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岁岁悠悠,郭家云九》 第1章 郭德纲篇:初见 在德云社还叫北京相声大会的时候，很多人都认为郭老师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郭云九，小的叫郭麒麟。 只有很少人知道，其实并不是。郭老师只有麒麟一子。 郭云九从小女生男相，而且，她并不是郭老师亲生的孩子。 1996年冬天，那时郭老师还未出名，郭麒麟刚刚出生。那一年，23岁的郭德纲第三次进京，给各种剧团唱戏、打杂、做零工。 有一天晚上，郭德纲从剧场推着一辆破自行车走出剧场准备回自己临时住的地下室，脑子里还想着自己刚刚整理的相声段子。一步趟一步出了剧场大门，走到路灯下面时，郭德纲脚下一顿，忽地停下了路灯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双手抱膝，乖乖地坐在地上。 郭德纲犹豫了一下，把自行车停在了路边，两步迈过去，蹲在了小孩儿面前。 “孩儿，剧场关门了，搁这儿干嘛呢家大人呢” “不知道，”小姑娘齐耳短发，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看着郭德纲摇摇头:“妈妈说她去给我买好吃的，让我在这里等她。” 郭德纲沉默了，都这么晚了，不会再有人了，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看着小姑娘有些难受。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尚且自身难保，更莫提施以援手。 “那那你再等会儿，你妈妈还没来的话，你往前走一条街，那里有一个警察局。你妈妈可能是迷路了，你找警察叔叔帮你找一找。” “嗯。谢谢叔叔。”小姑娘轻轻应了，用劲抱了抱膝头，低下头乖乖等着。很乖，只是眼里少了点光。 郭德纲走回自行车旁边，踢开车撑，攥住把儿，往前走。 走了大概一百米，郭德纲忍不住回头看，路灯下小姑娘还坐在地上，低着头。 这么晚了，又这么黑，万一 郭德纲攥着车把儿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咬咬牙，转回了头。 “姑娘，你要是信我就上来，”他拍拍车后座:“这么黑了，天儿又这么冷，我带你去警察局问问，有没有看见过你妈妈。”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借着路灯的光看清楚了面前的人，头发三七分，圆滚滚的脑袋，看着不太像好人。 但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里面的东西骗不了人。 她站起来，因为一个姿势时间太长而跺了跺脚，抬头看着郭德纲:“如果找不到了呢，我妈妈不要我了，我该去哪里” 一点儿也不像这么大的孩子应该说出来的话。 该去哪里郭德纲默默地想，那应该是孤儿院了。明明事不关己，只要把小姑娘交到警察那里就好，可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出生不久的儿子，还那么小，孤零零的，父母得下了多大的狠心才丢得下啊。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好。” “上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郭德纲篇2 郭德纲很愁。 那天晚上脑壳一热把人接回来了，但后续的生活真的是个问题。 自己租的房子在大兴，离自己工作的剧团特别远，他不可能每次上班都带着小姑娘，就只能把她放在家里。剧团不给发工资，吃饭又是个大问题。没办法，他只能屯了一堆便宜的挂面，又买了一捆大葱，俩人在家顿顿吃“挂面糊糊配大葱”。 也亏得小姑娘好养活，顿顿吃也没有怨言，反倒自己学会了就做给他吃。让郭德纲心里愧疚得紧。 一天，剧场演出，郭德纲收拾东西慢了些，险些造成了演出事故，被团长留下来狠狠地臭骂了一顿，并且警告他要是再有下次就滚蛋走人。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已经很晚了，郭德纲拖着步子去推自行车回家，结果到车棚时发现自行车居然被偷走了。天儿已经很晚了，公交车早就收班了，没法子，他只好先走着。 到了剧场大门口，有一辆揽活的私家车，郭德纲上前敲开车窗，问司机: “师傅，到大兴吗” “到。上来吧。” “师傅，我身上没拿钱，这儿有块怀表先给您您看成不成” “没钱你坐什么车啊，走走走，别挡着我接活儿。” 没法子，他只能咬着牙继续走。 今儿个可真点儿背。郭德纲看着漆黑的天儿，狠狠地捻了捻手指，硬生生压住了上涌的酸意。 走啊走，这段路仿佛走不到头了，他的脚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可他还是疾步未停，已经很晚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姑娘，肯定还在等着他。 想到那个小姑娘，他心里好像有了些劲儿。家里肯定亮着灯，小姑娘肯定温好了饭，乖乖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拍了拍兜，里面还有五块钱，明天给自家姑娘加个鸡腿，老吃糊糊营养也跟不上。 就这么边想边走，一段长长的路已经走了大半，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在经过一条亮堂堂的弄堂时，忽地，郭德纲停住了，眼睛睁得老大。那个本应该乖乖在家等他的小姑娘，就坐在马路牙子上。 郭德纲气红了眼，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她面前，拽住领子一把拎起来。 “你知不知道多晚了你这么点儿这么晚了万一来个人牙子一把就把你撸走了，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越说越气，手扬起来就要照着打下去 小姑娘歪着脑袋，睫毛抖抖索索的。身子单薄得像个纸片人，脸上都没有几两肉。 这一巴掌，终归是没打下去。 郭德纲叹口气，反手把小脑袋上的一头营养不良的黄发揉得像个鸡窝。 “你从来没这么晚回来过。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了。” “放屁。车子没了。” 一大一小，并肩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漆黑黑的天儿。 “你叫啥啊” “小九儿，我妈妈就这么叫我。” “没姓” “没见过我爸爸。” “我叫郭德纲。” “嗯。” “你以后，可以叫郭小九。” “好。” “走吧。咱们回家。” “嘶”刚刚站起来，郭德纲就咧了嘴。 “你的鞋，脱下来。” 脱下鞋一看，脚上都是水泡。 “我扶你呀。” 小姑娘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虽然是“幸好我来了吧你还要打我”的傲娇。 郭德纲忍不住笑了，攥住小姑娘的手，挪开了步子。 很多年以后，郭德纲再想起来这段路程，依旧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其实，路也不是很长，只要有一只时刻攥住的手，山海皆可平。 “丫头，跟着我苦不苦。” “不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郭麒麟篇1 “今儿天冷啊，还有这么多来的，谢谢诸位捧场。” “刚才我这师弟说了，实话实说啊，有点对不住您几位。为什么呢，我们哥几个实在是能力有限，水平一般。说得不好您多捧。” “最近这闲白儿确实多了点，我还就喜欢闲白儿，咱能聊聊天儿。” “说这观众啊，对演员他都好奇。好奇什么呢，日常生活。” “今儿呀，聊聊我搭档。我搭档你们都熟，叫郭麒麟。这个，我跟郭麒麟这么多年啊，说实话，不容易。我跟他一起工作，搭档这么多年，我最有发言权。他活得太苦了。从小就不那么顺。没你们想得那么美啊，他苦着呢。” “有个人你们肯定也熟，叫郭云九。都熟吧” 底下一帮妇女:“熟” “郭云九，德云社大师姐，我师父的大姑娘，郭麒麟的姐姐。你们绝对不知道郭云九于郭麒麟而言意味着什么，她在郭麒麟心里面占的比重那是可以和我师父相提并论的。” “郭麒麟他初中退学，十六岁就攒底，刚参加商演，那时候没什么名气，水平也一般，谁愿意花钱看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说相声啊。但是中国人的通病就会拿他去跟我师父去比较，说得好还则罢了，说得不好那就是丢你爸的人。所以，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但是郭麒麟又是一个跟克制的人，他几乎从来不会在人前儿嚎啕大哭。除了郭云九。” “他在郭云九面前啊，说哭就哭，说乐就乐，撒娇撒泼，他能在郭云九面前跟郭汾阳抢吃的，能大半夜的跑到她屋里睡。在郭云九跟前儿，大林什么蠢事儿都干过。” “我就觉得很庆幸，因为至少大林在小九儿面前，不是什么德云社少班主，也不是郭德纲的儿子，他只是郭奇林，是她弟弟，是大林自己。” 玫瑰园。王惠不在家的一个中午。 “姐” “姐姐” 郭云九在二楼书房刚刚翻开一本书，就听到楼下两个小祖宗催命似地叫。赶紧合上书，三步并作两步走下楼梯。 “嘛呢祖宗，讨债啊” 郭汾阳迈着胖胖的小短腿，跑过去抱住郭云九的腿:“姐姐，饿” 郭云九蹲下来抱住他:“安迪想吃什么，姐姐做。” “吃海鲜焗饭，上次吃的那个。” “那等着啊，姐姐去做。” “姐姐亲亲。” “ua” 郭麒麟在旁边鼓着腮帮子，把安迪从郭云九身上抱下来。 “姐，你怎么不问我吃什么” “多大个人了，想吃自个儿做切啊。” 本来是开个玩笑的，结果郭麒麟不知道哪门子邪火冲上了脑门: “行啊，你现在都不管我了。你给他做吧你以后别管我了反正你回家都没看过我一眼，话都没说几句，八成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说着说着真急了，眼眶都红了，一瘪嘴转身就跑，上楼“哐”地把门甩上了。 郭云九和郭汾阳面面相觑，郭汾阳拉拉郭云九的衣角:“姐姐，哥哥生我气了吗” 郭云九摸摸郭汾阳的头，解释道:“他没有生安迪的气，他在生姐姐的气。” “走吧，姐姐先去给你和哥哥做饭。” 话说这一边，郭麒麟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生闷气。心里还在算着时间。 怎么还不过来 “笃笃。” “笃笃。” “大林，我进来了。” 郭云九和郭汾阳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郭汾阳小跑过去，慢吞吞地爬到郭麒麟床上，抱住郭麒麟的脖子。 “哥哥哥哥，吃饭饭。” 郭麒麟低着头坐起来，把郭汾阳抱到怀里。眼睛不看郭云九。 郭云九把小桌子搬到床上，把托盘放上。一份是海鲜焗饭，一份是没有海鲜的芝士焗饭。 郭麒麟吸了吸鼻子，还是不理她。 郭汾阳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不敢出声，拿着勺儿乖乖吃饭。 “真不理我了得嘞，咱走人了。” 郭云九见郭麒麟不理她，作势转身就要走。 “敢走”这次是真急眼了，眼泪叭叭地掉。 “哟哟哟，我的祖宗，不敢走不敢走，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郭云九赶紧抽了纸过去哄人。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哭啊。” 指着郭汾阳:“他在你跟前儿还哭呢，我怎么就不成了。” “得嘞得嘞，上辈子欠你俩的。吃饭啊，没给你加海鲜。” “哼╰。” 幼稚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岳云鹏篇1 郭云九不见了。 社里快急疯了。一群师兄被一个电话召到玫瑰园，却都说没见过小丫头。 王惠老师急得跺脚，嘴里急急叨叨: “死丫头，跟她爸爸一个模样，犟死得了” 郭德纲坐在坐在扶手椅上，一言不发。 王惠冲到郭德纲面前，一推他:“你倒是说句话呀” 郭德纲沉默了几秒，一反手把手边的青花瓷茶杯摔到了地上。 “去给我找找不到都别回来反了天儿了” 说罢上了二楼，“哐”地摔上了门。 这已经是摔碎的第二个青花瓷茶杯了。 一群师兄赶紧出了门，栾云平安慰着自个儿快要哭出来的师娘，保证一定把郭云九完完整整活生生地找回来。 “丫头能上哪儿去啊”烧饼挠着头。 “分头找吧。她平时爱看书，去书店找找。也去她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看看。”栾云平皱着眉头，有点担心。 师娘说小九儿是上午跑出门的，郭麒麟不在家，没有一个能拦得住的。现在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冬里一会儿就黑天了，得快点把小九儿找回来，不然太危险了。 “得嘞。诶，岳哥呢” “刚才还在呢。” 岳云鹏趁他们说话的时候早就骑着自个儿的小电车溜了。 从玫瑰园出来，到了前门广德楼，问清楚了小九儿没来过之后，岳云鹏心里就有底了。他骑着小电车，穿过煤市街，往湖广会馆那儿走。 郭云九坐在惊天红炸糕前面的水泥花坛边儿上，低着头，两条腿晃荡着。脑子里乱哄哄的，眼睛也涩着，心里难受得紧。 “妮儿，一个人咧” “见面分一半，来一块” 郭云九红着眼睛抬起头，被眼前笑眯眯的大脸晃了一下眼，紧接着，半块儿炸糕就递到了眼前。 她一下子就笑了，伸手接过炸糕，往一边儿挪了挪。 “坐吧岳哥。” 岳云鹏一屁股坐在了郭云九的一边儿。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嘛呢在这儿疯啦咋不回家呢” “跑出来的，咋回家” “你爸说你了” “我跟他说我想下海说相声。” “然后呢” “然后他跟我急了。说要送我出国念书。” 岳云鹏一下子沉默了。 郭云九低头咬了一口炸糕。 “你咋不说话了” “出国啊也挺好。” “挺好” 郭云九声音一下子提了一个八度。她盯了岳云鹏一会儿，一把把手里的炸糕塞回了岳云鹏手里。 岳云鹏懵了，半张着嘴，看看炸糕又看看郭云九。 “您自个儿留着吃吧。我受不起。” 郭云九眼底冷了半分，跳下地抬脚就走。 没走几步，就被人连拖带拽拉回去摁在了花坛上。 “怎么还说急就急了呢给我坐下。” “小九儿可不能走，走了谁给岳哥贴板儿啊。” “不气了啊，来给乐一个。” 岳云鹏冲着郭云九“嘿嘿”直乐。 郭云九看着面前的大屁股脸，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起开，谁要给你贴板儿。” 岳云鹏看着她，笑眯了眼。 那一年岳云鹏还没有这么大的名气，甚至还没有开窍，刚刚正式摆知没多久。晚上有一个个几个师哥一起的返场，岳云鹏要唱竹板书拆西厢。 竹板书要贴板儿。说好的是一个师叔贴板儿，因为岳云鹏知道自己进拍有点困难，所以想提前先练练找找点。 他走到后台，看见师叔正在跟另一个师哥说话。他小心翼翼地要进门，结果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你要给岳云鹏贴板儿” “我要给他贴板儿我就是个xx。” 岳云鹏站在他俩背后，一言不发，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离开了后台，眼泪“刷”就下来了。 可那又怎么办呢没人贴板儿，那就这么唱吧。 晚上，岳云鹏硬着头皮上了场。 “我们这边唱了，你们那边也得来一个。” “谁来你来啊” “那你唱什么” “我唱一个竹板书拆西厢。” “行，来吧，唱啊。” 台上台下的人都看着岳云鹏。台下的观众等着听，台上等着看没有板儿的竹板书的笑话。 岳云鹏咬咬牙，开了腔:“莺莺闷坐，手儿托腮，叫声红娘，你快” 就在这个时候，舞台一侧穿出来脆生生的快板声儿。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稳稳地举着快板上了台来。 岳云鹏在一边唱，她在一边贴，不拖拉，不抢拍。 那几个人没看成笑话，却也不敢言语。底下的观众不明所以，只是惊喜地鼓掌。 一场结束，下台鞠躬。 “谢谢啊小九儿。”岳云鹏看着正在整理东西的郭云九轻生说。 “我可没想帮你，我就是练练手。” 岳云鹏咧了嘴，往小丫头手里塞了块儿炸糕:“给你吃。” 郭云九还没来得及张嘴，只听得那边一声喊:“岳云鹏，把地擦了。” “哎，就来。”岳云鹏答应着，摸了摸姑娘的小脑袋，赶紧跑走了。 小姑娘嫌弃得很，咕噜咕噜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咬了口炸糕，甜腻腻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小姑娘也忍不住笑了。 “哭唧唧的傻ber ber。” “骂谁呢你。” 岳云鹏弹了小姑娘一个脑瓜崩儿。 小姑娘捂住脑门儿，嘟嘟囔囔:“哭包。” “没良心的死丫头。” 岳云鹏把人拉起来:“走吧，再晚了他们可担心坏了。回去跟师父好好说话，他平时最疼你。” “知道啦，走吧走吧，啰嗦死了。” 郭云九做到了小电车的后座，揪住了岳云鹏的衣服。 “坐稳了丫头，岳哥带你去兜风。” “呦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高能预警！狗血预警！ 又是一年元宵节。 今天是德云社开箱，玫瑰园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一下子冷清下来。郭德纲去北展了，王惠去陪拆钢板的张云雷了，家里就剩下姐弟三人。 郭德纲出门的时候去了一趟郭云九房里，把瘫在床上的郭云九扒拉起来。郭云九还没睡醒，一脸懵相儿，头上还翘着一撮儿毛。 “九儿，我和你妈出去了。阿姨回家了，你记得给他俩倒腾点儿吃的。等回来爸再给你们包饺子。” 说完用手压了压郭云九头上那撮儿呆毛。 “嗯呢。”点头爽快着呢。 郭德纲和王惠放心地出门了。 听到门响，郭云九倒头就睡。 这不能怪她，她真的太困了，昨晚陪着老舅一直到大半夜。而且她想，郭麒麟都二十三了，还不得跟个人儿似的吗。肯定能照顾好安迪。 结果 “哐哐哐” “姐姐” “姐姐姐姐呜呜呜呜呜” 刚躺下没多久，房间的门就开始被砸。 郭云九沉着脸，扒拉了几下头发，起身一把拉开门。 两个人一大一小站在门前，哭丧着脸。 “嘛呢嘛呢拆门啊” “姐姐，我不要内个糊糊，不要不要不要呜呜呜呜呜” “糊糊大林，什么玩意儿” 郭麒麟低着头:“我这不、这不想着给你俩做汤圆吃嘛，结果全散了” 郭云九抱起安迪，下楼进了厨房，厨房像是被炸过，面粉糖馅儿到处都是，锅里还有一堆面糊和馅儿的混合物。 她扭头看着郭麒麟，小孩儿可怜巴巴地瞧着她，伸手拽了拽她衣角:“姐，我想吃汤圆。” 安迪在她怀里也瞅准了时机，在她脸上“啾”香了一个:“安迪也要。” 郭云九看了看两个串通好的小鬼，翻了个白眼。她伸手打开冰箱，翻了翻发现没有汤圆了。 “家里没有汤圆了，我去超市买几包。安迪你乖乖听哥哥的话，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穿上衣服，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 “听见了吗，你要听哥哥的话，不然就给你吃糊糊。” “呜呜呜呜呜安迪不要，哥哥坏” 郭云九走到门口，一只脚迈出门槛，头也不回: “郭大林，你也给我老实儿的。” 郭云九开着车走在街上，街上满是过节的气氛。北京城里最会用灯光来衬托节日。 车开到超市门口，郭云九关门下车。街上人很少，一般都在家过元宵节，鲜少有人出来。她抬步向超市门口走。忽地，她脚步放缓，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子从超市门口走出，手里牵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姑娘。 郭云九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从来没有在家过过一次元宵节，因为早早就开学了，食堂里也没有汤圆，她又是寄宿生，只能看着别人回家吃汤圆眼馋。 高二那年元宵节，晚上下了晚自习，郭云九一个人踢踢踏踏往宿舍走。刚放学的时候，同桌说自个儿妈妈做了汤圆，明天给她带一碗。 她满口答应，道了谢。但心里没着没落的。 就这么低着头，一步一步走。 女生宿舍楼要经过一个拐角，郭云九走到那儿时，忽然被人扣住手腕一把拖到了一个旮旯角儿。 郭云九吓了一跳，喉咙里的尖叫在看到面前人的时候生生咽了回去。 面前的少年穿着半旧的黑色外套，手里点着半根烟，高高瘦瘦，面容清俊，两腮因为太瘦凹了下去，一脸不耐。 “嘛呢你走个路这么磨叽。” 郭云九低头看了看:“你又抽烟。” 少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管得着管不着。”嘴上这么说，还是把手里的烟灭掉了。 “你来干什么” 少年从包里翻出一个饭盒:“师娘做的汤圆。太甜了我吃不了。”说着递给郭云九。 郭云九伸手要接，却看到少年眉头一皱，手往后一缩:“凉了。算了，别吃了。” 郭云九抬手拽住饭盒:“我吃。” “你听不懂人话是吧凉了不能吃了。” “我吃。” “犟死你算了。吃吃吃，都他妈给你。” 郭云九接过来，打开盖子，用勺子舀出一个，那么远的路，还没有凉透。她把汤圆放进嘴里，又甜又糯的滋味在味蕾上跳舞。 连着吃了两个，手上的汤圆就被人夺走了。 “你有病吧，不能再吃了，都凉透了。” 少年很凶地冲着她说话，收起了饭盒。 姑娘笑了，扯了扯书包肩带。 “你怎么进来的” “啧，翻墙。” “快回去吧，再晚了关门儿了。” “嗯。” 高瘦的少年最后看了一眼她，走向了墙根儿。 没走几步，忽然回头: “好、好好读书啊。” “嗯呢。”姑娘笑着回答。 她看见了少年的耳朵，夜色都掩不住的泛红。 那后来呢 后来，大闹生日宴，八月风波，家谱除名。 后来，2018年2月7日，郭云九一个人在中学的拐角坐了一上午。 那最后呢 又能有什么最后呢不是每个故事都会有结局，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无疾而终。 郭云九低了低头，快步走进超市。 外面男子领着的小姑娘拉一拉爸爸的手:“爸爸，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sugar，我们回家了。” “叮铃铃” “喂，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买完了，我这就回家了。” 2012年，郭云九第一场个人相声专场。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在一堆粉丝中，悄悄把一束满天星放在了舞台上。 2008年，一所高中正在放学。 一个穿着校服的姑娘跑向了街角一个高高瘦瘦，抽着烟的男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张鹤伦篇 郭云九放学左等右瞧不见侯叔来接，忽地想起今天是鹤字科招考。 算了，打个车吧，不添乱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大栅栏那里郭云九还是被吓了一跳。 广德楼门前两条长队，看架势几乎要排到张一元。一群年轻小伙子踮着脚尖往里瞧。 再看也是个小园子而已，也瞧不出朵花儿来啊。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多背背贯口。 郭云九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面无表情往前走，心里腹诽，脸黑得像锅底。 眼看快挪到门口了，旁边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郭云九被旁边的人突然推了一把，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 “妹儿，你没事吧” 就在郭云九做好被人踩踏的准备时，一双手把她一把扯了起来。 郭云九睁开眼，眼前的人应该也是来面试的。小眼睛，皮肤白到反光。 倒是蛮清秀的。郭云九想，就是说话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都憋挤了，挤到人了”那年轻的小伙子冲周围喊了一嗓子，然后低头看看郭云九，放开了扶着她的手。 “没事儿。谢谢您。” 郭云九冲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走到跟前儿才知道骚动的来源，原来是栾云平到门口叫号儿了。怪不得一群人哄哄地往前挤。 郭云九背着包两步跨上了台阶进了门。栾云平看见郭云九，刚想过去把她书包接过去，结果被郭云九用肩膀撞了个趔趄。 “我说小九儿，你什么情况啊我招你惹你了拿我撒筏子” “托您的福，我差点没被踩死。” 郭云九头也不回往前走，栾云平紧追几步和她并肩。 “真踩着了哪孙子干的你告诉我。” 郭云九不理他。 完了完了，这是哄不好了。 栾云平从后面一把扯住郭云九的书包，提溜起来: “小九儿你给我说话。不带这样儿不理人的，你这是冷暴力。” “放开。” “不放。” “栾云平。” “叫师哥。” 郭云九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栾云平，他笑眯眯地揽过小姑娘的肩膀，接过书包往前走。 郭云九坐在面试房间的一角，看着一批又一批来面试的人。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经过几年的磨炼，就是德云社的新鲜血液。 来了披红的，走了挂绿的，只要父亲和于大爷在这里，德云社的招牌就不会倒，门前来往的人就会一直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不过 眼前这个小白脸儿背报菜名怎么一股子大碴子味儿还会唱二人转 诶，有点眼熟。这不是刚刚在门口扶自己的小伙子吗。 郭德纲爱才，一见就喜欢。 “这孩子要了。” 郭云九看见那白生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连连鞠躬道了好几声谢。 等他推门出去，一群老先生却开起了会。 “会二人转啊，怕是以后这风格不好掰过来啊。” “这普通话也不标准，东北话太严重了。” “以后怕是不好教啊” 郭德纲叹口气，划掉了纸上的名字。 郭云九合上书望望窗外，小伙子兴高采烈地打着电话，眉飞色舞。还挺讨喜的，郭云九想，有那个模样。可惜了。 鹤字科学员的第一堂培训课，教语文的师兄临时有事，拜托郭云九帮他代一节课。 郭云九表示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实在不愿意误人子弟。结果师哥一句废话没说就把书扔给了郭云九。 算了，希望爸别知道就行了。不然会被数落死。 郭云九拿着二十四史走进教室，把书放在桌子上。一抬眼，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这不是内个小白脸 郭云九没说话，有些疑惑。她低下头问第一排一个头最大的，有一点像熊猫的学员:“今年你们鹤字儿要了多少人” “呃”学员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有点躲闪，支支吾吾。 郭云九没有再问下去。 “上课吧。” 一堂课上完，四平八稳，郭云九也是松了口气，至少能交差了。 她抱着书走出了教室。 “老师老师” 郭云九有点诧异地停下来。回头看清来人，是那个眼熟的小伙子。 “有事吗” “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个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 “那、那我能不能继续听课我保证，我保证我不会打扰别人。求你了老师，我真的特别特别想学”他嗫嚅着，手指搓着衣角，眼眶生生逼红了。 “求你了” “可以的。”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嗯。” 郭云九转头就走。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 “大概中秋节还会有一次考试。你把普通话练好。” 她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教室，没有听他在后面说些什么。 这小白脸儿叫什么老叫他小白脸儿 好像姓张。 管他干什么，又不关自己的事。 中秋节郭云九补课没有回家。十二月考完试回家，正好赶上鹤字科第三次考试。她又看到了小白脸儿。 他普通话已经好了很多，一段京韵大鼓剑阁闻铃也有模有样，让王惠都眼前一亮。 就是好紧张啊，满腔的忐忑期待不甘心都写在了脸上。 听说已经是三进三出了 “行，挺好，我们要了。三进三出不容易。” 郭德纲拍了板。 郭云九坐在角落看到小白脸儿眼眶里的泪转啊转，快要搂不住了。 他出门之后，还是有老先生对他有些疑虑。 “我觉得他行。” 郭德纲笑了，转头看过去: “怎么着丫头，有何高见” 郭云九也乐了: “您自个儿说的，谁都不知道哪片云彩有雨。我觉得他能行。咱不妨打个赌。” 郭德纲哈哈大笑。 “可不敢赌。我可赌不过小九儿。” 己亥年德云社大封箱返场。 孟鹤堂在前面唱德云小路。后面一帮角儿在一起暗戳戳说悄悄话儿。 张鹤伦凑到郭云九旁边塞给她一块巧克力。 “小九儿饿不饿，吃点垫垫。” “不吃。高热量高糖分，你少吃点，有糖尿病还蹲不下去。” “残轱辘滚一边儿去。不吃散伙。” “吃吃吃，不吃白不吃。你挡着我点儿。” 张鹤伦在郭云九前面一点儿，歪头看着她吃东西，想起自己在欢乐喜剧人说的话。 “我能走到今天要感谢很多人。感谢师父师娘，感谢我搭档，感谢我父母。” “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人。很多人都不信我的时候她信我。” “特别感谢她。” 我一路行过太多太多荆棘，被欺辱，被群嘲，被质疑。 但我还是站到了你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所幸我遇到的人，心都是亮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生病篇 “我要出去” “你给我老实儿待着。” “杨九郎反了你了你给我拿拐来” “我告诉你张云雷，你连想都别想。” “杨九郎” “你叫杨淏翔都没用省省吧你，你今儿就别想出这个门” “小九儿都躺那儿了，我就去看她一眼怎么就不成了” “你去啊去啊，你看她理不理你。咱远了不说啊，就说你上回钢钉穿腿还演出的事儿，小九儿一年给你过好脸吗。你今儿拄着拐去看她，三年都不带理你的。” “听话啊辫儿，我去看看小九儿。” 张云雷转身背对着杨九郎，眼眶红了。 医院另一头。 郭云九靠在病床上，栾云平在床边削着苹果。 “呃” “闭嘴。” “那个” “闭上你那个嘴” “栾哥我是想说你那个苹果再削就没有了我就没法吃了” “” 栾云平“砰”地把苹果扔进了垃圾桶。 “吃个屁啊吃” 郭云九吓得闭了嘴。 栾云平把手里的水果刀扔进了垃圾桶，低着头坐着，一句话不说。 忽地，他用手捂住了眼睛，全身都在哆嗦。 郭云九慌了。 “栾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错了，我这不好好儿的吗” “滚蛋” 今天下午一队在湖广演出，郭云九去找栾云平说事儿。从家里出来她感觉就不大对劲儿，因为过两天有个节目，写本子熬了几个大夜没合眼，走路都飘着。她以为是熬夜的缘故，没放在心上。 到了湖广后台，栾云平和高老师还在返场，只有大郎在。他看到郭云九来了赶紧站起来喊了声师姐。 “没事没事，你坐你坐。我找栾老师。” “姐你喝水不” “我不喝，我一会儿就走了。” 一会儿，栾云平签完名回来了。 “小九儿这可是稀客啊，怎么着有何指示啊” 郭云九从沙发上站起来，站起来刚想说话，心口突然一阵儿绞痛。她捂着心口踉跄了几步，就倒下去了。 “小九儿大郎，叫救护车” “哎哎哎” “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 “先天性心脏病，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病了，又加上这几天过度劳累导致发病。你们这些做家属的就没多注意着点儿吗” “是是是，我们疏忽了，以后肯定注意。谢谢医生。” 栾云平送走医生，拿着郭云九的病历，脑子里乱哄哄的。 先天性心脏病、不是第一次、过度劳累。 靠，这他妈是瞒了多久 “我早晚让你吓死。”栾云平捂着眼睛，低着头。 “你老实说，熬了几个大夜。” “三、三个其实中间睡过” “郭云九你他妈要疯啊” 完了完了，叫全名儿了。要糟。 郭云九看着“腾”地站起来的栾云平，赶紧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松开松开鼓了针儿了” 都回血了，栾云平着急忙慌地扒拉她的手。 真丢人。 郭云九觉得自己就没这么憋屈过。 不过还好，苦肉计还奏效。因为栾云平在一边坐着重新给她削苹果了。但是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想再理她。 “哟，栾哥，您也照顾伤患呢。” 杨九郎推门进来。栾云平没搭腔。 “您可厉害了，听说差点儿交待了啊。真佩服，够拼的啊。哎，要不我给您推荐一个更快的方法，也不用折腾” “行了” 栾云平皱着眉头看着杨九郎。 “孙不孙子啊，你丫说的什么话” 杨九郎收了嬉皮笑脸，看着郭云九没什么变化的脸，胸口使劲儿起伏了几下，猛地推门出去，把门摔得“哐”一声响。 杨九郎站在门外，扬起手“啪”给了自个儿一巴掌: “叫你嘴贱。” 病房里。 杨九郎走后，栾云平坐下来啐了一口: “发什么神经。” 他看着面无表情的郭云九，心里也不好受。 “小九儿，来吃苹果。” “嗯。谢谢栾哥。” “对了栾哥，你没、没告诉大林吧” “” “不会吧栾哥” “你出事儿的时候他正好打过来电话，大郎接的，一不小心就秃噜嘴儿了” “完了。” 郭云九直挺挺地躺下去。 完了，这祖宗非得把天捅出个窟窿。 “哐啷” 病房里可怜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声儿这么大，也不知道开门的人用了多大的劲儿。 栾云平和郭云九循声看过去。 郭麒麟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外，脸黑得像锅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郭麒麟篇:2 郭麒麟在郭云九床边睡着了。 郭云九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叹了口气。 又哭又闹又折腾，不累才怪呢。听经纪人说本来还要拍个杂志，说撂就撂了，现在他还在那儿苦哈哈地协调。 “那你不拦着他点儿，活该” “姐啊，他一遇到你的事儿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儿拦得住啊。” “行行行，我明儿就出院了，你尽快回来把人带回去，放人鸽子总归不好。他不懂事你也不多劝着他点儿。” “得嘞，我现在就走了。” 挂掉电话，郭云九低头看了一眼伏在床边睡着的郭麒麟，又叹了口气。 唉，蜷在这里睡，早上起来又要难受了。 2000年，4岁的郭麒麟已经可以背很多的唐诗了，也知道陪在自己身边儿的人叫妈妈。可他对爸爸这个词很陌生。 忽然有一天，妈妈告诉他，爸爸要回来了。 郭麒麟很兴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 那一天，郭德纲回家了。打开门，郭麒麟看着面前张开双臂的男人，并没有马上扑到他怀里，而是绕过他看着他身后。 他记得在爸爸的身后，应该会出现一个人，他会扑到她的身上，她会把他抱起来。那个人身上香香的，他靠在她肩头一会儿就睡熟了。 应该会有这样一个人啊，怎么会空空如也呢她是谁呢 小小的郭麒麟呆呆地站着，被郭德纲抱起来。一会儿他就忘记了刚才的疑惑，只是觉得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是那天妈妈告诉他，他最喜欢的小熊不见了。 后来他才知道，不见了，就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后来他才真正明白，不见了，就是生病的时候再也不会有人带他去医院，再也不会有人给他做芝士焗饭，再也不会有人大晚上还出去给他买汤圆。他会变得特别懂事，特别通透，会自己去医院看病，自己做饭给自己吃，过一个人的元宵节。千帆阅尽，少年老成，因为不会再有人包容他仅有的委屈、任性和少年肆意。 一点点的缺失，命运的一点点偏差，就再也不会有了。 郭麒麟初中时，父亲问他想做什么。他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喜欢相声，想下海说相声，可他还有些不舍，依旧想读书。 彷徨困惑的过程极度痛苦，他整宿整宿睡不着。 最后，他告诉父亲，他想说相声。 可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那些睡不着的夜晚，应该有个人推开门，陪他一直坐到天光大亮，即使不发一言，也足以让他心安。 他作出最后决定时，父亲心底很高兴。可他记得有个人听到他的决定时，低着头搓了搓手。 “这条路太难，但这是你的决定。没关系，前路再难，我陪你一起。” 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好不容易人齐了。郭德纲亲自下厨做年夜饭。郭麒麟负责摆碗筷。 王惠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桌子上的碗筷，有些疑惑: “大林，家里要来人吗怎么多了一副碗筷” 郭麒麟呆站在餐桌旁。 不对啊，明明就是五个人啊，那个人坐在他旁边，会给他夹最不爱吃的胡萝卜，然后告诉他不准挑食。 他每次都会夹回去，结果被她用筷子打头，被安迪用手刮脸说“羞羞”。 明明是五个人啊，可她去哪儿了 2017年欢乐喜剧人第三季，郭麒麟被人骂黑幕。他心里难受，可从未表现出来。 他又开始整宿睡不着。失眠的时候，他抱着被子走出门去，可每次都在门口猛地停住脚步。 他记得对面应该会有一个房间啊，他会去“哒哒”敲门，然后会有一个人满身的起床气，狠狠地打开门，黑着脸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冲她瘪瘪嘴，从胳膊下面钻进去，抱着被子爬到一张大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每一次她都会无奈地关上门，坐到床上听他讲。然后一张又一张地抽纸给他擦鼻子。 可是没有。郭麒麟站在门口，惶然地看着对面，那里只有一面惨白的墙。 明明有啊，为什么会没有啊 郭麒麟坐在地下，把脸埋在被子里哭出了声。 你到底是谁啊 你到底去哪儿了 不要躲我了，我特想你。 “大林大林” 郭麒麟泪流满面地被叫醒，睁开眼睛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他睡在床上，郭云九在一旁扶着他的肩膀，担心地皱着眉头。 “怎么了这是做噩梦了” 郭麒麟一下子就哭出来，他抱着郭云九，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她。 “你去哪儿了啊我把你忘了，我怎么能把你忘了呢呜呜我找不着你了” “大林大林我在这儿呢啊，我好好的我走什么啊，你一抬眼就能看到我啊，不哭了不哭了。” 小孩儿慢慢地止了哭，但说话还是哼哼唧唧的。 “那、那我今晚睡你屋。” “不行，你得回去把杂志拍完。” 话音刚落，小孩儿一撇嘴又要哭。 “别别别祖宗，我谢谢你啊，别再掉金豆豆了，多大的人儿了。” “让不让” “睡睡睡，输给你好不好不过说好了啊，后天就回去，该干啥干啥。” “哼╰，就不就不就不。” “反了天儿了，收拾东西回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郭德纲篇3 郭云九最喜欢郭德纲在家的日子。 郭德纲在家时，他们爷俩儿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天。郭德纲坐在书房太师椅上看书、研究本子，郭云九拎着一个软垫就坐在他脚边看书。 这种状态好像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只是郭云九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大姑娘，手里的书也从百家姓换成了二十四史，郭德纲从一个青涩小伙子变成了如今的德云班主。 “阿嚏。” 郭云九耸了耸鼻子，打了个喷嚏。 郭德纲从眼镜上面看了她一眼，抬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 “心脏什么时候犯的病。” “嗯”郭云九赶紧调整了下面部表情:“没、没犯病啊，我好着呢。就有点儿感冒。” “郭云九。” “爸。” “我姑娘住院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爸，我错了。” “我不问你想什么时候告诉我。” 郭云九低着头，郭德纲看着窗外。 “说话。” 郭云九红着眼不做声。 郭德纲转头看着她。 “郭云九，说话。” “爸我真的错了。” “我从来没指望你能怎么样怎么样，当初我本就不同意你下海说相声。可你和郭麒麟一个样，没一个听我话。” “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你打我前儿里走的。” 郭云九抬头看着父亲。眼里的泪习惯性地转啊转，不肯掉下来。 不管她怎么骗自己，他真的老了。 郭云九轻轻揪住郭德纲的袖子，攥住他的手。 郭德纲低头看她，用另一只手胡撸胡撸她的脑袋。 当初跟着自己颠沛流离的小丫头，终究是长大了。 郭德纲从未把郭云九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因为她实在太聪明太成熟，所以他一直好奇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但他没有问过她被他捡到之前的事情，因为很明显的，一开始时，郭云九不信任他。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过一段时间就要被他丢掉的准备。 郭德纲私底下话少，郭云九话更少。但他时刻能感受到她骨子里的不安，虽然她从未说过。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大兴，每次郭德纲出门前都要在门口站定，声儿不大但是倍儿清楚地说一句: “我走了丫头，晚上回来吃饭。” 这时候他会看到小丫头的眼睛会亮一下，使劲儿冲他点点头。 后来，他慢慢地把很多东西都交给她，家里钥匙，身份证，户口本。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太懂小姑娘的心思，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理解的方法，很笨拙地给她安全感。 郭云九开口叫第一声“爸”是什么时候呢 他当时狼狈得很，在商场的玻璃展示柜里关着，他在里面扮丑搞怪，丑态百出只为了拿到主持人的资格。 在合肥最繁华的大街上，他就像动物园的猩猩被人观赏。一开始还好，后来他崩溃了。 他想放弃。 可是这份工作能让相声再撑一段时间，能给小九儿白饭里加根鸡腿儿。 他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 郭云九从租房里出来，坐上公交车。郭德纲从没说过他在哪里，她是听隔壁在议论，有人很大声地说，隔壁那家的居然在大街上扮猩猩，还在大玻璃柜里，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小小的姑娘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的站台，怎么坐上的公交车，她只记得她站在大街上，看到那个给了她一个家的人，就在玻璃柜里被人观赏，被人指指点点。 她几乎是冲过去，推开人群，使劲儿地拍着玻璃。 郭德纲从来没有见过郭云九失控过，她一直安静又平和，默默地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但那一次小姑娘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拍打着玻璃窗，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红得厉害，像小兽的眼神。 他不能出去，只能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他把手和脸都贴在玻璃上，让她听得清楚。 他说:“小九儿，小九儿，我没事儿，我在工作，你快回家。” 她看着他，慢慢冷静下来。 她把手贴在玻璃上，一大一小隔着玻璃重合在一起，她喊他，她说: “爸。” 他怔住了。 “什么” “爸。” 这一声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一大一小，隔着商场的玻璃橱窗，身后是熙熙攘攘的大街。 “好姑娘。” 2006年，郭云九跟郭德纲说她想下海说相声。那一年她15岁。 郭德纲动了大火，摔了一个青花瓷杯，告诉郭云九要把她送出国读书。郭云九不肯，夺门而出。 后来也不了了之，郭云九继续上学读书，郭德纲也不再提出国的事情。 后来2010年8月，德云社出现最大危机。 那是郭云九心脏第一次发病。她自己硬生生扛了过来，没跟任何人讲。 她去把留了十年的长发剪了，告诉栾云平，今晚她要上台。 到了晚上，没有一个观众认出郭云九。她说了一段儿单口，赢了个满堂彩。 所有人都说她天赋异禀，可谁也不知道，她曾经也因为嘴里不干净，拿着戒尺往嘴里捣，背贯口不利索，错一个字给自个儿一巴掌。 该吃的苦，她一样儿也没落下。 所有的师兄弟都说她像极了郭德纲。 可郭德纲知道，他从来不希望她活成他的样儿。郭家的姑娘，应该活得自由又简单，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宠出一身的坏毛病都无所谓，惹出什么事儿来都有他担着。 小九儿跟着他太苦了。 郭德纲低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郭云九。 算了，由她去吧。 让她闯一闯，累了就回家。只要她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强。 “郭云九。” “诶，爸” “病没好之前，必须在家住。搬出去的事儿门都没有。” “得嘞得嘞，我晓得。” “你妈说了，她得时时刻刻能看到你。” “不是吧爸” “怎么着” “那肯定没问题。” “贫。” “我什么都听您的。” “显你了。” “你俩人叫了几遍了为嘛不出来吃饭” 王惠气急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郭德纲踹了郭云九一脚:“你咋没听见” 郭云九委屈死了: “您不也没听见干嘛怨我一人儿” “反了你了还顶嘴。” “妈我爸他踹我” “郭德纲小九儿心脏不好你还踹她” 郭云九跑到书房门口，扮了个鬼脸，“嗖”地就溜走了。 行吧，至少在自个儿面前还能像个孩子。 挺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民国篇:前世今生 1937年，天津沦陷。 天津大大小小的店铺、广场、茶馆甚至戏班，所有能聚集起人流的地方都被日本人控制起来了。一时间天津卫人人自危。 麒麟戏班已经几天没有生意了，街上半个人都瞧不着，这城里风声鹤唳，谁有那闲心听戏呢 但是戏班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啊，再没有人戏班也要散伙了。这几天可愁坏了郭班主。他坐在小院儿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老侯。” “哎，班主，我在呢。” “眼下这形势，班子是撑不了几天了，把大伙儿都叫过来，看看是去是留。” “班主” “还不快去” “哎。” 麒麟戏班一众弟子被老管家召至在大堂，郭班主坐在大堂正中的椅子上。 班主不做声，弟子们也没有敢出声儿的。一时间大堂里一片沉寂。 终于，郭班主开口了，声音不似平日的铿锵，有着说不出的沉痛: “如今这形势，你们也看在眼里。咱们戏班也撑不了多久了，今天把大家召过来，就是告知诸位，若有想离开戏班另觅出路的，去侯管家那里领月钱，各自散去便是。” 诸弟子大惊，齐齐跪下。 郭班主摆摆手: “我心意已决，多劝无益。都各自” “吱”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郭班主接下来的话，紧接着就是一阵儿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老侯，你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侯管家急急忙忙往门口跑，没跑几步大门就被轰然撞开，一群拿着刺枪、训练有素的日本军冲了进来，瞬间就包围了整个院子。 门口精心栽植的花被踹翻，七零八落。 一位身穿军大衣的日本军官稳稳地走了进来。 “郭班主，久仰大名。” 郭云九下了学并没有回戏班，而是悄悄去了北门外的正兴德茶楼。正兴德她经常去，因而知晓茶楼的后门，可以避开日本人。 她从后门溜进去，直接进了二楼雅间。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她。 她轻轻敲门，门打开了，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了进去，她一时站不稳撞在那人胸口。 “放开莫要没脸没皮的” “让我抱一会儿。” 郭云九掐着他腰间的软肉一拧，满意地看到那人吃痛撒手。 他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郭云九看着他一副小媳妇受气包的样子，“噗嗤”乐出了声儿。 “行啦，莫要再闹了，咱们谈正事。最近风声更紧了，你何时返京” “应是三日之后。” “可否托你一事。” “你尽管讲。” “家弟在燕京大学读书，可否替我给他带些东西，报个平安” “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定不敢怠慢。” 郭云九笑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日本人最近疯了似的，你自己也要保重。” 他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用鼻尖蹭蹭她的发顶，像是怕吓到她。 温存过后，郭云九摸摸他的脑袋，要先走一步。她下楼离开了正兴德，往戏班走去。 麒麟戏班里，两拨人马对峙着，气氛沉重。 “郭先生，你们中国有句老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远道而来，郭先生不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吗” “若真是朋友，为何持枪相对” 军官微微一笑，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挥了一下，那些士兵便整齐划一地放下了枪。 “郭先生，今日来是有一个邀请。松下少佐久闻郭先生麒麟戏班之大名，想要来听一场郭先生的戏。若是唱得好了，您就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必有重礼相赠。” “怕是要让军爷失望了。祖上留下来的班规，不与小人贼子唱戏。” “你” 军官旁边一个小喽啰怒了，抬枪要射，被军官拦了下来。 “不着急，不着急，郭先生，不知家中是否有一女，唤名云九” 郭班主和一众弟子俱是一惊。 “久闻郭小姐身姿绰约，唱腔宛若莺鹂，虽仍在读书却已有名角儿之姿。若郭先生不愿前去唱戏，那让郭小姐来上一曲也并无不可。” “你痴心妄想” 郭班主身后有弟子愤而出声，一时间群情激奋。日本兵提枪上膛，对准了戏班众人。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左不过就一枪，都是华夏男儿，怎会怕你们这群倭贼杂种” 出声的是大徒弟栾博，他刚刚还在练功，被叫过来时手里还握着一把红缨枪。 “没错，跟他们拼了” “今儿拼了” 郭班主和那军官互相对视，都没有说话。 日本兵的枪几乎已经怼到了每个徒弟的身上。 形势一触即发。 那日本军官笑了。 “既然如此，”他掏出一把抵在了郭班主脑门上:“对不住了，郭先生。” 他轻轻扣动扳机。 “住手” 一声清凌凌的喝止，戏班众人心中一沉。 郭云九站在门口，心底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依然波澜不惊。 她走上前来，徒手握住日本军官的枪管。 “军爷不是要请我去府上做客，这样拿枪对着我的父亲，这便是待客之道” 军官假笑了一下，缓缓收了枪，看着面前穿着学生装，面容尚且稚嫩的少女。 她稳若富士山上的冰雪。 “既然郭小姐来了，那就请吧” 郭云九轻轻笑了，她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声: “我跟你走。你莫要再难为他们。” “小九儿” “九儿” “胡闹你这是” 郭班主急急上前一步要抓住郭云九，却被一柄狠狠逼退。 “郭先生最好老实一些，否则我们不敢保证这枪会不会擦枪走火。” “小九儿，不可” 郭云九看着面前的父亲，她的父亲从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却在这时急红了眼，拼命冲她摇着头，双肘被钳制着还在拼命挣扎。 她鼻子一酸，差一点绷不住。她深吸一口气，生生把泪意忍下，撇过头去对军官说: “可否容我跟我师兄说几句话” 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郭云九走到栾博面前，看着他还有身后的师兄师弟，他们被枪抵着，一群掰腿拉筋、戒尺捣嘴、鞭子抽身都不吭一声的汉子，现如今看着自己的小师妹，泪流满面。 她上前一步握住栾博的手，他浑身颤抖得快要站不住，拼命冲她摇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师兄，护好麒麟。” 她狠狠一捏他的手，仿佛交代了千钧重的包袱。 然后，栾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头也不回地随着一群日本士兵出了门，上了军车。而他们仍被刺枪对准，却连动也不敢动。 二十分钟后，日本人撤走了，院中归为沉寂。 栾博展开手心，里面是一张纸条，字迹虽凌乱，却依旧能够看出熟悉的笔法。 “津城不可久留，寻杨府杨延顺。” 郭云九早就到了戏班门口，她看到门口停的插着日本军旗的军车和守门的日本兵吃了一惊，心中知晓不好，便在拐角处躲藏起来，听着院内的动静。 听着里面的交涉，她的脑子里“哄”地炸开。她不是天真无邪未经人事的稚童，她知道如果自己只身赴约面临的将会是什么。但她亦知晓，父亲在天津卫的名气有多大，他若是去给日本人唱了戏，那就代表着整个麒麟戏班都投靠了日本人，影响之大可想而知。 这对父亲而言，哪一个都是不可能的选择，哪一个选择都是剜心割肉，直逼要害。但若不做选择，搭上的将是整个麒麟戏班几百条人命。 所以，能做决定的，只有自己。 在短短几秒钟里，郭云九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 她从随身书包里掏出纸笔，时间紧到只够她写几个字。师兄栾博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默契程度非旁人可比，她想说的，他一定能懂。 郭云九坐在军车里，奔赴前方都心知肚明的命运。 师兄，杨延顺这几日便要赴京，杨家有日本人开的通行证，把我的纸条给他看，他一定懂。 师兄，护住麒麟。 护住戏班，护住父亲，护住家弟。 云九拜谢。 一滴泪，浸透晕染开字条。 当天晚上，两辆大货车趁着月色开至城门口。守门的日本兵不耐烦地看了通行证，摆手放行。 这时若是有老票友在场，一定会惊呼，因为这几乎是麒麟剧社最全的阵容。但他们也一定会疑惑，这车上人数齐全，却独独少了班主和他家千金。 与此同时，松下少佐府。 一位少女凤冠珠翠，一身华服，面色苍白地被一个全身的男子压在床上，那男人的脊背泛着青白的光。 她死死地闭着眼，忍受着戏服被人撕开，令人耻辱的侵略从脖颈一路向下。 她咬牙忍着，丝毫不动。当男人急不可耐地终于覆身上来时，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就在这个男人警惕性最为薄弱的时候，她狠狠地把一根簪子送入了他的胸口。 男人双目圆睁，一时间像哑了一般竟未出声。她瞅准时机，连插几下，男人软软地倒在了她身上。 她推开他，内心平静无比。当她选择坐上军车，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时之事。 他们还是对她放松警惕了，以为她不过是少不经事的女学生。 可在戏班长大的女学生，又怎会是单纯的女学生。人情世故，练达文章，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察言观色，逢场作戏，已是常态。 况且，她的戏，演得唱得，在戏班里也是数得上名字的呢。 她走到梳妆镜前，理了理凤冠云鬓，整整戏服，拿起一根尖细的簪子，犹豫了一下。 还是胆小了。她苦笑了一下，自小怕疼又怕苦，真的是难为她了。 云九这一生，得父母所爱，有玉雪小弟，无愧父母，无愧戏班。 唯独愧了你。 她歪歪头，落下两行泪来。 若是早知晓，今日你抱我时，我一定好好抱抱你。 她一仰头，生生把簪子吞下喉咙。 房间里又归为沉寂。 一束光线撕破夜幕，日头破开天光，第二日清晨已至。晨光从来不知道，它目光所至的这片疮痍的土地上，每一日都会发生怎样的龃龉，人与人之间的厮杀斗争，妻离子散，无辜者的鲜血淋漓。 当日本军从混乱中镇定，整军赶到麒麟戏班时，偌大的院子空空荡荡，只一位男子坐在大堂中央，稳坐钓鱼台，无惊无惧。 他看着这院子，昨日东边有人喊嗓，西侧有人踢腿，后院有人耍着花枪，小九儿在学堂读书，妻子陪同一子麒麟赴京求学。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昨日栾博和一众弟子苦苦哀求他与他们同行，他断然拒绝。 “我就在此，守着先祖之精魂。既落江湖内，便是薄命人。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们把老祖宗的玩意儿带走，我留下来守着。” “不过一条命，此生而已，有何可惧。” 郭班主看着面前高高举起的刺枪，仰天大笑。 “云九，好姑娘，不愧为我郭家女” 那昨日的日本军官被他惹怒，抬起手来发出射击号令。 那一瞬间，郭班主仿佛没听到刺耳的枪声，也没感受到有多疼痛。他想起了有一年春天，戏班遭到同行排挤，举步维艰。他站立于廊前，愁眉不展。 小九儿下学归来，她从来玲珑剔透，一眼便知他心思。 此时天上潇潇落下雨丝。 小九儿站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臂膀。 “小九儿，风雨无情，不知这雨是及时雨，还是水漫之灾。” “父亲，无论如何，小九儿与您风雨一肩。” 郭班主笑了。 小九儿，父亲也与你风雨一肩。 此时的货车晃晃悠悠，仍在路上颠簸。 一个俊郎的公子哥儿，拿着一张字条放在心口，痛苦地抽搐，满面泪痕。 欠我如此大一个人情，下辈子怎么样也要让你双倍奉还。 梦里的姑娘巧笑嫣然，看着他的眼睛。 “好呀，一言为定。” 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 一艘由北平开往天津卫的船上。 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穿黑色长衫，戴着金丝边眼镜，小心地扶着年迈的母亲坐到船头。 这是于庆班年轻的班主。 “小麟，让师娘喝点水吧。我来照顾一会儿。” “好，有劳栾师兄。” “您客气了。” 郭麒麟前走几步，站立船头。 他手上捧着一个盒子，轻轻摩挲。 船向前疾行，一路畅通。前方津门港口已经隐约可见。他一直以来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有了动容，竟有些像一个委屈的孩子。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父亲，姐姐，我们回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陶阳篇 郭云九在三里屯买了一条破洞牛仔裤。 导购小姐拿出来的时候她非常着急，看也没看直接去更衣室套上，顺便在走之前把旧裤子扔进了垃圾桶。 等到她走出三里屯直面冬风时，终于感受到了何为四面漏风。 她在“就这么漏风走”和“去垃圾桶里把裤子捡出来”之间徘徊。 “小九儿” 一辆车停在了郭云九面前，车窗摇下，栾云平探出头来。 “嘛呢你杵这儿发愣” “哎哟栾哥，你来得可真及时，”郭云九赶紧拉开后车门:“我跟你说啊，我今儿可衰死了” 她的话头猛地止住，车里没有灯，借着外面的路灯让她看清了车后座的人。 陶阳。 他并没有看她，只是规规矩矩地收着腿，看着自己的双手。 郭云九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即拉大车门钻了进去。 车里的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 栾云平未觉异样，他启动了车，往玫瑰园走。 “今儿在三里屯晚场，阿陶去给我当主持人去了。诶，小九儿，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呢” 郭云九大喇喇地劈开两条长腿，毫无顾忌地搭在前座上。 “得，今儿好不容易放个假，也没人陪我出来，自个儿出来逛被人撒了一裤子奶茶” “你能不能好好坐着，把腿放下来。” “然后吧我就只能去买了一条” “你就穿了一条破成这样的裤子出来嗤还不如不穿。” “我去重新买了一条裤子，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导购给我你丫有病啊” 陶阳伸出手，勾住她裤子上的洞，一把把她的腿从车座上扯下来。 “我说了，你好好坐着。” “你谁啊你管我” 栾云平实在忍不了，一脚踩下刹车。 “你俩差不多行了啊，不爱说别说，不爱听别听，都给我闭嘴。” 一路沉默着到了玫瑰园。 郭云九开门下车，陶阳也从一侧下了车。栾云平从车窗里探出来: “小九儿，跟师父说一声，我改天来看他阿陶，你上哪儿切” “我去看看郭爸，今儿和大林挤一床。” “得嘞，我走了，”栾云平启动车子，看了一眼远去的俩人，嘴里嘟嘟囔囔:“还挤一床，别把房子炸了。” 陶阳有玫瑰园的钥匙，走得快了些，先郭云九一步开了门，也不等郭云九过来，“哐”地甩上了门。 郭云九毫无防备，差点刮到鼻子。 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她感觉自己脸都僵了。一脚踹上旁边的墙，留下个脚印。 妈的。 她掏出钥匙打开门。 今天很难得的郭德纲和王惠都在家，郭麒麟进组拍戏了没有回家。 王惠看见了陶阳，一脸惊喜。转头唤厨房里的郭德纲，说快看，崽崽来了。 陶阳规规矩矩地站着鞠躬。 “郭爸，郭妈。” “别傻站着，赶快坐。” “诶，谢谢郭妈，”陶阳顿了下，接着说:“我刚看到云九姐了，她买了一条新裤子。我看着还挺好看的。” “是吗咦，她人呢” 大门打开，郭云九黑着脸推门进来，弯腰换鞋。 王惠一眼就看见了郭云九穿着的破洞牛仔裤以及冻红的腿，登时就急了。 “郭云九你要死啊，穿的这是嘛玩意儿烂成这样的裤子你要冻死吗你自个儿身体不好不注意点儿你知道女孩子的腿有多重要吗” 陶阳乖乖地坐在一边，弯起嘴角。 活该。 陶阳跟郭云九打小就不对付。 郭云九对陶阳是不想搭理，而陶阳对郭云九就可以称得上是讨厌了。 不是因为郭麒麟最喜欢他这个姐姐，不玩游戏的时候就天天黏着她，也不是因为自己最喜欢的郭爸总是对这个女儿满腹喜爱，更不是因为她是德云社里唯一一个对他爱答不理的人。 只是因为他们俩实在是太像了。他能感觉出来一种来自于同类的威胁。少年老成，七窍玲珑，很多时候两个人的思想总是会不谋而合。 对付她其实是很容易的，机会很多。他在德云社年龄最小，师父又特别喜欢他，上台说相声时他经常要求要云九姐姐来搭档，然后仗着自己的高门大嗓在台上撅她。因为他年纪小，便都认为他无心。 虽然如此，但能占到便宜的时候也不多，因为郭云九也不是个傻的，她也聪明得很，小孩儿再怎么聪明思维也不会多么缜密，她抓住他话里的纰漏狠狠反击，时间长了，也能跟他打个平手。 俩人就这么在台上台下斗智斗勇好多年。直到有一年大封箱。 返场按照惯例总有观众点歌点戏，常来的观众起哄让陶阳来一个未央宫。 郭德纲把陶阳拉到台前，陶阳也不扭捏，落落大方地拿过话筒。但他没有马上开腔，而是转身把郭云九拉了出来。 “我跟我云九姐一块儿唱，她唱得比我好。” 郭云九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面色有点发白。赶鸭子上架，话都到这儿了，台下已经开始起哄，没准备硬着头皮也得上。 刚开头几句还好，到了后面几句，陶阳的调门一下子就上去了，郭云九根本接不上。 郭德纲看出了端倪，赶紧拿起了话筒勉力接了下去，这才没把事情闹大。但是郭云九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 返场结束，宣布正式封箱。 陶阳下台，走向后台。没走几步，后面就被狠狠踹了一脚，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个倒栽葱。他刚回过头，领子就被揪了起来，眼睛对上郭云九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要来就正大光明地来，别他妈阴人。真有够恶心的。” “小九儿放开”郭德纲在后面吼了一声。 陶阳看着胸前被人攥住的领子撒开了，面前的人眼里都是鄙夷。 她拍拍手。 “你赢了。” 陶阳笑不出来，哪里赢了，分明是输了。 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后来，他偷偷给郭云九送过很多满天星种子，可她再也没理过他。 他知道错了嘛，他当时还不太懂使坏和阴人的界限。可当他懂了，那个人也不会听他的道歉了。 当陶阳到了倒仓的时候，他一下子体会到了从神坛上跌下来的痛苦。最让他痛苦的是，他不能唱戏了。 郭爸安慰他，郭麒麟也过来安慰他。可他还是无法接受事实。他躲起来偷偷唱，可嗓子确实没有以前亮堂了，这个时候他就会偷偷哭，真正像个小孩子一样哭。 有一天，他在后台，听见一些人在议论他。神童没落、陶阳嗓子完了、真的不行了 他浑身打着哆嗦，一步步退后，却撞到了人，退无可退。 “怎么了，当年的神童现在也怕人说了” 郭云九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陶阳。 陶阳红着眼，狠狠地撞开她就要往外跑。 她一把扯住他:“别跑啊小神童，来一个叫小番怎么样，高门大嗓啊。” “你闭嘴你闭嘴” 陶阳已经接近崩溃了，他使劲儿挣扎着，可郭云九的手死死拽着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郭麒麟听见动静跑了过来，正好听见了郭云九的话。他去拉郭云九。 “姐，你刚刚的话确实过分了” 郭云九不看郭麒麟，而是盯着陶阳。她语调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普通不过的事: “过分吗那你不妨带他去听一听外面怎么谈论他的，那些恶言恶语比我过分一百倍。你们把他捧到了象牙塔里，他现在摔下来了，要自己爬上去。” “他只能自己爬上去。如果自己都上不去，就别谈唱戏了，以后也别再唱戏了，这样就崩溃了，你也不配。” 郭云九走了，郭麒麟担心地看着陶阳。后者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2014年，陶阳倒仓后第一次上台唱戏。他紧张得要命。很多人都来看他，他在人群中找啊找，最想看到的那个人没来。 他低着头，沮丧得不得了。 “阿陶，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匆匆赶到郭爸身边，面前是一件镶满钻石的蟒。 “这是给我的” “那可不。这玩意儿可不好淘换，你云九姐跑了好多地方才找到一件，都不舍得给我，听说你要开嗓儿了，说一定要送到你手上。” 陶阳摸着蟒，久久没说话。 “郭爸，替我谢谢云九姐。” 那天，陶阳在台上唱，郭德纲在后台盯着，有一个人在台下观众席坐着。 两个人眼里都是不约而同的欣慰。 总算是，挺过来了。 郭云九和郭麒麟的房间是门对门，陶阳晚上睡在郭麒麟的房间。 他上楼睡觉时，郭云九就站在房间门口。 两个人就面对面站着，也不说话。 最后，还是陶阳先开了口，他笑着看着郭云九。 “姐，我不是故意的。” “别跟我来这套。”郭云九看着他就生气，一脚就踹了上去。 陶阳向后一撤，撤到了房间里，反手关上门，留了一条缝。 “姐，晚安。” “滚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跨年篇 距离2019年跨年还有一周。 栾云平负责各地跨年演出的名单，各种调度，忙到焦头烂额。 张云雷在青岛，岳云鹏在重庆，孟鹤堂在天津，张鹤伦在厦门，师父于老师坐镇北京。五成同跨，助演人员名单也要定下来。又是一个特别繁琐的事儿。 紧赶慢赶终于把最终名单定下来了。栾云平拿着名单让郭德纲过目。 郭德纲戴上眼镜，大体扫了一眼，觉得总体上是可行的。看完之后他把名单递给了栾云平。 栾云平刚要用手接过来，郭德纲突然又抽了回去，上下扫了一遍，抬起头看着栾云平。 “小九儿去哪” 栾云平愣了一下，拿过名单看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居然把郭云九给漏了。 “那师父，小九儿就留北京得了。” 郭德纲看了他一眼，翻开书: “你确定不问问她了” “不是师父，这丫头已经好几年没跟咱们一块儿跨年了，今年再怎么着也该轮到北京了。” 郭德纲笑了一声。 “行吧，她来找你我可不管。” 新街口。一队后台。 栾云平坐在沙发上刷微博，郭云九推门进来了。 “栾哥。” 栾云平抬头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继续刷微博。 郭云九背着手“蹭蹭蹭”跑过去。还没到跟前儿呢，栾云平关上手机就站起来了。郭云九往这走他就往那走，明显地不想理她。 绕了几圈郭云九终于忍不了了，几步过去一把拉住了栾云平。 “哎哟栾哥，你听我解释还不行吗。” “可听不了，谁敢管你啊。” 栾云平一把甩开郭云九的手，沉着脸。 “栾哥，我跟岳哥早就说好了，跨年跟他去重庆。” “那我咋不知道” “我给你发消息了。” “没瞧见。” “别介啊栾哥，不带这样儿的啊，我真跟岳哥说好了。” “说好了是吧是，你跟小岳打小就好，他一说你就去，那我巴巴儿地让你留北京你咋不留呢” “郭小九，我算看清楚了，你丫就是一喂不熟的白眼儿狼，我他妈就是一瞎了眼的王八蛋” 本来脾气也没那么好，再加上这几天累屁了又一堆烂事儿，栾云平现在是一点就着。 “栾哥这种醋你怎么也吃啊” 郭云九一见真火了也有点慌，着急忙慌地去拽他的衣服。 “我不去了我不去了，我留在北京还不行吗。” “你别生气了。我这就去跟岳哥说啊。” “你甭跟我这儿糖衣炮弹的，不就是早些年的时候抢了你一京八件儿，小岳当了好人又重新买了送你，打那之后他就成好人我就不招你待见了。” “你要多少京八件儿我给你多少成不成” 郭云九头疼，得，栾哥又开始翻旧账。 “栾哥，咱能不能不提京八件儿” “不能。小九儿我还告诉你，这事儿过不去。” 栾云平板着脸坐在沙发上，郭云九一点点蹭过去: “栾哥栾哥” “滚蛋，别跟我这儿起腻，不好使我告诉你。” “我真错了。我今年哪都不去，陪着你们跨年成不成” 栾云平瞟了她一眼。 “真的” “真的，我发誓。”郭云九三指朝天，一脸严肃。 “这还差不多，”栾云平眯了眯眼，看看台上，冲着郭云九说:“在这儿老实待着，我得上台了。” “知道了栾哥。” 栾云平转身上台。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挑了一下眉毛。 小样儿，治不了你了。 玫瑰园。 郭云九坐在床上，面前小桌上摆了一套京八件儿。 张云雷坐在对面，手在京八件里面扒拉着。 “哎哎哎，不爱吃别吃啊，别给我扒拉坏了。” “瞧你小气吧啦那样儿。你想要多少我给你买多少，差我这一口。” 张云雷挑挑拣拣，好不容易找到了合口味的，他嘴里叼着一块儿，含糊不清地问郭云九。 “然后呢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废话，不然呢栾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害得我哄了岳哥半天。” “长得跟鲶鱼似的你也怕他。” “是，您不怕他。” “诶，小九儿，明年跟我去跨年咋样” “不行。我答应岳哥了。” “你行啊郭云九，去年跟小白跑了也就算了，今年留北京我也不说啥了，连明年都跟岳云鹏走了，合着压根儿没我啥事是吧” “哎哟祖宗，你消停会儿吧啊。我这够头疼的了。” “别吃了”张云雷“唰”地把京八件儿盒子拉到跟前儿，端着就走了。 “张云雷那是我栾哥给我的” “不给不给不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张九南篇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在房间里乍然响起，催命似的持续不停。 郭云九在床上挣扎着坐起来，浑身沉沉的起床气，嘴里发苦，头疼得像是要炸了一样。 昨儿晚上的安眠药屁用都没有，下次看到老阎要骂他，从国外带回来的什么鬼玩意儿。 郭云九坐在床上恍惚了一会儿，总算是看向了拼命响着的手机。 “喂。” “九儿九儿九儿九儿是我是我我是张九南你别挂千万别挂别挂” 郭云九没有丝毫犹豫，“唰”地把手机甩到了床尾。 张九南蹲在角落里拿着手机 “九儿九儿喂喂喂什么情况这是，刚才还有声儿啊高九成我手机坏了你手机借我利索儿的” “啪”高九成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让他闭了嘴。 “给我，”高九成抢过手机:“喂，九儿，我是九成。” 郭云九一直坐在床上平息自己大清早上差点就被一个神经病吵聋了的怒火，她的手机可怜巴巴地躺在脚边。 “喂，九儿，我是九成。” 很好。终于出个人声儿了。 她还是缓了一口气才重新拿起手机。 “什么情况” “九儿，跟你说个事儿。就是” “给我我来说我来说” “啪” “上一边儿去” “九儿，是这样，演出部说，九南被禁演了一个月” 郭云九坐直了身子，皱紧了眉头。 “禁演怎么回事儿” “昨儿演出他怼了人一观众，本来开玩笑的结果那大哥认真了，他那个嘴你也知道，就秃噜秃噜没个把门儿，可这一个月也忒长了点儿” “你告诉他，他活该。” 说完郭云九就把电话撩了。 高九成拿着手机对着张九南。 “瞧见没有，小九儿都说你活该。” 张九南彻底颓了，整个人瘫在沙发里。 “今回完了，小九儿都不帮我了。” “那也是你自己造的孽。” “擦，我干什么了我干什么了，不就搁台上说了两句他自个儿当真了妈的怪谁啊得，死胖子你赶紧找下家吧，我算是完了。” “啪”又是一巴掌。 “少胡说八道。” 郭云九揉揉脑袋，站在镜子前。 脸色太差了。 她拿起遮瑕往脸上拍。不能让爸看出来。 下楼走到餐桌前，桌子上摆着咸豆浆油条，她嘴里发苦，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径直坐下。 郭德纲坐在餐桌前，抬头看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 “这脸怎么这么难看你这是又熬大夜了” “没，我哪敢。” 郭德纲瞥了她一眼: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郭云九揪了一根油条。 “爸，跟你说个事儿。” 张九南颓在家里一周了，不刮胡子不洗脸不洗头，已经到了人见人厌狗见狗嫌的地步。唯一能让他挪动的事情就是被他的母亲大人拽下来吃饭，其他时间都蹲在房间里打游戏。 吃完饭正打游戏呢，高九成来电话了。他随手接了开了免提。 “有屁就放。” “什么态度啊你听着啊，改成十五天了。” “十五天十五天十五天，爱几天几天，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随手就把电话挂了，继续玩他的游戏。 三秒钟后 “嗯十十五天卧槽十五天嗷嗷嗷十五天” 张九南反应过来，直接把游戏手柄扔了，在房间里蹦着转圈儿。 “吵吵什么呢张剑宇你给我正常点儿” 房间门被猛地打开，一块毛巾正正好好抽到了他的脑袋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妈我能上班了嘎嘎嘎嘎嘎” “啪” 实在忍不了了，直接上手抽。 心累，怎么生出一个这样的儿子。 天桥午场。 “我不能跟你们互动。” “不行不行，我不能和你们互动。” “你跟我说，跟我说不算互动。” “这个火啊，时间就要长一些了。你能等吗” “能等。半个月都等了，这有什么不能等的。” 张九南笑得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九儿大宝贝儿” “啧，”郭云九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张九南的脑袋，避过了他的熊抱。 “这是还没罚够。瞎嘚瑟。” “够啦够啦，还不够，九儿你心忒狠”张九南缩在一边儿哼哼唧唧。 “记住教训啊，说话搂着点儿，下次就不帮你了。” “知道知道，”张九南嘟嘟囔囔:“都说我都说我，我又没错” “啪” 忒欠揍。 郭云九来三队是找陶阳的，交待了几件事儿就走了。 “九儿拜拜，”张九南兴高采烈地站在门口冲她飞吻:“下次再来呀” 高九成懒得理他，只是皱了皱眉头。 “小九儿脸色太不好看了。” 张九南凑过来:“有吗有吗”他挠了挠脑袋，咧开了嘴:“可能是太担心我所以” “啪” “高九成你王八蛋你为什么又打我” “一边儿去别挡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郭德纲篇4:治愈系 “喂，老阎。” “咋了九儿” “我问你啊，你那个安眠药别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叭我吃着不管事儿啊。” “你少吃那玩意儿啊，在怎么着也是药，多好也是三分毒，上回就不该给你，给你的时候跟我发毒誓保证不乱吃，一点儿都不讲信用” “停停停。我也不想吃啊，可我睡不着，现在吃多少也睡不着了” “你在哪儿呢我带你去医院这事儿不能拖，越拖越麻烦” 郭云九不在玫瑰园。家里没人回去了也没意思，她在外面有一个小房子，家里没人的时候她就一个人在这儿住。房子小归小，她一个人住有安全感。 好说歹说拦下了阎鹤祥，她可不想去医院。到了那儿，没病也有了病。 老阎还敢威胁她，说什么不去就告诉栾云平，嘁，她什么时候怕过他。 她靠在沙发床上得意地哼着大西厢，全然忘了刚才在电话里听到栾云平的名字，她的嘴都不利索了。 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动弹。初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好像有人在敲门。郭云九稍微清醒了一点，揉了揉眼睛，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现在都不可能来。 会是谁呢郭云九按住门把手 “爸” 郭云九一脸“卧槽”地看着门口戴着墨镜渔夫帽的男人，他手里还拎着好几个塑料袋。 他微微低下头，从墨镜上面瞧着郭云九，冲她眨了眨眼。 郭云九赶紧把他让进来。 “您怎么来了您怎么来的您就这么出来了也不怕人认出来。您真是，早说一声儿我去接你啊” “少废话，”郭德纲把塑料袋放到厨房:“我跟你说我要来你能让我来” “我哪敢不让您来啊”郭云九心虚地不敢看他。 郭德纲又看她一眼，反手就把厨房门关上了。 郭云九听着里面锅碗瓢盆叮铃哐啷地响，咧开了嘴。 你别说，还真挺像个走街串巷提笼逗鸟的北京老爷们儿。 郭德纲做饭的时候，郭云九溜进厨房东瞧瞧西瞅瞅，没洗手拿了一块干炸肉塞进了嘴里，结果脆利索地踹了出去。 中午饭丰盛到郭云九怀疑自己要被赶出家门了。她捏着筷子看着桌子上的红烧鱼、炖排骨和干炸肉咽了一口口水，犹豫着看了一眼郭德纲。 “爸” “嗯” “这不会是我最后一顿饭吧” “滚蛋，”郭德纲抬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吃你的饭。” “哦，”郭云九悻悻地夹了一筷子菜。 “你吃饭能不能像个人似的，筷子夹得大一点，吃饭别跟小猫儿一样” “筷子筷子搁那儿戳啥呢赶紧吃” “我吃饱了。” “你吃了多少就吃饱了，”郭德纲把碗往她那儿推了推:“这些得吃了。别学郭麒麟减肥，再瘦就没人形儿了。” “噢” 吃完饭，郭云九靠在沙发床上，郭德纲坐在她旁边看书。 “爸，你今儿怎么想起来我这座小庙了” “哼，家没人，猜你就在这儿。” “哎呀，”郭云九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还是我爸在家舒服。” 郭德纲瞥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 “说了不让你自个儿出来住，全给我当成耳旁风。脸上都没几两肉。”说着伸出手扯她的脸。 “嘶疼疼疼”郭云九拍掉郭德纲的手，瞪了他一眼。 “您和我妈又不常回家，我那么晚了回来又不想做饭，外卖一点味儿都没有。您要是能天天给我做饭，鬼才搬出来住。” 郭德纲没说话，翻了一页书。 “我以前一直觉得，要是有钱就好了。有钱您就能换件衬衫，有钱就能给我买根鸡腿，有钱就不用顿顿吃挂面糊糊，有钱咱家就能换个大点儿的房子”郭云九越说声音越低:“可到了后来，大房子里我睡不着，外面卖的吃不下，我现在就想回大兴那个出租屋，还想吃一碗面糊糊” 郭德纲静静地听着，手里的书久久没有翻过一页。他听到那声音越来越小，呼吸逐渐绵长。 他去拿了一床毯子给她盖上。 “睡吧丫头，”他摸摸郭云九的脑袋，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不止财帛动人心啊。” 丫头，做个好梦。 郭云九很久没有这样的深度睡眠了。一切都太令她放松了，充实的胃和父亲的气息，十分轻易地让她绷紧了许久的神经松弛下来。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被郭德纲捡回家的时候。 小小的她从床上醒过来，打着地铺的男人发出鼾声，阳光松松软软地落下来。 小姑娘眼里有了点光，真好，她想。 我又有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关于爱情 “你呀，啥时候能给我找一个女婿回来，我就能放心了” “你瞧瞧你，这么大个人儿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见天儿大病小灾不断，还想一个人出去住，真是” “我告诉你啊郭云九，除非找个男朋友，不然搬出去想都别想，你听见了没有” “哎哟我的妈妈嗳我听见啦我听见啦。” 郭云九没做头发，顺着毛乖乖地盘腿坐在沙发上，面前摆了一堆药。她听着自己老妈的喋喋不休快要收不住了，赶紧连声答应。 王惠过去一戳她的额头:“就嘴皮子厉害，我说的话你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赶紧把药吃了” 郭云九捂着脑袋瘪瘪嘴，苦着脸看着面前的药。 安迪“哒哒哒”跑过来，看看药再看看姐姐。抬起头问郭云九: “姐姐，你要吃药吗” “对呀，姐姐感冒了所以要吃药。” 安迪惊恐地看着郭云九面前的一堆药:“全都要吃” “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是的” “嘛叫好像都给我吃了”来自母上大人的怒吼。 安迪丝毫没有犹豫，“出溜”就跑走了。 “小没良心的，这时候跑得倒快。”郭云九气得牙痒痒。 没办法，郭云九咬着牙捏起一粒药片，这么白又没有糖衣，肯定要苦死了。 郭云九正在进行最后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哒哒哒哒”又是一阵脚步声。 她抬起头，安迪搬了一个小蘑菇凳儿坐在她旁边。 “姐姐，”小孩儿扬起头，摊开手心:“药苦，给你糖。” 王惠在厨房悄悄地看着，抿起了嘴角。 中午小孩儿要午睡，郭云九在旁边哄着他。 今天小孩儿倒是乖得很，一会儿就迷迷瞪瞪的了。郭云九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画扇面儿。 “姐姐” “嗯” “你会、你会结婚吗” 郭云九的手顿了一下。这鬼灵精，应该是在她和妈妈说话的时候悄悄听到了。 “嗯也许会，也许不会。” 安迪努力睁了睁眼，朦胧地看着她: “那结婚了姐姐是不是就不要安迪了” 郭云九乐了: “这小孩儿，胡思乱想什么呢。姐姐怎么可能不要安迪，姐姐一直陪着你呐。” 小孩儿嘟嘟囔囔:“拉勾勾哦” 郭云九低头看着翘起的小手指，轻轻地勾了上去。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哄睡了安迪，郭云九下了楼。她拿着车钥匙，换鞋出门。 “妈，我上班去了。” “把车里空调开开，晚上回家吃饭不” “不了，我在那儿吃。” “那成，注意安全。” “哎。” 郭云九今年开箱从四队调到了六队，这几周六队出差去了长春小园子，郭云九感冒实在太严重，于是申请留在了北京。今天二队缺人手，她去补个缺。 郭云九开着车被堵在了路上，她烦躁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 午场的姑娘们很热情，郭云九上台说了一段儿单口，刚上台的时候好几个姑娘送了她自己织的围巾，还叮嘱她要记得保暖。她很开心地收下了。 午场结束已经到了饭点儿了。郭云九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脚步有点虚。她踱着步子晃晃悠悠地朝厨房走，想搜罗点儿吃的。 “九儿姐” 郭云九闻声回头，是尚筱菊。 “怎么了筱菊” “呃”尚筱菊摸了摸脑袋:“那个姐，东哥找你” “嗯，哪儿呢” “在后台” “嗯。”郭云九掉了个个儿，朝着后台走。 尚筱菊看着郭云九的背影，又挠了挠脑袋。 郭云九推开后台的门，满屋的饭香扑面而来。她没有进去，就站在门口。 “东哥，筱菊说你找我” “你先进来。”那人手上忙活着拆外卖盒，头都没抬。 郭云九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她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忙活。 “吃药了吗把这个吃了再吃药。” 郭云九看着面前推过来的熬得软烂的小米粥，迟迟没有去接。 她不接，他也不急，支棱着胳膊就保持着推过去的姿势，黑沉沉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她。 “别了哥，我不喜欢吃这个。” 郭云九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李鹤东没有动。 “吃了这个才能吃药。有些东西不喜欢就算了，别拿着自个儿身体开玩笑。” 郭云九坦坦荡荡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哥，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你被云杰哥拎回来，脸上都是伤，我找了一创可贴给你贴上。” “伤总会好，创可贴也会掉。有些事儿啊，也不必记得太清楚。” 郭云九站起来，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 “哥，不喜欢的东西我从来不碰。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还有晚场呢。” 谢金进来的时候，李鹤东正一个人喝着一碗小米粥。 “东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李鹤东低着头放下碗:“反正一直都是这样儿。” 晚场结束之后郭云九换完衣服去开车。 坐在车里时，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袭来，她交叉着双手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乱哄哄的。 “扣扣。” 副驾驶旁边的车窗被敲响了，郭云九睁开眼睛，把车窗摇下来。 李鹤东站在外面，食指中指之间夹着星火。他把烟头扔到地上捻灭，抬眼看进车里。 “九儿，捎我一趟儿。” 郭云九攥紧了方向盘，缓缓吐出一口气: “东哥，咱俩貌似不顺路。” 李鹤东哼笑了一声，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那就绕路。” 车开在路上，车里除了导航不时出个声儿之外，剩下的是一片沉默。 车里的空调开到了最大，整个车里暖烘烘的，温度越来越高。 到了一个路口正好赶上了红灯，郭云九一个不小心把车弄熄火了。 “啧，”郭云九“啪啪”重新用钥匙打了火，可每次启动的时候都会莫名熄火。眼看离绿灯还有不长的时间，郭云九就有些烦躁。 她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放在档上，又重新试了几次，还是熄火。郭云九皱着眉头回想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鹤东在旁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笑屁啊，下车”郭云九恼了。 “甭下车，”李鹤东凑过来，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目不转睛，他把手覆在郭云九挂挡的手上，一撤一推:“九儿，三挡起不了步。以后可得看准了。” 他的视线太具有侵略性，声音在狭小的车里也仿佛近在咫尺，呼出来的气息柔柔地扫着她的耳朵。 郭云九像是被火燎了一般，放在档上的手一下子就撤了回来。踩离合的脚松开，车启动了。 她感觉自己要被烧着了。 一定是空调温度太高了。她心里想。于是她伸手去关空调。 手伸到一半，手腕就被一只温热大掌握住了: “别关，”李鹤东的嗓子有些沙哑:“你还在生病，温度不能低。” “要你管，”郭云九声音温度低到了零下:“撒开。” 李鹤东笑了笑，缓缓地撒开了手。 到了李鹤东小区门口，他开门下车。 “九儿，注意安”面前的车极速后退，“嗖”地一声就没了影儿。 “全。”李鹤东看着远去的车尾，脸上忽明忽暗。 车上。郭云九“啪”一下打在了方向盘上。 擦，这都什么事儿。 玫瑰园。 郭云九推门而进，正要去换鞋，一个黑影飞扑而来。 “姐” 郭云九习惯性地伸手抱住。 “大林” “姐”眼前的小孩儿笑得开心:“你想我吗想我吗” “你先给我下来，你姐腰不好。” “哼，”小孩儿的气没生几秒钟就又黏了上去:“姐，你是不是特想我。” “想你干嘛你不好好在剧组拍戏跑回来干啥” “一点儿都不心疼我。”郭麒麟哼哼唧唧。 郭云九摸摸他的脑袋:“多大了还撒娇。” “我最近睡不着，”小孩儿委委屈屈的:“我好几天都没睡一个安稳觉了。” 郭云九皱了眉头:“睡不着怎么回事儿走，姐带你去医院” 郭麒麟赶紧拖住她，趴在她耳朵边上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儿。 “滚”郭云九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 到了睡觉的时候郭云九还是没能抗住郭麒麟的撒娇大法，再一次同意他抱着被子去她屋里睡。 郭云九和郭麒麟一边儿一个躺在床上，郭麒麟在这种他从小就熟悉无比的气味里不久就昏昏欲睡了。 “姐” “嗯” “我走的时候能拿一个你的枕头走吗” “能。” “姐郭汾阳跟我炫耀，说你答应永远陪着他，”小孩儿嘴里都含混不清了:“凭什么啊都没跟我说过” “陪着你俩陪着你俩行不行” “那会结婚吗” “”怎么都问这个问题。她怎么知道。 “他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郭云九仰躺着，手垫在脑袋下面，听着小孩儿已经绵长的呼吸，莫名的安心。 “不喜欢你，我也不会要他。” “我们家大林啊，是世界上最好的。