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逃脱》 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肖沥低血压，他从起床后到吃饭前的火气总是很大。 今天六点半，他被人从被窝拎了出来，来者命令他去按照惯例演一出戏。因为是按照惯例演出，他也没有心情去听记细节，他只知道今天得错过早饭了，这大概会让他整个一天的心情都不大好。 “我刚才的话你听清没有”来者粗暴地拍了一下他的脸。 “听清楚了。” 肖沥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谁都看不出这个十六岁少年的心不在焉，因为他眼眶里的那对眼珠子根本看不到光，你和他对视时，只会觉得他顺从得令人恐惧又厌恶。 寝室的铁门砰的关上了，肖沥知道他只有十分钟换衣服，所以他迅速脱了个精光，然后打开了最下层的衣柜，把那套专门用在这个时候的校服找了出来，穿到了身上。 “好了。”他对门外说。 铁门又打开了，一股山里才有的，清晨的寒风吹了进来，让除了他以外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没到开灯的时间，站满了人的走廊里黑洞洞的，这些人都拿着手电四处乱照，墙壁上的破墙纸被他们搞的忽明忽暗。 走廊的尽头，有光的地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她不算特别漂亮，只是化了妆还行，但她笑得很温柔，她冲肖沥招了招手，肖沥就朝她走了过去。 “快点，还有半个小时他就到了。”她往他手里塞了个小蛋糕，然后亲昵的刮了刮他的鼻头，“这里冷，一会儿到了再吃嗯” “嗯。”肖沥说。 今天晴天，天亮得挺早，鸟已经开始叫了，晨光映出了山的影子。学校地处坳地，看不到很远的地方，只能看到对面的走廊，两边走廊完全对称，不同的是这边年久失修，对面光洁如新。两条走廊的交界处有一个通了电的铁门，有人拿钥匙开了铁门，门上的绿灯亮了，一行人出去后，铁门就又上了锁。 当铁锁“砰”的一声扣上时，无形间，似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稍后，这些看不清长相的男人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肖沥和拉着他的那个女人。 女人的高跟鞋扣在大理石地板上咯咯作响，他们上了一层楼，拐了几拐，又下了一层楼，然后，来到了一个熟悉的房间。这次是这个女人开的门，她把肖沥送进去，然后看了看表，似乎时间让她很满意，她又和善的对他笑了笑，然后帮他理了一下衣领。 “一会儿见，肖沥” “好的，李娜。” 这是一个装潢精致的房间，靠墙的一侧是学生专用的高低床，靠窗的一侧是一个两人用的写字台，写字台旁是非常精致的木质斗柜，拉开的话可以看到一侧是空的，另一侧放了些学生的衣物。肖沥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熟练地拉开椅子坐下来，吃掉了他的蛋糕，然后随便拿起了一本书，假装晨读。 书其实是一本字典，但肖沥并不在意，他的视线越过字典看向窗外清晨的光已经把山间的树木勾勒得足够清晰，窗外的那条通往外面的路也被照得足够清楚，他看见一辆吉普车，一辆熟悉的吉普车从院外开了进来。 肖沥所在的楼层并不高，所以对方从车里下来的时候他看清了他的脸。这张脸是好看的，这种好看与五官肤色无关，这是由青春、健康、正常展现出来的好看。他的好看在这院子里显得很醒目，也很别扭，相较而言，他的父母就和这个院子匹配得多。 那对貌合神离的中年夫妻，手彼此搀扶着，身体却离得很远，眼睛中有焦虑，有疲惫，有失望，有盼望，有舍得也有不舍。男方很高，表情严肃，女方体格中等，梳着一丝不苟的盘发，两人都带着眼镜，衣着朴实。从下车到进大楼的途中，两人始终和他们的儿子保持着一定距离。 他们的儿子肖沥看回前面的男孩，他看到他在进入大楼前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突然抬头看向了楼上。 哦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看太阳吧 太阳已经升起，天色已经大白，而他知道，好戏，也快上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许安阳昨日醒来的时候，头还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火车上还是在哪儿，但今天，他醒得格外清醒，他上吉普车前甚至还记清了车的车牌号。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儿，所以他卖力看向窗外，希望记住些路标，但这一切都是徒劳。他们似乎是在山区，一路上除了相同的树，什么都没有。当他对眼前的景象感到疲惫的时候，道路突然变得平整，然后一个山洞出现在了眼前，当光再次进入他眼睛时，他看到了一个整洁的院子，以及院子里整洁的教学楼。 “你好，我是你的老师，我叫李娜。” 帮他拉开车门的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她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笑容和蔼可亲。她似乎看出了许安阳的顾虑，她指了指后面“别担心，你爸爸妈妈在后面的车上。” 这不是假话，许安阳看到自己的父母也出现在了学校的院子里，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但彼此间似乎少了一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看到爸爸握住了妈妈的手，而妈妈则顺从的回应了他。 许安阳暗自叹了一口气。 “来吧”李娜热情的冲他父母招手，“许爸爸，许妈妈，来吧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会好好教育安阳的。” 初升的阳光让空气温存了起来，气氛也随之轻松了许多。李娜一手拉着许安阳，一手拉着他妈妈，像个老朋友那样一路给他们介绍了起来。 “这是我们的教室，这是我们的图书馆，这里是微机室，虽然我们学生不多，但是教育是完全跟得上的，”李娜拉开一扇又一扇的门，逐一介绍这些房间的功能，“最终咱们也是要参加高考的么，安阳十六岁了是吧两年后想考什么大学呀” 许安阳没有回答，倒是他的爸妈吱吱呜呜的笑了，许安阳在他们局促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光，那是他许久没有见过的，代表着希望的光。 在这一瞬间，他冰封已久的心似乎也稍微温暖了起来。 “我们的宿舍在教学楼的后面。”李娜带着他们穿过回廊到了教学楼的另一侧，“喏，来吧” 宿舍和教学楼的装潢似乎都是英式的，和义务制教育的学校比起来多了一丝贵气。宿舍楼的走廊不比教学楼的窄，走廊上的彩色玻璃把每一扇门都映得特别好看。 走到尽头时，李娜停在了一扇门前，门上写着326，她礼貌地敲了敲门。 里面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声音也很礼貌，他说， “请进。” 这是许安阳第一次见到肖沥，但其实，他对这一面没有什么印象。因为他还没准备正眼瞧他，他的思绪就被爸爸的一声叹息打断了，然后他听到他妈抱怨了一句“宿舍不是单人间啊” “他叫肖沥，他是个特别好的好孩子。”李娜似乎没有理会这句抱怨，“来，肖沥，帮许安阳把箱子放好，他叫许安阳，以后你们就是室友了，握个手吧。” 同是十六岁，许安阳几乎比肖沥壮了一大圈，他单纯是觉得让这个瘦子帮他抬箱子有点不大好才去搭的手。但他听到他爸在他背后倒抽气，然后压低声音开始向老师问些有的没的。 “不会，不会，”李娜似乎对此毫不避讳，“肖沥和别的孩子不同，他有自闭症，虽然经过学习已经有了好转，但是还是不会和别人交流，他非常安全，就是我们常说的雨人。” 雨人 许安阳这时才瞥了肖沥一眼，肖沥的确没有看他，他仔细地看着箱子，就像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个箱子一样。 “虽然他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但是他的学习非常好，他智商有一百四，我们希望他两年后也能参加高考。”李娜搂着肖沥站起来，“来，肖沥，叫叔叔阿姨好。” “叔叔阿姨好。” “你好，你好。”两位家长似乎从肖沥的木讷中得到了一种保证，他们的笑容又回温了，这笑容让许安阳无比反感。 “来吧，其他同学这会儿已经到教室了，我们去教室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八点半，和其他学校一样，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李娜像个大姐姐一样，左手拉着许安阳，右手搂着肖沥，带着他们返回教学楼。刚才空荡荡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初看与别的学校没有什么不同，但细看就会发现这个班里的人年龄似乎差异大了一点。 李娜先是向大家介绍了许安阳，然后让大家逐一起立介绍自己。 “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依次来吧，大家掌声鼓励一下。”李娜率先鼓掌后就退到讲台一侧，和许安阳的父母站到了一起。 最先站起来的是个身高大概有一米八的男孩，他的胖身子把校服绷得紧紧的，说话瓮声瓮气“我叫梁柯，今年十五岁。” 才十五岁许妈妈对这体量有点吃惊，但许爸爸瞥了她一眼，她赶紧把吃惊的表情收了回去。 坐在胖男孩后面的是个塌鼻梁、单眼皮的女孩，她的自我介绍也很简短“我叫黄杏，今年十六岁，她叫曹茜，是个哑巴。”她指了指她旁边的女孩儿，“她十七了。” 曹茜好像真是个哑巴，她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到最后全部人都结束了介绍都没爬起来。 “我是李卫祁，我十六岁。”这个自我介绍的男孩坐着轮椅。 “他是瘸子，他是傻子，”坐在他后头的男孩显然是个调皮鬼，他一手指着一个，“瘸子叫李卫祁，傻子叫高汉军，我叫屈杰，屈尊的屈，杰出人才的杰。” “我，我，不是是傻子，子”李卫祁没吱声，高汉军却表示了抗议，“我，我也十、十六岁、岁。” 他大概不是个傻子，但却是个口吃，教室里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屈杰，不要拿别人开玩笑。”李娜开口后，那个调皮鬼就不说话了，然后她指着最后一位站起来的男同学对许安阳说“他叫青亓，是班长，他是咱们班年纪最大的，他十八岁了，是大家的大哥哥，你有什么困惑都可以给他说。” 这个叫青亓的男孩看起来就可靠得多，他推了推眼镜，朝许安阳礼貌的笑了笑，许安阳也只好对他笑了笑。 “我们还有个同学叫唐丽，今天她爸爸妈妈来看她了，所以她不在，她十二岁，是我们的小妹妹，你就叫她小糖片就好了。”班长青亓指着自己前面的空位，“许同学就坐这里吧，我个子高，他挡不到我。” 李娜显然对班长的安排表示满意，她朝那个空位指了指，示意许安阳落座。 这一刻，已经自我心理建设了许久的许安阳感到了不安，他回望他的爸妈，但他的爸妈却没有看他，他们正急切的在和老师咨询着什么，然后教室的门就关上了。他只好来到他的座位坐好，努力尝试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 学校的教学设施给了许父、许母极好的印象，甚至对于眼前这个过于年轻的老师，他们也产生了信任与好感。李娜似乎是知道他们还有所疑虑，所以把他们带到了她的办公室。 “你们放心吧，虽然我很年轻，但除了我，这里还有许多教学经验丰富的老师和医生，他们都会和我一起全力以赴治愈孩子们的。”李娜给他们各倒了一杯热茶。 “谢谢，谢谢”许妈妈眼中泛起了泪水，“说来惭愧，我也是一个老师，只是我，哎” “别自责，”李娜握住了许妈妈的手，“我们研究的方向不一样罢了，之前我读了你们的介绍，你们已经是非常好的父亲母亲了，你们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请交给我们吧。” “这个我们知道，”一直严肃的许父也抹了抹眼睛，“我们也不希望他能有多大出息，只要他是个正常人，我们就满意了。” “这个我很理解，但我们希望家长能配合学校的治疗，我们是寄宿制学校，原则上在我们通知家长来接孩子前，家长最好就不要跟孩子接触，我们不允许孩子在校内使用手机，这一点也请两位理解。”李娜诚恳地说。 “这个我们会配合的。”两位家长连连点头。 沉默片刻，许父似乎是有点讨好地说“李老师还这么年轻，在这里教书也还是挺委屈的吧。” 听到这个问题，李娜愣了一下，随即她就笑了，她缓缓看向窗外“叔叔阿姨，有些孩子生来就有缺陷，但能怎么办放弃他们他们是无辜的啊曾经，我也和阿姨一样，是一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但我遇到了一个特别的学生我们一同经历了很多苦难，因为没放弃，她现在成了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所以，我想，相较于这种成就，我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让我们一起努力吧”李娜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许安阳是个好孩子，我看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他的未来会好起来的。” “谢谢真的谢谢” 在晴朗的日子里，山间的风景总是特别美好，在短暂的交谈后，许安阳的父亲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他谢绝了李娜继续参观的邀请，拉上妻子，匆匆踏上了离开的路。 当带他们来的吉普车再次驶入山洞时，许安阳正在好透过教室的窗户看得很清楚，他心情复杂，思绪混乱，他不知现在是被抛弃了，还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他心中涌起的究竟是爱还是恨，他觉得大概得过很久他才能把这些事搞清楚。 就在他烦躁不知所措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那个“雨人”肖沥突然站起来，走到了他身边“起来，跟我走。” 许安阳被他吓了一跳，他发现他的眼睛里还是没有什么光，但木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 “你说什么”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说，跟我走。”肖沥特别清晰的重复了一遍。 许安阳这才发现，他们刚才等了许久，却并没有等来什么授课老师，相反，同学们正各自收拾书本，准备离开，他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班长青亓，却发现青亓根本就没理他。 许安阳只好站起来跟着肖沥往外走，出了教室，他们走的是别人的反方向。肖沥迅速把他带回宿舍，利索的把他才放进柜子的行李箱拖了出来，交到他手上。 然后门就又开了，这次来的人可没敲门，来者把他们带进了一扇铁门，铁门一关，门上的灯就变成了红色。然后肖沥接过了许安阳手上的箱子，把这个吃惊的人朝前推了一把。 眼前的走廊只有混泥土的颜色，透光的地方全部按上了铁窗，有窗户的回廊很短，他们很快进入了一个全靠白炽灯照明的“洞窟”，刺鼻的铁锈味立刻从各个角落钻了出来。 肖沥熟练地打开了一扇门，把许安阳的行李扔了进去。 “这才是你的宿舍，进去吧。” 他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但凡是个凡人，都得被这样一幕反转吓疯。 许安阳愣住了，这黑乎乎的墙，破烂的双层铁架床，安在屋子正中间的马桶洗漱台，还有这个显然不是什么雨人的肖同学都把他吓坏了。 肖沥对这一幕倒很熟悉，他又不是第一次见，他知道任是怎样的人，经历了这一切，没有不疯的，所以他提前侧了个身，让出条道，避免自己被撞倒。 等了不到一秒，洞窟一般的走道被许安阳的尖叫声灌满，他果然鬼嚎着往外跑了。肖沥没多瞧他一眼，他直杠杠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果不其然，许安阳咚咚咚往外跑的脚步还没响几声就消失了，然后他的叫声似乎拐了个弯儿，飘向了另一个方向。走廊安静了，肖沥躺到了他的床上，他枕着胳膊看着上铺的床板，不经意间，他瞟了那个被他扔在屋中间的行李箱一眼箱子是玻钢的，中看不中用，一摔锁就弹开了，他看到了很多篮球主题的t血衫，浅色的深色的都有，然后好像还有一本 哐他的铁门被砸开了，肖沥赶紧收回了视线，所以屈杰闯进来的时候，他还盯着上床板。 “我说，肖沥，不去瞧瞧热闹啊” “不去。”肖沥打了个打哈欠，翻过背去。 “是，是，录像前就过过水，又不打又不电是没啥好看的欸，我说，”屈杰凑了过来，“我们打个赌，你说陈助教这次用几天就能录成录像我赌三天这人壮归壮，但一看就不耐干，三天时间足足够让他跪了。说起来我最佩服的还是曹茜这傻娘们，她熬了有两周吧果然是个神经病有病欸，欸，说起来，你说这新人是什么病欸，欸，欸肖沥你理理我，这儿就只有你有点趣，你不理我我可就憋死了。” 录像 录像是录给你父母报平安的，在这盘光碟里，你又会穿上纯棉的英制校服出现在光鲜的教学楼里，你会和同学一同读书，和大家一同在操场锻炼，你会笑得和学校宣传画上的一样灿烂。陈助教可以保证，只要是他治过了你，你的眼神里，你的笑容里绝看不出有假，任谁看都看不出有假。 屈杰比肖沥来得更早，肖沥不知道他当时经历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在水刑室内呆了五天，他被反绑在门板上，一次又一次的浸没到冰冷的池水里，有时候快，有时候慢，脸朝上，一张嘴就呛。你很快就会丧失求生的欲望，在一遍一遍的洗刷下开始怀疑自己所处的地方究竟还是不是正常世界。 其实他们要的不是屈服，要的就是突破你的下限，要你知道你已经彻底和那个熟悉的世界断了联系。要你在这冰冷的水里，好好的，彻底的“清醒”、“清醒”，不要再报什么幻想。 肖沥是这样想的，所以根本不会去应屈杰的赌约，他只是撇了一眼屋里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别碰。” 屈杰却并不停手，他在翻捡箱子里的衣服，他拿着许安阳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似乎甚是满意，然后他又一弯腰“哟这是” “哎哟” 屈杰惨叫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缩手就被夹住了，肖沥踩箱子的劲很大，把箱盖都踩裂了一个缝。 “别碰活人的东西，这是规矩。” “松松开，你松脚我不拿了你今天饭干多了劲儿恁么大” 肖沥才松开脚，屈杰就嗖的一下弹了起来，他一边甩手，一边指着肖沥的鼻子嚷“你怎么这么狠，你看，血印都干出来了你说你狠不狠嗯” 骂了两句，见肖沥不理他，屈杰又贱不嘚瑟的笑了，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不碰就不碰，你发什么火啊，一会儿吃饭我叫你啊之类的话溜了出去。 屋内清净下来后，肖沥听到了楼上发出的水声，这水声很混杂。肖沥冷笑了一下，重新踢开箱盖，拿起了那本是本画册，迟疑了片刻，并没打开，他一把把它塞到了衣服下面，然后把箱子踢到了对面双层床的床下。 最后，许安阳并没有录成录像，一是因为他的父母说不需要，二是因为水刑室出了事故。 那天半夜陈助教离开的时候，悬吊门板的锁链突然断了一条，这直接导致靠头的那一侧全部掉进了水里。那时房间里根本没有人，在水里他无法呼救，他只记得自己努力挣扎了大概三分钟就晕了过去。 他想，完了，我死了。 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许安阳没想过他能再醒来，所以当光刺疼他双眼的时候，他感到有些意外，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躺在一间破败的房间里，身下是一张木床，身上盖着一床旧军用棉被。 “我我在哪儿”许安阳稍微一动就感到头疼欲裂。 “你别动，医生说你的肺感染了。” 一双特别温柔的小手好像正在帮他擦脸，他侧了侧头，看到了一个长得好像年画娃娃般的小姑娘，她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很潦草，脸也不干净，但她的大眼睛很亮，透着干净的光。 小姑娘放下毛巾，捧起了一碗粥“我叫小糖片儿，哥哥，你喝不喝得下粥医生说你喝了粥才能吃药。” 小糖片儿许安阳努力回忆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陈助教让我来照顾你，这是我的宿舍，他们都去上课了，就只有我。”小糖片儿搅和这手上的稀粥，一边搅和，一边吹。 “陈助教” 这个名字许安阳记得，那天他冲出宿舍往外才跑了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中年人一把拦腰抱住，他记得那双紧紧箍着自己的胳膊，那胳膊没有皮肤，只有一层坑坑巴巴的肉膜。虽然他很壮，但完全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他很快被拖进了一个砌有水池的房间，开始了他噩梦般的经历。 在他被捆绑的时候，他看到这个人胸前的名牌写着陈助教。 “他从不说话，你也不要和他说话。”小糖片儿小心的把他扶了起来靠在墙上，“平常我们谁犯了错，惩戒就是由陈助教来做的。” 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只是个小学生，但很会照顾人，她舀了一勺粥，吹了好几遍才喂到许安阳的嘴边。这是许安阳来到这所学校后吃的第一口食物。当温暖的食物划过他的喉咙时，他感动得差点哭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你叫小糖片，我来的那天你爸妈来看你了，所以你不在。” “”小糖片显然愣了一下。 “班长青亓说的。”许安阳赶紧补充了一句。 “哦他们骗你的，”小糖片叹了一口气，“这里不允许探望，更何况我也没有爸爸。” 说这话的时候小糖片谨慎的看了一眼门口。 此时，许安阳当然知道这不是一所正常的寄宿制学校，他曾听说过一些类似机构的传闻，但这里的不正常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小糖片的话让他更加惊慌起来。 “我来得早，我六岁就来了，”小糖片声音压得很低，“六年了，我妈妈都没来看过我在这里你要小心，千万不要说错一句话，只要说错了话，肯定会有人去告密，来，你吃药吧。”小糖片把一颗胶囊塞到他手里，然后又端起了碗。 惊恐让许安阳暂时忘记了饥饿，他推开了小糖片递给他的碗“要怎么才能离开这” 他还没说完，小糖片就捂住了她的嘴 “别说别说”小姑娘的脸色吓得惨白，“在这里这是最不能说的，千万不能说。” 许安阳还有很多疑问，他正准备接着问时，一阵刺耳的电铃声在走廊响起，小糖片赶紧把碗塞给他“他们下课了，我得走了，这是我和李卫祁的寝室，一会儿他们看你醒了就会送你回你的房间，你的房间在最里头，再见。” “等等”许安阳一把拉住她，“那个班长，那个班长青亓，我还能不能信” 小糖片摇摇头“还有肖沥，你的室友是肖沥，千万别惹他，他很凶还有，别对别人说起自己的事，就算他们逼你说，你都不要说” 小糖片跑走了，留下床上的许安阳独自发呆，他觉得疑团太多，让他的脑子乱的就像眼前的这碗粥。一年前，因为他的事，父母和他吵架，甚至险些离婚，有段时间他爸还带他去了好几个精神病医院，就在他们闹到决裂边缘时，他的父母突然消停了，说决定安排他转学，换个城市，换个环境。他想不通转学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他想不通父母怎么会送他到这样一所学校上学 在他发呆的空隙，刺耳的铃声停了，走廊渐渐喧嚣起来。许安阳不知自己会面临什么，他紧张地想要坐直，但身体的拉扯牵扯到了他的肺，他感觉到自己的肺大概是真的在发炎，他想起了手里的药，他想活下去 他赶紧把药塞进嘴里，然后就着一口粥强吞了下去。 他还没来得及喝第二口，来那天见到的那个大块头胖子第一个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许安阳手上的碗。 “给我”胖子粗暴的朝他吼。 许安阳正准备躲，胖子猛地扑了过来，抓住了碗沿。粥很满，很烫，许安阳只好撒手，然后他看着这个胖子像个疯子一样捧着滚烫的碗大口喝起粥来。 这时，刚才出去的小糖片回来了，她手上推着坐轮椅的李卫祁，她朝愣在那里的许安阳使了个眼色，许安阳打了个激灵，明白了过来，他赶紧绕过胖子，飞快的跑出了这个房间。他记得小糖片跟他说过，他的房间在巷道最里面，他没想别的，只想尽快跑过去。 还好，门没有装锁，他跑进去，反手关上门，蜷缩着腿，躲到了一张双层床的下铺。 此刻，走廊上的各种怪叫和哭声响成一片，就好像在发生什么混战。 过了一会儿，喊叫停止了，世界突然安静，然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谁 肖沥。 别忘了，这不是单人间，他还有一个室友，这会儿，他的室友推开铁门，进来了。 如果没人告诉你他很凶，你大概会赞叹他的脸长得很美，虽然这个词很少被用在男性身上，但肖沥和这个词很般配。他长得并不阴柔，说他美，大概是因为他有着仿若被雕刻家打磨过的精致五官及少年特有的完美的身体。这种美透露着一种大理石的气质，质地细腻却又冰冷坚硬。 这里都是怪人，又累又病的许安阳现在不想招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所以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赶紧埋下头来，生怕自己又激怒了谁。 还好，大理石似乎也不想理他，他进屋后就径直躺到了自己的床上。 许安阳正准备松口气，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开门的人是那天那个自称是屈尊的杰出人才的屈杰，他开门开得小心翼翼，一进门就先对肖沥谄媚的笑了好一会儿，不过肖沥没理他。 许安阳不知道这个屈杰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提前警惕了起来。 见肖沥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屈杰这才转向许安阳“你叫许安阳吧刚才胖子是不是抢你粥了他有暴食症，别和他一般见识，喏，我给你抢回半碗，”屈杰把半碗粥递给许安阳，“还有你的鞋，你的鞋落在他们屋了。” 许安阳半信半疑的接过碗，粥果然只剩下一半，这半碗像浆糊一样的东西唤起了他的饥饿感，他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再顾不得太多，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刚才我帮你看了课表，晚上你和我们一起上课，你大概不用回水刑室了。”叫屈杰的人还在继续说，“别急，晚上还有饭呢，晚上的是干饭，在这儿没事儿也不是净挨打，记着叫干啥就干啥，别犯错，别跑就行。” 这个屈杰皮肤很黑，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就眯成了两条缝。喝下了半碗粥的许安阳感觉自己的神志渐渐清楚了起来，他以前听过一些所谓治疗网瘾的学校，他觉得在这类环境里，人际关系怕是不那么可信。 “谢谢你。” 许安阳告诫自己尽量少说。 “不谢，不谢”屈杰说话很有亲和力，他冲许安阳摆摆手，“进来了还能咋地，彼此帮扶求个活路呗，哪天病治好了，学校放我们回克就成，你说是不是你别和胖子一般见识，他那是有病，别说是你这碗稀饭了，不拦着他他连草都想捋一把嚼。他一年前来的，那时候他两百多斤，路都快走不动啦，现在都算好点了。” “嗯嗯。”许安阳假装应和着。 “我说你”屈杰又眯起眼睛笑起来，“你” 屈杰正准备接着唠，一直一言不发的肖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的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俩，看得许安阳内心发憷。屈杰不怕不说，竟然还一脸惊喜的样子，他赶紧把许安阳撂到一旁，转身靠到了肖沥的床柱上，期待肖沥对他发话。 肖沥指了指门，对他说 “出去。” “诶”屈杰哈了一腰，赶紧跑了。 “” 许安阳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不知该不该说话，肖沥根本就没看他，旁若无人的躺了回去。 “睡觉”不知过了多久，闭着眼睛的肖沥突然吼了一声。 缩在床上的许安阳愣了一下才知道肖沥是在说自己，他赶紧躺了下来，还好，在他躺下后，这个看起来最怪的怪人没有再说话了。许安阳松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睛，在经历了两天一夜的各种惊吓，虐待和饥饿的折磨后，他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稍微松懈了下来。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被彻底隔绝了，他也清楚这不是一个靠跑就能够离开的地方，他也开始尝试接受自己被各种怪人包围的现状。他明白自己现在需要尽快冷静下来，他开始梳理这两天一夜来遇到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他开始尝试分辨他们的真假和好坏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昨天晚上铁链断了最后是谁救了他 他努力回忆昏厥前的片段，他在水里，看不清那人的脸，他只是模糊的看到了他伸进水里的手那是双有皮肤的手 不是陈助教那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当你生活在城市的时候，你会觉得世界很小，小到你随时能查到上千公里外的准确信息。但当你离开城市后，你会发现世界其实很大，大到有那么多你不知道姓名的山，你不知道姓名的湖，这些你不知道姓名的地方长满你不知道姓名的树，在这里也许还生活这你根本就不知道其存在的人。 这所学校里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座山，只有管理出入运输的人知道这里叫131高地。通向学校的一百多公里山路在导航地图上是找不到的，距离它最近的村镇在是你在这里能查到的最后一个地名，村里只有一百多户人家，一个招待所，没有邮局。 和贫瘠的周遭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这所建在深山里的学校，这所学校超乎人想象的大，它经过多年的维护和扩建几乎已经占领了整片山坳。没人知道这些巨大的建材是怎样运进来的，就像没人知道是谁给这里的房间贴上了欧式的墙纸，塞满了胡桃木家具一样。 建筑本身也和平常所见的设计大相径庭，它的形状并不规整，从高空来看更像是一团盘踞在山间的蛇。蜿蜒连续的楼体就是蛇身，突然出现的高碉楼的一样的东西就是蛇头。建筑群的外墙有的新，有的旧，令人看得困惑。 这群建筑的腹地是最安静的地方，这里有一个房间布置着古老的壁炉和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这个房间的窗子从未打开过，所以没人知道是谁在里头谈话。 “听说水刑室出了事故” “是，因为” “不，”先问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她打断了对方的回答，“我不想听理由，我只想知道如果他父母现在想要探望，可以确保探望效果” “可以。” “这么确定” “是的，我确定他吓坏了，他以为这不是事故，是我们真想杀了他。” “哦”女人似乎对此很感兴趣，她不再追问这个，换了个话题，“重点治疗对象和他相处得如何” “和以前的情况类似。” “哦，”这话显然让她失望，“不过我是个有耐心的人，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屈杰有没有捣乱” “暂时没有。” “哼”女人的声音冷笑了一下，“如果他不识时务，那他可以不存在，他本就是一颗弃子” 女人正准备接着说时，电话突然响了。 “校长您好，是，是我，我是教育负责人，一切正常，对，全都按照安排进行的，一切顺利，嗯嗯啊，不好意思，很抱歉那么晚还惊动了医生们，对对，对，他们没有问什么，没有起疑，您放心吧，好的，好，再见。” 通话很短，放下电话的女人又开始说话“教育最有价值的地方就在于驯化本性就很坏的孩子，许安阳坏的是他的本性，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教育他，就这样，回去吧，再见。” 她和他之间的谈话也结束了，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稍后是门关闭的声音，可惜这个房间的走廊没有窗户，人们无以窥探出入这里的主人和访客。 清晨结束了，太阳逐渐升向高空，这片隐匿在深山之间的建筑逐渐开始喧哗。被关在“洞窟”一般的寝室中的许安阳不会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刺耳的铃声向他宣告只有十分钟的早餐已经结束，他现在需要去“上课”。 经过这两日的观察，他发现他们根本不会去到那个真正的教学楼，那扇亮着红灯的铁门根本不会开启。而他所处的这片灰暗潮湿的“洞窟”其实面积庞大，这里有一间专门的教室供他们上课。 说是教室，其实只是一间窗户稍微大点的房间，说是上课，其实只是把课本发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看。 他领到的是高中二年级的课本，小糖片领到的就是小学六年级的课本。上课期间可以随意走动，根本无人监视。 他还注意到一点，就是这里的门都不安锁，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随意出入，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谁想独自出去溜达，也没谁好奇这栋不知有多少房间的建筑到底是怎样的结构。上课期间，多数人都趴在座子上发呆，只有肖沥在看他的书。 书是一本字典，有时是中英，有时是英中，有时是汉语词典，也有看新华字典的时候。屈杰似乎是个特别喜欢引起他注意的人，他会故意找些习题去问他。肖沥不会跟他说话，但会把答案写给他。许安阳暗中观察过，不论屈杰出的是语文还是数学还是物理，他都能做。给他们的课本其实很丰富，有许多许安阳以前就知道的习题册，令他吃惊的是，这些并不简单的题没有一道可以难倒他。 看来智商一百四这件事情是真的。 说到屈杰，他对自己倒并不太坏，他暗中提示了自己好些事情，偶有捉弄他的嫌疑却都不至于引起惩罚。他也暗中观察了小糖片，小糖片似乎主要负责照顾腿脚不方便的李卫祁，他们两人都很低调顺从，只要屈杰不找他们寻开心，他们就像不存在一样。 