的起伏就变得格外引人注意起来。都不用去看镜中的自己,晓希已经能想象的到,空旷的房间中央,他努力定格着动作,全身却都不可控地跟着短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的样子。 他大概猜到了刘老师的用意。 果然,不出两秒,刘茹佳便按停了音乐,“加体能吧,喘成这样,太影响意境了。” 林晓希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这样长度,这样强度的舞蹈,一遍半跳下来,不喘。不是天方夜谭,也是强人所难了。但他明白,这不是刘老师的下马威,也不是什么刁难,想要赢得毋庸置疑,哪怕是“吹毛求疵”,他也必须强自己所难。 “男宾一位左转里面请” 陶乐钦领过手牌的一瞬间,大堂的服务生们鼓足了嗓门来了这么一句,吓得他不禁一缩脖子,红着脸快步闪进了更衣室。埋头在练功房里扎了一上午,出来才发现校园里洗澡的地方都停了水。他可不想一身汗臭的去见老师,搜了半天,时间允许的范围内只有这么一家算是“高级”的洗浴中心。不过这一声吼完,他估计是再也不会回来光顾了。 为了“速战速决”,陶乐钦找到衣柜就匆匆换下衣服,只简单几个动作,腰腿就瞬间被唤醒了般地酸痛起来。 这几天里,从不爱练功的他,却玩命地练了起来。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告诉自己不在乎孔爵的想法了,明明老师已经说了不再跳舞了,可心里就是憋了一股劲儿。他怕老师失望,万一老师还是愿意教自己的就算不,老师总还是会看到他跳舞的,万一他和孔爵一样,喜欢“功好”的孩子他怕那个曾在樱花树下对他毫不嫌弃的老师,会失望。 强劲的水流从头顶冲下来,陶乐钦合上眼睛,将头仰向花洒。 其实还有孔爵,就算不愿意承认,可他还是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怎么在他眼里,自己就那么一文不值。日本青少年大奖赛的金奖,在他眼里就没有一点价值他那个小徒弟都能做到,他怎么就不行。再者,如果真的接了舞剧,和孔爵那么多的双人舞,他不能,被看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番外II来者知可追(上) 新学期开始已经一周了。 刚刚结束的周末,大家都没敢歇。毕竟老师们都知道学生肯定是散漫了一整个寒假的。所以学期一开始,就乘着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节奏,好好地给他们上了上发条。 乐无弋倒没觉得一时适应不过来,反正他寒假里每天都练功的,连跟妈妈在外面度假的那些天都算。二年级的第二个学期了,他对自己的目标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阿姨,要一碗豆浆,一个茶蛋,两个花卷。” 乐无弋在食堂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宋睿,只好先进食堂打早饭。宋睿是一班的,自从开学典礼上认识了就跟乐无弋形影不离,平时便总跟他们二班一起混食堂。 ”宋睿呢” 看着乐无弋自己端餐盘走过来,其他同学还有点不习惯。“我也正找他呢,但好像一班的人都没来。” 大家又四处张望了一圈,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小乐乐” 大家话音都还没落,就听见有人懒着声音扯脖子喊了一声。乐无弋不自觉皱了皱眉,回头果然看见宋睿白着脸挪腾着步子进来,一副直不起腰的模样。“怎么了” 宋睿一屁股坐下就抓起乐无弋盘子里的花卷吃,好像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总算等着嘴里的一大口咽下去,才有气无力地抱怨着,“我们班早功不好,还有人打架了,给钟老师值班撞见,就发火了,全班罚功。” “你们班胆儿真大,早功也敢闹。” 满桌的二班都不禁咂了咂舌,二年级就赶打架还敢在早功的,真是勇敢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乐无弋却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钟老师哪个钟老师” “还有几个钟老师,你们班的钟少啊” 我们班主任钟少这会儿大家更惊讶了,钟老师出了名的脾气好,真看不出能发这么大的火。 “真的”,宋睿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乐无弋的早餐,“虽然不大声骂大声喊,但挺吓人的。罚功下手也狠,好几个人都哭了。” 啊几个人四下看了看,果然看到一班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走进来了,个个都看着无精打采的,还有几个的确眼睛红红的。 哎宋睿故作老成的拍了拍乐无弋的肩膀,“你自求多福吧。钟少这么爱盯你,你上课可别触他霉头。” 乐无弋不以为意地挑挑眉,“先给我再买份早饭去” 钟老师拎着名册走进教室的时候,十几个半大小子已经在房间中央站好了排。明明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看着他们规规矩矩的样子,他忍不住低头偷笑了下,这消息传的可够快的了。 “都这么着急上课啊,那先点名,顺便等等钢伴老师。” ”艾星“ ”到“ ”车小伦“ ”到“ “王佑一” “到” “乐无弋” “到” “张恒歌” “到” “好。先上把热身,老师来了就开始上课。” 孩子们呼啦一下散开,钟老师放下名册,挨个打量着他们。车小伦,不出意外,一个假期回来就胖了一圈,肚子上的小肉肉都呼之欲出了,勒令他减肥了一个礼拜,才勉强看得过眼些。王佑一,一如既往的不用操心,却还是内向不爱说话,听话的让人一句重话都不忍说。乐无弋沉稳地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而且他骨子里的那份坚定和淡然,跟某人特别地像。 想到这里,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钟老师滑开屏幕,一条信息蹦了出来,“今天排练会早结束,在家等你,想吃什么”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只是看到置顶的名字,某人脸上的笑容就已经藏不住了。他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屏幕上跃然落下几个字,“洗干净等奸笑” 手机很快又震了一下,“晚上到练功房给你机会重说一次。” 嘶险些忘了今天下班要让他帮看自己舞剧试镜的片段,明明知道这句威胁是开玩笑的,可是一想到那个人在练功房里难说话的样子,某人就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不好意思钟老师,路上出了点小状况。” 钢伴老师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多年的敬业精神让她就算是跟比自己小二十岁的老师也认真道歉。 “没有没有,才打铃。” 钟老师连忙关了机,打起精神喊了一声”上课“ 这是钟彦承在舞校任教的第二年,今年他二十一岁。 二十分钟把上,二十分钟把下,半大小子们的背心都湿了大半。听着钟老师叫大家把条凳都搬出来的时候,整个班都不禁苦了脸。于是三个练功凳纵向排成一列,随着老师的一个手势,孩子们分在两侧,齐齐左腿在前开始耗竖叉。 钟彦承绕着凳子踱着步,挨个纠正着动作。 “别一个个都顶着张苦大仇深的脸,都给我微笑。看外面花都开了,天也暖了,正适合给你们好好松松筋骨。” “开学第二个周我不为难你们,但我的标准跟你们说过了,到期末必须全员达标。” 时间过了约莫有五分钟,几个意志力不坚定的已经开始有小动作了,钟彦承看着差不多,就开始挨个给他们压腿。 “脚背和膝盖绷紧,后腿都给我转开。我的规矩,动一下加五分钟,反正咱们是上午最后一堂课,谁不想午休了就使劲儿动” 第一个就是车小伦,全班年纪最小,出了名的小哭包,钟彦承才一跨上来他就紧张出了哭腔,“钟老师我自己再耗一会儿,最后再到我好不好” 钟彦承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肉脸,“行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来吧,放松。” 说着,就一手扶着他肩膀一手压着他胯根往下按。车小伦立马抽噎起来,“疼,老师,疼” “嗯,我知道,来吧,数五十个数,慢慢的数。 ” 这语气,简直像是哄小宝贝似的。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呃啊” 光听声音就知道最后一下老师狠压了一下没松手,车小伦“惨烈”的哭声惹得其他人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行了行了,耗住,不然等会儿还回来压你。” 钟彦承趁着他哭闹的时候又使劲儿按了几下才起身往旁边挪了个位置。一抬头却瞧见另一旁的王佑一动作已经走了型,他不禁皱了皱眉, ”王佑一,乐无弋,你们俩今天必须贴地,自己先往下下,别等我动手。“ 大多数人还刚刚只能下一个符合钟老师标准的竖叉,或者是仅仅只能超过平角一点点的时候,王佑一和乐无弋已经被要求这样可怕的难度了。车小伦一边抽搭着鼻子,一边怜悯地看着他们两个,心想还好自己不是老师看重的尖子生。 贴地乐无弋想着自己还差着老远的距离,心里也没来由的一紧。虽说钟老师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在课上却是少有的说一不二,今天肯定是不好过了。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体也随之往下沉了沉。只这一下,腿间的撕扯就瞬间激烈起来。乐无弋下意识地要撑起身子来,肩膀上却不轻不重的落下个力道,他连忙抬起头,果然是钟老师。钟老师没说话,只是点在他肩上的手指微微使了使力。一根手指,能有多大力道,乐无弋脸上却突然一热,立刻就卸了手上的力道,人也往下沉了几分。钟彦承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跳过乐无弋直接压下一个人。 为什么总觉得钟老师对乐无弋跟对别人不一样呢。王佑一拄着膝盖从对面看着,不禁低下头撇了撇嘴。明明都是“尖子生”,可他总觉得钟老师根本不喜欢自己。哪怕自己比乐无弋表现的好,比他更能吃苦,钟老师好像也没有特别留意自己。想到这里,王佑一抬头看着钟老师已经走到这边来,不禁偷偷地把一直绷紧的脚背,松了松 一时没掌握好时间,剩下的任务有点紧,钟彦承就叫压完的孩子先去踢腿再回来换腿。排在越后面的,自然耗得时间越久。这种时候,留在最后的自然是王佑一和乐无弋。终于轮到王佑一,钟彦承一眼就瞟到他支棱的像个锅铲似的的脚背。“想压脚背了是不是” 王佑一是班里软度最好的,这点要求一点不为难他,钟彦承直接上脚就踩到了地上。 “钟钟老师” 王佑一不知怎么地突然跟他顶起劲儿来。钟彦承还以为他拉伤了,立马松了力道,“不舒服” “没没有。” 王佑一头低低的,钟彦承哈下腰才听清他蚊子声一样的动静,“疼” 这孩子,今天有点反常。 “去吧,去踢腿。” 前边压完的孩子已经踢了一圈腿回来,乐无弋还在耗左腿。额头上覆着厚厚一层汗,胳膊也开始打颤。钟彦承瞟了时间,狠狠心再次绕过他,直接到排头开始压右腿。路过的时候,伸脚踢了踢他胳膊,“手拿起来,让你耗的是腿,你做主练胳膊了” 乐无弋一言不发,立刻把手搭到了膝盖上。只这一下,额头上登时流了两绺汗下来,顺着下巴滴到了身上。 钟老师不说还好,这一句说出来,大家才发现乐无弋到现在还没换腿,不禁都跟着倒吸了口凉气。钟老师不是把早上的气都撒到乐无弋身了上了吧 而这边王佑一还在一边扶着把杆踢腿,看看乐无弋,又看看钟老师,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他从小就知道的,老师越是看重谁才对谁越严厉。钟老师也许真的不喜欢他。车小伦压腿不听话,钟老师都会耐心哄他,自己不听话,老师好像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想着事儿,腿自然也踢的心猿意马。钟彦承压过一排转过身,正看着他水塌塌的动作,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火气,却压着没有发作。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正压到最后一个车小伦,还是一样哭唧唧,下半节课,这眼泪就没停过。钟彦承无奈地松开手,在他背上轻轻落下一巴掌,“这从一年级哭到二年级,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嗯” “乐无弋和王佑一留下,其他人下课。” 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句, “老师再见” 一堂课上下来,全班集体腿软,喊完这一句,就都忙不迭地溜出教室。 车小伦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心中不禁为两个“尖子生”捏了把汗。 闹哄哄地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王佑一孤零零地在地中间站着,眼睛时不时地瞟一眼练功凳上的乐无弋。 哎,怎么一向听话的学生出起问题来这么要命。钟彦承长叹了口气,暗忖这个班主任真是难当。 “先过去耗腿,怎么耗你自己知道,刚才上课摸够鱼了等会收拾你。” 王佑一被老师训的无地自容,只用力点了点头,自己去房间角落拿垫子。 钟彦承走回房间中央,摆成长长一排的练功凳上,只剩乐无弋一个。白色的练功服,已经汗湿成透明的,仔细看去,双腿也开始有些发抖。有时候钟彦承挺佩服这孩子的,哪怕是十六岁时候的他,也未必有这样的心劲儿。 “是不是心里,已经把我千刀万剐了啊。”钟彦承跨到他身后,一屁股坐在他小腿上,眼看着身前的背影抖了一下。乐无弋摇了摇头,松开被自己咬得酸痛的牙根,可一感到老师的手按在在后胯上,便不禁又把嘴唇含到了齿尖。 “呃嗯。。” 老师的力道压上来,乐无弋才知道刚才的疼都是过家家酒。已经酸麻了的胯间陡然被抻开一大截,瞬间发狠地疼起来,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我说了你今天必须贴地,这么半天,你就给我下了这么一点” 钟老师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老师,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句话问出来,乐无弋就打心底地怕了起来。他僵硬地咽了下口水,强压着因为太疼而控制不住的哽咽,说了声对不起。 好像是看到了了年少时的自己,钟彦承轻叹了口气,趁着他分心的功夫,又往下压了点,“你是怕我啊,还是怕疼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给我起的外号。乐少一向这么酷,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大概是真疼的紧,这孩子又不愿意露怯,乐无弋咬着嘴唇,没有接话。 其实钟彦承知道乐无弋跟王佑一不一样,他根本不算是软的孩子,张恒歌,艾星都比他轻松。所以每次练软开都要特别”关注“他一下,也难为他都撑下来了。论条件,乐无弋不算是年级最好的,当老师的,也应该做到一碗水端平,不厚此薄彼。可钟彦承就是忍不住,总对他比别人严苛些。也许就是那两个字,”成全“吧。因为听说了他父亲的故事,知道了他心中为自己点的那一盏光亮,因为被他忍着眼泪的时候眼神里的执着所打动,所以就是想要成全他。 想到这里,几乎没什么缓冲的,钟彦承往前倾了倾身,把少年的腿根牢牢贴在地上。乐无弋一声没吭,双腿却止不住地抖了起来。“放松,数数,数出来” 钟彦承站起身改用脚踩住,另一手伸到前面,压着他膝盖。 腿根的韧带好像被人生生撕开,胯间传来尖锐地酸痛。乐无弋猛地弓起腰,疼的咬不住嘴唇,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涌了上来。他不敢开口,生怕一张嘴,眼泪就止不住了。何况不只是钟老师,王佑一也在房间里。 而钟老师今天,好像格外不近人情,他拽着手臂把乐无弋扳成张肩拔背的姿势,“数出声来,听见没有。” 乐无弋咬着嘴唇使劲儿摇了摇头,就是一声都不肯出。 “你什么时候数够五十个数,我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你自己想,是面子重要,还是腿重要“ 钟彦承又怎么不知道小孩子好面子,可是叫乐无弋这么个忍法,真怕他憋坏了。 “一” 终于是拗不过钟老师,乐无弋含含糊糊地数出第一个数,眼泪就止不住地留下来了。不是疼的,是心里第一次有了委屈,有了不甘。他恨自己不争气,连这点疼的熬不过,更委屈,他苦苦支持的这一条路,也许根本就没有意义没有结果。 哭出来就好了。 钟彦承松了一口气。有时候他真不知道,一个十岁孩子的心思怎么会这么重。他也开朗,也幽默,和同学也玩得来,可就是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总有着常人难以察觉的情绪,让人莫名地替他担心。 门口鬼鬼祟祟的闪过一个黑影,钟彦承眼睛一眯就知道是谁了,“宋睿进来” 乐无弋下意识的一慌,钟彦承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把他留了一脸的汗和泪都遮在了身后。 “钟老师” 宋睿颤巍巍地走进来,一看王佑一和乐无弋这架势就小腿肚子就开始转筋,生怕钟老师一个不留意,也想“培养培养”他。 “别看了,他们俩中午我扣下了,你自己去食堂吃,顺便打两份饭回来。” “好嘞” 宋睿转身就跑,头都不回,“保证送到” 呿这没出息的样。钟彦承笑着摇摇头,回头扯着自己的t恤给乐无弋擦了擦眼泪。 “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一年级的时候,咱们谈过了。单说先天条件,没有人是样样都强的我除外。” 钟彦承顿了顿,看着乐无弋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才揉了揉他头,接着言归正传,“软开是你的短板,所以这一块,肯定是要练的比别人辛苦些。但想要练得好,就是要把自己差的地方,练的比别人都好,所以在我这儿,再苦都挺着,听见没。” 钟老师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乐无弋知道他是尊重自己的私隐。这两年来,支撑他的,就只有那么一个虚无缥缈的想法,除了母亲,他不曾跟任何人提过。而钟老师,不曾多问,不知前因,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被理解的感觉,仅仅因为一个眼神,一句我想跳好舞。 身上刀割针扎般的痛,好像都变得更“心甘情愿”了,乐无弋红着眼眶,微微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个坏笑,“就怕你下不去手呢。” 切,臭小子 钟彦承松开脚,叫他自己耗住不许起来,“五分钟,然后去踢腿,踢完回来换右腿。” 房间的另一侧,王佑一脚搭在了三层垫子上,看上去显然没课上那么轻松了。钟彦承走到他跟前,看着白皙的两条小腿儿绷的笔直,不禁在他脑袋上落下个毛栗子,“那个收拾完了。行,轮到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番外II来者知可追(下) 来者知可追下 “对不起钟老师。” 王佑一垂着头,根本不敢看钟老师的眼睛。钟彦承瞟了眼他这会儿倒绷的漂亮的脚背,语气一如平常般轻快,“说说,对不起我什么啊。” 听了这话,王佑一本来已经红到耳朵的脸又热了几分。“我我不该在压腿的时候跟老师顶着劲儿” 什么时候也学会顾左右而言他了,钟彦承也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伸手点点他脚背,“再想想。” 王佑一被他点的一哆嗦,咬着嘴唇半天,才又挤出几个字,“耗腿的时候,偷懒了”。 负、隅、顽、抗。 王佑一是聪明孩子,光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钟彦承绞起手臂,将右腿搭在了王佑一离地好远的后腿上。“是,我再给你加一条,踢腿的时候也神游去了。这些都算上,怎么回事儿” 王佑一是什么样的孩子他不清楚么。典型的乖巧听话的好学生,叫他调皮捣蛋比叫他加练十个小时还难。他那个自尊心和怕老师的性子,他舍得偷懒,他有胆子不听老师话今天这一样样的,明显就是故意的。这孩子啊,脸上就写着“反常”两个字。 “怎么着,还非让我帮你说是不是。” 见王佑一低着头,一言不发,钟彦承偏过头去看他。只见他一脸纠结,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缝,真不知道是自己在那儿天人交战呢,还是已经准备“英勇就义”了。