敢不喜欢你，我要他干什么” “唔”小孩儿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哼唧，伸出手勾住了郭云九的手指。 黑夜里，郭云九看着天花板，这一天真是乱七八糟。 结婚她也曾经幻想过。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她的少女时代也曾经用尽全力去拥抱，用尽自己为数不多的热情去靠近、去学会爱。 可她到最后，甚至没有勇气去回想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她看汉宫秋，听霸王别姬，帝王佳人，将军美姬，帐中舞剑博君笑，夜半琴声觅知己 ，可最终呢不过是虞姬血溅霸王剑，昭君泪沾汉王襟。 所有的痴情，都逃不过别离；再深的感情，都熬不过生变。 她参不透人性，窥不破人心 ，本性凉薄又常悲观，她怕英雄末路，怕美人迟暮，怕岁月流光棱角磨平，怕最终一无所有一场空。 她走川流，不敢回头，怕回头后川流就不再是川流；她望长月，不敢仰首，怕仰首后本是圆月却似钩。 唉，她这种人，可能根本就不会去爱人。 “嗡” 就在郭云九胡思乱想时，微信提示音响起。 她拿起手机，是李鹤东。 他说，九儿，晚安。 郭云九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按下了关机键。 她要好好地想一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栾云平篇 郭云九在德云社里算得上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 郭云九在社里谈不上温和，却也不会太疏离。很少会有人对她有比较极端的评价。当然，也会有一些例外。 比如那群从传习社毕业的小孩儿。 高筱贝:天地良心，她不凶，真的不凶，可她往那儿一站我就怕她。 周九良:那可是，尤其是你什么也回答不上来干杵那儿的时候。 李九春:还有她觉得特简单的问题但你屁都放不出来一个的时候。 高筱贝:关键是她不说话啊她就那么瞅着你，搁谁谁不吓得慌。她像不像那个玉面罗刹是不是特像 李九春:我先走了。 周九良:默默走开 高筱贝依旧自言自语:我就不信没人降得住她，她就没啥怕的人吗诶，你们怎么走了 “高筱贝，知道几点了吗上课一分钟了你自个儿在这儿叽叽咕咕啥呢” 高筱贝脸儿都白了，吓得缩手缩脚地跑了。 擦，周航李众军，没良心不讲义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郭云九真的没有什么怕的人吗 当然不可能。 她表面上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实际上骨子里有些混不吝，心里头主意定，很难有人能管得了她。 但是有两个人是最大的例外。 一个是郭德纲，另一个是栾云平。 怕郭德纲是应该的，可怕栾云平这事儿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其实郭云九也不是害怕他，就是她受不了他老是管着她，不听话就会叨叨个不停。 比如现在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非要上六队” “呃” “你当初要待在四队也就算了，那是跟大林在一块儿，他现在不在小剧场了你换队为啥非要去六队一队亏着你了怎么着” “” 我傻啊，郭云九腹诽，又不是没去过，上你队里去天天让你管着我，一年到头和高老板几乎全勤，想躲都躲不掉。六队多飒啊，小白软乎乎的好欺负又好玩，商演全国满地转着玩儿，今年还有九南那个老疯子，肯定更有意思了。 这些话可不能说给栾云平听，心眼儿小着呢，特记仇。 “下周六队长春，不准去啊。” “凭啥” “你重感冒去个屁老实家待着” “” 说不让去，郭云九还是悄么声儿地去了。电话里栾云平一句“成，可别交待了，甭回来了。”把电话给撂了。 郭云九面上死撑，其实心里头虚得很。 三月二十是德云总队长生日，她知道，他是怕她赶不回来。 唉，她也是刚把这茬儿想起来。这倒霉催的。 栾云平来德云社的时间算得上是比较早的了。他人机灵，学东西快，不长时间就能上台了。因为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孩子，平时也给郭德纲当当司机开开车。 每次栾云平开车都要用各种理由把郭云九带着，有时候走得特别早，郭云九睡得又晚，一身的起床气低气压。那段日子栾云平和她还没有特别熟，就只能小心哄着。 大清早五点被人薅起来，这次居然没有任何理由。郭云九满腔的火快要搂不住了。 郭德纲在后面闭目养神，郭云九在副驾驶上迷迷瞪瞪。走到一个路口，栾云平悄悄戳她: “小九儿，小九儿。” 郭云九半睁着眼瞧着他。 “这右拐” “不然呢” 五分钟后 “直行吗九儿” “大哥这是单行道，不直行你还想掉头吗” 十五分钟后 “再往哪儿走” “你开我开”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郭德纲先下了车，栾云平和郭云九去停车。 “停车场” “那不有牌子吗” 郭云九已经气到模糊: “你丫是不是不认道儿” 栾云平推了推眼镜，没作声儿。 郭云九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推门下车。 隔天栾云平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去敲郭云九的门，挺对不住小姑娘的。他叹了口气转头去停车场开车。 快走到车跟前儿的时候，他步子一下子定住了。小姑娘揣着兜，哆哆嗦嗦地在那儿等着。 “干嘛呢赶紧的慢慢腾腾磨磨唧唧的，冻死我了” 栾云平咧开嘴，笑得特别喜庆。 后来德云社出事儿，郭云九跟栾云平说她要上台。无论她好说歹说，栾云平就俩字:不行。比自己爸还难搞。 最后逼急了，来了句“别跟我这儿闹，哪有姑娘上台说相声的”。 郭云九一句话没说，转脸儿去把留了好多年的头发剪了。 回来站到栾云平面前的时候，他盯着她那短得不能再短的头发，手哆嗦嘴也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那天晚上郭云九还是上台了。底下的观众愣是没认出她来，还以为是新捧的小角儿，使劲儿地鼓掌叫好。 一段单口结束，郭云九下得台来，栾云平已经不在后台了。她问高老板，高老板叹了口气，摆摆手。 很久之后高老板才悄悄告诉她，那是栾云平第一次觉得自个儿特没用，连自己最喜欢的妹妹都护不住。 郭云九盯着手机。 这都十九号了，一个电话也没打过，不会真生气了吧。 这两天还闹肚子，现在急吼吼地赶回去给他过生日，连个电话都没有。 唉，算了，郭云九揉着肚子，先去上个厕所再说。 就在郭云九蹲厕所的时候 “各位旅客朋友，开往北京的列车即将开始检票” 三里屯。 栾云平瞟了一眼手机，没动静。小丫头片子丫够狠的。 他最终没忍住，打开通讯录打了出去。 “喂。” “栾哥” “你哪儿呢”栾云平皱起了眉头。听着这声儿不对啊，怎么还带哭腔呢 “栾哥，我回不去了我把时间记错了，高铁跑了，飞机票早就没了”郭云九缩在候车室里抱着手机。 电话那头没动静了。 郭云九攥紧了手机，努力让自个儿声音往上扬一些:“没事儿栾哥，正好啊，上次你不是嫌老有人往你头上砸蛋糕嘛，上回主要就是我干的，今回我回不去你还能安安稳稳过个生日，我跟你讲” “你哪儿呢，我开车接你。” 郭云九的话一下子被截断。她愣了愣，一时间没说话。 “你给我发定位，我去接你。”那边已经“哗啦啦”响起了拿钥匙和下楼的声音。 她所有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头。 孤旅之人从来不曾惧怕孤独与寂静，因为这些于他们而言只道是寻常。 最容易击溃他们的，不过这简单一句话。 “别了，栾哥，赶不及了”郭云九沉默了很久，哑着嗓子开口。 对面停了声响，亦是沉默着。 她看着腕表上的分针一颤一颤，最终与时针在十二上重合。 她放轻了嗓音: “栾哥，生日快乐。” 栾云平把手机扔到床头。 能耐了，敢挂电话了。 他睁着眼睛，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兔崽子，每次生日都捣乱。 3月20日，栾云平生日晚场。 后台。 高老板看着一直在打电话的栾云平，叹了口气:“甭打了，这丫头不想接谁打都没用。今天你生日，你得高兴点儿。” 栾云平没说话。把手机揣兜里，起来整了整大褂。 “走吧，该上台了。” 因为今天是栾云平生日，所以送礼物的人特别多，栾云平已经接不怎么过来了。上货时间长，等到调话筒的时候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不过今天日子特殊，谁也没有阻止。只是有细心的观众看出来，栾云平今天情绪并不是很高。 就在这时，一个人背着包，捧着一大束花挡着脸，“蹭蹭蹭”就跑到了台前。 栾云平和高老板都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束花后面“突”地绽出一张笑脸 “栾哥生日快乐” 她献宝似的把花儿往他跟前儿递。 谁知栾云平脸一沉，转过身去不理她。 她也不恼，把花儿往地上一放，一撑栏杆就翻上了台，他转过身她就凑过去。 高老板在一边看热闹，观众在底下边起哄边笑。 最后栾云平绷不住了，揪着郭云九的耳朵就踹了上去: “给我滚蛋” “这王八蛋就一骗子，”栾云平指着后台:“告诉我没车了回不来了。” “您各位瞧瞧，”高老板指着栾云平:“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 “去去去边去。” 郭云九瘫在后台沙发上，听着台上栾云平骂街，咧开嘴笑了。 她可没骗人。高铁确实记错了点没赶上，飞机票也确实没了。可又不是只有这两种交通工具。 她是坐大巴车回来的。她从小就晕车，每次坐大巴都会吃药，今回啥也没准备，几乎吐了一路。大巴虽然时间长了点儿，好歹是赶回来了。就算没赶上下午场，晚场紧赶慢赶还是回的来的。 哼，这些可不能告诉栾云平，要不又该蹬鼻子上脸了。 郭云九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郭麒麟篇 郭麒麟拿着房卡打开酒店房间的门。 看清房内的人时，他愣住了。 郭云九好整以暇地坐在床上看着他。 郭麒麟回头去找缺德经纪人算账，这货多精啊，早就跑没影儿了。 他冲郭云九笑得讪讪。 “姐。” 郭云九眨眨眼算是做了回应。 郭麒麟看郭云九没理他，搓着手手蹭了过去。刚要坐在她旁边 “上那儿站好了” 郭麒麟瘪瘪嘴，慢腾腾地站到她跟前儿。 “姐，其实没有” “其实伤口没有我想得那么严重。” “啊对嘛，拍戏难免” “拍戏难免会有受伤的情况。” “嗯是啊，我会” “你会照顾好自己的。” 所有的套话全被截了胡，郭麒麟乖乖闭了嘴。 “然后你下一句话是不是就该跟我说，问完了没问完了就散了吧。” “没没没，姐”郭麒麟急了，着急忙慌想解释，可话都堵在嗓子眼儿里，半句也吐不出来。他低着头等着挨呲。 但是没有。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出声儿。 郭麒麟偷偷抬起眼，有些疑惑地瞧瞧郭云九。郭云九低着头，看不清脸色。 应该是消气了吧 他犹豫了一下，悄悄伸出手去揪郭云九的袖子。一点点、一点点，眼看就要触摸到了郭云九轻轻一闪，避了过去。 郭麒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郭云九。 郭云九没抬头。她知道小孩儿现在什么表情，可她就是没来由的有些茫然 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郭奇林，你长大了，药我放在桌子上了，我先走了。” 郭云九拿了衣服，抬步往外走。 郭麒麟慌了，伸出手去拽她。 “不许走不许走”他快要急哭了，他姐姐从来没这么跟他说过话。从来就是生气骂一顿，他撒个娇，她上个药，啥事也没了。 现在这是不要他的节奏。他怎么能不慌。 “放开。”郭云九还是不看他。 “不放不放不放”郭麒麟后悔死了，伤着了就算了，本来就想在她面前装个可怜骗她来一趟，人来了之后又瞎逞什么能啊，蠢透了。 “姐，疼，我好疼啊”郭麒麟突然捂着伤口处，带着哭腔。 郭云九往外迈的步子顿住了，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把郭麒麟捂在脸上的手扒拉下来，仔细地看那一道差点就伤到眼睛的伤口。 “哼，你不是不管我吗，你不是要走吗，你走啊你走啊”郭麒麟瘪着嘴，委屈地快要出水儿了。 “不准哭。”郭云九皱着眉头。 她不说还好，一说郭麒麟眼里的金豆豆就掉下来了，吓得郭云九赶紧抽纸给他擦。 伤口离眼睛这么近，本来就怕见水，这下好了，泪水一浸不更难受。 “在家你就见天儿陪着郭汾阳，过了年就不跟我一个队了，到了六队有了新搭档电话都不打了，今儿好不容易见着你没说两句话又要走，你走走走，现在就走” 得，成了她的错了。 郭云九特别无奈地胡撸胡撸他一头狗啃似的发型。这么狼的发型，自个儿哼哼唧唧的像个小金毛。 “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现在能抹药了吗” “疼” “我稍微轻点儿。” “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不小心” “九儿姐，也是我没注意，我应该去检查一遍然后嘱咐他两句的” “算了，下次可千万千万得小心了。” “哎，那必须的姐。” 郭云九站在酒店房间门口和经纪人交谈。 她的弟弟从小就是这样，无论出了什么事情，先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很难去真正信任什么人。 就像她和他第一次见面，他明明很想去靠近她，可还是退了两步。最后还是她上前几步，把他抱在怀里。 她到现在还记得，她把小小的郭麒麟抱在怀里之后，过了很久，他才用小胳膊很轻地环在她的脖子上，怕弄疼她，怕她嫌他烦。 怎么可能会嫌他烦。 “我姐呢我姐呢，不会又走了吧” 郭麒麟急吼吼地猛一开门，迎面就看到对面的俩人儿。 他看看郭云九又看看缺德经纪人。 “我去你大爷的，你丫别打我姐主意” “吵吵什么郭麒麟，胡说八道什么呢给我进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我还疼呢姐”郭麒麟被郭云九扯着进了房间。 缺德经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孟鹤堂篇 “孟哥，这咋整” 孟鹤堂叹了口气，手去摸了摸裤兜，摸出一盒煊赫门。 “啧。”郭云九顺手就扯了过来。 “嫂子不让你抽烟，不听说呢咋。” 孟鹤堂无奈地摊了摊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儿。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 “我是不知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郭云九朝着屋里努努嘴:“我都数不过来这是多少扎了，少说也得有二十了，再这样下去我爸今晚自个儿在台上说单口得了。” “你在这儿待着，我过去一趟。” 孟鹤堂走到于谦身边，谦大爷还在那儿跟人家哥俩好呢。 “干爹，咱不能再喝了，晚上北展还有演出呢。” “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搭茬，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呀。走走走，我自个儿心里有数。” 孟鹤堂无奈地退了出来。 “咋样，孟哥” 孟鹤堂冲她摇摇头。 “我进去说” “你等会吧，”孟鹤堂伸手拉住她:“干爹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那怎么办咱俩就在这儿干等啊” “你现在把他带走也清醒不了了。唉，且等着吧。” 郭云九一屁股坐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孟鹤堂挨着她也做了下来。 “小九儿，你饿不饿” “饿呀，”郭云九无精打采的:“早上没吃饭呢，中午打算去了再吃，结果” “都怪我，要不是我说顺路捎着你，你这空里早就到北展了。” 郭云九白了他一眼:“干嘛呀，你说这干啥。客气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死丫头，”孟鹤堂揪了一下她的耳朵:“等着，孟哥给你买吃的去。” 他站起身来，一掏口袋，顿在了那里。又掏了半天，浑身上下就剩几个钢镚儿了。 郭云九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哟，孟哥，大款，这是要请我吃什么呀” 孟鹤堂红了脸。 “哼不买啦” 郭云九乐了:“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您看那边有个卖烤地瓜的大爷呀，买一个好歹先垫垫。” “走走走，”孟鹤堂把她拽起来:“我出钱你不得出力吗，起来溜达溜达。” 十分钟后。 孟鹤堂和郭云九盯着一个烤地瓜发呆。 “孟哥，”郭云九咽了一口口水:“咱俩咋分啊。” “你全吃了吧，我不大饿。”孟鹤堂也咽了口口水，盯着烤地瓜。 “诶，我想到个主意。”郭云九眼睛亮了一下:“这样，我吃一半，剩下的给你好不好” “这可以。” 孟鹤堂郭云九俩人对视一眼，咧开嘴笑了。 “好啦，我吃完了，这一半给你。” “你再吃两口，你才吃了多点儿啊。” “不吃了，再吃就剩一口了，还热乎呢，你赶紧吃。” 郭云九硬是把还剩大半的烤地瓜塞到孟鹤堂手里。孟鹤堂也是饿狠了，拿过来使劲儿咬了一口。 “唉，”郭云九叹了口气:“家大人在里面，小孩儿在外头没人管。我说大爷喝了酒也太没溜儿了。” 孟鹤堂边吃边眯着眼笑。 “孟哥，下周我上五队给你们当报幕主持啊。” “哟，那感情好，”孟鹤堂嘴里含含糊糊的:“话说你怎么让栾哥放人的” “我可什么也没干，饼哥跟栾云平干了一架。” “结果谁赢了” “显而易见，饼哥不战而胜，”郭云九笑了一下:“栾云平就嘴皮子厉害。” “小心栾哥听见了揍你。” “他揍我我就揍你。” “咋能这样呢小九儿，孟哥对你多好。” “嘁，半个烤地瓜想收买我，门儿都没有。”郭云九站起来冲他做鬼脸。 “你给我站那儿，我今儿不削你你不知道你孟哥的本事。”孟鹤堂拍了拍手，猛地站起来要追她 “嘶”孟鹤堂扶着腰咧着嘴。 郭云九傻眼了，赶紧过去扶他坐下。 “叫你小心点儿小心点儿，本来腰就不好，你还当你是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呐。”郭云九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给他按一按:“这里疼不疼” “稍微往外点儿，诶诶诶力道儿轻点，对对对就是那儿” 郭云九给他按了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了，他揉了揉郭云九的脑袋。 “小九儿，孟哥没照顾好你。” “哪有啊，你再这样说我翻脸了啊。” 孟鹤堂笑了，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下午的太阳灿烈且暖，晒得郭云九有些犯困了，她的头一点一点，呼吸慢慢均匀。 孟鹤堂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脑袋扶在了自己肩膀上。 “叮铃铃，叮铃铃” 孟鹤堂手机响了，他赶紧掏出来摁下接听键。 郭云九睡眼惺忪地正了正脑袋，揉揉眼睛。 “喂，栾哥。” “对对对，她跟我在一块儿呢。干爹啊，还在喝呢。” “劝啦，劝不住啊。我俩打算一会儿就去把他扛回去。” 郭云九听着栾云平在那边唠唠叨叨，冲着电话喊了一嗓子: “栾哥让我爸准备准备，晚上可以说段儿单口啦” “丫头片子一边去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搭茬” “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樊霄堂篇 如果有下午场的话，郭云九一般会提前一点儿走，不在家吃饭，到了小园子再搜罗点儿吃的。 因为自己的车前几天被一辆三轮车蹭了，只能送去修，所以她开着家里的一辆小迷你上路。 这几周六队在湖广广德楼，下午要赶场，趁着路上红灯，郭云九出了点儿神，嘴里念叨着下午要演的活儿。 “哐” 郭云九在车上感觉车屁股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吓了她一大跳。 靠，不会这么倒霉吧。郭云九绝望地想。来不及再多想，她赶紧开门下车看看情况。 一辆共享单车歪倒在地上，一个少年正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哥们儿，没瞧见红灯吗我这么显眼的车你甜甜”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九、九儿姐” 郭云九瞧了他一眼，帮他把单车扶起来停到路边。 “杵这儿干啥上车。” “九儿姐，对不起啊，我、我” 郭云九皱着眉头:“我记得你平常不是坐地铁上班的吗” “人太多了，我想着骑车能快点儿” “你会骑车吗” “不咋会” “那你还敢骑车”郭云九声音高了一个八度。 “你别、你别生气九儿姐，我赔你钱，”樊霄堂嗫嚅着，小小声:“多少钱啊，我不知道我赔不赔得起” 郭云九直接一巴掌招呼上去。 “我错了姐，有点儿疼。” “活该，你丫就欠揍。什么钱不钱的”郭云九气不打一处来。 “少说那些没用的，你词儿记了吗” “记了记了姐，我跟你对对呗。” “来吧。” 对着活就这么到了湖广。 “下面请您欣赏相声卖估衣，表演者樊霄堂，郭云九。” 下面的观众第一次瞧见这个组合，都觉得新鲜，鼓掌也卖力。 这是樊霄堂和郭云九第一次合作，他有点儿紧张，再加上来的路上又把师姐的车给撞了，心里是七上八下。卖估衣说到一半他就忘词嘴瓢轮了一遍。 郭云九把手按在他肩膀上，帮他把节奏稳下来。 “别着急。” “我留下一块一呀，剩下都给你啊。” “去你的吧。” 二人鞠躬下台。 后台。郭云九低头脱大褂。 樊霄堂有点儿沮丧，没精打采地拖着步子去收拾东西。 张九南坐在沙发上偷偷瞧着他，看他垂头丧气不死不活的样子就坐不住了，看看郭云九还在换衣服，他悄悄凑过去。 “咋啦你惹师姐不高兴了” 樊霄堂泄气地点点头。 “不是，啥情况啊” “我” “走了甜甜，得去广德楼了。”郭云九站门口喊他。 樊霄堂赶紧拿着东西跟着郭云九出了门。 张九南抓抓脑袋，有点儿担心。 车上。 樊霄堂低着头，吭哧吭哧扣着手。 郭云九看他一眼，趁着红灯胡撸胡撸他的脑袋。 “咋了掉魂儿了咋不说话呢” 樊霄堂还是低着头，声音有点儿发闷。 “九儿姐，要不你还是换个人吧。” “我给你捧得不好” “不是不是，”樊霄堂头摇得像拨浪鼓:“是我说得不行。” 郭云九开着车，一时没说话。 车里气氛有点儿凝重，樊霄堂也不敢出声。 “这样，今天还有三场，节目单挂出来了咱俩就把节目演完。至于以后搭不搭伙儿咱们另说。这样行不行” “嗯。”樊霄堂低低应了声，这次改扣裤缝儿了。 郭云九瞟了他一眼，翘了翘唇角。 剩下的三场要比第一场强得多了，樊霄堂渐渐接受了郭云九的风格，也不像一开始一般束手束脚，开始在台上小范围地闹腾。 郭云九在旁边站着，看他紧张了就逗他几句，太闹腾了就把他拽回来。 场面莫名和谐。 晚场结束，郭云九给粉丝们签名，出来得要比樊霄堂晚一些。初春的天儿还有些凉，郭云九从后门出来走到车跟前儿，就看到樊霄堂就缩手缩脚地在车旁边小小步溜达。 她走过去拿钥匙开了车门。 “上车吧。” “好嘞姐。” 两个人上了车后，郭云九没有立刻启动车子。她只是转了下钥匙，把暖风开了下。 她用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想着怎么跟旁边的小孩儿说。 “九儿姐，”倒是樊霄堂小小声先开了口:“我、我还想跟你搭。” 郭云九挑了下眉毛:“你不是让我换人吗” “我挺久没搭档了，以前好多人说跟我搭，后来都去找别人了，”樊霄堂低着脑袋:“九儿姐，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特愿意跟你搭，可姐你不能一直给我量活儿啊，我怕你跟他们一样，我都习惯了然后就又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嗯”樊霄堂抬起头，有点儿懵懵的:“姐，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能你信不信。”郭云九没有看他:“以后你去哪个队我就跟着去哪个队。” “真假九儿姐”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君子一诺。” “驷马难追” “行了，”郭云九“啪啪”打火:“安全带系好了，送你回家。” 樊霄堂小区门口。 “到了，下车吧。” “哎谢谢九儿姐” “等会儿，”郭云九拽了一下满脸喜色的少年:“以后我顺路来捎着你，你别再骑车了。” 她顿了一下:“我中午不吃饭，你给我带点儿吃的。” “知道了姐”少年的眉毛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他应声之后去开车门。在推开车门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樊霄堂转过头来，一下子勾住郭云九的脖子，给了她结结实实一个抱抱。 “谢谢你九儿姐” 郭云九愣了下，随即拍了拍他的背。 “合作愉快呀小伙子。” 郭云九坐在车里，看着兴高采烈走远的少年，弯了弯眼睛。 才十九岁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陪大林走过这个年纪，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隐秘的心思。 明明是想的，却总是不敢。怕丢脸，怕惹人嫌。 其实归根结底，只是一个你情我愿的事儿。 敢开口 ，就是又成长了的少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致敬篇 “这多少钱” “400。” “400这不是一百五的票吗” “您呐，没钱就别买，别挡着我做生意。” “别别别，我买，我买。”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沓钱来，数出四张，递了过去。 突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一把把他的胳膊拽了回来。 “嘛呢大爷” 那黄牛眼看钱要到手了，结果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他一下子哽住了，心里头一万匹曹尼玛飞过。 倒是大爷很兴奋 “诶小九儿” 郭云九一手拽着大爷的胳膊，就这么面无表情直愣愣地盯着黄牛。 那黄牛没想到能碰上正主儿，灰溜溜地跑了。 “大爷，多少钱您就买啊四百块钱您也真敢掏，感情您的钱都是天上掉的” 大爷不接茬，只呵呵乐，拍着郭云九的肩膀:“小九儿都比我高了。” 郭云九才不吃他那一套:“您甭跟我打岔，我明天又不是不演，今儿没票您明儿来不行吗，就非得今天看喽” 大爷不说话，还是笑眯眯的。 “让你说着了，还真是非今儿不可了。” 郭云九眉头皱起来了:“怎么回事儿大爷” “身子骨不行啦，家里要接到国外看病去。这一走啊，估计以后就瞧不见小九儿了。” “您别胡说。” “得嘞，今儿是听不成了，我得走了。” “您等等，”郭云九拉住他:“大爷，有加座儿。” “诶没有了啊，我刚问那个小姑娘” “有有有，您没听清楚。您跟我走。” “甭想骗我啊，我可知道规矩。就算是你也不能随便塞人进去。我听不听无所谓，不给你惹麻烦。” “老爷子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啰嗦，早前儿你上后台指我鼻子骂我的时候可不这样啊。” “嘿你这丫头片子就记着这个了那给你拉横幅的时候你咋不说” “甭废话，走走走”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一帮老爷子还不是老爷子，郭德纲还在小剧场，郭云九凭着自己的名字还不足以买得出票。 她跟着一队说相声，没有固定搭档，就只能看情况跟人家搭伙儿。那时候的姑娘再怎么成熟也不到二十岁，钻营取巧的事儿也干过不少，有时候犯懒就不好好对词，上了台在一些小地方出错儿。 结果那天出了大岔子。 那天她演找堂会。这个本子她以前没碰过，但在后台听高老板和栾云平使过，她心里觉得自己可以了，没多看没对词，说上就上了。 结果忘词了。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郭云九紧紧地拽着大褂边儿，指节泛白。 后来还是旁边的搭档救了个场，提了一句她才想起个大概。就活着把这场好歹演下来了，但是听过的观众一听就知道，这一场是哪也不挨着。 演完了之后她换了大褂，坐在角落里发呆。所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来散场了，几个老观众到了后台，直接指着郭云九鼻子就开始骂: “演得这是嘛呀简直不是个玩意儿” “给你爸丢人” “就是” 最后是栾云平把人劝了出去，这事儿才算完。 那天郭云九一宿没合眼。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高看自个儿一眼。她把“找堂会”三个大字贴在书桌上，每次想偷懒的时候瞧一眼，所有的墮意烟消云散。 她记得，那几个老观众一般都会坐在靠边儿的地方，每次可能是五个，少的时候一两个。有空就来，雷打不动。出错儿就给你喝倒彩，一点儿也不给留面子。 那一天对她，还是嘴下留情了。 郭云九骨子里混不吝，有时候你不让她干什么她偏要干什么。 有一天她说要演反七口。都知道这个活儿伦理哏多，女孩子演的话很吃亏，但她那个劲儿上来了，非演不可。 其实她剃着短发穿着大褂，不熟悉的人很难认出她是个姑娘。但名字出来就藏不住了，谁不知道郭德纲有个姑娘叫郭云九 所以那天就出事儿了。 郭云九:“我瞧明白了。你算吧。” 搭档:“头一口儿，你爸爸。” 郭云九:“哎”应声干脆利索，还九曲十八弯。 底下大部分人乐得不行。 到了第二次占便宜的时候，底下就开始有些骚动了。 到了郭云九第三次应声儿的时候，一个声音平地一声雷:“小姑娘要不要点儿脸啊赶紧下去吧” 郭云九抬眼一瞧，哟，是个大姐。 紧接着，在她周围的人也开始附和，声音越来越大。 搭档是个学员，哪见过这种场景，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郭云九还是一副笑模样:“大姐，您踏实住了，我说完一会儿就下去，您叫我我也不上来。” “说什么说啊，赶紧下去吧” “下去下去小丫头片子说什么相声” 场面开始混乱，也有一些观众劝解着打圆场。 郭云九轻轻歪头看着那边那桌老观众，几个人一直冲着闹事儿的人，摩拳擦掌，快要坐不住了。 就在他们剑拔弩张，场面一度要彻底失控的时候，一瓶装满了水的矿泉水瓶从台下被扔了上来，正中郭云九的肩膀 矿泉水瓶是满的，惯性太大，郭云九被砸了个趔趄，硬是忍着疼不吭声儿。 后台的帘子被扯开了，栾云平冲了上来，随手抄起了话筒架对准闹事儿的人。 “妈的扔你奶奶个孙子” “不爱听出去要闹事儿咱们出去说，在这儿听相声给我老实儿的” 郭云九轻轻拦住栾云平，把他手里的话筒放下来。 她还是笑着对着那些闹事儿的:“您都听见啦听相声听个乐，别当真，您踏实住了，等会儿要是还没消气您上后台来找我。” 转头拍拍栾云平。 栾云平生着气，面上不显，直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嘶”一声。 这场闹剧总算是没弄大。 一场结束，郭云九回到后台。后台气氛有点凝重。 她悄悄看一眼高老板，他冲她努努嘴，使个眼色。 “赶紧的去哄哄。” 栾云平坐在那生气。 “哎哟栾哥，多大个事儿啊。您这生的哪门子气。” “你冲我那股子横劲儿上哪去了骂你就听着打你就受着你能耐不挺大吗” “哥你别” “说了不让你演不让你演，正经话一句不停” “嘶，”郭云九捂着肩膀:“栾哥，这儿疼。” “唉，现世报。” 虽是这样说，但郭云九心里还是有疙瘩。 第二天上台她的心里也是忐忐忑忑，七上八下。 主持人报完幕，郭云九上台鞠躬。 “上得台来呢，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郭云九。” “好” 几声叫好把郭云九吓了一大跳。她扭头一看，那老几位坐在老地方，用力地拍着巴掌。 郭云九咧开嘴笑了。 “这真是加座儿” “我骗您干啥。” “快看快看，是郭云九”不远处一堆姑娘兴奋得不行。 “哟，小九儿，你现在挺红啊。”大爷跟她开着玩笑。 “我红啥呀，我那点儿水平您还不知道吗，您可别笑话我了。” “下面请您欣赏相声找堂会，表演者郭云九，樊霄堂。” “诶，九儿姐这是临时换活儿了” “对啊，节目单上是学小曲。你管呢，听啥不是听。” 大爷在旁边听着，吁了口气。 散场之后，郭云九没看到大爷的人，以为已经回去了，心里头多多少少有点儿失落。 她给观众签完名，从后门出来去开车。一推门就看到大爷在们边儿等着她。 “我还以为您家去了。” “哪能啊，”大爷从兜里掏啊掏:“我看那些小姑娘都送你礼物，我啥也没准备，喏。” 递过来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 “我也没啥好东西，这是那些年还能买得上票的时候老几个录的，这些新鲜玩意儿咱也不会弄，昨晚让那帮小孩帮我弄到了这个u盘里。我瞧了瞧，还有你第一次上台说的一段儿单口。” 郭云九伸手接过小小的u盘，摩挲着。 “我们这几个老头儿剩得不多啦，年前儿老黄走了，还能动弹的也就我一个了。” “我今儿挺高兴，还能看上一场。姆们小九儿长大了，活儿也好，有能耐那老些人捧着，我们老几位也该退居二线了。” “我还记得当年你爸在台上说，让我们各位多捧，时至今日，也算不负重托。” “走了，甭送了。” 他步履蹒跚地渐行渐远。 郭云九站在原地，一直望着他的背影。 当年的郭云九，天精地华骑过马，唱得了青衣打得了快板，台上撅搭档，台下怼记者。 张扬得刺目的郭云九，很多年前就不见了。 因为那些能为着她一个错误追到后台来，指着她鼻子痛心疾首的人，几乎都不在了。 当那些能管住她的人都几乎不在的时候，她能做的，就是发狠地自律。 所以今天她真正送走的，是那个被所有人保护的少年岁月。 那些岁月都封存在这个小小的u盘里，而站在这里的，是已经能够保护所有人的郭云九。 “诶，九儿姐，你在这儿看啥呢”樊霄堂从后门出来，看她在门口站着，便顺着她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姐，那是谁呀” 郭云九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从未深交，甚至不晓名姓。 彼此相识只是因为，一个是观众，一个是演员。 他们是谁啊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们就坐在那里，真诚鼓掌，用心倾听。 他们啊，聚是一把火，散是满天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烟与酒:杨九郎篇 “一杯suzegiet，谢谢。” “好的，您稍等。” 郭云九坐在bubbebar的吧台里。用指尖弹弹杯沿。 龙胆草和朗姆底，有趣的草本苦味。 味道不惊艳，但一瞬间的清透足以让思维停滞几秒。 “嘿帅哥，能请我喝杯酒吗” 郭云九搭眼一瞧，舌头顶了顶上颚，哟嚯，姑娘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神儿有点问题。 “不好意思姑娘，我喜欢男的。” 姑娘僵了一下，笑了笑，干脆利索地转身走了。 郭云九皱皱眉头，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煊赫门，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 她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哗啦” 一大串钥匙被扔到吧台上。 “一杯百威。” 郭云九看着那一大串钥匙，上面还挂着国安队徽钥匙扣。 “你现在出门连墨镜都不戴了。” “戴不戴的都能被人认出来。” “嗤，”郭云九叼着烟，嘴里含含糊糊的:“亏你能认得出我。” 他把她嘴里的烟抽出来，回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郭云九我跟你说，别叫我再看见你抽烟。” 郭云九看了看被扔掉的烟，在心里惋惜了一下。 她看了他一眼，也不恼。 “我记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和张云雷弄新活儿。你来这儿干什么” “不想弄了，累得慌。”杨九郎趴在吧台上，手指戳着酒杯。 “瞧瞧，”郭云九拿着手机在他眼前一晃:“凌晨一点了哥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张云雷还有不到两天就比赛了。” “我知道我知道，”杨九郎揉乱了自己本来就乱糟糟的毛栗子头。 “他着急我也着急，可活儿就是弄不出来那也没法儿啊。” 郭云九没说话。 “小九儿。” “嗯” “你被人骂过吗”他没有等她回答，只是一个人在那里小声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现在脑子里特乱。” 郭云九嘴唇动了一下，她不善言辞，但她能看出来他并不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个多小时后。 郭云九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头疼。 “我还能再要一杯嘛”杨九郎用手指把被子推过去又拉回来。 “不行。” “哦。”委委屈屈的小气音儿。 “算了，”郭云九放弃了:“你要是觉得你能你自个儿能回家你就喝。” “小九儿。” “嗯” “小九儿。” “嗯” “我要是、要是撑不住了，你可别怪我。” “不怪你。” “张老师会怪我。” “他也不会怪你。你做得够好了。” 杨九郎眯着眼睛哼笑一声。 “听你夸我一句多不容易。”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我想着能回小园子就好了，15，16年的小园子。当时我跟辫儿说，咱也不着急，咱就一步步来，早晚的事儿” 他的头一点一点，歪着垂到了郭云九的肩膀上。 “小九儿你丫再抽烟试试，再抽一个我瞅瞅” 郭云九交叉着手任由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她拿出手机，扒翻通讯录。 “大楠，来一趟bubbebar。” 很少有人知道郭云九爱来bubbebar，也很少有人知道她喜欢点一杯suzegiet，叼根烟坐在那里不说话。 当年杨九郎还是杨淏翔，他跟几个哥们儿来三里屯，在铂郡后面发现了bubbebar。他们进来点东西。 他看到郭云九坐在吧台边儿上的高脚凳上，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 “哥们儿，借个火。” “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郭云九看着大楠扶着杨九郎晃晃悠悠地走出去。 “人有时候不能活得太清醒。清醒久了，就骗骗自己，做个梦。假装自己糊涂得可以。” 来酒吧不过是在纸醉金迷中博一点儿糊涂，叼根烟不过是为了烟雾缭绕里寻一点清明。 糊涂中看清自己，清明里辨别内心。 她想起刚刚大楠把杨九郎带走时，他迷迷瞪瞪还有些意识。 “九儿，我还能再喝一杯嘛” “已经够了翔子。该醒了。” 杨九郎半睁着眼睛看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清明。 “好。” 临走时大楠问她要不要走，他把她捎回玫瑰园。她摇了摇头。 “姐，你是不是怕大林知道” 王大楠笑得像个旺仔。 “你告诉他试试，且看他信不信你。” 他鼓了鼓腮帮子，弯下腰揽了她的肩膀一下。 “姐，早点儿回家，不然我真的告诉大林。” “别让我担心。” 郭云九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出了酒吧。桌上的suzegiet纹丝未动。 酒精除了宿醉后的头痛带来不了什么，反而可能会因为延误带来更多的灾祸。 真正清醒的人双目迷蒙，但他永远知道自己喝了几品脱，知道离自己的底线还剩多少。 无论多少人开口相劝，出言相讥，别听别信，做自己。 九郎，你们的福气在后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三弦儿:周九良篇 周九良非常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三哥。尤其是那种一看就不懂的人。 比如现在一只手非常粗鲁地拽起他的三哥，不知道要把它带到哪里去。 “别动放下” 周九良冲过去，看似粗鲁却很温柔地夺过那人手里的三弦儿，抱在怀里仔细查看。 “抱歉，不好意思。” 面前的人没有恼，但是平静的声线让周九良愣住了。他抬起头 “九、九儿姐” “我看它放在这里没人拿，以为是谁丢下的，想着拿回去问问，”郭云九笑了一下，看着对三弦儿视若珍宝的周九良:“我是不是不该动对不住你九良，我对这一块儿一窍不通。” “没有没有九儿姐，你别这么说。”周九良在传习社没少见识郭云九的脾气，这么好脾气的郭云九让他有点慌。 “得了，既然物归原主儿了，那我就走了。” 周九良嘴唇动了几下，没有说出一句话。 这是他第一次和郭云九说话。 她好像跟印象里的人不太一样。 周九良看着郭云九离开的背影，挠了挠脑袋，又低下头看了看三哥。 “小九儿，小九儿” 郭云九酒店房间的门被敲得震天响。 “怎么”郭云九拉开门，冲着门外的人歪了歪头:“孟哥有事儿” 从来都淡定得不得了的孟鹤堂第一次脸上有了急色:“小九儿，你带着什么能退烧的药了吗九良一直在发烧。” “你等会儿，我找找。”郭云九转头去扒拉自个儿的行李箱，她从里面拎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孟哥，这我不敢随便给，我得过去瞧一眼。” “成，赶紧走吧。” 郭云九到周九良房间的时候，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脸色发白。 她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他朝后微微一躲。 “我这儿有两种药。一种药效重一点儿，见效快，但是发困。另一种药效见效慢，只能暂缓症状，不过你至少能保持清醒。”她顿了一下:“你要哪种” 周九良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瞧着她，努力消化她话里的内容。 孟鹤堂急了:“选啥啊你管它困不困的，先给他退烧啊” “孟哥，”郭云九打断了他，直起身看着他:“还有一个小时就演出了。” “”孟鹤堂咬着牙，急红了眼，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瞪着郭云九，胸腔里翻江倒海，一起一伏。 “第二种吧。” “什么”声音又细又小，郭云九一时没有听清。 “九儿姐，给我第二种吧。”周九良烧得眼睛里面带着红，声音跟小猫儿似的:“九儿姐，你可别骗我呀。” “我犯不着。”郭云九从包里拿出一盒药，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这个吃两片。” 周九良端着水，一仰头把药吃了下去。 “行了，我也得回去收拾收拾了。” 郭云九看周九良吃完药，转过身去，想拍拍孟鹤堂的肩膀 孟鹤堂侧肩一避，郭云九的手就很尴尬地停在上方。 郭云九停顿了几秒，轻轻把手收了回来，什么也没说，推门出去了。 孟鹤堂嘴嗫嚅几下，盯着关上的门，想追出去但还是在原地未动。 “孟哥，九儿姐是为我好。您别上火。” “我没上火，我就是”孟鹤堂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摸摸小孩儿的脑袋:“唉，还有段时间，你再躺一会儿。” “哎，我听您的。” 后台。 周九良和孟鹤堂换着大褂。 “九良，中午吃东西了吗” 周九良也不管换到一半的大褂就跑了过去:“吃了九儿姐。” “喏，”郭云九把一杯水和两片药递了过去:“我问过医生了，你先把这两片药吃了，等下完事儿了带你去医院。” 周九良接过杯子和药，拉一拉郭云九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 “九儿姐，你别生孟哥的气，他是担心我。” “你别管别人，先顾好自个儿。”郭云九脸上没什么表情。 孟鹤堂在一边换大褂的手顿了一下，扣子有些开线了。 “九儿” “你们该上场了。”郭云九指一指上场门，郭麒麟的相声已经快要到底了。 孟鹤堂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演出结束，一行人踏上回程。 已经过了安检，阎鹤祥和郭麒麟在前面拉着行李往前走，郭云九殿后。 “咚” 周九良在前面猛地停下脚步，郭云九刹车不及，和他的行李箱撞到了一起。 “怎么了”孟鹤堂也停住了脚步。 “我三弦儿，”周九良着急地左顾右看:“我三弦儿呢” “你别着急，”孟鹤堂握住他的手腕:“是不是忘在酒店了你好好想想。” “没啊，我走前儿带着呢。咋就没了呢”周九良急得手足无措，瞧谁都像偷了他三哥的人。 “刚过安检的时候你拿着了吗” “我忘了”周九良有些迷茫地看着郭云九:“我记不清楚了我去看看” “我去吧，你还发着烧。”郭云九一把拽住他。她看了孟鹤堂一眼。 “大林，帮我推着箱子，我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我”孟鹤堂看着郭云九转头就跑的背影:“我可以帮你推的” “诶我姐上哪儿去了”郭麒麟过来拿箱子，顺嘴问了一句。 没有人理他。 “有吗九儿姐” “没有。安检那边儿说没见过。” 周九良眼里的光一下子就黯了下去。本来就发着烧，这样一来就更加没精打采，一路上话也没几句，要不是孟鹤堂逼着连饭也不吃了。 郭云九靠在椅背上，手指戳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周后，郭云九开着车去七队。 到了后台，她一把推开门，吓得秦霄贤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姐，你进门儿咋没声儿啊”秦霄贤眼泪汪汪地捧着手机。 “去去去，瞧你那点儿破胆子。” “哼。” 周九良和孟鹤堂返场结束，一回后台就看到了郭云九。 “九儿姐，”周九良笑出一口大白牙:“你咋来了” 孟鹤堂悄悄蹭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郭云九拍拍手边的袋子:“给你送东西。” 周九良眨眨眼，拆开袋子 “三哥”他猛地抬头:“九儿姐” “我给酒店打了电话，他们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你的三弦儿，我就让他们给快递过来了。” “开心吗” “高兴”少年音儿带着少年气，让郭云九忍不住伸手揪了揪他的一头卷毛。 “谢谢九儿姐”周九良高兴地抱着他的三哥去一边儿调音了。 “行了，我得走了。” “等、等会九儿，”孟鹤堂着急得有点儿结巴:“给你糖吃。”他把一根彩虹棒棒糖塞到她手里，傻呵呵地冲她乐。 “不要。”她推回去。 “不行拿着”孟鹤堂硬塞回去。眉头皱着，嘴角抿紧，眼眶有点儿泛红了。 “别气了九儿，都是哥的错，哥给你赔罪了啊。” 郭云九盯了他几秒，把糖往上一抛，再稳稳接住，然后放进了口袋里。 “走了，别送了。”郭云九朝后摆摆手，推门出去了。 孟鹤堂揉了揉眼，咧开嘴“嘿嘿”笑得像个二傻子。 “现在高兴了” “高兴”周九良摸着自个儿的三弦儿，摇头晃脑。 “孟哥，”周九良抬起头冲着他笑:“其实这个不是我三哥。” “什么这不是”孟鹤堂有点不太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九儿姐是惯骗了，”周九良轻轻擦着三弦儿:“早前儿她就说不懂这个，其实我的三弦儿就是她以前用的，然后送给我了。我一直都不知道，后来是辫儿哥告诉我的。” “看来它是真的找不回来了。”周九良眯着眼睛，抱着三弦儿活像个老先生:“但孟哥，我不那么难过了。” 孟鹤堂又揉了揉眼睛。 “谁抽烟了璇儿，出去抽熏我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关于选择 我是人间惆怅客， 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这个拿不拿” 郭云九从大衣柜里拎出一件粉红色大衣。 沙发上坐着的人没有动静。 “拿还是不拿”语气加重了又重复一遍。 还是没有声响儿。 郭云九本来就不多的耐心耗尽了，衣服往床上一扔，声音高了一个八度直接喊了出来: “张云雷你听我说话了吗” “听了听了，干嘛呀吓我一跳。”坐在沙发上的张云雷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随口埋怨了一句。 “我问你带不带这件衣服，”郭云九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去不去了，不去我不给你收拾了今儿怎么了这是，掉魂儿了吗” “去去去，你才掉魂儿了呢。”张云雷白了她一眼。 “到底带不带啊” “带带带，放进去就行。” “磨磨叽叽的，一点儿不像个大老爷们儿。” “我听见了啊郭云九，在那儿编排我是吧。” “你今儿到底怎么了一天都跟掉魂儿似的。” 张云雷没说话。 郭云九见他没搭茬，也见怪不怪了，拉开行李箱内袋拉链，把干净的毛巾放进去。 “小九儿” “嗯”牙膏带不带呢 “小九儿” “啊”带一管儿新的吧。 “你听我说话” “嗯嗯，听着呢。”发胶带不带那里应该有吧 “你想不想出国去念书” 郭云九收拾的手顿住了。 “小九儿” “你带不带发胶” “不带。你别岔开话题，你想不想出国念书” “长裤带几条” “爱带几条带几条”张云雷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刚刚拆了钢板，走路还有些摇晃，他几步走到郭云九面前，把她手里的衣服抢过来扔进箱子里。 “你想不想出国念书” 张云雷最烦重复和麻烦，他连超过一分钟的语音都懒得听，何况是一直重复一个问题。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问一个问题问了整整三遍。 “你想听实话”郭云九抬起眼睛黑沉沉地看着他。 张云雷没说话，就那么跟她对视着。 郭云九忽然笑了一声。 “不想。一点儿也不想，”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走向楼梯:“看来你不需要我帮你整理了，你自便吧。” “郭小九” 张云雷气得发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上楼。 “笃笃笃。” “进来。” “姐夫。” “辫儿”郭德纲从椅子里扭过身来看着他:“有事儿” “姐夫，”张云雷规规矩矩地站在他旁边:“我想问您个事儿。” “说吧。” “你想让小九儿出国念书” “对，姐夫。” “你问她了吗” “您一句话的事儿，您让她去她敢不去” “她敢。”郭德纲重新低下头翻开书:“你以为我不想让她去” “您跟她说说成不成您劝她一句” “辫儿。”郭德纲打断他急吼吼的讲话。 “辫儿，落子无悔。” 张云雷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眼眶通红。 “爸，您同意啦” “我可管不了你。”郭德纲低头看她一眼，眼里有笑:“打算去几年” “四五年吧，中间我得回来看看您。” “甭回来，家里你不用操心，我还不到你回来烧纸的时候。” 郭云九一巴掌拍在他腿上:“爸说什么呢你” 郭德纲这才大笑出声。 “学校的事儿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行，小姑娘在外头不比男孩儿，得多注意。” “我知道。” “是哪个大学来着闹大利亚黄金海难” “您歇着吧。我得收拾东西去了。” “诶诶就这么走了” “我给您沏茶去。” “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送我我一起床人怎么都走了” “今儿师父有演出。” “嗯你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导航”郭云九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不用，”栾云平伸手把她的手机拽过来:“老实待着。” “你凶什么”郭云九皱着眉头盯着他。 “我没凶你。你说你这一去好几年，这小半年也没个响儿就把学校弄好了” “哎呀栾哥，我还会回来的。再说了，好歹我准备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拿到的签证和通知书，你别担心啦。” “唉，”栾云平叹了口气，握紧了方向盘:“你去了甭担心家里，在那儿好好学，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知道知道，那还早呢。” 栾云平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机场。 栾云平把她的手机还给她。 “去吧，在那边儿好好的，晚上别出去乱转，交朋友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儿，别识人不清” 郭云九给了栾云平结结实实一个抱抱，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放心吧栾哥，”她拿起自个儿的行李，冲他摆摆手:“别送了，我自己过去。” “走在路上别玩手机。”栾云平挥着手冲渐行渐远的郭云九喊了一声，心里头堵着，鼻子眼睛也堵着。 “喂，师父。” “小九儿走了吗” “走了师父，我看着她进去的。她啥也不知道。” 郭德纲在那边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师父，小辫儿咋样了” “还没出来呢。” 栾云平站在偌大的机场大厅，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雨，受过无数的质疑，他始终相信就算前路俱是死局，死局中也处处隐藏生机。绝处逢生，遇难成祥，人生才有了生生不息的希望。 可这次，他竟有些支撑不住。 他想摘下眼镜擦一擦，可拿眼镜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一张到南京的最近时间的机票，谢谢您。” “好的，请出示您的有效身份证件。”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眼。 “您是郭云九您知道张云雷从南京南站” “能快一点儿吗” “哦，好的。”工作人员把机票递给她。 她扯过机票，凉凉地看了工作人员一眼。 郭云九坐在飞机上。 她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 她又不是傻子，父亲从来言出必践，就算急着演出，母亲和郭麒麟一定会来相送。而且刚刚在车里，栾云平一直不让她碰手机。 一定出事儿了。 刚刚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新闻，德云社张云雷从南京南站坠落，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生死不明。 她怎么可能还安安心心出国留学。 留着长生辫儿的张云雷喜欢听郭云九唱戏，但在郭云九眼里，张云雷是除了陶阳之外最让她看不顺眼的人。跟陶阳的蔫坏不同，郭云九看不顺眼张云雷只是因为他唱得比她好。 虽然嫉妒是很丢人的事儿，除了技不如人印证不了什么，但郭云九就是不服气。偏生郭德纲很少见过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平时没事儿就爱逗她，老在她面前说小辫儿唱得多好多好。 然后郭云九就会变得气鼓鼓，脸鼓得像个河豚。 “九儿，给你吃糖。” “我不吃糖。” “我这儿还有饼干。” “我不吃饼干。” 留着长生辫儿的小男孩儿脸涨得通红。 “你还有别的吗”郭云九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吃拉倒，我还不给了呢” 气呼呼地大步朝前迈了几步，又返回头来。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郭云九笑着看着他。 “怎么回来了” “哼。” “那你下次唱得稍微差一点儿，我就吃你的糖和饼干。” “那你会像和大林一样和我玩儿吗” “那可说不准。” “我再唱得差一点儿成不成” “嗯”郭云九假装思考了一下:“成交。” 两只小手拍在了一起。 2005年，张云雷经历倒仓，离开德云社。 郭云九一个电话打到家里。 “回来。” “不。” “你到底为什么走你知道我爸我妈多生气吗” “小九儿” “嗯” “我嗓子完了，我唱不了了。” “不会的，那只是时间问题。你听我的，赶紧的回来。” “小九儿，以后我不用故意就得输给你了。” “你少放屁赶紧回来张云雷张云雷喂喂喂” 气得郭云九把电话扔了。 后来再打电话过去，她就被告知，张云雷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去做什么了。 她心里有些难受，可她也知道，他应该是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去哪儿了。 之后每年的生日都会有人给她快递一盒糖和一盒曲奇饼干，寄件地址经常会变。 有一年寄了一盒酒心巧克力，郭云九懵了半天。 她再也没见过他。她有时候想给他寄点儿东西，可又怕寄过去他又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就这么过了六年。 孔云龙正在后台跟阎鹤祥对活儿，突然有黄牛带着一个留着黄毛，又高又瘦的人进了后台。 “三哥” “小辫儿” “三哥，能借我点儿钱吗” “你要多少我身上没带钱，老阎” “哎。” “借我一百块钱。” “喏，给，”阎鹤祥掏出一百块钱递给孔云龙:“这谁啊” “这我弟弟。”孔云龙把钱递给张云雷:“辫儿，你” “三哥我得走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姐。” “不是你你等会儿，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孔云龙看张云雷话都没说几句就着急往外走，赶紧上去拦他。 还没等他追上，快步向前的张云雷却猛地停下了。 门口站定了一个人，岳峙渊渟，拦在张云雷面前。 “嘛切急着赶车” “小、小九儿” “哟，还认识我呢。”郭云九看着他，不笑的时候吓人得很。她捏住他没几两肉的胳膊就往门里儿一推:“给我进去我眼皮子底下让你跑了我就不姓郭” 推进去一把把他摁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就给王惠打电话。 “小九儿”摇一摇她的胳膊:“我饿了” 唉，郭云九叹了口气，薅了一把他的头发。 这一头黄毛忒丑了。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儿什么。”她一指头戳在他脑门儿上:“再敢跑你就瞧好吧。” 他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眼眶红了。眼里半分委屈半分笑意。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正在下降。请您回原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 郭云九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手术室的门一打开，王惠、郭德纲和郭麒麟一拥而上。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是还是要看今晚的情况。” “谢谢您，谢谢您。”王惠泪流满面，差点儿支撑不住，郭德纲郭麒麟一边儿一个扶着她。 “咔哒。” 三人循声望去。 “九儿” “姐” 郭德纲闭了眼，沉沉叹了一口气。 情义由来绊人心。 那一天郭云九很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任何人交流，只是在能去探望张云雷时进去稍稍看了一眼。 她握住他的手，轻轻摇晃。 “师父，小岳商演的助演缺人，我想着” “我去吧。” 郭德纲看向坐在角落里的郭云九。 “我去吧，没关系的。”她努力地笑了一下:“爸爸。” 商演后台，气氛沉重得让人有些窒息。 “我出去一趟。” 郭云九走后，岳云鹏不放心，紧跟而去。 “要吃这个嘛九儿” “你看这个还挺好看的，拿一个” “你饿不饿，我有点儿饿了。” “小九儿来这边看。” “岳哥。”她打断了岳云鹏的喋喋不休。 “九儿” “我走不动了。” 岳云鹏二话没说，蹲下来。 “来，岳哥背你。” 郭云九乖乖地爬上了他的背。 岳云鹏背着她走在古长街上，一步一步往前走。 晚上的夜市小贩商家热热闹闹，芸芸众生计算着柴米油盐，在他们眼中，这一天的光景与平常并无二致。 岳云鹏认真地背着郭云九，走着走着，忽然脖子一凉，一滴泪滴进了领子里，瞬间氤氲出一片深色。 他步子一顿，仍未停下。只是嘴角抿紧，使劲儿往上颠了颠她，胳膊更紧了些。 水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后背上的声音也从哽咽抽泣变得越来越大，到最后声音已至嚎啕。 岳云鹏紧紧抿着嘴，眼圈通红，他死死地咬着牙，生怕也哭出声儿来。 “九儿，你哭得哥心里头难受。”