上午上完了这堂毫无意义的课后，下午就是劳动，劳动花样丰富，但无一不繁重。 比如今天，今天竟然是搬煤。 运煤的卡车开进来后，司机并不会下车，车一停稳陈助教就吹哨示意这孩子们上前劳动。 大家似乎有固定的劳动搭档，比如屈杰会和他的室友青亓一起，只有十二岁的小糖片会加入另外两个女生，脾气暴躁的胖子梁柯搭配高汉军，瘸腿的李卫祁被扔在一旁的轮椅上。 肖沥则朝他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他走。 今天女生负责铲煤渣，男生负责用煤车把煤运到锅炉房，煤车是工地用的那种铁皮独轮车，很重，把手很硌手。 真正开始劳动后，许安阳发现肖沥的力气其实并不大，相反，屈杰才是除了他外劲儿最大的，他有点奇怪为何屈杰会那么怕肖沥，按理来说这个长得好看的瘦子就是一个花瓶。 中途休息的时候，屈杰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故意摸到他身边坐下。 “其他人是不是也跟你说过肖沥很凶” 许安阳谨慎的点点头，他很好奇这个眯眯眼为什么总能洞悉别人的想法。 “你知道为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因为他智商一百四”经过这几天后，许安阳不再像个吓傻的疯子，除了那个不正常的陈助教，他并不真害怕这些所谓的同学。 “因为他是重点治疗对象。”屈杰似笑非笑的说。 “重点治疗对象”许安阳还没听说过这个词，他以为他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毛病被送进来的，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会区分是不是重点。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是重点治疗对象，”屈杰摇头晃脑的说，“兄弟我只是告诉你，重点治疗对象是不能惹的，惹出了问题，你根本兜不了。” “是因为他的病特别重”如果肖沥没有自闭症，许安阳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病。 听到许安阳这样说，屈杰差点失笑“你这个人还真是搞笑。” “那你什么意思” “我我能有什么意思，”屈杰露出了个滑稽的表情，“我就是劝你，劝你别去招惹他，要顺着他，因为上一个惹他的人已经死了。” “嗯”许安阳看着他的眯眯眼，心中涌起一阵恶心。 “死了，听不懂啊死了，死前就住你们那屋，就睡你们那床，懂了吧” 说完这话，屈杰就不再理他，自顾自站起来走了。 “” 许安阳还在消化这句话的时候，陈助教吹哨子了，为了不挨电棒，孩子们都赶紧站起来朝卡车走去。许安阳又抬起了他们那辆破斗车，这次他看了肖沥一眼，他看到他并不强壮的胳膊和因为用劲而鼓起的青筋。他奇怪屈杰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他根本不准备招惹任何人，这警告真是莫名其妙。 事实也是如此，肖沥绝大多数时候都无视所有人，许安阳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会和他产生冲突。 一个小时后，劳动在许安阳莫名其妙的情绪中结束。大家重新排好队准备听从陈助教的指令前往下一环节当所有人都排着队朝一个小门前进时，许安阳突然被他领了出来。 这个人就像哑巴一样不说话，他指了指他们来时的那扇门，示意他快滚。 许安阳不知何意，他只看到屈杰似乎早知道会这样一般，回头对他狡黠的一笑。然后这只不算规整的队伍，连同摇着轮椅蹒跚前行的李卫祁 一同消失在了门里。 孤零零的许安阳没有办法，他只好原路返回，他暂时也不敢在楼里乱跑，他回了寝室，推开了那扇没锁的门。 屋子正中的洗手台上放了个塑料杯，杯子里有一颗药，许安阳认得这是他的消炎药。这次他的肺脏似乎受到了严重侵袭，他已经咳嗽了好几天了。他想起中午似乎是忘了吃，于是他赶紧把药拿起来，就着自来水吃了下去。 吃过药后，他无所事事，躺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他睡着前一直想着除他以外的人去了哪里，为什么单独不让他去，他一直想一直想，所以他以为自己如果做梦大概也会梦到这个问题。 结果他的梦与此毫无关系，他梦到的内容让人难以启齿 最后，是肖沥推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举动总算引起了肖沥的注意。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许安阳往后缩了缩，赶紧拉开被子盖住了自己。 肖沥很快又出去了，稍后就是晚饭的铃声。 晚饭也只有十分钟，所有人都埋着头吃饭的时候，屈杰发现许安阳没有来，他耸耸肩，又露出了他特有的滑稽笑容。 他是对肖沥笑的。 他知道肖沥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 第五章 在许安阳之前，肖沥还有过两个室友，也是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所以肖沥对此很有经验，他知道这些人只要经过一周的磨合就会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等他们习惯把这些不正常当做正常的时候，他们就算驯化成功，那时他们就会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永远不再离开。 这会是绝大多数人的经历和结局，不过肖沥的室友离开了，两个都离开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只知道这里四季不明，自己来了两年了，学校一直都只发这种灰色短袖两件套衣服，男女同款，他们全都穿上的时候就像一群骡子。许安阳现在也穿着这种衣服，他的箱子还放在他床下，里头的衣服鞋子都成了摆设。 他现在也是骡子了。 肖沥理应对他没兴趣，如果那天负责去接待许安阳父母的人不是他的话，他大概理应对他没兴趣。 可惜他去了，所以一个人本该被深深埋藏的秘密提前被他知晓。知道越多的人就会想得越多，肖沥想多了，他知道自己想多了。 所以他才会大半夜睡不着，又因为睡不着他才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真糟糕 当他费劲地把许安阳从水槽子里拖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彻底不动了，看着他像死人一样的脸，他滑稽的想到了人鱼公主。噢哟，若剧情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笑了。 可惜他还真不是什么人鱼公主，这几天他静静地围观各路人马给他下套，这些套一个挨着一个，简直多得都快放重了，唉，他会一脚踩进哪一个呢真让人拭目以待。 不过这个肌肉小壮汉似乎比他想象的谨慎，他一直在小心的摸索试探，暂时没有掉进任何陷阱的征兆。这也挺好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个床位也是空着肖沥对此无所谓只是如果他能不咳嗽的话就更好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来了一周就咳了一周，肖沥睡眠很浅，他对此烦死了。 今天晚上他没来吃晚饭，他以为他少吃点能好些呢，结果这都不知道几点了，他还时不时咳一声，耳朵塞布条都没用肖沥不耐烦的闭上眼睛，换了个姿势躺平。 才安静了不到一分钟，隔壁的床又吱吱呀呀响了起来他爬了起来然后是呵斥呵斥他在喘气紧接着是哗啦哗啦他下床跑到洗漱台打开了水龙头似乎是在喝水加洗脸。 一分钟后，水声停了，这总该消停了吧肖沥想。 夜里没有照明，当晚没有月光就是漆黑一片，任何东西都看不到，和你的眼睛有没有习惯没有任何关系。肖沥总算萌生起了一丝睡意，他伸了个懒腰，准备翻身接着睡。就在他正准备翻身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像是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他一下警惕了起来，他把手伸进了他的枕芯，摸到了一块早被他藏好的竹篾。 这块竹篾是他亲手削好藏在这里的，完全割得断喉咙。他屏住了呼吸，不动声色的等待那气息靠近。 深夜，房间很安静，没有脚步声，只有自来水管冰冷的滴水声。 滴答 滴答 滴谁 肖沥紧捏竹篾的手顿了一下，他突然感到自己下唇一热，似乎这似乎是谁的手指他 肖沥感到那人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一边抖，一边在他的唇间来回磨蹭。一股异样的感觉阻止了肖沥反抗，他在黑暗中瞪大眼睛，他有点吃惊，但又有点好奇对方接下来要怎样。 肖沥感到那人在他床边坐了下来，呼吸声越发沉重，摩挲他嘴唇的那根手指沿着他的下颚一路滑向了喉间。摸他的手是少年的手，大概是因为打篮球，手掌有微微的薄茧。当那些薄茧轻轻摩挲到自己领口时，他露出衣领的皮肤敏锐地辨识到了这种令人舒适的粗糙。 当那只手挪到自己胸前的时候，他停下了。对方似乎也感受到了某个敏感的突出的点，他的手掌没敢用力，但肖沥可以感受到他的指缝是在故意拨弄他。他知道只要自己现在微微一动就能阻止对方，但他没动。 他在抚摸自己，肖沥想，原来同性之间的抚摸是这样的，他想。 他的手再往下滑就碰到了他上衣的下摆，可惜他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把衣服扎进裤子里，他现在有点好奇他准备怎样做，是准备掀开他的上衣，还是准备像蛇一样向下探索。 但这只手停住了，黑夜里似乎有人在愧疚的啜泣，他感到他在剧烈发抖，黑影在黑夜里挣扎，最后他到底是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把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温柔的摩挲，过了一会儿他的身体似乎绷紧了一下，然后一股他熟悉的腥味在空气了扩散了开来。 稍后，黑影和他的手离开了，这次他又打开了水龙头，但动作显然谨慎了许多，像是恢复了理智一样。之后的夜便过得飞快，他去睡了，好像还响起了微微的鼾声，肖沥却再没睡着一秒，他就这样面朝上躺了一晚。 起床的铃声响起时，天还没有大亮，许安阳醒后就立刻紧张地看了对面床的肖沥一眼，肖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许安阳松了一口气，他开始怀疑他昨晚上只是做了个噩梦，一切都是假的。 “吃饭啦，吃饭啦，快吃饭啦肖沥沥，吃饭饭啦” 屈杰照例过来叫肖沥吃饭，许安阳不想和他对视，他赶紧下床整理起内务来。肖沥比他早起一点，他先走了，当寝室门被关上后，许安阳才彻底松了一口气。他跑到水龙头前洗了一把脸，他觉得自己不大对劲。 读书的时候，他是个特别普通的学生，他也有认真的学习，认真的接触同学和社会，他了解到的青春期不是这样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只是长得好看的男室友产生冲动。 他趴在水龙头前喝了很多的冷水，这让他清醒了许多，他又在脑海里想了一遍肖沥，他觉得昨夜那种燥热的感觉消失了，肖沥又变成了原有的形象，那个冷漠怪异的形象。 希望这怪事到此结束许安阳绝望地想。 早饭的时候他故意避开了他坐，但他的许愿好像实现了，因为吃早饭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又恢复了正常，他只是觉得自己特别饿，所以在这十分钟里吃得特别多而已。 错觉大概是错觉他安慰自己。 早饭之后又是上课，领课本前许安阳都觉得自己一切正常，但在坐下来时，他竟然又感到一阵晕眩，这晕眩感和昨天午睡起来后的感觉很像，他有点想吐，但是能忍住。 我这又是怎么了许安阳紧张了起来，他想换个位置，可惜晚了，肖沥坐到了他旁边，他们的课桌只有半米的距离。 这可是白天 许安阳拿着他的不锈钢杯子到前面的保温桶里接了一大杯水，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他觉得自己涨得胃都在疼，可那种晕眩的感觉就是挥之不去。 第一堂课结束后，他去上了个厕所，在没安门的厕所里他解决得很狼狈，他以为今天的怪现象到此结束，但没想到这欲望根本无解。 又上课了，许安阳尝试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但他根本看不进去，这些字在他面前扭曲变形，来回跳跃，他真是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又喝了一大口水，他抬起头想看看离下课还有多久，结果刚抬头就看到肖沥拿着书从前面朝他走来。 他们对视了一眼，这一眼就像是一道雷把许安阳的所有理智都劈碎了，他喘着气，捏着拳头，不知不觉把手掌都扣出了血。 这次肖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略思考了片刻，扫视了全班所有人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把位置换到了许安阳背后。 这次许安阳是熬不到下课了，他顶多坐了二十分钟就离开了教室，他又去了一趟厕所，这次解决比上次更狼狈，解决后他的胃一阵翻滚，害的他把早饭都吐了。 吐完之后，他终于感觉清醒了一些，他照了照镜子，发现脸上的潮红还没退去，但眼神看起来正常了很多。 他把头埋在水管下冲了许久才离开厕所，他这会儿不敢回教室，他怕再看一眼肖沥他就又要发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靠在走廊上吹风，他的脑子乱极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那个和他从来没有过任何交集的曹茜走出了教室，她走到许安阳身边，也靠着墙吹风的样子。 第一天大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她一直趴在课桌上睡觉，之后的日子里几乎也是这样。曹茜显然也不是什么“哑巴”，但是她确实沉默寡言。这个女孩儿个子其实挺高，身材修长，鹅蛋脸，杏仁眼，但她头发乱糟糟的就像鸡窝，和她那个明明长相平平却把自己梳洗得一丝不苟的室友黄杏形成了鲜明对比。 “喂。”曹茜说。 “” 许安阳没想到她会和自己搭讪。 曹茜不动声色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别吃他们给你的药。” 许安阳一看，这是一片白色的药片。 “他们跟我说这是什么金纳多，但其实这是氟哌啶醇。” “什么意思”许安阳回忆了片刻，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冷汗。 “都是治脑子的药，但金纳多顶多算保健品，氟哌啶醇是精神病用的。”曹茜假装吹风，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以前在医院住过，他们不知道我认识这个，以后给你药你最好都扔掉，如果一定要吃，自己先尝尝。” 才说完这句话，班长青亓就走了出来，曹茜立刻闭上了嘴，她又恢复了她屌兮兮的样子。 “出来吹风啊”青亓和他们打招呼。 曹茜没说话，她朝这两个男生竖了个中指就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第六章 这天中午吃完饭后，许安阳第一个冲出了饭堂，他赶回宿舍，看到洗手台上果然又放上了药杯。他身体很好，基本不吃药，他并不知道消炎药该是什么味道。他小心的捏起那个胶囊，打开闻了闻有淡淡的微香。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就算是曹茜也不会知道。这白色的粉末不是什么青霉素，这是育亨宾碱，一种男性保健品，它不止会引发生理反应，还会产生心理上的刺激作用。一般是在需要前一两个小时服用，而许安阳从水刑室出来就一日三粒，这远远超过了正常计量。 大量饮水和呕吐误打误撞的帮他减轻了症状，此刻，虽然他不知道药性，但也明白了自己行为怪异与此相关。 许安阳心有余悸，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学校会给他吃这个。按照他父母的意思，他应该是过来治疗“同性恋”的，治疗同性恋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 许安阳把胶囊扔进了下水道。 许安阳虽然还在咳嗽，但他的精神恢复了正常，他开始对肖沥充满愧疚，他不确定对方那晚是否醒来，因为他知道对方睡眠很浅，自己咳嗽都会吵到他，他没道理不知道。 可肖沥就是表现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让许安阳有点捉摸不透。但不论他知不知道，许安阳自认问心有愧，他想不出道歉的方法。最后他在他床下的箱子里翻了很久，找到了一个护腕。然后他找了一个独处的时间，把护腕送给了肖沥。 “干什么”肖沥冷冷的看着他塞到自己手上的东西。 “啊嗯”许安阳因为心虚而吱吱呜呜，“干活的时候保护手” “哦。” 没想到肖沥没有再拒绝，他随手把护腕扔到自己床上，表示他收了。 “” “还有事” “没有了没有了”许安阳赶紧退开。 肖沥转身推门出去，他出门从不打招呼，但这次他破例回头了一次“不吃也该装装吧” “”许安阳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搭话肖沥就关上了门。 “肖沥沥，你和他说什么”无时无刻不粘在肖沥周围的屈杰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肖沥没理他，把他从路中间扒拉开后就走了。 现在是下午两点，周二，干正经活儿的日子。早已对这个日子无感的肖沥今天稍微有点期待，他有几个问题想要弄清楚，虽然弄不清楚大概也无伤大雅。 今天是周二，寄宿学校的孩子们被安排去养老院维护的日子。这是只有已经被认为无害的学生才能参加的，许安阳还没这个资格。上周二搬完煤炭后他们去的就是隔壁养老院，那天的许安阳很疑惑，但是现在他学会了不要乱问，所以看到大家在今天又纷纷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得了的表情。 这所学校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学校，在这个建筑群中有超过三分之二的面积是一个商业性养老院，和学校这边集中营一般的房间相比，养老院的装潢可谓高级又现代。 联系入住的人往往非富即贵，这里地处深山，环境优美，对于想要优质养老的人来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他们并不知道每周会来一次的这些年轻孩子就是在隔壁读书的“学生”。他们以为这是某个青春向上的志愿者组织，毕竟这些孩子看起来都那么乖巧温顺。 在每周一日的活动中，这些孩子会和老人们聊天，陪他们出去散步，甚至负责一些简单的护理工作。前来参观的家属会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友善的项目，这些增值服务让他们觉得自己为老人支付的巨额养老费物有所值。 但学校安排他们过来，其实并不为此，在这里工作的护工、医生、司机等等都完全和内部管理隔离，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家高端养老院，他们完全不知道这里的秘密，这里的秘密可不比隔壁学校的少。 这帮被驯化的学生是最好的劳动力，毕竟有些“脏活”正常人可不愿意干。 老人们都有单独的房间，孩子们洗漱完毕后就会换上专门的衣服按照分配表去不同的房间。他们的陪护对象是根据安排变化的，只有肖沥永远在陪护同一个人。 这个老人姓卢，是一位老先生，他到底是多久住进来的没人知道，因为大家都比他来得晚。他独自居住在最豪华的套房里，在肖沥第一次陪护他后，他就要求院方每次都安排他。 养老院的走廊没有铁窗，从这里往外看，可以看到美丽的花园，喷泉和草坪广场，肖沥换上了养老院这边配发的浅蓝色护工服，偶有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他，因为他只要穿上一件稍微正常一点的衣服，他的漂亮外貌就会让人侧目。 卢先生的房间在采光最好的走廊上，这是一个三间的套房，肖沥一手托着送药的托盘，一手按响了门铃。 “进来吧。”一个老头的声音。 肖沥进来了，卢先生此刻正坐在轮椅上，一个护工在帮他按脚，他看了肖沥一眼，就对护工说“可以了，你回去吧，我和他独处一会儿，下午都不用来了。” 等门锁上后，卢先生才向肖沥招手“怎么了，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 “真奇怪，”肖沥把托盘随手放在桌子上，“你怎么就能从我这个面瘫脸上看出我有话要说呢。” “因为我已经九十多岁了，我阅历丰富”卢先生想要坐高一点，“来搭把手，我手没劲儿。” 肖沥过来帮他稳住了轮椅，然后扶他坐正，老头确实是老了，比一年前肖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更老了，老得眼皮都不大睁得开，头发都快掉光了。 卢先生坐正了，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今天这个护工太磨叽了，按了一个小时都没按完，坐得我累死了，啊，你啊，肖沥，别动不动就说自己面瘫，真面瘫了口水都含不住，咱们楼下就有一个。” 从来不笑的肖沥笑了一下。 “桌上的饼干可以吃，我吃过了，还没死。”卢先生朝他的小桌努了努嘴。 肖沥走过去拿起一片“我就没见过像你一样活得这么久的重点治疗对象。” “对嘛，这是好事嘛，我活越久就证明大家能活越久嘛。”卢先生捡起自己的老花镜带了起来，他开始仔细看肖沥给他送的药片，他知道这群孩子是用来干“脏活”的。 “看什么看，有人想让你死你还躲得过”肖沥吃着饼干不屑的说。 “这可就差异大咯死也求死得痛快点啊”卢先生看完了他的药片，把托盘放回桌面，“你是个聪明人，你懂我意思。” 卢先生留下他就是因为他是个聪明人，他不喜欢笨蛋，他嫌和他们说话累。肖沥很聪明，所以他被关进来后很快接受现实，变得无欲无求，这一点和卢先生很像，所以他们成了忘年之交。 “你知不知道他们怎么治同性恋”肖沥问他。 卢先生耸耸肩“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也是同性恋他们怎么治你的” 肖沥哼了一声“他们没怎么治我，但我发现他们并不这样对其他人。” “怎么了你们学校来新人了同性恋” “嗯，”肖沥吃够了饼干，仰头躺在沙发上，“我觉得他也是重点治疗对象，他身上发生的事都很怪。” 肖沥把许安阳被下药的事简要和卢先生说了说，说的过程中略过了那晚的事情。 卢先生扣着他没头发的脑袋想了想“医院这边会有所有药品的价目表，我有办法让护工给我弄到，你们寄宿学校那边的二楼，我记得是以前的档案室，以前的医院资料是放在里面的，你可以去查查哪些药可能被用到他身上。” 这算是个有效地调查方法，肖沥接受。 “哦，对了，”卢先生从他的托盘里拿起一颗他的药片“这是西咪替丁，你拿去。” “干什么” “这是我的胃病药，副作用是让人阳痿，你可以问问他要不要吃。” “这个玩笑不好笑。” “不好笑”卢先生以为很好笑，他又耸了耸肩，“我这不是怕你有危险” “我没危险。” “那你这么关心他干嘛”老头支起他耷拉着的眼皮狡猾的看了他一眼。 肖沥愣了一下“我不关心他，我只是同病相怜。” 是同病相怜吧肖沥想，生物总是会对同类抱有同情，他就只是同情他罢了。毕竟那种被全世界判定为“变态”的感觉他经历过，那种被至亲出卖的感觉，他也经历过。 说到底，就只是同情吧 晚上，当他回到寝室的时候，他发现早晨那个被他随手扔在床上的护腕被整整齐齐的放到了他的枕头上。 这不是那种随便套在手腕上的毛巾布，这大概是这种热爱打篮球的男孩儿才会买的专业运动护腕，肖沥摆弄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戴。 这时，走廊上传来了屈杰呼呼渣渣的声音，他又在缠着许安阳套近乎，但许安阳好像并不是他家想象的没脑子大块头，他只是嗯嗯啊啊的应和着，并不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终于快到门口了，许安阳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正准备推门，屈杰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说说嘛，你说说嘛。”屈杰靠在门口不让他开门。 屈杰笑嘻嘻的看着许安阳，就像在跟他开玩笑，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观察了几日，屈杰知道他不会动手。 许安阳是不会动手，但开门的人会。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是肖沥，他冷冷的看着屈杰。 屈杰这是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肖沥会给许安阳出头。 “怎怎么啦我这不是在和许同学聊天了么吵着你啦，那我们去我那屋聊。”屈杰伸手准备拉许安阳，他刚抬手就被肖沥抓住了肩膀。 “哎哟哟哟哟，疼疼疼疼疼，肖沥这是怎么了嘛，我都说去我那屋聊了，哎哟，你松手，松手，你看我和他说话你吃醋了啊” “对，我吃醋了，滚。” 肖沥冷冷的甩出了这句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 屈杰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他放许安阳进屋后拦住了也准备进去的肖沥。屈杰其实也很壮，他把肖沥挤到墙角。 然后他回头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凑到肖沥耳边压低了声音“你这是想和我一起玩儿了” 肖沥对此不置可否。 屈杰的表情很激动“他为什么会被灌他是被灌了了吧他究竟是什么病” 肖沥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也行，”屈杰舔了舔嘴唇，“我乐意和你一起玩玩儿他，但他是我的，最后的时候你不要和我抢。” 肖沥点头，然后示意他让开。 “你听着，肖沥，”屈杰这次没让开，他的眼睛里冒出和这个年龄不衬的凶光，“我是认真的，你要和我抢，我就弄死你。” 说完这话后，他又恢复了笑容，然后他伸手摸了摸肖沥的脸“我知道，你不会的。” 许安阳进屋之后以为肖沥会很快跟着进来，他认为屈杰怕肖沥，他不觉得他敢为难肖沥。所以当肖沥隔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来时候，他并没多想，他只是赶紧感激地冲他笑笑他刚才进来后就看到放在肖沥枕头上的护腕被他收起来了，他觉得对方接受了他的道歉，他相信刚才肖沥说那话是在帮他结围虽然这话的内容让他有点小脸红。 那天，小糖片暗示过他不要相信任何人，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大概不会是个坏人，而昨天曹茜的举动也让他很感激，他开始觉得也许肖沥只是凶，他不见得坏。 他还记得今天中午肖沥对他说的那句没前没后的话，他叫自己不吃也装装，他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显然知道自己把药扔了，他在建议自己伪装一下症状。他不知道这种症状要怎样伪装才合适，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曹茜一天到晚都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正在他纠结的时候，他发现学校已经不再给他送药。 他知道自己扔药的举动被发现了，他有点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对他的感激。他想给自己那天晚上的怪异举动想个合适的借口，这样也许未来肖沥不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他，毕竟他在还没来到这里前，就经历了太多歧视。 许安阳对他笑的时候，肖沥并没有看他，他径自回到自己床上躺下，他脑子里想的是屈杰，他知道屈杰刚才没开玩笑。 但这能怎么办呢他也只能静观其变。 我就尽力而为吧，他想，这毕竟也就只是同情而已。 寄宿学校的生活节奏缓慢，绝大多数时间并不会有人来管他们，这些学生似乎习惯了自己管理自己的模式，就算陈助教不提着教鞭出现大家也很自觉。 时间短暂的晚餐结束后，就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他们的洗漱区在走廊另一端，大概是一个厕所改装的，不分男女，只有冷水。 一般来讲，三个女孩子会先洗，之后是所有男生，洗澡的时间陈助教会看着，这段时间是高压时间，谁都不敢捣乱。 但洗澡之后就没人管了，陈助教走出那扇通电的门后，整个宿舍区变成了无人区。小糖片推着坐轮椅的李卫祁迅速躲回了房间，黄杏和曹茜也没有过多在走廊逗留，屈杰依旧缠着肖沥说这说那，梁柯可能是真的有暴食症，他守着已经锁门的饭堂不想走，最后被口吃的高汉军拖了回去。 熄灯时间很早，关灯的时候天都还是亮的，屈杰赖在他们房间赖了很久，他热情的和肖沥说个不停，一会儿是他以前在外面吃过哪些好的啊，一会儿是他以前去过他们都没去过的某某地啊之类的。他好像也习惯了肖沥不理他，一个人吹牛吹得唾沫横飞。许安阳在另一张床上听得头疼，他真想尽快搞清这个神经病的底细，可以的话就赶紧狠狠揍他一顿。 不知过了多久，屈杰终于走了，原本不困的许安阳被他搞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听到他拉铁门的吱呀声，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才松完气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沉到他一觉醒来以为是天亮。他睁开眼的时候很清醒，是一种睡到自然醒的状态，但他看窗外的时候，才发现天根本没亮。这会儿是夏天，看天色大概还是半夜。这个片区只有教室里有一个钟，许安阳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但就在他翻身的时候，他听到天花板上传来了“咚，咚”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声音从他头顶清晰的传来。 这会儿的宿舍很静，许安阳仔细听了听，他能听到肖沥轻微而匀称的呼吸声，这声音来的方向不在肖沥那边，他又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那有节奏的“咚，咚”声又从头顶传来了。 上面是哪儿 他们睡觉的宿舍在三楼，二楼是他们的教室，他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陈助教把他从宿舍往上拖行了一层楼，楼上是 水刑室 他打了个寒颤今晚有人被关在上面 睡觉前所有人都回寝室了啊 许安阳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怕把肖沥吵醒当然，其实他怕吵醒任何人。每次开关铁门的时候，铁门的声音都很大，他简直觉得这是这所学校故意设置的陷阱他悄悄摸到门边这次运气很好，铁门关得并不紧，他只是稍微再推开了一点就顺利地从门缝钻了出去。 走廊很黑，山里的夜气温很低，穿着短袖的许安阳觉得有一点冷，他听了听，发现走廊很安静，各个房间都很安静，耳边只有灌进走廊的山风发出的呼呼声。他摩挲着粗糙的墙壁向外走，走了大概二十米，走廊终于到了尽头，外面有光，他看了看天，天上有一弯新月。 他面前一边是安有铁窗的半墙式走廊，一边是通向水刑室的楼梯。许安阳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但对这楼梯，他有阴影。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后，他还是决定上去看一看。 楼梯不长，他在黑暗中探着阶梯走了上去。上面的结构和下面的完全不同，房间对着的走廊是可以见光的窗户，新月微弱的光芒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投射了下来，玻璃上斑驳的污渍在门和地面留下了很多怪异的影子。这些玻璃窗都是固定的，不能打开，许安阳擦了一小块朝外望了望他看到那天他们搬运煤炭时见到的锅炉房和烟囱，烟囱外延的黑影好像是围墙，围墙外面就是连绵的树木。 这建筑真奇怪，他感慨了一句。 这条走廊和下面宿舍的走廊垂直，尽头是墙壁。做楼梯往前数的第一件房间是水刑室，就是许安阳度过第一个晚上的地方，这个房间也没有锁。许安阳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他发现里面并没有声音，他小心的推开门看了看，发现里面也没有人。 是我听错了 许安阳想了想，他觉得他没有。 轻轻关上门后，他又走走向了第二个房间，第二个房间的门是木头的，把手上还雕刻着花卉，显得很高档。许安阳推开门后愣住了，他以为这是另一间刑讯室，结果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装修豪华的办公室。 这个办公室也有窗户，虽然逆光，但他勉强能看清东西的轮廓。这是一个豪华办公室，准确的说这“曾”是一个豪华的办公室。因为虽然这里放满了高级家具，铺着地毯，但是所有东西都蒙满了灰尘和蛛丝，看起来就像是几十年都不曾打开了。 这房间很奇怪，感觉离开的人并没有清理过它，因为房间中间的写字台上还堆满了书和文件袋，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有烟头的烟灰缸。 半夜三更，这种堆满东西的房间真是有点恐怖，走在其间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角落里钻出来一样。许安阳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但他对这种来自幻想的恐惧不来电，他要怕也怕真实发生的伤害，他对黑暗，阴风这类东西总能保持理性。 所以他决定进去看看。 他踩着满是灰尘的地毯往里走，他先走到了办公桌前，他看到那些书和文件堆得很乱，他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想看，但光线太暗了，根本看不到任何字，他只是感觉这些东西年代久远得超乎他的想象，因为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纸片的边缘就碎掉了。 这学校究竟是什么破地方 在这里呆得越久，他心中的疑团就越多。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咚，咚”声 就是这个声音许安阳立刻警惕了起来他绕过办公桌朝后望去，在微弱的光线中，他看到这房间背后好像还有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套房 这是一间套房许安阳摸到了门框的边沿，他轻轻走向了后面。 