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孩变坏》 第1章 上海之春(1) 上海的玛莎百货关门前的最后一天,我进去买了两瓶牛奶。从玻璃门中走出来的时候,我看到谢衍一手撑着车门顶,正准备躬身进入他的黑色捷豹里面。 三月与四月的交叉点,黄昏时分,天上飘飞着一点淅沥小雨,捷豹旁边的谢衍跟我记忆里的形象并无差别,非常decent,奶白色开司米毛衣底下是一件深靛色的衬衫,熨贴又不缺腔调,叫人看不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我抱着一个牛皮纸袋子,里面装着两个盛满牛奶的玻璃瓶。这个形象钻入了谢衍的眼珠子里,隔了十米,我无由来地被冷得一个激灵,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谢衍把门关上,慢慢走到我面前。 这个男人比我上一次与他见面时消瘦了一些,两条被剪裁精妙的裤管包裹着的腿又直又长,整个人像一把春秋王侯墓中千年不朽的利剑,取人性命不费吹灰之力。 他离得近了,我可以看清那些停在他的黑发上的小水珠,跟落了霜似的谢衍确实也没那么年轻了。但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我又火速收回了这样的想法。谢衍自然无比地从我手中接过了牛皮纸袋,没有开场白。 “我送你回家。” 他讲起中文时还是存留着一丝非母语的涩,但假如我们是初次见面,我必然听不出来。 没有“好久不见”,没有“地址变了吗”,没有“晚上好”。谢衍这样的男人,我们总是默认他是通晓一切的。 我随着他走到那部黑色捷豹旁边,他一手抱着牛皮纸袋,一手帮我开了车门。我低声说了句“谢谢”,而谢衍只是微笑。 这不算久别重逢,我和谢衍的关系根本达不到久别重逢的标准这是“在逛街的时候偶遇了好久不见的熟人”,撑死也就是吃蛋糕时发现多放了一片草莓的程度。 谢衍的车上弥漫着一股昂贵而冷峭的香味,豪车皮座的皮革味与他身上掺杂着海洋与白麝香的烟草香味混在一起,让人仿佛置身在南极冰盖深处一座由黄金构建起的天主教堂,或者宫殿。 我突然闻到了自己身上那股玫瑰香插入到了他们完美的契合之中,就像是一个满身脂粉味的女伶中断了拉赫马尼诺夫的交响乐会,突兀而俗气。 谢衍这时微微侧过脸来,目光从我的脸上擦过。他问 “你喜欢喝牛奶吗,纤澄” 我点点头“还可以。aas的牛奶挺好喝的可惜它明天就要关门了,然后在上海就买不到啦,要换个牌子。” 谢衍微笑“nate跟我提到过,你有乳糖不耐受症,他对此记忆深刻。” nate就是傅阳,我的前继兄,也是我之所以会认识谢衍的原因。我有些吃惊,又略微有些不爽傅阳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和谢衍瞎说。 “nate跟你说了那件事吗”我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青春期的丑事随之从我的记忆封存处破土而出,然后立刻长成一株苍天大树,拔除不掉,“他骗我喝了两瓶过期牛奶,我差点死掉的故事” 谢衍的眼动了动“他的版本是,他救了因为半夜偷喝牛奶而上吐下泻的你。” 我突然很想打电话锤死傅阳。 嘴上没个门把就算了,还胡编乱造 如果他连这种破事都告诉了谢衍,那我们之间的大小事情想必谢衍也基本都知道了。 尽管,我很清楚谢衍根本不会把我这种刚告别teenar身份的小姑娘当异性看,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希望自己在这种男人面前失去好形象。 我假笑“呵呵,nate总是喜欢美化自己。” 谢衍“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所以我不尽信他说的。” 竟然有点安慰的味道。 我有些受宠若惊,但很快这种错觉就被我强行抹去了。 谢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这是傅阳的原话。 我就坐在副驾上,与他不过两臂距离,但我们中间仿佛隔着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巨大沼泽,我所见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 谢衍总是戴着一层温情脉脉的假面,能使人误以为被他所爱,而揭开这层假面之下到底有什么 我的手机传来振动,我连忙拿了出来,来电显示是“亲妈”。 我不好意思地冲谢衍笑了笑,谢衍表示“请便”之后,我按下了接听键。 “妈咪啊。” 我妈,苏欣苏女士讲话总是上海话、白话、英文掺在一起乱讲,就是不讲普通话,逼着同她对话的人跟她一起乱成一团,晕晕乎乎地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我从小习惯她这个作风,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苏女士。挂了电话之后,我把手机放在腿上,车内随之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谢衍打着方向盘,我悄悄地瞟了他一眼。 他多少混了点洋人血统,好得出奇的五官在远东特有的秀致之外透着一点西洋精巧的浓丽,尤其是他的眼珠子,在光线中呈琉璃般冷冽的色泽。 但大部分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谢衍虽然总是表现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公子做派,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有多令人生畏。 我始终认为他这样的资本家不该长这么好,明明每个毛孔里都淌着名为“资本”实为“金钱”的肮脏血液,却一副高风亮节的清爽模样,太欺骗纯真的人民大众。 “叮。” ae默认提示音突然响了一声,我连忙低头,是傅阳发来的微信 傅阳九点nightg,过来 谢衍扫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把屏幕按黑了。 但下一秒傅阳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傅阳楚瑜、昭昭也在,傅昭还说她好久没见你了。 我再次把屏幕按黑,抬眼一看,已经可以看到我住的小区的大门。 谢衍只来过一次。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他来我家接喝得烂醉如泥的傅阳 “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忍不住开口了,“谢先生,把我放在门口就行,我自己走进去。” 谢衍没有听我的,他把车窗摇下来,让保安看到了我的脸,然后放行。 我知道根本不需要指路,便安静地坐着,注视着谢衍把车极为精准地开到我的公寓所在的那栋楼门口,然后停稳。 谢衍下车为我开了门,我略感荣幸地抱着两瓶牛奶走到了电子门门口,站定。让这种眨眼间上下千万美刀的大资本家给我开车门,怎么说都能算一桩可供显摆的大事。 黄昏近夜,天空是一种由血橙色与墨蓝色交融在一起的奇妙色彩。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谢衍站在我面前,肤色是一种沉沉霭霭的雪白,昏黄的灯光衬得他的眉目深沉而艳丽一种与女气无关的,纯粹的艳丽。 我突然不自在起来,男人长得太妖孽确实不太好啊我有色心没色胆,只敢多瞧他几眼,还生怕被他发现。 我赶紧肃了肃神,然后准备与他就此告别。 我笑起来,对他说道“谢先生,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 谢衍“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我只好继续说“你回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一路顺风啊。” 听我说完,谢衍微微颔首,终于赏脸说道“have a od night” 我愣了一下,没料到他紧接着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estee” 他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给人一种近乎柔和的错觉,仿佛初春开始融化的雪顶,柔软,却又冰冷。 “ca aex” 我完全傻了。 仿佛宇宙大爆炸在我面前发生。 然而,在这个时刻,我的脑子所想的东西居然是谢衍的声音在说母语的时候,不如说中文时那样柔和,反而冷峭得如同金石相击。 我下意识地抬眼望着他,那双浅色的眼睛被一层冰盖覆盖,不可窥探。 但我却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odbye, aex” 我说道,谢衍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我目送着他坐上了那辆黑色捷豹,然后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aex hsie 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是,他为什么会允许我直呼其名呢我同谢衍总共也就见过三四面左右。 按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来想,有钱人大多都有些古怪,而谢衍是个有钱人。我回过神来,摇摇头。也有可能是黄昏时分容易出怪事。 我走到电梯里,打开手机,之前傅阳发来的那两条微信在屏幕上闪烁着孤独的白光,仿佛被我冷落到快要结冰。 傅昭想见我我冷笑。骗鬼呢。她曾经可是每次见到我都恨不得我原地消失。 我想了想,在输入栏里敲下几个字,然后发给傅阳。 是不是傅昭的哪位小姐妹在玛莎百货门口看到我上了谢衍的车 电梯停下来,我走了出去,把牛皮纸袋顺手放在一旁的木柜上,然后脱下了高跟鞋,赤着脚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傅阳那边显示了很久“对方正在输入中”,我耐心地等着他的回复,然而最后他却只回了我两个字 你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上海之春(2) 我懒得理傅阳,随便拌了点沙拉,然后点开一部恶俗至极的国产言情剧下饭,快乐的休闲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傅阳大概也知道我不想理他,只在快零点的时候发给我两张在夜店那昏暗到连凤姐都能美得惊为天人的灯光下的极其模糊的人像照一张是他自己,一张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傅阳那张是他正懒洋洋地抬着一杯威士忌。而另外的那张,上面的陌生男人坐在吧台边,背脊挺直,在夜店的一群妖魔鬼怪之中格外醒目,我忍不住乐了,莫名其妙地想起小学课本上茅盾写的那篇白杨礼赞。 我打字谁啊 傅阳慢吞吞地回我傅昭男朋友。 我她一边肖想谢衍,一边交男友,蛮忙的哦。 傅阳回谢衍看得上她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在打这行字时那种既轻蔑又张扬的神情。傅阳一直挺看不上他堂妹,这也是我和他能和平共处的原因之一毕竟老祖宗说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问他你想干嘛 傅阳没有回复我,而是发了一张照片给我。那个陌生男人,白衬黑裤,灯光下的侧脸清俊隽永得像秦淮河上的春风、或是柳三变笔下的宋词。他不属于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嵌在其中却又有种别的味道。 他叫叶斯言,想认识吗 我想了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傅阳总喜欢让人等,我等了大约十秒,他终于把电话接起来。 我笑道“傅阳,你想让我撬傅昭墙角呀” 傅阳那边音乐声与人声嘈杂无比,但他的声音总是能够穿破一切阻碍顺着电波准确无误地传递我的耳中。 “妹妹,别误会。我骗你的,他不是傅昭男朋友。人家瞧不上傅昭,但我相信他肯定瞧得上你。”酒意柔化了他声音里与生俱来的傲慢,听起来柔和到近乎缠绵悱恻。 我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说“你大概说说。” 傅阳轻哼了一声,但总体还算配合“叶少归听说过吗他祖父。叶斯言刚从美国回来,人生地不熟的,傅昭就想趁机拿下他,结果人家不乐意。今天nick特意找我说了这件事,让我管管傅昭。” 他以一道短促的冷笑结尾。我倒是稍微有些惊讶叶少归,民国一代国学大师,解放前夕带着一家人跟着国民党去了台湾,然后辗转留在了美利坚。没想到到他孙子这代却打算回到大陆,重新沐浴在社会主义的阳光下,接受社会主义的春风洗礼。 不过这种身世确实才配得上那张照片上的年轻男人。 我问道“傅阳,你想让我做什么” 傅阳反问我“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宋纤澄,别装傻,行” 他天花乱坠说了一通,中心思想还是让我去撬不属于傅昭的墙角。我虽然对叶斯言有一点兴趣,但也许是良心作祟,我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一个不愿意对付傅昭的男人,一定是个良心极好的男人。只需一眼,我就能认定,即便长于异国他乡,叶斯言身上依旧保有着这片土地上曾经存在过的那些风流。 跟谢衍截然不同。 我闭上眼睛,谢衍那双冷质的眼仿佛仍在注视着我。 谢衍再如何作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却掩盖不住他天然入骨的冷酷。他就是那样的人,只是为了迎合普世价值观的要求才披上一层外衣。 而叶斯言,有那样姿态的男人一定是表里如一的。 我点开safari,在搜索栏里输入“叶少归”三个字。相关结果第一行就是他的百度百科,我想了想,又加上了一个关键词 “家族”。 搜索结果显示,他的幼子叶谦闻目前在斯坦福大学做教授,主攻埃及学方向。 我点开照片一看绝对是叶斯言亲爸没错。无关长相,纯粹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此子肖父。 然而,做学者在傅阳那个圈子里不管用,综上所述,叶斯言他亲妈一定是个大家千金。大家出身的女人,养出来的孩子想必应该是很坚强的。 我切换到微信,问傅阳叶斯言回国做什么 傅阳很快就回我hes a yer 我呵呵一笑怪不得。 傅阳你只要能让傅昭吃瘪,我下个月去伦敦你给我开个单子,随便开。 我眼睛一亮,赶紧回复哥哥,客气了。 然后再发送一个流口水的兔子表情过去。 傅阳老祖宗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妹妹,应该的。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做梦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眼睛一闭,就能在一个五彩缤纷、光怪陆离的空间里追溯过去发生的事。 我回到了同傅阳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西方有个词叫“bck ido”,翻译过来就是“黑寡妇”。做黑寡妇的条件有三一,是个女的;二,拥有多任老公;三,大部分老公都已撒手人寰。 我妈苏欣女士符合前两个条件,但截至目前,每一任老公都生龙活虎、充满精气神,故不够格拥有此头衔。 傅阳他亲爹傅青岳是苏女士的第三任丈夫。在我高一的时候,她嫁给了傅青岳。 那时候傅阳刚拿到哥大的offer,好不容易回国喘口气顺便度假,却猛地发现自己多了个两位家庭成员。 那是个雷雨天,我下了晚自习之后自己乘地铁回到傅青岳在城里的公寓。那间公寓只有我一个人住,傅青岳和苏女士平时住在佘山那边。 我还记得,那场雨大得吓人,雨幕就像是戏台上厚重的幕布那样将整座上海城压在身后。巨大的雨滴打在衣服上时,织物变形得比被打湿更快。我虽然打了伞,却也和全部淋湿相差无几。 我的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裤脚,都在向地面不停地下着小雨,电梯狭窄的空间里很快就被我染上了浓重的潮湿气息。 电梯门一开,我整个人先愣在了原地。 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轻男人站在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姿态异常好看,嘴里却在骂着电话那头的人。 邪性。 这是我看到傅阳的那一刹那,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 我在之后的日子里对他的所有评价也越不过这两个字。 傅阳当时穿了一件奶白底黑细条纹的衬衫,一条水洗牛仔裤,脖颈上用了根浅红色的丝巾做领带,赤脚,袖口挽到小臂。 这种打扮本应该稍嫌女气,然而傅阳是截然相反的类型。 傅阳通着话,毫无感情地斜睨了我一眼。 他有一双桃花眼,瞧起人来多情却又有些冷。 可能是因为参加橄榄球队的缘故,他的肤色是极好看的小麦色,衣料底下的肢体颀长而健壮,如同一只懒洋洋的金钱豹,能够瞬间暴起杀死任何试图挑衅他的人。 傅阳并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男人,但却有种能让女人和男人趋之若鹜的邪气。其中掺杂着毫无掩饰的侵略感,和由天生的金钱堆砌而成的傲慢,虽然年轻,却也足够让人心惊。 我把书包放好,带着一丝丝尴尬,正准备缩进卧室里避一避风头,傅阳就在这时挂了电话。 “宋纤澄,对吗” 他的声音很低,沙哑而富有磁性,让人想起欲望号街车里的马龙白兰度。 傅阳半笑不笑地望着我。 “我是你新哥哥,傅阳。” 我点点头,强忍着湿衣服粘在身上的不适感,假笑着喊了一声“傅阳哥哥好。” 傅阳仿佛没听到,继续用那种格外散漫的口吻说道“会做饭吗你今天晚上得跟我吃饭。” 谁想跟你吃饭我决定撒个小谎,旋即摆出一副含愧的模样,咬了咬下唇,说“不会。” 傅阳挑了挑眉“去换衣服,我们出去吃。” 他看起来实在算不上友好,但也不算敌视。只是初次见面就用这种类似控制狂的口气,再加上“大洋彼岸回来的继兄”的身份,怎么看都让人很不爽。 我先不跟他争论,点点头走进卧室,赶紧把湿衣服给换了。天大地大,我自己舒服最大。 我随便套了一件白t恤和牛仔裤,傅阳看到我的那一瞬间,脸上明显地闪过了一丝嫌弃。 我抢在他开口之前,假惺惺地做出一副设身处地关心他的表情,说道“傅阳哥哥,我一个人在家没关系的,你不用这么照顾我。” 傅阳的神情倏地多了一丝古怪。 他把烟掐灭了,然后走到我旁边,停在恰好介于私人距离和亲密距离的那个位置,冲我扬了扬下巴。 “去换条裙子。” 金钱豹的眼中闪烁着饶有兴味的光芒。 他朝我又迈了一步,这个年轻男人极为强烈的侵略感逼得我想要往后退,我硬生生逼自己站在了原地,望着他。 傅阳笑了笑,抬起手,食指隔空点了点我的额头。 “别装了,妹妹,哥哥带你出去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上海之春(3) 午夜十二点,我和傅阳身处一个群魔乱舞的舞池边缘,我坐在吧台边上的高脚椅上,而他站在我身后。 傅阳在教我怎么玩骰子。 dj放着时下最新潮的ed舞曲,电子节拍器的合成音几乎能将鼓膜震破,混合着无数男男女女的尖叫笑闹声,傅阳低着头,嘴唇几乎贴着我的耳廓的软骨,才能让我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显得极其泰然自若,肆意张扬的眉梢眼角处都溢满着带坏青少年女孩尤其这个女孩还是他的“继妹”所带给他的愉快。 “你不能让别人看到你摇的点数,妹妹。但你的胆子要足够大,随便报个点数,还要让别人不敢顺竿子爬。” 他只叫过我的名字一次,就是他见到我所说的第一句话,此后全都是兼有调笑与正经意味的“妹妹”。 我瞥了他一眼,看了一眼我摇出的数字四个六,一个四,一个一。 傅阳也看清了,但他不说话。我侧过脸去,嘴巴凑近他的脸颊,问他“傅阳哥哥,给个建议呗。” 在模糊不清的酒气、香水味和烟味中,我居然隐约辨认出了傅阳身上那种淡而炙热的安息香的气味。 傅阳笑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要看到他的眼睛得微微昂起下巴,他的手虚覆在我的手背上方,扣上骰蛊的力度顺着玻璃壁清晰地传到我的指腹。 傅阳抬起头看向坐在我右边的他的某位狐朋狗友,慢吞吞地报出一个数字“三个四。” 他的朋友笑得贼眉鼠眼“哟嗬,傅大公子出马了让我想想哈,三个五。” 坐在我左侧的另一位跟着报了个数“四个四,开吗” “开什么开没看见小宋妹妹在想吗”傅阳的朋友笑骂道,眼睛却一直停在我和傅阳之间,“少他妈废话。小宋妹妹,想好没有啊” 我被他用意暧昧的目光注视得面皮不适,连忙低下头去,还未等傅阳开口,用上和他方才一模一样的口吻说道“四个五。” 我最后一个音节刚落下,也不等其他人作何反应,傅阳直接开口,截去了所有人的话头“开不开” “不开不开。五个五。” “哇,老郭,搞这么大行吧,五个六。开吗” 我抬眼看傅阳,他注视着老郭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金钱豹好像进入了狩猎状态中,却又还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 “开啊。” 老郭嘿嘿一笑,揭开了骰蛊。我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任由傅阳帮我拿起骰蛊,微笑着迎上了老郭的视线。 他那里,三个六、一个一,刚好差一个。