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啊凭什么啊” 岳云鹏走不动了，停在长街中央，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他知道，她准备了一年多，各种考试和成绩单的邮寄，全都是她一个人去准备，师父的所有关系，她一个也没用。 很多年之前她就说过想要去读书，因为社里的事情一直没去成。这一次万事俱备，东风已至，却败给了人事难为。 十一点钟声一响，街灯从街头至巷尾一盏一盏熄灭，离去的人步履匆匆，不多久就归于沉寂。 岳云鹏背着郭云九，一步一晃，隐没于夜色。 郭云九从房门里出来，迎面碰上要下楼的张云雷。 “咦你怎么哭了”她凑近一点儿:“我爸说你了” “管得着吗你。”气哼哼地下楼。 郭云九翻个白眼不想理他给自个儿添堵。 “郭小九，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去不去国外念书你要是去，所有的钱我给你掏。” “那行，来吧转账吧。” 支付宝二维码摊开放在他面前。 张云雷二话没说扫码转账。 “不够，再转。” “还是不够，再转。” “再转。” “再转。” 张云雷把手机一扔。 “都给你了。再不够，这张卡给你。” “够了。” 郭云九坦坦荡荡地看着他。 “这些就够了。” “你去吗，九儿” “老舅，落子无悔。” 你不必自责。 人生最遗憾的，莫过于，轻易地放弃了不该放弃的，固执地坚持了不该坚持的。 所幸，这次我怎么选择，如何坚持，都是对的。 造化弄人，只是意难平。 2016年，当张云雷出院之后。 郭云九坐在湖广会馆旁边京天红炸糕的花坛上，低着头，手里拎着一袋炸糕。 眼前突地出现一双运动鞋。她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弯了眉眼。 “你怎么每次都能找到我呢” “想来陪陪你，就找得到你。” 只要姑娘你在酒就不会喝完少年我的希望自然寄在这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高筱贝篇(上) “九儿姐九儿姐，快来组队组队” “我不玩游戏。” “救个命吧，求你了九儿姐” “免谈。” “哼” 樊霄堂委委屈屈去找张九南了。 “你惹她干啥，”张九南薅了一把樊霄堂的头发:“小九儿最近忙着呢，你少往她跟前儿腻咕。” “她老不理我，我问她一句她半天才回我半句。”樊霄堂耷拉着脑袋。 “她脑子里全是伦哥决赛的节目，有空理你就怪了。”张九南看樊霄堂还是垂头丧气的，有点儿于心不忍。 “行了行了，别这个样儿，来哥陪你玩儿。” 两天前。 郭云九盘腿坐在后台沙发上，手里捧着一袋薯片，面前手机里放着春草闯堂。 正看得津津有味，面前的手机突然被人拿走，一张大脸映入眼帘。 “九儿” “给我。” “咋跟哥说话呢，”手往后一背:“不给。” 郭云九瞪着他，最终还是在他那张笑脸面前败下阵来。 “有事儿启奏，无事退朝。”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抢了她的薯片，也盘腿坐到了沙发上。 “您看您跟上炕似的。” “别扯犊子，说正事儿。”小白往嘴里塞了一把薯片，含含糊糊地:“小九儿，哥跟你商量个事儿。” “这不我跟郎老师喜剧人就决赛了吗，这次的作品怎么也弄不好了，想让你帮看着整整，”张鹤伦凑过去，笑得像朵花儿:“咋样” “不咋样，手机还我。” “别介，嘛呢嘛呢，这么不给你哥面子”小白不高兴地用拳头捶她的胳膊:“你是不是嫌哥腕儿不够” “去去去，别废话，手机还我。” “哦。”小白把手机递过去，憋着嘴又看了她一眼，磨磨蹭蹭一步一回头地走开。 “本子也给我啊” “哎”小白眉开眼笑，颠儿颠的就把本子拿过来了，灵活得一点儿也不像个蹲不下的人。 “行了，跪安吧。” “得嘞您” 所以就出现了今天的情况。 郭云九没有动整体框架，只是在修补细节和转折稍微生硬的地方，希望让细节也有出彩之处。 她伦哥可是要争第一的人呀，不能给他丢人。 就在她还在想着包袱的时候 “九儿姐” 一个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 郭云九放下手中的本子，看向来人 “筱贝” 高筱贝长手长脚，几步就迈了过来，蹭坐在郭云九身边，冲她乐。 “出去出去给我出去”樊霄堂从房间另一头冲过来推他。 “别介别介小樊，我刚来就赶我走啊。” “行了行了。”郭云九叫了停，转向高筱贝此时樊霄堂气哼哼地走掉了，并决定再也不理她:“你今儿不有演出吗上我这儿来干啥” 高筱贝神神秘秘地冲她勾了勾手:“九儿姐，你过来点儿我告诉你。” 郭云九犹犹豫豫地，有些迟疑但还是凑过去了。 “九儿姐，你能不能跟我师父说说，我晚场想请个假。” 郭云九坐直了身子，盯着他:“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儿吗要是正经事儿你师父能不给你假” “没啥事儿就不想演了呗”他低着头，把手脚缩起来。 “猴子呢” “有事儿回家了求你了九儿姐，你就帮我这一回，就一回。” “不行。现在就回去。” “我不。” 少年倔得可以，气得郭云九拿起本子就要打他。 他往后一撤，闭着眼，睫毛颤颤。郭云九又心软了，手就怎么也拍不下去。 “高筱贝，你犯浑是吧” “我没有。” 郭云九叹口气，拿了手机出门。 “栾哥。” “小九儿” “是这样，筱贝在我这儿。” “怎么着” 郭云九把事情跟他讲了一遍。 “让那小子回来，麻溜的。” “现在都吃准我脾性了，我可劝不回来。” “你跟那小子说，今儿晚上我给他捧。” “筱贝，你师父说了，今儿晚上他给你捧。” “还有商量的余地吗九儿姐”高筱贝一脸不愿意，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姐，你跟我搭一场成不成” “走走走，赶紧走”樊霄堂直接拿着扫帚从角落里冲出来:“上这儿抢人来了是吗” “哎呀呀，我开个玩笑。”高筱贝抱着头躲着他:“樊泉林你轻着点儿” “好啦，”郭云九拉住樊霄堂，他还在那儿冲高筱贝龇牙咧嘴:“演出不是儿戏，你去好好儿的把这场演完，散场我去接你，姐带你去喝茶。” “你不得送我回家吗”樊霄堂瞪大了眼睛，叉着腰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郭云九。 “废话，你不得跟着我吗。”薅了一把头发。 “这还差不多”嘟嘟囔囔地走了。 “赶紧去吧，我得对词儿了。” “行，那我走了姐你可记得去接我” “忘不了，赶紧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高筱贝篇(番外) 平生壮志三更梦，万里西风一雁哀。 “我帽子呢小四儿，看我帽子了吗” “没呢没呢，别吵吵了你，我帽子也找不着了” 曹鹤阳穿梭在后台的人群中，努力寻找着他俩的帽子。 “小九儿，瞧见我俩的帽子了吗”曹鹤阳一把拽住路过的郭云九。 “帽子”郭云九举起手来:“是这两个吧搁厕所边儿上了。” “哎呀我去可算是找着了，谢了啊九儿。”曹鹤阳高兴地拿着帽子走了。 “我眼镜呢”栾云平半跪在地上摸索。 “嘿，这儿呢嘿”郭云九把他拉起来，踮起脚给他戴上。 “桌子上放着都瞧不见，您这什么眼神儿啊。” “不戴眼镜瞧不见东西。”栾云平稍微放低让她戴。 郭云九的手触到了栾云平的耳朵，激得他一激灵。 “你手咋这么凉” “没事儿，我这常年的。” “我给你倒杯水捂捂。” “甭麻烦了，我得去那边儿了。”郭云九冲他挥了挥手:“走了栾哥。” 栾云平在后面皱了眉，最终还是转身去忙别的了。 郭云九疾步往前走，吁了口气。 这几天一直熬大夜，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眯着，间接导致她昨晚感冒了，今早起来发现有点儿发烧。出门之前吃了药，感觉也没起多大作用。 还好栾云平没发现，今儿这么忙她实在不想添乱。 “丫头，来来来，咱爷俩再看看词儿。” “哎。”郭云九跑到于谦身边儿坐下，俩人对着本子逐字逐句地扣字眼儿。 “要不这句再改改” “我看成。” “咳咳咳咳咳”郭云九躲到没人处一阵撕心掏肺地咳嗽。 不行，你得清醒点儿。 郭云九咬着牙在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帝巡信出游，他听到一个好消息，说宰相家里有一枚公鸡蛋，吃了这枚公鸡蛋能让皇帝长生不老” 上场门前。 “快快快”郭云九一边儿催促其他人上场，着一边儿给张鹤伦整理衣服和道具。 “快上伦哥。” “哎。” 张鹤伦刚刚站定，舞台灯光便亮起来了。 “香菜辣青椒诶勾葱嫩芹菜扁豆茄子黄瓜架冬瓜卖大海茄” 来自老北京的，一声吆喝拢耳音，游游荡荡入深墙。 “群众演员那几个姑娘该上了鹤春哥，等到少立叔数来宝完了之后你就上。” “明白。” 直到这一幕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郭云九才暂时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她看看差不多了，转身决定去后台喝点水。 谁知一转身，迎面“咚”地撞上一个人。她赶紧抬起头，一只手就覆上了她的额头。 她赶紧退后一步。 “干嘛啊你，吓我一跳。” 栾云平隔着眼镜就那么看着她。 “你” “走走走，有事儿后面说。”郭云九一把拽住他就往后面拉。 没走几步，栾云平反手扣住她:“你跟我去医院。” “不去。”郭云九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怎奈何那人越扣越紧。 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都不挪窝。 “你丫烧坏了没人管你”栾云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给我起来起来，凉” “不去医院也成，我去给你买药。” “好说，好说。” 郭云九端着杯子，手里拿着药片，犹犹豫豫地往嘴里放。不吃不行啊，旁边有人虎视眈眈地瞧着呢。 “九儿九儿，你给我看看这个带子这是怎么系的”孟鹤堂委屈巴巴地跑过来:“我马上得上场了，九儿你快帮帮我。” 郭云九放下杯子和药，站起来去帮孟鹤堂。 “小栾，”郭德纲走过来:“过来一趟。” “哎，师父，怎么了”栾云平赶紧走了过去。 台上，解放军的天响了起来。 孟鹤堂等人绑着红丝带在上面扭着秧歌。 郭云九站在上场门前给栾云平戴红花。 “我刚听见底下有起哄的，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郭云九皱着眉头往台下看。 “不能，别瞎担心。”栾云平拍了拍她。 “请大家欣赏相声:社会主义好，表演者高丰满，栾富贵。” “该上了。”郭云九一推栾云平。 “革命形势就是好” “牛鬼蛇神被打倒” “全国人民齐上阵” “真好” “咚咚咙咚呛” “革命小将逞英豪” “” “下去下去” “退票退票” “我们要听相声” “这是怎么了发的什么疯”郭云九脸白了，死死盯着观众席。 “一帮杂碎嚎个屁啊”待场的史爷啐了一口。 孟鹤堂担心地看着郭云九。 “没事儿小九儿，不怕的啊，孟哥在呢，咱不理他们。” 郭云九眼睛泛红，看着孟鹤堂。 孟鹤堂抱了她一下，和史爷一同向台上走去。 台下已呈鼎沸之势。几千人的场子，当所有人都在高喊时，场面已经是控制不住了。 孟鹤堂和史爱东扯着嗓子才能勉勉强强盖住观众的起哄声。 郭云九的手有些发抖，她扭头冲着音响师说:“师傅，等会儿他俩下来，音量您能开多大开多大” 又扭头冲着群众演员:“一会儿咱能唱多响唱多响” “退票退票” “下去下去” “滚下去滚下去” 眼下后台的场面就如同沸油锅里扔进了一块儿冰疙瘩，温度骤降。 再没有热火朝天的忙碌，后台没有上场的演员沉默着，咬着牙关。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郭云九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于谦走上前来，用力揽住了她的肩膀。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我叫郭德纲。” “2005年，一个相声艺人，在天桥这个地方，让观众朋友们发自肺腑地乐了个够；2005年，一个相声艺人，在天桥这个地方，让人们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相声；2005年，一个相声艺人，在天桥这个地方，让人们觉得，相声，还有希望。” “他的名字，叫郭德纲。” 这时，底下才开始响起掌声。 栾云平站在上场门那儿，把排好顺序的一对对演员推出去。 到郭云九时，他感觉掌下姑娘的胳膊轻轻打着哆嗦。 “你吃药了吗” 郭云九过了一会儿才转向他，像是刚刚回过神儿来:“吃了。”她轻轻点点头。应该是吃了吧，不太记得了。 “上吧九儿。”前面的一堆演员已经站定，栾云平轻轻一推郭云九。 他仿佛听见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呜咽。如昆仑玉碎，凤凰啼泪。 “问于谦老师一个问题，你赶上过80年代舞台上往下轰演员吗” “我赶上过两回。” “天下什么最难，艺人最难这么多年了，我们依然如此，其实我们也理解，你们就是想听相声，花了钱了，我也会让你们听相声的，但是历史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差哪一个阶段他都不完美。” “这五分钟就这么难等吗” 郭德纲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人心都是肉长的，拍这一场节目，于谦老师和郭云九好几宿没睡觉，惦记着那里多，哪里少，希望让大家了解中国相声的发展史。其实我知道今天在场的几千人都爱看，个人不爱看，他们挑唆的大伙胡闹，你敢站出来你是谁吗再这么闹，你就给我出去” “各位老少爷们请到了茶馆来, 您捧的德云社这块金字招牌, 侃西山道北海谈狐说怪, 太平年 谁高雅哪个三俗大伙心里明白, 年太平 大清朝一倒铁杆的庄稼埋, 老前辈发明了相声江湖引笑来, 张三禄穷不怕音容犹在, 太平年 长江水后浪就把那前浪推起来 ” 郭云九站在最后一排，她听多年未听过的太平年，看着前面岳哥紧绷的肩膀，有些无措的郭麒麟，缓缓地坐了下去。 大兴的出租屋里，郭德纲对着小小的郭云九头回唉声叹气。 “这些个好东西咋就没人看呢” “我看。” “你还小呢，不懂。”郭德纲胡撸胡撸她的小脑袋。 “愿诸位合家欢乐,笑口常开。” “年太平。” “咱们谁先来” 底下观众:“小岳岳” “你们敢说我就能安排，”郭德纲扭头:“小岳” “哎” “好好的说” 郭德纲带头鼓掌，向后台退去。其他弟子紧随其后。 郭云九走在了孟鹤堂旁边。她拽了一点儿孟鹤堂的袖子往前走。 他们走到观众看不到的地方，郭云九残存的意志力一下子消散，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像脱线木偶一样掉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许许多多慌乱的面孔，看到父亲和郭麒麟冲过来。 栾云平从后台跑出来，手里是一动未动的凉掉的水和退烧药。 迷迷糊糊中，她想起很多年前，有个人对着父亲说:“德纲，这丫头可是块儿宝，你算捡着便宜了。” 她叫他师爷，也叫他三爷。 “诶，九丫头，你听过相声剧没有” “没有。” “这都没听过，你这有点儿废物了啊。” “我还小呢不能啥事儿都知道”她气呼呼的:“你告诉我，我以后一定能弄出一个来。”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我就在底下看，看你能整成啥模样” “哼走着瞧” 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可我不想这样。 我想做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可是现实逼我至此，我能怎么办我得活着，我得卖票。 那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 三爷，九丫头终究是对不住你。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高筱贝篇(下) 郭云九和樊霄堂走得稍晚了些，因为签名的人有些多。等他们到一队后台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樊霄堂就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卫衣从车上跳下来。 “你要是穿着这个出来就在车上待着。” “这样儿刺激” “刺激是吧，车上待着吧。” 最终樊霄堂还是不情不愿地去穿上了外套，好不容易来一趟一队，他想去找大郎玩。 “砰” 郭云九樊霄堂两人走到后台门口，被杯子磕到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 樊霄堂往后躲了躲，郭云九上前一步推开门。 “哟，栾哥，怎么了这么大火”郭云九靠在门框边儿上。 “出去。” 郭云九眨了眨眼睛，食指摸了下下巴。 “得嘞。” “回来” “嗯”郭云九笑盈盈地从门边儿探出头来。 “把这带走。”栾云平头往高筱贝那里一歪。 郭云九把樊霄堂从身后拽出来:“你带筱贝先去车上等我。” 樊霄堂赶紧过去，拉着一直低着头不出声儿的高筱贝走了。 栾云平又急又促地叹了口气。 “这犟小子儿就闷着，屁他妈都不放一个。坐那儿问什么也不说话，我差点儿就上脚踹了。” 郭云九拍拍他。 “好啦，有些话他不好跟你说。我带他出去问问，别太担心了。” 她往他手里塞了一块椰子糖。 “我走啦栾哥。” 栾云平看着自个儿手里的糖，哼笑一声。 “说别人呢，你也没差。问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 车上。 郭云九开车，樊霄堂和高筱贝坐在后面。 “我饿了九儿姐。”一直沉默的高筱贝忽然出声。 “我也有点儿饿。”樊霄堂把住郭云九的座位，往前伸出脑袋。 “那咱们去吃东西。你给我坐回去。” 高筱贝伸出两根手指，扯住樊霄堂的领子把他拉了回来。 大栅栏里的卤煮店。 “两碗卤煮，两瓶北冰洋，谢谢您。” “好嘞，您稍等。” “赶紧找个位坐，俩人傻杵着这儿干嘛呢。” 对面一高一矮两个人唏哩呼噜地吃卤煮。郭云九扒拉着手机。 “九儿姐你不吃啊” “我减肥。” “咳”樊霄堂呛了一下，赶紧找纸，一边儿找一边儿看着她，努力地想说什么。 “可闭上你那个嘴吧。”郭云九直接拿卫生纸糊上了他的嘴。 高筱贝把筷子往碗上一放，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饱了”郭云九冲他歪歪头:“有什么事儿能跟我说说嘛” “九儿姐，你说这家卤煮店生意这么好，万一哪一天成了一家网红店，”高筱贝规规矩矩坐着，声音不大:“它的配料还能这样儿足吗” “他们来不过是冲着名气和店里网红的装潢，叫一碗卤煮根本不是为了它的味道而是只需要跟它拍一张发朋友圈。” “这不是本末倒置这难道不是买椟还珠吗” “一家卤煮店博人眼球的居然不是卤煮本身，那不是可笑至极吗” “我搞不懂了，真的想不通了。” 碗里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眼前也不再雾气氤氲。 雾气不会长久迷人眼，且看你心底是否清明。 “八年前，也有个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问过我这样的问题。” “那时候我没有办法回答他，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回答你。今非昔日，风景不殊。” “我很惭愧，也很难过。我应该跟你说很多的，但我想说却万般难吐。我应该给你打气，应该让你乐观，但现在我自己都做不到。” “因为这是市场和传统的一次博弈，我们亦是摸着石头的过河人。前无经验，后跟随者甚多。一着不慎，后果难想。” “咱们这行早就完了，知音难寻，众口难调，我们眼前的全都是虚假繁荣。我们哪有什么能做的，不过是承祖师爷之志，凭着执着、简单、热爱，让这行完得慢一点儿。” “我只要求你一点，千万别在鲜花里，忘了自个儿是谁。” “因为你的师父，路子正，懂取舍，你所处的队伍，那是德云社的定海神针。” “别给他们丢人。” 三天后，火锅店。 “你丫怎么把肉都挑没了” “丫头片子儿骂什么闲街。”栾云平推过去自己的盘子:“都在这儿呢。” 郭云九也不客气，拖过来开始吃。 “你跟筱贝说啥了” “我跟您说实话，我真啥也没说。”郭云九吃不了了，又给他推回去。 “吃了，”栾云平皱着眉头推回去:“少诓我。我也不问你了，回回都不告诉我。” “真啥也没说。”郭云九眨眨眼。 “不过我发现呀，这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筱贝跟你当年还挺像。” “那你让我请你吃饭是不是坑我呢” “没有啊，我真吃不了了，给你给你。” “不吃，嫌你脏。” “栾云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烧饼篇(上) 郭云九坐在窗台上晃荡着两条腿，手机放在耳边，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aquot怎么着，这么乐呵aquot 郭德纲迈着四方步从楼上下来，手里还拿着报纸。 郭云九看到自家老爸起床了，从窗台上一下子跳下来，吓了郭德纲一跳，紧走两步欲伸手去迎。 aquot哎哟姑娘，你可慢着点儿。aquot aquot没事没事，爸，我跟你说个事儿可乐死我了。aquot郭云九不在意地拍拍衣服，拽着郭德纲坐下。 aquot饼哥在南京给关电梯里了。aquot aquot嗯aquot郭德纲眼里带着笑看着她，听她边笑边讲。 其实在他看来并不是多么可乐的事儿，但他姑娘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郭云九对烧饼的第一印象和郭德纲一样。 就是个东北混蛋。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小园子后台，那时候她刚从爷爷那儿过完暑假回来，一进后台后背就被捣了一下，差点把她推个趔趄。 aquot哎，你谁啊嘎哈来的啊这演出后台知道不，不是啥人都能进的aquot aquot啪aquot他的脑袋被师哥打了一巴掌。 郭云九撇撇嘴。 这人眼睛怎么这么小啊，看得见人么。 aquot烧饼烧饼aquot aquot咋了咋了，招魂呢跟这儿aquot aquot里面没凳儿了。今儿人太多了，我把我写作业的凳儿都送进去了。aquot郭云九有些无措。 aquot这算啥事儿，跟哥走。aquot 郭云九跟着烧饼偷偷溜到了小园子外面，外面的小商贩在马路牙子上排成排。 aquot您来点儿橘子aquot aquot少称点儿吧。aquot aquot哎，您稍等aquot 卖橘子的大叔站起身给人家称橘子。 烧饼就在他后面等着。他一起身，烧饼aquot嗖aquot地冲过去把凳子就顺走了。 aquot快跑aquot 凳子是有了，结果被人追上门来，一状告到了郭德纲那里。 aquot给我上后头跪着去aquot郭德纲一脚就踹上了。 aquot爸aquot郭云九去拉他:aquot是我让我哥帮我的aquot aquot你少掺和烧饼，今晚不许吃饭aquot 晚上，趁着郭德纲和于大爷还在返场，郭云九偷偷溜到后台，怀里藏着几个包子。 进了后台东瞅瞅西看看，烧饼跪那儿正打瞌睡呢，头一点一点的。 她垫着脚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他一下。 aquot嗯我没睡师父我醒着呢aquot烧饼的腰杆儿一下就挺直了，规规矩矩得很。 郭云九aquot噗嗤aquot笑出声儿来。 aquot嘎哈啊你吓死哥了。aquot烧饼瞧见来人，一下子泄了气，往旁边一歪，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aquot可累死我了，还得提心吊胆的。aquot烧饼小眼儿一瞟，瞧见了郭云九怀里的包子:aquot哎哟赶紧的，别藏着了，我快饿死了。aquot 郭云九把包子递过去:aquot有点儿凉了。aquot 烧饼大咧咧的哪管这些，嘴上喊着没事没事，张大嘴就下去了大半个包子。 郭云九看着他吃，没了笑模样，整个人看上去丧丧的。 aquot咋了又哎哟，你可别哭啊，哥不会哄人。aquot烧饼不吃了，盯着她怕她哭。 aquot来来来，这个分你点儿。aquot烧饼抠了吧搜的掰了一小半包子给她，恋恋不舍递过去。 郭云九摇摇头，他很安心地aquot唰aquot就拿了回来。 他表情转换太精彩，成功地把郭云九逗笑了。 aquot哈看看，乐了吧。有哥在，你就不能拉个脸。aquot烧饼得意地晃晃脑袋:aquot你那天不是想听东北那边儿的事儿吗，今儿给你讲讲aquot 郭云九盘腿在他旁边坐下，烧饼边吃边给她讲，眉飞色舞。 后台的帘子被轻轻挑开。 aquot你瞧这俩人，还都是孩子啊。aquot于大爷笑眯眯地瞧着。 郭德纲没说话，只笑了笑，拍了拍于大爷，两个人悄悄退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烧饼篇(下) 在郭云九读高中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太好。 可能是课程太多，知识点总是吃不透，成绩忽上忽下；可能是第一次住校，实在不习惯；可能是一直在思考，最后的最后到底是去读大学，还是回家说相声。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一些无法言说的事情。 少女的心事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郭云九纵使少年老成也不例外。 那段时间对于郭云九而言极其难熬，她不敢打电话给郭德纲，怕声音露出端倪，怕他担心。 但时间一久，郭德纲自然开始担心。他知道高中时间紧，任务重，那总不能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吧于是他一个电话给她打了过去。 电话里，二人交谈不超过四句话，郭德纲就已经觉出了不对劲儿。 aquot下午你侯叔过去接你，给你请假，你回来住几天。aquot aquot不用，爸aquot aquot甭跟我这儿废话aquot 郭云九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她很久没回家了，不在家的时候她努力地不去想，当真正回到家却有些无所适从。 吃完饭她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王惠看着几乎没动的一桌子菜，愁得直叹气。 aquot这是咋回事儿啊这丫头嘛都没吃啊aquot她着了急:aquot不行，我得瞧瞧去。aquot 郭德纲一把拉住了她，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只是叹了口气。 aquot嘛呀你拽我干啥有话你倒是说啊aquot王惠快要急坏了，可郭德纲还是闷着没出声儿。 aquot你们爷俩儿可真是一卦的，且闷着吧，我不管了aquot 王惠一甩手，aquot噔噔噔aquot就跑上了楼。 郭德纲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aquot烧饼。aquot aquot哎，师父aquot aquot小九儿回家了，明儿个你带她出去玩玩。aquot aquot没问题师父，包在我身上aquot 郭云九在乌漆嘛黑的房间里发呆。 唉，肯定又让爸妈担心了。 越想越难受。 aquot嗒嗒aquot 几块儿小石子儿连续敲在窗户玻璃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音。 一开始郭云九没有在意，可那声音一直持续不断。她慢慢爬下床，走向窗户。 昏黄的路灯下，两辆哈雷两个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仰着头望着她。 郭云九瞪大了眼睛是烧饼和小四。 烧饼aquot嘿嘿aquot笑眯了眼，小四跳起来咧开嘴冲她挥手。 时间已经很晚了，外面的光很暗，可她觉得有星星洒进了他们的眼睛，一闪又一闪。 亮得直直进了心底。 aquot下来啊九儿aquot曹鹤阳左看右看没有保安过来，冲她小声喊。 aquot来啊来啊，跳下来就行，哥接着你。aquot aquot跳就行，不怕啊。aquot烧饼和小四张开手，哄着她。 郭云九一下子笑出了声儿。回身套了件儿厚衣服，一把推开了窗户。 aquot哎哟我去，我说姑娘你可胖了。aquot aquot就是就是，差点儿没把四哥胳膊坠断喽aquot aquot谁说的，我还瘦了呢。aquot 曹鹤阳摸摸她的脑袋:aquot是没剩多少肉了，就说上学受罪还非得去，你就该。aquot aquot你也是神经病，大晚上非把我薅起来。aquot曹鹤阳指着烧饼对郭云九控诉:aquot你说是不是九儿。aquot aquot去你的去你的，说着不要不还是跟我出来了，出来就甭废话。aquot烧饼跨上了哈雷，冲着郭云九:aquot九儿，上车哥带你去看凌晨的四九城aquot 郭云九扒着他肉乎乎的肩膀就上了车，那边儿曹鹤阳也跨上了车。 aquot坐稳了九儿咱们走喽aquot 一声轰鸣，飞驰而去。 两辆哈雷飞驰在宽阔的马路上。 aquot呦呼aquot 郭云九站起来，扶着烧饼的肩膀，冲着前方大声喊着。 aquot九儿aquot曹鹤阳在旁边大声喊她。 aquot哎aquot aquot就问你飒不飒aquot aquot飒怎么能不飒aquot aquot九儿aquot烧饼在前面几乎是扯着喉咙了。 aquot在这儿呢我听着呢aquot郭云九拢起双手大声答应着。 aquot你得乐呵点儿听见没等你放假了，哥带你去瑞蚨祥做衣服，上内联升买布底儿，上鲜鱼口吃炒肝咱还有老些事儿没干，哥几个还有老多好玩的没跟你一块儿呢aquot aquot你这么些年就这句最得劲儿可算说到点儿上了aquot曹鹤阳大笑:aquot你可听见了九儿aquot aquot听见啦我晓得啦aquot 姑娘站在摩托车上，发丝都飞扬起来，眉眼都绽放。 aquot走啊，咱哥俩儿带九儿去看日出aquot aquot啊呀冲啊aquot 爱比泪水更让人坚强。 我们的小姑娘，千万别怕。 就向着爱的地方，追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张九龄篇 周一的玫瑰园是懒洋洋的。 郭云九起来时已经九点了，她睡得腿都软了，扶着楼梯一步步下楼，坐在沙发上倒了杯水。 aquot姐姐姐，喝这个喝这个，那个凉。aquot 旁边的沙发陷下去了一块儿，面前递过来一杯温水。 郭云九盯着那杯水一时失语，抬眼一瞟，少年殷勤地端着杯子凑过来，一嘴大白牙差点晃了她的眼。 aquot起开我这儿王大楠，别离我这么近。aquot郭云九拿过杯子推开他。还冲她挑眉，不够膈应人的。几天不见孩子怎么还有病了呢。 aquot哎哟姐aquot aquot打住。你有话直说。aquot aquot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就老长时间不见想你了呗。aquot说着又站起来要给她捏肩。 aquot走走走。aquot郭云九极为嫌弃地盘腿坐上沙发企图避开他，结果被他直接一把就揽在了怀里。 