后面的房间比前面的要小一些，大概只有一半大，和前面的书房装饰不同，这个房间里的四墙都放满了柜子靠窗的一边是一排矮柜，其他三面墙是大衣柜。感觉就像是豪华书房的衣帽间。 许安阳正在观察的时候又听到了“咚，咚”声，这次的声音特别清晰，他听出来了，这是从其中一个高墙壁的大衣柜里传来的。 “谁”许安阳先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没有任何人回答。 “咚咚” 这次的声音就太清晰了许安阳向前摸索了几步，他听到声音是从其中一扇门传出来的。 人 这他还真不太确定，他摸到了柜门的把手，他发现把手的两个环被一根木棒别住了。现在许安阳是真的有点后悔了，他一开始是以为有人被关在水刑室才上来的，他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觉得一个人做这种事真是有点危险，所以他在拔掉木棒前先摸到了一根废旧的衣帽架，他拧下了支架的一部分握在手里。 “咚咚” 声音又从门后响了起来。 后面别又是个房间吧许安阳自嘲的想，除了这种以外，别的倒也没啥好怕的 胆大的许安阳抽开了木棒，才抽开门就砰的一声打开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一下扑了出来 许安阳没想到这么猛他赶紧往后跳了一步，把木棒护在了胸前。 “啊啊啊”黑影倒在了地上，一边怪异的扭着，一边发出怪叫 如果是别人估计早被吓疯了，许安阳真是冷静，他发现对方好像被绳子捆着，看轮廓这这好像还真是个人。 他扔下木棒摸到了对方身上，他发现这人头上被套着麻袋，他找到了麻袋的捆绳，一把把它扯了下来。 “梁柯” 许安阳很吃惊他看到了这个胖子模糊的五官，胖子嘴里被堵上了破布，鼻孔喘着粗气被扒开了麻袋后，他也看到了许安阳，他显然认出了这是谁，他叫得更激动了。 “冷静冷静别动我帮你解开绳子” 许安阳不知道他为何被关在这里，但他显然该救他才对，许安阳把他的胖身子翻了过来，好不容易找到了麻绳的绑扣，给他解开了。 “是谁”许安阳擦了一把汗，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被捆在地上的胖子突然一滚铺了过来 “混蛋混蛋”梁柯撑起身子想要抓住许安阳“是你你把我关在这的” 这次许安阳没反应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梁柯会觉得是自己把他关在这里的，他现在的行为显然是在救他啊 梁柯很胖，他一把抓住了许安阳的脚许安阳本能的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意他知道自己没时间弄清是怎么回事了，他狠下心，一脚朝着梁柯的脸踢了过去 梁柯躲了一下，松开了手，但这家伙的力气太大了，他又往前扑了一下想要再抓住他，但可能因为被捆了太久，他一下没站稳朝旁边的柜子倒了过去。 许安阳赶紧趁机爬了起来，他顾不得其他了，他得赶紧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奇怪的人。 虽然房间很大，但他跑出去其实也就只要几秒钟，他拉倒了身后的一个什么博古柜后扑到了门口，他拉住把手想要开门但但门竟然打不开 他进来的时候专门看过，门是没锁的 许安阳猛的摇晃起门把手来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门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别住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梁柯已经搬开了拦路的博古架 许安阳终于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烈的拍起门来 “开门开门把门打开开门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那天许安阳的叫声吵醒了楼下的人，在听到这离奇的响声后，青亓按响了联通陈助教值班室的警铃。大概又过了十分钟，陈助教才赶到宿舍区打开了楼上的门。 门上没有锁，是一根木棒别住了把手，开门后大家看到许安阳正和梁柯扭打在一起。陈助教拿着鞭子上去就是一顿猛抽，可梁柯跟中了魔一般，就是不撒手，最后还是高汉军上去强行把他拖开。 灯都被打开了，站在人群里的肖沥第一眼就看到了许安阳，他受惊多于受伤，只看现状的话，梁柯比他惨得多高汉军把他扶起来的时候，肖沥看到他的手臂形状怪异，他觉得他多半骨折了。 高汉军想要和稀泥，但他口吃，才开口就被陈助教抽了一鞭子，这个寡言怪异的中年男人回头扫了他们所有人一眼，他想从这帮孩子脸上看出到底是谁惹的祸。 孩子们都不看他，他拨通了电话，让叫几个护工过来把这两个孩子带走。发生这一切的时候许安阳就呆呆地坐在地上，他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肖沥冷笑，然后他感到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你要搞死胖子”肖沥知道这是屈杰的手。 “胖子有什么用”屈杰不屑的耸耸肩。 半个小时后，许安阳和梁柯被赶来的护工带走了，其他孩子则被赶回床上睡觉。 第二天肖沥才知道梁柯确实是骨折了，他得在医院呆一个月才能回来，不过他幸好骨折了，至少不用被关禁闭。这个学校虽然有很多古怪的规矩，但是在十分钟的吃饭时间里是有肉有菜，让吃饱的。禁闭室的话就不好讲了，屈杰去过的次数最多，他说那里吃喝拉撒都只有一个盆儿。 这件奇怪的打架事件引起了“教育负责人”的震怒，他要求学校查清楚这是谁干的，他要重处。这几天所有孩子都被单个领出去问话，给他们问话的是他们的班主任李娜。 李娜，那个许安阳第一天来的时候见过的女老师，她虽然是他们的班主任，但其实很少出现在学校，也不负责上课。她负责心理引导，出现这种事一般都是她出场。至于那个“教育负责人”，他从来没来过，也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就和这所学校的校长一样神秘，没人见过。 问话是在光亮的欧式教学楼里，李娜的心理辅导室进行的。今天她依旧画着淡妆，表情温柔又平和。她接待肖沥的时候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个水果。 “我记得你喜欢吃。” 肖沥是喜欢吃葡萄，他没拒绝，拿了一颗塞进嘴里。 “那天晚上的事是怎么回事”李娜拿起她的笔记本准备记录，“你和许安阳是室友，他是怎么了” “我睡着前他是在寝室的，我应该比他后睡着很多，我睡着的时候可以肯定他还绝对在床上。”肖沥一边吃葡萄一边说。 “嗯，我知道，但是他最后却出现在了楼上，”李娜朝他叹了一口气，“宿舍是铁门，他开门你怎么会听不到。” “万一我睡前有人没关门呢”肖沥不紧不慢地说。 “肖沥，你们寝室最后一个出去的人是谁” “屈杰。”肖沥不紧不慢的说。 李娜手上的笔停了一下，她没接着往下写“那你呢你多久醒的” “大家都醒的时候醒的。” 李娜抬头看了他一眼“肖沥，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屈杰可以作证，我醒来出寝室的时候遇到他了，他是和我一起上楼的。”肖沥没有挪开视线，他看着李娜的眼睛。 李娜看回了她的笔记本，她叹了一口气“校长给了教育负责人很大的压力，我们肯定要问出一个结果的。” “和我无关，”肖沥冷漠的说，“我从不主动惹任何人，我为什么要惹许安阳” “你说得对，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思考了片刻后，李娜说。 她合上笔记本，放下笔“但许安阳跟我说这是你干的。” “他被反锁在里面，他怎么知道是谁干的”肖沥并不惊慌，他说话的姿态就像一个旁观者。 “他说这是他的直觉。” “那他直觉不准。” “” 这话是问不下去了，李娜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最后，她似乎又缓和了情绪“我相信你，如果你听到有同学谈论什么，可以来告诉我，如果不是你，我希望能找到真凶，帮你和许安阳解开这个误会。” “好的，那就谢谢了。”肖沥不卑不亢，“不过他可能不会相信你，毕竟你骗他说我有自闭症。” “你没有自闭症吗”李娜并没被激怒，她扶住了肖沥的肩膀，像个大姐姐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你的自闭症是在这里被治好的，回去吧，该参加下午的劳动了，再见。” 肖沥离开了李娜的心理诊断室，他回头看了一眼诊疗室的门，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来这个学校两年了，这两年间他见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有来历不明的同学，各种怪异的老师，但要说谁是最奇怪的他感觉最不好的其实是这个李娜。 不论是怎样的人，做事总会有一些动机和偏好，这个李娜怎么说呢她的一切举动都是混乱的两年来，肖沥接触她不下一百次，但她摸不透她为何出现在这里，为了谁在做事 下午参加劳动的时候，屈杰远远的看了他一眼，肖沥不懂声色的朝他点了点头，看到肖沥点头后，屈杰朝他得意的笑了一下。 是啊，他是该得意，因为是他用那天从养老院偷出来的饼干和安眠药弄晕了梁柯，也是他把这胖子一路拖上四楼绑进了柜子，他趁许安阳进入房间后别上了房门，手法和他锁柜子的方法如出一辙。然后他让肖沥给他作证，证明他和大家一起上的楼。 在这些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区域，人证就是最好的证据，至于肖沥他是不怕的，他只是告诉了他要给自己证明这一件事，他认为肖沥应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他说这个。 可惜，他错了，人和人的证明是双向的。他默认了肖沥是和其他人一起上的楼，所以他不知道那时候的肖沥其实也不在寝室他在背后跟着他 从许安阳醒的时候肖沥就醒了，当他跟踪着许安阳的时候，肖沥正在黑暗中跟着他。 他亲眼看到他上楼，他也亲眼看到了他用木棍锁上了门，可惜的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来不及找个空隙去阻止一切的时候，许安阳就已经钻进了套子，成为了猎物。 真是个大胆的人呢，肖沥感慨外加嘲讽，正常人根本不敢在这种环境里乱跑吧一路上半点犹豫都不带，想救他都找不到机会呢，呵呵，可怜。现在他在想什么呢李娜说的是真的么不是真的吧谁会这么蠢 不过也不好说梁柯就有这么蠢呢万一他也蠢呢可悲 至于屈杰，肖沥并不觉得他的计划万无一失，证据这所学校讲过证据么只要学校觉得你是，你就是吧。 他觉得自己的谈话记录屈杰找不到任何漏洞，但任何人看了这记录都会觉得就是他吧。 今天他们的劳动是清扫仓库，劳动伙伴被关了禁闭的人得干双份，高汉军在抱怨，肖沥没有，他拿着扫把扫着灰，就像个没事人。 其实，那晚的事件对于这所学校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大状况，见过许多风风雨雨的“教育负责人”根本不该把这事当个事，真正引得他勃然大怒的是“校长”的态度。 屈杰不是重点治疗对象，要处理他只要校长点个头就行，但校长没有这样做，教育负责人愤怒的追问时，校长的理由竟然是 他是个好孩子。 “许安阳才入校半个月，他的父母这个时候应该正处于犹豫期，这是最有可能终止合同的时候，如果他们改变了想法，我们怎么办，把全身是伤的孩子交给他们把知道了这么多的一个人放出去屈杰犯过很多错事，我都可以容忍，但这次，他触碰到了学校的底线。” “断了手的不是许安阳，他只是受了点擦伤和惊吓，倒是你，你如果真这么担心这些事情，就不该把他关什么禁闭室吧” “” “把他放出来，还有屈杰也不要追究了，”校长不喜欢和人争吵，“我让你呆在这个职位是信任你的能力，但你也要相信我正确的判断。” “” “我不希望你在工作时参杂太多个人喜好，”校长点了一支烟，“毕竟我们要赚钱，诺”校长在一张纸上写了些东西，交给对方，“你知道该怎么办吧你从没出过错客户希望看到的是重点治疗对象的病情有好转，别的他们都不关心。他们不关心的我们为何要关心屈杰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他，你也要试着相信他。” 教育负责人有话想说，但他明显看出了对方脸上的不耐烦，他知道有些事情已成定局，无法改变。现在他不止厌恶屈杰，也开始厌恶起许安阳来，可当他打开那张校长写给他的纸条时，他愣了一下，随即他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 “好的，校长，我明白了，再见。” 又过了两天，一切风平浪静，听说许安阳明天就会回来，大家对于这类事件其实早已习以为常，并没谁真在意他的状况要说谁稍微有点不同的话那是屈杰他隐隐的有点暴躁至少这两天都没怎么粘着肖沥了。 这倒是很反常为什么呢肖沥独自回到寝室，尝试着梳理一下思路。就在他找不到任何头绪时，他无意撇了对面的床一眼。 他发现对面床下的那个行李箱好像被人动过了。 距离熄灯还有几分钟了，肖沥赶紧一个打滚爬了起来，他先关紧了铁门，然后把箱子从床下拖了出来。 果然箱子的东西明显被翻了一遍他赶紧从衣服堆里找出了那本画册。 可惜 熄灯了黑暗中他看不清本子上到底是什么 一阵不安的情绪从他心里升了起来。是谁来翻了他的箱子对方是想知道什么 他想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熄灯了，这个房间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肖沥犹豫了一下，把箱子推回到床下。他知道最外有铁窗的走廊可以透进楼下路灯的光，但今天是星期四，星期四默认晚上是不离开寝室的。 只是同情，有必要么 肖沥问了一下自己，然后他觉得不值得，所以他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准备睡觉。 熄灯后整个宿舍很快安静下来，不过十分钟后就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到了。肖沥闭上眼睛开始数羊1，2，3， 5998，5999，6000。 额肖沥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装下了整个养殖场的草场但他还没睡着 唉我真是越来越有同情心了，肖沥指责自己。 指责归指责，睡不着的他现在也只能推开被子，坐起来，下床，任命地拖出那个行李箱。他爬到铁门上听了听，确定今晚是没有人再出来游荡了才轻轻打开门，把箱子抱起来，轻轻的朝最外的走廊走去。 楼下的路灯是惨白色的，只有极微弱的部分透过铁窗投射进了三楼的走廊。肖沥尽量轻的把箱子放在了地上，然后打开了箱子。他拿起了那本他最担心的画册，他在想这个“许大胆”不会把自己的“恋爱”日记写在里面了吧 这是一本活页本，封面写着许安阳的的大名，里面的都是白纸是，肖沥嘲笑自己没常识这是画册么只是他没想到这不是印刷品，这是许安阳的“作品集”。他把所有画了东西的地方全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纸上画的不是静物就是石膏像，石膏像也是正统的石膏像，并没什么倾向。 画得还挺好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肖沥听到楼下的院子里发出了恶心的动静他不想听，所以加快了翻找的速度。他搬出了所有的衣服，拉开了箱子的所有拉链，甚至把衬布都卸了下来检查了一下夹层。 什么都没有。 是真的没有还是被拿走了肖沥仔细回忆了一下屈杰这几天的态度，他是一个喜欢得意忘形的人，他大概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楼下院子里的怪叫变得越发难听，肖沥皱了皱眉头，关上了箱子，回到了他黑暗的房间。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决定数什么就睡着了，他睡得很熟，直到早晨归来的许安阳把他吵醒。 铁门是被护工粗暴推开的，然后被反绑着手的许安阳被推了进来。然后他们让他跪下，一个人按着他的肩膀，另一个人解开了绳子。不知这群基本不怎么接触他们的护工平常接受的是怎样的宣传，他们反正是很厌恶这群孩子，这两个人走前还极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好像要泄恨一样。 莫名其妙肖沥心想。 许安阳不知道肖沥已经醒了，他揉了揉肩膀，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肖沥以为他会躺到床上去好好歇歇，结果他先扑到了水池前，开始狠狠洗脸，洗过了脸又开始洗头，好像恨不得在这里洗个澡。 然后他听到这个男孩悄悄了哭了起来，自来水的哗哗声尽力掩盖着他的呜咽，但他的悲伤还是无可抑制的溢了出来。 本想说话的肖沥没有出声，他想让他哭一会儿，他觉得他此刻更需要的是哭一会儿 可惜亮灯的时间到了，晨起的电铃也响了起来。 在肖沥坐起来前，许安阳已经关了水龙头，他在用袖子擦脸。肖沥没去看他的脸，他突然想起了李娜跟他说过的话，这一刻他突然对许安阳的智商没了自信。 我是他的室友，他怀疑是我干的好像也挺正常 真是见了鬼了，肖沥在心里骂了一句，谁知道李娜这个人会说什么谁知道他会信什么 心累 他对于自证清白没有思路，所以他穿上鞋准备尽快出门，好回避和他的接触。 “嗨” 没想到许安阳先开口。 “”肖沥回过头，他看着他的蠢脸，准备听听他想说什么傻话。 “知道护腕怎么用我好像忘了跟你说了。”许安阳指了指他的床铺，他这会儿看起来就好像没哭过一样。 “知道啊。”肖沥散了个谎。 “哦哦”许安阳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知道啊”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铁门一下被踢开了，屈杰从外面钻了进来，他看到许安阳也在的时候，有点惊讶“哟，你回来啦，我进禁闭室一般都是中午回来的，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不过他也没太理许安阳，他跟他打过招呼后就揽上肖沥的肩膀，嚷着吃早饭吃早饭啦之类的废话，出去了。 “肖沥沥，你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 “我进来的时候，你的表情好像是为了什么而松了口气一样。”屈杰睁开了他的眯眯眼。 “”肖沥把他的胳膊从自己肩膀上扔了下来，“你的游戏我没兴趣参与，但如果你想和我玩儿，我奉陪到底。” “怎么会呢”屈杰缓和了态度，“我们之间不至于，不至于，吃饭，吃饭，走，去吃饭。” 学校似乎又回归了平静，许安阳回归了集体，没有人去找他问过什么，胖子归期不明，也没人为此打探。大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过他们平静如水的日子。 但大家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之前李娜和这些孩子谈话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向他们暗示了这次捣蛋的凶手。他们不敢对肖沥指手画脚，但大家发现这位新同学许安阳其实并不是个善茬，大家都在暗暗观察，观察许安阳要怎么报复肖沥，毕竟这次他把他害得这么惨。 结果许安阳对肖沥的反应很平常，他对每个人的反应都很平常。 四楼的房间被拉上了警戒条，虽然大家还能上去，但没人敢再往那些可怕的房间里走，学校说稍后会派人来清理里面被砸碎的东西，但是一直都没人来。这些孩子中胆小的那些就开始传言，说那些房间里面有怪东西，那晚是那些怪东西让许安阳和胖子丢了魂。 屈杰对此传言喜闻乐见，他隐隐的暴躁因此得到了舒缓，他果然得意忘形了起来。肖沥没空打击他的自信，因为周二又到了，卢先生告诉他，今天他能给他需要的东西。 “这是药品采购的清单。”卢先生从电视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抽出了一圈打印纸，“备注里有药品类型，选着看应该会快一些。不过你怎么把这么大一卷纸带进去你们回去前是要搜身的吧” 是啊，会搜身换衣服，顶多就像屈杰那样夹带一两个药片，几个小饼干。 “我把它背下来。”肖沥说。 “” “怎么了” “没什么，”卢先生搔了搔自己不多的几根毛，“那你就背吧” 肖沥开始一页一页的看药品清单，今天陪护的时间大概有三小时，但是卢先生有一场理疗，所以他的时间又少了一小时，两小时时间他看了大概整卷的一半。 “看过的都能记下”卢先生难以置信。 “这不难吧难道看过一遍都会记不下来”肖沥不是很理解这个老头为何吃惊。 “”老头不想和他再聊这个了，他感慨，要是我儿子能和你一样既聪明，又对一切都保有怀疑就好了唉不说了不说了。” 他们闲聊的时候，做理疗的女护工敲响了门。 “哦，对了，”去开门前，肖沥想到个问题，“怀疑最亲近的人是一种本能么” “不，”卢先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相信最亲近的人才是人的本能。” “哦。”肖沥点点头，怪不得许安阳会相信我。 我们是室友麻， 嗯， 这是个合理的理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第九章 肖沥其实很好奇学校会对“同性恋”开展怎样的治疗，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因为家父特别的嘱托，所以学校才不会乱给他吃药。但根据他这两年的观察来看，随便给这帮小孩乱吃处方药，是他们的习惯做法。 他曾看过他们给小糖片儿打药。不是为了治病，只是是为了处罚她没有及时给坐轮椅的李卫祁换他尿湿的裤子。他们强行给她注射了一种不知名的麻醉剂，他们说这不会让她失去知觉，这只会麻痹她的隔膜肌。这样她就无法正常呼吸，虽然没有被按在水里，但会感受慢慢被淹死的过程。 其他孩子被强制要求观看，他看到小糖片张大嘴却吸不进空气，她因为缺氧而眼球突出，舌头外伸，满地打滚。他从那一刻才知道，药，可以让一个正常人变得不正常，可以让一个人彻底失去理智。 他不畏惧疼痛，不畏惧人心的背叛，但他知道自己得对“药”感到害怕。所以今天的冒险值得，不止是为了给他的新室友点提示，也为了自己未来的安全。 回到宿舍区后，他用吃饭前不多的时间找到了卢先生说的那间位于二楼的档案室。二楼一般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的通道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迷路了就只有自己把自己饿死或者吓死 所以肖沥看到这条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条长长的楼梯时，根本没有动过去看看的念头。他试着推了推档案室的门，发现这扇门竟然有锁，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宿舍区看到有锁的门。锁是好的，但是门板却朽坏了，肖沥轻而易举的掰开了门板的一块，然后他把手伸进去拉开了锁上的拉销。 房间也全是灰尘，和这里绝大多数的房间一样，散发着陈旧的气息。这里的确是一间“档案室”，肖沥看到了许多的档案柜。卢先生没有谈过自己的过去，但他显然知道得有点太多，肖沥看到了最里面果然有标注为h0064的柜子这是卢先生跟他说的编号。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老式档案柜，看起来像中医院的抓药柜。他随便打开了一层，发现里面果然放着药学的书。但书的年代和柜子的年代明显不同，他先找到的全是药学杂志，最后翻遍了所有抽屉才找到了那本卢先生跟他说的药学大词典。他看了一下扉页，上面写的出版时间是1977年。时间快到了，他那这本书拿起来单独放好，无意间他也看了看其他的书这好像都是同一种杂志，叫做中国现代应用药学。 他此刻没想太多，他还不知道这一切关联起来藏着一个故事，他现在心里还只有他能看到的人和事，他悄悄锁回门，拍干净了手上的灰，返回了楼上。 肖沥常年离群索居，脾气孤僻，没人察觉到他失踪了半个多小时。他回寝室的路上路过了那个可以通往四楼的楼梯口，他发现拦路的封条被拆除了。 李卫祁正好在走廊上，肖沥随口问他“楼上修好了” 李卫祁很怕肖沥，他吓得浑身直哆嗦，完全说不出话，如果不是小儿麻痹症造成的畸形把他困在了轮椅上，他早一溜烟跑了。 负责推轮椅的小糖片也很怕肖沥，她哆哆嗦嗦地回答道“下午老师没安排屈杰哥哥去养老院，老师让他去把楼上收拾干净了。” 毕竟打架弄坏了家具，还把屋子搞得一团糟。 “哦。”肖沥看了一眼楼下，他看到高汉军、屈杰和许安阳在那个恶心的院子里打篮球。 院子没有装篮筐，他们只有篮球。 这让这个“球队”显得有点滑稽，但他们打得很认真，特别是许安阳，他运球，过人，跳起投“篮”，就像是在真的球场上一样。 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约在一起的，至少现在，屈杰这个眯眯眼和许安阳勾肩搭背，像两个好兄弟。 “肖沥哥哥也去玩儿么”小糖片一脸讨好的问他。 “不去。”肖沥没再多看，一个人回了屋。 晚餐的时候，屈杰没再缠着肖沥坐，他坐到了许安阳旁边。吃饭时间只有十分钟，但屈杰，一共给许安阳夹了三次菜，还帮他添了一碗饭。 走出饭堂的时候，肖沥听到他夸许安阳篮球打得好。 “你得教教我，我完全不行，我都是自学的，篮球真是太好玩儿了，没想到你打得这么好以后周二我们都约着玩儿” 也许是因为谈的篮球，许安阳紧绷的戒备似乎松缓了不少，虽然对方的奉承他不接话，但如果涉及篮球的具体问题，他就有点滔滔不绝的感觉。 肖沥先回寝室，屈杰粘着许安阳跟在后头，肖沥以为屈杰又会钻进来，没想到许安阳把他堵住了。 “我我今天想进去休息一会儿。” “这么早一会儿还得去洗澡呢。” 屈杰说的没错，他们离熄灯睡觉的时间还早得很。 “我累了，我是真累了”许安阳在推脱。 “哎哟”屈杰突然叫唤了一声，然后就听到他在骂曹茜“疯婆子你撞到我了” 这会儿，肖沥睁开了眼睛，他想听曹茜会说什么，结果只听到了屈杰的嚷嚷和许安阳劝他的声音。 他再仔细听的时候，只听到了关门声，屈杰终于回屋了。 “真反常” 肖沥心想。 是反常曹茜一般不会理任何人，今天她莫名其妙的撞了屈杰，屈杰要揍她，是和她同住的黄杏把她拽回了寝室，这俩才罢手。 关上这间唯一的女生寝室的铁门后，黄杏压低声音警告曹茜“别管闲事” “我没关闲事。”蓬头垢面的曹茜漫不经心的说。 “哼，”个子矮她一头的黄杏冷笑了一声，“没管闲事的话，你那天为什么要去走廊上提醒他” 曹茜假装没听到。 “你何必去惹屈杰，更何况他还是肖沥的室友。”黄杏没好气的收拾着床上的衣服。 “肖沥又怎么了。”曹茜不屑。 “我比你来得早得多，我想跟你说，肖沥这个人冷血无情”黄杏的语气变得阴沉，“你以为为什么屈杰不敢动他因为要比狠毒，屈杰比不过想想吧，屈杰是杀过人的，他比小糖片儿还来得早，他能待到现在，你想想他是怎样的人然后你再想想肖沥会是怎样的人。” 肖沥初来乍到之时，屈杰也曾想把他列为“玩玩儿”的对象，因为他看起来那么好玩儿。可惜他发现，原本应该他玩他的，最后变成了他玩他。曹茜来得很是时候，正好目睹了自认不可一世的屈杰是如何被肖沥搞得连命都差点丢了。她知道屈杰可怕，她也知道肖沥更可怕。 “”听了这些，曹茜没再接话。 “更何况你何必去帮许安阳，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黄杏把叠好的衣服扔到她怀里，“男人，根本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许安阳不知道黄杏这样评价自己，也不知道她这样评价男人，如果知道了，他会指出她说得不对。因为他觉得，这不是男人是不是好东西的问题，他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怕都不是“好东西”，或者说不是“正常东西”。 所有人的情绪都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比如说那个前几天还对自己怪怪的屈杰，今天表现出的态度又让人觉得他对自己的印象还行。而前几天还给自己重要提示的肖沥，今天又对自己出奇的冷淡。 他搞不懂这所满是谜团的学校，他也搞不懂这帮满是疑团的人。 他进屋的时候对肖沥打了招呼，肖沥完全不理他，就像他是空气一样。许安阳也没别的办法，等到洗澡的铃声响起后，他就只好独自去洗澡了。 肖沥稍后也跟着他出了门，看着许安阳的背影，他在思考问题。他在这里生活已经两年，他深知想在这里生存单靠谨慎和戒备是没有出路的。 你必须破解“猎手”的陷阱。 屈杰会盯上每个新人，这是他的癖好，肖沥很了解。他显然盯上许安阳了，并且没有放弃的迹象。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呢许安阳的箱子里什么都没有，他也不可能直接就从他嘴上套出话。 肖沥暂时没有思路，只是路过走廊口的那个通往楼上的楼梯时，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已经被回复原装的楼梯入口，他觉得屈杰的反常可能和上面的那个房间有关。他想现在就去，但时间不够了，肖沥只好把计划放在熄灯后。 想到这里，肖沥安心去洗澡了。 可惜他不知道，他这次的反应慢了一拍，就算他现在就冲上去也发现不了任何线索。 就在他去养老院的这个时段，被安排到楼上做清扫工作的屈杰已经在楼上发现了他想要的东西。在同样陈旧的各种文件袋，书本，文稿中，他看到一本新书被扔在其中。 这本新书是那么醒目。 他放下扫把，把这本突兀的书拿了起来，才翻开几页，就有一张怪异的东西掉了下来。 这是一片脏兮兮的旧墙纸这东西在宿舍区的墙上随处可见。 他翻过没印花的那面，看到泛黄的纸面上用铅笔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串名单，这些名字全是他认识的人，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名字。 这些名字后面还有字，这些字让他触目惊心 这张巴掌大的墙纸背面记录了每个人的秘密包括他的他颤抖的看着他名字后面的那几个字他看懂了，这些内容都是真的 然后他看到了最后一行，最后一行好像是新加上去的。 这个名字是“许安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十章 屈杰激动地手都在颤抖，他甚至看了三遍才确定这是真的。他想把这张纸收起来，但这种特制的校服就像监狱的囚服，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口袋。虽然寝室就在楼下，但其实寝室里只有一个铁丝筐一样的“衣柜”，寝室门又没有锁，他和青亓住在一起，他可不敢把这个随便塞在床板下头。 左思右想后，他觉得这张纸原本呆着的地方就挺好。他重新捡起了那本奇怪的书，把墙纸夹了进去。那天许安阳和梁柯打架的时候弄翻了书架，他把这本书放在书架最下层的角落后，才把其他旧书一层一层摞上去。 接下来他再无心打扫这个破房间了，他用扫帚把地上的纸张扫到角落里，把散了的家具捡出来后就去找陈助教来“检查”。陈助教对这种小事不太上心，他匆匆看了一眼就关上了门，就把拦在门口的封条拆了，然后他踢了屈杰一脚，让他滚。 屈杰心满意足的“滚”回了自己的房间，这会儿青亓和其他人还在养老院呢，他正好清清静静的躺在床上思考思考。 激动让他的脚微微抖着，他一边想一边笑，他为许安阳计划了无数种结局，每一种都令他无比满意。要是人不止有一条命就好了那该多好玩儿啊 更何况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的“病”是真恶心屈杰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啧，真恶心 屈杰闭上眼睛，他做了一个简短的梦，梦里的他还没有来这座学校读书，他呆在他妈工作的小旅馆里。晚上旅店老板禁止他进店，他只能坐在店外的旧轮胎上看着霓虹灯发呆他记得那晚他看到三楼的房间亮着灯 灯一直明明晃晃的亮着 其实屈杰梦中的旅馆在不算发达的乡镇很常见，至少许安阳在来这里的路上见到过许多。他原本生活在北方，还是省会，他没怎去过乡下，他初看到这些的时候还觉得挺新奇。 过去的一整年，他都在争吵和反抗中度过，当抗争持续一个整年后，家里的每个人都变得执拗而冷漠。当时他想，随便他们怎么办好了，自己是不会低头的，大不了就永远不理解吧，他无所谓。 直到他妈妈哭着告诉他他们把房子卖了。 “我们把房子卖了，阳阳，我们把这一切都忘了好不好我们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 我们重新开始，就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给我们一点时间，直到我们彼此能够接受为止。 “好吧” 许安阳其实并不是个不韵世事的小男生，虽然他长了一张阳光的脸。他知道“卖掉房子”对于现代家庭的意义，这一刻，在反抗了一年后的这一刻，他的心里涌起了愧疚。 是我把家变成了这样 所以他整理行李和他们上了火车，看一路的树木从针叶变成阔叶，建筑从平顶变成了尖顶，风光从城市变成了乡镇。 当时的一切都还很正常，直到他也住进了一家这样类似的旅店。他们住进去的时候，旅店的小老板主动帮他给他的保温瓶里加水进来前他妈刚好把水倒掉了然后他爸和老板办理入住手续，他妈催他多喝点。 他喝了，然后他就进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明显发现他现在呆着的地方不是之前的店，虽然老板还是那个老板，格局还是那个格局，院子里的风景还是这种千篇一律的风景，但他明显感觉不一样了。 “今天带你参观你的新学校。” 说是参观，他却看到妈在给他收拾行李现在想来，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吧 那一瞬间，他的心坠入了冰谷，他预感有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但不知为何，他发觉自己的情绪出奇的稳定。 他平静的回答他妈好啊。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突然就长成了一个成年人，他突然明白，父母靠不住了，我得靠自己了他努力尝试记住有效的信息，可惜除了车牌外，他没看到任何一个标注地名的东西。见到那个叫李娜的班主任和学校的建筑后，他还对逃走抱有一丝幻想，但后来的遭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关在禁闭室里的几天中，他又开始想念父母。 他们知道我现在的遭遇么 他自己回忆第一天的所有细节他认为他们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还会送我来么 在黑暗狭小的水泥房里，他留下了进来后的第一滴眼泪。他突然后悔，后悔自己和父母分别的最后一刻没有尽力反抗和挽留。这后悔的情绪令他痛苦不堪，在无数次的自我否定中，到底是谁陷害了他这种事，他已经无心去探究了，后来那个心理辅导师李娜跟他说了什么，他都无心去听了。 所以当他回来后，肖沥看着他，他就对肖沥笑，屈杰和高汉军约他去打篮球，他就去打篮球。 