现在的孩子,心思怎么都这么多。钟彦承暗暗叹了口气,随即跨到王佑一身后,弯腰将他胳膊捞了起来。 “那行,来,头抬起来。 ” 玩笑归玩笑,可在他这儿,是决不许学生上课糊弄过去的。课上落下的,课下补。 “钟” 空气中飘出个短暂的气音,小家伙脸上显然闪过一丝慌乱。钟彦承抬脚踩上他腿根,晃了晃少年已经有些僵掉的手臂,“放松,我还没压呢。” 王佑一脸上一热,默默咬住了嘴唇内侧的一排嫩肉。 学生们最怕耗叉的时候被老师架着胳膊,这是钟彦承自己在学生时代就知道的事。不能扶垫子,也不能扶膝盖,全数的重量都吃在腿上。疼也就算了,还偏偏不能扭过头藏起脸,最难过的时候,也得把面目狰狞的脸露在外面,只觉得里子面子,都没了。从前每每被老师这么拉着练,只一下就能逼出他的眼泪来。 王佑一更怕,因为钟老师好像格外喜欢用这个姿势给他踩竖叉。可周末的时候,为了早点达到老师的标准,他两整天都泡在练功房里,今早起来双腿就酸的不行。上课的时候在钟老师那里叫痛,有一半是故意的,也有一半,是真的疼。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钟老师问什么,可他怎么说的出口。难道要让他当着乐无弋的面说,自己是嫉妒老师对他的关注特别多。 三层垫子,根本不是王佑一能达到的程度。尽管方才静耗的时候,他已经尽力下到自己的极限,却还是不上不下地悬在空中。因此哪怕自己还没怎么使劲儿,王佑一就已经疼得绷紧了身体。“放松,” 钟彦承冷着声音又说了一遍,语气也比平时严厉了许多。 越好的苗子就逼得越狠的毛病,好像所有的老师都一样。明明知道这样不给贴地的耗法最难捱,可”不这么耗,怎么能涨功。“ 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就飘出久违的这一句来。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孩子时,总是对老师们的严厉和不通情理感到格外的委屈。都已经那么疼那么累了,还要被凶着骂着,不管是心里和身体上都觉承担不下去。所以后来自己成了老师,便总是尽力照顾着孩子们的情绪。可更多的时候,站在这个与曾经对立的位置上时,才又明白这个位置上的无可奈何。 呃王佑一紧紧皱着眉眼,只觉得浑身每个细胞都在呼喊。可等到所有的尖叫都冲向嘴边,却又好像在喉咙口被生生扼住了。原来人特别特别疼的时候,是喊不出来的。真的是太疼了 王佑一拼命侧过头,想把布满冷汗的小脸都埋到手臂中,人却不自觉地像前倾斜过去。 王佑一的竖叉,都差在胯根上。后腿胯根断开的不好,一压腿腰就往前塌。这个毛病钟彦承早早就发现了,所以每次耗叉都得拽着他胳膊。这次也不例外,钟彦承拎着他手臂往回带了带,“腰立起来。” 王佑一被带的闷哼了一声,眼泪不受控的就要往上涌。不不能哭他努力深呼吸想要把眼泪咽回去,却不禁又一边红着眼眶一边朝乐无弋那里偷偷望了一眼。不管钟老师喜不喜欢自己,他就是要比乐无弋强,他练功再疼也不哭的。 “都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时间看别人呢” 钟彦承突然矮下身,伸手在小孩儿腿上捏了捏 ,“周末自己练了 ” 王佑一被吓了一跳,咬着嘴唇,点点头。怪不得韧带这么紧。照王佑一的条件,就是这个角度拿不下来,也不至于紧成这样。钟彦承松开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下两边腿根,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却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拉伤了没” 王佑一使劲儿摇头。 钟彦承放下心来。“以后自己练不要过量,实在不行来找我练,听见没。” 王佑一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才压下去的眼泪又有点汹涌起来。其实钟老师,也不是不关心他的。 “后胯根还是不好,咱们这学期必须解决了啊。” 钟彦承起身从前面撤下两个垫子来。随手扔了一个,另一个直接拖到了王佑一身后。小孩都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只能撑起后腿又把膝盖架了上去,眼神却不自觉地追着老师看了两眼。 钟彦承抬头瞟见满是冷汗的小脸又白了几分,不禁缓下语气逗他,“还真以为我就是为了对你严刑逼供啊。紫金冠踢不起来,自己就不着急。下去,抓脚。” 方才撕裂般的疼痛还没有退去,王佑一尽力摆正身子,也只能虚虚贴到地上。钟彦承这次没有留情,直接从侧面踩上小孩的胯根,把唯一的一点缝隙也抹平了,“自己下”。 这的确不是王佑一的强项,可他不敢磨蹭,只能硬着头皮,撑起身子拼命朝身后够。后胯根尖锐地疼着。那种疼跟撕腿压胯都不一样,是一种虽然只是小小一个地方,却能让半个身子都跟着麻掉,深入骨缝的酸痛。随着自己一点点下腰,疼痛就越发剧烈,好像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被过分拉伸的那一小段关节上。他终于明白钟老师为什么要让他耗着后叉下腰了。 于是眼看着指尖差一点点就碰能到小腿,却也总是就差那么一点一次次滑开。钟彦承绞着手臂看他折腾了两分钟,小脸上的汗越来越密,距离却越来越远。终于失了耐性,拽着他双手直接拉到了腿上,“抓住。“ “呃”王佑一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却在混乱中伸手死死抓住小腿。手上和腿上都是汗,他拼命抠着自己的肉才能保证不滑开,而刚刚降了温的眼眶又瞬间温热起来。 一、二、三 王佑一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头上的汗,也跟着一滴滴落到腿上。也许数够了五十,钟老师就会让他起来了。如果没有,就鼓励自己再数五十。少年死死盯着天花板,这样安抚自己。 钟彦承在他身侧蹲了下来,伸手把他有些朝里扣的脚掰了回来。耳边传来少年阵阵粗重的呼吸声,惹他的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不能这么绷着,慢慢呼气,放松。” 王佑一听话,一点点跟着他节奏呼吸,可到底,还是疼的发颤,眼圈一阵阵泛红。钟彦承不禁叹了口气,点了点他细细的胳膊,“现在知道听话了,上课的时候想什么来着。会哭的小孩儿有糖吃都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 王佑一一愣,没想到被老师一句就点中了心事,拼命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个不防就流了下来。钟彦承伸手给他抹了去,不想这孩子越哭越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滚,竟是止不住了。别看王佑一平时内向,看着是个听话柔弱的性子,钟彦承教了他两年,却是第一次见他哭。平日里练功再苦再累最多只是红个眼圈,像今天这样是一次都没有过的。 乐无弋刚刚踢完腿回来,听见这边有动静,也不禁望过来,尚稚嫩的眉宇间透着隐隐的担心。 “你先去吃饭吧,下午放学来找我。”钟彦承知道是顾不上乐无弋了,就叫他最后一节课结束再过来。“王佑一的午饭呢” “送到我办公室吧。” 乐无弋点点头,离开时特意把门关严了。 再低头看王佑一,明明已经哭得一阵阵抽噎,却竟还拽着腿不敢起身。钟彦承怕他呛了,立刻揽着腰把孩子扶了起来,“怎么就哭成这样了,有什么跟老师说说。” 记忆中,钟老师似乎只跟车小伦这么说过话。王佑一本来觉得失态,正一个劲儿的用胳膊抹脸,听了这话,心里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万分的委屈,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了。“我我觉得钟老师不不喜欢我呜呜” 这 钟彦承一怔,不禁哑然失笑,这是怎么来的。 一个月来,难得有一天林晓希排练结束早的日子里,“钟老师”却没能早下班。早上收拾熊孩子,中午哄王佑一,晚上练乐无弋。即便是自诩精力旺盛的钟彦承,一天下来,也是身心俱疲了。 晚上六点半,钟彦承才一推开房门,就被满屋飘着的红烧肉味勾起了馋虫。 “简直太过分了,你知道我还在减肥的” “口嫌体直”的钟彦承立刻脱了鞋冲到餐厅,正看见熟悉的修长挺拔的身影端着一坛红烧肉放在了餐桌上。一时间吃了两周水煮西兰花配鸡胸的“钟老师”迟疑起来,真不知道是该先祭祭自己的五脏庙还是先是先抱抱情人。 晓希不会怪我的。钟彦承咬咬牙拣起筷子冲向了红烧肉,耳边却突然传来“阴恻恻”的威胁,“你要是敢先碰它以后就都去吃食堂” 筷尖已经碰到肉的钟彦承瞬间定格在原地,继而反应神速地把顶上那块肉重新摆了摆,“我看他快掉了,扶一扶扶一扶”。 呿林晓希忍不住笑出声来,“逗你呢坐下吃吧。再不开荤我怕你晚上变黄鼠狼。” “嘿还是晓希好。” 彦承揽过晓希在他脸上“biaji”落下一口,惹得晓希嫌弃地皱了皱眉。 小两口的家安在舞团附近的高层公寓里,即便只是百平米的两室两卫,在首都寸土寸金的地界上还是花了哥哥们和晓希爸爸不少银子。饭桌上,钟彦承满足地大口吃着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却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的太清淡,竟然没几块就顶住了。 哎真可惜。彦承望着“晶莹剔透”的五花肉,重重叹了口气。 “都说了你也不胖,自己瞎整腾。” 林晓希看着他那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一半心疼,一半埋怨。最近团里要开新舞剧而且愿意对外招收演员,钟彦承动了想去参选的心思,所以前一阵一直闹着要减肥。林晓希本来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搞了减肥菜谱,坚持了两个礼拜。 钟彦承敏感地感觉出晓希的心疼,不禁笑嘻嘻地将t恤拉起来,一脸显摆地把腹肌腆给他看,“效果显著看到没。你说,别人得多羡慕你啊。” 林晓希挑挑眉,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心里却已经准备好连着上午的帐跟他一起算了。这家伙,最近是要造反。 家里没条件练功,饭后俩人便步行回舞团那边。“到我那边去吗” 走到十字路口,左边是舞团,右边是舞院。晓希问彦承的意思。彦承撇了撇嘴,拉着晓希朝右边走去,“不去,我又不是舞团的演员,让人看到不好。” 其实当年毕业,彦承是考得上舞团的。只不过他心里有个小疙瘩,考不上主要演员,他宁可不进舞团也不跳群舞。这里当然有年纪轻轻就能跳首席的林晓希的一层原因,所以这次舞剧招募彦承格外上心,晓希心里也明白。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好好准备。 两人找了间稍大一点的练功房,彦承掩上门,随手把外套脱下来遮在窗户上。林晓希忍不住逗他,“这么隐秘,怕你的学生等会看到他们钟老师的狼狈相啊。” “还真是,谁知道你这个黑手等下又要做出什么。”彦承麻利换上舞鞋,走到房间一侧,开始热身。 林晓希靠在另一侧的把杆上静静看着。二十一岁的彦承虽然在个头上还是没能长过自己,但完美的身材比例,是人看着都会觉得赏心悦目。彦承简单在地上做了些拉伸,就起身到把杆旁。单手扶把,立起半脚尖,右腿从正面控起来,转旁腿,转后腿,上身依旧立的稳稳当当。再从旁腿转回来到正腿,仍是没有半点晃动。单这一样,就不是舞团里人人都能达到的水平。林晓希看在眼里,不禁露出个温暖的笑容。这几年里,彦承逼自己很严。人人都以为他考上了舞院定是要好好懒一阵的日子里,他硬是拉着自己和学长天天逼他练功。到了舞院后,更是练的比从前还辛苦。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生来就是懒散的性子,没有人看着,他真怕自己管不住自己。 这几年的辛苦自然没有白费。即便是两年来都在学校任教、演出的机会不多,彦承在晓希面前跳出朔风传难度最高的五分钟时,还是让晓希惊叹了一把。从姿态的控制,到情感的贯穿虽说彦承早不是当年的那个门外汉,可这一段,绝对发挥出了他的最高水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么形容,也不过分吧。 “什么时候练的这哪是要参选舞剧,这简直就是要抢我的饭碗。”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收尾,林晓希不自觉地迎上去,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激动。he钟彦承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微微扬起,“首演和现任主演都在我家里,我跳不好,还不怕你们轮流抽我。” 旁人也许无法理解,朔风传对于钟彦承不寻常的意义。这部舞剧,他可以说是从小看到大。自家的练功房里,舞团的排练厅里,全国大大小小的剧场里,他自己都数不清已经看了多少遍了。他有幸见证了这部舞剧从无到有,从排练到首演,再到全国巡演,海外展演;而“它”,也伴随了自己从陌生到熟悉,从笨拙到凝练,这磕磕绊绊的一路。 他为舞剧演员甄选准备了三个片段。当初敲定这一段时,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毕竟这一段不简单,何况全世界对这部舞剧最熟悉的人里面,有两个都在他身边。可一周前开始练习时他才发现,他对朔风传太熟了。所以哪怕一次都不曾练过,只要音乐一响起,所有的动作就如同暖流般从脚底到指尖,自然而然地就流淌出来了。 “我练了整整一周了的。比其他那些片段跳的都好吧。” 晓希的眼里,满是掩不住的赞赏。彦承有些说不出的小得意,却还是明知故问了一句。“可以说是超水平发挥了,不过要是想拿出去见真李逵,你这个小李鬼还是得好好抠抠动作。” 想也知道没这么容易通过。钟彦承抽抽嘴角,重新走回房间中央,“你说吧,从哪儿开始。” 呼 随着最后一个音结束,钟彦承直接原地蹲下,汗顺着下颌一粒粒往下滴,“这回过关吗。” 林晓希拿着水上前递给他,看着情人撩起练功服把脸抹了一遍。“差不多了。明天照这样再来几遍。” 太好了彦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墙上的钟表已经指向十点。五分钟的这一段,两人一分钟没歇的练了两个小时。 林晓希也在他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心疼,“我要是不说过关,你今晚就不回家了是吗。” 彦承咕咚咕咚灌下半瓶水,偏过头看着晓希紧蹙的眉头,心下有些愧疚,嘴上只能故意打岔。“你还好意思说我,谁之前备赛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调成机器人模式,住在练功房里了。” 嘴硬 林晓希忍不住轻踹了他一脚,拉他起身,“走吧回家。” “哎等下等下” 钟彦承往后躲了躲,冒着被情人“暴揍“的危险,小声说了一句,”那个你帮我踩踩横叉。你知道的,我这一个月都在练成舞。周末要回家吃饭的,我这是吧。” 林晓希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冷的都快掉冰碴了,“怎么踩。” “去柱子那儿,在那儿就行。” 钟彦承起身踢了几下腿,走到柱子前面坐下。修长的双腿一字打开,脚背也绷的堪称教科书。晓希也在他身前坐下,双脚蹬上他膝盖。只这么个熟悉的动作,不由得让彦承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嘴唇,低声说道,“你看着来吧,但不许放水。” 晓希点点头,蹬着他膝直接推了出去。没几下,就看着眼前人的眉眼皱了起来。彦承的程度晓希清楚,这么看着,的确是照之前差了不少,也不怪他着急。 林晓希往前坐了一大截,脚下又微微使了点劲儿,还不到从前的程度,彦承的表情就一下子痛苦起来。 “嘶” 看来他这个钟老师也没比自己的学生坚强太多。“之前你可是两边两块垫子,这周末要怎么交差。” 晓希没留情,放直了自己膝盖,彦承的双腿俨然被拉成了个倒v,勉强达到了从前的程度。 啊钟彦承哑着嗓子叫唤了一声,双手不禁扶上了腿根。藏在皮肤下面的韧带绷的紧紧的,疼得他立时出了一身冷汗,“耗就耗五分钟行不行。” 剧痛中的钟老师显然已经没了方才的雄心壮志,林晓希无奈地摇摇头,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搁到了他身前,“给你机会再说一次,耗多久。” 彦承低下头看了一眼,正是上午俩人聊天的对话。 “你还真要伺机报复啊,十分钟,十分钟行了吧。” 林晓希作势就要往前挪,彦承怕他再踩,连忙伸手拦住他。“我洗干净,我洗干净还不行吗。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记仇” 晓希被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逗的乐不可支。可看着他皱眉闹脾气的样子,人却没有方才那么紧绷了,也跟着放下心来,“不闹了,耗二十分钟吧。” 彦承也知道晓希是为了帮他转移目标才拿了上午的事情出来逗他的。可是闹够了笑够了,疼还是绕不过去。他不禁闭着眼睛,仰起头靠在身后的柱子上,脑海里闪出白天给孩子们压腿的情形,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二十几岁耗腿和十几岁耗腿又不是一个等量级了。钟彦承大口深呼吸放松着,却忍不住一会儿撑着地,一会儿拿起手臂遮起脸,一会儿又扶着撕裂般的双腿,默默忍耐。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声响,钟彦承朝门外望去,才发现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了下来,门缝处露出张熟悉的小脸。“是车小伦吗进来” 林晓希猜是彦承的学生,便要收腿站起来。彦承按住他膝盖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松。” 车小伦没想到偷看被老师抓个正着,紧张的涨红了小脸,半步半步地挪了进来。“对不起钟老师,我就是路过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发现是您,才忍不住看一会儿的” 一会儿是多久。也不知道车小伦是什么时候来的,钟老师不禁老脸一红,流下三滴冷汗,“你看多久了。” “没多久,就从林林” “叫林学长就行” “从林学长说耗20分钟的时候开始的。” 呼那就好,车小伦不是会说谎的孩子,钟老师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认识林学长” 车小伦小心地望了一样林晓希,点点头。“嗯,林学长在咱们学校墙上的。呃不是,是照片在学校墙上。但是我也看过您演的舞剧的” 林晓希被这孩子逗的直想笑,钟彦承也是强忍着笑意把他拉到身前。“看到老师在干嘛没。” “看到了,在耗腿。” “你有什么想法” 钟彦承严肃起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育一下小哭包。 车小伦又看了眼老师“超水平”的横叉,不禁吓得打了个机灵,“您疼不疼啊。” 已经疼得满头冷汗强压着呻吟陪车小伦聊天的钟老师不禁气不打一处来,“你看我疼不疼。” 车小伦猛地点点头。 “那我哭了吗。” “没有” “明天知道怎么做了吗。” “嗯” 钟彦承点点头,催他回去睡觉。“快回寝室吧,眼看熄灯了。” 车小伦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事实证明,钟老师的言传身教还是一点用都没有的。第二天二年级二班的基训课上,车小伦又是第一个掉金豆豆的。 “钟老师,疼啊” 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备赛 陶乐钦急三火四地赶回校门口,距离约定见面的时间还差一分钟。他四下打量了一圈没看到老师,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不算迟到。 “阿乐” 冷不丁的一声闯进耳朵,陶乐钦吓了一跳,只见陆海言从身前的一台suv中探出头来,“这边” 车门被推开,陶乐钦一个健步迈了上去。 “路况比想象中好很多,所以早到了一会儿。” 陆海言发动车子,缓缓开出了校园区。 “这两天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都好了本来也没什么事。” 陶乐钦习惯性逞强。 陆海言无声地笑了笑,接着问。“想吃什么“ 陶乐钦想了想,“火锅行吗“ 虽然自小在日本长大,一直吃的很清淡。可自从尝到了四川火锅,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怎么吃都不腻。 大中午的,倒是也不嫌上火。