而我左侧的男人的六个骰子里,没有一个六。我这里,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酒保十分有眼力见地放上了两杯“子弹”,盛满了深褐色的威士忌酒液。我看那两人习以为常的表情,想也想得到,傅阳应该向来是赢家。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老郭在准备一饮而尽的前一秒,突然停下了动作。他把酒杯向傅阳递去,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转了转。 “阳哥,这算是小宋妹妹赢了,不算你赢,你说说看,是不是你也该喝一杯才公平啊” 我没看傅阳,他似乎哼笑了一声,但旋即就被震耳欲聋的舞曲声给淹没得无影无踪。一只结实的手臂从我的肩侧伸了过去,接过了老郭手上的酒。 两秒之后,一个小小的空酒杯放到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吧台上。 老郭十分捧场地鼓起了掌,假模假样地大声赞道“好哇阳哥,够男人好” 我对傅阳几乎一无所知,不过随便猜都能猜到他的酒量必然不错。傅阳随便对他说了些什么,三个年轻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我看着老郭和另外那个男人分别从吧台边上滑入了舞池中,犹如两滴水滴坠入了大海,老郭抓到一个也是同他们一场的漂亮女孩一起跳舞,然而很快我就找不到他们的脸了。 傅阳一言不发地把我从高脚椅上拽了下来。我不太高兴地看向他,却愣了一下。 这个年轻的漂亮男人站在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与射灯之下,整个人身披着斑斓迷幻的光斑,唯独一对无限含情又无情的眼珠子没有沾染上任何多余的色彩,只是亮得出奇。 他靠近我,呼出的气息里残留着麦芽威士忌金色的味道“妹妹,想跳舞吗” 根本不顾我的回答如何,傅阳在说完之后,直接拉着我进入了舞池。 我实在是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一个仍处于发育期的少女,即使涂上了艳丽的口红,也还是涩得发苦。而傅阳已经是个男人了。 他的掌心搭在我的肩膀上,不亲密,却操控着我的动作。我几乎和他贴在一起,被他带领着在这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空间里摇摆着,视野中却只有他异常优美的下颌线,和所谓的“ada039s ae”。 这可能是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对男性的性吸引力有着如此直观的认知。就像是灵光一闪,我猛地意识到傅阳是个极其性感的男人,而我和他除了一层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法律层面上的亲缘关系之外,就是两个素昧平生的男和女。 这个危险的念头让我忍不住想要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出去。 我无可奈何,只好大声地对他喊道“你想做什么我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上课” 傅阳笑得不管不顾,他俯身到我耳畔,说道“别装了,你真有那么乖就不会跟着我出来了。” 我一下子安静下来。 傅阳继续说道“妹妹,你那副模样谁都骗不了,不过没关系,都挺可爱的。” 他那副仿佛洞穿一切的姿态让我怒火攻心,我突然感到一阵厌烦,没想到苏欣女士的第三任丈夫会有这么麻烦的一个儿子。 傅阳一望见底的眼睛里映出了我甜蜜的笑脸,只是从我的嘴里吐出的话语不再客气“傅阳,你还是个想要和继母的女儿上演家庭伦理剧的小男孩吗” 他眨了眨眼,似乎有些错愕。 我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these thgsa of these, are none of you actg ike a chid, its quite borg” 傅阳放开了我的肩。金钱豹眼中的情绪从错愕沉了下去,变幻得太快,我根本捕捉不到一丝一毫。 索性就不去理他。 我解脱般地动了动脖颈,迫不及待地准备从这个令人烦闷的地方脱离出去。 然而就在我转过身去,背对着傅阳,即将挤入周围的人群之中时,我的名字如同一根箭矢那样冲破了一切嘈杂的、混乱的、迷醉的背景声、不可阻挡地钻入了我的耳中。 傅阳第二次叫了我的名字。 “宋纤澄。” 我不想理他,径自向前走去,但却被一只手压住了肩膀。 傅阳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高兴“宋纤澄,你真的挺好玩的。” 我控制不住自己,略带恼怒地转过头去,瞪着他“傅阳放开我” 我还没看清金钱豹的脸应该说,措不及防,金钱豹把我猛地拉了过去。男人的力度极大,根本不容反抗、也不可反抗。我在头晕目眩中贴紧了他的身体,年轻男人充满了力量和热情的强壮身躯跟我只隔了两层布料他的和我的。 我嗅到了之前那股炙热的仿佛正在燃烧着的安息香,混杂着威士忌的麦芽与酒精气味。傅阳低下头,他温热而干涸的嘴唇贴上了我的,然后,还未等我回过神来,这个短暂如飞影的亲吻戛然而止。 他大笑起来,笑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对他行注目礼。我愣愣地看着他,非常孩子气,却突然意外的没有之前那么讨人厌了。 他拉着我的手,强行和我十指紧扣,眼睛亮得过分“is this your first kiss, y itte sister” 我简直想锤死他。 我的嘴唇冷冷地动了动“certay not” 我属于那种比较早熟的女孩。我的初吻早在我还在香港上初中的时候就献给了隔壁班一个漂亮的混血男孩。他有一点意大利血统,然而在亲吻女孩的时候却青涩紧张得像一只小鹿。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个吻,未来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一直到数不尽数。“第二个”意味着“毫无意义”,我为傅阳感到遗憾。 但一部分的我又极为清楚地知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了nathanie fu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晚在舞池里亲吻了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平安夜番外 傅阳呵出一团白雾,零星雪花落到他的睫毛上,仿佛白色鸟羽,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将近四个小时了,小雪,四个小时也足以将他砌成一个雪人,或者,冻成一个雪人。 根本没必要。傅阳知道自己像个青春期的傻男孩,凭着一时脑热做连算作沉没成本都嫌太浪费的事情。但是他就是要固执地在这里站着,没有用的站着,然后等他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 他很冷,很饿,很困,但是这些都比不上他的愤怒。 他的手机放在内兜里,全靠汲取他的体温才不至于被冻到关机。来信提示音一直在响,至少有十个圣诞派对在呼叫他,但傅阳一个都不想去,他就是要站在这里,在寒冷的空无一人的曼哈顿中城的街头,跟路灯作伴。 在他面前的公寓楼的第五层靠左边的窗户一片漆黑,傅阳昂着头,倚靠着车身,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它。 宋纤澄现在应该在布鲁克林的某间公寓里和她的同学一起欢声笑语共度一个欢乐祥和的平安夜。 傅阳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唯一的置顶聊天,备注名为“宋”,最后的聊天记录是他发送的 fe 16:34,已经过去了大概十个小时。 看到自己发送的绿气泡,傅阳再次怒火中烧,第一次对宋纤澄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恨意。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她昨天就通知了他,她的平安夜要去参加她一个同学的圣诞派对,一切都计划好了,反正跟他没关系。 今天中午,他让她去露个脸就跟他一起吃晚餐,宋纤澄直接拒绝了他。 这不是宋纤澄第一次干这种事,她还对他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傅阳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没有去stk idton,将宋纤澄送来的姜饼小屋扔进垃圾桶里之后,傅阳决定开车出去,不论去什么地方。 然而当他看到放在副驾驶座的、专门为宋纤澄准备的那瓶花哨粉嫩得令人心烦的errier jouet时,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向。 这样真的很蠢,蠢得透顶。 手机还有12的电,车内暖气一直开着,而傅阳一直站在宋纤澄的公寓楼下发呆。 像是在给自己罚站。 宋纤澄是个彻头彻尾的asshoe虽然,她什么也没做错。不,把他当作永远不被选择的n b就是她最大的错误,不可原谅。 nathanie fu t aays be the first choice of her 宋纤澄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nate,想跟你共度平安夜的女人能从anhattan排到queens。 然后,傅阳在她的楼下站了四个小时,一个人。 他咬着一根大卫杜夫香烟,打火机突发故障点不起来了,这就像裤子都脱了一半了却发现避孕套用完了。 傅阳骂了一句ford,然后翻开朋友圈,正好宋纤澄发了一条她和一群人的合照。宋纤澄穿了一条墨绿的真丝吊带裙,皮肤雪白,嘴唇也是艳丽得骇人的猩红色,傅阳第一眼就捉到了她。 他又气又闷,犹豫了两秒之后点了“保存图片”。 现在是凌晨两点半,雪似乎越下越大。夜风卷起漂浮在空中的雪花,像一捧雪白的鹅绒,将眼睛迷住,然后顺着层层叠叠的衣物之间的缝隙钻进去,准确无误地贴到温暖的血肉上,冷得刺骨。 傅阳在这里住了快十年都从未像今晚那样好好地观察过纽约的夜空。似乎从宇宙大爆炸开始,纽约的天就告别了那种最原始的乌黑。天幕永远是泛白的,仿佛随时都会迎来破晓,然后永远东流的哈德逊河会被黎明染成一条黄金色的河流。 他突然很想立刻见到宋纤澄。 见到她,然后跟她说,你知道纽约的夜空是白色的吗 还有,下雪天真的很冷。 以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傅阳低下头,屏幕亮起,有新消息进来。 宋圣诞节快乐。 宋nathanie,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have fun,但是我一定要立即跟你分享今晚我同组那个上次你说她挺漂亮的妞儿对你的评价 宋她说你就像一只豹子,随时都处于huntg状态,but ony huntg for gir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姑娘一眼就看透了你的本质。 宋u have no chance no oooooooo sad for ya 大哭 看着那个土到极点的微信默认表情,傅阳莫名其妙地被逗笑了。 突然,拐角处有一丝丝光亮出现。 傅阳抬眼望过去,一辆出租车正在向这边驶来。黄色的车身在白与黑之间鲜亮得不可思议,两盏前灯直直地打过来,将落在傅阳身上的雪花照得像细碎的钻石一样璀璨。 车在照到他的片刻后停在了路边。 一个人影从车上匆匆地下来,然后朝着他,在被雪覆盖的人行道上,几乎是跑着过来。 在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傅阳已经隐约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香槟与玫瑰花混合在一起构成的甜蜜的气味。 宋纤澄看起来像个疯子一样,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皮草缠在一起,同样雪白的高跟鞋陷在雪地里差点拔不出来。她的脸颊被冻得粉白的、像一颗结了霜的苹果,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上,惹得她轻轻地瑟缩了一下。 她差不多是在尖叫了“傅阳” 然后,在与他只有半臂距离的时候,她慢慢停了下来“你没去” 傅阳不说话,只是笑得很恶毒。 “宋纤澄。”他慢吞吞地说,“你知道今天最低温只有10度吗” 宋纤澄好像傻掉了,只会呆呆地望着他“什么” 傅阳抬起手,不容反抗地捧起她的脸,掌心和她柔软的脸颊完全贴合在一起。宋纤澄突然接触到他在风雪中冰冻了四个多小时的皮革手套,冷得紧紧闭起了眼睛。 她瞬间叫道“傅阳你疯” 傅阳低下头来,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话被冰冷的嘴唇终结。他的手向下将她的双肩紧紧地困在他的怀里,温暖的、柔软的身体,跟他的完全相反。 傅阳的亲吻冰冷彻骨。 他打开了她的唇齿,像是沙漠中迷路的旅人在风沙中濒临死亡时倏地发现了绿洲那样带着一种不死方休的意味在掠夺着她的热度。 就在宋纤澄几乎快窒息的时候,傅阳离开了她的嘴唇。 她的双手拽着他的夹克的下摆,有眼影闪片落到她的睫毛上,投映在她的眼睛里,好像星屑。 傅阳没头没尾地说道“你知道纽约的夜空是白色的吗” 宋纤澄傻乎乎地回复“不知道。” 傅阳继续说“下雪天真的很冷。” 宋纤澄慢慢回过神来。 “宋纤澄,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傅阳把她死死地抱住,脸埋在她的颈窝。她的发丝和皮草都是软的,傅阳的呼吸间全是她的味道一朵今夜他期盼了好久的玫瑰。 宋纤澄叹了一口气,回抱住他。 她的声音柔和得过分 “圣诞快乐。” 傅阳回道 “我爱你。” 宋纤澄“嗯”了一声,说“就今晚吗” 傅阳咬了咬她肩颈处的软肉“从今晚开始。” 宋纤澄又叹了一口气“我也爱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上海之春(4)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25指数良好的一天,连日光都清澈得让人发晕。天空蓝得吓人,偶尔有飞机飞过,留下一条浅浅的白线,乍一看仿佛天空的一道疤痕,把整个穹顶二分割裂开来。 我盘腿坐在窗户的延展台上,左手夹着烟,右手拿着手机,日光打在我的脸上,晃得我有点头晕。 手机屏幕里faceti界面上悬浮着一张白生生的脸庞,白脸上一张涂得猩红的血盆大口正在开开合合地像机关枪突突突突似的朝外面蹦着一串一串的废话。 我的女朋友楚瑜拿手机的角度正好让前置摄像头从下往上拍摄着她的脸,这个角度让她锥子似的下巴看起来锥子得不能再锥子,也让她的嘴大得不符合解剖学原理。 虽然我干着所有女人在视频通话时都会做的事大窗给自己、小窗给对方,但我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亲爱的,你能不能换个角度拍自己” 楚瑜翻了个白眼“不能。我现在可是一边朝着约会地点赶路一边跟你说话,你觉得你配让我冒着被车撞的风险把手机抬起来跟你视频吗” 我吸了一口烟,没理会她,问道“你跟谁约会啊” 楚瑜却答非所问,只是笑得颇为荡漾“妹妹啊,上海不愧是国际大都市,这风土人情也逐渐跟国际接轨上了啊。我对此感到很欣慰啊,非常欣慰。” 这时,她那边不停晃动的镜头终于平静了不少。楚瑜似乎停下了脚步,然后终于得以调整一下自己的角度。我看着她的脸终于从蛇精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女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楚瑜是个素颜像晚清外销画里配字为“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的汉军旗美人、妆后像anbaby和古力娜扎混合体的女人。我注视着她那扑闪得犹如一双凤尾蝶的翅膀的假睫毛,不由感叹。 “姐,你今天这混血款美瞳太好看了,链接发我一下呗。” 她呵呵一笑“你买了能干嘛你有男人吗”她说完,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眉,“噢,我忘了,傅阳现在也在上海。行,那我等会儿发给你吧。” 我望着她,很无语,无语到仿佛如鲠在喉,过了良久,我才能堪堪吐出一句话来“你换个人说吧。” 楚瑜很配合地换了个话题“好吧好吧。对了,我昨天不是被傅阳叫去nightg玩了嘛,澄澄,来猜猜我有什么惊天大发现跟傅昭有关的。” 我把烟给掐了,懒洋洋地回道“你发现了一个风华绝代到足以秒杀整个上海滩的绝世大帅哥,但是这个大帅哥已经被傅昭看上了。” 她那张恢复正常了的红彤彤的樱桃小口惊讶地变成了一个圆“哎呀,傅阳跟你说了呀。” 我从延展台上下来,站到了地板上,然后把烟头扔到垃圾桶里。 “嗯,傅阳还让我去撬傅昭的墙角。” 楚瑜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起来。她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下又变得忧心忡忡得好像一个为自家小姐发愁的老鸨。楚瑜突然把镜头拉近到整个窗口被她的五官挤占得满满当当,浅蓝色的虹膜在近距离下看起来像大溪地的海水一样呈一种失真的蓝。 “他是不是疯啦”她小声叫道,气息打在麦克风口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他这又是准备演哪一出啊绝了这男的。” 我反倒乐了“我答应了。然后他还很用心地在给我制造机会呢。” 傅阳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发给我了一个地址。 这头金钱豹睡过的女人可以从浦东排到浦西,显而易见,他对付男人也很有一套。 跟他告状的那位nick zhang,也就是章齐,正好两天后在酒店办他的生日派对,叶斯言在受邀者名单上。我可以作为傅阳的s one入场,虽然,我的目标人物是别的男人。 我一个无业游民,傅阳一个在自己家名下的咨询公司混日子的,两个游手好闲者无事可做只好拿傅昭找乐子,虽然,基于傅昭的禀性,此举可归为“学雷锋,做好事”。 楚瑜听了我的一番叙述,镜头距离恢复正常之后的面色倏地正经起来。她摇摇头,这时候,这副美艳动人的妆容让她看起来非常有威慑力。 “你赶紧收拾一下自己,去一期,我去那儿等你。” 我眨了眨眼,问“你不去约会啦” 楚瑜回以我一个精致的冷笑“呵呵。” 我之所以会认识楚瑜,还是因为傅阳。但是女人一旦玩成了好姐妹,就会把中间人抛在脑后,比中央八台八点档家庭伦理爱情剧里的渣男男主角还要渣男,堪称天下负心人典范。 当我坐在一期的落地窗边,专心致志地与面前的红丝绒蛋糕做斗争时,楚瑜这才姗姗来迟,迈着风情万种的猫步,犹如女王亲临般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颇为满意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 “澄澄啊,就你这人模狗样,骗骗大部分男人绰绰有余了。” 楚瑜不仅对自己挑剔,对同行人也很挑剔。以前在中城的时候,只要我打扮得像个柴火妞,她就会离我至少三米远。 为了感谢她为我放弃了新男人,我特地穿了一条新裙子,连假睫毛也一丝不苟地贴上了,出门思忖了片刻后还把平底鞋换成了尖头细高跟。 我把还剩一半的蛋糕推给她,戏谑地看着她,问道“那你觉得就我这样能挑翻傅昭抱得美人归吗” 楚瑜毫不客气地从蛋糕上挖走了一叉子奶油“嗯,因为就连nathanie fu都那么迷恋你”我瞪了她一眼,她连忙做作地加上一句,“曾经、曾经好伐啦那位叶公子看起来可比傅阳要好搞多了。” 我清楚楚瑜一直以来的态度,所以从不指责她什么。我挑起一小块蛋糕,让甜美的奶油融化在我的口腔里,味蕾被满足之后心情又好了起来。 “我不觉得他很好搞定。”我放下银叉子,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金镜子,检查了一下口红,“他我说不清楚。你知道吗,当我看到傅阳发给我的那张照片之后,我就有种感觉” 我把尾音拉得有些长,这样会让我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在撒痴发嗲似的娇滴滴的。果不其然,楚瑜的表情变得很嫌弃。 但是我接下来所说的却带上了些慎重的意味“他跟那些人不一样。” 然而下一秒我就笑了起来,冲楚瑜眨了眨眼。 楚瑜轻哼了一声,抱怨道“我就知道你已经被傅阳带坏了。但是我必须跟你说清楚啊,这可不能是玩玩而已。也许傅阳觉得可以,但是他不是那些小男生,可以随便招惹。再加上这件事还扯到了傅昭,除非傅阳会给你擦屁股,不然会出麻烦的。”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你放心,那张照片也让我起了点贼心。如果没有贼心,我是绝不可能答应傅阳的。” 然而这句话却让楚瑜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她盯着我,目光里逐渐带上了一些我读不懂或者是,我根本不愿意去读懂的情绪。 她鲜红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不复之前的松快,变得又低又轻“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提傅阳。