aquot你到底啥事儿赶紧说aquot郭云九毛了，一巴掌过去。 然后她看到王九龙脸上居然出现了一种名叫aquot扭捏aquot的表情，她感到自己收到了惊吓。 aquot姐，你能借我点儿钱吗aquot aquot什么借钱aquot郭云九一脸震惊:aquot你要多少aquot aquot不多，aquot王九龙看到自己居然没有被拒绝，一下子来了精神:aquot真的不多，就一万。aquot aquot一万aquot郭云九瞪大了眼睛:aquot你抢劫啊你这个月不刚发了工资吗钱呢aquot aquot我我买了鞋了姐，你到底借不借给我，给句话aquot aquot不借。aquot 王九龙立马趴在她腿上，张开嘴就开始干嚎。 aquot行了行了，别跟这儿哭丧了你告诉我你借钱干嘛。aquot aquot能不能不说aquot aquot那就甭借了。aquot aquot姐aquot王九龙揪着她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她。 郭云九打开他的手，起身欲走。 aquot别别别姐，别走别走，我说我说aquot王九龙敛了笑模样，一声长叹。 崇文门外的台阶上，王九龙在这儿找到了张九龄。 他胡子拉碴，点着一根大前门，看见王九龙过来，睁开眼睛苦笑一声。 aquot楠楠，昨儿喝冒了，说了啥错话你别往心里去。这段日子哥对你不住。aquot aquot老大你甭扯那个，aquot王九龙把一个包递给他:aquot这个你拿着。aquot aquot这是什么aquot张九龄扯开了包，沉甸甸的一书包票子。 aquot你什么意思王九龙你哪儿来的钱你不是买鞋了吗aquot张九龄aquot霍aquot地站起来，拎着包冲着王九龙，虽然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可输人不输阵。 aquot我我问我姐借的。aquot王九龙微微退了一步。 aquot九儿九儿知道了你aquot 张九龄咬着牙要跟他急眼，却在要爆发的边缘颓了下去。 aquot我就是个oser，楠楠。哥没啥立场跟你发火，你啥也没错啊。aquot他坐下抓了一把头发，整个人又颓又丧。 aquot这世上最难的，就是开口向人借钱。一分钱撂倒英雄汉，叫我开口借钱，实在难言。可这个无底洞总要有人填，我和瑶瑶所有的工资都扔进去了。aquot aquot哥aquot aquot我知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年轻总要去试探，试探失败总要付出代价可这代价实在太大了，哥最不愿意的，就是跟你开这个口啊aquot 张九龄把头埋在双臂中，抑制不住地颤抖，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 王九龙红着眼眶，咬着牙蹲下身子使劲儿把他揽在怀里。 aquot哥，你最应该的就是跟我开这个口啊。aquot 两个人并肩坐在台阶上，通红着眼睛。 aquot楠楠，你问九儿借了多少aquot aquot一万啊，多了估计她也不给咋了aquot aquot这包里有两万块钱。aquot张九龄低着头扯出一个苦笑:aquot她还说啥了aquot aquot就那利息啊aquot王九龙磨磨蹭蹭。aquot欠一年加一万。aquot aquot咳咳咳aquot张九龄差点儿呗呛了个半死。aquot郭扒皮啊aquot aquot我姐说这钱算不了什么，就先把钱还上，你跟瑶瑶也能有正常点儿的日子。她还说其实没什么的，就当是没背过贯口被师父打了一巴掌，就当是跪下了再爬起来。aquot aquot不丢人的，二十岁的小伙子，出了什么错儿都不丢人，日子还长呢，记住就行。aquot aquot还有我呢。有啥怕的。aquot aquot你可不能欺负我了，啥事儿都得跟我说。aquot 张九龄看着大楠，咧开嘴笑了。 aquot嗯。aquot aquot九儿aquot aquot姐aquot 郭云九两边儿的沙发陷了下去，一边儿递过来一杯水，一边儿两手捧着一盘草莓。 一黑一白两个少年弯着眉眼，咧开嘴瞧着她。 aquot干嘛呀你俩，有事儿就说aquot aquot九儿，aquot张九龄蹭过来:aquot去给我们当助演呗。aquot aquot姐，我们允许你带着樊霄堂行不行aquot aquot混球aquot樊霄堂从另一边儿扔过来一个毛绒熊:aquot你俩想都甭想，九儿姐去肯定得带我aquot 那个毛绒熊正中张九龄脑袋。他aquot嗷aquot地一声就冲了过去，和王九龙一起把樊霄堂压在了椅子上。 aquot九儿姐救我aquot 张九龄王九龙天津专场。 郭云九背着手在候场门那儿站着，台上两个少年嬉笑怒骂，意气飞扬。桌外咳珠唾玉，桌内珠规玉矩。 最后千帆归尽，所有的挫败与苦难都成了笑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年会 aquot姐，你就试试呗，又不能掉块儿肉。aquot aquot就是啊九儿，来都来了，你这脸型像个小仙儿，弄这个肯定好看。aquot aquot可是这个aquot郭云九搓着指尖，微皱着眉头进行艰难的思想斗争。 aquot哎哟甭废话了，来吧我的姑娘aquot 王九龙和tony一人一边按住她的肩膀，生生把她按到了椅子上。 tonyaquot唰aquot抖开了围布，一下就把她围在了里面。 aquot我靠，姐，你这个锡纸烫简直了。aquot aquot滚蛋aquot aquot你别气啊，这个真的好看。aquot aquot哎哎你看我这个发型，aquot郭云九揪着自个儿的头发，aquot明儿个年会了，我就顶着这么一头玉米烫去是吗aquot aquot姐，好看死了，你信我没毛病。aquot aquot你且等着吧，我能让栾云平叨叨死。aquot 王九龙一把把她揽在怀里。 aquot怕啥啊我陪着你呢aquot aquotaquot郭云九瞟了他一眼，根本不想理他。 玫瑰园。 aquot爸，我俩回来了。aquot aquot回来了aquot郭德纲坐在沙发上喝茶，抬眼一看就笑咳出来。他转头冲向里屋 aquot都出来瞧瞧哇。aquot 一大群子人aquot哄哄aquot地从屋里出来，一看到郭云九就都咧开了嘴。 aquot哟九儿，你这是换路线了aquot aquot诶别说还挺好看。aquot aquot过来九儿让我摸摸。aquot aquotaquot 郭云九傻眼了，这些货们咋都来了 一群人乱哄哄地围着她，孟鹤堂傻呵呵地伸手摸她的头发被她一把打下来。 郭老师就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一群人把自家姑娘围得水泄不通。 aquot行了行了，都让让，该干嘛干嘛去。aquot 栾云平握着郭云九的手腕把她从一群人里拖出来。 他皱着眉头瞧着她的头发。 aquot你能不祸祸自个儿吗aquot 行了，要来了。 郭云九特别无辜地眨眨眼，指着王九龙:aquot是他逼我的。aquot 总队长的视线越过郭云九向着王九龙看了过去。 aquot哥我哪敢啊，您也信她。aquot王九龙躲在了张九龄背后，遮不严实，露出了半个身子。 aquot你等着的，我待会儿收拾你。aquot栾云平看了他一眼，转脸重新看着郭云九。 aquot下午去弄回来。aquot aquot栾哥aquot aquot这时候知道叫哥了，没得商量。aquot 两个人就那么僵持着。 aquot行啦，九儿过来我瞧瞧。aquot郭德纲冲自家姑娘招招手，郭云九顶着一头锡纸烫小碎步跑过去。 aquot挺好看，留着吧。aquot aquot谢谢爸aquot郭云九眉开眼笑。 aquot师父aquot栾云平两手揣兜，少有的无奈。aquot好不容易听我这儿说一回，您还给我搅和了。aquot 郭德纲拍拍他，aquot她开心就得了。aquot 栾云平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这么祸祸，啥时候能留长啊。 郭云九乖乖地站着，不知道想着些什么。 德云社年会。 aquot往上挂，再往上不不不，再往左点儿，差不多了差不多了aquot aquot靠，怎么给整掉了aquot aquot香槟呢刚才还跟这儿呢。aquot aquot这儿呢这儿呢aquot aquot我眼镜呢谁瞧见我眼镜了aquot aquot别瞎找了，这儿呢给给给。aquot 孟鹤堂把栾云平的眼镜塞到他手里。aquot咋回事儿，你咋回回找不着眼镜。aquot 栾云平没接茬，戴上眼镜忽然想起了什么。 aquot小九儿来了没aquot aquot我在那边帮忙呢，没瞧见。aquot孟鹤堂拿出手机，aquot我打个电话催催，都快开始了咋还不来。aquot aquot没通。aquot当孟鹤堂第三遍电话打过去还是没人接的时候，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栾云平。 栾云平把眼镜摘下来，捻起衣角擦着。 aquot继续打。aquot 郭云九没失踪。 她正坐在三里屯剧场里。 小园子里空空荡荡，今天是年会，小剧场停演，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园子里冷冷清清。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望着舞台。 快十年过去了，留下的赶不走，要走的留不住。今非昔比，物是人非，却事事都是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事儿，从根儿上就变不了，改不掉。 当年，这儿还有郭家菜呢。德云社的年会，通常都在郭家菜。很多菜她都没了记忆，只剩下一道郭家摔丸子一直忘不掉，可现如今，也再也没有吃到了。 就像有些人，戏唱完了，卸了妆鞠躬下台，走着走着就散场了。 她始终忘不掉那时她是如何坐立难安。 酒一杯杯敬过去，狠话狂话一句句说过去，到栾云平那里停下了。 他说:aquot你丫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上赶着嘛呀大学生了不起了是吧aquot aquot再怎么着，你他妈也得喊我一声师哥。aquot aquot来aquot他把杯子磕在桌面上，杯中酒溅出来小半，aquot叫一声儿师哥听听aquot 栾云平攥紧了杯子，胸腔起伏。 她满眼赤红，实在看不下去，也不知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随手拿起自己桌上的酒杯，aquot啪aquot地摔到了地上。 一声脆响，全场鸦雀无声。 他拿着酒杯的手顿住了，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仿佛要就此罢休。 aquot师哥。aquot 栾云平拿起了酒杯，一仰脖尽数吞没。 aquot师哥。aquot栾云平把干净的杯底亮给他看。 他咧开嘴，笑得一时有些狰狞，干脆利落的一仰头把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随后没有一丝犹豫，把酒杯摔了个粉碎，抬脚就走了出去。 郭云九想追出去，却被旁边的孔云龙死死拉住。 她扭头直直对上郭德纲的双眼。 那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无比平静却也无比悲凉。 他最后还是走了。 走的时候他问郭云九，你要不要跟我走。 不。她说。没有丝毫犹豫。 少年笑了，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算什么东西半道儿捡来的真当自个儿是大小姐了。你以为真有人稀罕你。 她没有出声儿，也没有动。 少年看着她，许久之后。 我走了，别送了。他说。 没有多少东西，一个包便足以把所有的年少岁月一卷而走。 他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从未回头。直到走出十米之后 少年猛地回头，用尽了余生再无的勇气，带着剩余不多的青春炽热，向她飞奔过来，扣住她的后颈，她的肩胛骨硌着他的胸膛。 aquot好好的，小九儿。aquot 清瘦的少年一身长衫，二指开扇 。 郭云九认真地看着。 aquot想学吗aquot 少年看着面前的姑娘，aquot你把头发留到肩膀我就教你。aquot aquot说话算话。aquot aquot看我心情。aquot aquot你来接我放学啊aquot aquot你丫还能再慢点儿吗我都杵这儿半天了。aquot aquot不是故意的。aquot 她特别无辜地眨眨眼，aquot有吃的吗饿了。aquot 少年不耐烦地吧唧了下嘴，从兜里掏出包得十分严实的纸包。aquot非吃这个，你也是没吃过稀罕东西。aquot 郭云九拆开纸包，里面的炸糕还冒着热气。 aquot谢谢。aquot她眯着眼睛冲他笑。 她记得他所有别扭的关心和爱护，也记得年少时的陪伴无比珍贵。 可这些都抵不过一次又一次的转身和拗不过的反骨，那一日父亲每一句未央宫都砸在她心上。 她知进退亦明是非。错了就是错了，放弃了就是放弃了。恨意未消，但已不那样重要。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人呐，就该往前看。 郭云九环视一圈，勾起钥匙站起身。 快到点了，该走了。 告个别吧，跟我全部的冲动与热情，向所有的倾心与不甘。 没有了这些的郭云九，会成为更好的郭云九。 看着手机上孟鹤堂十几个未接电话，郭云九使劲儿加了加油门。 到门口的时候，孟鹤堂正踮着脚伸着脖子到处看。 aquot孟哥aquot郭云九跳下车，向他奔去。 aquot小九儿你可来了哎哟aquot孟鹤堂稳稳地抱住了郭云九转了个圈儿。 aquot这么开心呐一会儿有你好瞧的，栾哥快急死了。aquot孟鹤堂把她扒拉下来，一戳脑门。 aquot走啦，我等会儿跟他认错。aquot郭云九扯着他往里走。 aquot我跟你说，我给留了个位置，在九良旁边儿。aquot孟鹤堂说，aquot都坐满了，就孟哥对你好还想着你。aquot aquot孟哥最好孟哥最好。aquot aquot敷衍我吧你就aquot孟鹤堂委屈巴巴地嘟嘟囔囔。 进了大门就是正厅，一进门就迎面碰上了栾云平。 aquot去筱贝旁边坐着。aquot栾云平看见她，明显松了一口气，aquot没地儿了。aquot aquot啊不是那个aquot aquot好嘞栾哥，我们先走了。aquot孟鹤堂一把拽走了郭云九。 栾云平皱了皱眉头:aquot都什么毛病。aquot 孟鹤堂拉着郭云九穿梭在各个队的桌子中。 aquot姐，坐这儿坐这儿。aquot王九龙喊着她，拍拍旁边的座位。 aquot去去去，别挡道儿啊。aquot孟鹤堂把他脑袋推开。 aquot什么意思啊小孟儿，九儿我们队的。aquot阎鹤祥老大不愿意，隔着好几张桌子就开始喊。 aquot边儿去，今儿可没说非得按队坐。aquot aquot师父孟叔抢人啦aquot路过一队的桌子时，高筱贝侯筱楼一边儿一个，硬是扯住了郭云九和孟鹤堂。 aquot抢回来aquot栾云平在台子上冲着他俩喊。 aquot孟哥，快点儿的aquot九良在七对的桌子上喊着自家角儿。 aquot行啦aquot一只手拽住了郭云九，aquot都别抢了，九儿得跟岳哥走。aquot 郭云九咧开嘴，看着眼前的大屁股脸。 aquot来九儿，这儿来坐。aquot 郭云九抬起头，正中的桌子上，郭德纲冲她乐，刚刚看戏看半天了。 她整了整衣服，一步步走过去。 那是在剧团门口蜷成一团的小丫头，那是在大兴出租屋床上醒过来的姑娘，那是叫出第一声儿aquot爸aquot的女儿，那是艰难时深夜的心灯如月。 她走向自己的父亲。 她记得倾尽钱囊都要给她加的鸡腿，她记得怕她害怕塞到她手里的身份证户口本，她记得四面漏风的出租屋里两人抢的一碗面糊糊。 父亲，小九儿与您风雨一肩。从未食言。 aquot见面道辛苦，必定是江湖。新年新气象，好好说相声。也没什么特别要祝的，就祝咱们越来越好。aquot 也祝我家九儿，百事无忧，万事顺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高峰篇 “ 昆仑南渊深三百仞。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山海经开明兽 aquot嘿你看啥呢aquot 张宇航手一哆嗦，手机差点没掉下去。 aquot师哥你吓死我了。aquot他拍着胸口，冲着樊霄堂抱怨。 aquot你这偷偷摸摸的，是不是有啥好事儿不告诉哥aquot樊霄堂翘着脚脚，吊儿郎当地问。 aquot哪有好事儿。aquot张宇航冲他勾勾手神神秘秘的，aquot过来看看。aquot 樊霄堂凑过去，两个脑袋并在一块儿。 aquot嘛呢你俩人，嘀嘀咕咕的。aquot 郭云九拿着快板儿从他俩身边走过，随口问了一句。 樊霄堂aquot啪aquot地盖上了手机。 aquot没、没事儿aquot aquot咋就没事儿了，你为啥不跟九儿姐说唔aquot 樊霄堂一把捂住了张宇航的嘴。 aquot你俩搞什么aquot郭云九皱了眉头，aquot出什么事儿了aquot 樊霄堂磨磨蹭蹭不想过去。 郭云九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aquot给你给你。aquot樊霄堂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低眉耷眼的。 郭云九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相声有江湖这是什么 樊霄堂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怕她生气。 郭云九把手机还回去，冲他眨眨眼。看着樊霄堂一脸紧张兮兮的样子，郭云九眯起眼睛笑了。 aquot你紧张什么一群跳梁小丑，沐猴而冠。aquot郭云九站起来去拿大褂，aquot在台上也别拿他们砸挂，甭理他们，惹上一身骚。aquot aquot听见了吗，说你呢。aquot樊霄堂叉着腰，装作很凶的样子冲张宇航说，结果被郭云九照着后脑勺来了一下。 aquot就你话多穿大褂去，准备上台了。aquot aquot哼，师弟面前也不给我留面子。aquot 郭云九拍拍他的头，胡撸胡撸炸毛的小孩儿。 一场结束，二人下得台来。 一推后台门，郭云九愣了一下，倒是樊霄堂先反应过来。 aquot高老师好aquot aquot小樊好小樊好，aquot高峰笑呵呵的，aquot我这台下听着有进步啊。aquot aquot谢谢您，我继续努力。aquot樊霄堂得了表扬，高高兴兴地走了。 aquot老高aquot郭云九坐过去，aquot你怎么来了aquot 高峰打开桌子上的保温桶，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煮梨水。 aquot你先甭管我，先把这个喝了。aquot 郭云九捧着保温桶，雪花梨煮水之后软塌塌又甜腻腻的，她实在不喜欢。 aquot能不喝吗aquot她眨巴着眼睛瞅着他。 aquot那没问题，来，你亲自跟你婶儿说吧。aquot高峰把手机递过来。 郭云九发出了一声悲鸣，悲愤地开始喝煮梨水。 aquot你这个头发可让小栾见天儿念叨，本来头发就不好还净祸祸了。aquot aquot他就是闲的，没事儿老惦记我头发干嘛。aquot郭云九翻了个白眼。 高峰一记暴栗招呼到她脑门上，aquot小没良心的。aquot aquot你婶儿说了，让你明天上家吃饭去。aquot胡撸胡撸姑娘埋头苦喝的毛茸茸的小脑袋，aquot你爸肯定薄待你了，干巴巴的没几两肉。aquot aquot那错不了，没人管见天儿吃不饱。aquot aquot贫吧你就，就在我这儿卖卖惨，看人下菜碟的主儿。aquot 郭云九喝完了梨水，不太开心地拽了拽高峰的袖口，aquot老高，上次那块板儿我给丢了，你再送我一块儿成不成aquot 高峰瞅了瞅旁边儿，看到了樊霄堂落下的板儿，抓起来递给她:aquot你先来一段儿我瞧瞧退步没。aquot 郭云九也不废话，双手接过来。 aquot来段儿什么aquot aquot三打白骨精。aquot aquot这么长啊aquot郭云九拿着板儿咕哝。 aquot这就不乐意了aquot高峰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了，aquot打个板儿累着你了aquot aquot我错了错了，你别生气啊老高。aquot 郭云九赶紧站起来，瞬间起范儿。 高峰看着打板儿的郭云九，眯起了眼睛。 郭云九第一次见高峰是在后台。 她放学回来，推开门，戴着眼镜的男子高高瘦瘦，白色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 aquot嘿您是aquot aquot高峰，您好，我来找郭先生。aquot aquot那您坐会儿，我去叫叫他。aquot aquot哎好，麻烦了。aquot aquot您客气。aquot 那天郭云九坐在角落里，听他跟父亲聊了很久。 男子不疾不徐的话让人听着非常舒服，提出的观点也十分有见地。她一直十分好奇地去瞧一瞧他。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二人就谈完了，他俩站起来握了一下手，高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郭云九，冲着她走过来。 aquot头回见面也没准备什么，这块板儿送给小姑娘听个响儿了。aquot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布袋递给郭云九，aquot会打吗aquot aquot不怎么熟，会一点儿。aquot aquot以后有机会我也听听小姑娘的板儿。aquot 郭云九笑了。 aquot那还得您多指点。aquot 高峰也笑了。 aquot谈不上谈不上，互相学习。aquot 后来郭云九听到了老高的快板，是武松赶会，记忆十分深刻。 大骗子，当初还感觉他不怎么会的样子。 一打板儿，技惊四座。 高峰一直很喜欢郭云九，他俩经常凑一块儿磨新活儿，嘀嘀咕咕。甚至有段时间郭德纲要让郭云九认高峰作师父，但高峰拒绝了。 那样就有距离了。高峰说，小九儿是一个看似不拘于规矩却最容易被囿于规矩的人，一旦成了师徒，这姑娘就得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话了。本来就是小友搞得跟什么似的生疏。这可要不得。 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但郭云九一身的本事，说相声的风格，老范儿，都受高峰影响很大。 你爸指着你跟大林给他给德云社露脸呢。 这是高峰经常拍着郭云九的肩膀说的一句话。 那我也给你露脸。郭云九总是这样回她。 那可不成，你得比我走得远才行。 每当说这句话的时候，高峰笑呵呵的脸都会变得非常严肃。 有一次郭云九还在一队，没有固定搭档，那一场是高峰给她量活儿。她在台上说了一个荤段子，是台下师兄弟们经常逗乐的，郭云九觉得还挺有意思，就搬到了台上。反响居然还不错。 当时高峰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也没给她垫话儿。一鞠躬下台，在后台就把杯子撂了。 aquot你瞧瞧你那是说的什么那都不叫玩意儿aquot aquot没出息aquot 高峰从来没跟她讲过这么重的话。 把郭云九吓坏了。 她嗫嚅着，aquot我不知道不能说这个他们都说老高你别生气啊，我错了aquot 高峰满腔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跟小姑娘撒什么筏子这么大点儿，大环境如此，人云亦云，怪不得她。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aquot你听清楚了，他们说就说，你不能说。aquot aquot嗯，我记住了。aquot郭云九眼里泪还在打转儿，噙着泪使劲儿点头跟他保证。 aquot打个板儿我听听吧。aquot 郭云九赶快从包里翻出他送的板儿，站起身来。 一段儿武松赶会酣畅淋漓。 过完年之后郭云九就开学了，她磨磨唧唧地不想走，拉着高峰的袖子耍赖皮。 aquot你也就跟我了，听话，清明就回来了。aquot aquot那你记得把玲珑塔教我。aquot 高峰摸摸她的头。 aquot上车吧。aquot 教室里，郭云九正在上自习。 同桌戳戳她，从桌底下塞进她手里一张报纸，是今早的晨报。 aquot国安球迷怒砸德云社:交出高峰aquot 郭云九一把抓过来，展开揉皱的报纸，越攥越紧。 她拽起书包压低了声音对自个儿同桌说:aquot我撤了，班头儿问起来给我遮着点儿。aquot 同桌比了一个aquotokaquot的手势。 郭云九拎着书包一猫腰就出了门。 学校离德云社剧场不近，郭云九在车上坐立难安。 她太了解老高，讲原则认死理，在艺术上从来不会怠慢一丝一毫，也不会让别人亵渎了他心中的艺术。 有时候嘴是真硬，有的时候也极好说话。 前者因为艺术，后者亦是艺术。 郭云九到达德云社剧场的时候，外面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戴上口罩急急忙忙穿过人群，门口栾云平和王海正在努力地维持秩序，不让场面失控。 郭云九个儿不高，猫着腰溜了进去。 高峰在后台，手里握着一杯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aquot那杯凉了，喝这个。aquot 高峰抬起头来，愣住了。 aquot小九儿你怎么回来了aquot 郭云九抿着嘴看着他。她实在不会安慰人，只能轻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 aquot净让你看笑话了。aquot aquot没有。aquot姑娘使劲儿摇头。 aquot你跟你爸一个模样，嘴笨得可以。aquot高峰瞅着她笑了，aquot不过你俩在这儿，我就敢出去了。aquot aquot上玫瑰园住吧，这两天先避避风头。aquot aquot又给你们添麻烦了。aquot aquot瞎说八道。aquot 郭云九拉了他，向后门走过去。 这算得上什么麻烦 我们出过无数的错儿，给你惹过千千万万的麻烦，你每次尽心扶持，从未见你埋怨过一句。 这不过就是一个插曲，一场闹剧，也是人生中最小的一次意外，它很快就会被千千万万的浮尘掩盖，它比起你来，简直轻于鸿毛。 aquot小九儿，上次在台上拿你砸挂，给你陪个不是。aquot aquot我又不是二傻子，谁把相声演员台上的包袱当真啊。aquot aquot我说的是那天的表演。aquot aquot这不巧了吗，我说的也是那天的表演。aquot 高峰坐着看郭云九打板儿。 三打白骨精打得是有模有样。 那么大点儿的小姑娘，规规矩矩，进退有礼，知世故懂人情。 嗓子好，板儿也脆生。 知道她丢了板儿难过，他把自己用得最顺手的一块板儿给她拿来了，放在包里，一会儿就拿给她。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头发还很茂盛，也没有发福，郭云九还是郭小九，还会像个孩子一样跟他耍赖皮。 他们一起读人家送的一套山海经。 读到海内西经时，郭云九被其中一篇吸引了。她指着那一篇对他说: aquot老高，这不就是你吗。aquot 巨大的昆仑有九道门，开明兽主守门，它们有九个头并且长着人脸，表情肃穆，始终瞪大眼睛环视昆仑，不让任何异常生物进入昆仑，保护了昆仑的和平安宁。 高峰，那是德云社传统相声的最后底线，也是最后关卡。 他是看家的角儿，只要他在，传统相声的光就永远不会被掩盖。 就像昆仑之巅的开明兽，佑护身后平和宁远。 但是高峰摇摇头。 aquot那不是我，那是你们啊小九儿。aquot他声音有些沙哑。 aquot虽千万人吾往矣。你们才是传统相声最后的底线，也会是传统相声的骄傲。aquot aquot我不如前人，但你们一定要比我好。aquot 此志若成，此生足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王惠篇 aquot九儿，起床了，几点了还不起。aquot王惠敲着郭云九房间的门，aquot今儿不是说要出去吃饭吗，小栾他们来叫你了。aquot 郭云九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在床上躺尸。 aquot丫头起来了嘿，aquot栾云平侧着身子靠在门边儿上扣一扣门，aquot再不起我们可就走了啊，爱来不来。aquot aquot哐aquot 枕头砸到门上发出一声闷响，栾云平一下子从门边儿弹起来站直了身子。 aquot哎哟谁惯得这毛病。aquot栾云平气得摊手。 aquot也不知道是谁惯的。aquot王惠在旁边儿看热闹，笑眯眯地来一句天津话。 aquot介丫头好不容易觉好，让她多睡会儿吧。你们先去。aquot aquot别介啊师娘，好家伙回头该说姆们攒局不叫她了。aquot aquot去吧去吧，带着大林，别让他喝多了。aquot 栾云平瞅了两眼关着的房门，无奈地跟王惠打了声招呼，带着郭麒麟走了。 aquot死丫头起床啦。aquot王惠轻轻推开门，坐在她的床边，拍一拍床上凸出来的小山包。aquot再不起都不带你玩儿了。aquot aquot唔aquot郭云九慢吞吞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睡眼朦惺。 刚刚睡醒的姑娘毫无防备，又短又蓬松的短发软软地覆在额头上，平常无处不在的棱角也都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 她把头蹭到了王惠的腿上，两只胳膊伸出来搂住她软乎乎的腰，脸藏进她的肚子里。 aquot不起困呐aquot aquot小姑奶奶多大了还撒娇。aquot王惠也不恼，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 aquot多大多大你也是我妈。aquot郭云九抬起头，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冲着她傻乐。两只胳膊一撑，凑近她的脸aquot啾aquot亲了一口。 aquot德性aquot王惠不轻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aquot快起床aquot 郭云九穿着短衫短裤，顶着一头鸡窝头，趿拉着拖鞋aquot突吃突吃aquot出了房门。 aquot妈，我不想去了。aquot她凑到王惠身边，aquot我今儿在家陪你啊。aquot aquot多腻歪人，aquot王惠点点她的脑门，aquot赶紧收拾收拾打车去，人小栾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你了。aquot 郭云九嘟嘟囔囔哼哼唧唧一脸不情愿地去洗手间了。 aquot妈，我走了。aquot aquot晚上和大林回来吃饭吗aquot aquot我回。大林不知道。aquot aquot行，那不管他了。出去注意安全，少喝酒。aquot aquot昂，知道了。aquot 郭云九目光一闪，掩在了门后。 王惠站起身来收拾房间，在鞋柜上发现一个黑色的小盒子。盒子上是熟悉的笔迹。 母上亲启。 王惠弯着眉眼笑了，她轻轻把盒盖打开是一串ichae ichaud山谷百合铃兰手链。 