陆海言也没反对,随手播通了孔爵的号码, ”那我打个电话,等一下。“ 没两声,孔爵的声音就在车里响了起来,”小叔叔。” 陶乐钦一秒认出这声音,竟不知为何有些不自在起来。“阿乐在我车上,我们准备去吃火锅,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哦, “ 孔爵沉吟了两秒,”学校附近,元庆街上就有一家,挺好的。再往里走,还有一家港式的。“ “好。” 大概是因为陶乐钦也在车上,陆海言没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车里的音乐随着通话结束又慢慢流淌出来,陶乐钦这才在不自觉中悄悄松了口气。 陆海言自然察觉得出空气中那一丝不寻常的波动,趁着一个红灯的功夫,他偏过脸,开门见山地问,“你跟孔爵怎么回事” 陶乐钦被问得一怔。不禁把头扭向另一边。看着窗外不停向后闪过的街景,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没什么。” 不想回答的问题就扭过头不理,和小时候一样,像个鸵鸟。陆海言笑笑,“那你还纠结什么” 陶乐钦又一愣,想起昨天晚上发给老师的短信。于是即便是更加刻意地把脸转向窗外,他还是觉得脖颈连着耳根好像都烧了起来 这件事情闷在心里几天了,思来想去,明明觉得老师可能不会给自己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 “可是您还没回复我”又想起自己握着手机等了那么久,短信对话框里却还是只有孤零零的那一条,陶乐钦终于忍不住,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埋怨。 “嗯,是。” 陆海言慢条斯理的答应了一声,“都一点多了,你不睡别人还不睡身体才见好,就又开始折腾。” “那您觉得我到底应不应该接受” 陆海言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拒绝的理由。” 陶乐钦没反应过来。 快到元庆街的小路旁有个车位,陆海言一头扎进去,潇洒的熄了火开车门。“我说,没什么拒绝的理由。虽然不是大制作,可是有萧泽有孔爵担纲。你才上一年级,这么好的机会难得。如果真的跟孔爵没什么,那就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就算有,你是怀疑孔爵的专业性,还是你自己的专业性 陶乐钦有些懵地跟在后面,听见这一句,不置可否地扯扯嘴角。这些道理他不是没想过不,他根本就是这么想的。可因为最开始对孔爵略有不同的情感,因为孔爵和老师的一层关系,他就是,绕不过这个坎。可同样的道理让老师说一遍陶乐钦不禁慢下脚步看着身前的背影让老师说了一遍,就好像在水里竖了根定海神针,让他一下子,找回了从前的决断。 老师跟从前一样,也不一样了陶乐钦暗暗感叹着。还是自己,从来都没有完全了解老师。可老师回来了,回来了,就还好,就还有大把时间去了解他。陶乐钦微微扬起嘴角,快步追上陆海言,故意紧蹭着他肩膀走,等着陆海言扭头看他,才低声说了一句, “等会儿我们要大辣行吗” 林晓希迈下教学楼门前的最后两节台阶,看着刘老师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零五,然后数字下面的大半个屏幕都被信息提示占满了。 五点过一点儿的时候,彦承发来了两条 “有时间的话,回个电话” “没时间的话,不回也行。我没啥事,好好休息傻笑。” 这小子,怎么这么有意思晓希抿起嘴,拨通了彦承的电话。 “喂”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冲进耳朵,晓希差点没反应过来,“秒接啊” “咳,没有。”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好像是带了点不好意思,“萧泽哥做晚饭去了,我自己耗腿,所以正巧在摆弄手机嘛你懂的你下课了” “嗯,刚下。” 林晓希将背包挎在肩上,朝宿舍走去。 “那你今天怎么样,累吧你们之前说那个刘老师,不是挺严的,你看你一天都没看手机。” “还好。排练嚒,就那样。”情人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担忧,晓希听在心里,很暖。只是他向来不惯谈论练功上的辛苦学舞这么多年,总觉得怎么样练,都是理所当然。所以话说出口,也只是一笔带过。 “哦” 彦承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这个年纪的男生嗓音中特有的一丝沙哑感,透着声筒传了过来。晓希仿佛能看见他撇着嘴,有些闷闷的样子。于是怕他无聊,只能又搜刮了个话头说。“刘老师,和以前的指导老师挺不一样的。” “嗯是好的不一样、还是坏的不一样你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很辛苦” 彦承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 晓希忍不住笑了,“没法一概而论吧就是排练的状态不一样。以前的老师啊,还有学长,基本只是抠作品。至于能力素质什么的,就是说个要求,提点两句。刘老师的话,这些都会看着练,像附中的班主任似的,一时有些不习惯。” “这样啊” 彦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以后天天都这么看着吗你都这么厉害了,其实也不用吧。” “不知道啊。不过一个老师一个习惯,也没什么,就是随口跟你说说。” “哦欸你等一下。” 彦承突然叫他等一会儿,然后模模糊糊地听到他的喊声,“好知道了” “喂我回来了。” 彦承的声音又清晰起来,可惜这次带了点小遗憾。“萧泽哥说晚饭快好了,让我起来踢踢腿准备吃饭了。那就先不跟你聊了。” 彦承不情不愿地挂掉了电话,晓希收起手机,快步走回了宿舍。一推开宿舍门,大伙儿都在,靠门边的老大朝里面喊了一声,“欸,老五回来了。” 何钦正在上铺闭目养神,听见动静连忙探出头来,正看见林晓希一头的汗,脸上运动过后的潮红也还没褪下去。 “刘茹佳也太狠了吧这才第一天,就连饭都不让吃了。” 林晓希放下背包,无奈地斜了他一眼,“你可小点声儿吧,对楼都能听见。” 何钦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我们过会儿出去吃饭,你去吗。要么你在寝室歇着吧,想吃什么给你买回来。” 寝室六个人,几乎都是附中一起上来的,林晓希排行老五。别看这几个人一天天没个正形,当起“老大哥”来倒是有模有样;晓希向来独立惯了,平日里他们却也不少罩着他。“没事儿,我跟你们一起吧。我去水房洗洗,等我一会儿。” 晓希从柜子里抽了条t恤出来,抱着毛巾和脸盆出去了。 何钦对面的老幺在上铺幽幽叹了口气,“哎,尖子难当啊。他早上是不是六点多就出门了。我听对面宿舍的人说他让刘茹佳圈在练功房里一天都没出来。” “可不是。你以为都像你啊一天吊儿郎当的。” 何钦一看到老幺就替他头疼,“你能不能跟你五哥学学,上点进。今天吃完饭晚上跟我去练功,听见没” “哦” 老幺蔫蔫地应了一声,何钦没搭理他。盯着门口出神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叹了口气,“这个金奖他不拿回来不行。” 开始排练的第十天,闹铃如往常一样在六点准时响起。晓希却少有的在这个时间仍睡的很沉,所以几乎是被闹铃惊醒,心扑通扑通地猛跳了几下,然后连日来积累的酸软和疲惫从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每一处关节一起猛地袭来。林晓希按掉闹铃,想咬咬牙跟平日一样麻利的起床,却突然萌生了,想不管不顾在床上睡上一天的想法。 真是荒谬。脑子里闪过那个念头时,这是他给自己的评语。 只是这次比赛的压力,超乎往常,也超乎他想象的大。他并不是顶不住压力的人,恰恰相反,很多情况下,压力越大他越是兴奋,发挥也更稳定。然而这次,不知道是之前发生的种种还是别的什么说不清的原因,他少有的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而排练备赛的日子,远比常人所能想象的,更枯燥。 每天七点半踏进刘老师的练功房,到晚上六点出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抠长短两个参赛作品。刘茹佳有事、有课就留他自己练,其他时间基本都回来盯着。教学主任和资历丰富的老教师们也轮着番来。所以常常是老师们围成一团研究作品,他在旁一遍遍地琢磨“感觉”。 这个“感觉”,已经困扰他好几天了。 开始备赛到现在,前几天的时候进展还算顺利,可是随着作品成型,对表演的雕琢越来越细致,排练也进入了瓶颈期。无论怎么跳,感觉就是不对,林晓希不知道哪里不对,刘茹佳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于是刘茹佳的“急”,渐渐都在训练量和言语中显露出来了。 “不对,不是这样。你这么好的学生,跳了这么多年舞,对作品,没有一点自己的理解吗老师能描述出来的会跳,老师不能具象描述出来的,就只能这么干巴巴地表达” “这儿腿的位置,我要脚背和膝盖再转开一点,冲那边才好看。下午我去上课,你自己专门练这儿。“ “这一段,跳十遍。来,是不是十遍都只能跳成一样” 刘茹佳掐腰站在镜子前,眉头拧成一团。返聘回来的老教学主任上前拍拍她肩膀。“小刘,不能这么急。咱们时间还有,你让孩子歇歇。” 林晓希连忙摇摇头,“没事没事田老师,我再来几遍。” “不用,” 田主任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到一旁歇着,“去吧,喝点水。” 晓希不好犟着,只得点点头,刘老师也被田主任拉去了一边。 晓希拎起水瓶到墙边的把干靠着,人一松下来,才觉得浑身的疲累袭来。他转过身,背靠着老师们站着,隐隐约约地能听见他们还在讨论作品。 备赛,其实是个挺孤独的过程。每一个完美的作品背后,都是无数次的雕琢和排练。不停被挑剔,不停被否定,许多压力只能自己扛,许多难关也只能自己过。 这几天来,刘茹佳带给他的那种令人窒息的高压,越来越严重。白天的排练,他迟迟跳不出老师要的状态,于是一遍遍重复,一次次挫败,老师渐渐失了耐心,他也几乎到了动辄得咎的地步。于是实在跳不出了,就拉出来练能力做技巧。直到耗光了力气,腿也踢不动了,腹背肌也做不起来了,就再掀翻了压软度。这一样样的,但凡刘老师在,就都会从头到尾地盯过去。晓希少有这样被高压管着的经历,不禁觉得越来越透不过气。 可是身心都高度紧绷的排练之后,并不是一天的结束。哪怕是双腿再觉得是灌了铅,晓希晚上还是强撑着再去练一阵白天不足的地方总要再练练好,一时没有头绪的地方总要多试试不同的想法。或者哪怕是麻木地练着,也总比干呆在寝室让人少焦虑些。 于是总是把自己弄到筋疲力竭,回寝室一头睡过去,再开启重复的一天。日复一日,滚雪球一般,所以才会有了早上那样的想法吧。晓希想暗笑自己没出息,却又笑不出来。练舞十年,除了刚跟着文导的那几年,他鲜有这种情绪怕。是,他知道自己突然怕了。怕排练,怕进这间练功房,怕刘茹佳。 刘茹佳三点有课,走的时候嘱咐他自己练,比赛的作品没头绪先放一放。晓希把她规定的一整套练习做完,人已经耗光了力气。他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盯着不远处的垫子和明显高出一截的练功凳片刻,终究还是起身,在垫子上滑开一个竖叉。他压下上身,侧过头靠在腿上。这么个姿势,已经算是休息,他慢慢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就当是偷会儿懒吧。 不到五点,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晓希不防,没来由的一抖。他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估计是田主任一起回来了。“还给自己放松呢” 刘茹佳劈头就是这一句。晓希几乎连头都没抬,立刻撑起身子,默默把腿挪到旁边的练功凳上。陡然拔升的高度给胯间带来一阵难耐的撕痛,他却好像觉不到般沉着身子压到了地上。 “横过来,自己活动活动。” 刘茹佳又添了一句。晓希微微一怔,想起来大概是要给他撕胯,便拧回身转成横叉一点点振压着。排练了这么多天,他算是习惯了刘老师事无巨细必然都会亲自出马。更何况,相比无休止的重复而毫无进展,单纯的疼可能还更爽快些。 “佳姐,我来吧。” 似乎是听到了极轻的一声叹气,然后耳中飘进异常熟悉的声音。晓希猛地抬起头,果然从镜中看到学长正朝自己走来。“学长” 晓希喃喃唤了一声,萧泽走到跟前,不禁笑着打趣他,“好久不见了啊。” 之前萧泽本来是在学校这边陪晓希备赛,只是彦霖突然要出差彦承没人照顾,新舞剧又刚刚开始要排练,晓希知道学长忙,就硬是让他搬回家不用担心自己。这一晃有快一个礼拜没见,相比往常,倒也是“好久”了。 “自己松一松先。”萧泽见孩子有些发愣,轻声提醒了一句。晓希回过神,连忙埋下头一下下振颤,认真活动着。萧泽数着有几十下,看着差不多了,便挪开凳子,反手将晓希的脚跟握在手心里。另一只手拍了拍他肩膀,嘱咐了一句,“来,趴住。” 晓希放平身子伏在地上,点点头的功夫,腿已经被拉到了半空中。萧泽知道这孩子的程度,一担手感觉没吃什么力,就知道这一阵肯定没少练。他扭过头有些诧异地看向刘茹佳。刘茹佳正绞着手臂坐在一旁的练功凳上,跟萧泽对上眼神,只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不用谢。” 萧泽微微一笑,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手上加了点劲儿,压下手腕又往上提了提。地上的孩子明显的一抖,这一半边身子眼看就要往上掀。萧泽弯腰一手按了下去,言语间立刻就严肃了起来,“下去。” 晓希把脸埋在臂弯中,只觉得右腿被一点点抬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学长手劲儿大得惊人,又会使巧劲儿。稍一压手腕,自己脚尖连着腿就都被迫向外拧着。往往只一下,就觉得从胯根到膝窝的整条筋都瞬间被抽紧,尖锐的疼痛不禁让人幻觉它马上要挣裂开来。 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晓希的眉眼都紧紧皱成一团。可背上的手掌好像带了灼人的温度,他只能拼命将身子扭向另一头,生怕不小心再掀胯。他许久不曾因为压软度哭过,学长却似乎总能把人逼到尽头。跟着刘老师时,再怎么疼的时候都扛下来了,学长一上手,不自觉地鼻子就要发酸。晓希深吸一口气,咽下了莫名涌上来的情绪,却在新一轮尖锐的疼痛中默默咬紧了牙根。 不过两分钟而已,安静的练功房就只听得见林晓希颤抖的呼吸声。孩子覆了一层汗的脖颈上暴着青筋,萧泽依旧不紧不慢地拉起来,耗十秒,然后松一会儿,再来。刘茹佳看在眼里,也不禁叹气,“你手也真够黑的。” 萧泽听见这话,只是抬头对她笑了笑,然后在晓希的一阵震颤中又压了压手腕。 刘茹佳看到萧泽脸上也涌上些血色。她平时帮林晓希撕横叉,都是两手抓他脚腕,掀胯就直接上脚踩。萧泽一只手够力气,就一直矮身弯腰用手压着。耗十秒就弯十秒,压两分钟就这么哈着腰两分钟。 这么大的男孩子了还舍不得用脚踩,林晓希也是摊上了个好老师啊刘茹佳慨叹着站起身,缓步走出了练功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回家 “起来吧。” 学长缓缓松开手,晓希撑起身子,整张脸连着脖子都涨红了。萧泽伸手捞了他一把,“简单放松放松,今儿就结束了。” 晓希点点头,麻利地站起身,却到底被激的眼前一黑,一个不妨弯腰撑在了膝盖上。萧泽知道他是腿疼,想由着他自己缓缓,却不想不出两秒,就见他咬着牙硬逼着自己到把杆旁踢腿了。这孩子萧泽暗自叹了口气让人欣赏又心疼的,就是这个韧劲儿。 他回身在练功凳上坐了,随手拿出刘茹佳录的晓希参赛作品的视频来看。这一看入了神,再抬起头时,是听见晓希唤他。 “刘老师走了” 半大的小伙子站在身前,汗顺着下巴往下淌,嘴唇却干裂得泛着白。“走了一会儿了。” 萧泽收了手机,拍拍身侧,叫他坐着歇会儿。“找她有事儿” “没,”晓希若有所思地坐过来,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纠结在脸上一闪而过。“明天说也一样。” 萧泽没有追问,从脚边的袋子中拿出杯奶茶递给他。“少糖,将就喝吧。不然让佳姐知道,我也一样得挨骂。” 晓希有些迟疑地接过来,盯着奶茶看了片刻,不禁笑了。他知道学长是开玩笑,要真的论起来,他现在的运动量怎么也得来五杯全糖吧 少年放长了双腿叼着吸管喝奶茶,难得放松的时间,面上却映着难掩的疲惫。萧泽心下明白,“佳姐的个性我知道,跟着她这几天,不适应吧” “还好的。” 晓希没预到学长有这一问,下意识地否认。过会儿,才又不禁微微垂下头,“多少也有点吧” 少年强撑出的轻松,尽数落在萧泽眼里,他却清楚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伸手揽过他肩膀,“争取学会自己调节,有事就跟我说。” 臂弯下的人点点头,歪头露出个笑容,“放心吧学长。” 十七岁的承诺,在萧泽心里特别有重量。萧泽拍拍他膝头,“晚上回家吃饭吧。我叫阿姨多准备几个菜,承儿也念叨好几天了。” 一想到承儿,脑海里就是电话另一头他各种操心抱怨念叨的表情,晓希忍不住牵起嘴角,爽快地点点头。“我换身衣服。” 每次练完功出来,一身衣服都湿了好几回。虽然下了训练就是回寝室,晓希总习惯性地多带套衣服,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场他可不想一身汗津津地坐到学长车上。 都是男生,晓希也没特意避开,直接走到墙边就换了。萧泽将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归置起来,抬头正看见他两边大腿上都泛着大片紫砂,看样子已经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了。他不禁蹙了蹙眉又不是刚入校的小学生,还能出这样的伤,这几天晓希是怎么过来的,不想也知道了。又想到方才那样给他撕腿萧泽避开目光只作不见,心下却不免有些感慨。 “走吧“,晓希收拾好了东西过来,萧泽捏着尚有些不明所以的少年的脖颈,”回家。” 回家路上遇上了堵车,晓希本就有些累,车子走走停停,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萧泽看他强打着精神,便把座椅调低了,“眯会儿吧。到家喊你。” “哎没事的”,晓希撑着椅背坐直了,吸了一大口奶茶精神精神。“本来想留到饭后的,得留点肚子给晚饭。好久没尝到小荣阿姨的手艺了。“ 小荣阿姨是萧泽家里的钟点工,每周过来一次打扫卫生,家里太忙的时候就帮着做做饭。”看样子是觉得我做的饭不好吃了“ 萧泽故意逗他。晓希无奈地咂了咂舌,”是食堂的饭不好吃。“ 这一路开了有一个小时,总算到家门口停好车,两人都不自觉的长舒了口气。推开家门,浓郁的菜香立刻扑面而来。小荣阿姨听见动静也迎了出来,“回来了啊 歇歇准备吃饭吧,马上好” “辛苦了小荣姨。承儿呢” 萧泽边换鞋边问。 “哦哦,上家教课呢。”荣姨快步朝厨房走去,只留了个匆忙的背影,声音远远地从厨房传过来,“好像是物理课吧,听他说。” 晓希跟在萧泽身后进门,看到此情此景,在学长家的点点滴滴都突然翻涌了出来,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和温馨。仔细想想,在学长家真正住下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只几个月而已。可就是这短短几个月,竟好像把自己变得“娇气”了许多。从前那么多年都惯了住校,如今不过才回校几周,再回来时,竟有了“想家”的感觉。 “晓希”萧泽唤了声在门口发呆的他。晓希匆忙压过这一丝感性的念头,也换鞋进了屋。 学长上楼换衣服,晓希便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帮小荣阿姨把碗筷饭菜都端上桌,又给每个人都盛了碗汤。不多会儿,就听到楼上有动静。他靠着饭厅的门边朝客厅瞧去,果然看见承儿跟家教老师一起下楼来。 “这周题做的不错,保持状态,考个重点也不成问题。” 物理老师貌似很满意,到了门口也不忘嘱咐。彦承乖巧地点了点头,送老师出门,直到看着老师走远了才关门。晓希从餐厅远远看着他,只见他捡起拖鞋收回鞋柜里,正要关上抽屉前却愣了两秒,然后忽然回身看了一圈,目光迅速锁定了过来,直冲着他就跑过了来。 “晓希” 彦承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过来,一跃而起直接就扑到了晓希身上。“我天” 晓希一把接住他,被撞得趔趄了好几步。“下来,小荣阿姨还在呢。” “不怕,” 彦承放肆地紧了紧手臂,要把这些天的想念和牵挂都化在这一个拥抱里。“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晓希费力揽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学长说小荣阿姨做好吃的了。” 