他感到自己的求生欲正在逐渐淡漠。这时许安阳才发现除了那扇通电的门外，连通院子的大门甚至都没锁，大概是知道这里的人早就放弃了。 投篮的空隙，他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他看到肖沥正在楼上看着他们。 “别看了，他不会来玩儿的。”屈杰过来拉他肩膀，“他从来不运动，他就是个乌龟变的。” “哦” 他也没多想，但等他回寝室后，他才发觉肖沥对他态度特别冷淡，自己就算对他说话，他都不做理会。真是个怪人那这个奇怪的人有没有想过逃走呢他突然想 这时屈杰又来找他搭话，看着这个搭着他肩膀的小眼睛，他也想他呢他想过逃走么这些和他同呆在这个宿舍的其他人，他们想过逃跑么 他动这个念头的时候，陈助教刚好进来，他手上拿着一根橡胶棍，面无表情的指着饭厕所，示意他们快点进去。 这个陈助教很怪异，首先外观就很怪异，他身材高大，看五官像个北方人，年龄感觉快接近五十了，他的一双手可能经历过严重的烧伤，但他从不掩饰他可怕的胳膊，他经常卷起袖子，他那非人类的手配着他正常的人脸，看起来真让人恐惧。 他有两根鞭子，一根像皮带，一根是电棒。许安阳看过他拿电棒打高汉军那天高汉军不知怎么了，突然手舞足蹈起来，其他几个男生想要按住他，他突然挣脱了他们在楼道里跑了起来这时候陈助教和他的电棒就出现了。 许安阳之前没看过电棒打人，他以为这只是特别疼，但那天他才知道，一个人挨了电棒原来不止会倒在地上抽搐，大便小便还有可能横流一地。 不知为何，陈助教好像特别讨厌他，只要许安阳出现在人群里，陈助教的视线扫到他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厌恶。 当许安阳路过他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抓紧的鞭子，好像是经过忍耐才没有抽到他身上一样。 当这帮人渣一般的学生终于洗完澡回寝后，陈助教今天的工作就算是结束了。他走出了那扇通电的门，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走。他不回家，听说也没有家，他的房间在隔壁那个光鲜亮丽的教学楼的二楼，他的房间有个电铃，如果宿舍区这边出事了，那边按下按钮，这边就会响。这种按钮到处都是，走廊里，寝室里，都有。很多人一定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去按，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谁都不想死，这是在不法之境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许安阳和梁柯打架的那个晚上，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按铃。 陈助教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电铃通上电，通电后他就进入了值班的状态，一般不再离开房间。所以这个点儿“教育负责人”想找他就只能给他打电话。 “我看到屈杰今天下午在找许安阳打篮球”教育负责人开门见山的问。 “是。” 他们是在打篮球，准确的说还有高汉军。 “哦，那今天那边四楼被打扫干净了我记得是让屈杰去的吧” “打扫干净了。” “屈杰没说什么” “他没说什么。” 就打扫屋子，能说什么 陈助教有点奇怪为什么教育负责人会在这个点给他打电话，这里养老院才是主体，医院也罢，学校也罢，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教育负责人的工作重心一般都在养老院上，他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关心屈杰。 “哦哦。”教育负责人似乎是没话可说了，但她没挂电话，又酝酿了一会儿，“这样吧，陈助教，这段时间没必要对他们太严，毕竟梁柯手断了麻，他们大概会觉得压力有点大。校长这段时间会回一趟学校，我们还是把氛围弄轻松一点，还有梁柯过几天也回来，他老呆在医院也不合适。” “” 梁柯的骨折才没过几天，为什么要回来 “明天我会让厨房做些点心，上午的课上完后，下午就不劳动了，放他们自由活动吧。” 自由活动陈助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别这么刻板，都是孩子，说到底还是孩子，被宠爱的年龄，该的，该的，行了，不说了，你这几天也辛苦了，休息吧。” 陈助教冷笑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拉开窗帘看向对面灯光阴暗的宿舍区，他看到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这些人渣大概都回了寝室。他知道这帮孩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其实个顶个的坏，他觉得别说点心了，连饱饭扔给他们吃都是一种恩惠。 哼让他们活着都是恩惠 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的没错，因为对于某些人，让他活着，的确算是恩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一周，学校的纪律松了很多，甚至在晚饭后还给他们添加了蛋糕，男孩子们也被允许有更长的户外活动时间，许安阳甚至都产生了“这日子真好啊”的错觉。 这几天他和屈杰、高汉军每天都约在一起打球，除了上午上课的时间外，他们三个可以一直打篮球打到太阳落山。充分的运动让他抑郁的心情得到了舒缓，他现在觉得只要每天都能痛流一身臭汗，就能倒头一睡把什么烦恼和疑虑都忘得干干净净。 相较于此，他和肖沥反而渐行渐远。 不过肖沥好像对所有人都很冷淡，许安阳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后倒也不再觉得尴尬至于之前那天晚上的事对方没追究，他也毕竟不是故意的能忘记大家最好就都忘记吧。 现在唯一能吸引他的只有篮球。 屈杰其实很适合打篮球，一说什么他就能学会，高汉军也不错，只是听他说他有什么原发性多动症，注意力不太能集中，上次他跑出去乱窜据说就是忘了吃药，但只要别忘了吃药他就还是好的。 他们三个就这样一天到晚抱着球在院子里乱跑。 今天也没有什么劳动安排，才过午饭时间，屈杰就把篮球抱了过来，但正准备出门时他又停住了“哎呀，山坡起云了，今天怕是要下雨。” 许安阳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他看到远的出山头上是聚集了很多云团，但这些云并不高，太阳也还好好的。 “下去打一会儿呗，等下雨了我们就回来。” 反正院子就在楼下。 “懒得下，下去咯，”高汉军也瞧见那云了，“这是山，山里的雨咯，说下，就下，下。” “欸许安阳，你来了还没看过下雨吧”屈杰兴奋的说，“山里下雨可和你们城里下雨不一样，可带劲了走，我带你去高汉军那屋看” 梁柯还没回来，高汉军这几天都是一个人住，他们这个房间的窗户比别的窗户大，窗开在洗手台后面，从这个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最远的山头。 许安阳不知道下雨有什么好看的，但他也闲着没别的事做，所以他跟了过去，也跟他们像傻瓜一样趴在了洗手台上。 这时候，外面起风了，院子里的树叶被吹得飘上了半空。太阳依旧明晃晃的，但阴气从地面升了起来，院子里的树啊，花啊，好像一下变了颜色。就在他有点好奇的时候，一道闪电突然劈了下来把他惊得一缩，等雷声真的到头顶的时候，屈杰和高汉军已经笑成了一团。 许安阳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觉得自己很少被吓到，但刚才那个闪电真是太突然了，让人完全没想到。 山里的气候真是奇怪，早晨还出着大太阳热到不行，中午才过就下起了雷雨。雨非常大，积水在院子里集成了溪流，空气里都是腥味，气温骤降。 “这雨得下到晚上呢。”屈杰说，“这里的雨要么不下，要么就下大的。” “哦”许安阳有点沮丧，今天没办法打球了，大概得在床上一直睡到晚上。 “嘿”屈杰拿胳膊肘捅了捅许安阳，“要不我带你在楼里玩儿吧，这几天都是你教我打篮球，今天我也回馈回馈你” “楼里这个楼里”许安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这楼有什么好玩儿的，阴森怪气的。 “好玩儿好玩儿”高汉军赶紧附和，“楼，楼里好玩儿，我，我去，去” “我又没说要带你去。”屈杰对他挤眉弄眼。 “去我去”高汉军手舞足蹈。 “那就快点”屈杰拉上许安阳先跑了。 “欸高汉军跟丢了吧” 屈杰跑得挺快，左拐右拐绕了几圈之后就把高汉军甩掉了。 “他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两个小时就得吃一次药，一会儿他犯病了我们怎么办”屈杰往后探了探，确定高汉军没追上来才松了口气。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许安阳有点不安的看了看周围，他以为没人敢往深处跑。 “没什么可怕的，我小学六年级就来了，对儿我可熟得很，一会儿我们晚饭到点前回去就行。”屈杰自信满满。 “” 看着黑漆漆的楼道，许安阳有点不相信。 “你怕”屈杰吃惊的问。 “这倒不至于，我是觉得有点危险。” “不会，不会，来吧，来吧，一直这么呆这，怕不得憋死，走吧” 是这样的，十几岁的年轻人不怕饿，不怕累，他们甚至不怕被揍，他们就怕憋着。许安阳特别不想憋着，因为一静下来他就忍不住会想他的父母，想现在经历的一切，想到底是谁对了，到底又是谁错了，这些所想都想不出答案，反复回放只会让他憔悴。 所以他跟上了屈杰。 之前他一直以为教室后面的走廊就是死胡同，结果没想到这里有一个可以往上走的楼梯。楼梯是混泥土的，上面堆满了不知什么动物留下的干粪，楼梯一直蜿蜒复折，好像没有尽头。 “我以为这栋宿舍楼就只有四层楼呢。”许安阳想起了他那晚的遭遇，说实话，他不相信李娜给他的“凶手名单”，他觉得这件事简直就不像是学生做的，“我还觉得这里到了晚上不止我们几个。” 屈杰没听懂他话中有话“我们这栋宿舍是只有四层，但这里的建筑都能通到别的地方，不过到了晚上，我们这里确实不可能有别人。” 许安阳觉得屈杰和肖沥不一样，他和高汉军更像是一路人，他们没那么多计划和想法，他们好像在尽力适应和享受这里的一切。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算是享受如果他还是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他大概没有机会到这样一座诡怪的建筑里探险。 走完楼梯后，他们走进了一个长长的回廊，回廊的窗子倒没有安铁栅栏，但是这些窗户都太高了，比许安阳寝室里的那个还高。回廊有许多分叉，他们走了正中间的那条。 “这是条死胡同。”许安阳指着面前的墙不解的问。 “嘿嘿。”屈杰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拿拳头开始砸墙，砸到某一块的时候，砖头松动了，屈杰小心的把这块砖推了进去，然后借着漏出来的空隙把旁边的砖头抽了出来。这之后他的动作加快了，很快墙上就出现了一个洞。 “嘿嘿这是谁都不知道的捷径，快来”屈杰率先钻了进去。 许安阳也随后跟了过来，钻过洞口后，他发现四周的环境变了，这里的墙壁不再是墙纸斑驳的砖墙，只要稍微转过弯，就能看到整洁的楼道。 他们钻过来的地方大概是一个楼梯下面的钻角，所以屈杰在这里掏了个洞也没人发现。 “这是哪儿”许安阳好奇的问。因为他发现这里没有铁栅栏和高窗，透过阳台看到的也不是充满煤渣的破院子，他看见了许多高大的树木，高大的树木布满了藤蔓，就像悬挂着的绿色瀑布一样。 “这是个废了的住宿区，以前住老年人的，现在新修了，就不用了，快来”屈杰反身拉过了他的手，“这里很少有人来，快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屈杰拉着他飞奔，这一刻许安阳甚至都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校园，正在教学大楼里奔跑。天还在下着大雨，雷声隐隐不断，但这光线昏暗的景象令人身心放松，充满愉悦。 他们跑到了一个偏僻的房间，屈杰打开窗户朝外看了看，然后他回头问许安阳“你怕不怕高” “不怕，当然不怕。”许安阳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随他一起爬上了窗台。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屈杰不带高汉军来了窗台外面可以踩脚的地方只有一脚宽，屈杰要他跟着他顺着窗户走，之后还得抱着一根水管转一个角他们所处的位置大概在五楼以上，许安阳朝下看了一眼，他只看得到浓郁树叶中若隐若现的电网，地上有什么他都看不清。 但许安阳不怕高，他其实什么都不怕。 两个男孩很快走到了目的地，转角之后他们爬上了一个稍大的平台，平台和大树连接，不上去看不到它的大小。 “我们来这儿干啥”许安阳看屈杰费了老大的劲儿，不知他在折腾什么。 “你看着”屈杰突然脱下了衣服裤子，把它们往许安阳手里一扔，“我给你找点点心。” 大雨就在手旁，深棕色的屈杰就像个光溜溜的原始人一样冲进了雨帘。 “喂你疯啦”许安阳冲他小声喊，他发现这家伙从这个平台窜上了旁边的大树。 大树的树叶在风雨里摇曳，屈杰晃着他的枝丫，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头上顶着叶子，手上捧着一个鸟窝。 “鸟窝”城里来的许安阳眼睛一下放出了光。 “嘿嘿，有蛋你看”屈杰把鸟窝端到了他面前，“敢不敢吃” “”许安阳看到鸟窝里有五个蛋，他有点怵。 屈杰知道他不敢，他捡起一个，拿到牙上一嗑，把整个蛋清蛋黄都倒进了嘴里“嗯”他伸了伸脖子，“好吃你，你敢不敢” 许安阳也拿起一个，他看了看这个像小石头一样的鸟蛋，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像是在犯傻，但这会儿除了犯傻他还能干什么呢他也学着屈杰的样子，拿鸟蛋往他牙齿上一嗑。 “呕好腥”许安阳直吐舌头。 屈杰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他们就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雨更大了，屈杰带着他继续在被绿叶淹没的平台中行走，他们顺着楼房的结构一路向前，再次走到了尽头。这次他看到了，藏在这棵大树后面的是另一栋楼房，一栋有人的楼房。 里面有人走来走去，还传出女孩的笑声。 “你看，那是隔壁养老院女护士的洗澡堂，我就是带你来看这个的，”屈杰扒开眼前的叶子露出一个缝隙，“谢谢你教我打篮球。” 隔壁养老院隔壁养老院看来是个正常的地方，里面的工作人员大概也是正常的人。许安阳看到年轻的女护士们在窗前时隐时现，她们大概认为她们在女儿国里，所以大家的行动都是那么从容自然。他看了一眼屈杰，他原本为他现在有点猥琐的行为感到不安，但当他看到他的脸的时候，他发现他脸上没有猥琐，他脸上的是一个青春期男孩才会有的纯粹的热情。就像他第一次看到漂亮男孩肖沥也会忍不住多看一眼的热情一样。许安阳的内心突然涌起一阵暖意，感到热泪就像要流出来一般。 他们手拉手站在高台上，干着调皮男孩才会干的冒险事情。 大雨无休无止的在他们四周倾泻，这世界悲伤又美好，仿若无人之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某日之后，肖沥明显感到许安阳和屈杰的关系突然好了，他们不在一起打篮球的时候也会蹲在某个角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候甚至能说到熄灯后。 除了屈杰，他和其他男生的关系也日渐亲密，不上课的时候他们都在楼下打篮球，甚至连坐着轮椅的李卫祁都在一旁观看。 他们不带女孩子们玩儿，但对于肖沥的特立独行，他们也毫不在意。 在他们打篮球的时候，肖沥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二楼的那间档案室里。他在档案室的最里面的确找到了他需要的医药书，但奇怪的是，这个挂名为“档案室”的房间里一本档案也没有。除了最后一排的柜子里有医药书，其他柜子的抽屉全是空的。 他在房间的角落里还发现了一张碎了的旧报纸，上面的字全是繁体字，甚至排版都是竖版的，就像房间外的档案室三个字也是繁体的一样。他搜遍了所有柜子后，在房间里找到了个不大的写字台，抽屉才打开隔板就朽坏了，肖沥才抽出来烂木板就碎了一地。 啪 一本老式的笔记本掉在了地上。 “” 内容肖沥看不大明白，但有收支和数字这大概是账本他翻了翻，发现很多项目都是用代码代替的，根本看不懂内容。这是谁写的卢先生毕竟是他指引他来的。 这里现在是校区，难道以前不是 其实从肖沥来他就怀疑过，他奇怪这片深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片的建筑。他知道卢先生对他其实并非有求必应，他从不谈他的过去，自己如果贸然去问，他估计也不会说。肖沥从这奇怪的房间退出来时，他又看了一眼走廊的尽头，他看到了那个楼梯。这次他走了过去，然后他发现楼梯是单向的，它只通向楼下，一楼根本没人用过，房间和窗户全都是封起来的，这楼梯的深度也显然超过了一层楼的高度。肖沥侧耳听了听，听到黑暗的尽头传来隐隐的杂音，稍微往里走几步的话就能闻到腥臭。肖沥手上没有照明设备，他不准备再冒险了。 今天的任务他已经完成，现在他基本已经摸清了这里常见的精神类药物的种类，他回忆起那张单子上还写有库存和价格，对比之前许安阳的反应，他吃的应该不是什么可怕的处方药。难道他也是重点治疗对象 回味屈杰对他的态度不像啊 肖沥正在想问题的时候，身边漆黑的楼道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谁肖沥朝暗处躲了一下，但很快，他发现声音是从上面传来的。 上面是 按照房间的走向来看，上面正对的应该是三楼教室尽头那个通向上面的楼梯，肖沥仔细听了听，他发现大概因为上下都是通道的原因，隔音的效果很不好。 他先隐隐听到的是男人的声音。 “劳资叫你别多管闲事” 然后是女人“我没管，你让开” 女人的声音大得多，她有明显的沿海口音，肖沥听出来了，这是黄杏。 “哼这次劳资最后一次警告你你t再敢在他面前晃一次，劳资就就地把你办了臭别以为你那点破事没人知道，为什么就你被你不想想因为你是骚货，你生来就是被艹的骚货” 轻微抓扯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但很快安静了，黄杏明显不是对方的对手。 “呵，劳资凭什么上你，”男的在冷笑，“劳资这次找个畜生来上你，你就只配得上畜生” 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渐行渐远，看来是那男的走了。稍后楼上传来了哭声，大概是黄杏在哭，这次她哭得很小声，哭声中充满了委屈和无助。 肖沥迅速从楼道退了出来，走出巷道，上了外面的正常楼梯，果然，他看到屈杰从楼上下来的背影。 “哟，肖沥沥。”他看到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肖沥，他还是很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你在哪儿玩儿啊要不要来看我们打篮球。” 他就是顺嘴一问，没想到肖沥破天荒的答应了。 “好啊，”他说，“我来看看。” “好啊好啊，”屈杰专门返回来拉上肖沥的手，“可好玩儿了，你不玩儿也来看看呗” 今天万里无云，男孩子们已经在院子里跑了半晌，全都满身是汗。肖沥看到青亓、高汉军、许安阳都在，李卫祁坐着轮椅在阴凉处给他们加油。 “嗨”场里的三个男孩朝屈杰招手，“你喝水和恁么久” “就你们急我还屙了个尿不行啊”屈杰和他们说笑，然后他也把肖沥引到了阴凉地，和李卫祁在一处，“你在这儿看啊，这儿不晒太阳。”说完这话，他就返回球场去了。 肖沥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卫祁“小糖片儿呢” 小糖片不在。 “屈杰说带着女生玩儿不尽兴”李卫祁小心翼翼的回答肖沥，“所以就没让她来，她在楼上睡觉呢，不信你去看。” 肖沥没有继续追问，他看向球场今天的好像是个球赛，青亓和高汉军一队，屈杰和许安阳一队，看得出来高汉军和屈杰这段时间的学习很有成效，青亓就打得臭了一些，虽然他最高。 “为什么不让青亓和许安阳一队”肖沥突然对李卫祁发问。 李卫祁大概是没想过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他一下愣住了。 “实力均等才打得有意思吧” “这这我哪儿知道啊”李卫祁讪笑，“我又看不懂” 你看不懂那你来看什么肖沥心想。 他对李卫祁不屑的笑了一下，“没什么，那你看吧，我走了。” 肖沥顺着阴凉地回到了宿舍楼，等他回到三楼走廊的时候，他听到了陈助教的哨声，然后他探头朝楼下看去果然，他们的“篮球队”收队了，许安阳代替小糖片推着李卫祁离开了院子。 哦，果然如此，肖沥心想，这个屈杰的效率还挺高的啊。 哼。 晚餐时间结束后，距离洗澡还有两个小时，这几天都在打篮球的几个小伙子一般都会选在这个点儿去洗衣服。肖沥躺在床上发呆，许安阳进来还是例行公事的跟他打了招呼，他依旧只是“嗯”了一声。 许安阳累坏了，但他特别爱干净，所以他坐在床沿上休息。他现在没想别的，就想自己的肥皂快用完了，一会儿找青亓先借点，他总是攒很多的日用品，就像个管家婆。 他休息的时候，屈杰在楼道上扯着嗓子喊他名字“许安阳许安阳你在不在” “在”许安阳舍不得离开床，他也扯着嗓子对楼道喊。 “哐” 屈杰还是老习惯，一脚提开了门，他冲许安阳嚷嚷“老许，瘸子拉裤子上了卧槽小糖片儿那个死丫头不知道哪儿去了，你来搭把手快” “”许安阳做了个不情愿的表情，“好他平常不拉裤子上的啊怎么了啊真是的” “快啊我先过去给他找裤子快啊”屈杰吩咐完，一溜烟儿跑了。 许安阳慢吞吞的站起来，他不想去，但没办法，兄弟一场么哎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肖沥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安阳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肖沥冲他摇摇头。 “嗯”许安阳没懂。 肖沥正准备开口，屈杰又冲了进来“快啊我的许大爷都臭出屋子了” “哦哦”许安阳赶紧跟他出去了。 李卫祁的房间是进走廊的第一个房间，他是拉裤子上了，臭得令人有点着急。 “青亓、高汉军呢”许安阳不满的问。 “他俩在厕所洗衣服呢，你你，你先给他整整，我去楼下收裤子，他裤子用完了，刚我找了一圈没找着。”屈杰跑去院子里收裤子了。 许安阳以前没干过这种活儿，他其实有点虚，但李卫祁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脸无助的样子，许安阳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很嫌弃。 “谢谢啊，许安阳，对不起，我刚才没憋住”李卫祁小声道歉。 “没事没事”许安阳心一横，“纸在哪儿” “纸在洗手台下面，”李卫祁指着洗手台欲言又止，“许安阳” “你说没事儿”许安阳找到了纸。 “帮我把门别一下，我不好意思。”李卫祁红着脸，“我们这屋的门不紧，离走廊又近，风一吹就吹开了，所以小糖片儿捡了个树枝别着门，就在床腿旁边。” “哦。”许安阳找着了那个小树枝，他照李卫祁的指挥把它别在了门把手上。 现在就是尴尬的部分了许安阳不好特别捏鼻子他鼓起勇气拉开了李卫祁的裤子哎呀许安阳尽量多的扯了卫生纸，把李卫祁拉在裤子里的东西捡了出来，扔到了屋子中间的厕所里。 “幸好你没拉稀。”许安阳还是找他打了趣。 “”李卫祁涨红了脸，“能不能再拿纸帮我擦擦，小糖片儿帮我擦我不好意思。” “行啊。”最难的都干了，他许安阳还怕这个他到洗手台前把纸巾沾上水，“屈杰这是去哪儿收裤子了怎么还不回来” 没办法，许安阳只有独自一人把他裤子脱了，擦干净，抱到床上躺好，等屈杰的裤子。 等的过程中，他们只好闲聊，大概因为李卫祁患有残疾，平日很少有人跟他说话，许安阳和他聊天的时候，他总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最后聊天终于聊不下去了，李卫祁只好跟他说许安阳，你人真好。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许安阳松了一口气，他准备去开门。但他刚站起来，原本躺在床上的李卫祁突然向他扑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许安阳大吃一惊，但随后他就叫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李卫祁不知抱着他，他还拿指甲抓他。 “你干什么”许安阳吃惊的问。 李卫祁这时候就跟突然疯了一样，不再说话，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候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猛，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外面怒吼 这声音是一般不说话的陈助教 “开门许安阳开门”陈助教吼声大得令人恐惧。 “你让我去开门啊”许安阳想要甩掉李卫祁，但李卫祁就是不松手。 “你放手你疯了” 实在没办法了，许安阳给了他一拳，鼻血瞬间就从李卫祁鼻子里流了出来，然后他猛地往前一挣，挣脱了李卫祁的手。 这时，别住门的那根小树枝断了，陈助教冲了进来，他看到李卫祁躺在地上，没穿裤子，许安阳一脸惊恐的站在屋子中间看着他。 “你在干什么”陈助教气得发抖，他一鞭子朝许安阳挥了过来。 我我在帮他换裤子啊他拉裤子上了许安阳觉得这一鞭子很委屈。 但在他开口前，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李卫祁先开口了“陈助教，他舔我他他刚才把我按在床上舔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走廊里围满了人抱着洗衣盆的青亓、高汉军，抱着膀子的肖沥、黄杏，被吓哭了的小糖片，，站在暗处的曹茜，冷眼旁观的肖沥刚才还空空荡荡的走廊，突然一下就被挤满了。 陈助教拖着许安阳朝外走，路过人群的时候，许安阳回头看了人群中的屈杰一眼，眼神中充满诧异。 屈杰在笑，他看着许安阳笑的。 肖沥见过这笑容，因为他也曾对他这样笑过。 “你看着我干嘛”屈杰转过头，他问的是高汉军。 结巴端着盆子，整个人都傻了“许许安阳怎么，么，走啦” 屈杰朝他轻蔑的笑了一下“结巴，许安阳去学习，等学好了，就回来了，你等着呗。” 他说这话的时候趴在地上啃泥的李卫祁还在跟他陪笑，屈杰的目光根本就没落到这位“功臣”身上，他这会儿正兴奋得微微抖腿，他知道陈助教不会带走许安阳太久他期待他回来的那一刻。 屈杰走后大家就散了，原本拥挤的走廊只剩下了小糖片儿，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被吓坏了。但虽然她只有十二岁，她却不像高汉军。高汉军脑子里的病灶让他理解不了复杂的事情。小糖片智力正常，事情的缘由她看懂了，她得逼自己学会逆来顺受。 她不舍的朝许安阳离开的地方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回了寝室。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她和李卫祁，李卫祁依旧光着屁股狼狈的趴在地上，小糖片去扶他。 李卫祁暴躁的对她吼“轻点儿” “”小糖片不敢反抗，只能偷偷抹眼泪。 未知未来的人会彷徨无措，那提前预知谜底的人会不会在谜题揭晓的那一刻心如止水肖沥觉得不会，他回到只剩他一人的寝室里时，心中涌起一股物伤其类的愤愤。 他坐起来尝试猜想许安阳稍后会遭遇什么他想了一会儿发现想不到 因为他也来了不过两年，有些地方他也没去过，很多事情，他也不知道。 陈助教拖着许安阳的衣领，把他拽出了宿舍区。他打开了那扇带电的门，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这一脚踢在许安阳的背上，非常重，重得他几乎咳嗽了一下。 是谁 许安阳脚步踉跄。 是他 为什么 许安阳心中的愤怒远超过委屈和恐惧，他又看了宿舍区一眼，但他发现这个角度他已经看不到人了。 “混蛋你们这群混蛋混蛋混蛋混蛋”许安阳挣扎着，朝宿舍的方向疯狂的吼。 陈助教又给了他一拳，这一拳直接把他打倒在地，然后陈助教拽住他的衣领继续朝前拖行。许安阳泣不成声，屈辱、委屈让他不能自已。 他以为今天自己又会被揍，结果这个奇怪而可怕的怪人只是把他关进了这边欧式教学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有一把椅子，看起来像是电视里审讯室里才会有的座椅，座椅的扶手有手铐，陈助教把他按在座椅上后就把他拷了起来。 稍后，两个经常出现在他们宿舍区的眼熟的护工走了进来，他们抬来了一张桌子，摆到许安阳面前，又在桌子的对面另按了一张椅子。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就走了，就连他以为会惩罚自己的陈助教都走了。 然后他听到走廊上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一个两周前他才听熟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犯病了好，辛苦了，谢谢。” 这时门打开了，穿高跟鞋，化着淡妆的李娜出现在了门口。 许安阳没想过是她，之前他关禁闭的时候李娜和他谈过，他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事情之后他竟然只是需要被“谈谈”，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你好，许安阳，才两周我们就又见面了。”李娜按住她的包裙坐了下来，她把她手里抱着的本子摊开放在桌上，打开了笔盖，“听说刚才在你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因为第一天入学时的欺骗，许安阳认为她是个虚伪的怪人，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面露软弱，他尽量把恐惧从脸上隐去。 “说说吧，许安阳，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 “我不需要你喜欢，我也不说谎”许安阳虽然声音在发抖，但他尽量做到不卑不亢，“我什么都没做，是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我屈杰故意支走了其他人，让我到李卫祁屋里去给他换裤子他说他拉屎拉到裤子上了我是在给他换裤子屈杰说裤子用完了，他要去院子里收，然后李卫祁自己让我帮他躺到床上去等着的” “那你为什么反锁门”李娜冷冷地在他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不是我锁的是李卫祁让我去别住的，他说他害羞，还说他们的门老被风吹开” “你的意思是李卫祁陷害了你”听到这里，李娜抬起头来，她笑了一下，这笑让他极不舒服，“他平常只和小糖片接触，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陷害我”许安阳被气得说话都有点哆嗦。 “那是屈杰陷害你咯”李娜看着他，“屈杰又为什么要陷害你你们天天都在一起打球。” 这句话刺痛了许安阳，他觉得他今天经历的事比之前所有的痛苦加在一起都要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和他一样被关在这里经历非人对待的孩子会这样对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对他好，又为什么要伤害他，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让他相信，又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背叛 “我不知道”许安阳喘着粗气，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的眼睛憋得血红，“你们都有病，你们都有病” “我们没病，一个男生把另一个瘫痪的男生按在床上才是病。”李娜不生气，她的语气循循善诱。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娜叹了一口气，她好像对许安阳现在的态度有点失望“因为你没有好好接受治疗。” “什么”许安阳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你把学校给你的药都扔了吧”李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透露出的是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冰冷的光。 “”许安阳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 “学校给过你机会，在你上次擅自停药闯祸后，我们又给你送了三天的药，但你没有吃。”李娜拿她的笔敲着桌子，“所以你今天又闯祸了。” “那药”许安阳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那药怎了么”李娜追问。 “你明知故问” “什么明知故问你吃药的那几天不是就很好这种药没有副作用，它只是平衡你混乱的激素，一旦内分泌平衡了，你错误的性取向就能被纠正。服用几个疗程后，你就不会再对同性有冲动，只要治疗几个月你就能回家。” “你说谎” “为什么”李娜反问，“难道你吃药的时候也对同性有感觉那你告诉我，你对谁有感觉” “”许安阳无话可说。 “你还不明白么许安阳，你骚扰了你的同学，这是不正常的欲望，如果你不愿意配合治疗，你的病就不会好。同性恋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毕竟人类是因为异配才得以繁衍的，你的这种病在任何物种中都不会被容忍，就是因为人类拥有文明，我们才愿意耗费这么大的经历来治疗你。” “同性恋根本不是病，这是基因中本来就有的东西。”许安阳简直佩服她颠倒黑白的能力，“这种资料网上到处都有你们根本就是一所黑学校你们根本就是一群骗子” 李娜冷笑了一下“网上的那些东西不过是其他同性恋为了开脱罪名的说辞罢了，许安阳，人最可悲的就是自欺欺人。” “我再说一边，我根本没有骚扰过任何人”许安阳不想再和她绕这个。 “上次你打断梁柯的手时你也是这么说的，”李娜又在她的笔记本上写了几笔，就像是给她今天的记录画上一个句号一样，“但人的信任不是无限的，许安阳，我已经对你失望了。” “你要干什么” 许安阳看到这个女的合上笔记本站了起来，她踩着她那双渗人的高跟鞋绕到了他背后，不知在搞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回到了她的座位，手上多了一个连着长线的按钮。 “许安阳，我的失不失望不重要，但你不要再让爱你的父母失望。” 李娜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录音笔“这是前几天我们回访你父母的时候，他们想对你说的话。” 父母 这个词令人感觉有些遥远，许安阳呆愣了一下。 李娜按下了播放键。 在一段电流的杂音后，他听到了他爸的声音。 “我们当然想他，但为了他我们愿意暂时不来看他。他是我儿子啊，这一年来他苦在身上，我是痛在心里。但他如果不改好，如果治不好他未来要怎么办这个社会会怎么对他他会受多少苦多少艰辛我怎么不心痛呢，看他这个样子，我怎么不心痛呢老师，只要他能治得了，我什么都愿意给，就算是我这条命我都愿意给”说到这里时，他那形象一贯的父亲突然哽咽，他的声音软弱无助就像在乞求，“儿子，儿子，安阳，你快好起来吧，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过平静的日子，我和你妈妈再也不吵架了，我们也再不忙工作了，我们把这么多年亏欠你的都补回来，你给我们这个机会，都是我们不好，你快点好起来吧” 这是他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听到家人的声音，许安阳禁不住痛苦的颤抖起来，他紧紧的咬着下嘴唇才没有哭出声，他握在一起的拳头把手掌都抠破了。 “来吧，安阳，也对爸爸说几句话，让他知道你在进步，让他安心。”李娜把录音笔伸到他嘴边。 “” “” “我没病” 许安阳咬牙切齿，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眼睛血红，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你们冤枉我，你们故意折磨我但我知道我没病我根本就没病” 李娜失望的摇摇头，她按下了手上的按钮。 突然，许安阳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手上传来，他猛然一挺就像是一条被抽了筋骨的兔子，先是崩成个弓，稍后就立刻瘫软成了一滩。 这是电椅许安阳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胳膊他发现自己的手背上冒着烟。 “同性恋是病。” 李娜温和的，循序善诱的对他说。 “不是不是” 许安阳的身体还在发抖，因为手铐，他没办法跳起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他狠狠的瞪着这个女的。 “我没病呸我没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这次许安阳流了很多血，是鼻血，被电的。李娜的问题不断在同性恋是病猥亵是错的你应该对父母感到愧疚之间来回循环。许安阳不想回答她，所以她就一直在按那个按钮。 剧痛引发了他呕吐，不断呕吐吐光了他胃里的东西，最后就什么都吐不出来了。眩晕中，许安阳想要坚强，他想要回忆一些过去美好的时光，他努力回想他的同学，他的老师，他们一起打球的伙伴，但他发现他的头脑已经空空荡荡他们的脸，他一点也记不起来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拖回了那扇门的这一侧，天已经黑了，只有山间的冷风在他身边吹。他尝试想要爬起来，但他发现他全身剧痛，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动。 无奈中，他抬头朝寝室的房间望了望，他发现已经熄灯了，整个片区都是黑的，只有院子里的路灯透进来的微弱的光。 他想给自己翻个身，努力了几次都失败了，就在他努力挣扎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墙壁的转角探出了头不知是不是求生的本能，许安阳的手一下撑住了地，他努力朝后缩了缩“谁” “别”躲在墙角的女孩吓坏了，她小声朝他喊，“别退，后面的门有电” 是小糖片，她躲在墙角不敢上前。 “你来干什么”许安阳恶狠狠地对她说，他感到自己现在糟透了，就算是这个小姑娘要袭击他，他也完全无法反抗。 “我我偷了东西给你吃”小糖片弯着腰慢慢往前走，她怀里有一个馒头。 虽然这里并不会刻意克扣他们的饭菜，但不能将食物带出饭堂是每个孩子在来的第一天就会被告知的铁则，他们只能靠每次的十分钟吃饭时间吃饱，如果被发现带出一粒米，就会被严惩。小糖片把这个馒头藏在了李卫祁的轮椅上，没谁能猜到唯唯诺诺的她会这么做，虽然当时她吓得浑身都在发抖。 许安阳看着这个冰冷的馒头，他不想吃，也不敢吃。 “这馒头是好的。”小糖片像是猜到了他的顾虑，她先咬了一大口。 许安阳还是不看她。 小糖片哭了“安阳哥，你不吃会死的，这里是山里，你死了没人会知道，真的。” “”许安阳不理会她的哭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突然特别冰冷的问。 “”听了这话，小糖片泣不成声，“我不知道，安阳哥，我六岁就来了，我看过许多人，我知道，不论是怎样的好人只要到了这里最后都会变最后，都会变但我还是想对你们好，我希望你们就算变了也能记得我的好，哪怕是一点都好，因为我想活下去，我只想活下去。” “” 许安阳感到女孩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瘦弱的小姑娘努力搀着他，把他从地上扶到了墙边。 冷馒头被塞进许安阳手里的时候，他的胃剧烈的疼了起来，这时候他才想起，他晚饭没吃，胃早已没有任何东西。他咬了一口馒头，当干硬的馒头屑划过他的喉咙时，他想哭，但却觉得自己哭不出来，不知为何，完全哭不出来。后来小糖片把他搀到了走廊口就回去了，他独自蹭回了自己的那个寝室，然后他谁都没有管，一头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起床铃准时响起，睡了一夜的许安阳感觉自己稍微有了点力气，他爬起来准备洗脸的时候寝室已经空了，他无所谓还赶不赶得上早饭，他只是觉得自己很渴，所以他喝了很多自来水。 他进教室的时候屈杰蹲在他的座位上冲他笑自从他们成为球友后，屈杰就自愿换到了他身边，他们现在离得很近，几乎算是同桌。 他朝许安阳弹了一个响指，许安阳这才看到梁柯这个胖子回来了，他的手上还打着石膏，他也换了位置，他坐到了自己课桌的另一侧。 梁柯看到他的一瞬间眼睛似乎是冒出了火，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提起他铁锤一般的拳头就往前冲。 “欸欸胖子你不要闹”屈杰从背后抱住梁柯 ，“来，安阳，你坐，你坐。” 胖子手上的还未痊愈的伤阻碍了他给自己报仇，他被屈杰按在了座位上。 许安阳没看他们，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一把拉起桌椅，直接拖到了教室最后。他坐下后就随便拿了一本书胡乱翻起来。 屈杰坐在他的位置上吹口哨，他一边吹一边示意李卫祁自己过来，李卫祁只好自己摇着轮椅挪过来。看到这一幕，黄杏站起来，强拽着曹茜回寝室去了，小糖片见情况不妙也赶紧跟了出去。 屈杰拍了拍李卫祁的肩膀“瘸子，你知不知道” 李卫祁吓傻了，他一边赔笑一边摇头。 “有人喜欢你啊，瘸子。”屈杰就像是开玩笑一样揉了揉他的脸，“平常还不觉得，仔细一看，你挺好看的嘛。” 这群男生都听懂了他的笑话，纷纷附和着笑起来。 “喂瘸子，你跟我们说说，有人喜欢你，你高兴不啊”屈杰阴阳怪气的问他。 “我我”李卫祁不知道怎么回答才不是错，“我高兴啊” “高兴哈哈哈哈哈”屈杰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你高兴，那赶紧对喜欢你的人说啊，说知道他喜欢你，你很高兴” “我我”李卫祁又窘迫又惊恐，不知说什么好。 屈杰才不管他什么心情呢，他吹着口哨，推着李卫祁的轮椅，一直推到许安阳的桌前。 “我我”李卫祁吓傻了。 “说啊”屈杰把李卫祁的脸摆正，逼他看着许安阳，“快说啊” “我，我高兴”李卫祁语无伦次。 他这话一出口，满教室的人都大笑起来。 “哎哟太好笑了，”屈杰笑弯了腰，“原来这世上真有男人喜欢男人这种变态的事啊喂许安阳，给我们说说什么感觉说说瘸子是啥味道” 这话一出，许安阳蹭地站了起来，他眼睛里冒着火，他盯着眼前这两个人看，视线烧得李卫祁心里一阵发毛。 屈杰却并不怕，他斜着身子别在李卫祁的轮椅上“许安阳，我把你当朋友，你却和男人搞变态，你也太不是兄弟了吧” 眼前的屈杰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现在笑得这么开心，让你不由得觉得他之前那些所谓开心的笑都是假的。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许安阳知道自己问了没用，但他还是忍不出吼了出来 “我怎么对你了我怎么对你了许安阳，你把话说明白。”屈杰很高兴对方搭理他。 许安阳一把掀开了课桌，他踢开李卫祁的轮椅，一下扑到了屈杰面前。虽然屈杰早有防备，但论运动，他完全不是许安阳的对手，他还没来得及格挡就被对方一把掐住了脖子。 许安阳觉得这会儿的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力气一下用了上来，就好像要把他的脖子拧断 但不知为何，他从屈杰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奋的光，屈杰狠狠的抓着他的手腕，就想要用指甲盖把他手上的皮撕下来一样。 如果只是他们俩，许安阳也许真能把他掐死，可惜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忘了教室里还有别的人。就在他们扭打到一起时，胖子梁柯急不可耐的冲上来，一脚踢在了他肚子上，许安阳重心突然偏移，往后一踉，屈杰趁机一扭，从他手上逃脱了。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慢，许安阳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拳，他只知道等所有人都打够了，屈杰才招呼大家停手。 “走吧，咱们这会儿去打篮球” 屈杰故意冲他嚎了一嗓子。 男孩们热热闹闹，勾肩搭背的出去了，狼狈的李卫祁也摇着轮椅跟着，只有高汉军一个人傻乎乎的问大家“为为什么上午要打，打球为什么，么，许安阳，不，不去” “因为他要学好啦。”屈杰挽过结巴出了教室。 不知隔了多久，许安阳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发现教室已经空了他走到走廊的时候，听到篮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就在前天他还在这只“篮球队”里。 窗户太高了，他看不到楼下，他看着高高的铁窗发呆突然明白为什么这里的走廊都安了铁栅栏。 篮球的声音吵得他无法思考，他觉得身体和心都已经不痛了，他只是有点累，他想要歇一歇。 许安阳朝着教室的反方向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脚步不能停，一旦停下来，他怕是要疯了。 等他摇摇晃晃的走了一阵后，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之前屈杰带他来过的那个密道，这里风景依旧，但他的心情显然早已不同。 他记得那天说，中间的这条路可以走，所以他随便数了数就朝前走去。他记得这条路的尽头是一堵墙，但等他走到尽头时却发现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残破的铁栅栏。 许安阳没有多想，他从铁栅栏的缝隙钻了出去，走出来后他才发现他大概是刚才走错了路现在在他面前的不是没有铁栏的走廊，是一个连通两个大楼的大露台。 露台对面的楼不知是干什么的，但是通道被建渣堵得死死的，藤蔓植物早已盘满了整个建筑。这个露台很大，砖缝里长满了草，齐腰高的砖砌围栏上长满了青苔。 今天其实阳光灿烂，视线可以看得很远，许安阳发现自己来了完全不同的地方，远处没有什么护工的宿舍楼，一侧是一个早已被荒草覆盖的天井，另一侧是长满了水藻的大片泥潭。 他趴在天井的一侧朝下张望，他看到天井里的荒草看起来很柔软，就像一床铺好的被子，正等着人往上躺。 他回忆了来到这里的种种，回忆了自己的恐慌，害怕，自以为是的融入，然后是戏弄，羞辱，折磨他发现自己麻木了，不痛不痒，只是累了。 他想不起任何人，他只想起了小糖片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想对你们好，这样就算你们最后都变了，你们也能多少记得一点点吧” 对不起小糖片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许安阳呆呆的看着楼下，他感到头顶的太阳照着大地，他感到大地把自己考得暖暖的。 就这样结束一切也很好吧 许安阳突然感到幸福，他把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放在了齐腰高的围栏上 “你想干什么” 一个冷冷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许安阳就像被惊醒了一样，猛地抽回了放在围栏上的手，他警惕的回过头，看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肖沥正站在他身后。 对方似乎并没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这个面无表情的同龄人旁若无人的走到了他身旁，他也伸出手，杵在了围栏的土砖上。 “我没干什么。”许安阳在想怎么才能把他支走。 “哦，”肖沥把头缩了回来，他看向了许安阳苍白的脸，他看到他满脸都是泪，浑身都是伤。 “愿不愿意给我一点时间” “”许安阳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给我一周时间，如果一周过了后你还想跳楼，那你再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山里的鸟五点不到就开始叫了，叫得人睡不着。 肖沥仰面躺在床上看着上铺的床板发呆，他听着鸟叫，也听着许安阳均匀的呼吸声昨天，他到底是没有跳。 一周肖沥衡量着一周的长度他也在想如果一个向死的人还有什么期待的话他会期待什么 天正经亮的时候，鸟不叫了，起床的铃声敲响，然后是平平常常的洗漱，早饭，陈助教把他们领到教室自习，然后他像往常一样离开了这片“变态”区域，锁上了那扇通电的门。 屈杰在等这一刻，为了等到现在，他甚至昨晚都有点失眠。他并不怕他的猎物搞什么花招，他担心的是“教育负责人”的态度，这个人有时纵容他，有时候又突然来坏他好事，他不太清楚每次到来的新学生和这个学校是什么关系，但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愿意一一尝试。因为就算是他也明白，要让一个人失去生命是件很严重的事，总不能让他次次得手。他不能得手的时候虽然会有点不快，但这能让他在“捕猎成功”时的快感更强。 许安阳，一个优渥家庭出生的，对险恶世界毫无认知的小男孩，虽然他个子高，身材强壮，但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只小白兔。 是一只只要和他打几场球，分享一些童年故事，带他去天台看一看风景就能轻松俘获的小白兔。 屈杰不喜欢亲手把人弄坏，他讨厌血肉模糊的画面，他想把这次的捕猎游戏设计得高雅脱俗这个许安阳是个有变态爱好的人，既然他会喜欢男人，那就让他好好喜欢男人想到这里，他抬头寻找他给许安阳选定的男人现在在哪儿 人呢瘸子李卫祁人呢 大概也是预见今天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教室里的人很少，两个女孩早就回寝室了，但小糖片和李卫祁竟然也不在。 李卫祁不敢反抗自己，屈杰很确定，那他人呢 李卫祁的确不敢反抗屈杰，但他更怕肖沥，早餐结束后一向对他视而不见的肖沥突然尾随他出了门，当时他就察觉到有些不好。 小糖片这个没用的人这种时候是绝对不敢带他跑的，果然，肖沥只是威胁的冲她笑了一下，她就赶紧推着轮椅跟他走了。 这栋楼的通道很多，但没人会去人少的地方乱钻，当看到肖沥只是把他们带到日常下楼用的楼梯前时，李卫祁暗暗松了一口气。 “肖肖沥，你找我做什么”李卫祁谄媚的笑。 肖沥可不准备对他笑，他一下架起了李卫祁的轮椅，把他推到了楼梯口。 楼梯很高，水泥的阶梯看起来就很吓人，如果不是李卫祁身上绑着固定带，他现在大概已经顺着楼梯滚下去了。 “你干什么”李卫祁吓出了哭音，他的手紧紧抓着轮椅额扶手，生怕自己滑了下去。 “是屈杰要你帮他的吧”肖沥的声音很恐怖。 “什么帮他你说什么”李卫祁不知道自己这事怎么就烦着他了，但他不敢承认，因为毕竟是他诬陷许安阳的，他怕被学校追究。 “哼，”肖沥冷笑，他把嘴凑到李卫祁耳边，“你听好，如果下次我再看到你给屈杰做事，你可就没今天这么好的待遇了。” “是是”现在不论肖沥说什么，李卫祁都愿意答应，他惊恐的扭过头看着这个可怕的人，“我错了我错了肖沥，我再不敢了，我不敢了” 李卫祁的轮椅前端几乎都已经悬空在了楼梯上，他不敢想象自己摔下去会怎样，他不停哀求肖沥，简直声泪俱下。 肖沥对他的可怜相毫无反应，他松开了抓轮椅的手，没有一丝犹豫。 李卫祁和他的轮椅一同滚下了楼梯，开头他还惨叫了一下，之后就彻底没有声音了。看到这一幕，小糖片吓得哭出了声。当她发现肖沥的视线转投到她身上时，她赶紧用手堵住了嘴。 “你也一样。” 肖沥说完这话就走了。 在教室里等待的屈杰并没等到他想等的人，上课时间半小时后，陈助教和一群护工回到了宿舍区，他们是来带李卫祁去医院的，听说小糖片失手把轮椅推下了楼，瘸子整个人连轮椅一下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现在都还在昏迷中。 这是怎么回事 屈杰扫了一眼教室，他发现男生们都在，就连许安阳都在。大家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表情都很吃惊除了肖沥，不过肖沥对什么事都没反应，他不吃惊也不奇怪。 屈杰先去问了青亓，青亓在有“访客”的时候会扮演班长，在平常的生活里，他其实也确实比较像个“班长”，他好像很受“教育负责人”的青睐，是他们这群人中消息最灵通的人。 护工带走李卫祁的时候小糖片儿被一并带走了，屈杰暂时见不到她，不过他从不把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放在眼里，他比较怀疑的是曹茜这个疯婆娘，他决定到她们寝室去看看。 屈杰溜出去后，教室一下冷清了下来不吃饭的时候梁柯基本都没精打采，高汉军看起来正常，但他的智商理解不了课本上的符号，所以他一到上课时间就趴在桌子上认真的“看”书。 青亓也在看书，但他对读书没什么兴趣，他一般都是拿着本书装样子。就在他想着如何帮屈杰打探消息时，和他从来就没有什么交集的肖沥走到了他桌前。 肖沥冲他偏了偏头，示意他跟他出去。 青亓有点奇怪，但他还是跟他出去了。 “你知道是谁做的了” 看到肖沥把自己带到了李卫祁才摔下去的那个楼梯口，青亓不解的问。 “这几天想搞许安阳的是屈杰吧”肖沥没回答他的问题。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青亓感到稀奇，肖沥来得比他晚，他可从没见过肖沥关注过自己外的事。 “屈杰也跟我说了，他说他这几天会搞许安阳不过”肖沥只把话说了半截。 “不过什么”青亓把手抄在了胸前。 “不过我觉得他看错许安阳了。” “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也是重点治疗对象。”肖沥说。 重点治疗对象听了这个词，青亓的身体就像是过电一样抖了起来。因为在这里，重点治疗对象才是学校要关注的重点，一旦有人敢对这种身份的人动手动脚，结果一定非常难看。 “怎么会”青亓不太相信，“屈杰怎么会搞错而且许安阳才来了多久，你怎么确定他是重点治疗对象” 重点治疗对象的身份是保密的，没人会知道，很多时候就连学生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你也可以觉得他不是”肖沥破天荒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是吧” 听了这话，青亓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于信任屈杰。许安阳也许是，也有可能的确不是，但自己何必要去承担这个风险去为这些不痛不痒的游戏捧场呢毕竟他自己又不是变态，他对杀人没有兴趣。 “那你呢，肖沥，你为什么给我说这个” “哦，”肖沥像是想起了什么，“因为我现在决定要搞死他。” “谁” “屈杰，”肖沥看着青亓，就像在谈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所以我建议你别管闲事，毕竟屈杰不是重点治疗对象这一点，是确定的。” 这段谈话的时间也很短，不到五分钟，比起屈杰盘诘他人的效率来说简直高了太多。在他还在黄杏和曹茜的寝室里东拉西扯，恐吓威逼的时候，肖沥和青亓早已回到了教室。 肖沥走进教室的时候看到许安阳正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和昨天的不一样了，肖沥感觉他有满肚子的问题想和他问。不过肖沥对给别人解答疑惑没有兴趣，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座位。 天气依旧晴朗，许安阳的课桌依旧放在教室最后一排，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唯一变化的大概是李卫祁，他挺倒霉的，竟然在有人推轮椅的情况下从楼上滚了下去 屈杰从女孩子们的寝室出来时无聊的伸了一个懒腰，他没问出什么，但他感觉这两个人对此事确不知情，曹茜这个疯婆子他吃不准，但他确信黄杏绝不敢对他说慌。屈杰想要返回教室，但他发现这才不到十点，大家就都从教室回寝室了。 他正好想找青亓谈谈，没想到青亓一回来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屈杰对他还是会礼让三分，他决定等他睡醒了，再找他好好聊。 屈杰确定青亓会帮他，因为许安阳的箱子里有那么多漂亮衣服，只要他一死，他承诺这些东西都归青亓。 饭点到了，大家又纷纷从寝室出来涌上了走廊，屈杰和梁柯非常默契，他们一左一右的跟紧了许安阳，等他一进饭堂落座就坐到了他身边，把他夹在了中间。 今天的许安阳看起来有点奇怪，他不像昨天那样死气沉沉他的表情很复杂有点有点像他才来那几天的状态。 不过屈杰对此不在乎，他已经确定今天早晨的插曲和他的捕猎无关，只要学校不坏了他的好事，他根本不会惧怕在坐的任何一个人。他现在只是有点难过，为李卫祁难过，因为他不在，这件事好玩儿的地方会少很多 他希望青亓能快点给他李卫祁的消息，他好计算他多久才回得来 所有人都坐好后，陈助教会把已经盛好的饭菜按照人份摆到每个人面前，这里吃得其实不差，顿顿都有肉，饭可以随便添。 分好饭菜后，陈助教就出去了，他会在门口的小隔间里吃饭，他觉得看着这帮小孩让他感到恶心。 墙上的钟开始计时，十分钟，吃不饱，吃不完的就只能等下顿。 大家都拿起筷子吃起来，许安阳也拿起了自己的筷子，就在他准备夹菜时，梁柯一下伸过他的胖手把许安阳的菜碗端走了，他把菜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大口吃了起来。 “” 许安阳没有和他计较，他准备吃他的饭，结果他才动手去拿饭碗，饭碗就被屈杰拿手拨开了。 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屈杰一边吃着他的，一边笑嘻嘻的看着许安阳，他看到许安阳想抢回去，就一把把饭碗扣在了桌子上。 “你” 许安阳也并不好惹，他一拳挥过去想打屈杰的这张臭脸，但他左边的梁柯早有准备，一把从背后牢牢抱住了他。 梁柯的劲非常大，许安阳完全无法动弹。这张桌子就他们三个人，梁柯从背后勒住了他，屈杰蹲在他面前的凳子上，一边吃饭，一边对他挑衅的笑。 “想吃饭”屈杰从桌上抓了一把饭，凑到许安阳耳边小声说，“我喂你” 他掐开了许安阳的嘴巴，把手上的脏饭塞了进去，看到许安阳挣扎的样子，他内心真是快乐极了。 就在他准备接着玩儿时，一碗滚烫的汤突然从他头上扣了下来 谁 屈杰被汤烫得呲牙咧嘴，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另一碗就朝他脸上泼了过来 肖沥 “放开他。”肖沥把不锈钢的碗扔在了地上，他恶狠狠的对胖子梁柯说。 不锈钢碗摔在水泥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音把梁柯吓得一哆嗦，松开了手。 大家全都惊呆了，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听到有人摔东西的陈助教已经跑了过来。 “肖沥你在干什么”陈助教掏出了他的电棒。 哼 肖沥冷笑了一下，他突然按住了梁柯放在桌面上的手，一把抄起旁边的餐叉朝他手背叉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餐叉也是不锈钢做的，很坚硬，一下就戳进了胖子的手，随着胖子的尖叫，血立刻就流了出来。胖子毕竟只有十五岁，他吓哭了，立刻捂着手躲到了一边。 “肖沥你干什么”陈助教提着他的电棒走了进来。 吃饭的学生们这下是察觉到了不对，也纷纷散开了。肖沥脸上并没有一丝慌张，他轻蔑的看了跪在地上的胖子一眼，就又把餐叉握在了手里。 “我要见教育负责人。”肖沥对陈助教说。 “你说什么”从来没有一个学生敢这么对他说话，陈助教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孩儿疯了。 “我说，我要见，教育负责人” 肖沥一字一顿地说。 听了这话，陈助教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这个孩子大抵是真的疯了，教育负责人是他能见的么他在想什么看来是疯了他捏紧了他的电棍，准备上去一棍子把他放翻。 肖沥显然看出了他的动机，他突然把手上的叉子举了起来，一下插进了自己的手臂 “啊”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肖沥插得很深，就像受伤的不是他的胳膊一样，他根本没看这些躲在墙角的蝼蚁们一眼，他直勾勾的看着陈助教。 “我要见教育负责人，你告诉他，如果他不来，这所学校最重要的重点治疗对象就要死了。” 肖沥捏叉子的手没有停，他顺着插进手臂的伤口继续往下划，随着他的动作，胳膊上缓缓出现了四道深深的伤口 叉子坚硬却并不锋利，大概很难有人用这么顿的东西来割自己，当叉子最终从他手臂上划出的时候，你甚至能看到血里外翻的肌肉。 “” “你不配和我谈，”肖沥的叉子还在向下滴血，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陈助教，“你告诉他，如果我死了，我爸一分钱都不会给他，这一点他很清楚。” 这一点陈助教也很清楚但他还是本能的向前迈了一步，他有点心存侥幸，毕竟他们离得那么近，对方只是一个小孩，他只要猛地向前扑一把说不定就能把他手上的叉子拽下来 哼，还真是学不乖呢。 肖沥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他不慌不忙的举起手，用叉子瞄准了自己的脖子。 他之前看了药学的书，这两天又去看了点别的内容现在他知道只要一个人戳破了自己的颈动脉，那就没人能救得活他手上的这把餐叉虽然顿，但完全做得到。 “你住手”陈助教妥协了，他一边示意其他学生退后，一边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李娜正在给自己泡茶，她喝的茶都是校长在外出差的时候给她带回来的礼物，所以她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喝。 所以她看到来电的是陈助教后并没有立刻接，她看了一会儿窗外的远山，等茶水的第一波香气溢出热水后，她才慢腾腾的接起了电话。 陈助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慌张，他说肖沥要见教育负责人。 “你快点过来他在自残” 陈助教最后这么说。 李娜挂断了他的电话，她心情烦闷，因为她喝茶的时间被打断了，她不知道肖沥为什么要自残，因为在过去的两年里，这个人的存在感一直都不强。 李娜常年住在学校基本没有离开过，她的房间也在宿舍区的对面，她拉上她镶着高级花边的窗帘，联系了几个专门做这种事的护工，带着他们一起前往宿舍区。 她进来的时候，肖沥还拿着叉子对着自己的脖子，地上跪着手受伤的梁柯，一脸一头油汤的屈杰站在屋子中间。她看到血流了一地，情况比她想象的糟糕太多。 “怎么了”李娜问。 “肖沥用汤泼我他还弄伤了梁柯的手”屈杰嚷了起来。 “我没问你，”李娜转向肖沥，“怎么了。” “我记得我刚才说的是我要见教育负责人。”肖沥冷冷的说。 “我也能做主。”李娜说，“是谁弄伤你的” 李娜似乎只是对肖沥受伤这件事比较惊讶。许安阳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他一开始以为肖沥只是再帮他出头，现在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肖沥冷静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你知道我受伤的后果吧” 这伤口很深，显然会留疤。 “你到底想做什么。”李娜平日里看起来很随和，但这显然不是她的本性，她讨厌被人胁迫，说这话的时候她显得很抗拒。 “是屈杰弄伤我的，我要求现在就把他弄走。”肖沥说。 “可叉子就在你手上，你这样没法说服我。”李娜听到他提到屈杰，内心有点恼火。 “我没有说服你，我是要求你把他弄走。”肖沥似笑非笑。 李娜低头思考了片刻“那梁柯呢” “他不用。”这次肖沥对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胖子笑了笑，胖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李娜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心情，她对肖沥说，“把叉子收起来，这事要等教育负责人同意。” “那你就让他对尸体说吧。”肖沥握紧了他手上的餐叉，“我原以为我死前见上他一次呢。” 他不是在说笑，他是认真的，李娜看着这个不过十六岁的孩子，她从他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光，那种漠视生命的光。 “好吧。”李娜妥协了，她示意护工把屈杰带走。 屈杰大惊失色，今天的一切完全出乎他意料，他不明白肖沥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们彼此答应过互不招惹的今天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我不走我不走”屈杰挣扎起来，但他扛不过护工，“我不去，我不去” 抓住他的护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屈杰被架走了，饭堂里的孩子们看他一路被拖着走，一直拽出了宿舍区。他会去哪儿是禁闭室还是医院没人知道。 “他是个没用的人，”肖沥扔掉手上的叉子，他走到李娜身边，“我会弄死他的。” 肖沥用只有她才听得清的声音说。 今天的午餐时间特别长，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几乎都快过了两点，但今天这顿饭谁都没吃饱。一下少了三个人，宿舍变得空荡起来。 所有老师走后，许安阳赶紧冲回了寝室，可他没能在寝室里找到肖沥，他只看到肖沥的床整整齐齐的，就像他根本就没回来过一样。 他翻了他的床，没找到任何私人物品，就连自己曾经送给他的护腕也没找到。许安阳心虚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肖沥所说的一周只是让屈杰停止对他的侵害，他没想到 这是他承诺的第一天，他就把李卫祁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插穿了梁柯的手，把屈杰赶出了宿舍。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开始 他想到了他手上那些深深的伤口。 今天没有人再打什么篮球了，曹茜和黄杏一直呆在寝室，和梁柯同寝的高汉军说他找不到梁柯了，他敲这些人的门，没有一个人给他开门。 许安阳不知道高汉军的智力到底在怎样的水平，他尝试跟他沟通，结果他好像是自动遗忘了中午发生的事，只是一味的跟许安阳说梁柯今天没吃药，他不吃药会咬人的，让许安阳一定要帮帮他。 许安阳来了他的房间，他看到他们的洗手槽上确实有一个药杯，他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把它扔了。 “你先睡觉吧，我去找。”许安阳这样安顿高汉军。 许安阳对于找肖沥这件事情完全没有头绪，他在整栋宿舍楼里跑了起来，他先是把他们常去的房间都找了一遍。但这些房间都是空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后来他开始去那些他从前没去过的走廊，好几次他都几乎迷路，最终他除了一堆破旧房间和楼梯外什么都没找到。 太阳逐渐偏西，许安阳开始担心起来，他内心充满愧疚，他不知道为什么又高又壮的自己需要一个比他瘦弱的人来保护，他又自责起来，因为他想起那天屈杰叫他出去的时候肖沥给过他的暗示。他看着天空逐渐变暗的光线，想到他还在流血的手臂，许安阳的心情从担心变成了恐惧。 他一边跑，一边朝着深不见底的走廊喊起来。 “肖沥” “肖沥” 可惜迎接他的只有回音。 许安阳卖力奔跑，他不敢停下，他怕停下自己就开始胡思乱想。最后，他发现自己跑岔了路，不知怎么的，他竟然又一次跑进了那个充满岔道的走廊。他看着这些路口，他这次数得很清楚，他知道哪个是中间的路。 他也能想起他那天是怎么走错的，他能想起那天他数漏了一个数，走了左边。许安阳没有多想，他跑了过去，很快，熟悉的铁栅栏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他飞快的钻了过去，跑上了露台。 夕阳下的露台是温暖的橙黄色，柔和的阳光把天上的云彩和盘踞的植物都染得像它一样。这里的景色依旧那么美好可惜却空无一人。 许安阳气喘吁吁，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肖沥”他对着空旷的露台大喊了起来。 “叫我干什么” 冷不丁的，许安阳听到了回应。 他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肖沥出现在了他身后，他站在堵住走廊的那些铁栅栏的后面，阴影罩住了他整个人。 “”许安阳又惊又喜，他感到自己有太多话要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呆呆的看着肖沥从栅栏背后走了出来，他的胳膊被人精心包扎过了。他这会儿就像没事人一样看着许安阳。 “你是来跳楼的”肖沥看着他，“还不到一周吧在这周日之前，屈杰一定会死，还有梁柯、李卫祁，我会让他们排着队一个一个来。” 肖沥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同性恋，这个许安阳会这么脆弱，难不成连一周都等不了了 就在他在内心嘲讽许安阳时，许安阳突然从正面一把抱住了他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一把他的头按进了他怀里。 “够了够了肖沥你为我做得太多了我不死了你不用再做了我不想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七章 肖沥特别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这种呜呜咽咽的声音总是引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此时，他没有去打断他，他的脸被埋在他胸前，他听到他心脏跳得特别的快。 许安阳激动的情绪并没有感染肖沥，他平静的、冷静的靠在他怀里，他闻到了他衣服上的味道在廉价清洁剂的香味里混有他身体的气息。 他觉得许安阳的情绪大概是失控了，因为他抱着他哭了好久，一直哭到太阳快要下山，时间长到连肖沥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的变得柔和了起来。 肖沥柔声说“你压到我的手了。” “” 抱着他的许安阳愣了一下，然后他发现自己真的压到他胳膊了。 “怎么了你怎么又笑了” 许安阳的表情很奇怪，他满脸眼泪，但是又在笑，肖沥觉得他是个怪胎。 “你真是个怪胎。”许安阳擦了擦自己的脸，笑着对他说。 “” 你才是怪胎吧肖沥想。 “肖沥谢谢你。” 现在许安阳也觉得自己哭得有点太久了，不太像个男子汉。 “” 肖沥没有回应他的感谢，他独自摸到土砖砌成的围栏上坐了下来，太阳还没西沉，温度还很宜人，他看着眼前狼狈的许安阳，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曾以为要救一个人很难，但真的做了，却发现很简单。人的心啊是那么容易被满足，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他就能活下去。 我也期盼过别人给我希望么 在肖沥向自己提问的时候，许安阳也坐了过来，他现在正坐在他原本想要跳下的露台上，他的手指稳稳的扣着土砖，给人安全的感觉。他也正看着渐沉的夕阳，虽然光线愈暗，但他的脸上却有光。 “许安阳，我也是同性恋。”肖沥突然对他说。 他在对他说，但却好像也是在对自己说“我帮的不是你，我帮的是我自己。” “” “既然是同性恋，就别太盼着靠别人，未来你还是得靠自己，再见，我走了。”肖沥站起来准备走。 “喂” 许安阳虽然对他说的内容感到震惊，但他更怕他突然表现出的这种要回归距离的态度。 “怎么了”肖沥回过头，奇怪的看着他。 “我以后再不会给你添麻烦了但但我们还是朋友吧”许安阳小心翼翼的说。 “是，怎么了”肖沥心想这人什么毛病。 “你突然说要走什么的” “因为要到点吃饭了。”肖沥指了指远处的钟楼，“快七点了。” “哦”许安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了一个钟楼，离七点还有五分钟，“走吧，走吧” 许安阳做了个请的姿势，肖沥大步流星的走了，看着他的背影，许安阳在怀疑他是不是同性恋，他觉得肖沥好像比直男还直 经历过这场事件后，宿舍区算是真正的回归了宁静，许安阳担心学校会因此针对肖沥，结果并没有人来找他麻烦。李卫祁、小糖片、梁柯陆续回到了寝室，但没人提起屈杰，他好像被永远放逐了。最得学校信任的青亓也许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对此闭口不提。 这群人中变化最大的不是许安阳，却是曹茜。 屈杰离开后，曹茜不再怕梁柯这个死胖子，她知道他其实是个窝囊废，没有屈杰给他出主意，他就是个只知道护食的傻瓜。曹茜好像比谁都还要更恨屈杰，她说这人是她见过的最坏的恶棍，要是她有机会，一定要弄死他。 她还说她没想到冷漠无情的肖沥竟然做了一回英雄，她说她没想到他是个好人。 “你这人不错。”曹茜对他说。 肖沥对这位漂亮异性的表扬不屑一顾，他那无动于衷的表情简直就是论证他是“同性恋”的充分必要条件。 话虽如此许安阳还是觉得他对同性恋有误解毕竟他看自己的时候也没什么脸红心跳的表情 而自己许安阳想这茬的时候忍不住照了照厕所的镜子他觉得自己长得的确很可以。 后来闲聊的过程中，肖沥告诉他，他14岁就来这所学校了，14岁哪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恋许安阳在想自己要怎么和他聊聊这个事儿毕竟不是不喜欢女孩的人，他就是同性恋啊 许安阳来这儿之前和父母做了一年的抗争，抗争的过程中他查了很多资料，虽然他没谈过真正的恋爱，但他觉得自己很懂。 “肖沥” 经过认真梳理后，许安阳选择了今天的午休时间跟对方来一次深入访谈。 “哦，正好，今天中午我有事找你。” 肖沥把他访谈的思路打断了。 “什什么事”许安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不知他要说啥。 “你的箱子。”肖沥根本没察觉到这位“性”学前辈这几天在想这个，他指了指许安阳床下，“你的箱子放在这里不安全。” “啊”许安阳几乎忘了自己床下还有个箱子。 “学校不允许家长给学生送东西，所以你第一次带进来的行李就是你唯一拥有的私人物品。寝室都没有锁，所以没人会把这种珍贵的东西放在寝室里。今天李卫祁和梁柯都去医院换药了，现在这个时候正适合给你找个藏箱子的合适地方。” 思路清晰，言之有理，但许安阳拦住了肖沥准备搬箱子的细胳膊 “我来，我来，我劲儿大。” 不论他是不是同性恋，他的细胳膊激起了许安阳的保护欲。 “哦。”肖沥无所谓。 扛箱子的许安阳得到了一个来自老爷们肖沥的都是男人，谁都行吧的回应。 这表情什么鬼许基佬暗暗吐槽 午休时间的走廊静悄悄的，肖沥谨慎的推开的门，确定没有人被铁门打开的声音惊醒。他带着许安阳走到走廊拐角后，又默默观察了宿舍一阵，确定确实没有任何人跟踪，才继续朝前走。 肖沥把他带到了之前他们来过的那个充满岔道口的走廊，许安阳认得，正中间的是屈杰带他走过的那条路，靠左边的是他们之前去的那个露台。 “这里其实已经不是宿舍区了，这里根本没有人，只要学校里的人找不到，藏在这里的东西就不会丢。”肖沥指着正中间的路，“这条路是最复杂的，因为它通向以前的护工楼，那个楼很大，房间很多，没人有精力去一个一个的找。” “这条就算了吧”许安阳不喜欢那个地方，他不想回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那就是右边这条，这条路的尽头很长，里面还有岔道，只要自己不记错的话，选一个里面的房间也是非常安全的。”肖沥推荐了第二条路线。 “这条可以么”许安阳指着左边这条，这条就是通向露台的那条路，他喜欢那个露台。 “啊”肖沥猜到了他的想法，“廉价的情怀。”肖沥小声叽咕了一句。 “嗯怎么样”许安阳没听清他的叽咕。 “随你便。” 你的箱子，我又无所谓。 这条走廊的确是个下选，因为它实在太短了，而且只能通向露台，露台肯定不行，东西放在这里会受潮。 “前面的楼我也没去过。”肖沥看着露台对面，他也看到建渣塞满了入口。 “这里有个窗户”仔细观察过一番后，许安阳惊喜的发现在密密麻麻的藤蔓下面，有一扇窗户。窗户上钉了木条，但是因为在露天，木条腐朽了，轻轻一掰就断了。 他们从窗子翻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一个大厅，有漂亮的落地窗，大厅这中间还放着一个被天鹅绒布罩住的水晶灯，水晶灯上的铁链还连着屋顶，虽然再没有其他的家具，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跳舞用的舞厅。 “这里不错。”肖沥用手摸了摸地板，“很干燥，也没人来。” 许安阳也这样认为，他把箱子放在了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拉了一块被扔在地上的桌布把它盖了起来。 “肖沥快看这种窗户可以打开” 肖沥在看地板的时候，许安阳又在那边大叫了起来。他发现彩色玻璃窗的合页还可以动，虽然有些费力，但是这些大窗户还是可以打开的。 窗户没有按铁栅栏，打开后一股清新的风从外面吹来，山里的风景毫无遮蔽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许安阳震惊了，他没想过这里的风景会这么好 “来来我箱子里有个好东西。”许安阳又拉着肖沥跑回他的箱子前，他打开它已经被摔坏了的玻钢盖，从衣服最下头掏出了那个画册。 “我记得这里有根笔”许安阳摸了摸侧包，抽搐了一根铅笔，“太好了这里太美了，可以画一张。” 肖沥不好告诉他自己翻过他的箱子，他有什么他都知道啦 “你只有黑色铅笔，能画什么”肖沥不屑的说。 外面绿色的叶子，金色的太阳，蓝色的天，你就一根黑色的铅笔你画什么 “我画你啊” 许安阳拿着他的铅笔，开心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不用了“ 肖沥按住了他的笔。 说完这话后，肖沥迅速把那只按着笔的手缩了回来，他站起身，关上窗户“时间有点晚了，一会儿午睡时间就该结束了，回去吧。”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有点慌张，以至于关窗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回头，他发现许安阳还在看着他。 “构架图画的不只有色彩，也有光影，肖沥，光影也能把你记录下来。”见到他回头，许安阳这么对他说。 许安阳没有坚持，他收好了他的本子和笔，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包糖递给肖沥。 “我都忘了还有这个了，你吃糖的吧送给你怎么了” “没什么。”肖沥塞了一颗进嘴。 然后他们翻出了那扇窗，走上了回程的路。在被阴暗笼罩的走廊里，借着从窗户里透出的稀薄的光，肖沥想象着许安阳所说的它和影子的关系他不知道它们的关系是什么就像他不知自己刚才为何会突然想起之前那个他们肌肤相触的夜晚一样。 回去的路上，许安阳跟他说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话，肖沥一言不发，吃着糖。 这糖是酒心糖，巧克力舔化了会有点醉，他边吃边想。 许安阳包里还有一包糖，这一包是金平糖，大概也是他妈随手给他塞进来的，晚饭洗澡后，他把这包糖送给了小糖片。 为了给她糖，许安阳把她约到了楼下的院子里，现在瘸子根本不敢在许安阳面前吱声，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摇大摆的拉走了小糖片。宿舍楼的阴影下有一根长长的路边石，他们并排在这里坐下，坐下后楼上的人就看不到他们了。 当他把糖塞进她手里的时候，小姑娘感动得险些哭起来。 “这些糖就像星星”她说。 这话说得许安阳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好看，我觉得吃起来和白糖差不多。” 小糖片舍不得吃，她把这包包装得很简易的糖紧紧搂在自己怀里“我好久没见过外面的糖了以前只有妈妈给我买过，妈妈对我可好了。” 在许安阳的再三催促下，小糖片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拿出一颗放进嘴里。 许安阳看着她谨慎吃糖的样子，想到她六岁就来了，觉得有点心疼。他作为一个十六岁的人来到这里尚且心慌不安，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来的时候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又是为了什么“病因”，一个家庭要送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这里呢 “小时候的时候，妈妈会给我买漂亮的裙子，”小糖片说到她妈妈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光，“我的妈妈长得特别漂亮，她有一头长长的卷发，有这么长”小糖片比着自己的腰，“她也有很多漂亮的裙子，她去哪里都穿漂亮的裙子。妈妈说等我长大了就来接我，我想快点长大”小糖片突然看向许安阳，“不过现在，我觉得妈妈不会再来接我了，六年了，我知道她大概是在骗我不过我不恨她，因为她是真心对我好的，她是真心爱我的。” “”许安阳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还有你，安阳哥，你也对我好，谢谢你。” “我应该谢谢你，”许安阳不好意思的说，“我来的第一天你就很照顾我，”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小糖片对他说的话，“我不会变坏的，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如果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特别是李卫祁，如果他再敢对你呼来喝去，我肯定会揍他。” 小糖片摇摇头“李卫祁比我更可怜，他一直相信他妈妈会来接他，他也相信自己的腿能治好，只要学校能为他治腿，他什么都愿意做。” 李卫祁的腿畸形得非常厉害，肖沥说他的症状看起来像是小儿麻痹症，因为他十六岁的身体上接的是两条五六岁的孩子的腿。学校除了一把轮椅外什么治疗也没给他做，给他的药片也都是些维生素片。虽然许安阳不是医生，但他也能看得出来学校对他的敷衍，李卫祁付出再多也换不回什么，他的幻想只是痴心妄想。 但 “这次他欺负我是因为屈杰使坏，和学校有什么关系”听了小糖片的话，许安阳很奇怪。 小糖片苦笑着摇摇头“安阳哥，这里其实没有谁能欺负谁，如果谁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论是好事坏事大概一定与学校有关。” 学校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着所有人的命运，不论是大事，还是小到不起眼的细节，一切都好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而他们，这些身处牢狱中的孩子们的未来通向哪里呢许安阳不知道，他不知为何小糖片小小年纪就有一副勘破一切的淡然，他不知道她怎么就放弃了等待和希望。许安阳突然理解起李卫祁来，他觉得自己经历了这多后也仍在幻想着父母没有放弃他，当他静下来的时候他还会不自觉的想家，想象他们久别重逢的样子他何尝不是另一个李卫祁 那么肖沥呢他在想什么他会怎么想呢 他想起中午那些洒在他身上阳光，他想起他侧身站在窗口的模样，他想起了那些光线和影子，有些后悔没有执意要求他让自己把这一切画下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子外面突然有了响动，一行穿着护工衣服的人拉着一辆推车从门外走过。铁门和高高的铁栅栏把他们隔开，铁门外的人推着车朝隔壁的锅炉房走去那锅炉房许安阳去过，学校需要学生们帮着搬煤的时候，就是让他们把煤搬到那里。 不知为何，他和小糖片默契的走到了栅栏旁，他们看着这些推着车的人，他们都是孩子们“眼熟”的护工，他们推的车许安阳从没见过，那车长着四个轮子，木板做的，车身像个箱子。 护工们没有看他们，这些人迅速拐进锅炉房的后门，消失了。 他们在做什么许安阳想。 “有人走了，”小糖片看着后门喃喃地说，“那些护工是我以前的同学，我才来的时候，他们就和你们差不多大” “”许安阳震惊地看了小糖片一眼。 这时，夕阳收起了最后一丝余晖，天色一下暗了下来，地面开始变得阴冷。 小糖片拉起许安阳的手“今天是周四，天黑之后不能再出来，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们跑回了宿舍楼，小糖片说虽然宿舍通往院子的门一般都开着，但在周四熄灯前，陈助教会把这扇门锁上，也只有在这一天，他会在熄灯前再次挨个检查寝室，确定没有人在外逗留。 对此，许安阳询问了肖沥，一直对他知无不言的肖沥这次也和小糖片一样选择了沉默，他把寝室门关了起来。 “你好奇心太多了，赶紧睡吧。” 令人疑惑的星期四除了周四，其实还有星期二，其他人口中的“看护日”，肖沥对他说起过隔壁的养老院，他们每周二都会过去陪伴老人，时间有时长，有时短，一般来讲是半天。许安阳大概还没获得探望的资格，具体怎样获得资格没人知道，不过肖沥觉得他大概还得等很久。 因为这是个福利，在养老院的半天会很自由，能吃到精致的零食，和别人像正常人一样交谈虽然你知道这是假的，但你就像个入戏的演员，演着演着就会信以为真。 “我会给你夹带两片饼干回来。”肖沥出门前这么跟许安阳说。 “带有独立包装的。” 肖沥白了他一眼“没有” 许安阳独自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其他孩子盛装出发了，进入养老院前他们能洗个有沐浴露的热水澡，头发长了的时候还会有人给他们理发。 肖沥照样去了卢先生的病房，今天没有给老头安排理疗，老头请他推自己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太阳很好，院子里老人很多，卢先生大概是个很少出现的陌生面孔，没有任何人和他打招呼。他们去了草坪，卢先生的轮椅很高级，有电动助力，推起来很省力。 “你的手怎么了” 他们在一片树荫下停脚的时候，卢先生问。 “哦”肖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伤疤，“我威胁了学校，我以为我这样能见到教育负责人。” “教育负责人”卢先生的老脸皱在了一起，“什么时候有的这种职位” 肖沥没理会他的问题，他想说的是另一件事“你说的那个房间我去过了。” 肖沥描述了一下他无意间发现的那个奇怪笔记本“卢先生，你和这里是什么关系” “” “你这尴尬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肖沥看着老头的脸，“你告诉我那些医疗书就是为了让我去那个房间吧你害我记下了那堆没有的医院账单和八百多种药品。看了药典我才知道，药品是用来治病的，不是用来下毒的，根据所谓的药品副作用根本找不出什么治疗同性恋的线索。这一切你早就知道吧你为什么想要我去那个房间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房间。” “我”卢先生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点委屈，“我以为你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意识到呢哎肖沥啊，你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小孩。” “哼。”肖沥冷哼了一声。 卢先生叹了一口气“我曾是这里的医生，你们的宿舍之前并不是什么宿舍，那是一个漂亮的小楼，有书房，大卧室，还有许多精致的小房间。” 所以顶楼才会有那么豪华的办公室，墙壁上才会贴墙纸。 “精致小楼的窗户怎么会有像牢房的窗户”肖沥质疑。 他们房间的窗户很高，很小，按着铁栅栏，和牢房的窗户没区别，房间正中间还装着洗手台呢这算什么精致的小房间 “这我怎么知道”卢先生冲他嚷嚷，“我住那里的时候那就是个漂亮的小洋楼，三楼的房间全都是小卧室，窗户还按着彩色玻璃呢” “你说的那时候是哪一年”肖沥问。 “七几年怎么了” “不可能，我看到房间里的报纸是竖版的，但是那本1977年出版的药典是横版的。” “嗯”卢先生痛苦的揉了揉头，放弃了抵抗，“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1942年，我住进去的时候大概是1957年，行了吧真是的我以前是这里的医生，1957年我当了院长，你们宿舍是以前的院长楼你这么吃惊干嘛我以为你能聪明的把这些都猜到呢” “你是曾经的院长那你也曾做过校长”这的确远超过了肖沥的想象。 “”卢先生对此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我当院长的时候，这里只是一家医院，没有学校你说的校长是后来的事情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卢先生一焦虑就搔头，这会儿他一边搔头一边看着肖沥。 “哦” 卢先生紧张地看着他，搔头的动作越来越快。 “你的房间有带独立包装的饼干么”肖沥问。 “有”卢先生停下搔头的手。 “嗯。” “没别的了” “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晴天后，这座山终于迎来了雨季，雨还是那么大，闪电还是那么亮，雷声还是那么响，唯一不同的是频次变高了太多，这一周里几乎每晚都在下雨。 许安阳现在连自己在哪个省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气候，他甚至连身处哪个季节都分不清了。 下雨的夜里很冷，学校安排他们换了厚被子，下午的劳动也回复了，据肖沥说是因为运煤量要增加。 这片山坳并没有连往外界的电线，他们有个小型火电厂，靠煤炭发电，肖沥说这里四季并不分明，冬天也可以穿短袖度过，只是一旦雨季正式开始，山路就可能会因为洪水封路，所以每年九月底运煤量就会变大。 “为什么要靠我们几个学生来运煤” 许安阳很不解。 “我觉得我们只是运我们这片区的煤，养老院很大的，还有医院，我们几个人能有什么用”肖沥指着院子外面的大卡车，“我观察过车牌，感觉这种大车至少有五辆吧。” 这真的一种重活，他们的小煤车装满之后至少有三百斤，来回一趟有一百多米，陈助教还不怎么让他们休息，大概是催着想在天黑下雨前把煤全部运完。 不到四点，天又阴沉了下来，他们大概只剩最后一次休息时间。这会儿所有人都累得喘不过气，陈助教一吹哨子，所有人都就地躺下了。 许安阳累坏了，他靠在墙边不想动，但就在他把手放在地上时，他的掌心被隔了一下。 什么啊他摸了摸自己的手，发现有个什么碴子扎进了手里。 是个白色的东西他没在意把它弄出来扔了 “怎么了”他发现肖沥把那块被他扔掉的东西捡了起来。 “没什么。”肖沥好像也没什么表情。 劳动又持续了一个小时才结束，大家匆匆回宿舍吃了饭，洗了澡，总算迎来了休息时间。这会儿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这里似乎没有下小雨的时候，雨总是大到倾盆，地面很快有了积水，天地也变了颜色。 许安阳打着哈欠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肖沥还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你在看什么”许安阳看到他手里有块白色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肖沥把东西递给他，“但我觉得不是石头，你手被扎到的时候我发现你坐的墙角有好些这种灰白色的渣滓，有大有小，这是块最大的。。” 许安阳把这块东西接了过来，他当时没注意，但现在看的话，这东西确实不可能是石头，感觉像是许安阳突然一缩手，把这东西扔在了地上 “怎么了”肖沥有点吃惊。 “没什么没什么”许安阳觉得自己想多了，“快熄灯了，我们睡吧。” 的确快熄灯了，许安阳匆匆拍了拍手，钻进了被窝。现在的走廊很静，配合着雨声有点渗人，许安阳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他怕肖沥听了他的话睡不着觉，所以想把问题憋到天亮。 结果憋了半天把他憋得睡不着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他偷偷爬起来，可怜巴巴的趴到肖沥床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特别大的雷把肖沥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要翻个身正准备翻就被趴在他床前黑漆漆的家伙吓了一跳 “对对不起。”许安阳有点尴尬。 这会儿至少已经一点了，大半夜的，室友不睡就算了，有啥事情也不好好说，就这样像个鬼一样趴在你床边看着你，就算你以高智商冷静著称于世你也得被吓疯 要不是肖沥有起床气压着，他差点叫起来。 “你搞什么”肖沥差点气得用鞋拍他。 “我”许安阳结结巴巴的说，“我睡前想到个事，我本来准备想说的，但我怕你听了睡不着觉，我就没说，然后我自己就睡不着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听了会睡不着觉”肖沥莫名其妙。 “以前阿秋”许安阳打了个喷嚏。 “”肖沥沉默了片刻，“你先上床再说吧” “哦”许安阳只穿了一件衣服，这会儿是觉得有点冷，他赶紧掀开暖和的被子准备钻进去。 “我是说让你上你自己的床” 如果肖沥这会儿手上有鞋，估计真的拍他了 “哦哦哦”许安阳赶紧滚回了自己冰冷的床上。 “快说”肖沥是真的不耐烦了，他心想要是许安阳真说的是什么毫无意义的话，等他一说完他就立刻睡着给他看 “那我说了”许安阳心想是你让我说的，可不是我要说的，“今天你给我看的那个东西，我觉得的确不是石头我觉得好像是骨头。” “” “我学素描的老师有自己的工作室，他带我去他家的时候给我看过很多真实骨骼，我摸过，那质感很像。禽类的骨头会比较薄，今天你捡到的那块一看就不是鸡鸭身上的。从那块东西的弧度上来看，也不像是什么小型动物身上的” 肖沥确实愣住了，他回想起了今天在许安阳背后的那个墙角，那些碎碴不像是被刀砍的，那地方也不是吃饭的地方，不可能有人把骨头吐到那里去。回想到那些夹杂在墙缝里的密密麻麻的白色，肖沥觉得背上的皮肤一紧。 “我只是推测，我也不是太确定喂，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我只是推测不一定的喂肖沥要不要我过来陪你”许安阳看到肖沥的脸惨白，他不知道是他的脸真被吓到惨白了，还是闪电的光打的。 “不用”肖沥严词拒绝了他，“我不害怕，只是觉得有点恶心，之后我会想办法去印证清楚的。” 因为他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想过这种可能，现在他想起这些被他搬运过的煤炭的确是觉得有点恶心。至于害怕他不希望自己有这种情绪，因为在很多时候害怕根本没有用，不论再害怕，能帮你的还是只有你自己。 心里这种不爽的感觉，大概就只是恶心他想。 “然后我又想”许安阳的话竟然还没说完，他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有点阴沉，“屈杰呢为什么大家都回来了，他却没回来你说他去了哪里” 如果有人消失了，他会去哪里如果有一天我们也会消失，我们是不是也会去同样的地方就这样消失在每天都能见到的那根烟囱中，顶多剩下一两块顽渍留在煤渣里 今天，他们见到的会不会就是谁身上的一部分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他们认识的人呢 “” “肖沥”许安阳小心翼翼问，“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 “哦，那我说完了，我们睡吧。”许安阳吐露完心声后，感到睡意涌了上来。 许安阳刚准备闭上眼，肖沥发话了。 “咳”他说，“你过来一下。” “”许安阳不知道他想干啥，他只好离开了他才睡暖和的被子。 “带上被子” 肖沥愤怒指挥。 “哦” 许安阳懂了，他卷上他的被子，枕头，爬上了肖沥的单人床，这床不算小，刚好睡得下。 “你害怕啦” “我是被你的假设恶心到了”肖沥愤愤的说。 是被恶心到了许安阳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怎么有点抖。 “对不起，我天生有点粗线条，我是很少觉得害怕啦以前，我同寝的同学晚上都不想和我聊天，我经常不知道哪句话就吓到他们了。” 许安阳是真的胆大，恐怖片这些他完全没感觉，独自走夜路什么的也只是害怕不小心踩到坑而已。 “是啊是啊”肖沥不耐烦的忍受着窗外的凄厉的风声雷声，“正常人怎么敢一个人跑到楼上的黑房间里还是在来这么恐怖的学校的第一周里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算是我听到了那些声音，我也不会轻易去根本没去过的房间” 许安阳小心翼翼的躺在床的边沿，他想起来了，那晚上的声音那么明显，睡眠这么轻的肖沥不可能没听到，大概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也听到了，只是不想去看看罢了。 “你的好奇心也算是挺强大的。” 旁边多了一个温暖的活人的气息，肖沥觉得自己心里好受了些，他不想靠着背后冰冷的墙壁，他不知道许安阳快被挤得滚下床了，他又往许安阳那边挪了一下。 “这不一样我不是好奇，”许安阳感到睡意上来了，他迷迷糊糊的说，“我是想到那天晚上我溺水的时候不知谁好心救了我万一那天晚上有危险的是他呢” “” 许安阳打了个哈欠，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屋外的风声依旧在肆虐，但肖沥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突然柔和了起来他觉得他的睡着的样子除了没心没肺外好像还有点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那天晚上的雷声太大了，很多人都没睡好，除了许安阳外，大家都顶着黑眼圈。雨季封山前，他们又最后去运了一次煤，但这次没让他们进有锅炉的房间，肖沥要想再确认的事情可能暂时确认不了了。 那晚许安阳的话让他在意起屈杰的去向起来，他回想了自己来到这所学校后，那两个曾经消失的室友。他开始隐隐觉得这些人并没有被囚禁或者离开，他们某种意义上大概是真的消失了。 他想起了卢先生跟她说过的关于养老院的那些半开玩笑的话，现在他觉得这些话也许没有什么玩笑的成分，他也想起了屈杰曾吊儿郎当的说起谁死了，谁又死了的胡话，看来也不见得真是胡话。 肖沥来到这里两年，但他依旧对这个地方了解的太少，当他找不到任何线索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四楼的那个房间，那个屈杰给许安阳下套的地方。 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他好像是忽略了什么。 连绵的雨季让所有人懈怠，现在不太有人会注意到上课时，下课后，自己的哪个同学去了哪儿。所以肖沥从新回到了那个四楼的怪异房间，这几天里他一共去了四次。 房间有两个套房，非常的大，里面不是空荡荡的，里头堆满了东西，肖沥只好逐一翻找这些纸张、装饰品，家具他想知道为什么屈杰会突然找到击溃许安阳的办法他当年对付自己的时候，也没像这次这么顺利。 这都是些什么啊肖沥一边翻一边抱怨这几天除了吸灰，他什么都没找到。 许安阳想来但被他阻止了，因为就算懈怠，教室里突然消失两个人还是太过可疑，对于这些所谓同学，他从来不敢放松戒备。 午饭后，筋疲力尽的他很想睡觉，但他睡不着，他的疑问比许安阳的更多。他不恐惧死亡，他只是害怕自己就像他曾经的那两个室友一样消失得不明不白。 休息了一下，他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喂，你又要去”许安阳还没睡着，他看到他起来了。 “嗯。”肖沥在想他自己的事情。 “我陪你去吧，反正中午没人。” 看着许安阳一脸多管闲事的兴奋，肖沥这次没有拒绝，因为楼上的东西的确太多了，他不得不认清他需要帮手的现实。 “好吧”肖沥无奈的答应了。 许安阳自认在肖沥出手救他后，他们的关系就已经非常特别，但肖沥特立独行的风格似乎不是装出来的，他们很少黏在一起，肖沥想做什么的时候就会自己去做，有什么想法也不见得会对他说。 虽然肖沥为他做了那么多，但显然，肖沥依旧认为他们各是各的。 许安阳从没有交过这种朋友不过这里本来就不能以常理度之他以此自我安慰。 楼上还是老样子，装潢豪华却又脏又旧，即便在这个阴雨季节，搬动房间里的东西也会腾起呛人的灰尘。这里的柜子和架子都塞满了东西，肖沥在这几天只翻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你不是说那天只是让屈杰上来打扫我们打架弄乱的地方么”许安阳有些不解，“我们又没打到那边去，他怎么可能去碰那么远的东西。” “你们打架弄乱的地方我第一时间就检查过了。”肖沥指着许安阳站着的那块空地，屈杰打扫的很潦草，一眼就能看出那块地方曾经发生过混乱。 “你什么都没发现”许安阳对肖沥的认真执着表示震惊，因为他发现对方就像个真正的特工一样在仔仔细细的逐一排查每个角落。 “是啊，什么都没发现，要知道屈杰其实完全不是个聪明的人，虽然他一肚子坏水，但技巧拙劣，我觉得不可能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做出这么精准的决定。” “精准”许安阳不太懂。 肖沥对他迟钝的反应有点不耐烦“你回忆一下，你那时候才来两周，他能了解你多少，他就敢制定这样的计划，他如何确保自己可以逼你自杀” 的确很精准，如果他不了解许安阳的真实情况，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下的套刚好可以触碰到学校敏感的神经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逼许安阳自杀如果他失败，他将永远失去许安阳的信任，再无机会 “自杀”许安阳有点难以置信。 “这里是学校，谁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直接迫害一个人。”肖沥一边继续翻着手上的东西一边说，“我想这是他一贯的做法，因为我才来的时候他也想这么对我，接下来是曹茜，她也被针对过。我想，从屈杰手上活下来，大概是在这里生存的第一关，我”肖沥从他翻东西的柜子里掏出了一个手摇式电话，他丧气的把手摇电话放到一旁，“我现在觉得我那两个消失的室友也和他有关。” “当时有人保护你和曹茜”许安阳听到这里产生了疑惑，如果真是如此，怎样的人才能通过这样的第一关呢他觉得很难，他觉得不能 “我和曹茜是重点治疗对象。”肖沥平静地说，“我们的命运在学校手里，学校不会把我们当玩具。” “什么是重点治疗对象”这个词在肖沥驱逐屈杰的那天，许安阳听他用过。 肖沥突然回头朝他笑了一下“你认为学校把我们收进来是为了什么大概是为了钱吧，据我知道，我爸给这里的赞助费至少在百万之上，而曹茜，她曾用自己的香水砸过屈杰的脑后勺，那不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该拥有的香水话说那天她差点把屈杰砸休克呢不过之后她什么事都没有。” 所以，肖沥才能用自残胁迫学校服软。 “那我呢”许安阳突然问，“我知道在来这里之前我家卖了房子，”他想起了他父母破釜沉舟的表情，“我觉得我家好像也能拿出这么多钱。” “不知道。” “”许安阳没想到肖沥会这样回答他。 “是真不知道，”肖沥说，“因为我干预了，如果我一直置身事外，我想如果你最后自杀了，你大概就不是，如果你还活着，那你就有可能是。” 每次有新同学到来，大家就会默默的关注屈杰，大家会静观他们的胜负，以此确定彼此的身份。 “为什么”许安阳彻底糊涂了，“这所学校把我们关进来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然后在把我们的尸体扔进隔壁的锅炉房” 听到他这样问，肖沥回头看向他“是啊，我也很疑惑，所以我想弄清楚。” 然后他的视线又扫了一遍房间“只是顺便弄清楚而你”肖沥指了指杵在屋子中间的许安阳，“你可以开始干活了。” “哦”许安阳确实发现自己好像闲聊了挺久，他有点惭愧的在自己身边胡乱翻了起来。 肖沥暗自摇头，他就知道他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靠不住 “肖沥” 才过了三分钟许安阳又叫唤了起来。 “什么事”肖沥集中注意力的时候特别讨厌被打断。 “你看这个书架。”许安阳指着他面前的一个书架，“这上面的书都被重新摆过。” 肖沥回头看了一眼“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的很多东西都被重新移动过。” “可” 许安阳声音有点紧张，“那天我们打架的时候拉倒的是旁边的博古架，我们没有弄翻过这个书架，为什么要把所有书重新摆一遍” “” 肖沥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曾在来的第一天就注意过这里，他也从灰尘的印记看出书被重新摆过，他以为这是他们打架弄翻导致的。所以当时他只是粗略的看了一遍，并没有细想。 “你的意思是这个书架原本就一直好好的呆在这里”肖沥突然发现了不得了的细节，“来我们把所有书都搬下来” 那天晚上的灯光太暗了，房间里到底哪些东西被弄乱了大概只有当事人勉强记得。为什么一个原本就没弄倒过的书架上的书会全部重排一遍呢这真是太可疑了。果然，当他们把书都挪下来后，在最下面一层的架子上发现了两层书。 在被第一层书遮挡的后面，还有一排，这一排里有一本显得特别醒目，它的封皮显然来自当代，肖沥立刻把它抽了出来。 当他打开这本书时，一张旧墙纸从书里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许安阳把它捡了起来，“后面有字” 许安阳把纸反过来后，被上面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有我的名字” 他的名字后面写着三个字同性恋。 “也有我的名字。”肖沥把纸接过来，“不过给我写的是单向抑郁障碍。” 不只是他们，这里的每个人的名字都在上面，就连肖沥曾经的两个室友的名字都在，只是他们的名字被杠掉了。 “这些病都是真的”许安阳吃惊的看着这张纸，在此之前他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屈杰的意图。 “我的抑郁障碍是假的。”肖沥仔细看着上面的字，“我的前两个室友，一个是真的听力障碍，另一个性格很内敛，我觉得和自闭这两个字看起来也有点关系其他的，我不太确定，为什么屈杰也在上面他是杀人狂” 屈杰的名字后面跟着“杀人狂”三个字，这个词不像一个病名，这词也不像个术语。 “这张纸看起来真像是个疯子写的”肖沥一边看一边感慨，他看到小糖片的名字后写着骗子，黄杏的名字后面写着非处女，看来写字条的人给他们贴的标签真是千奇百怪。 “这是谁留下的字条” 许安阳疑惑不解。 “我也不知道。” 不知为什么，肖沥觉得这张纸条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他一时想不到出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肖沥认为这是一个巨大发现，他觉得这些零散的信息组合在一起似乎已经可以构成一张彼此相连的网络，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确认一些细节，他认为自己大概已经触及到了最核心的真相所以这会儿呢，他觉得这因为同情心而救下来的大块头好像就有点烦了他真的有点喜欢粘人，搞得自己像个甩不掉小鸡的母鸡。 “你去打篮球吧。” 雨季终于过去了，肖沥这样建议他。 “我不去。” 经历了那场事件后，许安阳对篮球充满了抗拒，他没法像肖沥那样理性的看待屈杰的作为，他想起往事就感到恶心，就连也许是无辜的高汉军，他现在都无法直视。 “” 肖沥想像以前那样独自找个地方发发呆，但现在很难，因为这大哥一直跟着他。 “嗨，肖沥，我说” 不止跟着还话多 “你觉不觉得这么走来走去很无聊啊” 不止话多还事多 “那你就回去睡觉。”肖沥冷冷的回答他。 “睡不着。”许安阳哀求，“真的睡不着” 这里的作息时间简直令人头疼，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是睡觉时间，中午还会安排三个小时午休。肖沥一天能在床上躺十二小时，他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你为什么老在发呆”许安阳好奇的看着肖沥的脸。 “我在想问题。”肖沥也盯着他。 “哪有那么多问题要想”许安阳避开他的眼睛看着地。 “我不想问题难道想你”说这话的时候，肖沥显得脾气超坏。 “不不不，我可没这个意思”许安阳赶紧朝后退了一步。 那你这么粘人干嘛肖沥转身朝外面走去可惜他还是没甩掉对方许安阳像个跟屁虫一样又跟了过来。 这里随便哪根走廊都很长，他们一前一后的就这么走着，肖沥走，他也走，肖沥停下，他好像也在背后停下了。肖沥觉得他的脚步声把自己的思路踩得稀碎。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肖沥放弃了思考，他回头想问问他到底要干嘛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像个好奇的土拨鼠一样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肖沥觉得他的表情很滑稽。 许安阳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他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同类我也有点好奇” 所以，就在肖沥绞尽脑汁探查这所变态学校的隐秘时，许安阳这个白痴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观察同类”上了 肖沥用看蠢货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真的闲得无聊，可以帮我把那天那块东西画下来，这比你干这些有的没的强得多。” 许安阳深刻的感受了到对方不想和他聊同类的抗拒之情，他赶紧连连点头“好，好，那东西我记得，我这会儿就画立刻就画” 因为觉得恶心，肖沥早就把那东西扔了，他不知道许安阳要怎么画，他以为对方就是顺口一说，结果没想到他真的一本正经的去准备画了。 他画画的工具在箱子里，他们又重新回到宿舍区，走上了那条通往别院的路。经过一个季节的大雨，露台潮湿了很多，角落布满了青苔。但对面那个房间却依旧很干燥，许安阳的箱子放在那里好好的，里头的本子一点没有受潮，铅笔也清爽好用。 他把本子拿出来摆好时，肖沥成了监工，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画。 别这样看着我啊许安阳避开他的视线这地方让他想起了自己抱着他痛哭的那天这地方让他想起了他对自己说“给我一周时间”的那天。这地方总能让他心跳加速，一到这里，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不再是那座漂亮却冷漠的石膏像，他的形象会突然变成承载他触动的依靠。 变得很很丰富很感性。 他还是个少年，他还没爱上过任何人，他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他只知道他有点害怕感动的只有他自己，他只知道他现在不想画什么破骨头。 但他还是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本子上，他不敢抬头，他怕一看他的侧脸自己的线条就要变形，这画画得他痛苦极了。 肖沥看他脸憋得通红，以为是被要求画这种几周前只看了一眼的小东西给憋得，结果没想到，他最后画出来了，而且还很像 “你有点厉害啊。”肖沥拿着本子仔细看的时候发现对方非常精确的描绘出了那东西的细节，还从不同的角度画了三个。 “我学画画已经十年了。”许安阳老老实实的说，“学十年这种水平很正常。” 这会儿肖沥的心情似乎大好，他开始一页一页的翻看许安阳的作品“会打篮球，会画画，很厉害啊，照你这么说，我不该是你见到的第一个同类才对。”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在遇到你之前，我真的没遇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 “我还是有这种感觉吧”许安阳仔细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但大概就是这种和别人不同的感觉。” 肖沥听了他的话觉得有点好笑“既然你都没有和谁在一起过，你爸妈又是怎么发现你的呢” “我爸妈我告诉他们的啊。” 肖沥有点吃惊“你自己告诉他们的” “是啊。” “你又没喜欢上谁，你就跑去告诉你爸妈你喜欢男生”肖沥看着许安阳，就像在看世界上最大只的白痴。 “我的行为很蠢么”许安阳挠了挠头。 “从你现在的结果来看，答案挺清晰的。”肖沥指了指他们脚下的这所变态学校。 想到这里，许安阳的表情暗沉了下来“我爸爸是个搞设计的，我妈是老师，在这件事情之前，我们家的氛围一直既理性又平等，他们和别的那些希望为孩子规划未来的家长不一样，很多时候，他们都很乐意听取我的意见。说实话，当我发现我喜欢男性的时候，我内心很慌张，很害怕，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我以为告诉他们后，他们会理解我，和我一起去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没想到”许安阳说到这里时，不自然的耸了耸肩，“当我妈确定我没和她开玩笑时，她一下就哭了，然后我看到她给我出差在外的爸爸打电话，他当时可是在出差啊，结果当天晚上就赶了回来，然后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把我从床上拖起来，问我是不是在骗他。” 那天晚上对许安阳来说就是一个清醒的噩梦，他好像突然给家里的天捅了一个窟窿。那天之后他的家庭就变了，他妈甚至为了能够看着他而辞掉了工作。他的父母开始带着他四处求医，在正规医院拒绝给这种早就不存在的精神病治病后，他们甚至找到了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并决绝的把他送了进来。 “你也太蠢了，没谁会把这种事告诉爸妈吧” “我知道”许安阳事后也觉得自己很蠢，“但那时候，我最想告诉的就是他们，大概是因为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最想回的地方就是家吧。” 很多时候，我们最不想隐瞒的就是家人，因为在我最懦弱害怕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还有家能回，因为一直伪装着的我真的很怕、很累 不经意间，肖沥叹了一口气，他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他没有这种苦恼。 他看着他速写本上那些精致的图案，可以想象这种阳光乖巧的孩子会是家长多么得意的杰作。但可惜了呢当你不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样子时，他们真的会突然变成另外的模样。 肖沥发问前有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难过，一时间他也有些语塞。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许安阳竟然先走出了他的情绪，他对肖沥说完这些话后像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后面我是过的很惨，但不知为什么，说出来后，我压抑的心情舒缓了很多。在他们带去看病的时候我遇到过一个特别好的医生，她很真诚的劝我爸妈放弃自己的疯狂举动，我现在都记得我爸激动的抓着她的领子大骂的样子。她真的很好，虽然当时只说了几句话，但让我知道我是正常的，我没有病，她给了我希望，让我知道这世界上有理解我们的人。” “她给了我这个。”许安阳从他的行李箱中拿出一张卡，这是一张医生的名片，“虽然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给她打电话，但这个号码让我觉得很温暖。” 肖沥接过了他手上的名片，这张名片被精心地套上了塑料套，看得出来许安阳的用心。但这又有什么用呢肖沥想，这终究是一张毫无用处的小卡片，如果许安阳能够躲在暗处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他的青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灰飞烟灭吧 “我觉得我很幸运。”出乎意料，许安阳这会儿的表情竟然有点喜滋滋，“我很高兴我当时说出来了，然后我才遇到了她那样的好人，然后我才遇到了你呀。” 他的最后一句话让肖沥有点头疼，他预感这个家伙好像会越来越粘人。 “喂肖沥。” “嗯。”肖沥有点不想理他。 “你的箱子呢你也有箱子吧把你的箱子也拿过来放在一起这里太棒啦，我们把箱子放在一起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这次肖沥又拒绝了他。 但他没像上次那么直接，他转移了话题，对此不置可否，他不希望他们的关系跨越同情的界限，但当他看到许安阳失望的表情时，他感到内心最深的地方又翻腾起一丝恐惧。 他不知道为什么是恐惧，这一点他很疑惑。 那天下午他们又在那里呆了一会儿，许安阳就像大多数同龄男孩一样话多，活泼，他自下到上把那个大房间里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一遍，一边跑，一边打开了所有能开的窗。 温和而又清爽的风在这所古老的大房子里来回窜动，好像把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氛围带到了他们身边。肖沥长久的看着眼前那扇没有铁栏杆阻隔的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总是塞满东西的脑子变得空空荡荡，当许安阳又在某个地方大喊他的名字时，他的心情也变得轻盈。 许安阳的箱子就在他一扭头就能看到的地方，那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箱子，即便也有着晦涩的过去，但那终究只是个简单的箱子。 肖沥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像是为别人，又像是为自己。 后来，许安阳又抽时间把他的素描画成了更小的版本，肖沥把它折叠得尽量小后塞进了他的衣缝里。许安阳不明白这些琐碎的细节能推出怎样的结果，他只是觉得肖沥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整个雨季都暂停的养老院探望活动终于迎来了重启的日子，这个周二肖沥等得有点久，但当这天真的来临时，他又觉得自己的心情有些犹豫。 山里又迎来了恒久不变的晴朗，好天气下的养老院显得更加豪华。肖沥去卢先生房间的路上听说老头之前得了一次严重的痛风，在用药无效后大家几乎以为这个九旬老人就要这样离开了，结果他竟然又熬了过来。 肖沥以为他会见到一个憔悴的老头，结果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又发现卢先生脸色尚好，他看到肖沥来还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顺便熟练的打发走了他的护工。 “是不是冬天要来了”卢先生问他，“冬天快来的时候我就会痛风。” “山里一直都是这个温度，这和冬天来不来有什么关系”肖沥帮他准备出去晒太阳的轮椅。 “是啊，你说得对，这里的太阳一直都这么好，就跟春天的一样暖和。”卢先生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的说。 对很老很老的老年人来说，晒太阳就是最好的体育活动。卢先生完全符合这个标准，他窝在轮椅上的样子就像一卷脱了水的紫菜。 “你多少岁了”肖沥问他。 “怎么了”卢先生在太阳下打了个舒服的哈欠，“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你先看看这个吧。” 肖沥先拿出了那张被他精心藏好的画纸。 “这是什么”卢先生带上他的老花镜。 “我们在学校旁边的锅炉房运煤炭时，我在他们的锅炉旁找到的。”肖沥把图片指给对方看，“从质感上来看，像是骨头，这是最大的那块，从三个角度来画的，你能确定这是人身上的，还是别的东西上的么” 卢先生，这位曾经的医生仔细看了看画“这看起来像是股骨，从弧度上来看应该来自大型动物，这些裂痕应该是烧过的痕迹。至于是不是人的，我觉得虽然不肯定，但估计是吧，除了人这附近还有什么动物值得被烧成这个样子一般的焚烧是不可能到这种程度的，你看骨头的边沿有融化的痕迹。” 听了对方的话，肖沥的心情瞬间变得有点沉重。他又简要的描述了那些以往他没关注过的锅炉，卢先生给出的结论果然和他推论的一致。 “这里把这一切都做得很专业呢。” 不论是学校、医院、养老院、还是焚尸炉。 “卢先生，你当年做院长的时候，这些就这么专业了么” 听到这话，卢先生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沉默良久，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们这会儿又来到了那片树荫下，肖沥停好了轮椅，走到了他面前，蹲下来，他将自己的发现和推论毫无保留的描述了一遍，他发现他越往后说，卢先生就越沉默。 “我是不是都说对了” 学校、医院、养老院、焚尸炉，蛛丝合错，不论怎样划线都能行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几乎吧”卢先生的声音变得微弱。 “”肖沥看着他沮丧的脸，笑了一下，“结合现在我了解的一切，我对我爸的理解又更深了一些，我原本以为现在是我们彼此放弃的阶段，但没想到他想的不是放弃，他想到的是破釜沉舟。卢先生，我曾以为就算我永远不妥协，也不过就是在此被一生，现在想来我真是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是啊，如果这里只是一个位于深山里的隔离区，为什么学校已经建校二十年了学生的人数还是那么少那些最后成为护工的大概是小糖片这样的人吧其他人呢特别是他呢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需求，他爸为什么还要给这里这么多钱。 “你爸就这么想治好你的同性恋么”卢先生不知说什么好。 肖沥冷笑了一声，“他毫不犹豫的和自己的发妻离婚，和我那个漂亮却毫无廉耻的妈妈结婚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妈生出了我。他的医生说他生育能力低下，我猜大概不是低下，是已经根本没有了吧，要不他早就放弃我了，你说是不是真是讽刺啊挣扎一生才得到的唯一的儿子，竟然是同性恋，对他来讲大概算是天打雷劈。” “别用这么恶毒的词来讲自己的妈妈”卢先生提醒他。 “这不算恶毒，”肖沥觉得自己不算恶毒，“我只是实话是说，如果她真是个稍微有点廉耻的人，她为什么要和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有妇之夫厮混在一起还能接受对方要求做试管婴儿的条件哦，你可能不知道什么是试管婴儿，做这个可要受很多的苦，和什么按耐不住情愫完全是两回事。” “但你也可以治好自己的同性恋，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要逼自己走到这一步。”卢先生和肖沥认识已经快两年，这是他第一次从这孩子脸上看到愤怒的情绪。 “” 卢先生说得对，所谓同性恋和缺胳膊断腿不一样，它是不可见的，是可以隐藏的，如果肖沥愿意，他只需要向他爸低头，这样他就能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事情往往不会这么简单，”肖沥蹲在地上，看着他脚下被踩扁的草，“当年也许我妈也是这么想的，她大概以为自己年轻，只要愿意忍耐，终有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可看她现在呢，人到中年，愚蠢无知，懦弱滑稽，一无所有。我也可以屈服，但我也只比那个男人小四十多岁而已，虽然他没有生育能力，但健康的样子好像至少能活到你这么久，我要屈服就得至少得再屈服三十年，他在这三十年里他不只会治好我的同性恋，他还会充分的驯化我，最后把我变得像我那个白痴妈妈一样。” 被踩脚脚下的那些人，哪一个不是在说服自己忍耐，就好像忍耐是解决一切的良方。但其实不是，忍耐只是晚死一些罢了，忍耐只是明知会被榨干却不敢反抗的自我开脱罢了。 当这所学校的秘密都呈现在他眼前时，肖沥自己的未来也毫无保留的浮出水面，如果一个青春年少的人提前看到了注定毁灭的人生，他大概不是疯狂就是释然。 肖沥觉得释然，他看着自己身上的囚服，心情逐渐变得宁静。他很高兴能认识卢先生，卢先生就像是一个知道试卷答案的阅卷老师，他在他的推理试卷上打了一百分，他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 “那你呢”肖沥问他，“你处心积虑的让我对这里产生兴趣，你又想得到什么呢总不会是帮我解开我自己的人生谜题吧反正我已经对我的人生没有兴趣了，在我死掉前，我有的是时间帮你弄清你想知道的事情。” “我” 卢先生缓缓摘掉了自己的眼镜，他在见到肖沥的第一天就意识到了他异于常人的聪明，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此生洞察真相的最后一次机会，但当他发现这个孩子真的有可能为他揭晓谜题的时候，他恐惧了，他怕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我的故事太漫长了，等我想透了，我再跟你讲。”卢先生不敢看他透亮的眼睛，他转移了个话题，“这是你画的我以前不知道你会画画。” “这是我的新室友画的。” “画得很好，一看就是学过画画的人。”卢先生重新摊开那张纸。 “你也懂画画” “我不懂，我就是个学医的，以前我们画的都是手绘报告，我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手绘报告和绘画不一样，绘画要美妙得多。” “这是自然，他可学了十年呢。” “他是个男孩儿”卢先生突然问。 “是，怎么了。” “没什么”卢先生把画纸递还给他，“你说到他的时候很自豪，笑得很好看” “” 聪明人之间也会彼此讨嫌，肖沥看着卢先生脸上狡黠的笑容，心里就觉得他很讨嫌。 “我是个老年人，我学医那会儿，同性恋真的是精神病，我不知道这种病什么时候被剔除的，也不知道被剔除得对不对。我只知道男人该和女人在一起，我理解不了同性间的这种事，”卢先生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但我理解你，肖沥，如果是你喜欢男孩儿，我接受，如果你遇见了你中意的人，我高兴。” “” “我屋里还有很多独立包装的饼干，你今天还要不要”卢先生笑着逗他。 “不要” 这次卢先生大笑了起来，他现在的样子有点像一个损友。 “欸，我说，肖沥，你知道为什么我说绘画要美妙得多”颤抖的脱水紫菜刚才差点把自己笑岔气，他一边说一边指挥肖沥把氧气给他戴上。 “为什么”肖沥没好气的帮他弄管子。 “因为绘画不只有线条，绘画还有光和影子啊” 我没见过他，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但他描绘的光和影，很动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那天的树下，光和影交错，搅乱了肖沥原本已经恢复宁静的心。他突然想通了自己那天为何会恐惧，他大概是怕自己推开他的某次，他就真的被推开了。 所以他那天忍耐着卢先生猖狂的嘲笑，拿了两片饼干。当他回到寝室把那包饼干扔到许安阳手上的时候，许安阳笑得像个傻瓜。 “谢谢哦。” “不用谢。” 距离晚餐的时间已经不太长了，肖沥准备休息一下就去饭堂，他看到许安阳在往枕头下面塞饼干“那边多得是，下次再帮你拿。” 肖沥感觉自己好像收留了一只流浪狗。 流浪狗不为所动，还在藏自己的储备粮。 流浪狗把饼干藏好后想起了正事“怎么样，你今天不是说要去养老院见那个愿意帮你的人那人怎么说” 今天他和卢先生谈话的内容也许真是太残酷了，而且肖沥觉得这些危险和许安阳关系不大，没有必要说给他听。 “他也不太确定，大概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给我回复吧。” “”许安阳有点遗憾。 “你呢你下午在寝室做了什么”肖沥换了个话题。 “你回来得好晚啊下午我把所有衣服、床单都洗干净了，又躺了两个多小时你这才回来。” 只要有探望，这周二的许安阳就会在床上躺到背疼。 肖沥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发现确实是刚洗干净的，还有太阳晒过的味道。他从养老院穿回来的陪护服这周内要交还，许安阳这会儿又已经拿了他的扔在床上的脏衣服准备去洗了。 “吃了饭去洗吧”肖沥说。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啦。” 说这话的时候许安阳已经出了门，他和喜欢发呆的肖沥完全不同，他只要能有机会动，他就要动，只有这样，真轮到睡觉了，他才能睡得沉。 “你跟过来干什么” 肖沥跟到厕所的时候，许安阳已经开洗了。 “床上没床单，我找不到地方坐。”肖沥靠在门框上，看他挽着袖子对着他的衣服大洗特洗。 “哦刚才我去收衣服的时候，床单还没有干，一会儿我就去收。” “我只穿了三个小时的衣服不用打这么多遍肥皂吧” 肖沥看他仔仔细细的搓遍了衣服的角角落落。 “我习惯了，我从小就自己洗衣服，我爸妈工作都很忙，我很小就自己照顾自己了。其实除了洗衣服，我还会做饭，简单的菜我都会做，什么炒个土豆丝啊，炒个肉片啊都不在话下，大菜的话我会炸锅包肘子。” “什么是锅包肘子”肖沥从来没听过，“锅怎么包肘子” 听到他这外行话，许安阳忍不住嘲笑他“锅包是一种做法，我们那边的名菜，简要来讲呢，就是把肘子用香料炖软了，入味了，撕条儿，过糊炸成饼，最后切块配上大葱，面酱和荷叶饼吃。吃过北京烤鸭不最后就是这样裹着吃的，锅包肘子吃起来又酥又软，保证你尝过了就会想。春节的时候我就给家里做这个，比起我妈，我还算是个不错的厨子呢。” 大葱、面酱、荷叶饼，这些东西都没在肖家的餐桌上出现过，他不大想象得出是什么味道，但许安阳把这东西说出了很好吃的感觉。 “那你们那儿有什么名菜” 饭前说这个话题很开胃，但肖沥不太答得出来，他对吃饭不上心，家里端什么上来他就吃什么。 “盐水鸭” 肖沥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哇肖沥，这是京苏大菜，你是秦淮名流啊”许安阳吞了口口水，“我去晒衣服了。” “我自己去吧” “我去吧，你先去饭堂，不用等我。” 肖沥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一溜烟跑了。 “喂” 看着许安阳飞奔而去的背影，肖沥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以往没有这么仔细的观察过别人当然，这不是说他不敏锐，他很会洞察人心，就连至亲之人他也不会轻易信任他只是从未从欣赏的角度看过别人。许安阳现在激起了他欣赏的兴致，要不他不会看他洗衣服都看了那么久 “喂” 就在他对着某人的背影发呆时，他背后有人叫唤了一声。 “你们要占厕所占多久” 曹茜忍无可忍，她已经来过三遍了，洗衣服她就忍了，为什么洗完了还占着厕所不走她怒气冲天，拳头紧捏，准备迎战肖沥的眼刀。结果今天肖沥自带的气场好像突然消失了，他没说什么，甚至也没横她一眼就灰溜溜的走了。 “真是怪事”曹茜觉得肖沥肯定脑子出毛病了。 肖沥大概脑子是出毛病了，他回去后脸红了一会儿，准备深呼吸几次后再出去吃饭。结果就在他呼吸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床，想起了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他突然有点想不通当时为什么那么自然的就把他叫了上来，那时候是那么正常，就算自己和他的脸离得那么近自己也没有动什么欣赏的念头这是怎么了就因为老头儿的一句话，他脑子里的某个开关好像被彻底打开。 他那黑黢黢的大脑内部就像突然亮了一盏100瓦的白炽灯，把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照得毫微毕现他不习惯这种血脉喷张的感觉，不论今天那个疯老头子对他说了什么，他都决定继续保持距离，以免自己变成白痴 幸好在他缓和好情绪后，吃饭的电铃才响起，他走进饭堂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许安阳偷偷给他招手，他就走了过去，稍后他们又面对面吃饭的时候，肖沥好像已经觉得没什么了。 只是今天吃的炒素菜大概是炒过了火候，肖沥第一次觉得学校的饭菜难吃。 饭后许安阳邀请肖沥一起去收床单，肖沥拒绝。 “你自己去吧。”他冷冰冰的说。 许安阳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态度，他理了一下自己的枕头就出去了。 楼下到楼上大概就是两分钟的距离，算上收床单的时间，大概一共只需要五分钟。在这段空闲时间里，肖沥算计了一下，觉得自己刚才保持距离的尺度很好，他想象了许安阳回来的样子，他准备一会儿再对他冷淡一点。毕竟这事情太奇怪了，不论怎样，只是一下午，几句话，不至于一下就改变他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 不说别的，至少应该再观察一下，万一不合适呢万一他其实不喜欢呢 总之时间还多得是对吧他得关掉脑子里那盏影响他思考的破灯 坐在床沿上的肖沥给自己定了一张保持距离时间计划表，先是月的，再是日的，等他细化到小时的时候他发现一个问题 许安阳怎么还没回来 许安阳就是还没回来，他收床单就像把自己收丢了一样，这至少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他连个影子都没有。肖沥有点奇怪，他推开寝室的门看了一眼走廊，走廊没人，只有斜对面寝室的青亓好像正准备出来，但他一看到肖沥就缩了回去。 这会儿的宿舍楼静悄悄的，肖沥一边走，一边找，他以为许安阳失踪了，结果才走出宿舍楼就看到了他。 他正站在楼下院子里晒衣服的地方，但他没有收床单，他站在他洗的床单前和人聊天。 那人是肖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小糖片 他们显然是在谈开心的事，因为许安阳笑得很开心，小糖片也一脸幸福的看着他。 他们在聊什么肖沥想不通，小糖片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学生，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就在他想不通的时候，他看到许安阳往对方的手里塞了个东西 是那包饼干 肖沥一下捏紧了拳头，他觉得他立刻就想离开这里，或者至少结束现在这样垫着脚，趴着铁门的可笑姿势，但他动不了，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想着什么保持距离的时间表，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许安阳这个混蛋把他从养老院辛辛苦苦夹带回来的东西送给了别人送给了一个毫无性格，懦弱可笑的小学生 他简直忍不住想和刚才的自己吵一架，说一堆最难听的话 就在他恨不得掰弯铁门的栅栏时，小糖片朝他跑了过来。他站的角度不好，小姑娘快进门的时候才看到他。 “肖沥哥哥”小糖片差点被他吓死。 “” 肖沥指了指背后，极不耐烦地露出了个快滚的表情。 不明所以的小糖片赶紧滚了。 这次只过了一分钟，收好床单的许安阳也走了回来，他也被站在阴影里的肖沥吓了一跳。 “欸你来啦你站在这里一声不吭的真是要吓死人”许安阳摸了摸他的心口，“今天的太阳太好啦你看我洗的床单好不好明天我们一起把床单也洗了吧。” “” 许安阳把叠好的床单塞到肖沥手里“你刚才看到小糖片儿没有她怎么一溜烟儿就不见了，我还说让她到我们那儿去玩一会儿呢。她比较可怜，好像学校总派她去干粗活，就算安排进养老院她都偷不到点心吃，刚我给了她一块饼干，差点把她开心哭了。” “” “虽然我们这里怪人很多，但我觉得好人还是不少的，之前不只是小糖片帮过我，曹茜也提醒过我一些事，还有你，你为我” “许安阳” 肖沥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了”许安阳不知为何他突然严肃。 “明天我把我的箱子和你的放到一起” 抱着床单的肖沥严肃的说。 “欸” “嗯” “没没，好呀” 看着蹭蹭上楼的肖沥，许安阳觉得自己有点摸不着头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许安阳不知道为什么肖沥突然又同意了，在拿主意这方面他真是个怪人，总是变得很快，又总是斩钉截铁。 难不成他突然就觉得那个大房间是个好地方了想不通但总而言之这是个好事，因为许安阳不喜欢宿舍，他喜欢他们那片秘密花园，在那里的时候他很开心，在那里他能把所有不想思考的事情全都忘掉。 他在猜肖沥会把他的箱子放在哪里，那地方会是个怎样的地方。 结果第二天，肖沥并没有再和他提这事，他看着他吃完午饭，看着他走回寝室，看着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他看着他开始呼呼大睡 许安阳想提醒他嘿你昨天说好的事情呢 但他不好意思，他开不了口。 真是度日如年，他躺在床上看他的背影，他觉得今天大概是没戏了，他有点生气，有点埋怨，他瞪他的脑后勺 然后他就气得，累得，睡着了 “喂喂” 他正在做梦的时候，有个人猛地推他。 “出发吧。”肖沥拍了拍他的胳膊，“不是要去拿箱子” “哦” 被惊醒的许安阳一下从被窝里跳了出来。 “怎么了” 他把肖沥吓了一跳。 “没，没什么。” 他还是那个肖沥，谨慎又利索，跟在他背后的时候会很安心，因为你相信他总能找到来去的路。这次他们没有往教室后面的那条通道走，肖沥带他走出了教学楼，一直走到了院子的另一侧。这里是个死胡同，但胡同尽头的一侧有一排像是废旧库房的平房。 这扇门没锁，而且已经锈烂了，肖沥没有开门，他冲许安阳招了招手，然后领他爬上了门背后的消防梯。 爬上平房后你才看得到这里有一扇天窗，许安阳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任何窗户对着这里，这儿是一个视觉死角。