我不懂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在正轨上,澄澄,你晓得我的意思吗” 我真的很喜欢她今天戴的这副美瞳。 低饱和度的蓝色让她的眼睛看起来雾蒙蒙的,含有一种楚楚可怜的风情。只不过楚瑜是真的、实实在在地在担忧着我。 我冲她笑起来,小镜子里倒映出的我的唇角翘起的弧度还挺好看的。 “想跟金钱豹约会的女人和男人能从anhattan排到queens。亲爱的,他现在再正常不过啦。你可以换个思路看嘛,这是傅阳哥哥在给我介绍优质男人,its a ga。” 我话音未落,楚瑜就收回了她那副表情,回到了原本那种似笑非笑的娇媚模样。她伸出一根玉葱般的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结束了这个话题“行了,妹妹,快帮我去买个巧克力泡芙。” 一期的蛋糕甜点味道很好,但麻烦的是点单结账都得去柜台。日本人开的店,你没有任何办法。 我拿着手机,随便回了几条微信,然后走到玻璃柜前,冲穿着厨师服的店员小哥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楚瑜之前那句答非所问的话非常有道理上海不愧是国际大都市,服务业发达的表现之一就是连店员都长得眉清目秀的,让人一不小心,下意识地对他放了个电。 店员小哥的脸红了片刻,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专业的态度,只是声音明显压低了一些“小姐,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呢” 我指了指玻璃柜里只剩下一个的巧克力泡芙,微笑道“请给我一个巧克力泡芙,堂食,谢谢。”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几乎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的身侧有一道声音也说出了跟我几乎一模一样的句子 “你好,请帮我打包一个巧克力泡芙,谢谢。” 我忍不住侧目。 有的男人,就是当你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会想到辛弃疾的词,或者是赵孟頫的字,遒媚秀逸,温润闲雅,仿佛晚春时节静静流淌着的秦淮河。 叶斯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上海之春(5) 当我还是个弄堂里的黄毛丫头的时候,电视上正热播着电视剧金粉世家。陈坤扮演的金燕西那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让我一度很迷恋这个角色。 再加上我那时候成天读张爱玲的小说,而且最爱倾城之恋,乱世中的男女爱情,最讨小女孩欢心。 对于当时的我而言,与半土不洋的现代截然不同,民国就好像一个蒙上了一层朦胧而梦幻的面纱的歌舞剧场,像在凡尔赛宫的镜厅里唱牡丹亭,既荒诞又罗曼蒂克。 虽然现在的我已经知道所谓的“黄金时代”,不过是极少数人的快乐,为其奠基的是深不可测的鲜血与白骨。 然而在当时的我看来,民国有钱人家的男人就应该是金燕西那个样的,至少从外表上。他们应该个个都是芝兰玉树,外表必然英俊风流、气度不凡,而内核也必须是中西并修、钟灵毓秀、外加满腔报国之志等种种诸如此类的美好品德。 不过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暴露出了我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的消极心态。当我身边的女同学们还在向往着在未来跟一个活在现代的民国佳公子似的人物上演一段抵死缠绵轰轰烈烈的惊世爱情时,我就已经十分痛心疾首地告知苏女士我昨晚翻来覆去钻研一整夜得出的结论这种男人在现代已经绝种啦 但是,八年后的今时今日,此时此刻,面对着玻璃柜内那硕果仅存的巧克力泡芙,我突然很想打给苏女士一个电话,然后说 我要为我八年前说的话向叶斯言道歉。 我对上了他那双安静如山中深湖的眼睛,露出了我曾经对镜子演练过无数遍的完美笑容,然后指了指那个巧克力泡芙,说道“真是不巧好像只剩下它一个独苗了。” 我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夜莺在歌唱非常完美,非常迷人,非常符合当下我的目的。 叶斯言略带遗憾地向那个独苗泡芙投去了一眼,他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我注意到他的虹膜颜色偏浅,这使得他的眼波流转格外明显和动人。 他还没有说话,我却好像有些脸红了。 “我想,它应该会更希望受到女士的青睐。” 同为美国人,叶斯言的吐字跟谢衍完全不同,入耳全是母语特有的熟稔,不带任何生硬感。 他的声音呈一种天然的清爽和柔和,略微有些沙哑,如春风拂柳,让人有一种这幅嗓子的主人只应该吐出那些寓意美好的词汇的错觉。 叶斯言的目光一偏,转向对柜台的收银员说道“请把巧克力泡芙换成栗子塔,依然是外带,谢谢。” 我见他果断选择让出巧克力泡芙,连忙开口道“不用了,如果你赶时间的话,还是能吃到自己喜欢的甜点比较好。”我看向店员小哥,“给我一个蒙布朗吧,再要两杯薄荷茶,谢谢。” 我尽力往云淡风轻的姿态靠,毕竟俗话说得好没有企图就是最好的企图。 我不去看叶斯言,等着他开口对我说话。 果不其然,叶斯言说话了“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你了。” 我抬起眼来看他。叶斯言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会弯成弦月的形状,迷人又多情但是这不是重点,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顺势把巧克力泡芙拿过去。 店员小哥见我没有反驳,便将巧克力泡芙从玻璃橱柜里取了出来,然后精心包装起来,装进牛皮纸袋里递给了很快就付好钱的叶斯言。 我微笑着说“不必客气。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嘛。” 叶斯言的笑容加深了一些,不,也许只是光影带来的错觉。他冲我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再见”,便转身离开了。 他白衬黑裤的背影,跟存在我手机相册里的那张照片里别无二致,挺秀疏朗如郑燮画中的青竹。 我想我回他一句“再见”,他也不会听到了,所以我侧过头去,注视着店员小哥帮我把蒙布朗放在光洁的骨瓷碟上,然后稳稳地放到了我的面前。 我必须告诉楚瑜,叶斯言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他看上去根本不愿意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虽然确实有绅士风度,但风度有限。 我拿出了银行卡,正准备递给收银员。然而那小姑娘却微笑着告诉我 “刚才那位先生已经帮小姐您买好了单哦。” 我愣了一下。 叶斯言我根本没听到他有说任何额外的话。 我端着盛着蒙布朗的骨瓷小碟,放到了楚瑜的面前,而桌上已经放好两杯热气腾腾的薄荷茶了。 楚瑜睨了我一眼,笑得狡黠“上海这么大一块地方,我们才说着他他就出现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这么好的机会,联系方式要到了吗” 我摇头“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啊,姐姐。” 她仿佛川剧变脸似的,瞬间换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宋纤澄,你怎么搞的人家是美国人,谁跟你玩中国人这套含蓄的”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她,却突然被她的话提醒了。 叶斯言是美国人。 虽然长于国学世家、书香门第,但他从小接受的还是美式精英教育,比起一般的精英abc,撑死就是从小多读了几本诗书礼易乐春秋。 我还认为他是什么现代版的“浊世翩翩佳公子”,还好之前没告诉任何人,不然就算脸皮厚如我,也会觉得非常丢人的。 我赶紧抿了一口薄荷茶,垂着眼,慢吞吞地回答道“他不是这个路线能拿下的。” 楚瑜送了我一个卫生球“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怎么样 我轻轻推了推骨瓷小碟光滑的边缘,蒙布朗正正地停在了楚瑜的面前,和她那杯薄荷茶挨在一处,随时可以出现在朋友圈精修九宫格里。 “虽然没要到联系方式,但他帮我付了账。”我微微一笑,“叶斯言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但是” 我不紧不慢地将刚刚整个经过都讲给楚瑜听。 “我怎么觉得,见他这样,我的贼心反而越来越强烈了呢” 我矫揉造作地哀叹道,然后拿起小银勺,舀了一块蒙布朗放入嘴中。 楚瑜呵呵冷笑。 她说“宋纤澄,你要是能拿下叶斯言,那我绝对是第一功臣。今天要不是我强烈要求你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再出门,别说让叶斯言为你买单了,他怕是连多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 听到这话,我赶紧为她也舀了一块蛋糕,勺子伸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我一边投食,一边谄媚道“说得对啊。姐,你真是我亲姐啊。要是真成了,你一定必须绝对是首功,我请你吃大餐。” 楚瑜回我一句“那你先把这块蒙布朗让给我。” 其实,我如果想要了解叶斯言,只需要一通电话打给傅阳就能得到关于他的大部分信息。 不过鬼使神差地,自从凌晨三点收到傅阳的通知之后,我就再也没同他联系过。当然,傅阳也没有联系我。 事实上,虽然傅阳让我去勾搭叶斯言这件事的初始目的是为了让傅昭吃瘪,但是我跟他都很清楚,诸如此类事情,大多都属于“未必要去做”的名单之中。 傅昭向来只有三分钟热度,而叶斯言又是她强迫不了的人物。即使她对叶斯言未必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然而只要时间一长,她也无计可施。 只是傅阳却实实在在地在为我安排着与叶斯言的相遇。 我不太想去深究他真正的意图,傅阳素来是个难以捉摸的男人,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也会是这样。 他想做什么,无人能够阻拦。 我还记得不,应该说是,我始终记得清清楚楚,每次回想起来,都清晰得仿佛昨日的那个场面。 猛烈的撞击,火光冲天,犹如下一秒我就会毙命当场。剧烈到难以忍受的痛苦让我的全身都快麻木到失去知觉,我喘息着,甚至能感觉到鲜血正在从我的肉体中汩汩流出。 傅阳把我护在了怀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脸上出现了那样的表情 我强迫自己掐掉了回忆,蓦地清醒过来,指腹也随之而离开了手机屏幕上那两个黑体字。 黑夜已经占据了整个城市的穹顶,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还亮着灯。往远处望去,遮蔽了天际线的摩天大厦却还灯火通明,恍若白昼。 我的脚后跟因为穿了一整天的高跟鞋而微微作痛。在吃完蒙布朗之后,楚瑜拽着我跑到久光百货的r专柜刷了接近三万的护肤品,然后又到某间新开的和食店里吃了一顿日本料理,这才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应该是我累得精神恍惚了,否则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想要去打傅阳的电话呢 我瘫倒在沙发上,手机甩在一旁,双眼失去焦距地望着漆成奶白色的天花板。 叶斯言。 叶斯言 我再次拿起了手机,打开vn连上oge,然后尝试性地打下“叶斯言”这三个字。 页面自动跳转,信息大多是署名论文。我翻到第二页,才看到一个名叫“sandra ”的facebook主页提到了这个名字。 当我正想点开它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屏幕上方也旋即跳出了一则新消息。 issa 未知号码上海明天有时间吗 我眨了眨眼。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点开了这条短信,但是它确实明晃晃地挂在对话界面的最上方。一条简单至极的灰色气泡,在我看来却莫名其妙地带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面对输入框踌躇了良久,删去了几个不太可能的名字,然后输入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名字。 我谢先生 我在发出去的瞬间就后悔起来,试图撤回,却突然意识到这是issa。 我aex 对面似乎很忙。 我傻乎乎地目不转睛地盯了屏幕至少有五分钟,才等到了新的灰色气泡冒出来。 未知号码上海是我。 两个字,却让我整个人都恍惚了。 谢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玉粒金莼(1) 苏女士在与我亲爹协议离婚之后,在前往香港的飞机上,跟我说了一句话 “要学会对男人够狠心。” 而当时芳龄十一岁的我头也没抬,只顾着专心致志地舔我手里的草莓圣代。 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当代哲学界应该出面认领一下苏女士这枚流落民间的沧海遗珠。毕竟面对一名只关心吃的儿童都能有感而发地说出这样一句极富哲理的句子,哲学素养怎么说也应该高于绝大多数人了。 我从出生开始就自动成为了苏欣女士门下的首席亲传弟子,然而二十二年过去了,不止出师之日遥遥无期,似乎连她所传授的皮毛都依然没有领悟。 如果是我,在前往一片未知之地的飞机上,面对我正在舔冰淇淋的女儿,我可能只会问她一句 “能分我一口吗” 我有一只耳环落在了谢衍的车里。 谢衍的助理姓har,全名teresa har。我只见过她一面。 一个和特蕾莎修女同名的女人,看起来却犹如钢铁一般强悍,仿佛她身上所有多余的柔软的成分已经被自发地剔除干净。 这种女人,就算她长得像charize theron,你也只会注意到她的强悍。 今天,当我穿着淘宝精选纯棉睡衣、踩着在清迈买的3铢的人字拖站在楼下等候着谢衍派来的“天使不是基督教那个”的莅临、却没想到竟然等到了一个微笑着的teresa har时,我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当场因窒息而倒地昏迷。 一只售价为200美金的淡水珍珠耳环,劳烦了沃尔道大中华区总裁用私人号码给我发短信,然后于第二天在一辆阿斯顿马丁的护送下,由teresa har亲自送到了我面前。 那只耳环现在跟开过光没什么区别了甚至比活佛开光过的更稀有,简直可以出现在苏富比纽约某场拍卖会的图册上。 teresa将放置着那只耳环的丝绒盒子慎重地交到了我的手上。 她的态度很友好、也很专业,仿佛这不仅仅只是在“帮老板送个快递”,而是在交接沃尔道的重要交易文件。 这种态度使我十分惭愧。我虽然不算蓬头垢面,但面对teresa这样一位连金色鬈发卷曲的弧度都无懈可击的女人,任何女人都应该惭愧。 我一面小心翼翼地捧着它,一面与这个雅利安裔女人寒暄。 “非常感谢你将它送过来,har女士。也请帮我向谢先生转达我的谢意。没想到这么小的一只耳环居然还劳烦他为之而操心,并让你亲自送过来,真是太感谢了。” teresa保持着她那美丽而又职业的微笑,说“谢先生希望你能不必为它担心。更何况,这只是一桩小事而已,你不必如此,宋小姐。你有着很好的品味,这只耳环很漂亮。” 不愧是谢衍的助理。 我梗了一下,有些讪讪地回道“呃,非常感谢你这么肯定我的品味,你的项链也非常衬你,很好看。” teresa依旧职业地微笑着,礼貌性地道了声谢。 这样你来我往地互相吹捧也许就是最无聊的杀时间方式。只不过,显而易见,aex hsie的助理时间的宝贵程度是我等无业游民拍十匹马也追不上的。 我注视着她浅绿色的眼睛,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像fa赶deade时那样疯狂地打着告辞的腹稿。然而,还未等尴尬的冷场降临,teresa便不急不慢地把我还没准备好的台词给说了出来 “请见谅,宋小姐,虽然我很想和你再聊一聊首饰挑选相关的话题,但是接下来谢先生还有一场电视会议需要我出席,时间有些紧,我想我得先走了。” 她语气很真挚。我望着她,摇了摇头,作遗憾混杂着体贴状,说道“没关系。还是非常感谢你把耳环送了过来,har女士。麻烦替我向谢先生问好还有,请路上小心。” teresa这时的笑容才多了一点真实的意味。 我们互相道别,然后她打开了车门,而我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坐进了后座,只感觉手中的盒子似乎随着她的远离而轻了不少。 望着黑色的阿斯顿马丁缓缓地驶离,我心中的不真实感终于消散了一些,然而接踵而来的是另一种更诡异的惊悚感 谢衍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或者明天沃尔道就要停牌退市了吗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teresa har的场景。 那时候我还在纽约,跟在傅阳的屁股后面到处混吃混喝,直到有一天混到了谢衍的头上。 纽约的深秋已经足够冷,而teresa har在餐厅门口等了谢衍两个半小时,就是为了能直接送他去jfk。 华尔街的人,向来不把别人当人看,也不把自己当人看。 我猜不到谢衍这毫无由来的人情味到底是什么。把我扔进榨汁机里翻来覆去榨干了都榨不到谢衍一天赚的钱,如果说是谋色我还不如相信谢衍是为了谋财。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越想越不敢深思下去,只好跟个鹌鹑似的耸起了肩膀准备转身走入门里。但是,就在我抬起手来准备按指纹的时候 “吱” 车轮突然停下时与地面摩擦产生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极为突兀。 我虽然看不到,但听声音也能辨认出那辆车停在了方才离开的阿斯顿马丁原来的位置上。 teresa har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人。只可能是来人的车早就停在不远处许久,就等着她的车离开。 我若有所感地没有扭过头去看来人是谁,也没有继续开门的动作。 他看到了全过程吗 今天是工作日,而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左右,放眼整块院子只有我这个待业青年的身影,在明艳的日光底下,一览无遗。 车门打开了,有人从车上下来。 我一言不发,就等着来人先开口说话。 “宋纤澄。” 我转过去,却被阳光刺得眼睛一疼,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teresa har找你做什么” 男人干燥的、有些烫的指腹蓦地按在了我的眼角处,然后轻轻地带走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但却没有离开,而是向下拍了拍我的脸颊。 我睁开双眼。 傅阳正注视着我,面无表情。 我好像有几天、还是一周、或者是更久一些的时间都没有与傅阳见面,同他的交流都仅仅只在微信上,隔着屏幕,几乎快要忘记与他面对面时的那种感觉。 我笑了一下,把手中的丝绒盒子塞给他。 “heo, nathanie” 傅阳把盒子打开,扫了一眼。 然后他把耳环拿了出来,塞到口袋里,把盒子随手扔进了他的车里。 我只是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刚才teresa的到来引起的那些情绪在看到傅阳的刹那间全都蒸发成烟雾,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一些我根本无法描述的心情。 傅阳没有再问任何一个问题。他冲我昂了昂下巴,依旧是毫无感情的面孔,语气也冷得出奇“上车。” 我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问道“要去哪” “杭州。”他回答道,然后侧身打开了后车门,“你不想去的话,我们去吃厉家菜,你不是之前一直嚷着想吃吗” 杭州,傅家老宅。 后车门放着一套chane的彩妆和两个一大一小的盒子,大的里面肯定是裙子,小的是高跟鞋。 我望着傅阳,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傅昭也去吗” 他的面上终于多了一层薄薄的笑影。 这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傅阳在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超乎想象的冷酷。我从来都不喜欢他这副模样,还好他应该不是真的生气。 傅阳的眉挑了挑,并不回答,只是指着后座再次下达了一道命令“先上车。”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后座。这不是道选择题,甚至不会留给你思考的时间。如果我不想进去,那么傅阳会拉着我的手,把我放进去。 不能拒绝他。所以我只能无奈地钻了进去。 他这辆老玛莎拉蒂里几乎已经闻不到皮革特有的那种昂贵而笨重的味道。 里面弥漫着的香味只有傅阳身上的那股仿佛焚风般炙热的安息香。我拿起大的那个盒子放在膝上,下意识地深呼吸,瞬间整个人就犹如被他所包围。 