这么苏的语气配上这么欠揍的话彦承不禁从他肩膀上仰起头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干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萧泽哥的声音,彦承吓得一机灵连忙跳了下来,晓希也尴尬地回过身,脸一直红到了耳根。萧泽伸手在彦承屁股上落下一巴掌,“洗手,吃饭。” 饭前的小插曲终于在一道道让人大快朵颐的菜面前被翻过篇去,大概是因为晓希回来,饭桌上彦承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萧泽哥,你们的舞剧排的怎么样了啊。” “还不错,下周就要初排你孔爵哥和陶乐钦的部分了,不知道到时候又要出什么乱子。”哦“ 彦承闷闷也应了一声,听说陶乐钦有机会演舞剧,他心里有点替晓希吃味。不过人总归不能什么好处都占着,何况晓希现在忙着备赛,估计也没精力关心别人的事情。说起来彦承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天在机场场景”我那天送哥去机场,好像看到陶乐钦了。“ ”机场“ 这萧泽倒是没想到。”会不会是看错了,夏令营不是还没结束呢吗“ ”是国际出发那儿啊请假了“ 彦承看向晓希。晓希耸了耸肩,明显也没什么头绪 ,”我这几天都没去上课,不太清楚。“ ”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彦承又仔细回想了下,那天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要较起真来,他也有点说不准了。 ”如果真的有事肯定会跟萧泽哥你还有凡姐他们请假的吧,就当我没说啦。“ 晚餐后休息了一个小时,照例是晚功。晓希推开练功房的门,才走进去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墙边砸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上下打量了一番,是根两米多长的竹竿。 “这两天练空翻呢” 晓希把竹竿重新在墙边戳好,回头问彦承。彦承见了鬼似的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一看就知道萧泽哥第一次把这个拿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用来揍我的呢” 啊晓希不禁哑然失笑。“想也知道不可能你也不动动脑子。” 彦承无奈地扯扯嘴角,“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嘛” “难得回家一趟,萧泽哥也不给你放个假。” 两个人都到把干上热身,彦承盯着晓希棱角越发分明的下颌线,忍不住抱怨。 “学长其实根本都不管你信不信” 晓希涮了圈腰上来,又在把干上压肩。 彦承转了转眼睛,凑到他跟前,“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功都是自己的,今天少练,明天就得多练。” 晓希直起身,看着彦承鼓着嘴,对自己的回答翻了个白眼,瞬间就有了想捏捏他脸的冲动。不过到底还是压下了这个念头“抓紧开始吧,一会儿学长就来了。” 晓希练了一天,身体早就活动开了。彦承还在把干上压腿,他便守着房间另一侧练习参赛的作品。连续这么多天高强度的排练下来,身上没有一块肌肉是不疼的,白天撕腿的酸劲儿也跟着泛上来,好几个动作还没等到位就掉下来了。晓希撑着腰站在镜子前,半晌,终于四下看了一圈,走到墙边把练功凳拖了出来。 彦承的眼神立刻就追了过去。 晓希转身躺下来,开了个横叉。还不待放平,难耐的酸痛就逼的他皱起眉头。他伸手把凳子下面的宽带拉上来缠在腰上,双手扶着头顶的凳沿,然后深吸一口气,打胯。 晓希一点力气都没有保留,第一下就疼的他忍不住一颤。一他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个,却下意识地紧了紧扳着凳沿的手,二 躺上去的时候脸还是红润润的,才做了几个就白了现在好了,又红了,还带着一头的汗 彦承一肚子的的吐槽,气的把眼神收回来,将脸埋在腿上不再看他。其实他知道,晓希也好,萧泽哥也好,他们练起功来对自己再狠,他都没资格说什么。就好像就好像帮自己练功时,他们一定也很心疼,却不能半途而废。 晚功的大部分时间,萧泽都在帮晓希看作品。虽然刘茹佳的编排一个都没改,细节和动作的连接上还是给了不少意见。晓希一个个的练过去,也花了一整晚的时间。 “今天就到这儿吧。” 最后又把两个作品完整的录了一遍,指针几乎已经指向十一点。萧泽把手机递给晓希,“明天自己再看看,我觉得问题不大。还是得放松心态,人太紧绷了,适得其反。” “嗯。”晓希点点头,他也觉得晚上的状态比白天好一点,不知道真的是因为在家里更放松,还是已经不能再差所以触底反弹了。 “学长” 承儿结束的早,被学长赶去先洗澡。如今房间里只有他和学长,气氛又刚刚好,于是晚饭时的想法“适时“地蹦了出来。晓希搓磨着嘴唇,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萧泽看他欲言又止,便也不催。晓希却扛不住这样的沉默,心一横,说出来了,“这个周五,我想请假。” “请假” 萧泽微微一愣,确实没有想到。状态不好就想请假,这不像是晓希能做出来的事。周五萧泽蹙着眉默念了一遍,脑海里突然闪过个事。 “周五林老师出院” 晓希点点头。 哎萧泽忍不住敲了敲额头,这一段忙的,竟是把这个事儿忘了。 “你下午找佳姐,也是因为这个事儿“ 不必晓希的回答,萧泽已心下了然,也明白他何至于两次三番的欲言又止了。这么个节骨眼上请假,哪怕是他自己,第一反应也是想歪了。佳姐那样不依不挠的性子,不说清楚更是不会轻易同意。可偏偏这个事情,是晓希最不愿意在人前提起的。 “我知道了。放心吧,这个事儿我跟佳姐说。“ 萧泽拍拍他肩膀,脸上没有表露出什么,心中却不免沉重。一提起这些事情,总不免想到这么多年晓希一个孩子平白承担了许多大人都扛不住的苦楚。而他越是这般坚强,就越让人心里止不住的发酸。“林老师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要不要我陪你去。” “没有了,” 晓希笑着摇摇头,”他也没什么东西,只是一些画,之前已经送了些回去。我们到时候就叫个专车。“ ”好吧。“ 萧泽也不强求,跟着他往门外走,却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停下。晓希一个不留神,险些撞上他。 “今天要不是我碰巧过去,你不是都决定自己和佳姐说了反正明天说也一样 ,嗯 ” 晓希脸上有些热起来,学长这后半句听上去格外耳熟。 “不觉得找我是搞特权,走后门了” 晓希一时语塞,学长像是故意地有些不依不饶他抬眼与学长对视了片刻,突然释然般地笑了,“学长不是外人,跟您求情,不算过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出院 第48章 从练功房回房间的路上,晓希不自觉在彦承门前停下。房门紧紧闭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睡了。 “晓希” 正想着,房门突然嵌开一条缝,彦承亮晶晶的眼睛从门后露出来。 “还没睡” 晓希侧身挤了进来,觉得承儿“鬼鬼祟祟”的样子莫名有趣。彦承忍不住撇撇嘴,“在等你啊。” 也是 两个人共同努力的日子里,真正能在一起说说话的时间少之又少。哪怕今天回了家,说得上话的其实也就是饭桌上的那一会儿。 房间里的灯暗暗的,两人站在房门口互相看着,一时,竟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彦承忍不住默默打量起晓希来刚从练功房出来,身上附着薄薄的t恤,额头上的碎发也湿成一片。鬓间的一粒汗珠顺着脸颊、下颌、一点点流下来,直到锁骨。彦承盯着盯着,不知怎么脸倏地就红了,一双眼睛突然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于是逃也似的推开洗手间的门,浴缸里满满都是水。彦承埋着头从柜子里拿了浴巾出来,“我帮你放了水,你要不要泡个澡” 晓希的客卧只有淋浴,彦承想着他宿舍的环境也不好,难得回家应该好好放松放松。所以自己匆匆冲了个凉就连忙帮他准备了。 晓希一怔,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害羞起来了。明明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可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还是答应了。 温度恰到好处的热水一直漫到下巴,晓希仰头靠在浴缸沿上,只觉得全身都难得放松了下来,让人忍不住想就这样闭上眼睛睡过去。洗手间的门微微开着,彦承盘腿坐在门外,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之前说,备赛有些不适应,现在好了吗” “嗯,这几天习惯了,就好了。” “那就好。”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特别,彦承在他看不见的门外默默点了点头。他想晓希大概不知道他在外人眼里是多坚强的人。能让他不经意说出的不适应,就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不适应而已。更何况,哪怕他再怎么强打着精神,满脸疲惫掩都掩不住。开玩笑,要去拼的是国际的金奖,怎么可能容易。只是他知道晓希不愿意提,自然也不再问下去。 “话说,萧泽哥带你去拍过艺术照吗” 彦承想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问出这一句。其实一说到“艺术照”,他满脑子都是影楼橱窗里那些穿着奇怪衣服摆着奇怪ose的尴尬照。可除了这个词,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艺术照” 晓希也被问的一愣。 “我也不清楚,就是那种要去工作室给人家拍的那种。萧泽哥也没多说,就说过几天带我去,让我这几天好好抓抓基本功。” “哦哦哦”,晓希反应过来,“艺考申请可能用得着的。” 这样啊一想到要站在那儿给人摆拍,彦承就有些不自在。不过要是对艺考有帮助的话就忍忍吧。毕竟他忍不住朝门里的方向望了望他一定得考上舞院啊。 彦承本来以为自己有好多话要和晓希讲,也许拉着他聊上半宿也不够。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结束,他们后来就什么也没再说。也许是因为觉着晓希太累想让他歇歇,也许因为别的。可隔着一层洗手间的门,安安静静地坐着,清楚地知道“他”就在并不遥远的另一侧的感觉,挺难得,也挺好。 第二天早上六点,晓希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昨天睡的太晚,眼睛还有些酸涩,只是这一晚短短的五个小时,竟是十多天来,自己睡的最好的一天。晓希悄悄走进彦承房间,还没有睡醒的家伙正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晓希走到床边,看着他还皱着眉的睡颜,心不知怎么的就偷跳了下他垂下眼,挣扎了许久,终于矮下身,在承儿额上轻轻碰了一下,“我走了你加油。” 晓希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浓郁的奶香味迎面扑了过来。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快步走下楼梯,果然看见学长正坐在餐桌前,专注看着面前iad,桌上摆着面包和煎蛋。萧泽听见他下来,倒是不奇怪,只是面上到底闪过一丝无奈,起身把炉子上热的牛奶倒了出来。“你啊,就昨晚一句没嘱咐到。过来把早饭吃了,等会儿跟我车走。” “学长” 晓希有些踟蹰地坐到桌前。他排练开始的时间早,所以不愿意麻烦学长。本想着自己早点出门赶回学校,却没想到学长在这儿等着他呢。 萧泽坐回桌边,忍不住在他头上呼噜了一把。”亏我昨天晚上还以为你转性了。既然带你回家吃饭,怎么可能让你早起一个多小时自己折腾回去“ ”我只做两趟地铁,剩下的一段跑回学校,就当晨练了。“ 晓希忍不住解释。 ”路上车多人多的,要晨练回你们学校练去。等会儿回去路上眯一会儿,这一晚上才睡了几个小时。“ 萧泽嘴上虽是数落,心里却是心疼。他接晓希回家是想让他放松放松心情,可却因为这个让孩子没能休息好,那不是适得其反了吗。 晓希没什么胃口,喝了杯牛奶就吃不下了。萧泽也没有勉强,只是让他带个三明治在包里。回学校的路上,如学长说的一样人多车多首都这样的大都市,什么时候都是塞得满满当当。晓希这次没有强撑,歪头倚在安全带上,阖着眼睛养神。毕竟再犟的话,才真是浪费了学长为他早起的这一个多小时。 一路上走走停停,晓希晃着晃着好像真的睡着了,仿佛还做了个梦。待觉得车子渐渐慢了下来时,睁开眼睛,舞校的大门已经在眼前。晓希展了展肩背,拎起背包,”谢谢学长,我走了。“ 萧泽把路上买的咖啡递给他 ,”周五之前再想到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晓希知道学长说的是父亲出院的事儿,笑着点点头,关上车门。 大概是心中有所期待,这一周过得格外的慢。林晓希数着日子捱了一天又一天,总算盼到了周末。周五早上,天才见亮他就醒了。这一晚,模模糊糊地做着梦,梦里不断闪现着父亲满脸胡茬的靠在画室墙角喝酒,奶奶带着自己在门外,不住的叹气 晓希硬逼着自己又睡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起来。在水房就着凉水冲了把脸,碎片交织的过往渐渐在眼前散去。镜中的自己,已不是少年的模样,眉眼却与妈妈越来越像了。那么多年过去,他以为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早已经渐行渐远,却总是时不时地被杀个猝不及防的回马枪。 哎时间还早,林晓希收拾起心情,照例去出了会儿早功。回来洗漱了一遍,又去食堂慢悠悠地吃了个饭,最后到了疗养院时,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不少。他直接去了住院部,一走到三楼,就看到了正在前台的陈茵茵。 “我说茵茵啊,这才几点啊。家属还没来呢,你就急着给办出院。不是舍不得你的林老师嘛” 前台的护士递了几张单子出来给陈茵茵,嘴上不忘调侃她。 “瞎说什么,” 陈茵茵忍不住瞪了她们一眼,“早点弄好了,回头家属来签个字不就完了。” “茵茵姐。” 楼梯口出现个颀长的身影。陈茵茵扭过头,脸刷的就红了。“林林晓希,你来了。” “嗯,早上没什么事儿,来早了。” “没事没事,我正帮你爸办住院呢,转头就好。你先去看看他吧。” 陈茵茵慌张地摇了摇手里的一叠单子,林晓希笑着跟他道谢,朝病房去了。 柜台里面射过来一道道八卦的目光。陈茵茵回过头,几个小护士都笑着打量她,“你这看老的也脸红,看小的也脸红,你到底喜欢哪个啊。” “哎呀,你们懂什么。” 陈茵茵是真的有点恼了,胡拢起身前的一堆东西,扭头走了。 这一早上,她前思量后思量,早早来帮忙办出院,就是为了避过林晓希,不想跟他打照面。 那是林老师的儿子,年纪没比她小几岁,个子却已高出她一个头。挺拔、帅气,在学校里,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同龄的小姑娘。林老师说过,儿子很像他妻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几乎生的一模一样。陈茵茵也只肖看一眼就想象得出他妈妈该美成什么样子。而现在,她就是要在那么帅的儿子眼皮子底下惦记人家爸爸林晓希会怎么想她,一定是不哂,说不定还嗤之以鼻。她拿什么跟人家妈妈比呢,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陈茵茵抬头望了眼走廊深处林晓希的背影,她那不是害羞,是脸热、难堪。 林晓希走到房间门口,看见爸爸正弯着腰收拾画,他敲敲门,唤了一声,“爸。” “磊磊来了” 林暮青从一堆画中抬起头来,到门口迎了儿子进来。晓希微微一怔,喉头顿时有些哽住了。“磊磊”是他的小名,除了奶奶,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叫过他了。 “怎么了” 林暮青偏头看他。 “没” 林晓希低头假装揉了揉眼睛,“好像睫毛进去了。” 父子俩走回房间,东西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就桌子和地上还散落着不少画。晓希四处打量了一番,照着已经弄好的样子帮着把剩下的都捆了起来。这会儿功夫,陈茵茵敲门进来了。 “林老师出院的手续差不多了,家属签个字” 陈茵茵把夹着单子的板子递过去,却被林暮青半路截了下来。他翻着单子一张张签着字,朝晓希那边扬了扬下巴,“没到十八呢。” “哦对我给忘了。” 陈茵茵不好意思地拍了下额头,一点不敢跟林晓希对视,眼神却不自觉地朝林暮青飘过去。那低头专注的样子真好看啊。 清晨的太阳在窗外一点点拔高,陈茵茵的脸颊映着朝阳绯红成一片。晓希从旁看了一会儿,不禁低下头,了然地弯起嘴角。 一应的手续办好,疗养院的人都挨个过来道别。这个叫林暮青的病人或病友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之前没有家属搀着架着,就那么施施然地来了;在疗养院的日子里,又高度配合又自律。自律其实和疗养院里的病人都挨不上边,可他,却就是这么一个人。每天晒晒太阳,画会儿画,好像他从来都该是这个样子的,好像之前那一身酒气的人不是他。 “暮青啊,恭喜出院。” 来道别的人差不多都散去,主治高大夫急匆匆地走进来。“不好意思,一早上那边忙点事儿。” “没关系”,林暮青摆摆手,把晓希叫道跟前,“这是我儿子。” “高大夫好。” 林晓希礼貌地问好。高大夫一打眼,神色就亮了起来,“你好啊,常听你爸爸提起你。” 林晓希笑着点点头,却不免诧异地快速望了林暮青一眼,不知道这话是客套还是真的。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晓希看了眼号码,知道是叫的车到了,便跟高大夫和林暮青打了个招呼,“你们先聊,车快到了,我下去看看。” 林晓希快步走出病房,高大夫一直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不禁感叹道,“这孩子真好啊。长的好,精气神也和别人不一样。” “是啊,几年而已,就长成小伙子了。” 林暮青脸色有些暗了下来,高大夫看在眼里,知道他是心中觉得对儿子有愧,不禁拍拍他肩膀。“别想太多,过去的追不回来,以后的日子还长。” 林暮青点点头,把桌前戳着的一幅画拿了过来,“这一年多得谢谢您,这画送给您做个纪念。不算是礼物。” 吴大夫人文质彬彬,私下喜欢些文艺,他女儿也正在学油画。林暮青知道医院的规章,便特意画了幅画送给他。 “行啊,就当是你和我女儿切磋画画,我就不推脱了。你也别急着跟我告别,回头还得到我这儿汇报复查呢” 林暮青笑了,倒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再多的昨天都嘱咐过了,我就不多说了。近三个月,医院要定期回访。我叫小陈去“ 小姑娘的心思,吴大夫一早就看出来。不过医院明文规定,他也不能做什么。现在林暮青出了院,有些事就好说了,他虽然不愿掺合,倒是扛不住陈茵茵一个劲儿的求,只能做个顺水人情。 林暮青沉默了片刻,“方便的话,还是叫吴姐来吧。” 高大夫面上有些疑惑,林暮青无奈地笑了笑,“晓希比她小不了几岁。” “哎明白。” 吴大夫点点头,知道林暮青是好意,不愿意耽误小姑娘,便没有再说。正巧林晓希上来,他便帮着把东西一一搬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林家 林家的厨房,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炉子上的高压锅滋滋地冒着热气,牛肉的香味溢满整个厨房。林晓希端着菜刀在操作台边哆哆哆地剁着,好久,才端着菜板到奶奶跟前,“您看这样行吗” “行,太行了。“ 老太太正热火朝天地做着手擀面,看见孙子的”杰作“一点不含糊地表扬。”行了,我这儿没活儿了。你快出去吧。厨房油烟大,去帮你爸把屋收拾收拾。 “ 老太太是个能干的人,儿子在疗养院的这一年多,她两周都来打扫。不过她只管立整,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品味,儿子这一趟又带了不少画回来,他愿意怎么摆,怎么摆。 林晓希从厨房出来,没有直接去爸爸的房间,反而是顺着墙边把每一间房间逛了一圈。客厅,画室,阳台,自己的卧室,他一一走过去,内心充斥着的不真实感,越发强烈。 他在自己的小床上坐下,一米二宽的小床,已经没有了床具。床头的墙壁上贴着皮杰猪和跳跳虎,映着蓝色的壁纸,童趣自然。他记得这都是妈妈亲自布置上去的。