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后,我抱上了奸臣大腿》 第1章 第一章 吃枣子把自己噎死是什么样的心情? 梁怀玉表示,哪有时间有心情,直接嗝屁了啊。 从富家大小姐变成一个穷酸小可怜是什么样的心情? 梁怀玉表示,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是梁怀玉变成梁怀玉的第三天,她狠狠搓了几下手里的衣服,摔进盆里,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这是人过的日子吗?她堂堂一个梁家大小姐,居然沦落到要给别人洗衣服。 旁边的老妈子瞥了一眼梁怀玉,啐了口口水,不屑地说道:“怎么?不服气?家里管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有脾气。” 说话这人三十来岁,据说是梁府里的下人,她居然被一个下人骑到头上,她狠狠瞪了一眼,磨了磨后槽牙,还是把衣服从盆里捞起来继续搓。为了今天的晚饭,她忍了。 老妈子见状嗤笑了声:“你真把自己梁家大小姐呢?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一条狗,甚至连狗都不如。就是死了,老爷也不会多看你一眼。而夫人和二位真小姐呢,甚至会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家里少了个丧门星。” 梁怀玉听着,心里虽然气愤,却不寒心。因为,她根本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梁怀玉。 三天之前,梁怀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名字和她一样,身世却截然不同,样貌也是天差地别。最重要的是,她突然从南淮,来到了京城。 这种借体还魂的故事,她只在话本里见过。而且,就算她吃个枣子把自己噎死了,还魂也不用还到京城来吧?京城也就算了,这是还的哪门子魂啊? 她醒过来之后,从这个身体的记忆大概了解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名义上的梁家大小姐,太仆寺少卿梁渊的大女儿,老娘是曾经的糟糠之妻,没活多久就死了。死了之后,老爹另娶了个填房,是当今林尚书的爱女,之后一路升官发财,当上了四品官。 继母怎么看这个女儿怎么不顺眼,自然没有好待遇,老爹呢,飞黄腾达了,一看见这个女儿就想起了曾经卑躬屈膝的过去,也不待见她。 梁怀玉在梁府,连个下人都不如。甚至正如那个老妈子说的,连条狗都不如。 成为梁怀玉的第一天,她受不了干这体力活,挨了一顿骂,外加一顿打,勒令不许吃晚饭。 成为梁怀玉的第二天,她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乖乖洗衣服。因为衣服洗得不干净又挨了一顿骂,外加一顿打,勒令不许吃晚饭。 成为梁怀玉的第三天,就在刚刚,她用力过猛,搓烂了她妹妹梁知雪的衣服,即将迎来一顿骂,外加一顿打,再勒令不许吃晚饭。 梁怀玉看着手里破了个洞的衣服,陷入沉思,现在怎么办?她看了眼旁边磕着瓜子的老妈子,显然还没发现她干的好事。 要不,跑? 算了吧,她能跑到哪里去?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银钱,寸步难行。 可是不跑,她又要挨打。 她抿着嘴,眼皮子翻动几下,还是决定跑。怎么说她也是南淮第一富商梁平的女儿,先出了狼窝,再谋生路吧。 想毕,梁怀玉捂着肚子哎哟几声,老妈子冷眼看她。梁怀玉面目狰狞:“我突然肚子痛,我先去如个厕。”说完便装得像模像样的往茅房去了。 梁怀玉观察过,茅房旁边有一棵比围墙高的树,只要能爬上去,就可以跑出去。 梁怀玉搓了搓手掌,抓住了树枝,奈何树干太滑,怎么都上不去。手都磨红了,还是上不去。 梁怀玉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请个武师教自己练武,再这样浪费时间,那个老妈子很快就会觉得不对劲。梁怀玉一咬牙一跺脚,再次攀上树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上了树。翻过围墙的时候,还划破了裙子,然后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摔落在地。 “嘶。”她吸了口气,挣扎着起身,围墙外不知是什么地方,她随便地看了一眼,选了个方向跑。 刚跑出小巷,就迎面撞上一辆马车,她正欲开口大骂:“你……”不长眼睛的吗? 转头看见马车富贵非常,硬生生改了口:“你大人有大量,我不是故意冲撞你的。” 梁怀玉咽了口口水,挣扎着起身,正想离开,马车里的人掀开了帘子。她原以为,此时的剧情应当是马车里的贵人见她如此狼狈,便决定接济一下她。 但那人只是带着不屑瞥了一眼她,道:“谁家的狗,若是管不好,本首辅不介意替他管一管。” ……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哦不,这人肯定不是男主角。 男主角怎么会把一个落魄的姑娘骂作狗呢?要是在平时,谁敢骂她梁大小姐是狗,她定要那人吃不了兜着走,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忍了。惹不起,躲得起。 梁怀玉绕过他的马车,决定继续跑路。茫茫京城,该往哪儿跑,她脑海里毫无头绪,跑到跑不动的时候,眼前正好是一条繁华的街道。 她昨天晚上没饭吃,今天早上就吃了一个馒头,现在肚子里正敲锣打鼓。街上飘散着饭菜香,她猛地吸了吸鼻子,更饿了。 又饿又累,悲惨人生。 梁怀玉慢吞吞地拖着没力气的两条腿,在街边一个小乞丐身边蹲下。小乞丐看了看她,好奇地问道:“你新来的?” 梁怀玉点点头,双眼放光,她看上了小乞丐手里的馒头。小乞丐被她的目光吓得把馒头往怀里送了送,“我……我也很饿了。” “哦。”梁怀玉收回目光,托着下巴,看着街上这群酒足饭饱的人来了又走,内心无比地渴望有顿饭吃。 梁怀玉语气毫无起伏:“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乞丐愣了一下:“我吗?” 梁怀玉点点头。 小乞丐说:“我叫梁清。” 梁怀玉扭头,多看了他几眼,怎么跟她爷爷重名了。她们家的名字起得有这么随便吗?有个跟她同名同姓的,还有个跟她爷爷同名同姓的,说不定再待两天,还能碰见一个跟她老爹同名同姓的。 唉,京城就是人太多了。 梁怀玉托着下巴胡思乱想,还没想完呢,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不就是梁家的家丁之一吗? 那人在问着什么,身后还跟了一群人,各个都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 完了完了,肯定是找她来了。 梁怀玉猛地起身,四处看了几眼,拔腿冲进了身后的酒楼里。就在这时,那些家丁同时看见了她,跟着冲了过来。 场面一度混乱,吓得小乞丐把馒头藏进了怀里。 “别跑。” “别跑。” “站住。” …… 梁怀玉在一片混乱之中,东逃西窜,眼看着要被逮住了,忽然视线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那个骂她是狗的贵人。 她记得,他自称啥来着,哦对,首辅。大官,小事。 梁怀玉一把抱住了这位大官的腿。 陈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楼下一片混乱,忽然迎面而来的,是刚才的狗。下一秒,狗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再下一秒,他感受到自己的裤腰带往下掉了掉。 陈斟低头,看见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 这狗,毛色不错。 就是力气有点大。 他的裤腰带又往下掉了掉。 陈斟眯起眼,他身边两尊门神立刻会意,便要上手扯开狗。 狗死死地抓着他的裤子,他感受到他的裤腰带又往下掉了掉。 “你们先住手。” 薛冰和闲北住了手,那帮人也到了眼前。那些人认识自然陈斟,为首的抱拳赔礼,“陈大人,您腿上这位是我们府里大小姐,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陈斟闻言看了眼狗,狗也看着她。 大小姐? 狗家大小姐么? 陈斟不语,那些人也不敢有所动作。 场面僵持。 狗突然嚎了一嗓子,“我根本不认识他们,我不跟他们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 那些人表情为难,面面相觑,“陈大人,这位真是我们府里,梁大人的女儿。” 京城里姓梁的官职稍大点的,只有一家。他记得,只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梁知雪,一个叫梁知月,怎么又无端冒出个大小姐。他还是不语,看着为首的那个家丁。 果然大官,就是小事。 不过,他刚刚叫什么?陈大人?首辅?陈首辅? 梁怀玉虽然远在南淮,亦不关心官场,可是也知道当今首辅并不姓陈。本朝以来,姓陈的首辅只有一个——陈斟。史书上说,大奸臣陈斟,十七岁杀了他老爹,十八岁杀了他老娘,十九岁开始当官,二十五岁成为首辅,之后把持朝政一辈子。 “手段狠辣,城府极深,狂妄自大。”这是对他的评价。 梁怀玉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大官,年纪好像就二十五六。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家丁说:“陈大人,小的们也是奉命办事,还望大人行个方便。” 陈大官又低头看了看梁怀玉,梁怀玉立刻嚎哭:“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我是南淮人,我都没来过京城,他们要抓我回去干苦力活,还打我。” 小可怜长得楚楚可怜,哭起来虽然形象不雅,依然还是惹人怜爱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一群壮汉,显然女子更值得同情。 “哎呀,这些人,还不是拐卖吧?” “看着就像,你看那姑娘,面黄肌瘦,什么大小姐啊,饭都不给吃的吗?” “哎我说,你们不是人贩子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梁怀玉趁机添油加醋:“哇啊啊啊啊,我真的不认识他们,他们是坏人。”她哭得很真诚,一边哭还一边扯着陈斟的裤子,“青天大老爷,你要为我做主。” 陈斟眯起眼,饶有兴味,“你是说本官吗?” 梁怀玉这话都是话本子里看来的,话一出口,已然悔了九分。“青天大老爷”这种话,对着陈斟说,更像是讽刺。 不过陈斟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自顾自说了下去:“可惜,本首辅最讨厌听这几个字。你若是再不松手,我便命人将你拉去剁碎了喂狗。”陈斟说这话的语气,像是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 梁怀玉闻言心一惊,手上的力道紧了紧,首辅大人的裤腰带终于不堪重负。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不知是谁大声说了一句:“陈大人不会把我们都杀了灭口吧。” 场面又变得混乱起来,楼里的人纷纷开始往门口挤,人声喧嚣里,梁怀玉趁机混水摸鱼,溜了出去。 *** 近日京城里出了两桩大事,第一桩是太仆寺少卿梁大人拐了个妙龄女子当女儿。 “我说,这梁大人怕不是想当女儿吧?怕是想当小妾吧。”酒楼里正有人对这事津津乐道。 “非也非也,说不定梁大人就是有些别的爱好呢?”另一人挤眉弄眼。 梁渊在家气得胡子都要歪了,“逆子,逆子啊!气死我了。” 林若兰对梁怀玉跑路这事儿喜闻乐见,在一边悠然地安慰道:“老爷消消气,她自己都说了不认识我们梁府,既然不认识,那说什么话便都不可信了,老爷又何苦与她置气呢。” 外头传闻颇难入耳,梁渊哪里能这样简单地咽下这口气:“说得轻松,你是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我的。若是她再编排些别的,我这脸还要不要了。” 林若兰还是劝慰道:“她既然说自己是南淮人,不认识咱们,咱们也可以放出些风声。譬如说,一个孤女,咱们好心好意收留了她,她却起了贼心偷了咱们家东西,然后跑了。老爷说是不是?” 梁渊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若兰,没有说话。 *** 第二桩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扒了陈首辅的裤子。 路人甲:“哎哟我的天呐,造孽哟,哪个胆子这么大?那些看了陈大人的人,还有命活吗?” 路人乙摇了摇头,比了个手势,“不好说。” 路人甲:“造孽啊。” *** 彼时始作俑者正和小乞丐一起蹲在街边,笑得摔了个四仰八叉。 有没有命活,目前看来,还是有的。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梁怀玉起先战战兢兢地东躲西藏,直到发现根本没有搜查寻人的风声,这才出来大摇大摆地透气。 小乞丐蹲的位置不太好,又不爱说话,一上午生意惨淡,破破烂烂的碗里就几个铜板。梁怀玉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在手里掂了掂,看了看小乞丐,心情比较复杂。 她竟然能碰到陈斟,也就是说,她还魂还到了几十年前。她原本想着,离了京城去南淮找她老爹,虽说事情听来耸人听闻,不过好歹是亲爹,想来也还好办。结果如意算盘一场空,她亲爹还没生出来,在这里,她爷爷甚至都还没长开。 而面前的这个和她爷爷同名同姓的小乞丐,按年龄算,有可能正是她的爷爷。 这种感觉不可谓不奇妙,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手里的玉似乎是陈斟的,或许是混乱之中不小心被她顺走的。她对天发誓,真不是故意的。但是如今玉的确在她手中,这话也说不太清。 她可以拿去卖了,吃顿好的,到时候没了赃物,谁又知道呢? 这是她前几天的想法,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之后,她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没爹能找,又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梁府洗衣服,她梁怀玉可不能把自己饿死,也不能把疑似她爷爷的小乞丐饿死。 梁怀玉叹了口气,对小乞丐说:“走吧,吃饭去。”说完抓着小乞丐的手把他拖走了。小乞丐今年不过十二三岁,身子还未长开,瘦瘦小小的,根本挣扎不开,只好跟着她走了。 梁怀玉进了另一家酒楼,直奔人家掌柜的,气势汹汹,把玉佩往桌上一拍,“认识吗?” 那玉佩虽然是陈斟随身佩戴的,却不大显眼,因此掌柜的摇了摇头。 梁怀玉说得很有地痞流氓的气势:“这可是首辅大人的玉。” 掌柜的往后缩了缩,眼神在她身上逡巡一番,显然不大相信,不过碍于陈斟的名头,还是选择了相信。 “敢问姑娘来意?” 梁怀玉见唬住了他,把玉佩一收,拽着小乞丐往楼上去了,临走前留下一句:“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菜都端上来,账找陈大人结。” 反正都得罪了陈斟,等他计较起来横竖是个死,多吃一顿,赚一顿。生意人绝不做亏本生意。 菜上得毫不马虎,梁怀玉吃得狼吞虎咽,她来了京城这么久,还没吃过这么好呢,呜呜。 一边吃还不忘招呼小乞丐:“吃啊,不用客气。” 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是她的命。 小乞丐犹豫了片刻,没抵过腹中饥饿,两个人如狼似虎地吃了个大肚朝天。梁怀玉又带着小乞丐去买了几身好衣裳,给自己也买了几套,同样的,账找陈大人结。 人靠衣装马靠鞍,衣裳是行头,梁怀玉的大计还需要行头充场面,这是必不可少的。 小乞丐看梁怀玉的眼神充满了怀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可能是我爷爷啊。这话梁怀玉当然不能说,她只好搬出了自己的弟弟,说他和自己的弟弟年纪相仿,长得有几分相像,又编了一个苦兮兮的故事,哄住了小乞丐。 小乞丐红着眼睛,便要当她弟弟。吓得梁怀玉忙摆手拒绝,这可使不得,这要真是她爷爷,她会折寿的。 “这倒也不用,咱们就跟亲人一样,那些都是虚的。”梁怀玉换了衣裳,转了个圈,没想到几十年前的衣裳样式还挺好看。 小乞丐换了身行头,人也焕然一新。梁怀玉拉着他上看下看,赞叹不已,小乞丐被她看得脸都红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梁怀玉拍了拍手,大步昂首地走向了钱庄。 西街有家小酒楼,经营不善,濒临倒闭,老板正急着亏本出手。梁怀玉在东躲西藏这几天,已经打探好了。只要她向钱庄借到足够的银钱,买下这酒楼,凭她的聪明才智,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不是难事。 钱庄老板比酒楼掌柜精明些,拿过那玉佩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好几个人有没有见过陈大人佩戴。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又眯起眼睛打量梁怀玉:“这玉是陈大人的没错,只是,也可以是你偷来的,你说是不是?” 梁怀玉不甘示弱:“老板瞧我生得如何?”她今日仔细打扮过,平日里那张脸便已经十分好看,今日格外地好看。 钱庄老板点了点头:“姑娘是生得不错。” 梁怀玉扬着下巴:“这不就结了,陈大人是我的相好,这玉是他送我的。再说了,您是借钱给我,有借有还的事,您怕什么。怕我还不起么?即便我还不起,陈大人还还不起么?” 梁怀玉侃侃而谈,说得有鼻子有眼,钱庄老板有些动摇,捋着胡子思索再三。 她说这话的时候,外出办事的闲北正好听了个完全。 *** 梁怀玉最终借了五百两银子,她抱了银子,马不停蹄地去了那家酒楼。掌柜的连价都不想还,一口应下。 这家酒楼位置不好,菜品中规中矩,不出彩,入不敷出是必然的。她接手了这里,就不能让它一直入不敷出下去。若是改为经营别的,要么需要手艺,要么权势钱财,她一样也没有,酒楼还是最好的选择。 要想起死回生,就得搞些别人没有的东西。 这个梁怀玉初步想过,别的酒楼都是单纯地吃饭,她可以开辟出一个戏台子,一边吃饭,一边听戏,甚至可以花钱点戏。唱戏若是不受欢迎,还可以唱歌,可以说书,可以跳舞,总之,怎么新奇怎么来。 梁怀玉倚着栏杆,仿佛看见了大把的银子正朝她飞来,仰天长笑的时候,背后的栏杆不小心塌了,她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前任老板哎哟一声:“姑娘,忘了提醒你了,那栏杆坏了,还没修,你小心些。” 梁怀玉应着,正打算就近坐旁边的椅子,一蹲下,那凳子又倒地了。 前任老板又是一声哎哟:“这凳子有一条腿坏了,姑娘没摔着吧?” 生意人突然感觉有些亏。 *** 闲北回府复了命,顺带提起了在钱庄所听到的:“那人说,她是大人相好的。”那日他是见过梁怀玉的,没道理认不出,只是……他是个脸盲,尤其只对女人。 陈斟捏着茶壶盖,不语。 敢拿着他的东西招摇撞骗,天凉了,府里的狗该改善伙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梁怀玉接手了那家店,首先把该修修补补的地方都修修补补好,而后换了个店名。原本的店名叫“富贵酒楼”,实在有些俗气,梁怀玉大手一挥,改成了“醉月坊”。 原先的老板出手了酒楼,听说是举家搬迁去了南淮。 南淮,这两个字就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心里,泛起不尽的涟漪。她的父亲,她的母亲,都在那里,或许还在为她们死去的女儿伤心。可是却与她相隔五十年有余,也不知这思念,能落到何处。 梁清见她神色有异,想起她曾说的弟弟与惨死的家人,上前劝慰道:“姐姐,你不要太伤心了,逝者已逝,自己过得好,你的家人也会在天上为你开心的。” 梁怀玉原本内心伤感,被梁清这一句姐姐冲散了所有的伤感。 折寿啦!她爷爷叫她姐姐!