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肖沥不想搬箱子了高智商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藏东西都藏得不一样 天窗不难爬，因为下面有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还堆着家具，踩上去简直比梯子还稳。等许安阳也进来后，肖沥又小心的把天窗合上。 进来后，许安阳发现这一场排平房其实是个长条形的大房间，中间并没有阻隔，这里很黑，只有每隔一段的天窗透下些光。 等他适应了黑暗后，他才发现大房间的两旁都布满了房间，平均每隔两米就有一扇门，这真是个奇怪的建筑完全看不出这房间的用途肖沥领着他在这些没有标示的门间往前走，走到某个和其他门没有什么区别的门前时，他停了下来。 但他没有直接开门，他先打开了门旁边的小窗户，他从这里伸手进去摸到了门把手，然后拿出了一根小树枝。 “如果有人进来过，这根树枝就会从门把手上掉下去。”肖沥跟他解释了一下，然后他这才打开了门。 “你真谨慎”许安阳感慨。 “毕竟我们的对手是那种半夜三更能把两百斤的胖子捆进柜子的人啊，你以为呢。”肖沥把树枝扔了。 里面的房间很小，肖沥的箱子被放在房间里的一张写字台上。 “走吧。”肖沥去拖箱子。 “我来”许安阳一马当先，“” “怎么了” “肖沥啊你是怎么把箱子拖进来的你的箱子真的好大” 这就是传说中的32寸行李箱，连许安阳扛着都觉得非常吃力。 “走这边。”肖沥指着来路的反方向。 他们继续走向黑暗的深处，大概走了一分钟，肖沥打开了另一扇门，借着从门里透进来的光，他对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拖着箱子的许安阳跟他走了出来，然后他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是宿舍一楼走廊的另一侧他们很快从旁边的楼梯上到了二楼，然后顺利走上了二楼教室背后的那条走廊。 当他们走向通往平台的路时，许安阳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是哪儿”他问肖沥。 “那是我们院子里的废弃房间，我观察过，那地方已经没人用了。” “可咱们出来的门就在宿舍一楼，万一别人从那里进去了怎么办”许安阳觉得进去的路很安全，但出来的路未免太简单了，那扇门那么醒目，也没有锁。 “这里这么大，谁能猜到谁的东西放在哪儿呢如果不是我自己说出来，就是有人跟踪我。那个房间虽然离我们很近，但要是白天想要跟踪我，我进来的路得先上楼顶，如果有人跟在我后面我只要稍作留意就会发现。至于晚上，没有天窗的光根本不可能看到我进了这么多扇门中的哪一扇，跟着我也没用。” 如果白天要来，我就走屋顶的路，如果是晚上，我就直接从后门进。 “”许安阳叹为观止。 “至于今天，当然无所谓了，这个地方从今天起我就弃用了，所以从哪里出来都行。” “这也是，”许安阳讪笑，“不过屈杰已经不在宿舍了，我们从哪里出来都行。” 听了这话，肖沥也对他笑了一下“这里可怕的可不止屈杰一个人。” 这话说得许安阳背后一冷。 “不过没关系，我才是最可怕的那个。” 原本紧张的许安阳看到肖沥一脸壮汉柔情的表情，忍不住一下笑了出来。 “笑什么” “我没有笑，”许安阳笑着对他说，“我是鼻子痒。” 鼻子痒鼻子痒的许安阳拖着肖沥的箱子跑了起来。 “喂你为什么跑啊” “为了让你的箱子快点离开那个阴暗的房间，”许安阳故意不让对方追上他，他一边跑一边躲，“那个房间虽然隐蔽，但真是太阴暗啦” 智商一百四，但运动能力为零的肖沥根本抓不到许安阳，等他们跑到露台的时候，肖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累到无法翻窗。 “这个你得搭把手”许安阳先爬了上去，但是不知道肖沥的大箱子里是不是装得有铁，许安阳一个人竟然拎不起来。 “我已经没有力气了。”肖沥拒绝。 “不要任性快来搭把手。” “我没有任性，我举不动了。” “别别别，别撒手” “” “你不要撒手啊” “” 箱子太大了，几乎完全挡住了许安阳的视线，他看不到肖沥撒没撒手，但他觉得他就算还在挺着，估计也聊胜于无。终于在和窗框又僵持了五分钟后，许安阳凭借一己之力，把这个大概有两百斤的东西拖进了房间。 “啊累死了。”肖沥抱怨。 我才累死了好吧许安阳在心里说怪不得给自己找了个那么近的房间别的地方估计他也去不了。 在体力活面前，肖沥就是个废柴，许安阳知道他靠不住，在肖沥坐在地上休息的时候，他把他们两人的箱子拖到了楼上。 “嗨休息好了就上来了吧” 操持完一切后，许安阳在楼上喊。 肖沥不情愿的爬起来，他以为把箱子运过来就可以走了。 “上来干什么”他没好气的说。 “快看”许安阳为他打开了一扇门，原来这是二楼的房间，这间房间也很大，除了宽敞明亮的大厅，外面还连接着一个半圆形的阳台。房间也不是完全空的，墙上有几幅裱在玻璃框里的水墨山水画，靠墙的地方有一个空着的大酒柜，屋子中间还留了一套配座椅的圆桌。 大概是趁没和肖沥黏在一起的时间，许安阳已经偷偷把这些家具都擦过了，现在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有人住的正常房间。 许安阳刚才已经把他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他把他带来的各种篮球明星的小卡片别在了酒柜的玻璃门上，把自己不多的几支铅笔和画册摆进了柜子里。 “你有什么想要摆出来的” 这不是那个阴暗的库房，你可以把你喜欢的东西摆起来，就像这里是你的秘密基地一样，虽然上次你拒绝了我，但我还是准备好了一切，希望能和你分享这个美好的地方。 “” 肖沥没想过这种方式，他有点木讷的走到了自己的箱子面前。 “你的箱子里放了什么简直不能再重了。”许安阳好奇。 “其实还好没什么啦。” 肖沥打开了他箱子的锁。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衣服，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衣服，许安阳帮他数了数，单是衬衣就有十七件然后是一把形状怪怪的吹风机，紧接着是一大堆维生素药片，把药瓶全都拿出来后，许安阳看到了五瓶漱口水，三大包消毒湿巾，两盒写着外语的纸巾，纸巾下头是两双花里胡哨的拖鞋，一整套指甲剪。 在箱子的各种小包包里，许安阳还掏出了整套的衣架和鞋架，和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个的牙膏，牙刷，急救消膏及免洗除菌液。 “这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这是我妈装的，她大概是按照她出去旅游的配置给我打的包。” “” “看到这个箱子的时候我也很尴尬，因为我爸妈和你爸妈不一样，他们已经提前参观过宿舍区了，他们也知道我进来后回会过怎样的生活，但我妈还是给我塞了这些根本没用的东西进来。”肖沥耸肩。 这大概就是有钱人的箱子吧许安阳想起了肖沥说他爸给了学校至少一百万他拿出了肖沥箱子里的那两双拖鞋，虽然贫穷和年龄限制了这个高中男生的想象力，但他还是认识v这个标志，他不知道这个牌子大概该值多少钱，但他还是晓得一般人不会把钱花在买奢侈品的拖鞋上 “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 “制药。” “哦”许安阳假装听懂了，“很大” “还可以吧，上市公司。” “” “干什么”肖沥不知道许安阳为何突然沉默，他以为他喜欢这拖鞋，“想要就送你了。” “额不是。”许安阳脑壳痛，“我们来摆东西吧。” 这大概是个运动细胞和家务细胞都为零的男孩，肖沥整理过的东西都只会越来越乱，最后许安阳禁止他帮忙，只准他按照命令给自己递东西。 原本很大的酒柜基本被肖沥箱子里的东西塞满，但因为负责摆放的是许安阳，他把那堆免洗除菌液都摆成了艺术品。 在箱子的最下面，许安阳发现了自己送给肖沥的那个护腕，护腕被一张漂亮的手帕包裹着，在护腕旁边，箱子底部，是一个独立的皮箱。 “这是什么”许安阳把箱子拎了出来，他发现这东西也为整体重量做出了卓越贡献。 “这个啊”专注欣赏除菌液的肖沥把视线移了过来，“这个是我自己放进来的东西。” 肖沥熟练的打开了箱子，这是一个手提式的小提琴琴箱。 “这是你的”许安阳简直惊喜。 “是啊。”肖沥把琴拿了出来，他摸了摸琴弦，试了试音。 “你会拉小提琴” “只能算会而已，我只学了不到两年，和你学画画的事没法比。” “可以拉给我听么”许安阳无比兴奋。 “我只学过一点，而且我来了这里之后再没碰过了。” 在这所可怕的学校里，他只敢把他的箱子放在那个光照不进的房间里，他不在乎这箱子里的任何东西，他只是想着，如果能够留住什么的话，他希望能留下他的琴。 “不论你拉什么都行我从来没听过别人当着我的面拉琴我身边一个学乐器的朋友都没有” 许安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催他快给自己表演。 音乐真是一种奇特的东西，一旦乐谱刻入了你的灵魂，时隔再久你也不会忘记。肖沥其实有点怕自己出丑，但当他真的把手指放在琴弦上时，那些遥远的回忆又回到了他心里。 他站在面朝阳台的落地窗前，看着云和远山，拉出了第一个音符。 之后他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整段的乐章，他的手指记得，记得开头这段激烈的快节奏，他执琴弓的手臂记得，记得接下来悠扬顿挫的连弓。当乐曲进行到高潮的时候，他的牙齿也忍不住紧咬了起来，这时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的练琴房，他如往常一般正面向窗外练琴，他的老师在背后为他打着节拍。 曲子不长，结束的时候，许安阳为猛烈地为他鼓起掌来。 “太棒啦，这是什么曲子，我从来没听过。” “我今天拉得一般，弦轴有点松了，”肖沥把小提琴递给了好奇的许安阳，“这是维瓦尔第的四季冬的第一章，我学的不多，但我很喜欢他的音乐，这首我专门练过，其他的曲子我拉不了这么好。” 是啊，那时他的时光太匆匆，他还来不及背下所有乐谱，宁静的日子就已准备结束。许安阳找到的这个地方让他想起了过往，不知是不是巧合，他觉得这里和他那段远去的岁月很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许安阳也试着拿起琴弓在琴弦上划了两下，结果他很自然的拉出了锯床腿的声音。 “怎么我们俩拉出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才学是这样的，我也拉了大概一年的床腿，为了这个我家专门为我重新辟了个琴房，因为实在太难听了，谁都受不了。我学琴是因为我妈的一时兴起，大概是因为在和别人攀比的时候发现，学钢琴无法随时把琴带在身边炫耀，很不方便吧她突然就要求我改学小提琴，然后跟疯了一样给我换了老师。” “比起钢琴，你更喜欢小提琴”许安阳没接触过这些，他觉得钢琴也很好听。 “其实也不是吧，我学钢琴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了，感受不到乐器的美好，每天枯燥的基础练习搞得我日久生厌。当然，这还和我的钢琴老师有点关系。” “钢琴老师” “是啊，是个古板的老太太，”说到这里时，肖沥并没有厌恶，他露出了个抱歉的笑容，“她很认真，是一位很有名的教授，我爸专程从音乐学院请来的，她很喜欢我，对我给予厚望，但我小时候也很调皮，想偷懒，老是和她起冲突。当我知道可以改学其他乐器的时候，我只想摆脱她，就很高兴的答应了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许安阳哈哈大笑起来“那你的小提琴老师呢” “哦，他啊”肖沥像是在回忆一个很遥远的事情，“他和老太太完全不一样，如果老太太是刻苦型的话，他大概就是个天才型吧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获得hc少年组第一了。他是那种年纪轻轻已经就周游了世界的人，他是那种轻轻松松就获得了许多人一生努力都换不来的成就的人。他得到的很轻松，所以他教我的时候也教得挺轻松的。” “和老太太形成鲜明对比”许安阳想起了自己的老师，他的也是同款老太太。 “是啊，鲜明对比，老太太生病不来的时候都会要求保姆把我练基础的视频发给她看，这位小提琴天才呢他一旦自己想玩儿了，就带着我一起翘课出去吃喝瞎逛。他到哪里都喜欢骑自行车，他想偷跑的时候就让我坐他的自行车后座。他喜欢把我带到长江后街去，那边有很多酒吧，他总是随便选一家就进，自行车就扔在门口，经常忘锁。” “那他的车不丢”许安阳也觉得这个老师比较有趣。 “会丢啊，所以他的车经常在换。他跟我说，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他喝了酒，驾驶自行车大概也算酒驾，丢了正好。” 听到这里，许安阳笑得前仰后合。 “他琴拉得真的很好，”肖沥靠在阳台的白栏杆上，他看着远方，发出由衷的感慨，“他对乐曲的理解总是那么透彻，那么与众不同，他也弹吉他和贝斯，他喝醉后还去酒吧抢过驻唱的歌，驻唱以为他会出丑就让给他了，结果他唱得比歌手更好听。” 肖沥跟他讲了他小提琴老师因为唱得太好听而被那个男歌手打的事。他当时吓坏了，以为老师会吃亏。结果呢，那个长得像金毛狮王的男歌手被他那个熊孩子老师按在地上摩擦，哎，也是，他操心什么呢他老师有一米八几，八块腹肌，肺活量还超好，能一边揍人一边继续唱歌。 听到这里，许安阳差点笑岔气，他摸了摸眼泪。 “所以你喜欢上了小提琴” “是啊，所以我喜欢上了小提琴，我正式向家里宣布我要改学这个，我爸同意了，他只管我能不能得奖，至于我弹的是什么，他根本不关心。” 许安阳难得的在肖沥脸上看到这么轻松的笑容，他一般不笑，特别是提到他家的时候，他从来没笑过。他不笑，但也不凝重怎么说好呢那种感觉是不屑或者轻蔑，就像是不值一提一样。许安阳开始有点好奇起来，好奇他又是如何被家人发现的毕竟，他家的家庭关系听起来并不亲密，他也对他们并不依赖。 “那你又是怎么被家里发现的呢”许安阳想到这里就随口一问。 “” 肖沥愣了一下。 “我大概在我学琴的第二年，我的小提琴老师突然对我爸说，我觉得你儿子的性取向很不对。我爸并不了解这些，就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也喜欢过男性，他知道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和平常人说不清，但总之就是不对劲。我爸当时就立刻找医生查了资料，查到的内容让他很生气，但他是个很理性的人，他说他要证据。医生没办法证明一个人是不是同性恋，这个没有任何仪器或者药剂来测试。这时，我的老师对他说，他可以” 肖沥说得很平静，但听到这里，许安阳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他盯着肖沥的脸，他发现他的嘴唇有点发抖。 “因为我锯床腿的事，我的琴房被安排在了我家在郊区的一栋房子里，只有要上课的时候，司机才会送我去，那栋房子很大，练琴的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那天，其实我有点记不清是哪一天了，我只记得那天也是一个下午，我也对着窗外拉琴，当我练完一整段乐章准备听他点评的时候，他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肖沥这时的脸色苍白，但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他抱着我，什么都没说，然后他扶着我的肩膀帮我转过了身那天窗户没关，天气很热，风却很凉，他笑着看着我，摸我的脸，然后我们就接吻了。” 那年他十四岁，那时他恰巧情窦初开，他幸运的遇到了一个有趣的灵魂，有趣的灵魂让他发现了自我。当他们的灵魂触碰到一起时，他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因为那一刻他觉得太美好了，因为他喜欢的人也喜欢他。 他不知道那时他爸就在隔壁的房间，他也不知道这是一场“实验”。当对方的手开始解他的衣扣时，他爸从隔壁房间冲了进来，他狠狠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看，好像眼睛要喷出火一样。 这时，小提琴手放开了他，他冲他的老板耸了耸肩“你看，我说是吧” 他不记得小提琴手是怎么离开的，他清醒过来时，房间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清楚他爸的逻辑，也明白他要什么，如果他还想活下去，现在最好认错，然后对刚才的一切矢口否认。 他可以说他被引诱了，也可以说他不但喜欢男人，也会喜欢女孩。但他当时什么都没说，不止当时没有说，直到被送进这里的那天，他也什么都没说。 结束这段陈述后，肖沥从许安阳手上拿回了自己的琴，他轻轻的抚摸它，就好像这能给他安慰。 “对不起”许安阳难过极了，这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父母对自己很恶劣，但他没想到肖沥会有这样的经历，“我不该问这个。” “不，没什么，”肖沥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他轻描淡写地说，“已经过去了。” 许安阳看着他手上的琴“你还喜欢他么” “老师”肖沥反问，“他哦，当然不，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这样的人” “你拉琴的时候，不会膈应么”许安阳不理解，如果他遇到这样的事，他一辈子不会碰小提琴了。 “小提琴没有错，”肖沥缓缓的说，“维瓦尔第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在这整个事件里，错的是他，卑劣的是他，他为什么我要用他的错误来惩罚我小提琴是很好听的，钢琴也很好听，如果我有两双手的话，我会一起弹，如果我能把钢琴塞进我的行李箱，我会一起把它带进来欸许安阳你为什么哭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很好，至少现在我好得很，谢谢你帮我把箱子运过来，我原本以为一辈子都没机会再拉琴了。但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虽然很热，风却很凉。今天我的琴又晒到了太阳，它又见到了光。” 许安阳还是不争气的哭了，他一边为肖沥难受一边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喧宾夺主，他想自己能憋住，结果他的眼泪一直往下掉。 “没关系，”反而是肖沥来安慰他，“这件事对我的伤害没那么大，我连他的名字都已经快忘了。我是一个怎么说好呢虽然我一直很鄙视我爸，但现在想来我和他是一路人吧有些事情绝大多数人好像的确是很难走出来，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好像只要想通了，什么事都能做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用同情我这样冷漠的人啦，我和你想的不一样，我根本就不需要安慰。” 肖沥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戏谑，他回想了一下他刚才说的内容，感觉好像讲了一个笑话，只是笑话的主角恰巧是他自己罢了，主角是自己也不妨碍这笑话好笑啊，是吧 就在他笑这个笑话时，许安阳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他感到他的眼泪擦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他粗粗的气息喷到了他耳旁。 他们的身高落差没那么大，许安阳的下巴刚好抵在他的耳旁，不知为何，这一抱让他心中一动。 肖沥轻轻挣开了他的怀抱，他回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好好的，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他。 他看到他是个完全不同的人，他脸上没有那种暧昧的笑，他有的是和自己当年一样仓皇的、渴望的、紧张的表情，他的眼睛里没有那种朦胧的雾气，他的眼睛里透着清澈的光。 肖沥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摸了摸他的嘴唇。 然后他闭上眼睛，吻了上去。 对方没有娴熟的技术，没有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感觉，他的动作和自己一样青涩。 他身上没有古龙水的味道，他衣服上的是廉价洗衣粉的气息，他们谁也没有去解开谁的衣服，他们就这样安安稳稳的抱在一起。 此刻，一股许久没有感受到过的暖意从肖沥的心里升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山里的生活与世隔绝，这里不会给学生们看电视，学生们唯一能接触的新信息竟然是那些每天分发给他们的教科书。小糖片六年前来到这里，她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她的生活很枯燥，就像是所学校雇佣的小苦力。 这六年里她尝试过对很多人好，但现在看来，唯一给过她回应的只有许安阳。只有他在得到过自己的“好处”后给予回报，小糖片一开始觉得这很“值得”，但当她发现这个人带着真诚的感情来关爱她时，她感受到了“值得”以外的东西。 许安阳对她真的很好，就像个真的哥哥那样好只是小糖片颤抖了一下 她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安阳哥要拖着肖沥一起对她好，肖沥的“好”，她有点承受不住。 “肖沥，你也尝试接触一下其他同学啊，特别是小糖片，她是个好人。”许安阳悄悄劝肖沥。 肖沥是很想翻个白眼表示拒绝啦，但他忍了一下忍住了。在墨迹了一下后，肖沥没办法，只好同意帮许安阳去送他替小糖片收的被套。 小糖片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外头，肖沥快步走过去，乓乓乓敲响了对方的门。 这门又没锁，根本不用开，肖沥一敲就直接把门敲开了。 门开的时候，小糖片正在帮李卫祁穿衣服，他们的衣服都是套头衫，衣服刚好笼住了他的头，李卫祁看不见，所以特别暴躁的问了句“谁啊” 小糖片赶紧掐他胳膊暗示他别说了“是是肖沥哥哥啊” 小糖片声音都在发颤。 李卫祁一下就住了嘴，他恨不得自己的衣服永远套着他的头，但肖沥上前一步，把他的衣服从他脑袋上拽了下来。 “肖肖沥”李卫祁抱紧了自己，他怕极了，他想起了自己被肖沥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事，他怕他这次要直接把自己从楼上丢下去。 但肖沥没有再看他一眼，他转身面向小糖片。 小糖片颤抖。 “喏，你的被套。” 肖沥把被套扔到她背后的床上，转身走了。 肖沥回到寝室，才反手关上门，许安阳就跟一条狗一样扑了上来。 “送啦” “送了。”肖沥冷漠。 “你和她聊几句没有” 肖沥迟疑了一下“聊了。” “咦你骗人，你从出去到进来还隔了不到一分钟” “” “聊了，聊了”许安阳服软。 嗯这表情肖沥勉强接受，他觉得最近许安阳有点“恃宠而骄”。 那天肖沥其实只是想把箱子送过去而已，他虽然抛弃了自己的保持距离时间计划表，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毕竟许安阳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而自己呢，这么轻率的就给他们的关系下了定义。 他不知道许安阳这会儿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从那天后，他每天都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似乎完全忘了现在的处境。 “别忘了，那张纸上，小糖片的名字后面可写着骗子呢。”肖沥没好气的提醒他。 “”许安阳愣了一下。 就在他们无事闲聊的时候，走廊上突然吵杂了起来，肖沥正准备细听，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护工，他看了看屋里的两个孩子，指着肖沥说“你现在来一下” 许安阳一下紧张起来，他站起来一把把肖沥拦在了背后。 “没事，你让开。”肖沥赶紧推开他。 护工看肖沥主动站出来后，才放下了手上的电棒。 “走吧”他命令肖沥动作快点。 “没事。” 出门前，肖沥回头有对许安阳再说了一次。 但到底是不是没事，肖沥其实并不知道，一般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间来宿舍，也很少这种直接找某个人的情况。当他听到是专找自己时，他的心还是咯噔了一下，他在想难道是他爸来了 结果并不是他爸来了，学校是要求他现在就到养老院去，护工要求得很急，没给他洗澡的时间，只是扔了一套要换的衣裳在他手上，要求他立刻换好。 “到底怎么了”肖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卢先生病危了。” 护工冷冷的说。 卢先生病危了这是肖沥从未考虑过的事，从他到达这里的那一天，这位老先生就已经在这里居住多时，这两年来，岁月也无法再在他原本就已苍老的脸上添加什么新的刻痕。他就这么一直静止不变的存在着，让你忘了他还会变得更老，让你忘了某一天他可能离开。 他今天去的并不是卢先生的套房，他已经被转到急救室去了，据说他其实从昨天开始就陷入了深度昏迷，一个小时前他才刚刚清醒，醒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要见肖沥。 医生不知道他说的谁，他以为他说的是他的家人。 卢先生跟他强调了一遍给你们院长说，我要见肖沥。 养老院的院长，医院的院长，学校的校长，其实都是一个人，只是他手下的员工不知道罢了。这个医生了解卢先生的重要性，他把这个请求告诉了他的院长。 所以肖沥以最快的速度被找到，然后送到了陆先生的病房。 这是肖沥第一次进急救室，他看到卢先生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护工和值班的医生耳语了几句后，医生扶着肖沥的肩膀把他带到了卢先生的床前。 也许是看到了肖沥的脸，卢先生动了动自己的手，肖沥赶紧握了上去。 但老头说不出话来，他似乎是大梦了一场，苏醒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这个医生并不是到肖沥的来历，他和肖沥说起老头的病情来。 “他只是得了个小感冒，但是引发了肺炎和心肌炎，”医生翻着病例，“老年人是这样的，并发症压不下去就会很严重，这会儿换季，快到冬天了，估计这次会比较艰难。” 听到这话的时候，肖沥看了看窗外，窗外依旧阳光灿烂，在这座山里没有什么冬季，甚至连秋季都不存在，他不知道为什么卢先生的身体会知道冬季到了，自己该病了。 卢先生没有让肖沥离开的意思，他紧紧的拉着他的手，肖沥明白他的意思，他找医生要了一个椅子，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需要在这里呆多久”护工问。 医生并不知道护工为什么这么问“他是家属的话就让他呆在这儿吧，说不定这是最后一晚了，这大概是回光返照。” 护工咋了咂嘴，没有说话，退了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了，还有的就是心电图的声音，肖沥拉着卢先生的手，他的手枯瘦如柴，肖沥安慰他“我不走，你休息一下吧。” 卢先生冲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他长叹了一口气，睡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做梦，他睡得很沉，很安心，他感觉自己又飘了起来，但却没有茫然所失的感觉，他感到有一个有力的依靠支撑着他，一直支撑着他。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但身体轻松了很多，那种晕眩虚脱的感觉已经渐渐离他远去。 “肖沥”他有力气扭头了，他看到了肖沥。 肖沥帮他擦了擦汗“医生说你度过危险期了。” 这一觉中，卢先生的高烧退了，就连血项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我又从鬼门关过了一次”卢先生喃喃地说，他抬眼看了看急救室的大钟，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 肖沥给他倒了一杯水，帮他润了润嘴唇。 “我已经九十六了，我想我可能没下次机会了。”卢先生努力想要坐起来一点。 肖沥赶紧给他垫了个枕头“你是有话想对我说是吧”肖沥朝外看了一眼，“医生已经去值班室睡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卢先生重重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是有话想要对你说，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事情不弄明白好像都死不下去。” 肖沥明白他想说什么“那你说吧，我会尽力而为。” 卢先生举起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肖沥，你怎么就这么优秀呢，你说你那个缺德爸爸怎么就能生出你这么好的孩子呢我儿子就哎不过不一样，我也缺德，我生出个缺德的孩子是正常的” 卢先生开始讲他的事情，他从1942年，他二十岁刚才加工作开始讲。 “那时候还是解放前呢，我在这里当医生，这里也不是什么医院，这里其实是个军事要塞，日军修的。” 怪不得这里的建筑根本就不像是正常建筑 “当时这个要塞就很大，占据了整片山坳，日军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离滇越边境很近，当时为了修这个要塞把这儿周围山上的几万老百姓全都强召来了，所以才能把这儿修得这么大这么好。我是个医疗兵，和自己的队伍走散了，投降来的，大概是看我是医疗兵，他们没有弄死我，我就在这儿干起了活儿。”卢先生喘了口气，“后来日本人输了，这片地区就归国军政府所有，我给管事的人塞了钱，他们也没追究我，我就继续在这儿干，一直干到了解放。当时我就在想，我的日子怎么就过得那么顺呢日本人没有弄死我，国民政府没有追究我，就连解放了我都没有被揪出来。然后，1957年，我还重新娶了老婆，生了儿子。” 说到这里，卢先生自嘲的笑了一下“这小子真像我啊，聪明，一脸的聪明，他后来也上了医科大学，他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爷俩合集着把这综合医院改成精神专科医院吧，这里交通又不通畅，病人又穷又少，赚不到钱。改成精神医院多好，那些有钱人巴不得吧自家的精神病送远一些呢，我们不会缺生意当然，实际也是，我们生意好多了，那时候是1977年，不兴拿死工资了，赚钱就是硬道理。” “那时，这个医院就在干这些黑暗的勾当”肖沥插了一句。 “是啊，日本人留下的焚尸房都是现成的，我们生意越来越好，甚至还劈出了养老院，哼，”说到这里时卢先生冷笑了一下，“那时候，我做院长，我儿子做副院长，我管着医院，他各处拉生意，直到某一天，他把我，他亲生的爹，也当成生意来做了。” 那年，卢先生的儿子三十五岁，他依旧是满脸聪明的样子，他厌倦了头上还有一个院长，他决定把卢先生和那些他拉来的生意一并关进他新装修好的“养老院”。但意气风发的他不知道这是山外有山的陷阱，他以为他是猎手，结果他本人才是猎物。 “不知道他的合伙人是谁，现在想来，其实对方是想一下除掉我们爷俩，他对我动手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但晚了，他也不相信我。”卢先生脸上满是自嘲，“他竟然不相信我。” 当时医院归属为了私有制，法人代表自然是卢先生，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儿子却为此不满，他觉得整个事业是他撑起来的，他才该占大头。他以为他是螳螂，却不知黄雀在后。 “你怎么知道他也被骗了”肖沥问。 “因为到现在为止，法人代表都还是我”卢先生喃喃地说，“做一家背负了无数命债的企业的法人代表算什么好事” 从一开始，他的合伙人就只是想除掉他，架空卢先生而已。 “我落到现在这个田地，其实罪有应得，我不该奢望什么想起那些被我害死的人，我也没有理由去奢望什么但我”卢先生干涸的老眼流出泪来，“我死前还是想知道我那个缺德的儿子他当年死没死他是不是还活着” 宁静的急救室里，老头在啜泣，他心中满是怨恨，悔恨，和不甘，他为自己向肖沥提出的要求而感到愧疚，因为如果不是他，肖沥这样的孩子不会来经历这种非人的虐待。他觉得肖沥该拒绝，不止该拒绝，还应该恨他 “好，我帮你查。”肖沥说，他没有带任何感情。 “” 肖沥知道他想问为什么，他冷冷的说“因为我没有像你这种关心儿子死活的爸爸，单纯就是羡慕，不为其他。” 肖沥嘴上这么说，但他知道这是谎话，卢先生的身份他不喜欢，他的儿子他也不关心，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他知道卢先生是真的要死了，这是一个临死之人的乞求，就像他，其实他也是临死之人，所以他明知道不能给别人未来，却自私的想要拥有对方，他也很低劣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盼望，既然他拒绝不了自己，他也拒绝不了卢先生。 卢先生病危的事，不是小事，肖沥还没到他病房的时候，院长已经把他要见的人都召集到了房间。他们一起商量了卢先生的事情，他们可不希望卢先生死，他们说有必要给他从外地再请个专家给他重新做心脏手术。 散会的时候，院长叫住了教育负责人。 “屈杰还在禁闭室”院长问。 “是的，一直关在禁闭室。”教育负责人回答。 “到时候了就换个地方关，别老在禁闭室，禁闭室关久了会出毛病的。” “院长，我建议你不要再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他就是个疯子，你别忘了，之前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他杀人的时候可不管对方是不是重点治疗对象。”教育负责人的语气充满愤恨，“我建议直接给他一针巴比妥酸盐。” “不要这么极端啊，”院长好言相劝他的教育负责人，“他还有用，未来说不定还是你的得力助手，你要学会和他人合作，好了，这次就定了，你给他换个地方，给他点活儿干，他会很感激你的。” 说完这话，院长逐客了，教育负责人出来时，发现医院的负责人还堵在门口没有走。 “喂，你说如果法人代表这次熬不过去，院长会怎么做”这个人讨好的问。 “我没兴趣。”听到问题的人不准备搭理这个对秘密一无所知的圈外人。 “喂喂这可是法人代表”医院负责人冲他的背影喊，但对方理都不理他就走了。 “什么毛病”医院负责人冷哼了一声，“不会根本不知道啥是法人代表吧哼，真的建议你多读点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