还有自带书架的小写字桌,坐在配套的椅子上,自己的一双腿已经有些无处安放。桌上和书架同样干干净净,除了一盏退了色的小护眼灯。 林晓希转头打量了一圈,这是爸妈给他精心布置的小天地,可他在这房间的记忆,少得可怜。幼年时的种种,到现在多半已经模糊;后来去了舞校,就只寒暑假才能回来;再后来妈妈走了他便住在奶奶家,即便偶尔回来看看,他多半也只待一个晚上。直到有一天个子越窜越高,这张儿童床再容不下自己,他就抱着床铺去画室睡。画室的墙上地上放满了画。寂静的夜里,他一张张看过去,就能把脑子填的满满的,什么都不想,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磊磊” 老旧的折页缺油,门推开的大了,就吱呀作响。林暮青一进来,就看见儿子出这神,满眼伤感。 “诶爸。” 林晓希听惯了大家直呼名字,这个小名,反而是每次听都要愣一下。 林暮青站在原地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仔细看过去,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房间的每一处细节,都是晓希出生前的几个月他和妻子一点点设计,一点点装扮出来的;陌生的是,这么多年,他每天混沌在这栋房子中,这一扇门,却从没有推开过。 “晓希” 他改了口。看到每次儿子下意识的反应,他知道孩子已经不喜欢那个乳名。“爸爸我” 他太想给儿子道歉,又终究觉得一句话太单薄。 他不知道儿子有没有恨过他,如果有,他心中也许会更好过些。云棠走了,他难过的不能自已,儿子呢,只会更甚。一个孩子没了妈妈,那样的难过难道比不过他吗可是他都强迫自己忽略了。 他清楚记得那一天,云棠被医护人员推走,他拉过扑在床上快哭断气的儿子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磊磊不哭,妈妈是去很远地方了,他在那儿等咱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不是那不是儿子大喊着,我知道,妈妈是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他与云棠从前从未对儿子避讳过“死”的问题。儿子的童话书上写到美丽的夜莺死去了,他会问什么是“死”他们会认真的解释。一个人死去了,就是生命结束了,他再不能和你说话,陪你玩耍,你也再不能见到他。也许有另一个世界,也许没有,有的话,大家终究会在另一个世界遇见,只是要耐心等一等。 然而现在,听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后悔,后悔自己不曾用一个“远方”一个“天堂”盖过那个残酷的字眼。 接下来的那几天,他强打着精神操办好了云棠的身后事。夜晚,他终于回到空荡的房间,儿子靠在他的膝头,漆黑的眼睛湿润着,爸爸,我想妈妈。 那一刹,他听到自己心中的那根弦断了。眼前的眉眼,太像云棠了。那被自己强行压下的情绪瞬间喷涌开来。他不受控地一把推开儿子,遮住自己的双眼。不他不能再看见云棠。你走开走 他大喊。 慕青你疯了你吓着孩子母亲搂着孙子大声责骂他,然而他听不见,他不在乎,他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带他走带他走 一个刚刚没了母亲的孩子,也同时没有了父亲。 其实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是在愧疚和思念的交织下度过,然而他不敢面对儿子。起初不敢,是不愿见到那双和云棠一模一样的眼睛。他可以醉,可以梦,梦里鸟语花香,一切如初。晓希那张与他母亲太像的脸,只会像针刺般提醒他残酷的现实,他无力承担那铺天盖地的痛楚。 到后来,他是不敢面对云棠,不敢再面对没有光亮徒有愧疚的人生。每次儿子回家,只要一对上那双眸子就仿佛看到云棠怨念又审视的目光安慰他的亲朋总是说,你该振作,不然云棠在天有灵,该多心疼你。可他知道,云棠如果真的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怨他、恨他,恨他这么多年,没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让儿子“没爹没娘”,吃了那么多苦长大。 这一年再疗养院的日子,这份愧疚更甚。所以他打听到儿子的老师,约他见面,一寸一寸地了解这些年错过的种种。儿子吃了多少苦,才跌跌撞撞的长大,他每听一个字,心里的刺痛就深一分。可他没有酒了,他也不能麻痹。再怎么心痛都是应当的,都不及他这个混蛋父亲该受的万分之一,也不及儿子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承受的煎熬。 上次在疗养院匆匆见面,是儿子的老师萧泽说这孩子最近情绪不好,请他开导开导。父子久未蒙面,尚都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自己也只顾着开解他的心事。心中其实却是有太多想说 “你恨过我吗” 此时房间只有二人,林暮青望着儿子的眼睛,轻轻地问。晓希显然一怔。 “恨也是应该。” 林暮青笑笑挪开目光,其实并不期待回答。“对不起这些年爸爸对” “别,别说” 晓希突然出声打断,声音中已带着不经意的颤抖,“求您别提” 他喉头不自觉滑动着,错过目光,勉力扯出个笑容。却只觉得眼眶发热,气息说不出的翻涌。 他不需要爸爸道歉,也不愿,挑起往事。 儿子的眉眼都遮在碎发的阴影下,父子间的沉默只让晓希起伏的胸口更明显。林暮青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他坐在床边,想摸摸儿子的头,却终究不敢伸出那只手 “我不恨您。” 良久,晓希才又开口。“妈妈走了,您的伤心,与我们是一样的,只会更多。我不愿您伤心,所以您怎样做,我都理解。“ 林暮青一怔,心中震动。晓希又接着说,“要说委屈,多少是有的。我说没有,您也不信。” 他终于抬起头望向父亲,扯出个自嘲的笑。“我只希望您开心。您和奶奶开心、健康,我就开心,天上的妈妈,也开心。” 晓希笑着说完这一句,却没意识到眼泪已经铺了满脸。林暮青起身把孩子搂在怀中,不禁心痛的闭上眼,泪如雨下。自己身前的衣服迅速湿成一片,一点声音都没有,怀中的身形却愈演愈烈的颤抖起来。 “爸” 儿子哭的那样安静,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个字,在哭腔下几乎听不出原本的声音。林暮青自己也止不住眼泪,只能将儿子越搂越紧。 林晓希从未这样止不住地哭过。一片黑暗中,只觉得胸腔中有说不完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混着眼泪奔涌而出。 他太难过了。 那些过往,一帧帧的在眼前闪过,将他的心揉捏的不成样子。 谁能想象,一个小小的孩子,刚没了母亲,就眼睁睁的被父亲一把推开。那时候的他,震惊,害怕。可是他爱妈妈,也爱爸爸,他不愿爸爸伤心,也不愿爱爸爸的妈妈伤心。被奶奶拉着离开熟悉的大房子,他一边哭着一边兀自回望门里的爸爸,爸爸不是讨厌他,是太伤心了。如果爸爸看到他就伤心,那他就躲远一点,爸爸就会开心一点。 小孩子的想法,总那么善良简单,可他忘了自己的难过。 长大、懂事,他读懂了父亲看到自己那一瞬时痛苦的眼神,只能他闪烁着目光躲开。可那是他的爸爸啊,他想回来看看他。于是只敢偷偷回来待一晚。他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忍不住在爸爸酒醉的沙发旁放上一杯蜂蜜水,在清晨的厨房温上一顿早餐,或者是把自己的奖状,悄悄贴在画室属于自己的那一小片墙上。也许爸爸会高兴、也许他会看见吧。 这样一年、五年、七年,时间终究得以让他把成长的痛苦越埋越深。不提起,不记起,不顾影自怜。可疗养院的那一面起,尘封的泥土似乎渐渐震动,露出道道裂缝,他惶然地贴紧封条加固城防,不愿触动那些过往。 好在,他很忙、很累,很疼,无暇顾及那些蠢蠢欲动的情绪。然而今天,当爸爸说着你恨我吗而他说着委屈的时候,那些久远的封印终于猛然发作,在他心底炸出个空荡荡的窟窿 他终于放低心防与挣扎,揪紧了手下的衣襟,将委屈与难过尽数哭了出来。 首都舞团的排练厅里,孔爵和萧泽正在排练一个新加的托举动作。 ”来,一、二“ 身前的萧泽一个后翻伏在肩头,孔爵臂膀用力,挺身将他托了起来。 “好” 正想说这个稳了,孔爵却耳尖听到萧泽似是闷哼了一声,连忙叫人,“不行不行,先下来。” 张凡和何家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连忙上前将人扶了下来。“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 萧泽微微揉了揉小腹,“就硌了一下,来吧再试试。” 孔爵点点头,陪着他又找了找位置,没两次这动作也就练成了。 张凡在一旁看在眼里,不住地感叹,她怕是把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一回了。她是何德何能能搬得孔爵和萧泽两位大神来跳她的舞剧啊。他们的实力纵然早就毋庸置疑,可真正合作起来,才觉得说不出的幸运。她和家齐的想法,只要说出来两个人都能立刻领会到。甚至有些一时卡住拿不准的的地方,反而是他们给了自己引导。而且两位学长明明也是第一次合作,却难得的默契。这不是,原定一周排完的计划,他们才几天就超了进度。 舞剧开排前,她本来还不厚道地担心过孔学长的状态。毕竟他平日里喜欢玩笑,总说自己老了胳膊腿儿都不听使唤,又加上一年多没上台,还真让人有些叫不准。可这几天排下来她才觉得自己是想窄了,那么多年的首席怎么能是白跳的。 “上午咱就到这儿吧,你俩歇歇。” 最后一段俩人又合了几遍,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张凡拿了水过去,让二人好好歇歇。 “再往下就是有陶乐钦的部分了,咱们也改了些地方,不然看他下午有时间的话,叫他过来排排” 萧泽点点头,“我们都可以。大学那边夏令营周五下午应该是放假的,看看他时间怎么样。“ 因为晓希的关系,大一新生夏令营的课表萧泽都了解的很清楚。 “那行,我问问。” 何家齐给陶乐钦发了个微信。“看他等会儿怎么说,咱们先出去吃点东西” “那说好了,下午我可不排那个托举了,除非萧泽不吃饭。” 孔爵抹了把汗换下舞鞋,随口调笑着。 萧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练我也不练了。你那肩膀那么硬,我中午吃什么也得给我顶出来。” “嚯,那场面可精彩了” 几个人笑着走出舞团大楼,引得团里的小姑娘纷纷侧目。毕竟自打“孔大神”的照片贴到墙上那天起,这可是他第一周来排练。 一行人走到舞团对面的一家西安小馆,孔爵伸手去拉门,正碰上里面有人出来。他侧过身让了一下,不想抬头一撞上眼神,竟然是陶乐钦。 “孔” 陶乐钦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孔爵,不禁愣了一下,一个字吐到嘴边,另一个都没来得及跟上。孔爵没说什么,只冲他点点头当做打招呼。陶乐钦顺着他眼光往前看,才发现萧泽和两个编导都在。 “陶乐钦刚给你发了微信呢,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啊。” 张凡热情地打招呼。 陶乐钦晃了晃手里的小运动包,“练功去。手机没电了,我就没带出来。” “啊,那正好。我们排到你那一段多了不少想法,想问你下午有没有时间一起练练看。” 陶乐钦心里一紧,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原来说的是周一开始,他本想趁着这个周末再练练。可是,他紧了紧手中的背包带,这才说了要去练功 萧泽大概看出他的犹豫,“别有压力,就是先大致捋下动作。你跟孔爵不少双人舞,总得找找感觉。” 陶乐钦点点头,萧泽都开口了,他不得不答应。只得跟他们约了时间,就先匆匆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排练 几个人午饭吃的简单。孔爵没吃多少,这会儿正靠着把杆消食。手机上,思思在给他汇报上午练习的进度。 “行。下午自由活动吧。” 孔爵把手机凑到嘴边轻声嘱咐。暑假也没剩几天了,本想让思思多出去玩玩的,可这孩子还是每天闷在练功房里。 “思思啊” 萧泽过来。 “嗯。” 孔爵侧着手机把屏幕上长长的一段“练习报告”给萧泽看,无奈地摇了摇头。 “知道用功总归是好事儿。 “ ”哎这孩子有点太内向了。“ 孔爵的眉头,不自觉拧成疙瘩。 “内向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萧泽也从旁背靠着把杆,”有的人外向,可不就有的人内敛吗。” “嘶” 孔爵突然侧过头夸张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着,不是你家的孩子你就不着急” 萧泽笑着抬脚给了他一下,“拉倒吧。” 正说着话,有人推门进来,两人目光挪过去,是陶乐钦。与方才清爽的样子相比,这会儿的少年一身一头的汗,估计饭馆前见面后的两小时他一直在练。孔爵的笑容敛了下来,双手微微一撑走了过去。萧泽在后面拍了拍他肩膀,低声嘱咐,“搂着点脾气啊。” 张凡跟何家齐的担忧没有出现。几个人重新聚在一起,陶乐钦和孔爵都表现的格外自然又专业。张凡提议先跟着音乐走两遍,找找感觉。毕竟自从初稿的带子发下去,两人还没一起排过。放眼整部舞剧,孔爵和陶乐钦有不少段单独的双人舞。好在今天这段接了上午的剧情,所以是有萧泽在内。两位年轻的小编导,也是有心让萧泽在二人中间磨合一些。 几遍下来,孔爵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虽说只是先走位置,大家的动作多少都简化了些。可三人的部分,陶乐钦动作前后顺序搞不清楚;个人的部分,六圈的探海转改成四圈;复杂的组合跳,随手扔了两个,多出来的八拍囫囵吞枣地糊弄过去。整段但凡有难度的动作,挑挑拣拣地只做了一半。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练了一个礼拜的样子。 “不错不错,挺好的。” 还不待孔爵发作,张凡连忙跑出来,“小陶,很不错。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感觉。真的谢谢你能参演,我们啊,现在对这个作品更加期待了。” 虽说是打圆场的话,但也是真心。抛开细节不谈,平心而论,陶乐钦对音乐的把握,感情的拿捏,的确不像是个还没开学的大一新生。 “萧泽你先歇歇,我和他单独练练。” 孔爵突然提议。 有萧泽加入的部分在整段的最后,这么安排,好像也没什么不妥。萧泽点点头撤到张凡和家齐旁边,扫过孔爵的神色,眉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方才陶乐钦的表现,他也不是没看在眼里。 重新开始排练,孔爵的态度,却突然温和下来。他拉着陶乐钦把双人舞的部分都好好顺了几遍,有不小心“撞架”的地方,甚至还跟他有说有笑的。陶乐钦紧锁的眉头下,是没来由的无措。他忍不住在每次对视中打量对面毫无破绽的眼神。这样的孔爵,总让他觉着有些不安。 “张凡,放音乐,我们正经八百走一遍看看。” 这一段只是刚刚捋顺了而已,好多细节都还没有来得及抠。陶乐钦觉得排练才刚刚开始,不知道孔爵这是什么意思,身侧的手,不禁有些紧张地微微攥起。 “动作跳全。” 音乐响起前的最后一秒,孔爵突然撩起眼帘看向陶乐钦,陡然深沉起来的眼神,看得他一凛。 当陶乐钦再次删删减减面目全非地跳完这一段时,萧泽终于明白孔爵要干什么了,他在给陶乐钦最后一次机会。显然,陶乐钦并没有把握住。音乐还在继续,孔爵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何家齐见状默默按掉手机,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冷了下来。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孔爵的脸色沉的上霜,张凡又想出来打圆场,却被一旁的家齐揪住袖口,隐隐摇了摇头。 陶乐钦自然知道孔爵问的是什么,他也不是不理亏。只是,他就是听不得孔爵审犯人一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或者,只要是孔爵,听在自己耳朵里的每个字都格外刺耳,他总是轻易的就能被挑起脾气。“什么说什么” 萧泽微微皱了皱眉。 孔爵的反应却格外平静,平静到旁人几乎看不出那样的深沉下已经压了什么样的怒火。“谁准你改动作的“ “编排不合理,怎么就不能改了“ 陶乐钦的眉毛微微扬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桀骜,眼神却不自觉的避开孔爵,落在一旁的空气中。 “不合理” 仿佛是料到他会有这一说,孔爵突然冷哼了一声,牵出一丝哂笑,“舞剧是你的你是编导么好。” 他噙着嘴角点了点头,“我和萧泽陪你,这段你给我按原排跳出来。张凡、录像我们大伙儿一起看看到底哪儿不合理。” “孔爵你有完没完” 少年的火被孔爵的咄咄逼人直接燎到了天上,心底那一点点理亏和愧疚早被烧的荡然无存。“一个排练你犯得着非盯着我不放么。你们叫我来是跳舞不是当傻子的。鼎鼎有名的大编导还允许演员提意见呢,他们不” “孔爵” 陶乐钦的口无遮拦被孔爵陡然蹬出的一脚生生掐在半截。伴随着萧泽的一声喝止,陶乐钦几乎是飞出去般狠狠摔在了身后两米外的垫子上。 任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幕。房间里像是被人按下了十秒的静音键。张凡被这场面惊得说不出话,只能茫然地看向萧泽。 萧泽望着地当中针锋相对的二人,猛的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方才孔爵那一脚出去,他吓得连忙出声制止,这要是踹出个毛病来,不是闹着玩的。好在,孔爵不是理智全无,那一下看着霸道,到底是搂着力气先蹬上人才送出去的。虽然飞出去瞅着吓人,倒不至有什么大伤。只是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犯相,第一天就闹成这样。 陶乐钦也被这一下摔懵了。回过神来,先于疼痛袭来的,是震惊。他顾不得撑起身子一脸惊愕的看向孔爵,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 “你们都先出去吧,抱歉。” 孔爵深深吸进一口气,压下让他太阳穴发震的情绪。身后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门被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孔爵和陶乐钦两人,便又是一阵拉锯的沉默。半晌,空气中紧绷的气场仿佛突然松动了些,陶乐钦微微侧过脸,余光看见孔爵正朝他走来。他想一个翻身站起来,却在半途腿一软跌了回来大腿上方才被孔爵踹过的地方隐隐泛着痛,一受力就不自觉的抖。不待再试一次,孔爵高大的身影已经投射在身前。想到刚刚那副狼狈相定然是又被他看在眼里,陶乐钦气的闭上眼睛不看他,只觉得人生从没这样窝囊过。 “老老实实的说一句,对不起我还没练好,这个小节我还拿不下,就那么难么” 孔爵居高临下的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怒气也不带平日里的鄙夷。可就是这平静的一句,不知如何戳进陶乐钦“油盐不进”的胸膛,心像是从日本最刺激的过山车上极速冲下般,难受的他骤然收紧眉头。 孔爵的目光落在陶乐钦执拗的脸上,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自己纵然不喜欢陶乐钦的桀骜和口无遮拦,却也从来没怀疑过他对舞蹈的认真。排练开始前,他对萧泽表露出的是既不在意也不期待,其实心里也想看看,这孩子能给他们什么样的惊喜。 的确是“惊喜”。哪怕是用了一点点心思,都不至跳成这样。 日本神崎老师的教育,一向以严厉著称。专业上,和林晓希比可以说是各有所长,和其他的孩子比起来,他也是甩了人家一大截的。不然张凡跟何家齐也不会前后挑挑拣拣了半天最终敲定了他。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就算气的太阳穴发跳也耐着性子给了他一次又一次机会。可是他错了,守着这样的天赋和能力,陶乐钦就是有脸能拿出那样的呈现来。 与他对峙的那一刻,明明知道他又要拿出那一套”艺术高于技巧,要尊重演员想法“的论调来,却也真心不愿听到那样的借口。然而,陶乐钦果然是不出所望地让他失望了。 “只要是舞者,遇到难得的好编排好创作,哪个不是说不出的兴奋。就算有挑战,有瑕疵,也都是咬着牙先拿下来再说。哪里有不想着提高自己业务能力,反倒先质疑别人的道理。听小叔叔说他教了你六个月,你就学些了这些吗” ”我跟老师的事你没资格说“ 陶乐钦蹭地站起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孔爵。 而相比之下,孔爵简直平静的可怕,他目光瞥过陶乐钦那恼羞成怒的样子只缓缓眨了下眼。