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梁怀玉从梁清的喜好,大概确定了,这应该是她爷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爷爷年轻时候在京城发展,不过人生漫长,或许是之后辗转去的南淮。 梁怀玉叹了口气,拍了拍梁清的肩,“你以后别叫我姐姐,就叫掌柜的就成,叫姐姐显得我很老似的。” …… 可是他也很小啊。 虽然不懂梁怀玉的逻辑,梁清还是点了点头,女人嘛,就是很奇怪的。 除了她俩,店里还招了些人,忙忙碌碌,准备开张。 店里的第一桩生意,是一个不速之客。 **** 陈斟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招牌,薛冰低着头禀报:“主子,就是这里。” 陈斟轻呵了句,踏进了店门。 梁怀玉正收拾着桌子,并未看见来人,“客官请坐,随便坐,本店还没正式开业,不过也可以招待。”说完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而又可怕的脸,梁怀玉差点没站稳,扶着桌子赔笑:“陈大人,好久不见。” 表面已经慌如老狗,心里更是山崩地裂,她借陈斟名号这事可以说是胆大包天。只不过她原本打的算盘是,那些人因着害怕,必然不会真的敢上门去问陈斟,因而不会被发现。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真的找到陈斟府上去了? 梁怀玉站稳脚跟,端出一副和蔼的笑容:“陈大人莅临小店,是小店的荣幸,大人要吃些什么?” 不止梁怀玉,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个个心惊胆战。 陈斟没有说话,将店里打量了一遍,随后才幽幽地开口:“本首辅的玉呢?偷了我的东西,还以我的名义招摇撞骗,看来你的确不是京城人士。” 梁怀玉使了个眼色给梁清,梁清意会,立刻吩咐后厨做菜。梁怀玉装傻充愣:“大人的玉,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小人这里,想来是上次拉扯中不小心。我正想还给大人呢,大人便来了。”她拿出玉,恭恭敬敬递给陈斟。 陈斟没接,盯着梁怀玉的头顶,盯得梁怀玉头皮发麻。 场面忽然僵持,梁怀玉心里闪过一千种死法,其实她对死这事儿并不那么害怕,反正她早就死过一次了,或许死了还能重新回到南淮。她之所以敢这么放肆,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如此。反正不会有什么转机了,不如搏一搏,说不定她还能成为女首富呢。 而且话本里都说,像陈斟这种人,你越是胆大妄为,越是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这一回,话本显然又是骗人的。 陈斟黑着脸,对他身边的下属说:“把她带回去,剁碎了,给府里的狗改善伙食。” 梁怀玉忽然反应过来,想来,是“上次”二字触了陈大人霉头。她正欲开口,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蒙面人,拿着刀便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刺向陈斟,陈斟旁边的人及时出手,扭打在一处。紧跟着,又冲出来了几个,个个招数狠辣,陈斟有两个手下,既要对付蒙面人,又要保护陈斟,还是有一些吃力。 电光石火之间,梁怀玉心生一计,若是她能救陈斟一命,她就不用喂狗了。可惜场上难舍难分,就是没人逮到机会刺杀陈斟。 梁怀玉咬着嘴唇,握紧拳头,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借给那些蒙面人,你们倒是动手啊。终于,打了一会儿之后,有个蒙面人抓住了机会,向陈斟冲了过去。 梁怀玉心头一喜,以身后八只恶犬相追的速度奔向了陈斟。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坎坷的。因为他们打架分解了一些桌椅,正好有一条桌子腿横在梁怀玉的路中间,她脚下一滑,把蒙面人给压倒了。蒙面人哪能想到这一出,刀飞了出去,正好落在陈斟跟前。 无论如何,结局是完美的。 陈斟冷冷看了她一眼,梁怀玉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然后大喊了一嗓子:“陈大人,救命之恩,我就不用你以身相许了。” 陈斟看着她,嘴角抽了抽。 薛冰和闲北一脸震惊地看了一眼梁怀玉,但是手上动作极快,趁着几个蒙面人怔愣这会儿功夫,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些人。 梁怀玉拍了拍手,邀功似的看着陈斟:“陈大人,您看,我怎么着也救了您一命,不如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陈斟没理她,径直走向那群被绑的蒙面人,“谁派你们来的?” 蒙面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屑地看向别处,显然是不打算交待。 陈斟似乎早有预料,并不追问下去,只是回身取了那把刀,手起刀落,了解了那个蒙面人。 这一系列的动作之间,陈斟的神情毫无起伏。 梁怀玉眼睁睁看着那把刀,扎进了那人的胸膛。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杀人,也是第一次直面陈斟的狠辣。如果之前那些对于陈斟的评价,只是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并不直观,那么刚才那一刻,梁怀玉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这人是陈斟,那个传闻里的大奸臣,他的确杀人不眨眼。 她背脊发冷,咽了口口水。 陈斟转过身,回答梁怀玉之前的话:“一笔勾销?本首辅倒是更想以身相许。” 梁怀玉表情僵硬:“呵呵呵呵,陈大人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句玩笑话,玩笑话,呵呵。” 陈斟表情里有一丝玩味:“本首辅至今还未娶妻,倒是觉得姑娘的提议不错。” 梁怀玉忙摆手推辞:“不不不,陈大人金枝玉叶,能救大人,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陈斟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薛冰,闲北,将这些人带回去审。”说完便转身出了店门,上了马车,离开了。 梁怀玉看着满地狼籍,又想起刚才的血腥,心里像堵了一座山。 梁清走上前安慰她:“掌柜的,没事的,这些损失,不值多少钱。” 梁怀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还没开张呢,就遇上了这种事,店里的几个人颇有微辞,梁怀玉庆幸还没开张,这事也没宣扬出去。她心里乱糟糟,都不知道如何平静。 *** 陈斟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闲北拿眼瞥了他三五次,陈斟闭着眼开口:“说。” 闲北斟酌着,谨慎地询问:“主子,那位姑娘,真是你相好的?” 话音刚落,薛冰捅了他一手肘,瞪了他一眼,“主子不过是看在她救了主子一回,才不与她计较。” 陈斟不置可否,他杀了他几个哥哥那一年,曾有一个高僧预言,说他这辈子孤寡命格,注定一辈子孤老。 这些年,他虽位高权重,旁人看来,他把持朝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从来没有姑娘家愿意与他扯上关系。提起他,都是敬而远之。更甚者,他曾在市井街头见一妇人教育自己的孩子,若是不听话,以后就只能嫁给陈斟。 他的相好?有趣。 “派人送白银百两,送到醉月坊。”陈斟仍是闭着眼,面无表情。 薛冰和闲北应下,闲北张了张嘴,又问道:“那府里的狗,伙食还改善吗?” 陈斟睁开眼,长睫微垂,“你再说一句,我就让你去改善它们的伙食。” 闲北立刻低头认错:“属下知罪。” 银子是闲北去送的,主子虽说是送到醉月坊,不过醉月坊这么多人,话里的潜台词肯定是送给那位梁姑娘。 梁姑娘似乎有些意外,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喜悦。 想来是个爱财的姑娘,唔,该不会看上了自家主子的家财吧。不过主子这么些年,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每个女人只要听见是嫁给主子,都哭天抢地的,这还是第一个这么开心的。 闲北还是很欣慰的。 *** “这个,”梁怀玉指了指那银子,又指了指自己,“确定是陈大人给我的?” 闲北点点头。 梁怀玉挑了挑眉,接过银子,摸了摸,一脸喜色。她将银子收到一边,拿出玉佩给来人:“陈大人的玉,劳烦你替我交还一下。” 闲北接过,应了这嘱托,回去复命了。 梁怀玉手指抚摸过白花花的银子,虽然不知道陈斟出于各种目的,不过银子到手了,还是开心事一件。 梁清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好心提醒她:“听说陈首辅,不是个好人,你收他银子,不太好吧。” “可是我救了他一命,收些银子也不过分吧。”梁怀玉扯过布,将银子盖上,思绪又回到生意上。她幽幽地看了一眼正在擦桌子的梁清,虽然她们老梁家是靠他爷爷发家致富,成为富商的,可是现在这个半点大的孩子,在生意上似乎没显出什么天赋来。 梁怀玉收回目光,托着下巴,到底是请唱戏的好呢?还是请跳舞的好呢?到第二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多了一对大大的黑眼圈。 梁清见她神思恍惚,便问她怎么了。梁怀玉把事情说了,梁清有些无语,“这很纠结吗?两个都搞不就好了。不过掌柜的,以我以前在京城乞讨的经验,那些办得下去的大酒楼,都是背后有人的。” 梁怀玉道:“我背后也有人啊,陈斟啊,这背景可硬了。”陈斟可是把持了朝政一辈子,现在还早着呢。 梁清欲言又止,最后给了她一个她开心就好的眼神。 梁怀玉装作没看见,不过这给了她一个思路,倘若她弄一个“陈首辅吃过的店”的噱头,或许有人会不屑,但更多的会有人猎奇来尝试。他们会觉得,陈斟吃过的东西,我问吃过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性里,归根结底有这种劣性。