自从小九儿开始独立赚钱之后，不过年不过节，就喜欢给她买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她又不是特别喜欢戴首饰，每次都要数落她一顿，埋怨她乱花钱。后来次数太多她也不说了，送了就乐呵呵地收起来。 买都买了，比起老是埋怨，还不如高高兴兴地收起来，小九儿开心，她自个儿也开心。 aquot你姑娘给你开了个杂货铺，aquot郭德纲每次都要拿这个逗乐，aquot有朝一日咱们干不下去了，就指着小九儿送你的这些东西吃了。aquot aquot一边儿去，我姑娘送我的有你嘛事儿。aquot aquot小九儿，一会儿人家来了以后记得嘴甜一点儿。aquot aquot介丫头一点儿也不机灵，咋木木呆呆的呢。aquot aquot去去去，你少说两句。aquot郭云九的奶奶走过来，给小姑娘整了整衣服，aquot姆们小九儿机灵着呢。aquot 郭云九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都在忙碌的大人，手里揪着自己衣服的一角。 奶奶说，今天是新妈妈上门的日子。 大家都说她长得好看，会唱大鼓，心地还好，里里外外帮衬着父亲。奶奶说让她嘴甜一点儿，留一个好印象，因为以后是要一起生活的。 郭云九第一次没有乖乖听话。她知道奶奶要她穿着新衣服，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到人来了，站起来乖乖巧巧喊一声aquot阿姨aquot。 她知道爷爷奶奶疼她，怕新妈妈对她不好，让她受委屈。但她也知道，爷爷奶奶也是怕她这个半生不熟的aquot大女儿aquot，让这个未过门的aquot新媳妇aquot望而却步。 可她犯了倔。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她想。大不了再被丢一回。 她破罐子破摔地跑到楼洞口的台子上坐下，垂头丧气，缩成小小一团。 aquot介是谁呀aquot一个软软的津味儿声音在郭云九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来，面前站了一个笑意盈盈的人，一头短发，冲她眨着眼。 郭云九张着嘴，奶奶教的话一句也蹦不出来，全部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 aquot你是叫郭小九嘛aquot她见郭云九没有说话，便冲她伸出了手，aquot能带我上楼吗aquot aquot能。aquot终于挤出来一个音节，她把手放进了对面女子的掌心。 有些人呐，你遇到她时，无需开口，亦不动言语，便知去向，也晓来处。 因为彼此都用了心。 在王惠和郭德纲结婚之前，有一段极其艰难的日子。 郭德纲用全部身家补贴相声，王惠把自己父亲送给自己的新车卖掉支持他。 那段日子是真苦啊，每一天都寸步难行。 可就算日子难过，王惠也从未短过郭云九和郭麒麟的吃穿。 那时郭麒麟还不大，但郭云九能看得到王惠每次背过身时的愁眉不展，也见过她在深夜里偷偷抹过的眼泪。 有一天，郭云九跟王惠说，想跟她一起去逛逛商场，帮她拎点儿东西。 郭云九一直很懂事也很乖，王惠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 aquot牵着我的手。aquot她把一只手递给郭云九，然后牢牢地把郭云九的小手握进掌心。 商场人很多，王惠一直努力地避开人流，防止不慎和小九儿被冲散。 aquot晚上吃嘛呀九儿aquot aquot都成。aquot郭云九四处张望了一下，突然指着卖豆腐的地方:aquot吃豆腐吧。aquot aquot成，咱去买豆腐。aquot 买豆腐的人不少，王惠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挤进去，称了一斤豆腐。小贩把豆腐递给她，她一只手接过来一只手付钱。 aquot咱走了九儿。aquot王惠转身离开豆腐摊，低下头说。 她愣住了。 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郭云九，不见了。 郭云九躲在一大摞废弃纸箱的后面，用手紧紧捂住嘴。 她怕一不小心就会喊出声儿来，告诉那个正大声喊着她名字的女人我在这儿呢。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你就是一个大麻烦，没有你，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没有你，说不定他们就会很快度过这次难关。 他们会是一个最完整的家庭，会发生很多酸甜苦辣俱全的故事。 那些故事里啊，都不需要有她。 她无牵无挂，半道儿捡来的孤女，记忆深处也曾被人说过，是让人倒霉的aquot丧门星aquot。 丢了就丢了吧，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最后被找到是在警局。 她自己偷偷溜出商场门的时候被保安大哥发现拦住。因为无论问什么她都不吱声，保安大哥就报了警。 那时候郭家已经乱成一锅粥。 当郭德纲和王惠赶到警局的时候，郭云九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没等郭德纲发火，王惠已经一把拽过郭云九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她说，是妈妈把你丢了。 郭云九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她的声音又轻又细，颤颤地还打着旋儿: aquot妈妈，别哭了。aquot 郭德纲看了一眼睡熟的郭云九，轻轻掩上了门。 aquot睡了吗aquot aquot嗯。aquot郭德纲示意他们出去说。 郭云九跟着他四处闯，她的脾性他太了解。 这丫头把自己的脾气性格学了个十成十，她鬼着呢，要不是她自己想走，谁也拐不跑。 aquot那你能怨孩子嘛那大林怎么打都打不走她那是压根儿就把自己当外人了，怕添麻烦。aquot 打那儿以后，郭云九发现王惠对她看得特别紧，生怕她再跑掉。 除此之外，王惠对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一改开始的客气疏离。 郭云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高兴。这导致郭德纲一度认为她就是欠儿。 其实哪有那么复杂。 人与人之间不过是以心换心，就像你妈经常说的那句: aquot那我怎么不去打人家大街上走道儿的呢aquot 当距离近到一定程度，何须顾忌一些杂七杂八的细节。 天津姑娘一直都干脆。 爱就得了。 大闹生日宴的时候，大厦将倾，王惠对着一众弟子，屈膝下跪。 回家之后她就病倒了。 郭云九守在她床边，握住她的手。 aquot九儿，今回不跑了吧aquot aquot不跑。打都打不走的那种。aquot 我已经不是那个你一把就能塞到怀里、又别扭又敏感的小姑娘了。 现在的郭云九，手臂一伸，就足以把你揽到怀里。 妈妈，千万别怕。小姑娘长大了，她在努力地护住你，和爸爸弟弟一起。 郭云九喝得有点儿多，跑出来透透气。 栾云平背着手从饭店出来，递给她一杯水。 aquot喝了喝了，瞅你那样儿。aquot aquot不喝，撑得慌。aquot aquot甭来这套儿，喝了。aquot 郭云九不情不愿地拿过来喝了几口。 aquot是郭云九吗aquot 郭云九和栾云平闻声转头，看向来人。 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面容姣好，黑眼圈颇重。 aquot能给我签个名吗aquot aquot嗯可以。您带笔了吗aquot 她递过来一支笔。 aquot能合张影吗aquot aquot不好意思，我们有规定，非演出时间不能合影。aquot aquot好。谢谢您。aquot 那位女士踩着高跟鞋，浅浅地鞠躬离去。 aquot受众够广的啊小九儿。aquot aquot不是，aquot郭云九摇摇头，aquot总感觉有点儿熟悉。aquot 栾云平歪头看着她。 aquot我大概是喝多了，走吧咱们，一会儿又该有人认出来了。aquot aquot成。aquot aquot哟，你还舍得回来啊aquot 她没有说话，径直往自己房间走。 aquot还惦记你那赔钱闺女啊这都多少年了，丢了就别后悔啊。aquot 她脚步一顿，拉住门把儿。 aquot我晚上不去了，明早儿的局我去。aquot 女人哼笑一声，没有接茬。 她关门插锁。 坐在床上，摊开手里的本子，上面的签字仿佛还留着余温。 真好。 小九儿都那么大了，旁边儿的男生长得也周正。 她去听过她的几场相声，见过她口中的弟弟和妈妈。 那一家人，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那她就放心了。 她拿出一瓶安眠药，吃下之后十分平静地躺在床上。 她回忆起当年从医院出来，捏着化验单，茫然无措。 所有人都劝她打掉。 她走在路上，路过一个公园。里面有年轻的妈妈在陪着宝宝晒太阳。 年轻的妈妈给宝宝念海子的诗。 你要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她忽然就有了冲动和勇气。 可她还是后悔了。 我身无长物，跌落泥沼，一无所有。 偌大的天地，我身之关联，也就剩下一个你。 我一直无比后悔把你带到人世。如果不是我，你哪里会受如此多的苦难蹉跎。小九儿，下辈子擦亮眼睛，离我远一点儿。 我见过那位母亲。 她一定像天使一样 ，比我漂亮又善良，手能提肩能扛。 她一定比我坚强，再艰难也不会说放就放。 她一定是一个能让你忘记所有痛苦、不堪、挣扎和无可奈何的存在，她会像一道光，暖一暖我的小姑娘。 她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玫瑰园里的郭云九发起了高烧。 王惠担心地用冰毛巾擦着她的身体。 aquot妈妈aquot aquot在这儿呢丫头。aquot aquot妈妈我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aquot 王惠停下来，摸摸她的头。 姆们九儿在冬天出生的，七九冰开，燕来。 你出生的那一天妈不在，但我知道，那天没有风，台阶的砖缝里钻出一丛嫩绿的小苗儿。 大雁一声清鸣，春风来到人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岳云鹏篇2 aquot岳哥，我困。aquot aquot不困不困，快点儿走。aquot 郭云九踢踢踏踏跟在岳云鹏后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手里捏着岳云鹏的后衣襟。 岳云鹏缓了缓步子，手往后一捞，把郭云九的手握进掌心。 aquot孙老师等着呢。aquot 郭云九揉揉眼睛，紧追几步，和岳云鹏并肩走。 aquot哎哟，你俩人也忒慢了。aquot孙越打开门，一脸嫌弃，aquot我这儿等半天了，再慢点儿菜都得凉喽。aquot aquot都怨岳哥，非得腿儿着来，开车五分钟就到的事儿哎哟aquot郭云九捂着脑袋气呼呼地控诉:aquot就给自己喝酒找借口你个大胖子aquot aquot哎胖子捎带谁呢aquot 郭云九拔腿就溜。 aquot我不能喝酒aquot郭云九托着腮有些羡慕地瞧着对面的俩人。 aquot消停会儿得了。aquot aquot好了伤疤忘了疼呢。就你那破酒量还好意思说呢。aquot 郭云九气哼哼地把孙越碗里的鸡腿夹走了。 aquot少吃点儿吧孙老师，您也减减肥aquot 吃完饭三个人在外面遛弯儿。 aquot不行不行，我得找地儿坐坐。aquot孙老师腿还没好全乎，走了几步就有点儿走不动了，四处张望有没有凳儿。 aquot坐这儿坐这儿。aquot郭云九眼尖，找到一条长凳。 孙越赶紧坐下，岳云鹏一屁股墩在凳子上。 郭云九傻眼了看着凳子挺长的啊，这俩人坐下之后咋一点儿空都没有了 aquot这孩子，没点儿眼力价儿，aquot孙越把手机塞到她手里，aquot来，给我俩照一张。aquot 路灯昏黄，岳云鹏抬了抬帽子。 夜色把很多事情都隐入黑暗，十年岁月留下的痕迹也一点点从脸上抽离。 岳云鹏咧开嘴，孙越看着镜头。像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郭云九眼疾手快，按下了拍摄键。 aquot诶你哭啥aquot aquot用不着你管aquot 郭云九摸摸鼻子。 她刚下学，啥也没干过，净守着这个哭包了。 aquot那我可走了aquot 岳云鹏肉乎乎的手摸了一把脸，站起来就走，理都不理她。 aquot没拜师让人赶下车来了，然后回来又被人嫌弃不讲卫生aquot 郭云九有些沉默。 相声这行凭本事吃饭，有真本事那捧你，没本事就擎等着受嘲，怨不得旁人，也没什么好可怜的。 不仅相声界，各行各业都是一个样儿，优胜劣汰。 虽然残酷，但也是这个社会的规则。 傍晚，郭云九骑着小电驴。 aquot岳哥，玩儿去啊。aquot aquot不去。aquot岳云鹏扫着地，头也不抬。 aquot别介，天儿快黑了，我自己有点儿害怕。aquot aquot那你就别去。aquot岳云鹏还是扫着他的地，但是每一句话都会回答郭云九。 aquot行吧，aquot郭云九眯了眯眼，aquot那我自个儿去吧，我到没啥，就是天儿是越来越黑了，这万一路上怎么着了嗐，那也是我倒霉aquot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车头往后弯，准备要走。 aquot啪aquot 郭云九感觉车后座儿一沉。 aquot走aquot 郭云九眯了眼得逞地笑了。 aquot上哪儿你要aquot aquot理发店aquot 早就看他那一头三七分的头发不顺眼了，不清不爽，看了直闷人。 换换发型，也换换心情，说不定还能换换运气。 岳云鹏低着头坐在后座，伸出一只手慢慢拽了郭云九的后衣襟，另一只手快速地擦了一下眼角。 那一天岳云鹏推了一个干净利索的小平头，回宿舍的时候手里拎了一袋炸糕。 aquot拜师怎么了拜师可没有炸糕吃。aquot姑娘眉眼弯弯跟他开着玩笑，aquot你慢点儿吃，又不是以后就吃不着了。aquot 我爸说了，德云社不缺你这一双筷子。 在我这儿，不差你这一袋炸糕。 我不管哪片云彩有没有雨，人心的赤诚热忱我看得清。我叫你一声哥，那咱们就是一家人。 我哥红不红，火不火，于妹妹而言算不得什么。 你人在就好。 2018年钢丝节。 台下疯狂反击往台上扔蛋糕。 郭云九新做的白色大褂，却在台上无处可藏。 岳云鹏颠颠地跑过来，挡在她前面。黑色的大褂上一块又一块奶油也不在乎了，张开手牢牢护住她。 郭云九躲在岳哥后面，拽住他大褂两侧，越过肩头偷偷往前看。 aquot去去去，后面老实儿待着aquot aquot噢aquot 2018年某媒体采访郭云九和岳云鹏。 aquot可不能说重了，说重了真哭。aquot aquot嗯。aquot岳云鹏低着头在下面偷偷掐她一把。 aquot平时就嘶挺好的挺好的，人没啥脾气。对我特好，比亲哥哥还亲。aquot郭云九扭曲着脸，口不对心。 岳云鹏在一边儿眯着眼aquot嘿嘿aquot笑。 aquot九儿九儿咱们走了aquot aquot哎哟，这丫头靠着怎么也能睡着。aquot aquot来来来，把她弄我背上。aquot 郭云九在梦里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在大海上，颠颠伏伏。可是趴着的地方又平坦宽厚，让人无比安心。 aquot岳哥aquot她口齿不清地呓语，微微睁开了眼睛。 aquot睡吧睡吧，没事儿了。aquot岳云鹏往上颠了颠她，背得牢稳了些。 她稍微清醒了些，目光的缝隙中，路灯散出一圈儿又一圈儿光晕。 三寸光亮扯开夜幕薄凉 夜晚静谧，灯光昏黄 陪你走过马高镫短，山高水长 给你后背，借你肩膀 今晚有星星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我爱你们 郭云九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钟叔和栾云平。 aquot哪儿去啊九儿aquot aquot我去给大林送衣服。aquot郭云九提了一下手里的纸袋，小男生好像特别钟爱一个牌子就要一直买，郭麒麟也不例外。那天逛街的时候在那家店里看中了一件衬衫，结果没有合适的号，回来之后念叨半天。 她托人在国外找到了合适的号码，邮过来一来二去就几天过去了，眼看天儿是越来越热，不知道穿得着穿不着了。 aquot那不着急，进去说点儿事儿。aquot aquot啊aquot郭云九有点儿楞，被栾云平一拽就给拽了回去。 aquot现在就是11号北展、承德、大连和天津那边其他的助演名单还没定，然后小孟儿他们的意思是想带你去内蒙古玩儿，你要是想去他们就带你玩儿一趟。aquot aquot你想上哪儿aquot 郭德纲拍拍虎视眈眈地瞅着郭云九的栾云平。 aquot爱上哪儿上哪儿吧，别老憋家里。出去玩玩也挺好。aquot aquot我啊aquot郭云九歪歪头，aquot我去aquot 北京展览馆 aquot老高aquot郭云九还没进后台，支棱着嗓子就喊起来了。 aquot哎哎哎，这谁家孩子，别喊。像什么样子。aquot高峰穿着灰色卫衣，慢慢踱出来。看见郭云九，冲她眨眨眼。 aquot这一看就知道没想我。aquot孔云龙已经把大褂换上了，郭云九印象里，孔云龙经常穿红色的大褂。 深红色，热烈又克制。喜庆又辟邪。 深红又见一年春，春天里的红，岁岁平安。 aquot想你了呀aquot 孔云龙接住扑过来的姑娘，抱了个满怀。 深夜，演出结束。郭德纲于谦弯着腰给观众签名。 郭云九站在台边儿护着父亲。 忽然有个醉醺醺的女子冲了过来，跳上了台子，大哭大叫，还向郭德纲扑过去 郭云九栾云平一边儿一个冲过去，保安马上围上去制止她。 aquot后面待着aquot郭德纲把郭云九一扯一推，护到身后。 她没有待在父亲身后，她站到了他旁边，握住了他的手。 她不想看到父亲微弯的后背，不想总是束手无策，什么也不做。 她想告诉他，她可以试着护一护他。 承德 aquot下面请您欣赏相声黄鹤楼，表演者郭云九，樊霄堂。aquot 底下的粉丝一窝蜂地涌上来送礼物。 aquot大家不要挤，不要挤，都注意安全诶。aquot aquot别送啦，都回去吧，一会儿座儿丢了。aquot aquot回去吧回去吧都，听话啊。aquot 可粉丝们怎么会听呢。 有些在后面的粉丝眼看快要上不了货了，特别着急，情急之下直接往台上扔 aquot哎哟aquot 樊霄堂被一只熊砸了个满头满脸，他捂着脑袋有些懵。 aquot九儿姐，aquot他扯郭云九的大褂，aquot出血了。aquot aquot什么aquot郭云九着急地扒拉开他的头发，刚刚那只熊上有一个金属扣，砸上来的时候刮到了樊霄堂的脑门儿。 aquot不收了aquot郭云九给他擦擦渗出来的血，拉着他回了台上。 aquot都回去吧，我们要说相声了。aquot aquot以后大家也别送礼物了，您支持我们买票看演出就是对我们最大的鼓励了。aquot aquot大家将心比心吧。aquot郭云九拉着樊霄堂站到台中央给大家鞠躬: aquot郭云九樊霄堂，谢谢大家厚爱。aquot 呼和浩特 aquot我去那个车坐吧。aquot 谢金一把拉住她:aquot别介啊九儿，这都到这儿了，上车得了。aquot 郭云九看着车里坐着闭目养神的李鹤东，一咬牙就坐了过去。 aquot那边靠靠，我没地儿了。aquot谢金也坐了上来，把郭云九往李鹤东那边轻轻一推。 aquot砰aquot aquot谢金谢金aquot 郭云九被砸窗户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车内所有人一下子转过头去望着窗户。 一位中年妇女正疯狂地敲着玻璃。 郭云九往李鹤东那个方向靠了靠。谢金一把拉上了窗帘。 aquot甭害怕。丫就一神经病。aquot aquot嗯。aquot 李鹤东没有看她，郭云九没有抬头。 二人都没有去管李鹤东搭在郭云九椅背上的手臂。 2019年5月13日晚12点。玫瑰园。 郭云九坐在黑暗里。 忽的，她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出了门。 二楼的黑暗里，只有书房的门开着。 她在门外站了很久。 aquot咔哒。aquot门开了。 aquot进来。aquot 她走进去，坐在郭德纲书桌椅子腿旁的软垫上。 aquot爸爸。aquot 郭德纲摸摸她的头。 aquot爸在呢。aquot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 雪辱霜欺，梅花依旧向阳红 从来秋风清瘴疠，自有明月照山河。 坚定、执着、热爱。 无惊无惧。 前路尸横遍野，只愿平安渡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民国篇2 01 aquot嗒嗒嗒。aquot 很轻的三声敲门响。 aquot谁呀aquot 少女的鞋跟磕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急匆匆的，两根麻花辫垂在胸前，眉目清灵，耳上坠了一对儿玉兰花，身上还穿着白色上衣和黑色下裙，像是刚刚下学的样子，还未来得及换衣裳。 敲门声轻得像羽毛似的，仿佛不会再响第二遍了。若不是她还未进房门，断断是听不见的。 她走过时带起一阵风，檐上的铃铛aquot哗楞aquot作响，院里的金银花花架轻轻颤一颤，透出一缕香。 aquot吱呀aquot 木门被缓缓推开。 02 初夏的小院还有一点小风，刚刚栽下的柳树遮了软光儿，微微活动着。风过之处，皆是温柔。 院子西侧的房门没有关实，风从暗蓝的天上下来，把雪团儿的云送进去，捎出来阵阵书声。 aquot见山楼者，上虞魏君仲远之所建也。仲远居县西四十里所鼎俎既备，肴核维旅，壶觞更酬，吟篇迭咏aquot青年的声音顿了，有些心虚似的，aquot吟篇迭咏、吟篇迭咏啊伻来俾濂记之aquot aquot错了。aquot女子的声音很是平静，却隐有不悦，aquot应是及至神酣意适。aquot aquot啊，是的是我记错了，aquot一阵窸窸窣窣的翻书声，aquot及至神酣意适，褰帘以望，远近之山aquot aquot停下罢。aquot 郭云九把书合上，看一看站在自己身前的郭麒麟。 aquot这一段书是先生早早就让背了的，平素你背书都是很快的，今天是怎么呢aquot aquot父亲回来，定要罚你aquot aquot姐姐，你饶了我这一回吧千万别告诉父亲aquot aquot那你说说，你背书时在想些什么aquot郭云九拿起戒尺握在掌心。 aquot我没有想什么aquot aquot噢aquot郭云九打量着郭麒麟，他穿了一件半旧的灰色长衫，明显有些短了，袖口处带着毛边儿，露出一截手腕儿。 aquot背书常常走神倒罢了，你又是从哪里找出这件古物的我可在外头听人家说，郭班主的幼子麒麟十分节俭，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新长衫了aquot 郭麒麟的脸aquot腾aquot地红了一大片。嗫嚅着，也没有说出什么完整的话。 aquot呵也不知前几日那新的团福纹样长衫是给哪一个做的aquot郭云九佯怒，站起身来要走，aquot我这就去和母亲好好说一说，家里出了好大一个白眼狼aquot aquot姐姐姐姐aquot郭麒麟慌忙拉住，aquot我的好姐姐，不要拿我取乐了我知错了aquot aquot知错了aquot aquot知错了aquot郭麒麟双手合十，眼里带了点希冀。 郭云九笑出了声儿，从桌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纸包。 aquot诺，没有新衣服的可怜人。aquot 郭麒麟红了脸，伸出手接过来抱在怀里。 aquot下次若是再来送，让她胆子大些，我惯不会吃了她aquot aquot姐姐aquot 02 于很多人来说，读书是很苦的。 但对于郭麒麟来说，读书是很有意思的。非说苦，还是学戏苦。 撕腿、耗顶、练云里翻、乌云搅柱咬着牙忍着疼，大汗珠aquot叭叭叭aquot顺着鬓角往下落了，一旦偷懒就要被高先生打板子，板板到肉，毫不留情。 可虽然苦，依旧是很有意思的。郭麒麟很爱学戏，虽然天赋稍差些，比不上麒麟戏班当红的小角儿陶阳。但他肯吃苦，也努力，一年一年下来也是有模有样。 少时的郭麒麟也没什么大的爱好，唯有读书和学戏，是他沉静生命里乍起的两朵涟漪。 后来有了第三朵沈致云。 沈致云家里是卖糕点的，门面儿不大，糊口而已。 她三岁时没了母亲，父亲把她保护得很好，以致于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她柔柔弱弱。 郭麒麟记得，那是北平城里难得一见的大雨天。 他没带伞，从学校下学急慌慌地往家中跑，黑色带着铜扣的制度被大雨浇了个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着脸流下来，黑发一绺一绺的，趴在额上。 雨实在太大了，郭麒麟眼前一片模糊。 想是不能再走了，他咬紧了后槽牙，冲进了街边一家店铺。 一进门，胸腔里涌进饱满馥郁的香，把郭麒麟的胃轻轻一提，勾在半空。 aquot先生，请问您aquot 郭麒麟抬头，眼前的姑娘穿着跟家姐一样的制度，也是淋了大雨，额前的刘海滴着雨水，薄而白的脸肌合颌骨，屋里有些暗了，郭麒麟觉得她的脸旁有一圈儿一圈儿的柔光。 如露光微泫，春木经雨。 aquot要、要这个罢aquot 郭麒麟半张着嘴，直愣愣的盯着她，瞧也不瞧，随手一戳一侧的糕点架子。 沈致云被他瞧得红了脸。 aquot要多少呢aquot aquot一斤。aquot 那一日郭麒麟抱着一个大大的油纸包，里面是装得满满的他最不喜欢的芸豆糕。 回到家，郭云九看到芸豆糕惊讶极了。郭麒麟支支吾吾，只说是在路上顺手给她买了。 郭云九很是感动，背过身去眨了眨眼睛。 经年之后，郭麒麟再回想起这一幕都无比后悔。 若是知道今非昔日，风景不殊，那一日他定会绕至前门，给她买她最爱的豌豆黄。 她想吃多少都可以。只要她肯入他梦中，对他道一声想。 aquot家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aquot 那时的郭麒麟，是世上拥有最多的人。 03 aquot我教你唱一段儿aquot aquot我不会的，唱不来。aquot aquot没有什么的，我来为你拉琴，只唱几句简单些的。aquot aquot我试一试罢。aquot 郭麒麟教沈致云唱苏三起解。 她微微翘了兰花指，唱得婉转认真，有模有样。 aquot你该去学戏，你有这个本事。aquot 沈致云只是温温和和地笑着，并不搭腔。只看他拉琴累至满头汗时，拿了袖子为他擦。 郭麒麟拉下她的手，紧紧地握住，放在心口。 aquot你读书，不作不作总要有件像样的大褂。aquot aquot这件大褂我穿可好看aquot 沈致云红了脸，不说话。最后实在抵不住郭麒麟穷追不舍地追问。 aquot似清风在侧，似皎皎君子。aquot 04 aquot父亲父亲aquot郭麒麟拼命地拍打着房门。aquot您让我出去来不及了姐姐aquot他几乎声嘶力竭。 aquot给我守住喽我看谁敢放他出去aquot 郭云九疾步上前，aquot噗通aquot一声跪在了地上。 aquot父亲，求您aquot aquot他年纪轻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给我起来aquot郭班主一把拽了郭云九，aquot你也去房里待着，不许出来aquot 夜晚。郭云九在房中独坐，听见院中三声雀鸣。 她慌忙打开窗户，一个敏捷的身影翻窗而入。 aquot你托我找的人我找到了，她有一封信让我带来。aquot aquot给麒麟的aquot aquot不，她说是给你。aquot 杨延顺走后，郭云九展开书信。 aquot云九姐: 惠书敬悉，情意拳拳aquot 信里说，沈致云被天津警备总司令陈杰看上了，要讨去做他的第六房姨太太。那陈杰已经是天命之年，而沈致云才不过十五的光景。 沈致云不愿，可沈父在这时突然被天津警备以扰乱治安的罪名抓走，沈家铺子被迫关门，其中用心，昭然若揭。 她狼狈至极，毫无选择余地。 她说，我能叫您一声姐姐吗我一直做一个梦，梦里麒麟牵着我，他说，来，叫姐姐。 她说，我不能祸水东引，害了郭班主，拖累了麒麟。不怨任何人，亦不怨世道，是我没福。 您就说，是沈致云贪慕荣华，瞧不上那下九流。如此这般，便只是我一个人的意难平。 谨申数字，用展寸诚。 郭云九紧紧地咬着嘴唇，一滴泪直直地坠到信纸上，氤氲开一片墨。 东方一声鸡啼，白日破晓。 今日，便是沈致云出嫁的日子。 郭云九猛地放下信，打开门跑了出去。 郭麒麟疯狂地跑在街上，脚下踩过一片炮竹红纸。 远远地，他看见了那花轿轿顶。大红色的彩绸，绣着富贵花卉和百子图，越走越远。 他忽然泄了所有的气力，颓然坐在了地上。 她一定烫了新的发，抹了口脂，涂了从前不曾有的蔻丹，耳上戴了钻。 如仙子一般的。她无论什么模样，都如仙子一般。 应是再也看不到了。 他胸腔一股浊气，难受得一起一伏。他身上还穿着她送的大褂，沾了泥，没了以前的鲜亮，也没有以往的挺括。 沈致云出嫁的日子是一个艳阳天，可此时天上却飘起了雨丝。 他就坐在街边，盯着那天。雨水滴进眼睛里，再缓缓滑出来。 忽地，头顶上罩了一把伞，帮他挡住了雨。 他看向来人，慢慢地抱住她，嚎啕大哭。 aquot她都不肯再等等我aquot 郭云九双眼通红。 aquot去北平吧。到那里读书，学戏，读出个名堂，也唱出个名堂。aquot 她摸着弟弟的脑袋，看向远处。雨帘幕中，一个青年举着伞，与她遥遥相望。 雨是涩的，芸豆糕是甜的。可再也没有了冒冒失失撞进门的毛头小伙儿，也不见了满身馥郁的姑娘。 05 1945年，郭麒麟由北平转回故乡津门。 归至故土，心中戚戚。 一行人来到一个茶馆歇脚，有一个小姑娘在茶馆中咿咿呀呀，唱了一段苏三起解。 他蹲下来，问她可愿跟他去学戏。 小姑娘眼睛晶亮，点头说好。 aquot吱呀aquot 郭麒麟推开熟悉的院门，里面杂草丛生，一片狼藉。 许多年前，一个少女曾在这小路上走过，麻花辫一甩一甩，鞋跟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问:aquot谁呀aquot 一手推开门，撞进了一双小鹿般温润的眼睛。 门里门外，两个最美的女子。 那时的小院，一庭春雨，满架秋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致歉 还记得筱贝篇下吗 我所爱的终究是让我走到了履行承诺的这一步。 千般不舍，万般无奈，终究还是到了曲终人散的这一天。 我对不起大家。这段时间考试周特别忙，所以几乎顾不上更新，本来想暑假你们想看多少写多少 ，但是可能要做不到了。 我做出过好多的承诺，我说只要你们看我就一定会写下去，但我可能要食言了。人心变了，时代变了，有很多东西也回不去了。 谢谢大家的厚爱，文笔如此思维混乱，感谢大家的包容。我退圈了。以后可能会换个号写别的，这个号就当作送给云九和你们的礼物。 我不后悔也会继续爱相声，爱高栾，爱老五。但是又但是什么呢算了吧，就这样吧。 忘了云九吧，别等了，她回不来了。 鸳鸯枕上唤娇娇，下台鞠躬。 这次是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