“我不跟你废话。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收拾东西滚蛋,偌大的首都人才济济,找两个能替你的绰绰有余。要么,今天就在这儿练,我不管你什么借口,练不到编导和萧泽点头你就别想出出这个门。” “你” “你试试看我说的算不算” 陶乐钦一句话才说出半个字就被孔爵顶了回去。孔爵乌黑的眼神盯着他,背着光更显阴沉。陶乐钦定定地望着他,只觉得周身都被陌生的气场笼罩,压的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你自己选。” 孔爵最后只扔下这几个字,头也不回的摔门出去。 练功房的大门被重重关上又砰的一声弹开,陶乐钦盯着摇摆的门扇片刻,终于忍不住一脚狠狠踢在垫子上。他的自尊,还从没被人这般摔打碾碎在地上过。他恨自己不是那个先撂下狠话扬长而去的人。 可他不想那般幼稚。他很喜欢这部舞剧,也珍惜每一个舞台。既然接下了,就要负责到底。 “任何的人和事,不应该改变你对舞蹈的态度。” 当初因为所谓的“人情世故”对这部舞剧摇摆不定的时候,老师曾这样提醒过他。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逃”了,不才是印证了孔爵对他的不屑吗。 少年咬着牙沉默了半晌,终于挣扎地压下刀片般锋利的不甘。他就是要用实力打今日的孔爵一记耳光,偌大的燕京城又怎么样,就是没有一个人能替代他。 “师兄你看这” 萧泽三人一路走出排练楼,到了门口的花坛边,何家齐忍不住问萧泽拿意见。他从前也跟着秦卿老师练过,总觉得叫师兄比学长更亲切些。 “今天这个事,我代孔爵跟你俩道歉。不然,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明天九点半,我们照常集合。” “哎哎别,我们都很随意的。” 萧泽这般郑重的道歉,两个人反而觉得不至于,“反正我们曲子还有好多要改的,下午我们就去找编曲老师。” “也不能这么说。舞剧是你们的,演员们也好,各个职能的老师也好,本质上都是为舞剧服务。该有的魄力,还是得拿出来。” 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望着萧泽的目光透着十足的信服。萧泽被他们望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笑了,“说起来,这一届大一编导班的班主任,你们认识吗” ”陶乐钦他们班主任吗认识的。“ ”那等会你们先去问问看,陶乐钦这几天是不是请假了。” “嗯” “陶乐钦是拿过日本青少年大奖赛金奖的,也是你们钦点进来的,他的实力,就算再怎么不上心,一个多礼拜下来不至于这样。” 这么一说,张凡倒也觉得有道理,自己光顾着被孔学长发火吓得大气不敢出,一点都没往这边想。 萧泽接着说,“之前我学生说在机场看到个人像他,我当时没当回事儿,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问问吧,万一真有什么事儿呢。” 两人点点头表示明白,没多再耽搁,就先与萧泽告别了。 萧泽目送着他们离开,回身在花坛边的楼梯上坐了。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今天只有二十三四度,这会儿的微风难得凉爽。这些日子团里排练,帮两个孩子统筹新舞剧,晓希备赛再加上彦承备考,他像个陀螺天天转个不停,倒是难得有这么闲适的时候。还是拜孔爵所赐。 于是说曹操,曹操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泽扭过头,正看到孔爵急匆匆的从大门走出来。 孔爵在屋里表现的平静,心里的火却还是没消,这一路往出走正兀自生气,没想到差点撞上楼梯边坐着的萧泽。 “诶,你在这儿呢啊” 萧泽在自己身侧敲了敲,答非所问,“这么快就骂完了” 孔爵大喇喇地坐下,修长的腿直接迈到了三级楼梯下面。“骂他我都嫌浪费时间。” 这两个人,针锋相对起来像是结了八辈子的梁子。萧泽无奈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毕竟陶乐钦今天的表现,在他这里一样过不了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停更通知 镇魂里好吧我是镇魂女鬼有一句话,功德既生,纯善已死。 我很喜欢这一句,和我的情况有点类似,不太一样。但总归,强求来的东西索然无味了就。 和停更无关,但重要的事情说一下; 跃舞毕竟更了这么多年,抄袭和雷同的问题层出不穷。但因为圈子实在太小,只要不太过分的,我和萧萧跃舞一的另一位作者都得过且过了。 希望大家能知道,每一篇文章,每一字一句都是作者的心血。不要说十万二十万字,就是八十万字,不能说写过的文章都记得,但自己的句子哪怕是语气,一眼就能认出来。别存侥幸心理,不提,只是不想撕的难看罢了。 现在写这些文的朋友年纪都很小很小,也许也不是故意的。就希望以后写文的时候注意,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这件事发生。都已经发生了再过来跟我诚挚的道歉,真的,那既没有诚意,也没有意义。 一般轻度雷同的,可能真的是巧合,我基本就忽略。 比较明显雷同的,但就一两句,我可能会私下跟作者碰一下。改掉就好了 比较严重抄袭的,麻烦删文道歉。然后不要过来跟我卖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番外III往后余生 一、 王思煦从剧组出来的第一天,竟然出现在了公司。 “听说你们昨天闹得很晚,今天怎么不在家歇着。” 景颖看他才坐了一会儿就打了好几个哈欠,起身去给他做杯手冲。 “这不是,过来讨景姐的咖啡嘛。” 昨天杀青,剧组热热闹闹的聚了一回。一大伙儿人吃吃喝喝唱唱闹闹一直到凌晨。王思煦没睡直接搭了早班飞机,到家蒙头睡了一上午,下午就直接跑来公司了。 “我晚上约了小霄和白爷吃饭,说好了在公司等他们。” 小宵和白爷是公司和思煦差不多同期的艺人,这两年他们发展的都不错,遍地开花。虽然都忙,不过曾经窝在公司一起巴望着能红的情谊倒留存了下来,有机会就聚一聚。 “明后天让你在家休两天,后面通告都排满了,下半年就没得歇了。” 景颖是公司的皇牌经纪人,接过思煦的这两年,无论是接戏,接综艺还是代言,从没出过差错。景颖不仅眼光独到,心里也有算盘,虽然也有运气的成分在但王思煦闭关进组这几个月,他的综艺和电视剧接档播出,人不在,曝光却没断过,风头一时无两。 王思煦歪着下巴点点头,却忍不住小声抱怨,“说的好像上半年歇了似的。” 别说上半年,去年一整年,也没歇。景颖不说话埋头做咖啡,知道他也就是过过嘴瘾,这个圈子里的人,谁敢嫌自己太忙从前那些整日耗在公司闲的长毛的日子,他是再不敢想的。 “等会儿叫阿敬过来给你修修头发,太长了。你们小团体聚会,狗仔们乐得拍。” ”不用了,这样也挺好的。“ 王思煦拢起头发随手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本就比旁人立体的侧脸被映衬的更加英挺。 景颖回过身,不禁眼神一闪。她倒是第一次在思煦身上看到这种气质,脑子里想着跟造型总监沟通下想法。 ”景姐“ 公司新晋的演员阮柟柟从门外探进头来,”咦,小煦哥也在“ 王思煦从屋里挥挥手,”小柟新剧不错啊,我们剧组好多人都在追,说女二很出彩。“ 景颖把冲好的咖啡放到思煦面前,回头招招手让阮柟柟进来,”怎么了“ 小姑娘脸上写满了为难地挪进来,”景姐您真让我去参加那个跳舞节目啊,我恐怕不是那块料啊。“ 景颖没想到她是问这个,”没事,正常表现就行,我又没真指望你拿个舞王回来。“ ”哦“ 阮柟柟低声应了,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什么跳舞节目啊“ 和舞蹈有关的事情,王思煦总难免特别敏感。 ”卫视台新推的节目,让明星们去比赛舞蹈。我跟randy说了,帮她接了。“ ”这样啊,听上去挺有意思的去吧小柟。“ 小艺人自己也有经纪人,上什么节目接什么戏景颖通常是不管的。只是这个阮柟柟她挺喜欢,人虽然交给randy,她平时其实也上心。 ”randy跟你说为什么让你去了吗“ “说了。” “嗯。“ 景颖点点头,”那我就不多说了,自己好好想想,还想不明白,再来找我。“ “好” 大经纪人都说了这么多了,阮柟柟再不懂事也不能再说什么了。而且她其实也对跳舞挺感兴趣的,只是从小到大没怎么接触过,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总归心里有些没底,也怕表现的不好,遭观众的嫌弃。 ”别怕小柟。你素颜这么能打,没准到时候网友颁你一个最美素颜女神。” 王思煦嘬了口咖啡,细细品味着。景颖瞪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他的咖啡杯递到阮柟柟手里,“来,这事儿你小煦哥懂,让他帮你看看。这咖啡你给端着。” “嘿,好嘞。” 阮柟柟抿着笑接过咖啡,她就知道景姐还是疼她。 “行行行,我去。” 王思煦起身扶着小柟肩膀出去,忍不住回头给了景颖一个“厚此薄彼”的嘴型。 景颖笑着摇摇头,坐回办公桌前。这几年,王思煦的变化太大了。依稀记得他刚入公司那会儿,看过他几次,挺内向又不自信的一个孩子。可看看现在这外向风趣的样子,对记者,应对自如,对粉丝,幽默贴心。 其实改变性格去适应这个圈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思煦就是,变得太彻底了。有时景颖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原本就是这样的人,不然,要有多坚定才能把自己彻头彻尾地变成另一种人。 二、 ”喏,randy哥发给我的节目概念的简介。“ 阮柟柟把iad递给王思煦。”我听说是有中国舞,现代舞,国标和街舞四种舞蹈,每一种都会请几个优秀舞蹈演员和明星配对比赛。诶那你说为什么没有芭蕾啊。“ ”芭蕾太难上手了,我看上面说每支舞蹈只有48小时的排练时间,两天时间不可能把足尖立起来。“ ”倒也是。“ 阮柟柟想起来芭蕾舞演员都是踮着脚尖跳舞的,这个她确实不行。 王思煦翻到最后一页,没有过多的信息了。”知道会请哪些舞蹈演员来吗“ 思煦毕竟两大顶尖舞院都混过,要说中国舞这一块的,没准他还能认识。说起这个王思煦突然掏出手机,前几天在组里好像收到彦承一条微信,只不过临杀青那几天几乎是没日没夜的拍,他匆匆看了一眼,忘记回复了。 ”思思,戏拍的怎么样了,有个新闻跟你说。我们家晓希要上综艺节目了坏笑“ 两天前的聊天记录晾在屏幕上,王思煦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会这么巧吧。 思煦一个语音通话拨了过去。彦承没接到,但是很快就打了回来。”大明星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不好意思啊彦承,前几天一直连轴转,今天才出剧组。“ ”哎没事没事的,“ 钟彦承大喇喇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我就是开玩笑,怎么啦找我什么事,看到我跟你说的大新闻没有“ ”看到了,就是问你这个事儿。晓希哥要参加的那个,不会就是ste u n dance吧“ ”欸就是啊,你们圈里人果然消息灵通。“ 王思煦忍不住扶了扶额,果然就是这么巧啊。 ”我们公司有个艺人参加,我碰巧看到了。“ ”你不参加看看嘛“ 哪怕只是单纯地通过声音,王思煦也能想象得到彦承那一脸坏笑。”你不参加可就可惜了,最新小道消息,孔爵哥也答应去当评委兼导师。“ 王思煦的心咯噔一下,愣了半天没缓过神来,”怎么可能他不可能答应的。“ ”本来是的”,钟彦承叹了口气,“最开始节目组请了萧泽哥,不过他实在没时间,就去问孔爵哥,他没答应。不过后来好像又有人来问,孔爵哥说是欠老朋友的人情,没法拒绝。” 老朋友闫先生 王思邈沉默了几秒,想到老师的这一份人情是怎样欠下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彦承我先不跟你说了,你千万别跟老师说我问过这事儿。千万别说啊” 心中突然有了决断,王思邈挂了电话立刻奔景颖的办公室去了。 三、 两周之后,王思邈出现在了ste u n dance第一期的录制现场。作为节目的“热舞召唤官“ 他将不参与明星之间的竞赛,却会作为表演嘉宾,每期节目在一名导师的指导下,自己或者与舞蹈演员合作奉献一支作品给大家。 ”对不起啊,景姐,这两周你辛苦了。“ a休息室里的明星都还没到,房间里只有王思邈和景颖两个人。品着房间里的低气压,两周前的争执还历历在目。 ”景姐,小柟参加的那个节目,我也想去。“ 冲进景颖的办公室,第一句说的就是这个。 景颖狐疑地盯了他半晌,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却也懒得探究,只是把目光又挪回到电脑屏幕上,”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下半年的日程都安排满了。“ ”景姐“ ”节目组本来也没邀请你。“ 景颖劈了啪啦的开始打字,不知道这孩子脑子抽了什么风。 ”景姐,我是认真的。“ 王思邈走到景颖桌前,放低了语气,却更加固执。 ”我是跟你开玩笑吗“ 景颖倏地推开桌子,转椅朝身后滑了半米,”我刚刚那个话是只说给阮柟柟你没听见是吗“ ”你去干什么你是科班出身,去参加这种节目,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我说过多少遍,你现在的重心是锤炼演技,那么喜欢跳舞,当初干嘛还做演员“ 王思邈脸皮薄,只这一句,脸登时红的像要滴血,心里更是难受。他沉默了半晌,终于压下涌到喉间的情绪,低声说,”我知道公司对我的规划,但这个节目,我真的很想参加。真的,只此一次“ 年轻人的眼里写满了请求,方才那受伤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景颖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忍不住别过目光,放缓了语气。 ”思煦,这个圈子里的事,从来都是瞬息万变的。这两年来,咱们苦心经营,走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你不是表演出身,演技上本来就受到质疑。这时候去参加这个节目,好,观众们知道你跳舞好了,然后呢“ 王思邈咬着嘴角,没有作声。 景颖接着说,“我不妨跟你说,前几个月我遇到这个节目策划,他跟我提过要做个舞蹈节目,也曾想过邀请你去。不过他也担心你的水平比其他明星高太多,节目里很难给你定位。而且从名气和资源上,你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不应该去参加这么个节目。明白吗” 他明白。 可是他想给自己和老师之间,留下点什么。 “没关系。” 景颖站起身准备离开,从包里掏出个小保温罐给他。这几天密集地参加品牌活动,昨天连夜飞机赶回来又遇到天气不好,思煦从来没有过的在飞机上吐的七荤八素,下飞机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景颖起早给他煲了点甜粥。 “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这么个节目,思煦不仅要参加,还答应了每期三整天的排练加录制时间,即便是不要命的把其他行程压缩在一起,可不得不推掉的重要工作,又岂止是一个半个 四、 孔爵没有想到会在录制现场见到思思。 思思根本不应该来参加这个节目 可当那孩子远远站在一群明星中间目光却急急寻过来时,孔爵知道,他是故意的,甚至是刻意瞒着自己。 说不出的生气和无力在心头升起,孔爵错开目光,一眼都不再看他。 林晓希出现在将和明星合作的优秀舞蹈演员阵容里。他和王思邈久未见面,嘉宾们和明星们相互认识的环节,思思热络的与他拥抱,并介绍给大家是学生时期的学长。一众明星直说着他这样的颜值真该来娱乐圈发展,林晓希知道这些都是场面,只微笑应着。 王思邈又偷偷往老师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和其他导师一样挨个握手打招呼,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学生,今天也在这里。 “煦哥,怎么了” 阮柟柟不知什么时候挪过来,轻轻碰了碰他手臂。 “没事。” 王思邈回过神来,一弯浅笑又立刻挂在了嘴角。 节目开始录制。第一期的第一个环节应该是舞者和明星依次表演然后互选。不过因为是录播节目,舞者们的合作表演已经提前录好,这会儿艺人们只需看录像即可。 “你想好选谁了吗” 大家都齐齐坐在台下,趁着镜头没带到,王思邈低声问阮柟柟。 “我啊” 阮柟柟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坐在后排那个身影,“我原本想选ai老师,跳跳女团舞的可你那个学长,跳的好好看啊好有气质。” 噗王思邈忍不住偷笑。圈子里什么帅哥没见过啊,这个小柟怎么还能犯花痴。“那就选他吧,晓希哥人挺好的,我让他罩着你。” 阮柟柟撇撇嘴没有说话。马上要轮到艺人上台表演了,她有点紧张的搅着手指。 “来,请各位艺人移步到后台准备,思煦不用动。咱们二十分钟后开始第二阶段录制。” 随着现场导演安排,艺人们纷纷起身到后台。助理和造型师又趁机上来帮王思邈整理妆发,王思邈忍不住又朝老师的方向望去,却发现座位已经空了。他连忙四下扫了一圈,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朝洗手间走去。“诶小d我先去个厕所。” 王思邈顾不得招呼在脸上的刷子,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王思邈追到洗手间的时候孔爵刚好从里间出来,看到他,也只当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水池前,拧水,洗手。 “老师” 王思邈走近了两步。从早上打了照面到现在,老师一眼都没有正眼瞧过他。就是再生气,也总该消一点了吧。孔爵下意识的从镜中看了眼身后的隔间,好在空荡的洗手间只有他们师生二人。 王思邈大着胆子又上前两步,“老师。” 孔爵眼睛眨都没有眨一下,在水池里优哉地甩了两下手才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起开。” 王思邈喉结动了动,挪开了一小点。 孔爵伸手抽了两张纸,“你公司叫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孔爵点点头。他能想到的事情,人家公司能想不到吗。可思思还是来了,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来了就好好表现。” 孔爵潇洒地扔掉擦手纸抬脚就要走,王思邈一把抓住他胳膊,心里难受的不行。他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师要对他这么冷漠。“我的第一支舞,选了您做导师。” “王思邈。” 孔爵陡然甩开他,“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得来的太容易了” 王思邈一怔,吓得瞪了眼睛。记忆中,老师这样跟他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仅有的几次都在自己进入娱乐圈之后 他不禁苦笑了下,目光直直望向孔爵身侧的地上,“十二期节目,四个舞种。不管怎么选,都一定会选到您的。” “是,“ 他又笑着说,”这个节目根本就没有发过我。是我知道了老师也在,才厚着脸皮一定要参加的。我就是想给自己和您之间留下点什么。” 王思邈抬眼去看孔爵,老师的眉头紧皱,看向他的目光复杂又深沉。王思邈不知道自己眼眶里已经蓄了泪。 “今天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可是这么多年,我看到晓希哥、彦承、陶乐钦,他们都能跟您一起跳舞,一起站在舞台上,我就很羡慕。我就是想像从前一样,您教我跳,带着我练,帮我打磨一支作品。让我能以一个舞者的身份,带着您的作品站在台上。也许错过这次,就再没有这样机会了。” 思思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三两句话,就能在他自诩强大的心上戳好几个透明窟窿。孔爵深深压下一口气,想帮他抹掉眼角的泪,可抬手,终究只是抽了张纸递给他。 王思邈有些懵的接回来,按在脸上,才发现眼睛已经湿了。他不禁笑了,入行这么多年,最苦的时候,他也没流过眼泪。因为眼泪,不顶用。 “思思”孔爵长舒一口气,不见了方才的火气,“有些话,我们说过很多遍了。你想要什么,老师都可以陪你一起做,一起闯。只是我希望你记得,过去就是过去,发生了、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你未来的日子还很长,我不希望” 话到嘴边,孔爵终究阖起眼,没有说出口。 