他们一边瞧不起陈斟这种人,一边又暗暗较劲。倘若有十个人这样想,那她们就有十单生意。京城这么多人,前期也不愁生意了,后期才是拼菜色口味。 梁怀玉说干就干,把店里的人召集起来,分配任务。店里留出一个台子,是给戏班子搭的,店门口往两边走,是跳舞的。还有梁清他们,在借口吆喝。 阵势很大,收获也不小。 如梁怀玉所想,的确来了很多客人。 其中,有一位她不太想接待的。 梁怀玉一张纯真灿烂的笑脸迎上去:“陈大人,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陈斟似笑非笑,眼尾微挑,“本首辅来尝尝,昨天没尝到的菜。” 梁怀玉请的厨子全是南淮的,算全了自己一点念想。南淮菜与京城菜大不相同,偏甜。 她笑着迎陈斟上楼:“陈大人楼上请,楼上有雅间。” 陈斟经过她身边时,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你的品味,真是不怎么样。”他的眼神意会的是台上的戏班子。 戏台上正唱着:“下山去寻一个少哥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梁怀玉嘴角抽了抽,使了个眼色给梁清,梁清便去让他们换了个曲目。 陈斟径自上了楼,进了雅间,他的两个随从一人一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像两尊门神。梁怀玉记得他们一个是叫薛冰,另一个给她送过银子。两个人同时盯着她,梁怀玉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他俩挥了挥手,进了里间。 陈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梁怀玉全程端着笑:“不知道陈大人喜欢吃些什么?本店主打南淮菜系,不知道陈大人吃不吃得惯?”说话的同时,梁怀玉拿起茶壶给陈斟倒了一杯温茶。 陈斟拿起茶杯,晃了晃,似笑非笑:“南淮温暖缠绵,风景秀美,听闻南淮噬甜,我曾有幸尝过一道小菜,名叫桂花糖藕,甚得我心。” 梁怀玉微颔首,“那还请陈大人稍等片刻。”她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做一道桂花糖藕,另外店里的大菜一样上一道,再配一壶桂花酒。她吩咐完,想起门口二位,又转头道:“哦对了,陈大人门口那二位,一人送一壶桂花酒,再配些小吃食。” 温茶转凉,陈斟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看向窗外。金秋九月,秋高气爽,秋叶稀稀落落,有一片枯叶顺着风,落在了窗沿上。陈斟伸手捡起了这片落叶,便听见一个清甜的声音:“陈大人,您的桂花糖藕。” 陈斟转过身,梁怀玉正弓着身子摆放盘碟,“陈大人,本店的桂花酒也是不错的,不知您喝不喝酒,总之我自作主张让他们上了。”说完,梁怀玉已然斟好了酒。 陈斟拿起酒杯,饮了一口,“香甜可口,不错。”他放下酒杯,又夹了一片藕,长睫微垂,抿了抿嘴,“味道与我记忆中分毫不差,想必是正宗的。” 他放下筷子,梁怀玉跟着斟酒,“那是自然,我吃桂花糖藕好多年呢。” 陈斟晃着杯中的酒:“菜是好菜,不过梁渊祖籍升州,与南淮相隔甚远,梁渊的第一位夫人亦是升州人,梁掌柜,又怎么会吃南淮菜好多年呢?” 梁怀玉表情微冷,很快以笑意掩盖过去:“陈大人说什么,我听不太懂。陈大人也知道,我并非梁大人之女。” 陈斟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据我所知,梁渊现任夫人是续弦,他还有位元夫人,不过病逝得早,留下了一个女儿,名怀玉。这女儿虽然不大出来见人,但终归是见过人的。”最后这一句,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陈斟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展开来竟是她的卖身契。 她一时不知该感慨“有权能使鬼推磨”还是该感慨“梁渊这个渣爹”,想梁怀玉再不济,也是梁渊的女儿,怎么可能有卖身契这种东西。要么就是陈斟施压,要么就是梁渊自己不要脸面,无论是哪种,梁怀玉都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她自然沉默。 陈斟接着道:“你想要这卖身契?” 梁怀玉依旧不语,她自然想要,无论如何,若是得了这卖身契,她便完全自由了。不再受束缚于梁家,天高海阔,任她去。 可眼前捏着她卖身契的人是谁? 陈斟。 怎么看都不可能轻易地给她,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陈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做生意的规则,当别人有你无法拒绝的筹码时,价格自然能抬到天上去。陈斟有权有势,她不过一介女流,能给陈斟什么? 陈斟似乎很欣赏她的开门见山,“喂狗。” 梁怀玉想起之前陈斟的话,袖子里的手指蜷了蜷,心跳都快了几分。又听见陈斟道:“我府里有只狗,我过几日要出趟远门,没个把月回不来,你便替我养上这段时间,待我回来,我便将卖身契还给你。” 梁怀玉松了一口气,毫不夸张地说,她刚才以为自己就要结束这第二生了。 “可以。”她应得干脆利落。 陈斟又是似笑非笑:“你不怕我实在诓你?” 梁怀玉扯出一个虚假的笑容:“陈大人一言九鼎,怎么会诓骗我一个小女子呢?” 陈斟道:“君子才一言九鼎,我是小人。” 梁怀玉思索片刻,十分为难道:“那,立个字据?” 陈斟忽然笑了,他不笑的时候总透着一股子邪气,笑起来的时候,完全不见邪气,反而有些好看。 梁怀玉觉得,论长相的话,他完全担得起话本子里的男主角。不过论别的的话,话本子的主角都是正派人物。 别的菜也依次上来,陈斟不再多言,开始用饭,梁怀玉见状退了出去。送给门口二位的吃食也已上了,闲北拿着酒,想起刚才自家主子的笑声,十分欣慰。薛冰看着梁怀玉的背影,皱了皱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 帮忙喂狗就能得到自由,有这种好事梁怀玉当然不会拒绝。 喂狗而已,她堂堂梁家大小姐……还真不会。 她上辈子有老爹老娘护着,成日里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混吃等死,生在商贾之家,本就地位不如那些有权势的。她阿娘觉得再这么下去,她会嫁不出去,逼着她学习各种才艺,师父找了各式各样的,结果她样样只学了个皮毛。若是性别转换一下,她活脱脱也是一个纨绔子弟。 不过嘛,喂狗而已,想来是很简单的,还能难倒她堂堂梁家大小姐吗? 梁怀玉这样想着,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陈斟正儿八经吃了有两刻钟,临走之时,之前的戏已经唱完,换了另一出,一个长胡子的,指着另一个长须角的唱道:“呔,你个奸臣!” 陈斟于是又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梁怀玉只好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继续笑得春风拂面,试图拂进陈斟心里。同时心里暗道,这个戏班子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好容易送走了陈斟这尊大佛,梁怀玉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松了口气。 呼呼,小命保住了,自由在向她招手。 是日黄昏时分,闲北牵着一条灰黑色的大狼狗招摇过市,晃晃悠悠停在了醉月坊门口。 梁怀玉看着这条体型不一般的狗,笑容消失。 “梁姑娘,我家主子说了,这狗便拜托姑娘了。这狗每日喂食三次,还得牵出去遛一遛。哦对了,这狗食量颇大,故而我家主子还命我送了这些银子给姑娘。”闲北将引绳和白银一起交给梁怀玉,梁怀玉一手接过银子,一手牵过引绳,笑得十分虚伪,“客气客气。” 狗子这体型,扑倒一个梁怀玉不在话下,她小心翼翼地牵着引绳,将狗牵到后院。后院地方大,把狗放这儿也不会吓到别人。 梁怀玉小心地和狗子交流:“狗,你未来一个月要和我好好相处哦。”她边说边观察狗子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引绳系在了柱子上,拍了拍手掌。 “呼,这么大一条狗,若是我真喂了狗,恐怕还不够它吃的呢。”梁怀玉自言自语道。 狗子突然叫了一声,冲她呲了呲牙。 梁怀玉往后退了退,撇了撇嘴,“唉,狗随主,都不好惹。” 梁怀玉弄了盆剩饭剩菜,给狗当晚餐。狗见了吃的,卸下了些防备,安心地吃了起来。 还要每日遛一遛? 今日算是遛过了,明日…… 梁怀玉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又看了看狗子,真不知是她遛狗,还是狗遛她? *** 梁清一眼看见的便是梁怀玉托着下巴蹲在狗面前的画面,一人一狗,在夕阳的余晖里,有几分温馨。 “不许叫我,不然把你做成狗肉。” 温馨……个鬼啊。 “掌柜的,这狗是?” 梁怀玉叹了口气,挪了挪脚,语气深沉:“是我的自由,和你的。” “……” 梁怀玉忽然站起身,一副一鼓作气的样子,“小清子,你必须好好活着!” “……”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狗怎么养啊?”梁怀玉话锋一转。 梁清摇了摇头:“没养过。”他从前以乞讨为生,自己都养不活,哪里养得活狗? 梁怀玉抿了抿嘴,理了理额边的碎发,既然如此,那只好看命了。 *** 事实证明,是狗遛人。 梁怀玉气喘吁吁地被狗遛了八条街,终于狗腿刹住了车。梁怀玉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差点直接断气。 “狗哥,咱们商量一下,明天跑慢点行不行啊?”梁怀玉深呼吸一口,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狗说。 狗把头扭向了另一边,给了梁怀玉一个后脑勺。 梁怀玉无语,扯了扯引绳,牵着狗回醉月坊。 好在老狗认路,梁怀玉不必担心怎么走回去。