他坐到了驾驶座上,侧过脸来看着我,说道“快到清明了,老头把家里最近在大陆的全都喊回去聚在一起吃顿饭。” 我揭着盒盖,随口答道“既然快到清明,那是应该吃顿饭。但是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下万一我就这么丑着去吃饭,丢人的呀。” 傅阳停在我身上的目光隐隐透着无语“你自己看看。” 我打开了盒子,随之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泛着淡淡的粼光的墨绿丝绸。我用手指将它从盒子中提了起来,熟悉的、浓郁到像是热带雨林那样美艳至极却又暗藏杀机的颜色在我的面前流淌,我注视着它,仿佛还能嗅到残留在其上的玫瑰香气 是我的旧裙子。 我猛地抬起眼来,目光直直地撞入了傅阳的眼底,却没有任何收获。他终于翘起了嘴角,望着我的眼中所含似乎毫无波澜,却又藏着些什么。 傅阳永远都是这样,不可捉摸。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他 “傅阳,” 傅阳轻轻地笑了笑,金钱豹那副危险而又摄人心魂的模样终于归于原位。他逆着光,明明还可以看清,可我却根本无法窥探他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指了指那条绿裙子,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愉快“妹妹,喜欢我的领带吗” 我松开了手中的裙子,任由它滑落在盒中。 他的领带也是墨绿色的。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玉粒金莼(2) 傅阳的iad里泡泡龙的最高纪录还是我打的那个,但是下面第二三名全都变成了傅阳的用户名,看来他一直试图挑战我但却都以失败告终。 我很想出言嘲笑他,但话才到喉间又咽了下去。我低头继续打着泡泡龙,意兴阑珊地打掉一串又一串泡泡。 沪昆高速两旁的建筑物一年比一年多,离杭州越近,新建的公寓楼也越发密集。傅家老宅在西湖区,大概还有接近两个小时的车程,然而高架桥上已经有了堵车的迹象。 我瞟了一眼傅阳,他的眉头微锁,搭在中央扶手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有些烦躁。 我忙着看他,一不小心发错了一个泡泡,一个花里胡哨的“fai”字样立马“啪”地一下占据了整个屏幕。 连纪录的前十名都没有进。 我有些泄气地放下了iad,点开微信随便扫了一眼朋友圈。 楚瑜去浦东丽思做sa了,我切到对话框告诉她地板歪了,然后被她连发了十个感叹号;林萃怡还是日常一条做作无比的自拍配ny的坐标,点赞的人寥寥无几,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章齐又跑去新加坡了,配图是他的新女友,越看越像某个最近特别火的选秀节目的亚军;还有一群晒各种东西的,各类妖魔鬼怪,应有尽有;最后,我刷新了一下,正好刷到了傅昭最新发的一条。 没有文字,没有定位,只有一张图片。 一朵如林下落雪般洁白的昙花含羞带怯地绽放着,花叶通体雪白,在昏黄的光线中剔透得仿佛由白玉琢成。 昙花的背后是一扇夹缬山水花鸟屏风,尽管镜头对焦在昙花上,但一眼扫去依旧能看见屏风上那片红印。 整张照片没有加任何滤镜,原汁原味,甚至像素有些差,依然美得虚幻。 比起傅昭,我真是自叹弗如。 傅阳他爷爷,名声赫赫的傅景洵傅老爷子,平生不好烟酒美人,独爱水墨丹青,晚年更是喜莳花弄草,其中犹爱昙花。 这就是所谓的“尽在不言中”。用一句很俗的话来形容,就是懂的人自然懂。 点赞的人里,我估计只有四分之一是明白傅昭的意思的,剩下那四分之三大概全是看那几个点了赞,于是就跟着点了。 我颇为无语地翻看着底下那一串装神弄鬼的评论。这些人,夸个昙花都像在敲摩斯电码,一个个的用词都暧昧不清又意有所指,说话艺术可谓登峰造极。 在一堆高深莫测的评论里,章齐的一句话显得格外清新大胆。 nick zhang这才四月份咋你爷爷养的花就开了啊牛逼啊。 我不禁乐了,努力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爆笑出声的冲动给堪堪压了回去。 鬼知道在四月份养出这么一株昙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盯着这株美得超凡脱俗、如梦似幻的昙花,想了一下,把手机屏幕放到傅阳眼前,对他说出了这两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 “哥哥,这花养出来要多少钱啊” 傅阳显然被堵车弄得气不太顺,他斜睨着我,毫不掩饰他对我这副小市民嘴脸的鄙视“不知道。” 傅阳的“不知道”可以直接理解为“suer exensive”。 我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地缩回了位置上,继续说道“没想到傅昭这么早就到了,心理素质可真够好的。” 傅阳“嗯”了一声,淡淡地说“今年三叔不回来,她再不去老头那里撒个娇卖个嗲,活不过八月。” 傅昭作为傅家嫡支这一辈唯一一个女孩子,并没有享受到任何特殊待遇。她又热爱追各品牌的新品,信托基金里的钱根本不够支撑她整年的开销。 傅老爷子作为长辈堪称完美,最爱发红包,而且金额甚为可观。过去这几年,我每次到傅家老宅吃饭都能沾光收到一个足够支付我一年学费和生活费的红包,更不用说他的亲孙女了。 我连忙照了照镜子,问傅阳“你给我挑的这个口红会不会太红了显得我好aggressive啊。以前我都是涂豆沙色的,那种颜色一看就是良家妇女,见长辈是最好的了。” 这时,前面的车流终于松动了不少,傅阳不理我,发动车子向前驶去,然后拐入了下高架桥的岔口。 我注视着他,金钱豹的情绪似乎随着交通的疏通而变得松快不少,一直泛着冷光的双眼终于柔化下来。 傅阳开着车,只是瞟了我一眼,然后提出了一个问题“宋纤澄,你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能因为一支口红的颜色而瞬间变得aggressive” 他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十分疑惑,好像确实是在单纯地发出疑问,但是我完全能察觉到他这层外皮底下的嘲笑。 我合上了镜子,选择闭嘴。 傅家老宅藏在西湖边上的豪宅群的深处。 傅家发迹于同治年间,显于洋务运动时期。老宅原是江南一位富贾的私家园林,始建于清初,年代古老,后来该富贾家道败落,这座园子便就此成了傅家的所在。 傅家人都有股老派的脾性,宁愿请国际文物修复团队来为老宅做修缮,也不愿拆掉一面墙。到今日,傅家老宅从外表来看几乎可以挂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只不过内里统统换成了现代高科技家居。 我跟在傅阳身后,傅家的老管家傅兴年早已候在门口。傅家有条不成文的规矩,在老宅必须衣着得体,换言之就是男的必须穿西装、女的必须穿裙子。 兴年伯伯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一副旧派绅士的派头,西装革履,全身上下无处不熨贴。 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笑容明显多了一些欣慰。当我们走近了,他先照例问候了傅阳,之后就转向我,笑呵呵地说道“真是太好了,小澄的脸色比上次见面要好多了。我就说上海是个养人的地方,少爷不留在纽约,也是好事一桩。” 少爷就是傅阳,目前傅家唯一一个不用加数字前缀的少爷,有且仅有这一位。 虽然时隔三个月,我见到兴年伯伯也蛮开心的,但是我还是不太想谈那件事相关的东西。 于是我打了个哈哈,笑着附和道“对啊对啊,我气色变好了,都是因为吃得好了。年伯伯你看我是不是还长胖了一点,傅阳一见到我就说我得减肥了。” 傅阳闻言轻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兴年伯伯点点头“长胖点好,你们这些小姑娘,要那么瘦做什么等一下老爷见到你,小澄终于长胖了,他肯定也会高兴。” 春日中的庭院草木深深,回廊重重,兼有水榭亭台参差错落着,春水在即将消逝的霞光下水波潋滟,偶尔有鱼影闪过,引得连片荷叶都轻轻摇曳起来。 只不过几乎看不到人影。傅家老宅的佣人个个训练有素,能在你需要的时候瞬间出现,别的时候则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灯已经点起,一团团焰光将整个庭院笼在半明半昧的光雾之中,看什么都如同在雾里看花,唯一清晰的只有潸潸流淌着的涧水。 一切都是疏淡清幽的。行走在这座庭院中,说话声都会下意识地低下去,仿佛生怕扰到了这份春景。 我去过苏州的拙政园,然而同样是园林,一旦为私人所有,好像一切都带上了一种不可侵犯的疏离感。即使已经来过不下十次,我依旧还是忍不住变得小心起来。 傅阳在这里住到了六岁,他对这座园子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加之这里还是他自己家,自然不会有我这种观光客般的心态。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兴年伯伯聊着天,而傅阳一直在看手机。不过他始终一步不差地走在我的身侧,精准得像是长了第二双眼睛。 我们差不多也快走到傅老爷子所在的静园。我已经能听到不少人声傅家目前在大陆的人今晚都聚集在此,自然会产生与这静谧的庭院有些迥异的喧嚣。 甚至门口就站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在看到我的刹那间,他那张与傅阳有三分相似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讶然的神色。 傅阳的堂哥,傅暄。 “nate”他先跟傅阳打招呼,然后再看向兴年伯伯,“年伯。” 傅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连声都没出一个。而兴年伯伯在不卑不亢地喊了一句“大少爷”之后,也没有再寒暄几句。 傅暄看着我,目光中含有一种奇异的极其令人不适的好奇,说道“纤澄也来了啊好久不见。突然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叫人有点意外。” 他的用词其实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就是让我感到不快。我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好久不见,大堂哥,突然见到你我也有点意外呢。” 原话反刺回去,傅暄脸上的愉快淡了不少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他的一双眼睛,先是看了看我,又转眼看了看傅阳,几乎把我们两人的全身上下都给打量了个遍。 傅暄继续说道“家里随便吃个饭而已嘛,没必要穿情侣装吧。我说纤澄啊,你是不是冲nate撒娇了” 我身上一袭绿裙子,而傅阳戴着同色的领带,他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在场的人里,有谁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呢 傅暄这个样子,有些刻意为之的味道。 我暗暗抓紧了手中的坤包。 尽管很想用它砸到傅暄的脸上,但我面上还是尽量笑得得体“大堂哥你这句话说的,你觉得,傅阳是这” 傅阳的声音却在这时插了进来,直接粗暴地截掉了我的话“vcent,你话太多了。” 我的目光转向他,金钱豹的神情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他的面容被近旁的灯火柔和了线条,看起来几乎透着一种无限接近于温柔的神色。 但是“无限接近”的意思就是“永远不是”。 傅阳猛地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而脸上多出了一副懒洋洋的笑容。 “我给你一个免费建议,大堂哥。”他在吐出那三个字时的语气格外的缠绵与冰冷,像是在调笑,却又杀机四伏,“在静园里说话,最好先观察一下周围。” 话音才落,傅暄先是没反应过来似的,愣了片刻,而后倏地打了一个激灵,猛然扭过头去看向自己的身后,根本顾不上回敬傅阳。而我的双眼也瞬间离开了傅阳的脸庞,朝傅暄的身后看去。 只见一个西装笔挺的老人撑着一根乌木手杖,身姿如苍木般挺直,手杖杖顶镶嵌着的一块巨大的老坑帝王种翡翠在灯下闪烁着深沉的光芒,一如他的双眼,深不可测。 傅昭就站在他的身旁,可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因为他是傅景洵。 而傅家已经被叫了将近五十年的“傅景洵家族”。 兴年伯伯这时才好似看戏看完一般、慢悠悠地喊了一句“老爷。” 我注意到傅暄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极为煞白,像一个死人。 而傅阳的笑丝毫未变。 但是他的手指此时却在不容反抗地强迫着我的与他紧紧相扣在一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玉粒金莼(3) 回廊上高高挂着的红纱宫灯里燃着一团火,火光透过雕绘着花鸟鱼虫的楠木轩窗的镂空处进入偏厅里,落到柚木地板上,像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梅。一行人跟在傅老爷子的身后,穿过静园中的重重叠叠的厅堂,最后停在了偏厅。 静园里的装潢大体还保留着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原样,大体上以江南古典风格为主,之外还掺杂了些art de与殖民风格的风情。 前厅内多摆设西洋风味的摆设器具,悬着的画却是一幅石涛的水墨山水帖,下面插花的瓶子也是汝窑天青玉壶春瓶;正厅则主要是明清古典的风格,迎面摆着一面五折紫檀雕花屏风,窗边置着一尊象牙观音像、一鼎莲花香炉,只有一张英属印度时期贩运过来的古董羊毛地毯为其添了一些东方主义的风情。而偏厅则art de的色彩更浓,一盏睡莲式样的水晶灯吊在空中,而下面是一张晚明官造的乌木圆桌,椅子全都摆好了,佣人也都早已候在门外,就等着傅老爷子的示意。 大户人家吃饭,座位如何排是一件极为讲究的事情。 今晚聚在老宅的傅家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傅阳的奶奶、老夫人傅方美颐嫌这里空气质量太差,一年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新加坡;而子辈里,长子傅青岳、三子傅青巍一个在美国、一个在香港,今晚只有次子傅青岚携着他的太太赵森媛来了;至于傅阳这一辈,除了二少爷傅晗刚受聘为osu的副教授、人远在美利坚之外,都到齐了。 而傅老爷子的弟弟傅景泽那一支到了他的幼子傅青嵩和其女傅晓。 九个人,正好能将那张乌木圆桌坐满。 傅家是老式做派,事事都重礼仪尊卑、长幼有序。 照例,傅景洵坐主位,“皇太孙”傅阳坐他的右侧顺位第一个位置,傅青岚坐左侧第一个位置。我应该坐傅暄与傅晓之间,与傅阳正好处于一条对角线上。 我们进了偏厅,待傅老爷子坐下之后,都纷纷朝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然而正当我准备向下位走时,傅阳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我们俩就这样手拉手停在了原地。 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自然都将目光投向了我们。我也望着傅阳,而金钱豹却十分泰然自若地站在原地,一双眼放在傅青岚那边,面上显现出极淡的笑影。 他慢悠悠地说道“二叔,你是长辈,爷爷右边的这个位置应该由你来坐。我就和纤澄坐在一起,正好也不用劳烦大堂哥照顾她了。” 他稍微咬重了几个词的音节,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只不过在场的全是一堆人精,没有人听不懂傅阳的弦外之音。 傅青岚先是面不改色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傅暄,然后扯出一个微笑来,回道“阿阳,我们傅家虽然不大,但是向来以规矩为重,怎么能因你一时兴起就随便更改呢”他又看向我,态度愈发温和起来,“小澄也是阿暄的妹妹,兄妹之间谈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傅阳还是笑,只不过拉着我的力度加重了不少“规矩是死的,可是人是活的。纤澄好不容易回家里吃顿饭,她身体又不好,这饭还是吃得舒心点好,省得半夜我还得带她去找吃的。二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番话就差明说傅暄倒胃口了。 我回握住傅阳的手,硬生生地遏制住了唇角翘起来的弧度。 傅暄的脸色被这一席话搞得有些泛青,他的嘴唇翕张着,似乎马上就会回敬傅阳几句,却被他爸按住了小臂。不过傅青岚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他眉头微皱,看向主位上一言不发的傅老爷子,目光里含有不少求助的意思。 这对父子看起来倒是打算让老爷子出面对付傅阳,然而赵森媛开口了。 她那可以作为贵妇标准模版的笑容虽然没变,但声音却变得急了“阿阳,你这话说得,阿暄也是好久不见小澄,兄妹之间开开玩笑而已。都知道你们感情好,但是你这么护着小澄,她也不好意思啊,是不是啊,小澄” 她一双眼睛深深地望着我,一双剪水秋瞳里闪烁着的拳拳母爱之光几乎要把我给感动了。 只是我真的没有不好意思,见到傅暄被傅阳弄了这么一出,我还很高兴。 我正开口打算说些什么,在主位安静看戏的傅老爷子突然发话了。 他的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争什么老二,你坐过来。” 那一双丝毫不见浑浊的眼睛慢慢地扫视了一圈。 “都坐下。” 这三个词一出来,傅青岚一家三人霎时间变得和三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哑了。虽然傅青岚坐上了右侧最上端的位置,但是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憋屈。赵森媛坐到了她的丈夫身旁,似乎调整了片刻才再次挂上了那抹雍容大方的微笑。 傅暄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方才刚在老爷子面前得到了个“没个清净”的评价,此刻再怎么忿懑,他都得打碎了吞肚子里然后再消化消化。 我和傅阳心情倒是都挺舒畅的。得到了老爷子的允许,傅阳拉着我走到靠下位座位边上,未等佣人帮我把椅子给拉出来,他就先伸出手帮我拉好了椅子。 我实在是对这个男人的嚣张程度佩服得五体投地。众目睽睽之下,在我坐下来的那一刻,傅阳还生怕我不知道他的愉快那样冲我眨了眨眼。 我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小臂。 然而全是结实的肌肉,根本没掐动。 就与我只隔了一个始终保持安静娴雅姿态的傅晓的傅昭始终盯着我们这边,自然捕捉到了我的小动作。我原本还被她今晚这罕见的安分给惊讶到了,忍不住用余光悄悄窥向她,却被她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 我立马收回目光,而桌面上已经放好了一碗点缀着柠檬切片的清水。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见傅老爷子将手指浸入清水中,轻轻地洗了洗,然后拿起了一旁的毛巾,细细地擦拭了几下。 这就是个信号。 我也把手指放到了碗中清凉的水中,重复着傅老爷子刚才的步骤。 至此,闹剧全都已经落下了帷幕。而傅家老宅的明前小聚,终于正式开始了。 总体来说,傅家还是很符合人民群众对于名门望族的想象的。 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描写四大家族,“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贾史王薛四家都有着泼天的富贵,傅家也有。所以这句话放到傅家身上照样成立无误。 数不尽的宝马香车、咽不尽的美酒佳肴,子弟虽不能说个个都是芝兰玉树,但都尚算得上风流倜傥。当然大户人家标准配置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傅家虽然也有,但因为家主傅景洵太强,基本止步于今晚这种小儿女之间口角争执的小打小闹的规模。 尽管我不太清楚别的suer rich faiy内部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是在我看来,傅家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了尤其在吃饭的时候,直接能从“和和美美”进化到“相亲相爱”。 中国人的用餐礼仪传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傅家虽然是个旧式的家族,但也十分与时俱进,吃饭时是可以说话的。只不过从小到大的礼仪教育使得傅家人都倾向于闭嘴吃饭,连碗筷起放时的动静都几不可闻。 不过也不至于安静到像是一群空气在吃饭。傅老爷子偶尔会问上一两句话,被他关心到的人得细细致致地回答他的问题,这样一来二去,餐桌上倒也不会犹如一潭死水那样死寂枯静。 今晚到场的人里,子辈的傅青岚被问了一两个关于生意的不痛不痒的问题,至于傅青嵩这个在南京大学钻研古文字学的侄子,老爷子更不会去问些什么了。孙辈里,傅阳和我简直就像两颗闪烁着耀眼金光的大灯泡,一个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一个是皇太孙的前女友,怎么看都是老爷子今晚这顿饭的目标人物。 