一个人掩藏的再好,眼睛,藏不住东西。他的人生到此已经没什么遗憾,他辉煌过,放浪过,没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可思思不一样,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能让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毁了他。 “老师您说的对。” 王思邈擦干眼泪,冲孔爵展开个年少时才有的笑容,“过去就是过去,发生了,就过去了。可发生了,也抹不掉了,藏也藏不住。我曾经是个舞蹈艺考生,有个舞蹈老师,再正常不过了,我不怕让人知道。我知道您担心什么” 王思邈想到前些年自己放假就往老师那儿跑,赚了钱就买东西往那儿寄。老师最后几乎拿出老死不相往来的威胁,自己才同意。那时,他还心寒了好一阵子。可现在,他都懂了。 “我曾听人说,爱她他,使我更清醒。这话,我现在懂了。事业和感情,我都不想放弃,所以我会更加小心,更加理智,两样,都好好保护着。” “老师”,冒着随时有人推门而入的风险,王思邈飞快地给了孔爵一个拥抱,“您很多地方都比我强,可这一回,我比您勇敢。” 古龙水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又潇洒的倏然离去。孔爵望着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不禁笑了。回去了,他要好好跟萧泽说一说,这前浪还没过去,后浪们,就等不及要把他拍在沙滩上了。 五、 “你从前有什么舞蹈基础吗” 艺人和明星配对完成,就要开始准备排练第一支舞蹈。阮柟柟不出所料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林晓希,林晓希也因为王思邈的拜托,直接选了阮柟柟。两人在排练室集合,林晓希为了彼此熟悉,先问了这个。 “没有诶” 阮柟柟有些为难地抿着嘴,生怕林晓希因为这个嫌弃她。虽然明星身上都是自带光环,她也算是新一代小花中条件不错的,可这个专业舞者身上就是有一种,特别耀眼的气质,让人有点自惭形秽的气质。 “但是我经常练瑜伽,我会劈叉有用吗” 林晓希不禁笑了,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有用。肢体活动范围大,身体能说话的方式就更多。“ ”嗯,“ 阮柟柟点点头,优秀的人,总能给人特别安心的感觉。 ”你们俩这拍下来,后期全给你们洒满粉红泡泡。“ 房间另一侧,正在自己热身的王思邈忍不住逗他们。方才被拉去采访,回来才知道阮柟柟他们那个屋空调坏了,一时腾不出别的排练室来,正好他的房间大,和阮柟柟又是同公司,就问他能不能用一间。既然是自家师妹,王思邈自然不能拒绝。可想着等会儿老师来了,要在他们面前排练,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在小柟面前,是怕丢脸,在晓希哥面前他是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现在已经业余成什么样子了。 经同门师哥这一提醒,阮柟柟也反应过来,这屋子里站着好几个摄像大哥还摆着好几个ro。景姐说过,360度的监视下,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该是计算好的。 林晓希倒不介意那个,他本就不是艺人,这些年下来性格也有些随萧泽,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只是他也发觉,思思这些年,的确变得太多了。从前偶尔从彦承那儿听说,就觉得他和当年附中那个小自己一年的学弟很不一样了。如今看到工作状态中的他,的确是开朗圆滑的像变了一个人。 ”阮“ ”啊你叫我小柟就行,煦哥也这么叫。“ ”嗯好,“ 林晓希改口叫小柟,随手指着王思邈的方向,”你师哥的热身动作都很实用,咱们先跟着他做,把身体热起来。“ 莫名被cue到的王思邈忍不住后背一紧,只得往房间中央蹭了蹭,带着小柟一起做,心里却不停的祈祷他们房间的空调赶紧修好。 谢天谢地,热身之后晓希哥就开始帮小柟排舞蹈,王思邈得以自己在角落踏踏实实的练习。他拿出从前上学时跳过的作品来练,一点点找感觉。这么多年不练,功大不如从前。开始几遍,他跳的很吃力。后来不得不把原作改的简单一些,才磕磕绊绊的跳了下来。 等到小柟休息的功夫,这一支舞已经挺成样子的,小姑娘盘腿坐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感叹,”小煦哥好棒啊。“ 王思邈尴尬地笑笑,忍不住把林晓希叫到旁边,低声问,”晓希哥,你看这看得过眼吗“ 林晓希想了想,偏头问他,”听实话“ 王思邈点点头。 ”那儿一会儿孔爵哥来了,别跳这个。脚底下太不利索了,他那个脾气,看了要生气。“ 王思邈牙齿摩挲着嘴唇,轻轻嗯了一声。其实不用晓希哥说,这么多年没好好练过,他一抬腿就觉得整个人都发沉,蹦都蹦不起来。 “别瞎想“,林晓希看他脸色不好,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你不能这么比,我和彦承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跳不好,说不过去。于你,它现在就是个爱好,尽力就好,别钻牛角尖。“ ”嗯,“ 王思邈揽过晓希的肩头和他轻轻抱了下,”谢谢。小柟就交给你了,带着她多闯几期啊。“ 六、 舞蹈排练的间隙,阮柟柟坐在地上休息。她平时少有这么大的运动量,才跳了一会儿,就有点应付不过来。房间的另一侧,煦哥好像从进来就没歇过。这会儿,他正在凳子上劈叉。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人在凳子上劈叉。 “林老师” 她忍不住悄悄叫林晓希, “小煦哥他这样,会不会受伤啊,我看他,很疼的样子。” 林晓希抬头朝那边望了一眼,笑了。“没事儿,你煦哥是科班出身,我们小时候,都是这么练过来的。” 阮柟柟撇撇嘴,没再说什么。那个孔爵老师,看上去挺凶的,煦哥累的一身都是汗,他也没说让人歇一歇。这会儿还把人架在两个凳子上,看着就疼。她在平地上下叉,还疼呢。 “柟柟,那边空调修好了。“ 小助理上前跟阮柟柟说。 “哦好啊,我们赶快回去。” 想来自己在这里,旭哥没准面子上过不去。她连忙起身拉了林晓希从后门出去了。 房间里的人呼呼啦啦走了大半,王思邈咬着嘴唇,暗暗松了一口气。 “再松点“,孔爵从旁站着,皱着眉提醒他。“你要练就快点下,不练就起来排舞。一共四十八小时,咱们没时间浪费在这个上。” 明知道软开不是一时半刻能练出来的,这小子却硬是舍不得扔掉原来的动作。那是学生时期参赛的作品,他现在几斤几两,哪能跳的出来。可这孩子就是犯倔,孔爵拗不过他又不好当着大家面发作,只得由着他去,也顺便让他吃点苦头。 王思邈双手撑着膝盖,眉眼紧紧锁在一起,冷汗顺着鬓角止不住的往下落。好久没这么耗腿,腿根的韧带撕裂一样的疼,可偏偏那么多“短炮”架着,他拼了命的“表情管理”也仅只能让面目不那么狰狞而已。 “现在说不了你了是不是。” 孔爵轻叹了一声,走上前来。王思邈吓的心里一抖,人差点就从凳子上栽下去。 孔爵弯腰揽住他,另一只手扶在他后腿腿根上,轻轻按了下去。 “嗯” 老师的身影遮在身前,王思邈一把拽住他衣摆,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将脸埋在了他肩头。他知道,老师是看他忍的难捱,故意帮他隔开摄像。 僵硬的筋骨像是少了机油的门页一样”吱嘎吱嘎“的一点点延展开,他能感觉出来,老师根本没怎么使劲儿。可不知道是太久没练还是这些年真的被惯坏了,他疼得几乎牙关打震,冷汗一波一波的往上涌。“老师” 额头抵着老师的肩头,王思邈在只有师徒俩能听得见的小空间里,嗫嚅了一声,”轻点“。 老大不小的人了,突然学会练功的时候撒娇了,是出息了还是越活越回去了 孔爵不禁牵起嘴角,自己下手不知比从前轻了多少,这小子却在他怀里疼的止不住发颤。孔爵紧了紧握着他胳膊的手臂,故意逗他,“硬要来参加节目的是你,非要把从前参赛的作品拿出来跳的是你,要压腿现在又不肯下功夫的也是你。你说说,你哪一件事儿肯听我的了,嗯” 老师轻笑着的气息吹在耳边,王思邈被说的无地自容,只能咬着嘴唇尽力放松自己,握着老师胳膊的手,不禁越攥越紧。 “行了,起来吧。真要是伤了,什么都不用跳了。” 孔爵松开手站起身来。王思邈借着他的手从凳子上下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思煦你“ 顾小源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声。王思邈借着刘海的遮挡用力给她使了个眼色,“没事儿,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踢完腿就歇。” 顾小源不再多说什么,只看着思思自己颤巍巍地走到把干旁踢腿。孔爵只当他是腿疼,没有多想。这孩子现在的体力确实让人着急,才练了个把儿小时小脸儿就白了。 可眼看着把干上的人越踢脸色越差,孔爵渐渐收起眉头,不免心疼。他们艺人的生活,忙又不规律。之前听他自己说,剧组忙起来的时候,好几天才能睡上十几个小时,跑通告的时候,更是几乎每天都要赶飞机。这么想着,孔爵又不禁怪自己对这孩子太苛责了。 “行了,别踢了,过来歇会儿。” 孔爵喊他下来,思思应了一声,朝他望过来的眼神有点迷离。 “思思” 孔爵觉着不对,连忙上前扶他。思思一把拨开他的手,突然转头靠着把干,不停的干呕起来。 “思思” 思思干呕了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人挂在把干上站都站不住。孔爵看他不吐了连忙扶着他躺下,顾小源眼疾手快提前在地上给他铺了两层垫子。 “怎么样” 孔爵抹开他湿漉漉的刘海,额头上冰凉凉的一片。 “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了。” 王思邈侧过身,费力扯出个笑容,整个人却紧紧蜷成一团,手攥成拳头死死顶着胃。 “胃疼” 这么多年来,思思都没得过什么大病,孔爵从没见过他难受成这个样子,心里越发焦急。王思邈不禁闭上眼,恍惚中尽全力稳着声线,“我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歇一会儿就好了。 ” 。“他这几天活动特别赶,昨天连夜的飞机回来,又晕机吐了好久。下飞机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一旁的顾小源看的心里越发难受,直接跟孔爵说了实情 “胡闹硬挺着就挺成这样“ 孔爵生气,气思思这孩子硬瞒着不说,也气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拉着他练了这么久。 “小源,麻烦你给他接杯温水,放点糖。“ 顾小源点点头起身去弄。这一会儿,节目导演和工作人员听到消息都急忙赶过来了。这才第一天录制就倒了一个,他们也吓的够呛。 “没事儿的,是我昨晚没睡好,人有点虚,别担心。” 王思邈不愿意给节目组惹麻烦,强撑着坐起来。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还闪着星星,他只能装着没事一个劲儿的安慰导演。“真没事儿,你们放心吧,我要是一会儿还不好,再去医院也来得及。“ 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孔爵有心说你们真的担心就赶紧起开让他躺下休息。可理智上,他还是渐渐退出“包围圈”把扶着王思邈的位置让给了打水回来的顾小源。 “要不大家先散了,咱让他躺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了。” 顾小源把吸管凑到思煦嘴边,顺便让众人先都散开一点。搞这么大阵仗,明天上新闻就不好说了。 还算有个明白事儿的。孔爵站在圈外,看着顾小源经验老道地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总算松下一口气。 “孔老师,跟你说两句” 导演也从“包围圈”中退出来,拉了孔爵到一旁说话。他不张嘴,孔爵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孔老师啊,我知道您是严师,以前教过思煦,心里有数。不过咱们这个节目,还是有些许不一样的,思煦现在是艺人,这个分寸,您得重新拿捏一下。” 导演说话很客气,却也句句都在点子上。孔爵没说什么,只点点头算是答应。 王思邈靠在墙边,这边配合着随行医生检查,眼神却不自觉地朝旁边看去。眼看着导演去找老师说话,他恨不得立刻蹦起来去拦下来。这根本就不关老师的事 更何况,他从认识老师那天起,他在自己眼里就是个因为强大所以能“我行我素”的人。专业过硬,为人妥帖,所以他说什么做什么从不受他人的指点。可就是这样的老师,现在要为了他受别人的数落。他一想到工作人员这会儿心里会怎么埋怨老师,就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巴掌,他不能让老师,替自己受委屈。 “小源姐。” 他偏过头,因为刚才一阵干呕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看向顾小源。顾小源自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忍不住叹了口气,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喏,自己拿着。“ 王思邈接过水杯,嘴角翘起个放心的笑容。 顾小源陪在思煦身边这么多年,说是助理,可很多事情很能独当一面。孔爵不知道她跟节目组说了些什么,总之事情的结果最终就是敬业的思煦连夜赶来录制节目,又因为在舞蹈上对自己严格要求认真练习而体力不支晕倒在现场。 节目热度,人设,都有了。 皆大欢喜。 尾、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当初公司上下都没怎么看好的节目才播出第一期,就在网上炸开了锅。 阮柟柟如景颖预想的一样,扎着丸子头露着马甲线练舞的视频不知道圈了多少粉。和林晓希温柔缱绻的一舞也让人眼前一亮。 而思煦呢仅仅一个晚上,微博热搜榜上前三的话题都与他承包了。 ”天呢思煦哥哥好帅啊 一直知道他是舞蹈生出身,没想到跳的这么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我要为思煦疯狂打ca“ 超话主页清一水的都是”失语式“追星的迷妹。这倒也不怪他们,人人都知道王思煦是军艺舞蹈系出来的,可他入行后只在公众面前跳过一次,还仅只是在节目上意思意思。粉丝们挖门盗洞地想翻学生时期的视频,也都少得可怜。想看王思煦认认真真的跳一次舞,几乎成了所有粉丝的”意难平“。 如今这份”意难平“,终于被平上了。 与思煦一起上热搜的,还有孔爵。更准确的说,是”绝妙c”。是,才华横溢的粉丝,把思煦出道前的名字和孔爵连在一起,绝妙c应运而生。 “天呐,小哥哥的老师好凶啊,小哥哥都那么累了。” “不会啊,我觉得老师其实很温柔呢。一定知道思煦害羞怕镜头,才帮他挡的。” “啊啊啊好心痛,小哥哥这样压腿真的不会受伤吗,老师太严厉了。” “舞蹈生路过表示我们都这么练。控制好力度不会受伤,但是很疼“ “” “” 景颖坐在自家办公桌前一页页地翻着微博,面上看不出喜怒。夜已经深了,她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而后不禁用指节揉了揉额头。半晌,她拿起手机给思煦发了个微信,”刚刚节目播出不错,今天记得发微博。“ 晚上十一点半,洗好澡的孔爵终于得以躺到床上。晚上思思叫了晓希和彦承过来,几个人看电视又点烧烤,闹到十点多。孔爵送走了他们又收拾了一通,这一会儿才闲下来。他随手抄起床头的iad,熟悉的找到最后一页的微博a 一闪而出的首页上,清一水儿的都是思思的微博,最新一条,发自半个小时之前。 ”今晚在老师家蹭饭顺便一起看播出。听说里面有个人很凶,你们怕吗“ 配图是一张搞怪的自拍和两张节目中排练的照片。孔爵点开其中一张,黑白的色调下,思思腾跃在空中,发丝也随之飞扬。 孔爵看了很久。 他想到很久很久以前,那个被阳光笼罩的午后,那个才到自己腰际的小孩儿,恬然睡在练功房的地上。那时的他,拨着少年的额前的碎发,轻声的说, ”很期待看你,飞起来的那一天呢。“ 希望他的一切担忧,都是多余。 番外之番外 周六晚上,林晓希刚一踏出浴室,就被彦承长腿一晃,一个”腿咚“卡在了墙边。 彦承一手架着自己膝盖,一手撑着墙面,眼神里满是威胁,“林老师,我也会劈叉,有用吗” 林晓希盯了他半晌,终于偏过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呿” ”有用“ 下一秒,骤然低沉的声音像是带了魔力,彦承一晃神,只觉得脚下一空,被人连人带腿的抱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我” “别动” 彦承被摔的眼花缭乱,人还没来得及撑起来,身侧的床突然陷下去。一个黑影骤然罩下来,将他又扑回了床上。 “我问你,这节目谁非让我去的。” 林晓希跪撑在他身上,反手握着彦承的小腿压在他耳边。 是,他钟彦承这个“腿咚”的姿势从墙边到床上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钟彦承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眼前人半长的头发垂下来,将脸遮的晦暗不明他不自觉的有点紧张。 “是,是我让你去的。我可没让你勾搭小姑娘。” “嘴硬,得罚。” 眼前人的声音越发低沉沙哑,嘴角似是牵起一丝坏笑,整个人猛的压了下来。 彦承一下子闭上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要闯祸了 这一日午后,”两大首席在排练楼门前的台阶上晒了快半个小时的太阳“ 险些成为了首都歌舞团的一景。直到萧泽口袋里的手机没完没了的震动起来,两人才不得不从”提前体验敬老院生活“的闲适中回过神来。 ”喂“ 萧泽看到屏幕上何家齐几个字,直接就接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萧泽听筒放太大声,还是自己耳朵太灵,孔爵懒洋洋地撑着手肘靠在台阶上,二人的对话却一字不落的落在耳朵里。 ”师兄,小凡给陶乐钦他们班主任打电话了。真让你说着了,他这礼拜确实请假,好像是母亲生病了。我又去他们寝室转悠了一圈,他室友说他今天上午才回来,我看行李还在桌子上呢。“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俩了。“ ”应该的。那师兄你忙吧,咱明儿见。哦对就是那个既然是误会,您劝劝孔师兄哈“ 萧泽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孔爵,笑了,”行,放心吧。明儿见。“ ”都听见了“ 挂断电话,萧泽偏过头用腿撞了撞他。孔爵冷哼一声,脸上仍不见放晴。 ”那能说明什么既然知道要请假有可能影响排练,为什么不提前沟通。就算今天没有临时改变计划,他觉得自己两天就能练好了 这些都不算,怎么就他的性子那么傲那么别扭。自己该练的没练好,别人还没说什么,他先把难听的话都说尽了。今天要不是我拦着,是不是又连着张凡跟何家齐一起损了“ “你拦着” 孔爵被噎的一顿,不禁瞪了他一眼,“那都是轻的就是惯的,这要是我学生,结实揍一顿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行了消消气吧。” 孔爵说的其实都在理,陶乐钦今天这些作为,萧泽自己也不是不生气。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这孩子个性太强,不是一时半刻也不是谁能轻易改变的。 “你坐着吧,我上去看看。” 萧泽说着就要起身,孔爵眉头一立,一把拽住他胳膊。“看什么看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好脾气了哄承儿一个还不够” 萧泽虽然待人温和,在舞蹈上,可是从不姑息。 “哎” 萧泽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真气糊涂了今天这要是思思,晓希,哪怕是彦承,你怎么罚怎么骂我都不管。” 再多的话萧泽没有说。孔爵有些气闷地白了他一眼,甩开了手。他自然明白,陶乐钦毕竟不是自家学生,他们有资格提点,没义务教训。这个舞剧不是他的,也不是萧泽的。只要一天还定着有陶乐钦的角色,他们就得保证排练正常进行。 孔爵有些心烦地站起身,“我去文导那儿练,你好了就过来” 孔爵甩手走回排练楼的背影仿佛还带着烦躁的小火苗,萧泽在原地看了片刻,不觉失笑。他和孔爵识于少年时,这些年来孔爵虽然惯常是潇洒不羁的脾性,却始终能让人隐隐感受到因为年长几岁而带来的可靠和威严。可今天,萧泽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周身的“小火苗”都透着孩子气。 