狗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放慢了速度,狗子体型巨大,一路过处,处处有人让路,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梁怀玉有些尴尬,她清了清嗓子,尽力让自己忽略这些目光。 回到店里,她累得瘫在凳子上用手扇风,没想到被狗遛还是个体力活。 “掌柜的,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我老家儿媳妇要生了,我可能要辞工,回去照顾我儿媳妇。”说话的是店里的秦阿嬷,是负责做饭的。店里请的不是大厨,是两位经验丰富的阿嬷。 “生孩子那可是好事,小清子,你把工钱给秦阿嬷算一下。”虽然她一走,一时半会或许有些忙不过来,不过人家家有急事,可以谅解。 秦阿嬷连忙摆摆手:“哎哟,掌柜的,我这才干了几天啊,工钱就不要了,你又是个姑娘家,小小年纪的,看着怪可怜的。” 梁清已经拿了账簿出来,梁怀玉笑道:“我知道阿嬷是个好人,不过做生意,还是得讲道理。” 梁清给秦阿嬷算了工钱,梁怀玉看着秦阿嬷离开,托着下巴垂着头,心里暗暗嘀咕,她上哪再去找个厨子呢? 梁清知道她的担忧,劝慰道:“掌柜的,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了,也就这两天有点忙不过来。” 梁怀玉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呗。 忙两天是真的只忙了两天,新厨子却还是没找到。 不过也不用忙了,一个厨子应付店里寥寥几个客人,绰绰有余。 梁怀玉看着一下子冷清的的店,陷入了沉思,也不用冷清得如此之快吧? 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店开业也就三天火啊。 唱戏的还在唱着,咿咿呀呀的,更显凄凉。梁怀玉一只手撑着腮,和梁清百无聊赖地面面相觑,梁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开口道:“掌柜的,其实咱们店里,位置不大好。” 梁怀玉转头看了眼台上那个唱戏的,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难道这个点子不是精妙绝伦吗? 梁清继续自己的分析:“而且,我觉得咱们得摸清他们的心思。读书人自诩清高,咱们这里环境颇嘈杂,他们瞧不上眼。而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家,咱们这里人家也看不上眼。剩下的老百姓,又会觉得咱们这里他们会吃不起,自然而然就没什么生意了。” “我觉得首先咱们得弄清楚,我们想要的是哪一种客人,然后针对这一类客人,再想具体的措施。” 梁清说完,梁怀玉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在理,“那你觉得,哪种客人的生意最好做?” 不愧是她爷爷,果然有生意人的头脑。 梁清垂眸沉思片刻,继续分析:“若是做老百姓的生意,那定价必然得低一些,然后薄利多销。若是做大官的生意,必然需要一个倚靠,当官的给的钱多,即便生意少,也应当可以维持。至于读书人,大多也是比较穷酸,想来是挣不到什么钱的。” 梁怀玉想也不想道:“那肯定选做当官的生意啊,要做就做大的。” 梁清点了点头:“那你得跟陈大人说一说。” 梁怀玉抿了抿嘴,这是要她抱陈斟的大腿啊? 等等,大腿她已经抱过了。不止抱过了,还扒了他的裤子。 她好像是捡回了一条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梁怀玉其实不太想和陈斟牵扯过深,陈斟高兴还好,一个不高兴,要把她剁碎了喂狗怎么办? 何况前几日陈斟说要出远门,那必然也不在京城,不妨先等上一等好了。反正钱是有的,个把月还不会饿死自己。 她听着梁清的话,有些感慨,自己似乎什么也不会做?按照话本子里写的,女主角要么是一个琴棋书画精通的大家闺秀,要么就是武功高强的侠女,她么,能当当话本里的路人甲。 早知今日,她以前就认认真真学些东西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伤感。入了秋,九月便是她阿娘的生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梁怀玉红了眼眶。 梁清自小就是个乞丐,独来独往的,也没朋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见她如此,想安慰她,又无从下口,张了张嘴,最后挤出一句:“掌柜的,你饿了吗?我煮碗面给你吃吧。” 梁怀玉吸了吸鼻子:“小清子,你还会煮面吃呢?我以为你们乞丐只会讨饭吃。” “我们乞丐也有生意好的时候。”梁清故意道。 梁怀玉果真破涕为笑,既来之则安之,她虽然什么也不会,但是她聪明啊,可以学啊。退一万步说,她就算饿死自己,也不能饿死她祖宗。她祖宗要是死了,就没有她老爹了。 梁清动作利落,很快端了碗面上来。卖相尚可,梁怀玉闻着香,真觉得自己肚子饿了。 刚吸溜两口面,就听见陈斟的狗在后院使劲地嚎叫。梁怀玉认命地叹了口气,“小清子,你给狗哥准备点东西吃吧。”陈斟未曾告诉她这狗叫什么,她又不敢随便取个名字,只好称一声狗哥了。唉,陈首辅的狗,地位比她高多了。狗哥吃得多,跑得更快,梁怀玉一边吃着面,一边听着狗哥的嚎叫,心里想着明日的八条街。 第二天梁怀玉起了个大早,决定带狗哥出去溜个弯。早上人少,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狗哥,早上好啊,咱们出去溜个弯吧。”梁怀玉说着,解开引绳,牵着狗哥出门。 许多商户还未开门,街上显得有些冷清,梁怀玉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或许是狗哥也早起有懒症,走得也慢慢悠悠。 好不惬意。 可惜这种惬意只维持了片刻,梁怀玉哈欠打到一半,忽然狗哥撒丫子就跑,梁怀玉死死抓着引绳,被带着一起狂奔。 “哎,狗哥,你冷静。”她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人已然停在了西市。 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她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早。” 狗哥正吐着舌头,看着面前的姑娘。 姑娘生得唇红齿白,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一双眼里冷冷清清,是个冷美人。 狗哥吐着舌头,看了眼姑娘,又看了眼梁怀玉。 那几双眼睛看了眼狗哥,又看了眼梁怀玉。 梁怀玉微微笑道:“敢问诸位,这是在做什么?” “做买卖,怎么姑娘也要插上一脚么?”说话的是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年纪约莫四十来岁,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托着一个鸟笼子,目中无人的样子,显然不把梁怀玉当回事。 梁怀玉并不想插一脚,但狗哥显然想。梁怀玉拽了拽引绳,狗哥岿然不动。梁怀玉没法子,只好笑得谦逊有礼:“不知诸位做的是什么买卖?” 托着鸟笼子的说:“你身后这位姑娘,卖身契在我手里,你懂了么?” 梁怀玉点了点头,签了卖身契的,便是奴籍,奴才是可以随意买卖的。这位姑娘看上去年纪与她相仿,气质却不像谁家的丫鬟,要么就是家道中落入了奴籍,要么便是谁家的小妾被主母嫌弃打发出来的。 一般一个人头,不过几两银子,不过我觉得也有例外,生得美的,价钱总要高些。梁怀玉思忖片刻,眼神飘忽一圈,扫了眼在场的人,又看了看一直未曾离开视线的狗哥,无奈地问道:“不知这位姑娘什么价钱?” 若是贵一点,她咬咬牙,还是买得起的,就当为自己隔空老爹老娘积德了。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梁怀玉感慨:“一百两?” 那人点了点头。 梁怀玉叹了口气,一百两她出是出得起,就是心疼。她扯了扯狗哥的引绳,给了它一个哀怨的眼神,狗哥不为所动,继续盯着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眼里终于有些波澜,看着梁怀玉,似乎是惊讶。 另一人见梁怀玉面露难色,以为她是出不起这个价,嗤笑道:“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凑这份热闹做什么?留着钱给自己买点胭脂水粉不好么?” 忽然又有一人道:“非也,这位姑娘我认得,是陈大人的相好,胭脂水粉陈大人自会给她买。想来是嫌钱太多,也要买个美人玩玩。” “哪个陈大人?是……” “可不就是那位陈大人。” 梁怀玉看向那人,正是钱庄的钱老板。她哭笑不得,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呵呵呵,你们知道就好。看见这条狗了么?”她扯了扯引绳,狗哥不满地呜了声,“这可是陈大人的爱犬。这姑娘我看上了,你们若是不卖给我,我便放陈大人的爱犬咬你们。”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托着鸟笼子那人又道:“卖给你也可以,一百两,不二价。” 梁怀玉瞥了他一眼:“成交。我身上没银子,你且派个人,去西街醉月坊通报一声。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起银子,她心虚地看了看钱老板,“至于钱老板,那银子……” 钱老板了然:“陈大人早已连本带利还给了我,不得不夸姑娘一句,好手段,竟然连陈大人也能够傍得上。” 最后这句,语气带了些恶意的调笑,另几个人跟着哄笑,梁怀玉虽然心里不悦,却不能发作。 陈斟居然替她还了银子?那想来也知道她说是他相好这事了? 梁怀玉回想一番,并未记得有史料记载关于陈斟的妻室之事。这事儿尚且不好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约等了两刻钟,终于等来了梁清。梁清见她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他听人传话,还以为是她犯了什么事。 “掌柜的,银子我带来了,不知是作何用?”