我总算知道傅昭为什么非要提早到老宅来了,假如吃饭之前才到,根本没有机会和老爷子亲近亲近。 但是我完全不介意把这个机会让给傅昭。 我刚吃了一口蟹黄豆腐,老爷子就差不多开始他的“审讯”了。 照例先是问我 “小澄啊,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我对此早有所准备,赶紧把腹稿说出来“爷爷,最近我身体好得不得了,前几天刚到中山医院拿到体检报告,医生说我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好了,不止健康、而且还比以前胖了几斤。我生命力可强啦,您不用担心我。” 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看向傅阳“阿阳,就是要这样,把小澄照顾好。老大在上海那套公寓不是早就装修好了吗尽快带小澄搬进去,环境好了身体才能好。” 我一听只觉不好,赶紧抢在傅阳之前开口道“爷爷,我现在的公寓就挺好的,不用搬过去。而且傅阳他本来就忙,我怎么能给他添麻烦。再说,我们两个已经” “我们明天回到上海之后,我就带她搬过去。” 傅阳出声打断了我,我朝他看过去,没想到他根本没理会我,还舀了一勺子龙井虾仁放到我的碗里。 “还好爷爷您提醒我,不然我快忘了这件事了。她现在的公寓确实也太小了,不适合养病。” 我紧紧地盯着傅阳,他甚至还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仿佛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的情绪。傅阳又舀了一勺虾仁,见我没有动筷,他还故意凑近到我的脸旁,低声说了一句“快吃”。 粉白鲜嫩的虾仁在豆绿釉的瓷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既有虾仁的鲜香,又浸着一股清新的绿茶香味。我确实很喜欢傅家主厨做的龙井虾仁,但傅阳的意图让我很快就失去了大部分胃口。 傅老爷子也选择性无视了我的神情。他点点头,一锤定音道“那就这样办。” 傅阳极为刻意地应了一句“知道了”。我看着他,他的眉梢眼角全都透着借势压人的快乐,我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我低下头去,夹起一粒虾仁,默默地放到了嘴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玉粒金莼(4) to be or not to be, thats a question 我面前放着一碗冰糖红枣燕窝,而桌上的其他人,包括老爷子,面前摆着的都是桂花银耳炖雪蛤。 我这独一份的特殊待遇,一望便知。 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燕窝羹上缀着几枚通红的枸杞,红枣在这燕窝里只剩下与冰糖甜蜜的味道融合的清甜香气,似乎已经煮化在其中。 我最对药膳食疗了解不甚多,但这道炖品的功效如何,我心里还算有数。然而正因为有数,所以才踌躇着不敢下勺。 然而又非下勺不可。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更何况还是傅景洵吩咐安排的东西。暂且不论老爷子的意思是什么,既然呈上来了,我就得吃下去。 往好处想,傅家菜所用的食材自然是最好的。这等绝佳的上等金丝燕窝,我是根本不会舍得自己出钱去吃的。 俗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我想了也没用,果断选择舀一勺送入嘴里。 炖了不知多久的燕窝入口一抿即化,清甜细滑的滋味几乎要在舌尖上跳探戈,我立马举起双手放弃一切抵抗。 老钱基本个个都有一本自家流传下来的私藏菜谱,傅家也不例外。也不知道主厨究竟是如何料理的,这道燕窝美味到足以秒杀所有我尝过的米其林三星中餐厅所做的燕窝。 我忍不住又舀了一勺,承下了这份不敢深思的厚爱。 然而傅阳的雪蛤基本一口未动。 他连勺都懒得碰,就干坐着看我吃。傅阳向来就是这样挑嘴,还不喜欢甜口。 我不想理会他,直接无视他的目光。 作为餐后甜点,燕窝的量自然不会很多。我很快就放下了小勺,几乎是同时,餐桌上只能听到碗勺轻轻碰撞的细微脆响这最后一道甜点,所有人差不多也都用好了。 这场一言难尽的家宴终于走进了尾声。 老爷子环视了一圈,微微颔首,似乎颇为满意于大家的乖巧。 以往到了这类时候,老爷子习惯性地要说上两句才会恩准众人散场歇息。我没想到今晚不仅这顿饭吃得堪称千奇百怪,连老爷子都十分罕见地直接跳过评价环节,摆摆手就许我们几个小辈自行散了。 得到了允许,傅阳便十分不客气地立刻站起身来,一只手臂都向我伸了过来,应该是想要顺便把我也拽出去。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就着傅阳的手起身之后,便停在了原地没有动身离开。 果不其然。 等所有人都纷纷离座之后,老爷子端着一盏钧窑青瓷茶杯的手突然向下一沉,原本垂下的眼皮也抬了抬,双目炯炯,目光直投向已经背过身去的傅昭,淡淡地开口道 “小昭,你留下。” 他的声音透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势,只是短短的五个字,却听得我都有些心惊肉跳。 我旋即看向傅昭。 傅昭今晚穿了一条与她平日风格大相径庭的粉白chane套裙,配上粉豆沙色的口红,看起来格外清新喜人、格外有针对性。 她那张犹如清水芙蓉般秀美的小脸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惊疑,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却不料直直地撞入了我的眼中,整个人的脸色因此倏地又沉了下去。 “爷爷”傅昭微嘟着嘴,面对老爷子时立马换上一副委屈不解的情态,一双美目竟已经有了些水光,俨然泫然欲泣,“怎么了” 老爷子没有开口,先瞥了还在偏厅里杵着不动的我和傅阳一眼,这是在警告我们赶快出去。 我比较有眼力见地揪住傅阳的袖子,打算马上离开这是非之地所有傅昭的热闹,谁看了她记住谁,然后就报复谁。我一直很珍爱生命,所以决不掺合有关傅昭的任何一件破事。 然而傅阳根本就不配合我。 他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我看着他,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傅昭,眼中所含的究竟是讥讽还是关心难以分辨,只是说话的口吻还算温和 “昭昭,你放心,爷爷只是嘱咐你几句话。” 这话说得怪里怪气的,仿佛他早已知道老爷子留下傅昭是为了什么。 然而老爷子也并不驳斥他,不语,只不停轻敲着手杖顶端的翡翠。 听到了他的话,傅昭侧过脸来,朝傅阳幽幽地递来一个难解的眼神,也没有说话,不过她很快就收回目光,看回了老爷子。 没有人说话,整个偏厅蓦然陷入了一片压抑而古怪的沉默之中,局面变得费解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或者打算要干什么,但我从来不愿意掺合进傅家的私事。既然傅阳不愿意走,我还是自行退场比较好。 这么想着,我松开了傅阳的衣袖。 傅阳却马上捉住了我的手。 他的声音像是利矢破空那样将这阵古怪的沉默撕出了一道口子 “爷爷,那我们先走了。” 金钱豹不等我反应,也不等老爷子点头,直接拽着我大步朝着偏厅的门走了过去。 外头人影憧憧,傅青岚一家和傅青嵩父女还没走;而内里一尊大佛和一只妖魔鬼怪,也不知道他们在打些什么机锋。 距离我上次招惹傅昭已经有两年之久了,想必应该与我无关。也许是傅昭又惹出了些什么祸来,这祸还大到逼得老爷子出面了。 怪不得吃饭时老爷子一直抓着我和傅阳不放,却对傅昭鲜少理睬。 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因为养身体歇息了一年,故而八卦情报获取能力直线大幅度下降,居然连傅昭闹出的糟心事都未曾有所耳闻。 我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着,而傅阳罕见地一言不发。我不言、他也不语,于是两个人就极为安静地穿过重重回廊,各怀心事。 等走出静园,傅阳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看我,一只手插到裤兜里,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口气也很随意“你先回东园吧,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我原本还打算回去之后同他好好算账。 我无语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但某种奇妙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个跟傅阳纠缠的好时候。 于是我很平静地“嗯”了一声,目送着傅阳朝着与我相反的那条路走去。 那条路,好像是傅青岚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从进入傅家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千万不能与傅家那些私事有过多牵扯。 我并不想去深究傅阳的目的,但是他已经不顾我的意志直接把我拉进这滩浑水里了,我就不得不去深究。 东园以前是傅青岳的院子,后来给了傅阳,因此我在老宅留宿基本都在东园的西厢房。 这方庭院里有一片青竹林,竹有君子之姿,“历冰霜、不变好风姿,温如玉”,清华其外、澹泊其中这样的期望只会留给傅家的继承人。 夜风吹来,一院的青竹都在婆娑作响,有几片细长的叶片被吹落、坠入下面的池子里,吓得水中的日本锦鲤都纷纷四处躲藏。 我拿了一小撮鱼食,站在池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 月下观鱼,水波潋滟,池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银光。鱼影在池中忽隐忽现,只有当鱼食落水时,才能真切地看到金红色的鳞片冒出水面,在月光下反射着一圈淡淡的光晕。 我手心里的鱼食大概只有七八粒,随便扔一粒下去,都激不起多少涟漪。 我从来都看不懂傅阳。我默然地注视清凉的池水,思绪繁杂得难以理清。从前我并不担心这件事,反正看不懂就看不懂我对于傅阳而言毫无利用价值,连玩弄感情的价值也少得可怜,根本不用担心他会对我做什么。 更不要说,我们之间还发生了那种事。 只要一想起长老会下城医院白到渗人的灯光、还有那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我的心脏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感也接踵而来。 虽然已经过了一年,腹部传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仍然清晰得宛如昨日。 即使是那个时候,我也无条件地相信着我的金钱豹。 可是现在的傅阳却让我紧张起来。 我不知道他把叶斯言推到我面前的用意、不知道他和老爷子做了什么决定、不知道他今晚的这番表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 我把最后一粒鱼食撒到水里,太阳穴隐隐作痛。 夜越来越深,东园里静得吓人。我抽离了停在微波粼粼的小池上的目光,在转身抬眼的时候,看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就站在景墙一侧,静静地注视着我的傅阳。 我没有说话,只感觉忽然丧失了开口的兴趣。 傅阳朝我走了过来,面容逐渐显露在苍白的月光之下。今天的月光太盛,能将他的双眼看得分明。 可我偏偏看不分明。 好像就在这时,我才注意到傅阳同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金钱豹依旧英俊得惊心动魄,完美符合女人对梦中情人的所有幻想。只不过,不知何时,他身上那种摄人心魂的邪性仿佛逐渐内敛嬗变成了一种默然的冷酷。 我凝视着他,如同凝视着深渊。 “为什么要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我的声音在出声的那一刹那,我才知道原来在这种时候,它居然还能平静到这个地步。 “傅家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先提的分手。现在你想后悔吗,傅阳” 傅阳静静地看着我,毫不动容,不答反问道“你知道傅昭在做些什么吗” 我愣住了。 傅阳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宋纤澄,你会没有发现现在只有楚瑜在与你保持以往的亲密吗 “已经一年了,你装得够了吗” 我心冷了下来,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傅阳” 他反而翘起了嘴角“生气了吗” 我紧紧盯着他的双眼,根本没办法将声线稳住“傅阳这才是我应该问你的话吧只是因为傅昭的那些小动作吗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能骗得到我nathanie,你到底想刺激些什么都一年了,不论如何你也该ove on了吧” 听到我的质问,傅阳不怒反笑,朝我迈了一步他靠近我,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形几乎将我的视野占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毫不掩饰着压迫感的傅阳。 他的上身朝我微微前倾,嘴唇距离我的鼻尖只有一拳的距离。 “宋纤澄,还困在一年前的人应该是你吧嗯难道你不满意叶斯言吗要换一个吗也不是不可以” 他有些苦恼地低语道,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直腰退回了原本的位置在月光下,他的眼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 之前男人那无孔不入的侵略感这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方才那个冷酷而轻蔑的男人从未存在过。我全身都在战栗着,大脑一片混乱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被人戳穿之后的狼狈。 傅阳一手插兜,一手摸了摸下颌,恢复了他平日面对我时那副温柔中掺杂戏谑的模样。 “妹妹啊,那间公寓,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我不会搬过去,你尽管放心。” 我死死地盯着他,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能任由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声音越发甜蜜起来,染上了些许安抚的味道“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nick的生日arty,他的风格你也清楚。”他顿了顿,直接无视了我的所有情绪,“穿这条裙子就可以了,我喜欢你穿这条的样子,很漂亮。至于叶斯言,你可以随便招惹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说完,我眼中的傅阳似乎根本不在意我会怎么想,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过身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留下,径自朝着东厢房的方向走去。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才如梦初醒般地感到手心里传来的疼痛。 过于突然的震惊与愤怒如潮水般将我淹没在其中。为了不至于失态,我的指甲竟然掐破了我的手心,引起了一阵一阵的疼。 我并没有太在意,这都是小事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一把脸颊。 出乎我的意料,指腹触及之处,竟然都是一片干涸。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傅阳方才并没有系着领带。 他把领带解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Recall 许多时候,我都会想到傅阳。 我想知道,他会不会懊悔那天在黑暗中亲吻了我 很多人坠入爱河都在夏天,高温会使人头晕目眩、容易产生爱情的错觉,误认为自己能够热烈而始终地爱着另一个人。 我以为我和傅阳在一个寒冷彻骨的雪夜里接吻,就不会像“夏日恋爱”那样炙热而短促。 十五个月后。 春天,华氏八十一度,中央公园逐渐染上了晚霞般的色彩,一种罗曼蒂克的粉色。 来自大西洋的暖流带来的热风在那天突然登陆了纽约,像是骤然的发热,日光烫得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泛着红。 傅阳驾着车,我们正在前往新泽西的林间别墅的路上。 我已经记不清我们是怎么吵起来的了就像海上毫无征兆的风暴那样,我的情绪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后视镜里的女人妆容完美,却很陌生。 她看起来很沮丧,沮丧得几乎是到了颓败的程度。 持续不断的妊娠反应让我变得很脆弱,我没有抑郁,应该说傅阳和我都在努力让我保持愉快的心情,我也不想同他发生争执。 然而一切都失控了,争执发生了。 我突然情绪崩溃,在副驾驶座上歇斯底里地抽泣起来。而傅阳起初试图安抚我,但却无计可施,我还是越来越激动。 事情逐渐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情况最终还是脱轨了 前一天,傅阳的母亲谢嘉韵毫无预警地造访了傅阳的公寓。 谢嘉韵在傅阳六岁的时候,经过了平静而又短暂的协商之后,与傅青岳协议离婚。她于签署离婚协议书的当天就离开了上海,然后带着她当时的情人前往苏黎世。 她只有在傅阳七岁时曾出面要求傅家将傅阳送到波士顿的寄宿学校,之后就再也不曾在傅阳的生活中占过多少的篇幅。 于是,理所当然地,傅阳与她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母子之情。 然而她却突然出现在了傅阳的公寓中。 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谢嘉韵,因为她和苏女士属于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不是指她们对待男人的方式,我只是纯粹地觉得,谢嘉韵那种天生的冷酷可以让她过得很快乐。 她其实只在公寓里留了十五分钟、或许更短。傅阳还在工作,我问她要喝什么,她只要了一杯清水。 谢嘉韵的目的不是来见傅阳。瓷杯到了她的手上就再也没被使用过。她一直在注视着我,不冷不热,像一道阴影,根本猜不透她的想法。 谢嘉韵看起来如同一朵冰凌雕琢而成的玫瑰,杀气腾腾的美丽、足以刺破所有的伪装。像她这种出身名门的女人,即使不做鲜花标本似的贵妇,也有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傲慢。 我直接开口询问她的来意。 她微微一笑,我愣了一下傅阳在笑起来的时候,流露出来的神韵同她如出一辙。 “当nathanie告诉我他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愿意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无意冒犯,我有些惊讶。” 她有着一口极为标准的r腔,语气也同英国人那样染着一丝不知是否故意的讽刺意味。 我还是微笑,一言不发,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谢嘉韵顿了顿,与傅阳一模一样的眼眸里乍看去含情脉脉,实则漠然至极。我又有些恍惚。 “estee,我今天是为你而来。” 我惊讶地看着她。 她的微笑慢慢沉了下去,讽刺变得真实起来,但不知怎的,我能感受到谢嘉韵的讽刺并非针对我。 那双眼睛随之也不再与傅阳相似傅阳从不会那样看我。她看着我,我居然从她的眼中读出了一点关切。 “estee,我并不了解你是否是出于自愿选择了要诞下这个孩子。但是,作为nathanie的母亲,我认为我有责任向他的孩子的母亲建议。” 谢嘉韵的神态甚至流露出了浅浅的怜悯。 虽然,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她此次来访是为了送上祝福的几率微乎其微,我也以为我业已做好了准备,然而在真的面对她面对傅阳的生母这样的态度时,我的心脏还是感到了微微的刺痛。 我还是没有开口,仍然安静地等待着她将所有话都说完。 “对于为傅家男人生下继承人这件事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estee,现在只是第十五周,我希望你可以重新慎重地考虑一下这件事情。” 言毕,谢嘉韵放下了瓷杯。 随着杯底落到桌面上,她面容里显出的那些讽刺、关切、怜悯统统好像不曾存在过一般,如飞而逝,全都隐在了她完美无瑕的笑容之下。 她又恢复了最初那种冰玫瑰般坚不可摧的美丽。 我很想说些什么,然而张开嘴唇却发现无法吐出任何一句话来。我深呼吸了几下,却还是难以开口。 