门口响起均匀的三下敲门声,陶乐钦迟疑了一下,说了声“请进”。孔爵是不会敲门的。 “萧学长” 门应声而开,来人是萧泽。陶乐钦突然想起方才孔爵的话,不禁愣了一下,他才练了半个小时还不到。 “叫学长就行,不用太客气。“ 萧泽换了鞋进来,陶乐钦默默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换上了一贯的扑克脸。他与萧泽接触不多,在此之前唯一一次见面还是高考后给林晓希庆功那次。萧泽与人们形容的一样,优雅,温和,言谈举止都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可那亲切的外表下,却又始终透露着令人不愿冒犯的气场。 “刚刚排练有几个小地方,我跟你说说。” 陶乐钦一愣,没想到萧泽先说的是这个。 “哦好” 他后撤了两步,“那我从头开始跳” 这一遍,陶乐钦跳的又不一样。方才被他扔掉的好几处组合,都捡了回来,虽然磕磕绊绊,倒也是坚持做完了。还有几处,同方才排练时一样,按他自己的心意跳的。 萧泽没有多说,只是把早些时候记在心里的几个地方给他提了提,陶乐钦也算都信服。末了,才又提醒他,“明天排练,还是先跟着原排。有什么想法,大家可以一起拿出来讨论,这也是对编导工作的尊重。” 陶乐钦知道自己不占理,有些不自在地与萧泽错开眼神,极轻的应了一声。 他不是胡来的人,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多半也是会按照张凡发来的资料练习。只是才刚刚回来就临时被通知排练,他又不想把请假的事情拿出来说,匆忙之下只能把还没来得及练好的动作换掉。于是总归不改都改了,便索性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都加了进去。再后来,跟孔爵杠到了那个地步,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萧泽没有在陶乐钦那儿呆很久,帮着他看了几个关键地方便回文导那边找孔爵排练了。 他和孔爵认识十几年,说起来还真是第一次合排舞剧。都是一跳起舞眼里就没有别的的人,又赶上今天孩子们不用他们照应,两个人全情投入,直接练到了晚饭时间。这样好像仍不尽兴,孔爵叫了外卖,俩人潦草的吃了一顿,又埋头起来练,就这么一直跳到了快十点。 直到终于都累了,这会儿才各自瘫坐在地上,汗都顺着下巴止不住的往下滴。孔爵抹了把脸,将额前汗湿的碎发都捋了上去,不禁撑起胳膊调笑一旁同样大喘气的萧泽。“哎,年轻就是不一样啊。” 回国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跳的这般酣畅淋漓,有时候一晃神儿,就觉得好像还是自己在从前舞校里念书的日子。 萧泽笑着斜了他一眼,“你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啊。” 这个孔大少,排练完还嫌不够累,非拉着他比跳。萧泽也来了兴致,跟他对拉了十几个横飞燕,终于还是自己先落了拍,输了。 “那不然你说呢。小时候那会儿在舞院,都是卯着劲儿练,怎么狠怎么练,天天惦记着涨功。现在好了,蹦多了怕闪着腰,跳多了怕抻着腿,真是“ 萧泽跟着点点头,“嗯,练多了怕劳损旧伤,练少了怕留不住状态。说白了,就是想尽力延长艺术寿命。李老师四十岁还能在上台跳二十岁时候的作品,咱们得向前辈看齐。路还长着呢,现在就开始伤春悲秋,太早了。” “那我这算算至少还得十年,那可算了,太艰苦了。” 孔爵歇够了站起身,脱了舞鞋随手一折塞到裤兜里,“这传承的重任就交给你吧。” 萧泽借着他伸过来的手也站起身,”我看你就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刚才那能蹿上房的弹跳,可不像你自己说的那么没出息。“ “还蹿上房我是猴啊” 两个人相伴着走出练功房一起朝停车场走去。半路上孔爵一摸裤兜才想起来手机没了,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忘在下午那间大排练厅了。 “我手机落排练厅了。你先回家吧,我自己回去拿。” “没事儿,一起吧,不差这一会儿。“ 萧泽陪他一起回去,两人才走到走廊口,就看见排练厅亮着灯,门还关着。 这个点萧泽和孔爵对视了一眼,先两步顺着门玻璃往里望进去,果然,陶乐钦还在里面练。孔爵光看他表情也猜到是谁,便直接上前,敲门。 ”孔萧学长。“ 陶乐钦拉开门,显然也是一脸诧异。他倒没真傻到以为这个点俩人是来检查他进度的,可这个时间,他们 ”我手机落在架子上了,过来拿一下。“ 孔爵照例是挂上一张雷公脸。陶乐钦没说什么,只是稍微侧下身让他进来。孔爵快步走进去,门口只剩下萧泽和陶乐钦。萧泽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半了,”舞团的排练楼十一点关门,别误了时间。你们宿舍,这会儿也已经锁门了吧,宿管没查寝吗“ 陶乐钦练了一头一脸的汗,听了这话,也才反应过来。飞快的回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早过了宵禁了他练得忘了时间了。 ”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跟宿管老师说一声。” 孔爵拿了手机出来,正听到萧泽说这个,不明所以地皱起眉。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 陶乐钦连忙拒绝。反正宿管老师不可能真的不让他进去,虽然明天找班主任是肯定的了。 萧泽点点头,没有强求,嘱咐了他早点回去,以后还是注意时间。 “哦,对了”,萧泽又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你还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吧。这次舞剧人手多少有些不够,我帮张凡他们做些统筹工作。以后排练时间上有什么问题,联系不到他们也可以随时找我。” 房间角落里垫子上的电话震了起来,陶乐钦回头望了一眼,知道是萧泽打的,也知道自己请假的事他看来已经知道了。“嗯,谢谢。” 他轻声应了,眼角却貌似“不经意”地瞥向孔爵。余光里,孔爵斜倚在门口,双手在屏幕上不断飞舞着,好像全副精神都在手机上,好像两人交谈了些什么全然都与他无关。 第二天一早,昨天疯狂练了八小时的陶乐钦终于拿出了“看得过眼”的状态;孔爵也毕竟不是小孩子,只要态度端正,他不会偏要与他过不去,排练总算得以顺利的继续下去。 林晓希这边,经历了将近三周的挣扎和磨合也渐渐步入佳境。大小两支作品,加一个技术技巧展示,每天的任务,无非是不停地改,不停地练。 又到了周末,林暮青邀请萧泽和文筱到家里聚餐。目的自然是想郑重地感谢这几年他们对晓希的照顾。彦承占着“客人家属”和“主人死党”的双重身份应约出席,倒是钟彦霖觉得身份不合适,没有一起过去。 晚餐是实实在在的“家宴”,都是些家常菜。林暮青知道他们吃的清淡,便又从外面定了些新鲜海鲜,简单地做了。这餐饭倒不如彦承想象的那般拘谨开席的时候,晓希爸爸简短却郑重地表示了感谢,除此之外,大家聊天颇为随性,南辕北辙的,倒像是多年的好友。 席间还发生了件“大事”,就是文导把“干亲”的事情跟晓希爸爸重说了一次。北方认干亲不如南方那般正式,当时有了这个决定,她只能找到晓希奶奶,便跟她老人家说了。如今晓希爸爸回来,她总归还要好好再问一次。 光是这些年对儿子的培养和照顾,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林暮青欣然同意,饭后还特意让晓希好好敬了杯茶。然后让大家都大跌眼镜的就是,文导还真从身后掏出来个厚厚的红包。林晓希一看到瞬间头都大了,这怎么能收。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都是文艺界能留的下姓名的人,也不能免俗的推搡起来。结果自然是文导仗着干妈兼老师的身份硬让晓希收下了。这厚厚的一叠,让浑身上下也没个兜的晓希实在是没处放,只得随手塞在身后的凳子上。 彦承的眼神,追着他别别扭扭藏在身后的手,满脸都是看好戏的坏笑。 “怎么着,分你一半” 晓希抬眼看到他的表情,不禁逗他。 “谁要你那红包”,彦承翻了个白眼,“林叔叔做的提拉米苏再分我一半。” 晓希知道彦承说的是自己碟子里那块,可大人们都在,他们也不敢太放肆,只得起身去厨房又切了一块回来。 这一晚上,彦承简直是过年了。见到了一周未曾见到的晓希,尝到了林爸爸的好手艺,还名正言顺的跳过了晚功。于是幸福到头的钟小少爷,咬着勺子又动起了脑筋。“萧泽哥,我跟晓希想去看电影。” 萧泽眉间微微一皱。承儿自小在萧家长大,后来又看在彦霖的眼皮子底下,可从来没人教他这么没礼貌的事。 “学长”,晓希也没想到彦承突然来这么一出,只是看着学长脸色不善,便连忙出来打圆场。“是我想去的,这个电影我们俩等很久了,今天最后一天,明天就下架了。” “这看完都几点了” 萧泽看了看墙上的钟,语气里却松动了些。彦承一瞧有戏,立马抓准了机会,“我们现在就去,不会太晚的。反正一会儿你去送文导,我自己回家可以的。” “萧老师”,林暮青看着彦承这孩子挺喜欢,何况他们大人聊天,拽着孩子们陪着也没意思。 “让他们去吧,看完让晓希送他回去。” “那不然这样”,萧泽想了想,“您不介意的话,他们看完电影,就让晓希一起去我那儿住。正好明天他老师有事,叫我帮着带一天,也省得他明早再跑一趟了。” “也行。就是又要麻烦你了。”林暮青知道之前晓希集训在萧泽家住过几个月,便也没过多拒绝。 彦承一看这事儿就这么成了,喜不自胜地扬起眉毛。好在萧泽刚才那几眼没白瞪他,他忍着飞奔出门的心情老老实实地跟晓希爸爸和文导告别,才努力压着步子“逃”出门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打架了诶 电影快十一点才结束,彦承和晓希为了彩蛋一直等到最后。出来的时候,这一场的观众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商场都已经关门,他们顺着步行街到路口去打车,街上的人流比来的时候少了许多。 彦承还有些沉浸在电影中这一部他念了很久,一直不敢上网怕被剧透。本来以为看不到了,好在在下映前的最后一天赶上了。 “giese不死就好了,我还挺喜欢她的,而且她和han才刚成。” 彦承有些遗憾地叹着气,giese金发又高挑,从头到脚透着股飒爽的劲儿,可惜后面看不到了。 “嗯,我也挺喜欢她的。” 林晓希轻声应着。他缓着步子与彦承稍错开半个身位,这么从斜旁默默看着他。路灯下,认真回忆剧情的少年的神色,生动又飞扬。说不出的情愫,在心底晕开成一片。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吧 相识到现在,他们的日子里都是学习、练功,像平常小情侣般单独出来,好像从来没有过。 “诶,你听我说没有” 彦承讲了半天,听着旁边没了声音,侧过头,这家伙正直直望着自己。他不禁摸了摸脸,“看啥呢” 林晓希也不知道嘴上怎么突然没了把门的,笑着逗他,“看你好看。” 彦承不禁停住了脚,晓希每次逗他时,嘴角都歪歪地牵起,带着些狡黠的意味。此时此刻的他站在树下,路灯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洒下一片斑驳。彦承心中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 “你唔” 眼前的光线,忽然暗下又转明。林晓希怔了片刻,唇上留下别样的感觉。而眼前方才还”胆大妄为“的人,这会儿,脸也红成一片。 ”欸 你看 前面那树下是不是小情侣儿。“ 不知打哪儿陡然岔出这一句,轻佻的语气里带着些醉意。两个孩子不防有人,给吓得一机灵。朝着声音望过去,才看见是几个人拎着易拉罐,勾肩搭背地朝这边走着。林晓希有些防备的拽住彦承手腕,把他往身后带了带。 陌生的街口,两个半大小子拖着沉重的脚步奔来,终于体力不支而停下,靠着邮筒不停喘着粗气。 “歇一会儿吧,应该没事了。” 架打到一半遇到夜晚巡逻的片警,晓希顾不得许多拉起彦承就跑。虽说这种时候可以寻求警察保护,可这种时候,他也不想因为夜晚斗殴被带回派出所。 ”没事吧“ 终于倒过口气的晓希将彦承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脸上似是有些红肿,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大清。 ”没事“ 跑的太急,嗓子干的冒烟,彦承弓着腰,一个劲儿地想干呕。”我没事,你嘶“ 刚抬起手,小指猛地一抽,他不禁一哆嗦。 晓希心里一紧,连忙把他拉到路灯下。右手四个骨节都红着,尤其小指指根的地方似是微微肿了起来。 ”你试试看能不能动“ 彦承颤着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眉头不禁锁得更紧了,”能,没事儿。“ 晓希的心放下一半,拉起彦承就去路边打车。 ”去医院。“ ”哎不行不行。“ 彦承缩着胳膊往后退,”不能去医院,会被我哥和萧泽哥知道的。“ 林晓希看他挂了一脸的彩,不禁拧起眉头,”不去这也不是能瞒住的事儿。“ ”瞒不住也得瞒。“ 彦承咽了下口水,当街和小混混打架的事儿,想想就够出格的了,他不敢想哥知道了会怎么样。 ”先去医院。“ 晓希不理他的“鸵鸟”精神,拉着他就往路边走。彦承正要再躲,忽然眼睛一闪,一把把晓希拽了过来。”你等下。“ 方才忙着逃跑,晓希又有刘海遮着,他几乎没注意,被啤酒罐砸的那一下,晓希额角直接破了个口子,血迹从额头到鬓角凝成一条印子。 ”去医院。“ 这次两人调换了角色,彦承挥手拦下一辆空车,拽着晓希直接就上了车。 十字路口。红绿灯由红变绿,排在首位的黑色suv倏地冲了出去,陡然拔高的引擎声引得午夜零星的路人纷纷侧目。 萧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推背感”晃了一下,不禁拍了拍他臂弯。“别急。晓希是稳当孩子。他说没大事儿就不能有假。” 钟彦霖点点头,长出了口气,踩在油门上的脚稍稍松了些力道。 晚上从林老师家回来,想着两个孩子去看电影,他们也有了兴致。便在客厅放了个老片子,一边看着一边等晓希和承儿。谁想看着时间差不多,人没回来,却等到了晓希的电话。说是与路人发生了些摩擦,受了点小伤,不严重,但还是准备去医院看看。 什么样的路人,什么样的摩擦,会受要去医院看的伤萧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生出许多疑问,可他也知道三两句讲不清楚,只能匆匆挂了电话,立刻叫了彦霖出门。 停好车,两人一路小跑进了急诊楼。 无论几点,急诊总是不消停的,眼见的都是发烧的孩子和直不起腰的大人。伴随着身后一阵嘈杂和阵阵的“让一下”,萧泽险些让担架车刮了。他闪身让出路来,只见车上趟着个满身血迹的人,不禁一下子握紧了彦霖,努力平复了一路的心一下又紧了起来。 “没事。” 彦霖安抚地拍拍他的背,“走吧。” 两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并不难问,他们到护士站一打听,那边就给指了方向。穿过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个大厅,两边都是用帘子隔开的小处置“室”。彦霖数着右边第三个,撩开帘子,正是晓希坐在床边,裸着的上身看得出几处淤青。 “晓希” 两人连忙迎了上去。晓希看清人也要下床,却被医生按住了。 “你们是家属到底是病房,也不能这么闯啊。” 大夫年纪不大,看着是个二十的小伙。 “是,这是我们弟弟。对不起,刚才着急,一时忘了。” 彦霖和大夫道歉。这都是帘子也没有个门,他确实没想到。仔细想想,确实也不妥,这要是撩错了,里面是个姑娘,怎么办。 小大夫这一晚上接待了好几个奇葩病人和奇葩家属,心里有些不顺,说话也冲。看了下两人,倒都像是有素质的,语气便也软下来了。“另一个呢” 萧泽这才反应过来还没见到承儿呢。“另外一个也是。” “哦”。大夫点点头,看了下病历,“钟彦承是吧。在放射室呢。” 放射室钟彦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晓希连忙解释,“是手指有些挫伤。大夫说骨头没事,但还是想拍个片子放心。” 彦霖点点头,可看着他额头和身上的伤,眉头更不见舒解。 “你过去看看吧,这儿有我呢。” 萧泽叫他先去,彦霖答应着,忍不住叹口气,拍拍晓希肩膀,撩帘子出去了。 “衣服穿上吧” 小大夫收了听诊器,侧回身在桌上写病历。晓希拎起衣服,迎面便是一股酒味。萧泽拿过来一看,上面好几块污迹,便扔到一旁,脱了自己里面的t恤。 “穿这个。” 萧泽重新穿上外搭把扣子都扣了起来,看着晓希还接着衣服发愣。从晚上一见面,这孩子神情就格外沉默,萧泽只当他是吓到了或者担心闯了祸,没有多想。“快点,一会儿着凉了。” “嗯” 晓希回过神,默默把衣服套上了。 “来家属,说一下病情。” 小大夫看着萧泽,突然卡了壳。方才没有注意,这会儿看着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人。萧泽快速扫了眼他胸前的名牌,“许医生” “哦”,许嘉余清了清嗓,“头上破了个小口子,患者自述是啤酒罐砸的” 萧泽皱紧了眉。 “呃别担心”,许嘉余连忙伸出手,“小伤口,不需要缝针。天热,我就不给他包了。今晚别沾水,回头结了痂就好了。身上都是些拳脚小伤,没什么事儿,不用担心。” 萧泽点点头,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许嘉余盯着他片刻,终于忍不住,“你是不是” ”萧泽哥“ 闷闷地一声,想也知道是无精打采的承儿,捧着手,跟在钟彦霖身后,像是霜打的茄子。 ”怎么样“ 萧泽和晓希一起迎了上去。钟彦霖把片子递给许嘉余,他迎着光看了一眼,”没事儿。回家养养就好了。拳头挥的是挺大劲儿“ 他随手把片子扔到桌上,对着彦承伸出手。”但记着,小子,下回,这么握。“ 因为揍人家”电炮“自己杵了手的,他隔三差五就能遇见一个。 下回还敢有下回彦承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哥这会儿脸得是什么色儿。许嘉余看着这小子胆颤儿的样子,又瞟了眼钟彦霖,不禁笑了。”他们两个打六个,就伤这么点儿,算是赚了。“ 我的天可别说了彦承倒吸了口气,对着这“自来熟”的医生猛使眼色,恨不得立刻钻进他那白大褂的口袋里。 彦霖倒不见生气,貌似认同地点点头,甚至还笑了。 “医生说的有道理,教你就学着。虽说没有下回最好但学着也不耽误。“ 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闪着。回家的路上,车里格外安静。萧泽和彦霖都没再问事情的缘由,彦承心里,却总有些不安。 在急诊室里,零星提到打架的事,他只抢着说是他们在路边等着打车,那些人喝醉了乱扔东西,砸到了晓希。他去和他们理论几句,才打起来了的。在外人面前,哥哥们自然没有多问,何况他们的心思就全在自己和晓希的伤上。 彦承心里不禁一阵翻腾,有愧疚,也有忐忑。可他也不算说谎吧。他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只是隐瞒了一部分而已。 车子飞驰在出市区的环城高速上,他不禁去看一直偏头望着窗外的晓希。他知道,那些人的那些话,刺激到晓希了。晓希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回过头笑笑,悄悄握住他的手。黑暗的后排座,晓希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彦承紧紧地回握住,默默闭上眼睛。 午夜车少,到家很快。可时候到底不早了,一进家门,萧泽就催着他们赶紧去睡觉。 “学长“,临回屋前,晓希在楼梯口等着萧泽,少年有些局促地撑着腰,“对不起,让您和彦霖哥担心了。” 萧泽看着他额角红肿的伤,“我们担心事小,你伤了自己事大。对了,林老师知道了吗” 这一问,晓希更加语塞。 “我想着也没什么事儿,这么晚了,他知道反而白担心。”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明天该说还是得说。” 萧泽揽着他肩送他回屋。这么多年晓希都惯了什么事都是自己,他是知道的。可总归林老师回来了,家里又不是没有大人,不能什么都自己扛着。 这一天,好像两天一样长。萧泽重新洗漱好,上了床,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钟彦霖把几个人从医院回来的衣服都扔进洗衣机,一回屋,就见屋里只开着小夜灯,萧泽靠在床头发呆。“还不睡” 萧泽似有似无地应了一声,“嗯。后怕。” “嗯”。彦霖钻进被窝,拽着萧泽也躺下来。他明白爱人心里的担忧,他又何尝不是。两个半大小子黑灯瞎火的遇上这种事儿,这么点小伤算是走运了。真要是招惹上穷凶极恶的他也不敢想。 “这俩孩子今天没全说实话吧,这事儿,我看他们还藏着点什么。” 之前光担心着他们来着,可回来路上,彦霖又反应过来些。 “我也觉得”,萧泽翻了个身,彦霖顺势把他揽在怀里,只听着他轻声说,“明天我问问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