梁清绷得正儿八经,可惜脸上稚气未脱,丝毫没有说服力。 梁怀玉看向旁边的鸟笼:“卖身契呢?” 托着鸟笼那人从袖子里抽出薄薄一张纸,抖开,赫然是一张卖身契。 梁怀玉对梁清说:“把银子给他。”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梁怀玉拿过卖身契,确认了一遍,点了点头。 “今日实在无意冒犯,实在是陈大人的爱犬对这位没人爱不释手,多谢诸位拱手割爱了。”梁怀玉像模像样地抱了个拳,一手牵过引绳,一手牵过美人,离开了西市。 梁怀玉出来溜个弯,结果莫名其妙买了个美人。她低头看狗哥,狗哥全程走在美人旁边,眼巴巴望着美人。美人目不斜视,也不问她。 还是梁怀玉憋不住开了口:“云瑶姑娘,无意冒犯,只是我家狗哥实在对你喜爱非常,姑娘便与我回去住几日吧。”卖身契上写这位姑娘名叫云瑶,祖籍青州。青州与京城也是相隔甚远,想来也是几经辗转,漂泊可怜。 云瑶语气波澜不惊:“随便你,你既然买了我,我自然任你处置。” 得,还是个气性冷美人。 她能怎么处置?她又不能享受美色,她无语地瞪了一眼狗哥。 狗哥浑然不觉,依旧眼巴巴望着云瑶。 梁清忽然开口:“掌柜的,还好你没事,我刚才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让我拿银子来赎你呢?”梁清的声音还有些奶,表情有些担忧。 梁怀玉觉得他这样十分可爱,捏了捏他的脸:“我也没想到会出这档子事,下次不会了。” 梁清捂着脸,委屈地看着梁怀玉。梁怀玉笑嘻嘻,大清早的不开心散了许多。 *** “云瑶姑娘,住的屋子不太够,只好委屈你和我睡一屋了。”梁怀玉领着云瑶进了房,云瑶不说话,梁怀玉顿觉尴尬,搓了搓手,“那你坐会儿,我先去忙。” 这位云瑶姑娘总喜欢直直盯着人看,又不说话,这感觉让梁怀玉有点毛。 她买了人家的卖身契,是因为狗哥,而狗哥又关系着她的卖身契,转换过来,也就是云瑶关系着她的卖身契。虽然她明白云瑶与她非一路人,不过为了她的自由,只好强行把云瑶拽到她这路了。 至于之后,等拿了卖身契,她可以考虑还云瑶自由。 虽然这么算起来,似乎不太划算。 她阿娘说过,做生意呢,除了讲究利,也要讲究义。 今日店里也没什么客人,冷冷清清,一个戏台子,揽尽了店里的热闹。梁怀玉拉了个凳子,自顾自坐下,又从后厨摸了一盘花生米,自个儿吃上了。听着戏,吃着零嘴,生活如此美好。 “你这店,迟早倒闭。” 梁怀玉一呛,抬头看向来人。云瑶不知什么时候从后屋出来了,她虽穿得粗布麻衣,难掩容色。梁怀玉如今的脸仔细也算个小美人,和她站在一块,逊色太多。 你美就美,无故咒我做什么? 梁怀玉撇了撇嘴,反驳道:“何以见得?我就觉得我这店迟早日进斗金。” 云瑶直勾勾地盯着梁怀玉的眼睛,语气不急不缓,“唱戏固然有趣,他们总归更爱美色。你只需找个美女,往台子上一座,即便歌唱得断人心弦,依然能客似云来。你信不信?” 梁怀玉又摸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话是这么说,只是我若是找个美人来唱歌,岂不是失了我开酒楼的初心,那不如去开青楼。” 云瑶嗤笑一声:“初心不就是为了钱?你若是知道青楼一天赚多少钱,你早就后悔不早点开青楼了。”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嘲讽,又有几分苦涩。以她的容色,入过青楼也是大有可能。 梁怀玉沉默了片刻,才道:“话说得轻易,我上哪儿找一个大美女啊。” 云瑶看了她一眼,眼神毫不避讳:“我。我可以帮你赚够二百两,你将卖身契给我,如何?” 食色性也,好美色,人之本能。 梁怀玉知道,云瑶这个提议有多大的可能能成功。可是请一个美人儿唱曲,和请一个戏班子唱戏,大同小异。和梁清所说的,总归是背离的。她想问问梁清的意见。 云瑶见她犹豫,冷笑了一声,加价:“三百两。” 梁怀玉皱了皱眉,咬碎花生米:“我不是觉得价钱不合适,我只是觉得这事我得考虑考虑。” 云瑶颔首:“今晚之前,你考虑好。” 明明现在是她手上握着云瑶的卖身契,倒像是云瑶拿着她的卖身契似的。 哦不对,云瑶的确握着她的卖身契的一部分。 梁怀玉撇了撇嘴,从盘里捡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巴里,扔歪了,掉在了地板上。 梁怀玉和梁清说了云瑶的话,梁清陷入沉思,许久才道:“未尝不可。我们也可以借她的东风,把我们店的定位提到权钱者上。” 有钱有权,才会更追求美色,例如当朝太子。 梁怀玉记得,这会儿的太子姓李名珏,史书上记载,“好色无得,蛮横专行”。 除此之外,历史上的昏君,哪一个不爱美人? 梁怀玉与梁清商量完毕,第二天便着手改造店里的环境。既然有美人,那就得配上些花前月下的东西,适合培养感情…… 呸呸呸,她开的不是青楼。 梁怀玉心里默念三遍,才开始挑选材料。装样子,少不得摆饰,摆饰还得选那些看上去有内涵的。 你以为梁怀玉是因为认真才挑选的?不是,她只是闲得无聊。有了云瑶,狗哥连她都不想遛了,签都牵不动。 梁怀玉痛心疾首,这狗哥,怎么有奶便是娘。 她不需要管狗哥,店里又没什么需要她管的。有点乐趣,如何能放过? 除了摆饰,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里里外外忙了好一段日子,才将店里改头换面。 梁怀玉看了看云瑶,又看了看店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瑶来的时候,就那一身粗布衣裳,梁怀玉便好心地把自己的几套衣服给了她,虽然她也没几套衣服。于是,梁怀玉又新买了几套衣服。 云瑶换了衣裳,更加光彩难掩。往那儿一站,就能迷倒万千老男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还需要造个势。 这也是云瑶出谋划策的。 寻了些人,放出消息,说是醉月坊新来了位会唱曲的美人。 消息刚放出去,便有人慕名而来,被梁怀玉以暂停营业的借口赶了出去。 太好得到的,人是难得珍惜的。要吊着胃口,慢慢来。 梁怀玉赶了人,上楼去寻云瑶,云瑶坐在窗户边上,拨弄着琴弦,几声琴音调不成调,曲不成曲,戚戚然,人亦戚戚然。 云瑶眼神里的哀伤,梁怀玉确认没有看错,因为她甚至不加掩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看云瑶姑娘的架势,还是个练家子。”梁怀玉顺势在云瑶面前坐下,手托着下巴。 云瑶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梁姑娘心中已有定论,又何必装模作样试探我。” 她说话直来直往,不给人情面,梁怀玉被这么一噎,叹气道:“到时候你最好不说话,保持你的冷美人形象,不然一开口,就会把客人都气死。” 云瑶面无表情道:“我即便是捅他们一刀,他们也只会说捅得好。” 简直是恃美行凶。 梁怀玉伸手拨弄她的琴弦,发出一两个音调:“我阿娘从前也想让我学弹琴,可惜我学了几天,就会拨弄一首《平江春》。这琴听说是把名琴,左右现在没什么事,不如云瑶姑娘为我弹奏一曲吧。” 云瑶看了她一眼,起手调了调琴弦,玉指纤纤,拂过琴弦,一首悠然的曲子流畅地传出。 一曲《西山月》毕,梁怀玉点了点头,“云瑶姑娘技艺精巧,我放心了。” 梁怀玉起身,走向窗户,窗户外对着的是大街,她刚才弹这一曲,来来往往不少路人听到,可以映证她们放出去的消息。 梁怀玉很期待过两日的开场大戏。 狗哥适时地嚎叫一声,打破房间里的气氛,梁怀玉调皮地看着云瑶,“云瑶姑娘,看来咱们家狗哥也觉得你的琴弹得很好呢。” 云瑶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梁怀玉自觉没趣,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着下了楼。 陈斟将狗托付给她,已经近十日,狗哥在醉月坊待得还算适应,从一开始的龇牙咧嘴,变得乖顺了许多。这十日,陈斟连个人影都没见,想来真是出了远门。她还以为,是诓她的。 梁怀玉顺着狗哥的毛抚摸,“狗哥狗哥,过两日云瑶姑娘上场,我就把你系在她旁边的柱子上,要是有人对她图谋不轨,你就冲上去咬他。嗯哼。”梁怀玉自顾自说着,笑出声。 云瑶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见这一句,脸上表情难得变了变。 梁怀玉转过身,挑了挑眉,作为招呼,狗哥十分自觉地蹭到了她身边,还撒娇打滚。 要不是见过狗哥的凶狠,她差点就相信了狗哥的伪装。 云瑶长睫垂下来,看着狗哥,意外地上手摸了摸它的头顶。狗哥立刻得寸进尺,撒娇更甚。 梁怀玉叹气:“啧啧。” 她心道,倘若陈大人知道我把他的凶狠恶犬养成了见到美人撒娇打滚的样子…… *** 醉月坊重新营业这日,生意格外地火爆,很多当官的、有钱的都来了。坐得满满当当,好在店里新招了人手,还算游刃有余。 梁怀玉不想抛头露面,一概让梁清操办去了,自己寻了个隐蔽的位置,从后厨顺了些零嘴,不亦乐乎。 台子也改了,一个圆台子,四周围了圈纱帘,云瑶的身影在朦朦胧胧之中,歌声琴声却格外地清明。 梁怀玉当真把狗哥系在了柱子边上,陈大人的狗,好用得很,咬了不法之徒也有陈大人兜底。 梁怀玉如此想着,一面观察着楼下的人群,突然听到一声响动。楼下人生嘈杂,这响动相较起来十分轻微,梁怀玉怔愣片刻,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从盘中拿起一个点心,正打算下嘴,便听见身后有人破窗的声音。 梁怀玉心一下子提起,迅速转身,一个人影落在地上。 梁怀玉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惊叫出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竟是陈斟。 陈斟一身黑衣,左肩上还有一道红口子。陈斟有些狼狈地靠着凳子,声音低沉而沙哑:“别声张。” 梁怀玉蹲下来,粗粗看了几眼,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离得近了,还能看见陈斟身上别的伤口。除却左肩一道,手上也有细碎的伤口,脸上还有一道渗血的小口子。 “好好好,我不声张,陈大人你伤得重不重啊?”要是重伤不治,能不能把卖身契先还我啊? 当然最后这一句她没敢说。 “陈大人,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梁怀玉说完,起身下楼,趁着没人注意,从房中拿了几块干净的毛巾,又备了一盆水。