谢嘉韵并不惊讶于我的反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我的反应。某种力量驱使着她来到仅有血缘联系的儿子的公寓中,只为对他怀孕的未婚妻道出介于警告与忠告之间的话语。 我望着她,最终还是说道 “我爱傅阳,所以我做了决定,就是这样。” 谈话结束。 谢嘉韵露出了美丽而忧郁的眼神,注视着我,如同注视着自溺而亡的奥菲利亚。 我能理解傅阳不想谈论他母亲的突然造访的理由,但我不愿意我和他的孩子在不被他父亲的血亲所祝福的情况下出生。 一切似乎正在朝着最糟的情况发展。 我很焦虑。 妊娠反应导致的身体不适、外表的变化,加上我过于年轻的事实,还有来自谢嘉韵的“忠告”,以及我的导师对此事委婉的担忧等等一系列可怕的问题如大厦倾倒突然压在我的身上。 坐在副驾驶座上,我越回想起谢嘉韵留下的只言片语,越焦躁不安。 我不停在跟傅阳重复如果我选择堕胎或者如果我生下这个孩子,可我们都那么年轻,一旦他后悔了、或者我后悔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是对于为傅家男人生下继承人这件事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她不希望我是这个人还是我没有能力掌控好这一切” 我的思绪就像被龙卷风席卷一般乱七八糟,我说话的语序开始颠倒不清,涩意也涌上了我的眼眶。 “虽然你爸爸和爷爷已经同意但是,万一呢傅阳,你母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天啊,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傅阳沉声打断我“宋纤澄,我爱你,你也爱我,所以我们决定要留住这个孩子,这是我们的选择,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这件事。” 他的声音根本不曾被我异常的恐惧所影响,一如往常的冷静与坚定。 我当然无条件地相信着他。 然而谢嘉韵是个在他ga year差点命丧南美雨林的时候都未曾到他的病床前探视过一眼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居然因为我的怀孕而专程从伦敦飞到了纽约。 而且目的是劝我去堕胎。 我摇摇头,说“傅阳,这件事不一样,除非你的母亲解释清楚她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联系她,这件事她太越界了。” 傅阳却丝毫不见松动“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但这件事不行。beatrice是个极端自我的女人,你不应该理会她说的一切。” 我看着他,他的侧脸轮廓在亮得灼人的日光下极其分明,尤其是他的眼睛,跟谢嘉韵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要打个电话给她,傅阳,我来同她讲都可以这是很严重的事,她已经专门到家里来找我了她是你的母亲,我怎么可能能做到将她的话置之不理” 我其实根本不想哭的,可心脏却犹如被塞满一般濒临爆炸的边缘,加上傅阳毫不让步的态度,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我一边抽噎着,一边控制不住自己一直在对他重复意思相近的话语。 “澄澄”傅阳慌了,他连忙伸手过来用拇指擦拭着我的眼角,“关于我母亲的事情我们晚上再讨论。你不要哭。” 然而显然还是不愿松动的口吻。 我控制不住自己,提高了声音。 “为什么你不愿意为了我做出一些小小的让步呢,傅阳天啊你的母亲想要让我堕胎这是我和你的孩子” 傅阳的眼隐隐有些变冷了,语气依然柔和“澄澄,beatrice除了是我的生母之外,与一名陌生人无异。你不要因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的三言两语而怀疑我们的决定,以及我们的孩子。”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他。 他叫我如何将谢嘉韵看作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是他的母亲,即使她是那样的糟糕 我无法保持冷静。 我的嘴唇颤抖着,却最终还是张开了,发出了声音。 傅阳与我激烈地争吵起来。 我们的争吵在距离荷兰隧道还有一个街区的路口到达了最剧烈的顶峰。傅阳的目光一直集中在我的身上,却忽略了注意道路的前方 实际上这在平时根本不会发生任何事故。然而那天的交通指示灯似乎出了故障,当我们的车向前驶去的时候,从右边的车道突然冲出了一辆巨大的货车 傅阳猛地踩下刹车,车的制动系统却好像突然失灵了。 无计可施。 火光熊熊。 他护住了我,我的疼痛却还是没有任何减少。 然而好像一切都随之而燃烧殆尽、飞灰湮灭,包括我自己。 “” 我猛地吸了一大口气,双眼睁开直直地看向距离我最近的光源。 随着我的动作,沥沥的水声充斥了整个空间。我从浴缸里坐了起来,放得过满的水溢了出来,漫到了白瓷地板上。 我居然在泡澡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就着浴室暖黄色的灯光,我能看到我的手指指腹上已经出现了浸在水中过久产生的皱纹。我的大脑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就吮吸了一下被泡得最严重的食指。 又做了那个梦。 零碎的片段在我浆糊般的思绪里一个接一个地一闪而过。 我实在是不想在梦境之外的地方还要再三经历那个噩梦一般的场景,赶紧摇了摇头,从浴缸中站了起来。 在浴缸中睡着使得大脑缺氧太厉害,我只有倚靠着浴缸壁才不至于失足滑倒在地。搁在浴缸的水龙头一旁的手机的屏幕上溅到了不少水珠,我等不及把它擦拭干净,赶紧拿在手中 已经是11:23。 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来自楚瑜的微信消息,是半个小时之前发来的。 楚瑜宋纤澄 楚瑜宋纤澄 楚瑜告诉我傅阳没加叶斯言的微信 楚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傅阳是不是真的疯了 楚瑜啊啊啊啊啊啊他脑子有病吧万一你钓不到叶斯言全都是他的错 楚瑜宋纤澄你快去看朋友圈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打开朋友圈,往下拉到半小时前,果不其然。 傅阳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张像素极低的照片,乍看之下只能看到深浅不一的黑色,和最顶端处一个白色光点。 我点开大图 根本不用仔细去辨认照片所照的究竟是什么。我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地一松,手机便直直地坠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脆响。 一道朦胧不清的剪影,在月光下,喂着鱼。 配字只有四个字 明前家宴。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人造爱(1) 从杭州徒步走回上海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被傅家司机送回来的。 为了避免和傅阳见面,我今天起得很早。傅家的佣人从不多问,只需告诉他们我需要用车回上海,我就省了不少心。 10:20 a。 我盘腿坐在床上,捻着一根香烟,慢慢地读着昨天晚上像疯了一般的微信消息全是来自长时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 章齐发过来的那条就混在其中。 今天晚上就是傅阳之前为我设计好的与叶斯言接触的好机会章齐要在酒店办生日派对,叶斯言要去。 章齐鲜橙妹妹,之前老傅跟我说你是他的s one,我就没发邀请函给你,是我错了委屈 章齐今晚你跟傅阳一起过来,老章我给你赔罪随便给我灌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绝对喝 我一想到傅阳就忍不住冷笑,连忙回复他灌酒就免了,你给我单独列在宾客名单上就行。 章齐秒回咋了不和傅阳一起过来 我怕我跟傅阳一起过来我忍不住在路上就把他给杀了。 我这是面子问题做傅阳的s one多没面子对伐,肯定得我自己有单独一个。 章齐那必须啊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上。 得到了准话,我关了屏幕,叼着烟从床上站起来。 我在卧室里的另一端安了一面嵌入式的全身镜,走过去,顶上特意安装的射灯照下来,可以将整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镜子里的女人年轻而苍白。我的双手按在小腹之上,除了手心冰冷的温度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感觉。 非常好。 我闭了闭眼睛,将所有额外的、不需要的情绪全都清理出去。 滑盖白万抽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焦糖奶香味,我被这股味道勾得突然想喝牛奶,正好前天在玛莎百货买的牛奶还剩下一瓶。 希望它没有过期。 于是我把未燃尽的香烟往烟灰缸里一按,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窜到冰箱前,一开一拿一口下去,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入胃袋里,整个人都清爽了。 昨晚,傅阳有一句话说对了我们之中,我才是没有ove on的那个人。 这使我除了狼狈之外,产生了一丝丝耻辱感,同时又有些解脱。 如果傅阳都已经走出来了,我再将自己继续困在其中,似乎也显得太蠢不可言了。 只是我要回到原来的社交圈子中,还得靠傅阳发的那条朋友圈非常讽刺,非常黑色幽默。 我把还剩一半的牛奶放回冰箱里,然后盯着冰箱门上辛普森一家的冰箱贴发呆。人在情绪不佳时,连看到卡通冰箱贴的笑容都觉得是在嘲讽自己。 傅家不愧是华人中的顶级家族,傅阳也不愧是“皇太孙”傅昭在这一年内随便传了几条流言,就能让那个圈子把我扔到地上。而傅阳只需要发一条意味不明的朋友圈,就能让他们立即把我视作一颗价值连城的巨钻。 只要沾上傅家,就能白日飞升吗 我无言以对。 我最后看了一眼冰箱上傻笑着的hor sin,不再胡思乱想下去,转身走向了浴室。 今晚是个很重要的夜晚。 我脱下了 a和内裤,赤身裸体地站到洗手池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面容不管是为了能泡到叶斯言、还是不辜负傅阳的一番“好意”,我也得做到从发丝到脚尖都一丝不苟。 如果一切顺利,也许今晚我就会跟叶斯言睡在同一张床上。 对吗 这样想着,我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迷人而虚伪的微笑。 一条血橙色的亮片吊带连衣裙,能显得肌肤比积雪还要洁白。而男人都迷恋着尖头细跟的高跟鞋,它对他们有着一种奇异的性吸引力,所以必须穿上。 自从那场车祸发生以来,我再也没有去过特别热闹的派对,于是这种挑选“战袍”的场景颇有一种久违的味道。 章齐办派对的风格向来都是要最大限度的浮夸、奢靡、喧闹鸡尾酒,顶级dj,舞曲,冰淇淋,蜂蜜,sexy bobs,还有性、性、性。 受邀的女孩们基本也会配合他的风格来着装,换句话说,着装的风格约等于“异性热力”四射。 我对着镜子认真涂抹着一只同样是血橙色的口红,然后从首饰盒中取出一条钻石吊坠挂到脖颈上,整个人看起来神采飞扬、艳光四射。 非常bitchy,非常shaggabe非常nick zhang。 也许叶斯言不会喜欢这种风格的女人。 那也无所谓了,我对他的贼心仅限于想同他接吻睡觉,其他的我也没有过多考虑过。 从上次在一期与他短暂的接触中也可以看出来,叶斯言也根本不是我所臆想的那种男人。或许他还会喜欢呢 我抓起一只白色的坤包、一件黑大衣,踩上一双白色的细绑带高跟鞋,便直接走出了公寓。 今天上海的天气依旧很好,临近傍晚时分,天空的颜色同我身上的裙子一模一样,只是不如它这般波光粼粼,更像是滴入水中的墨团。 傅阳知道我不想理他,从昨晚到现在,他就再也没有联系我,之前说的s one也就随之而自动作废了。 我很快就拦到了一辆的士。 按理来说,现在这个时间段,应当是上海市中心最堵的高峰时刻,假如不加价,基本是没有的士司机愿意载客的。 然而今天似乎却不算太堵,我一路极为顺畅地抵达了外滩,只加了十块钱。 楚瑜今天不打算过来,她和章齐不对付很久了。除她之外,以前同我玩得不错的那些女孩们还在国内的基本都来了我一走进,就看到了一个。 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裹在一条雾蓝色的抹胸纱裙里,好似一缕从娇兰的“蝴蝶夫人”中诞生出的倩影幽魂。她踩着一双根极细的银色高跟鞋,走路的姿态犹如一只仙鹤,却又比仙鹤多了专属于俗世乐土的诱人。 她转过身来,正好也看见了我。 我冲她微笑,走到了她的身旁,亲热地喊出她的名字“瑾宜。” 陈瑾宜,家里也算是三代以上的豪门了。不过因为傅昭的小动作,我已经有至少半年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跟她有任何联系,不过这并不能影响任何事情。 她也露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上前来挽住我的手臂“estee天啊,好久不见你今天真的好美” 我从她带了美瞳之后水雾朦胧的双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与她的表情毫无分别,惊喜程度几乎就是复制粘贴。 我也笑得如鲜花盛开“你今天才是真的要艳惊全场,我都被你惊呆了。这条是vaento早秋的新款吗好漂亮,真的很衬你,瑾宜。” 陈瑾宜没有矫情地继续互相商业吹捧,她十分大方地颔首,然后目光转向了我的身后,一无所获之后又略显失望地收了回来。 “傅阳没跟你一起来吗”她的红唇微微嘟了起来,显得格外娇俏,“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真是大忙人一位。” 我忍住了呵呵一笑的冲动,装作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既然是nick的生日,nate很早就到了,当然不会跟我一起来。” 这个答复非常具有说服力。 陈瑾宜不再纠缠傅阳的问题,三两句寒暄之后便拉着我直奔向电梯。章齐今天将的顶层酒吧包场了,站在楼下就能似有似无地听到从楼顶传来的喧闹声。 与其说这是个派对,不如说这是一个狩猎场。 我和陈瑾宜一同步入派对场的时候,阔别已久的酒精、香水混杂的味道让我整个人的大脑霎时间如浸入冷水之中那样猛地清醒了过来,本能地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战斗模式。 整个顶层都被章齐布置成了一座金光灿灿的宫殿,仿佛置身于凡尔赛宫的内部。章齐请来的dj正在上面打碟,下面的舞池里已经挤满了人。侍者手中银托盘上的香槟在霓虹灯下像一颗颗闪烁着的行星,而吧台前等候着酒保的男男女女则是被环绕着的恒星。 这群红男绿女里,不少生面孔,熟面孔也多。我一进门,就有不少人同我打招呼,态度十分热情。 我随意地应了几声,目光在一张张美丽而又模糊的面孔上游走而过,却实在漫不经心。 今夜我的目标是叶斯言,或者说,傅阳给我的目标是叶斯言。 不远处,章齐被一群不同人种的辣妹围在其中,脸上是他标志性的笑容又苦恼又甜蜜。我总是在想,如果不是他生了一张小白脸,估计见者都会想揍他。 金钱豹就站在他身旁,夹着一根烟,白衬衫的扣子大概只系了三粒,露出了大片蜜色的健壮胸膛,简直就是aha ae的典范,却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敢凑近他。 他的面容被缭绕朦胧的烟雾遮掩着,应该是看不太清,可我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锁住了我。 我侧过脸去,穿过一群笑闹着的年轻男女,甩开了他的眼睛,继续搜寻着叶斯言的身影。 正好一名侍者从我的身边经过,我顺手拿了一杯香槟,一边啜饮着,一边环视着四周。 没有找到。 我开始怀疑叶斯言会不会是收到了邀请函却没有到场。 我将香槟一口饮尽,玻璃酒杯一尘不染的表面映着我的面容,却只能辨认出一个美艳而陌生的轮廓。如果是曾经的我,现在可能已经开始陶醉于猎场暧昧热烈的氛围之中了。 但是此刻的我,却因为找不到叶斯言而开始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有几个陌生男人在向我搭讪,我连余光都懒得分过去一丝一毫。我还想再拿一杯香槟,或者走到另一侧去找叶斯言,但是那个香槟的侍者已经游走到了远处,只有离我最近的小桌上摆着一些杯子蛋糕和啤酒。 我走过去,将空杯子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了一个杯子蛋糕,随便咬了一口。 章齐对甜点的品味实在糟糕透顶,粉色的杯子蛋糕居然是柠檬味的。我忍着厌恶强迫自己把口中的那一小块酸甜给咽进去,面对着手中缺了一口的杯子蛋糕,根本提不起兴趣来。 “你不喜欢这个蛋糕吗” 突然,有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向我递上了一杯香槟。玫瑰金的液体在灯光下好像落日照耀下的大西洋,我赶紧接了过来,呷了一口,让发酵到酸软的酒精味带走柠檬味的残留。 我感激地看向了递酒的好心人,回答道“我只是不喜欢柠檬味。” “所以你喜欢栗子味吗” 我愣住了。 叶斯言微笑着,清隽秀朗的眉目在这些斑斓缤纷的灯光、和喧闹强烈的音乐中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正因这格格不入,才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仿佛一遇到他,从头到脚都泡在了酒里,变得心醉神迷,像是一见钟情的错觉。 他也拿起了一枚杯子蛋糕,轻轻咬了一口,眉头锁在了一起。 “你说得对,蒙布朗小姐,柠檬味确实不太好。” 我笑了起来,将香槟递还到他的手中“看来你也得喝上一口了,泡芙先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人造爱(2) 玻璃酒杯的杯沿上残留着淡淡的红痕,叶斯言接到手中,从红痕的反端啜了一口。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口红暧昧的残痕与他光风霁月的神情对比分明。 叶斯言将空酒杯放到了桌上,然后朝我伸出了一只手“叶斯言。没想到会有第二次相遇。” 我晃神了片刻,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手,摇了两下“缘,妙不可言啊。我是宋纤澄,幸会。”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慢慢想了一下才理解了我第一句话的意思,然后笑了起来“确实妙不可言。”他最后那四个字的吐字有些缠绵,就像在模仿着我方才的语气,“那么请问你愿意允许我送你一杯酒吗,宋小姐” “当然允许。”我面上依旧保持着浅浅的笑,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面对着这样的叶斯言,我对他的贼心似乎也越来越高涨起来。 叶斯言望了我一眼,然后侧身朝着吧台的方向走了过去,行走姿态如闲庭信步,单看他,根本想不到他正身处于一个魑魅魍魉丛生的狩猎场。 我跟在他的身后,正好他看不到我脸上的表情,我赶紧伸出手拍了拍脸颊,确认自己是否脸红心跳。叶斯言的笑眼里含情脉脉,被他注视着真的会让人产生被他爱着的错觉。 他应该是刚下班就过来了身上穿着一套剪裁精美合身的卡其色亚麻西装,不过因为派对而放开了最上方的两粒扣子、看起来稍微随意了一些。再配上一副细金丝边的眼镜,特别像那些言情小说里描写的斯文败类。 吧台边上挤满了人,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只能看到酒保不完整的身影。那些男男女女们谈笑着,酒精、香烟、香水混合而成的气息几乎充斥在所有感官之中。叶斯言站在那群人之中,感觉特别像快雪时晴帖被人随便放在了酒吧的台球桌上、和一堆台球与啤酒瓶在红尘中共沉沦。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不想过去挤,便站在不远处注视着叶斯言。很奇妙,那些艳丽的、好看的、放纵的面孔,在与他目光相接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退让。 场面突然宛如摩西分红海,叶斯言不费吹灰之力就站到了酒保面前,周围全是窥探着他、窃窃私语着的漂亮女孩。 这难道就是脸的力量吗不对这难道就是气质的力量吗 我十分识趣地走到了叶斯言的身旁站定。他微微侧过脸来,在吧台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迷人得不可思议,我偷看着他垂下眼来依旧卷翘的睫毛,试图告诉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十三点。 他问我“可以告诉我你的偏好吗,不喜欢柠檬的女士” 话音未落,我马上就收到了一波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洗礼其中有几个脸熟的人,他们的目光中所含的意思比起“好男人果然都被婊子抢了”,更像是在看一个红杏出墙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我毫无心理障碍地冲叶斯言露出了已经练习过无数次的绝美假笑,很愉快地捕捉到了他的瞳孔停住的那一刹那。 “嗯我的偏好吗”我用手指点了点酒水单,“一杯龙舌兰日出,谢谢。” 叶斯言抬眼看看我,眼中显现着淡淡的不解“不是所有柠檬都讨厌吗” 我眨了眨眼“不是所有柠檬都讨厌。”正好旁边的女孩退场了,我坐在了高脚椅上,用手托腮望着叶斯言,“蛋糕里的柠檬就是毒药,但是酒精里的柠檬就会变成灵丹妙药。” 他要了一杯马提尼,一个非常适合他的选择。 “什么样的灵丹妙药” 这时,酒保递过来了我的龙舌兰日出,名副其实的如日出时的朝霞般从艳红渐变到明黄的酒液点缀着一片鲜橙切片,看起来格外喜人。 我先是啜饮了一口,然后重复了十多分钟前的那个举动将高脚杯举到了他的面前。 “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调制龙舌兰日出的必要材料中,最主要的其实不是龙舌兰,而是什么” 我笑盈盈地问道,叶斯言从我的手中接过了酒杯,还是在唇印的反方向抿了一口。 他的眼中摇曳着奇异的火光,几乎能把我灼伤。 “鲜橙。” 我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吐出来,仿佛也被春风所袭那样沾染上了一丝缱绻柔和的味道。我分不出他到底是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单纯地念着我的名字。 “这个是对的答案吗鲜橙。” 不等我回答,他轻轻转动了酒杯,将我吻过的那一面对着他,然后覆着那道色彩热烈的红痕再次抿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 我伸出手,手指擦过他的,从他的手中抢回了那杯龙舌兰日出,然后对他晃了晃“b而鲜橙加上柠檬之后,就能把人骗得团团转,以为这杯酒是杯甜甜蜜蜜的果汁,然后一饮而尽,醉生梦死。” 叶斯言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 我将杯中还剩一半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向他举杯致意。 “会骗人的东西,难道不是灵丹妙药吗” 我其实很爱章齐的风格。 他喜欢把一切都搞得金碧辉煌、璀璨夺目,假如在视野朦胧的情况下环视着四周,只能看到如梦似幻般散落的星辰与黄金。 每次参加他办的派对,一旦沉溺于这种纸醉金迷、穷奢极侈的气氛之中,好像就能抛开所有糟糕的一切,只需要考虑如何才能更加快乐。 我已经脱掉了大衣,只穿着一条血橙色的亮片吊带裙,站在舞池的边缘,站在一幅挂画前面。挂画旁边是一扇反光的金属屏风,我每一抬眼就能看见自己身上那条裙子的倒影,在铜黄色的金属上呈现出一种梦幻的色彩。 叶斯言也许是个绅士,但是他又不算绅士。 与在舞池里群魔乱舞的那些人截然不同,他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虚搭在我的腰窝上,而我则扶着他的肩膀,好像被他搂在了怀里,实际上却留有一些距离。 明明环绕在耳边的是鼓点强烈的电子舞曲,目光所及的人们也在不停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而叶斯言却只是带着我,在边缘的边缘,仿佛伴奏的是只青睐古典乐的室内交响乐团那样轻轻地摇摆着。 我凑近他的耳朵,笑着问道“你喜欢在这样的派对上跳华尔兹吗,叶先生” 叶斯言听出了我话语中的调笑意味,眼波转了转,也翘起唇角道”宋小姐,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我认为你如果进入舞池与他们一起跳舞,很可能会摔跤。我想你一定不想去医院。” 他说的很有道理,我几乎要被说服了。 我笑得花枝乱颤,额头虚虚地抵在他的肩膀上,脚下的高跟鞋似乎也因为他的话而变得隐隐不稳起来。 “你提醒了我,非常感谢。但是假如我等会不小心摔倒了,那一定有你的责任。” 叶斯言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说道“好的,如果你真的不小心摔倒了,我会抱着你一路狂奔到最近的医院,然后大喊医生求助。” 我摇头,似是抱怨似是嗔怒地叹道“aricans” 也许是我的口音暴露了什么,也许是他早已察觉到了什么。 叶斯言问道“我猜你在纽约生活过,宋小姐,而且是很多年” 我颔首“我可能是tisch最差劲的学生,你无情地揭穿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对它产生什么偏见。” 他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因为酒精的催化,他的声音不再是那么清越、反而有些暗哑,可是又因此多了些许勾人的味道。我与他对视着,突然产生了一种将他的笑声捕捉在某个容器之中的欲望。 “那我可以向你无情地揭穿我自己吗你遇到了hs最差劲的学生,同样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对它产生什么偏见。” 叶斯言特意咬重了“无情地”这三个字地读音,加上重复着我之前所说的内容,不仅让我笑出声来,也把自己给逗乐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不再像傅阳发的那张照片、或者是在一期里的匆匆一瞥那样清雅得不像真人,变得鲜活而美丽起来。 他的笑容实在是有些过分耀眼,我别开了眼,不敢继续直直地盯着他,脸颊的热度似乎又有些上升。 “dont ie to , for ds sake a an ike you oud ony be one of the best graduates” 叶斯言拉着我在原地转了个圈“我没有骗你。” 我在转身的时候鞋跟没有站稳,突然踉跄了一下,被他稳稳地扶住了腰肢。 我昂着头,撞入他的眼底他的虹膜在那些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呈一种蜂蜜般澄澈而又醉人的色泽,里面所浸润的是极深的笑意。 我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 “就像你之前所说的,鲜橙加上柠檬之后成了灵丹妙药” 叶斯言抬出手,帮我把耳畔一缕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了耳后。他的手指不小心触及我的耳廓时,带起了一阵轻痒,我反射般地微微抖了抖。不知道叶斯言是否察觉到了我这一刹那地瑟缩,他的手指在收回的时候再次不小心擦过了我的耳垂,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你不喜欢灵丹妙药吗,宋小姐” 他搭在我腰窝的手不再像之前那样仍隔着一段小小的距离,而是与我衣料下的身体贴合在一起。 糟了。 我望着他,或许也有酒精在作祟,那颗贼心就像上了发条似的不停地响着。 我突然感觉有一群蝴蝶在我的胃里撞来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人造爱(3) 我或许有些醉了。 当酒精融化思绪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仿佛漫步云端般软绵绵轻飘飘的感觉。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看到谁都如同隔着薄纱,忍不住想要去戳破它。 我坐在露台的一角,晚春的夜风太过温凉,吹不散酒意,反而会加重微醺的症状。我歪着头倚靠着椅背,一只手上衔着一根烟,而叶斯言坐在我的对面,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他的西装外套披在我的身上,我能嗅到上面留有的淡淡的乌木香气,同叶斯言给人的感觉一样,沉沉霭霭地染上我的肌肤,加剧了我的头脑发昏。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男人都很反感女人抽烟。” 夜风让烟雾难以存留缭绕,但还是能闻到烟草的气味。叶斯言看上去毫不在意,他看着我,表情在露台半明半昧的灯光下看不真切,但确实是温和的。 他说“我不反感任何具有依赖性的东西,它们都是纾解压力的方式。我在读书的时候,每当临近期末都会有人对某种东西成瘾,包括药物,这些都很正常。” 我咬了咬烟尾,然后好奇地问道“你会让自己对某种东西产生依赖吗” 叶斯言抬起了装满冰块和威士忌的酒杯,眉梢微微抬起“会。” 我有些诧异,我以为我会得到一个相反的答案在我的想象中,叶斯言应该像是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那样,自制力极强,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他抿了一口威士忌,继续说道“我在硕士时期曾经有大约一年的时间有严重的咖啡依赖症状,之后的戒断反应一度让我成为了一个超重者即使是从美国人的标准来说。” 我不禁讶然,甚至连嘴巴都下意识地微微张开。 叶斯言看到我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依旧是那种轻描淡写的口吻“你不相信吗” 面对着眼前这个清朗隽美如秦淮春水的男人,还有他在衬衣西裤的勾勒下显得格外颀长结实的身体,我确实难以相信居然就在几年前,他因为戒咖啡瘾而胖到不行。 我没有回答,接着问道“那你吸过烟吗” 叶斯言的目光从我的脸移到了我指间燃到一半的香烟,停了下来。 “没有。” 我出门其实很少会带烟,今天考虑到章齐的派对,还是往坤包里塞了一包大卫杜夫。没想到我居然在要泡的男人面前忍不住点燃了一根如果这是个攻略游戏,这个举动的风险就是叶斯言的好感度可能会暴跌全线飘绿。 这一切只能怪酒精。 我注视着叶斯言,笑得不怀好意。我的身子向前倾去,一只手撑在玻璃桌面上,一只手捻着香烟的中部,凑近了他的脸。 我的头发因为这动作而全都如流水般朝下坠落,有几缕甚至垂到了叶斯言的手背上,过于相反的白与黑错落在一起,白得越白、黑得越黑。 我将烟尾停在距离他的嘴唇大概有一拳距离的地方,持续发昏的头脑让我低低地笑着,对着略显愕然的叶斯言说道“你愿不愿意试一下” 灯光与月光太暗,然而依旧能看清烟尾处方才被我咬出来的齿痕和留下的胭脂印。叶斯言的眼睛里倒映着我的脸,女人肆意妄为的神情确实颇为欠揍。 突然一阵夜风穿过,清凉的气流沿着衣料的缝隙中钻了进来,激得我有些冷,也稍微冻清醒了些我的大脑。 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些什么荒唐事的我面对着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的叶斯言,倏地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才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晃过神来的叶斯言截住了话头。 他抬起手,轻轻地环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借势咬住了我递过去的烟尾。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指,直愣愣地望进他的眼底浅色的眼珠子一旦离开了暖色调的光线,就会显得出奇的冰冷,白眼珠是冷酷的、而褐眼珠又是深奥的。 就像被一只猛兽所盯上。 但叶斯言很快就弯了弯眼睛,方才我的那些感觉立马荡然无存。他动作生涩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慢慢地吐出一阵轻盈浑浊的烟雾,飞到我的眼前,将我的感官迷住。 似乎有一抹艳色蹭到了他的嘴唇,血橙色映衬着他疏朗的五官,竟然产生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我忍不住抬起手,朝他靠近,叶斯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没有任何动作,既不拒绝、也不接受,那支燃得只剩三分之一的香烟在他的脸侧静静地燃烧着,不断释放着尼古丁的气味。 我食指的指腹在即将触及他的下唇的那一刻突然停住了。理智又短暂地回归到了我的体内,我想向后退去,然而叶斯言却始终笑意盎然地看着我。 “有一点口红。”我讷讷地说道。 他微微昂起下颌,“嗯”了一声,再无任何言语,或是动作。 我看着他,只觉得有一股不知由来的冲动在推动着我。 叶斯言的嘴唇柔软而湿润,这是之前喝的威士忌留下的痕迹。我将那抹突兀的红轻轻拭去,指腹传来的触感让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而叶斯言极为顺从地任由我动作,他的目光更是加剧了这种感觉。 红痕消失了。 我收回手,也顺势回到了座位上。叶斯言还是那副仿佛没有觉察到任何暧昧的光风霁月的模样,让我在微醺的情况下仍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试图打破僵局,开口问道“会不会很呛” 叶斯言摇头“我没有过肺,只感觉有些凉。” “这个牌子的尼古丁含量不是很高,对身体的伤害也不会太大。”我笑了,与此同时,最后一点烟草也燃尽了,“不然也许我会早死。” “ive fast and die young” 叶斯言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夜风又吹过,将他的发丝吹得有些凌乱。 他冲我笑“你吸烟会让我觉得吸烟也不错。” “那说明我们两个都醉了。” 我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 “叶先生,你愿意陪我再点一轮吗” 洗手间里全是补妆的、喝醉的女孩。 我介于二者之间,但是也快完全陷入眩晕状态之中了。其实我今晚喝得并不多,我的酒量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但是我的体内仿佛就是有一种残留的情绪在作祟,让我心甘情愿被酒精迷住。 我对着镜子,努力克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检查着妆容。 除了口红掉得有些厉害,整个妆面还算完好无损,在酒吧能够把2分女都照出6分的光线下勉强能说保持了出门那一刻的艳光四射。 我一手撑着洗手台,一手小心翼翼地补着口红。 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虽然不知道叶斯言究竟是惯性的风流还是真的有些“crh”的味道在其中,总而言之,我今晚也算是超额完成目标了。 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速度有些快。多巴胺分泌旺盛使得血液循环也更加积极起来我对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新奇和陌生。 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这张脸上出现过类似“春光明媚”的情绪了。 乍见之下,我竟然还感到一丝丝不太适应。 我收好口红,有些歪歪斜斜地走出了洗手间。 叶斯言就在一旁等着。他今晚喝的酒比我要多,然而当我往他看过去时,所见的男人依旧清爽无比。 他支撑住我的手,语气柔和地问道“要不要去坐一下” 我点点头,鼻音略重地对他说道“那就坐一下吧。不好意思呀,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菜。” 叶斯言露出了一瞬间的茫然,不过他很快就领会了我的意思。我由他半扶着,坐到了一个卡座中,一碰到柔软的真皮沙发,整个人马上生出了像要升天的松快感。 我必须再说一遍,叶斯言也许不是个典型的绅士,但他依旧算得上绅士。明明气氛已经暧昧得近乎凝结,但他的举止依旧没有任何越界,若即若离,却又恪守规则。 我望着他,他的笑容浅淡而迷人。 “如果我想要你的号码,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醉话,叶先生” 叶斯言在我的对面坐下,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些“如果我也想要你的号码,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得寸进尺,宋小姐” 我歪着头,问他“你有纸吗” 叶斯言摇头,然后点了点被我披着的西装外套,答道“我有一方手帕放在内袋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赶紧将手帕拿了出来浅灰色绸缎面料,没有印花,很适合他。我想了想,从坤包中取出了才放入不久的口红,向他询问道“我可以吗” 叶斯言帮我把口红的盖子打开,旋出膏体。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口红,声音同动作一样惹人慌乱“as your ish” 我从来没有这么干过。当口红像笔一样落在他的手帕上画出一个个阿拉伯数字的时候,我居然有些紧张和兴奋,一如热爱捣乱的孩子得到了大人的默许时的感受。 等最后一个数字写好,我把写满数字的手帕细致地叠了起来,然后放在了叶斯言的手上,半是调笑地说道“叶先生,你一定要把它收好呀。如果它不见了,你就见不到我了。” 叶斯言居然也很配合地郑重地将手帕放进了胸口的口袋里,点点头,神情认真眼中却含笑“我会保护好它的为了能再次见到你,宋小姐。” 见他如此,明明是我先挑起的话,我却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不敢再看他。 太危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人造爱(4) aho akes everythg 我隔着一面玻璃观察着外面的世界。 这就是外滩的夜晚,即使已经是午夜时分,一切却仍然流光溢彩,整座城市都融化成了黄金色的热砂,与黄浦江一齐永不停歇地流淌着。 我不知道因为什么,只有看到辉煌耀眼的灯火时,我才能真正平静下来。 叶斯言去取车了,我留在一楼等他。 他说送女士安全到家是一项责任。这让我觉得他真是个非常好的男人至少他有节操。如果是傅阳,明早醒来我肯定是跟他躺在同一张床上。 我体内的酒精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蒸发不见,但我还是不想清醒。 现在一点才过,章齐的派对还远看不到尽头,鲜少有人离场。我站在一楼,陪着我的只有几个准备check 的客人和酒店人员,既孤独又快乐。 叶斯言虽然说他也曾依赖上咖啡,但我莫名地清楚对于他而言、那是有且仅有一次的失控。 而我与他截然不同。我打开坤包看了看,那包大卫杜夫仿佛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我的手又有些痒,然而禁止吸烟的外部强制力最终还是控制住了我的烟瘾。 深夜一个人发呆就容易回忆往昔峥嵘岁月,想当年我也是一朵纯洁懵懂的小白花,深信只有不良少女和风尘女子才会抽烟、喝酒是种不应该出现在女人身上的爱好、做爱只能和爱的人。 没想到才几年过去,我一有轻度烟瘾,二算是喜欢喝酒,三还不介意one night stand。 一边哀叹着自己的堕落,我一边打开了微信戳了楚瑜一下。 我亲爱滴,你猜我今晚干了些什么呀偷笑 楚瑜秒回嗯你今晚不是去了那个姓章的搞的生日派对吗 楚瑜噢,你去钓叶斯言去了。 楚瑜啧啧,小妞,看你这得瑟的,肯定是大有进展啊,快分享分享敲打 我姐,叶斯言真是个举世罕见的好男人啊 我我瞎撩了他几下撩上了,然后跟他喝了点酒还有点上头了。我寻思着他大概也知道我在暗示他我们可以那啥一下,气氛也差不多了,没想到人家拿到了我的号码之后就提出要送我回家。 我我的天,这种有节操、有底线的男人,而且还是个来自美国的国际友人,那叫一个屈指可数凤毛麟角哇我现在在一楼等他,心里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他这样,说明我的眼光和直觉还是很准的 楚瑜那边似乎很无语。 我看着“对方正在输入中”闪过了一次又一次,她应该是删了又打、打了又删这样反复好几次,才组织好了语言,然后发来一句话。 楚瑜这不是叶斯言太好,而是你之前遇到的男人太极品了,尤其是那个谁。 楚瑜不过他这样也挺好的,你们才认识就上床,听起来简直饥渴到令人发指,宝贝,我相信你还没到那种程度。听我的,先忍一忍再睡觉,才能打持久战啊加油 我被她逗乐了,拿着手机像个傻子似的笑得花枝乱颤。正好旁边没人,根本不用担心形象问题。 欲望都市里,carrie adsha在和r big约会之前,一直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在第二次约会就和他上床,否则会显得她非常廉价。 然而他们还是在carrie穿着那条性感至极的裸色丝裙赶赴约会之后上床了,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看来我已经避免了和carrie一样第一次约会就上床的糟糕走向。 我一边笑着,一边却感觉到有一股郁气慢慢地凝结在我的胸口,如鲠在喉。 的装潢以璀璨的金色为主,而玻璃外的外滩也是一片黄金。我的目光从屏幕上抽离开,没有聚焦的视野里全是一片朦胧灼目的金色,如同黄金之海那样可以将我淹没其中。 酒意确实是在减弱,它所带来的那种能麻痹我的快乐也慢慢消散了。明明叶斯言才离开了不到五分钟、也才和楚瑜说笑完,我却分明感觉到了一阵可怕的沉默,有些冷。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冷的手机屏幕,放空思绪,尽最大努力试图再次唤醒那种愉快感,让自己不要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然而,作为人类最为讽刺的是,你越不想想到什么,脑海里就会越发被那个东西所占据。 