好在这会儿大家注意力都在云瑶身上,没人看她。 梁怀玉回到楼上,陈斟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抬眼看着她。梁怀玉放下水盆,将毛巾拧干水分,想上手给他擦一擦伤口,手伸出去又缩回来。 “陈大人,我不太会帮人处理伤口,可能会很痛,你忍着点。”说完再度伸出手,当机立断,擦上他的伤口。 梁怀玉虽然从小就调皮,不过一直无灾无病,不知道受这么严重伤,会不会很痛,反正她看着都痛。因为她一直顺顺遂遂,有个住持还说她命格好。 这命格好就好在英年早逝? 梁怀玉收回思绪,一边擦,一边观察陈斟的表情。只见陈斟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受伤的人不是他。 梁怀玉有些惊讶,一时手上力气没把握好,一下下去连她自己都感觉到用力过猛,“嘶。” 她小声吸了口凉气,反观陈斟,依然毫无反应。 “对不住,陈大人。”梁怀玉心想,这陈首辅能忍非常人所能忍之痛。看来所谓奸臣,也是需要点本事的。 陈斟喉头一动,“没事。” 梁怀玉把伤口擦拭干净,还能看见翻腾出的皮肉,不住地往外渗血,梁怀玉取过金疮药,洒了点上去,快狠准地抽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他包扎好。打结的时候手上力道又没把握好,她惊呼了声,假笑表示歉意。 她真不是故意的。 梁怀玉心里忐忑,解释道:“陈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哈。” 陈斟抬眼,正对上她的视线,鼻孔哼了一声。 梁怀玉又把手上那些细碎的伤口处理了,给他包扎好,舒了一口气。 梁怀玉沉思片刻,又道:“陈大人,你看今天算不算半个救命之恩?你要不要报答一下我?” 陈斟突然咳起来,梁怀玉连忙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 陈斟看着她,用沙哑的喉咙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怎么?你想让我报答半个以身相许?” 梁怀玉摆手:“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开玩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陈斟笑得有些意外:“你若是真对我情深难以抑制,我可以考虑考虑。” 梁怀玉继续假笑:“不敢不敢。” 梁怀玉拂了拂脚下一片的灰尘,顺势在地上坐下,“陈大人,您不是出远门吗?” 陈斟扭转身体,和她面对面,“我说你就信?愚蠢。” 试图展开话题却无故被辱骂的梁怀玉:…… 楼下乐声已经停了,想来是云瑶已经唱完了歌。片刻的寂静之后,是更大的喧嚣。有人起哄着,有人附和着。 忽然又有一个尖叫声,紧跟着是一声声犬吠。 梁怀玉心里一惊,一跃而起,该不会真有不法之徒被狗哥咬了吧? “陈大人,您自己先歇会儿,我去看看发生了何事。”梁怀玉说完,便脚步匆匆下了楼。 她到达事发现场的时候,有一条凶巴巴的狗哥,一个面无表情地云瑶,和一个嗷嗷乱叫的公子,和一群没反应过来的吃瓜群众。 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所以这位公子必然也是有身份之人。 梁怀玉顺了顺狗哥的毛,低声问云瑶:“怎么回事?” 云瑶道:“我离场之时,这位公子突然飞奔而来,就被咬了。” 公子长得唇红齿白,一副可怜样,摸着屁股,大约是屁股被咬了。 “我只是想问问姑娘芳名嘛。”公子委委屈屈道。 梁怀玉嘴角抽了抽,打圆场:“公子要不先去医馆看看,毕竟被狗咬也不算小伤。” 公子身边的随从一脸难色,“六皇子,要不咱们回宫找御医吧。” “不行,那我偷跑出来的事,就会被发现了。” 哦豁,六皇子。 陈大人,您的面子压不压得住六皇子啊? 梁怀玉微叹了口气,命旁边的小厮去寻大夫来,吩咐完又对三皇子说:“民女愚钝,见过六皇子。小店楼上尚有雅间可以休息,六皇子不妨上去,等大夫来。” 六皇子看了看梁怀玉,揉了揉屁股,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所幸今天楼上的雅间不开放,空间足够。梁怀玉领着六皇子上了楼,把他安置在离陈斟远一些的房间里。 *** 陈斟听见楼下声音平息,脚步声渐近,又远了,而后又近了。梁怀玉扒拉着门框,半张脸可怜兮兮,“要不你还是报一报我的半个救命之恩吧。” 她说完进了门,将门反锁,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问道:“陈大人,你的狗把六皇子咬了,你要负责。” 陈斟呵了声:“李珩?他今晚也在?他性格软弱,又愚钝,不会跟你算账的。” 原来六皇子叫李珩。软弱?又愚钝?她将这些词和那张脸对了对号,啊,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梁怀玉将信将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陈大人,您今晚不会打算留在这儿吧?” 陈斟饶有趣味,反问她:“若是你想让我留宿,我可以考虑考虑。” 梁怀玉笑得谄媚:“小店没有多余的卧房了,若是您要留在这儿,就只能在这里将就一晚上了。” 陈斟眼神微变,“过会儿薛冰会来接我回府。” 梁怀玉不便待太久,她还要去哄唇红齿白的六皇子呢。她结束对话,准备起身离开,伸手开门的瞬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对陈斟说:“陈大人,您看半个救命之恩,五十两如何?” 陈斟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梁怀玉出了陈斟的门,顺手将门带上,清了清嗓子,敲六皇子的门。 六皇子半边屁股坐在凳子边上,一脸忍痛,见她来了,立刻装得正儿八经。 梁怀玉有些好笑,面上不显山不露水,端出她老板娘的腔调:“六皇子,大夫马上就来了。今天晚上的事,实在是对不住。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六皇子考虑了片刻,咳了咳,“这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告诉我,那位姑娘的芳名。” 噗。 梁怀玉想起陈斟的评价,更加好笑,可惜不能表露分毫,只好连连点头:“多谢六皇子海涵,想必云瑶姑娘也会感激不尽的。” “云瑶。”六皇子重复了一遍,大笑,“好名字,云上仙子,瑶池仙女,与那位姑娘甚是相配。” 看得出来六皇子很中意云瑶,梁怀玉隐隐为云瑶担心,倘若六皇子想对云瑶做什么…… 这一家人,太子好色,六皇子也好色,一家子的色胚。 大夫终于姗姗来迟,给六皇子诊了脉,只说被狗咬可大可小,不可忽视,还得先观察观察,又开了好些药。 天色愈晚,繁华落幕,不少客人已经回家。六皇子的随从也催促他回宫,梁怀玉送完客人,才想起来楼上把陈首辅给晾着了。 上了楼,房中除了一室凄清,陈斟已见踪影。想来是薛冰来了,自行回了府。 桌上留了一张字条,字迹迥劲有力:五十两银子先欠着。 纸条上压着一块玉佩,不是之前那一块。成色一般,甚至算差,梁怀玉拿起来看了看,绳子有磨损,不管怎么看,都不值五十两。 梁怀玉将玉佩收入囊中,将字条烧毁,起身去寻云瑶。 云瑶在院中站着,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怀玉咳嗽一声,云瑶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冷美人包袱不能丢。 梁怀玉主动开口:“今日除了六皇子,还有许许多多的权贵。以你的聪慧,不会不知道,你惊才绝艳,在京城,日子不太会好过。”富贵或许不缺,但依她对云瑶的观察,空有富贵不得自由,她不会好过。 云瑶语气淡淡:“或许吧。”说完径自进了卧房。 梁怀玉看着她的背影,又望了望月亮,美人人设不倒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有了昨夜的火爆,白天也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可惜梁怀玉和云瑶商量过,白天她不需要出面。梁怀玉干脆关了门,白天不开张。 云瑶迟早要离开,她们要想立得住脚跟,就得抓住现在的客人。权贵们习惯了声色犬马,普通的歌姬舞姬对他们而言都没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点梁怀玉早已经想到,她也已经托人去寻一些合适的歌姬舞姬。 梁怀玉闲得无聊,将碗翻过来转过去打发时间,一个没拿稳,碗顺着桌沿飞了出去,应声而碎。 梁清原本在埋着头做事情,突然听得这么一声,焦急地过来,“掌柜的,你小心些,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 语气里有责备,更多的是关怀。 其实梁怀玉关于爷爷的记忆并不是很多,只记得她小的时候,她爷爷总是不苟言笑。加上又去世得早,她和爷爷,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她看着梁清小大人一般,皱着眉头数落她,突然笑了。现在这么可爱,以后这么严肃? 她蹲下来收拾碎片,被梁清制止:“掌柜的,你放下吧,我来。” 梁怀玉吐了吐舌头,这时正好门口有声音,她转头便看见闲北的脸。闲北正向着她走过来,她半抬手,正欲打招呼。闲北越过她,叫了一声“梁姑娘”。 她看过去,正好云瑶牵着狗哥走出来。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喜该悲。 她和云瑶,长相八竿子打不着。这也能认错? 难道是她长了张大众脸? 梁怀玉心里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云瑶同样不知所以,看了眼梁怀玉,闲北竹筒倒豆子一般,不给她机会开口。 “梁姑娘,好久不见了,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更漂亮了。啊也不对,梁姑娘一直都很漂亮的嘛。我说错话了,对不住啊梁姑娘。梁姑娘这是要去遛狗?主子让我来牵狗回去,顺便让我将这个给你。”闲北拿出一张折好的纸,塞到云瑶手中,又从她手里接过狗哥的引绳,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云瑶是一贯的一张冷脸,闲北又道:“梁姑娘今日心情是不是不大好?” 梁怀玉走过来,故意咳嗽了几声:“咳咳咳,我才是梁姑娘,闲护卫,您这眼神不大好啊。” 闲北双眼微瞪,看了看云瑶,又看了看梁怀玉,挠了挠头。“这……不好意思啊,梁姑娘,我……我打小有一毛病,记不太住别人的脸,哈哈……哈哈哈。” “没事,您是贵人。贵人多忘事嘛。”梁怀玉摇了摇头,从云瑶手里拿过那张纸,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的卖身契。 不过,说好一个月,如今才十日? 难道是报答她昨夜的半个救命之恩? 她迅速打开看了眼,的确是她的卖身契。又迅速折好收进袖中。 “那我先走了,梁姑娘再见。”闲北扯了扯狗哥的引绳,没扯动。狗哥又绕着云瑶转了一圈在她身边蹭了蹭,留下一个依依不舍的眼神。 闲北有些尴尬,“旺财就是比较喜欢美人,可见梁姑娘称得上美人。” 原来狗哥名叫旺财,这名字好,十分霸气。 梁怀玉手握成拳,虚掩着嘴闷笑一声:“闲护卫,我才是梁姑娘。” 闲北反应过来,“哦,不好意思,瞧我这人。”他牵着旺财离开,走了好远又突然回头,似乎是在疑惑她们俩的样子。 梁怀玉忍俊不禁。 等闲北走远了,云瑶才淡淡地瞥了梁怀玉一眼,径自斟了一杯茶,“昨天晚上,赚了多少钱?” 即便是斟茶这种小事,她做起来也赏心悦目。 梁怀玉走到她旁边坐下,“刚好抵之前的成本。” 云瑶垂下眼帘,泯了一口茶,“行。” 照这个势头,不出十日,云瑶便可以离开。以她的聪明以及容貌,实在没道理还会被人以卖身契相威胁。这当中有何曲折,梁怀玉虽有一些好奇,却不敢问。若是问到别人伤心事,那可太冒犯了。 云瑶喝了茶,问了这么一句话,又回了后院。 之后几日,生意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有些权贵一连几日都来,还带着朋友一起来。就这么过了十几天,客人算是有了巩固。醉月坊三个字,也算有了些名气。 按日子,云瑶早就帮她赚够了一百两,却迟迟没问她要卖身契。她不问,梁怀玉只好主动开口。 “云瑶姑娘的卖身契。”梁怀玉笑了笑,将卖身契递上。 云瑶看也没看,接过来,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梁怀玉耸了耸肩,问她:“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云瑶答:“我若是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开心?” 梁怀玉点头:“当然开心,钱谁不喜欢?” 云瑶道:“那我便留下。” 梁怀玉有些意外,笑得眉眼弯弯,“多谢。” 云瑶没答,指尖划过琴弦,琴声从她指尖漏出,无悲无喜。 她们已经相处了一些时日,梁怀玉却觉得自己从来没看透过云瑶。云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成日里兴致缺缺,冷着一张脸。可她又觉得,云瑶有执念。 这执念是什么?无人知晓。 *** 华灯初上,最近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醉月坊了。 生意太好,梁怀玉每日忙得不行,第一次开始嫌弃赚钱太多。 梁怀玉伸了个懒腰,躲在自己的空间里,打了个哈欠。这是一处幽静的走廊,关了门,没人会过来。从她这里,从看见醉月坊的门口。 她打了个哈欠,一低头,便看见了陈斟的马车。这马车她印象很深刻,因为她撞过,还被骂了。她当时还心想,这人肯定不是话本里的主角。到今日她才明白,何止啊,女主角也不是她。 陈斟是反派,而她是微末尘埃。 反派要你命,唉,梁怀玉下了楼,陈斟已经进了门。 陈斟一进门,满场寂静,毕竟他是一个有排面的反派。陈斟扫了一眼全场,眼神凌厉,气氛一下子紧张。 梁怀玉笑脸相迎:“陈大人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陈斟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的眼光,终于提升了。” 这话意有所指,梁怀玉记起他先前的嘲讽,呵呵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陈斟哦了一声,梁怀玉赶紧道:“陈大人请上座。” 坊内才又渐渐恢复了声音,梁怀玉领着陈斟进了雅间,好酒好肉伺候着这尊大佛。在场的权贵,无人不对陈斟忌惮三分,因为陈斟掌握着生杀大权。他只要一句话,不会有人敢辨黑白。 此等煞神,他们不会愿意招惹。 梁怀玉命人上了菜,又道谢:“多谢陈大人,将卖身契还给民女。” 陈斟捂嘴咳了声:“嗯。” 梁怀玉想起他的伤,礼貌而又拍马屁地问:“大人的伤怎么样了?” 陈斟伸手尝了一口菜:“好了。”他视线直直盯着梁怀玉,“怎么,你担心我?” 梁怀玉点头:“当然。” 陈斟笑得促狭:“这倒是奇怪,人人都盼着本官早死,你却担心我。莫非,你喜欢我?” 梁怀玉笑容一僵,头摇得像拨浪鼓:“大人想多了,大人有如天上的太阳,岂是我们这等凡人敢肖想。”梁怀玉这话说得铿将有力,生怕他误会。 陈斟游刃有余:“那本官为何听说你是本官的相好?” 梁怀玉抬手取过茶,给他满了一杯,想起钱老板说的话,银子居然是陈斟帮她还的,那她所说,陈斟必然也知道。 现在怎么办?陈斟这语气是开心?生气?非常生气?要不跪下来求饶? 梁怀玉脑子里迅速飘过一大串话,她咬了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陈大人饶命,我一时利欲熏心,抹黑大人的名誉,实在罪无可恕。”不管了,先求饶吧。 陈斟轻笑一声:“我并不是来问你的罪,回答我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梁怀玉低着头,皱眉,这是什么意思?回答得不好,是不是就小命不保? “大人清风朗月,气宇轩昂,倾国倾城,天上人间难得一见,”她斟词酌句,反正先一顿夸就对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您呢?” 陈斟又低笑一声:“是吗?本官年纪也不小了。”他刻意停顿。 梁怀玉心揪了揪,啥情况啊,该不会接下来要说,要她嫁给他吧。 陈斟继续说:“但枕边一直没有个人。” 梁怀玉屏住呼吸。 陈斟接着说:“整个京城,也没人愿意给本官做媒,今日听你这么说,想来是很景仰我。那就请姑娘为我寻一个合适的妻子吧,想来姑娘应当会很上心为本官找的。至于报酬么,五百两如何?明日我会让薛冰送一半银两过来。” 梁怀玉,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做媒? 梁怀玉结结巴巴推辞:“这不太好吧,我……我没有经验,要是坏了大人的终生大事,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陈斟似乎是铁了心要这样做:“所以,你要多多费心了,本官的终生大事。”说罢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这眼神梁怀玉知道,意思是:你要是做不好,小命不保。 就是说没办法了呗。 梁怀玉欲哭无泪地答:“我一定认认真真为大人挑选一个绝世无双的好夫人。” 不就是做媒吗?她堂堂梁家大小姐……真的不会啊! 梁怀玉脚步虚浮,双眼放空下楼。梁清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小声询问她发生了何事。 梁怀玉看着他,语气悲愤:“陈大人让我给他找个好亲事。” 梁清挠了挠头:“这,陈大人怎么这么奇怪?” 梁怀玉点了点头,一步一阶双眼放空地走下了楼梯。 云瑶唱完了歌,回后院,一眼便看见地上坐着的梁怀玉。她垂眸思索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你和陈斟似乎很熟?” 梁怀玉有些惊讶,摇头:“我和陈斟并不熟,只是有一些渊源罢了。他是一个人人害怕的权臣,而我,只是一个求生存的小老百姓。无论怎么看,都不熟的。” 云瑶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大,挂在天上,幽幽的月光,照着这京城。 直到一声惨叫,划破了大理寺的地牢,“啊!陈斟你不得好死!” 幽暗的地牢内,一个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人发出绝望的呜咽。他身上的囚衣早已不堪折磨,破破烂烂,裸露出的肌肤下血肉模糊。他颤抖着,狠狠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对面的人,一袭华服,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杯盖划开滚烫的茶水,他却浑然不觉,一派安逸。 语气波澜不惊:“你若是早点招了,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那人哈哈大笑,啐了口口水,“你这奸贼简直是痴人说梦!” 陈斟一杯滚烫的茶泼了出去,正中那人的脸,他面目狰狞,声音颤抖,破口大骂,“你这奸贼,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陈斟闭上眼,神色十分可怖,阴恻恻地笑了笑,伸手撑住太阳穴:“你以为你不招,我就没有办法么?明天你就会看见你为之忠心的刘侍郎,声名狼藉,狼狈入狱。然后你们两个可以比一比,谁先下黄泉?”说完他笑起来,笑声像阴间招魂的恶鬼。 陈斟做了个动手的手势,一块烙铁便引上那人的胸膛。 铁链晃得哐哐当当,配合着凄厉的嚎叫。 陈斟从地牢出来,已过丑时,“薛冰,回府后备热水。” 薛冰低头称是,陈斟捂嘴咳了声,薛冰赶紧上前给他披上披风。 月色幽幽,照在陈斟身上,他忽然开口:“薛冰,你信报应吗?” 薛冰在他身后站定:“属下不信。” 陈斟自顾自地说下去:“他说我定不得好死,他们都这样盼着吧?好死是个什么死法?不得好死又是个什么死法呢?”陈斟说着闭上眼。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呼呼地刮着,似乎在回答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