傅阳。 傅阳。 傅家男人多薄情。越到后来,我好像越能理解当时谢嘉韵来找我时所说的那句话 “对于为傅家男人生下继承人这件事来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谢嘉韵没有说谎。 昨晚从浴缸里惊醒,我竟然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除了恐惧、悲伤、疼痛之外的情绪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从我心头升起的那种感觉居然是庆幸。 虽然接踵而来的是更难耐的痛苦。 我抬起眼来看向外面,五分钟过去了,叶斯言还没有到,我开始逐渐焦躁起来。 我很想见到他,只要一看到他,多巴胺分泌导致的美好情绪就能把我刚才泛上来的灰暗记忆给洗刷干净。 然而。 “澄澄,玩得开心吗” “” 我硬生生把即将溢出舌尖的尖叫给压了回去。 那道声音响起来的霎那间,我的心脏骤停了一瞬,不是错觉。 我猛地转过头去,只见方才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个该死上一百遍的男人就站在与我只有两步距离的地方,而且脸上还带着笑。 只不过他的笑里含的意味,我不知道是轻蔑还是暧昧。 “我很高兴能看到你这么开心,妹妹。” 他就站在原地,手里衔着一根烟,完全视禁止吸烟的规定如无物。 我冷笑,一言不发。 傅阳毫不在意我的情绪,他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急,慢慢来”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傅阳” 我不耐地打断了他。 “你大发慈悲帮我搞定傅昭,那我大发慈悲放过你,我们两清了。” 傅阳还是不受任何影响地笑着,轻轻吸了一口烟,然后呼出一团烟雾。 他说“好吧。” 然后,我看到他向我张开了双臂,眉眼间全是肆意妄为的邪性。 “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妹妹,那我就再重复一遍,不管怎么样,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话音未尽,金钱豹突然把还在燃烧着的烟攥紧在手心里。 我忍不住尖叫起来“傅阳,你疯了吗” 他却不为所动地朝我挥了挥那只攥着烟的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烫伤的疼痛那样,笑容加深,那双眼睛依旧多情又无情“enjoy yoursef, y itt henever you need ” 说完,傅阳转过身去,不顾我几乎要气得七窍生烟,迈着不急不慢的步伐,姿态闲适地离开了我的目光所及。 我应该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在傅阳离开的一分钟后,叶斯言的车便停到了门口。 他下来帮我开车门,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面色煞白,当我坐上车之后,他从后座拿出了一张小羊绒毯,然后披到了我的膝上。 “你想喝一点热的东西吗” 叶斯言扶着车顶,倾着身,轻轻地问我。 我看着他,那张清俊隽永的面容带着一点担忧、还有关切,却不让人感觉到任何怜悯或者同情他的目光就同安静的月光一样,只会让被注视着的人的心跟着平静下来。 我同他对视着,突然很感谢他。 生于叶家就注定他的教养极好,不会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这能让我好歹还保留住了体面。 我将羊绒毯包裹住双肩,发出来的声音只比耳语大不了多少“如果可以的话,谢谢。” 他摇摇头,似乎在告诉我不必道谢,然后温和地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咖啡店,营业到四点。但是咖啡会影响睡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里。” 我问道“如果我介意的话,那怎么办” 叶斯言变得有些为难,他的眼睛垂了下来,睫毛在下眼睑投出了两道月牙形的阴影。 “我的公寓里放着一罐可可粉,我可以泡给你喝,但是” 我点点头,打断了他“可以啊。” 叶斯言怔住了,他凝视着我,我恰好能看到那对色彩浅淡的虹膜中自己的面容,虽然模糊,但是很明显,我很不安。 “你可以我喝完一杯热可可就走。”我解释道,尽量撇开任何故意留宿的意图的嫌疑,“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在公寓里基本不会留下任何食材或者” 他轻轻地叹息,我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但是他只是伸出手帮我提起了滑下去的羊绒毯,然后替我把它盖好。 我突然很想哭。 叶斯言整理好了毛绒毯之后,看着我,然后抬高了双手,极为轻柔地蒙住了我的双眼。 “没关系,你可以休息一下。” 他的声音如月光下静静流淌着的泉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人造爱(5) 最好的歌曲往往不是专辑里的第一支单曲,你也并非独一无二的人。 我偶尔会想念夏日的加利福尼亚,想念棕榈树,游泳池,和那在毒辣的日光下如梦境之水般清凉的波光。我总是喜欢闭眼屏息沉入游泳池的底部,然后在水下望着摇曳模糊的太阳,仿佛身处天堂仙境。 隔着一道水面,一切都是八十年代的电视机里的样子,低清晰度带来的罗曼蒂克,永远不会褪色。 但这是我第一次那么想念回到那个地方,就在这个晚上。 这个晚上,四月初,正值上海之春,凌晨一点四十,气温是用摄氏度来计算,大概摄氏五度。 我看向窗外,落地玻璃外那些遥远的灯光正在一盏盏地熄灭,仿佛准备入睡 但是上海永不入睡。 叶斯言的公寓一看就是单身男人的居所美式风格,摆设用具全是出自要价高昂的设计师与品牌之手,闪烁着崭新的光泽,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或者女性味道。 我坐在他的沙发上,他正在厨房帮我泡着热可可。 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挺直的背影,在中岛台后面忙碌着,在昏黄的灯光下,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能把那些梗在喉中的情绪全都压下去。 我的膝上是他重新拿来的一张更厚更大的白色羊绒毯,强大的保暖效果让我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一路上,叶斯言并没有安慰我,只是跟我聊着一些来到上海之后的趣事,试图让我的情绪好转起来。 我的心情确实也不是那么糟糕,只是感觉有一团火焰在我的胸口燃烧,把心脏灼伤,让我像得了太空病的宇航员突然回到地球一样,头脑发昏,呼吸困难。 aho akes everythg, but hen its ne, everythg fades 昨晚的反应延迟了二十四小时,最终还是出现了。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傅阳是个冷酷的男人,可惜,也许直到刚才,我都还以为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幸存者。 然而事实上,无人能幸免于难。 我尽量积极地想,一个美梦做了那么多年,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也不算亏。 我裹紧了羊绒毯,呆呆地望着叶斯言家的天花板。浅杏色的涂装要比赤裸的白色温暖得多,连吊灯的光晕都被杏色的天花板所柔化了,就这样看着,很适合将脑子清空 至少也要清空一秒吧。 我实在是太累太疲惫了。 我合上了眼睛,在羊绒柔软又紧密的怀抱中逐渐昏昏欲睡。 但是明明大脑已经快要进入梦乡,可整个人又像被分割成两半那样,有另一半是清醒的。 我在快要倒在沙发上的靠垫时的那一秒猛地睁开眼,然后被突然映入眼中的灯光给刺得全身倏地一颤。 叶斯言正好拿着一杯热可可走过来,他的面容迎着光,我看不清楚。然而莫名其妙地,明明距离与他交换名字才过了几个小时,当我看到他时,就会感觉舒了一口气,是会松快一些的。 “会不会有些冷” 他将热可可递给我,问道。 我接过就赶紧喝了一口,甜蜜温热的液体顺着食道滑到胃里,心跳好像也随之而放缓下来。 我摇摇头,叶斯言坐到我的身旁,侧着脸看着我“我不知道你在等我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但是,你不要担心。” 他吐字又轻又缓,如同在与一个玻璃制成的娃娃说话,生怕大声一些就会将它震碎。 我原本一直注视着手中冒着轻烟的热可可,这时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他。 然后直直地进入了他的眼底。 “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到你。” 叶斯言与我之间大概有半臂距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一点笑影,只有一份郑重,就像在对我承诺着什么一样。 明明这才是我与他的第二次相见。 我放下了热可可,也认真地凝视着他。 明明我在章齐的派对上表现得像是个想要one night stand的肤浅姑娘。 我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我的声音听起来又累又无力,明明姿态还算好看,声音却将我的狼狈暴露得彻底,“你根本就不用” 叶斯言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被他这样注视着。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一直低到最后,像烟雾般消散不见了。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明明在上一次看向夜空时,还晴朗得可以看清楚在夜幕中零星分布着的辰星。那些来自上百万光年之外的星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夜雨而隐藏不出了,就像我现在涌到舌尖的那些话 在叶斯言如细雨般安静的目光下,发不出来。 “你现在最需要的是睡一觉。” 他说道,然后站了起来,朝我伸出了手。 我不知道此刻我在想些什么,我的大脑里一片疲惫的空白,只有心里泛着一阵酸软,像是被人紧紧攥在手中过后泡到了一杯玫瑰香槟里,血液与香槟酒液混在一起,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我看到我的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里,然后被他握住。他的手能将我的手完全包裹在其中,十指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不同于被捂得有些烫的我,他的手心温温凉凉的。 像是当我沉在池底里,放空一切时所感受到的水的温度。 我被叶斯言拉着站在他的面前。他拉着我的力度并不大,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得一塌糊涂,对着这样的他,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突然爬上了我的心头。 我反握住他的手,蓦地开口问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行,甚至有些滑稽,根本不适合提出这样的请求。 叶斯言怔了一下,片刻之后便回过神来,他没有回答我。 我以为他会拒绝我。然而,下一秒,他把我拉进了他的怀中。 叶斯言的味道是乌木混杂着淡淡的白花,我抱住他,深深地呼吸,感受着他的双臂将我的背脊环住的力度,眼睛却干得发疼。 我把脸埋在他的怀抱深处,闷闷地回道“谢谢你。”我像是在自言自语,声线却比身子颤抖得更厉害,“真的很谢谢你,叶斯言” 叶斯言好像轻抚了抚我的发丝,好像又没有。 他叹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抱着我的力度加重了一些。 在这一刻,我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心里也什么都没有。 没有热可可,没有那支被攥在手心里熄灭的香烟,没有章齐的派对,没有龙舌兰日出,没有贼心。 没有nathanie fu,没有金钱豹。 没有傅阳。 只有那股乌木香气,让一切都慢慢融化,直到了无痕迹。 我入睡得很快。 梦境也来得很快。 几乎在我闭上眼准备一头扎入睡眠之中时,梦乡就迎接了我。 我睁开眼时,发现是一个炎热的夏日。 毒辣烧人的日光将我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都烤得通红发烫,除了比基尼底下的部分,全身都被晒成了那种白人小妞最喜欢的蜜色。 我站在泳池的一端,躺椅上放着一本过期的意大利色情杂志,打开的那一页被折了一个角,上面穿着暴露的金发女郎正在搔首弄姿。躺椅旁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些芒果、菠萝、酸橙还有一个插着吸管的椰子,色彩鲜艳的热带水果被阳光晒得发蔫。 而泳池外的那些花草树木,绿的依旧浓郁、红的依旧艳丽,越热越发生机勃勃,几乎到了杀气腾腾的地步。 地上还放着一台小收音机,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一首缠绵悱恻的法语情歌。我会唱这首歌,但是是谁教给我的,我已经忘了。 这是我有时会想念的地方。 傅阳在比弗利山庄的宅子,我们在夏日里偶尔会过来度假,然后享受无休止的派对和狂欢。 我坐到泳池边上,双腿浸入池水中,清凉的温度瞬间驱赶了被太阳晒得发晕的不适。 现在应该在办着派对,我看向泳池的另一端,靠近房子的方向,那边有很多人。他们有的在游泳、有的在调情、有的在聊天 然而,奇怪的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就像电视突然被取消了静音模式似的,那些吵闹的嬉闹声才传入我的耳中。 我滑入泳池里,朝那边游去,寻找着傅阳。 他肯定又在哪里找着乐子,也许跟他的那帮朋友打赛车游戏去了 我扶住了一个浮在水面上的充气躺椅,很快就在人群中极其准确地锁定了傅阳。 傅阳拿着一罐啤酒,正和几个人聊天。他赤裸着胸膛,肩上还搭着一块毛巾,略长的发丝全都湿透了,还被他随意地朝后梳了一下,露出了额头。 他笑得肆意张扬,加上梳着背头,有种掩饰不了的纯男性的侵略感。 我懒洋洋地大声喊他的名字,让他赶紧跳下水里,过来我这边。 然而傅阳却无动于衷,依旧站在原地说笑着,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 我爬上躺椅,提高了声音,继续喊他。 可傅阳还是毫无察觉地站在那里,甚至还灌了一口啤酒,大笑起来。 他的牙齿在日光下白得耀眼,下一秒,有一个穿着清凉的拉丁美人走到他的旁边,对他说了些什么。我看着他,突如其来地心慌到极点。 傅阳回了她两句,然后低下头去,和她交换了一个旁若无人的热吻。 他身旁的人都挤眉弄眼地起哄起来,傅阳结束了这个吻,笑得邪气,然后十分配合地将那个拉丁美人给横抱起来,跳入了泳池中。 我坐在充气躺椅上,看着那个陌生的女孩在水中紧紧地抱着他,四肢缠在他的身上,然后深深地吻住他。 我无措地注视着他们,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nathanie是我的男孩 我想跳入水中,拉开他们,然后对他和她发出警告。但是在我想要移动的时候,我整个人却如同冻结在了充气躺椅上似的,根本不能动弹分毫。 傅阳和那个女孩吻得越发激烈了,他的手托住她的腰,姿态正如一头狩猎中的金钱豹,没有女人能拒绝被他捕获。 傅阳 我无声地尖叫。 傅阳 他没有听到。 我的心脏仿佛被人从体内生生摘了出来,然后放在一堆火上慢慢地烤着,但却不切断我的感官,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不想看到傅阳亲吻除了我之外的其他姑娘。 我想马上离开这里。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一黑,傅阳和那个女孩霎时间消失在了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连带着我身下的充气躺椅、泳池、派对中的人、和整个庭院,一起在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一个黑暗的空洞中不断、不断、不断向下坠落着。 没有任何亮光、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感觉,就连下坠的感觉都像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错觉。 我闭上了眼睛,不做任何挣扎,在这片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下落。 “宋” 究竟过了多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才过去了一刹那,我在黑暗中向下坠去,却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 我朝上方看去,入眼不再是深不可测的黑暗。 所见之处一片模糊,一双浅色眼睛却格外清晰。 他抱住了我,如同许下最郑重的诺言那样,让我贴近他的心脏。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月震(1) 当叶斯言将我送回到我的公寓时,已经是午后了。 我注视着镜子里穿着他的卫衣,一头卷发随意地披散着的女人,感觉像是回到了在纽约读书的日子,有些奇妙。 昨晚我用叶斯言的洗面奶硬生生将脸上的残妆给擦得一干二净,然后套着他宽大到可以做我的裙子的hs纪念卫衣,躺在他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我醒来时,叶斯言早已去上班了。走之前,他不忘发了条短信给我,让我记得去热冰箱里的三明治做早餐。 我打开冰箱,看到那份三明治的时候,说不出心里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有些涩、又有些软,基本上快融化成一汪春水,有些不妙的预感。 我打个了电话给楚瑜。 楚瑜对我说“别的女人去对方公寓是对上眼了准备进行生命的大和谐,而你是把对方公寓当酒店睡、还额外获赠帅哥安慰拥抱、男友卫衣与爱心早餐服务,也不知道你这算赢了还是输了。” 她还嫌不够,继续损道“没关系,至少叶斯言应该一辈子都忘不了你了,我就不信他之前遇到过你这样奇怪的女人。从这个角度来看,妹妹,你赢得彻底。” 我只能呵呵。 反正她看不见,我又翻了个一个巨大的白眼。 出于某种难以言述的原因,我没有将昨晚与傅阳之间的对话告诉楚瑜,只是将一切用“我深夜抑郁了”的谎言模糊过去。 那段对话实在是过于私人,隐藏着我心底深处最秘而不宣的幻想与幻想的破裂。如果可以,我希望不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我自己。 我又随便与她插科打诨了几句,然后在客厅玩了会手机以杀时间,大概一点钟的时候,叶斯言提着一盒沙拉回来了。 当我看到叶斯言西装革履、衣冠楚楚地站在玄关处,手中却又提着一个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牛皮纸袋时,我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我一定会嫉妒同他结婚的那个人。 第二个念头是,叶斯言可能是个男狐狸精。 迷人得令人发指。 叶斯言似乎偏爱giio arani设计的手工西装。 在今天这一套黑西装的对比下,连昨晚的那套亚麻西装都变得颇为随意起来他没有打领带,用一条铅灰色的丝绸方巾代替,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两色,连搭配的袖扣都是两颗清澈无瑕的白钻。 他让我想起了奥黛丽赫本那版龙凤配中的男主角莱纳斯,禁欲到近乎冰冷,只不过更加俊美、也更加柔和。 或许更像是窈窕淑女里杰瑞米布雷特扮演的那个英俊到醉人的公子哥。 所以当一个印着抽象卡通笑脸的牛皮纸袋出现在他的手中时,就会产生一种类似脱衣舞娘出现在瓦格纳歌剧的舞台上的奇异效果。 叶斯言给我带了一份凯撒沙拉。 应该是他专程去店里买的,因为据我所知,那家店并不支持外卖服务。 我看着他走过来,心里想着,这个世界上大概不可能存在不会爱上他的女人。 至少我不是。 因为我感觉到,此时此刻,我的心脏就像悬在半空了、只有一根仿佛随时都能断裂的透明线吊着它似的,随时都有可能坠入爱河,然后溺死于其中。 我和叶斯言面对面坐下,他抬着一杯咖啡,对着他的电脑继续工作,而我安静地吃着那份凯撒沙拉,两人都一言不发,但是并不尴尬。 在我的记忆中,上一次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照顾,好像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我插起来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苏女士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如果一个男人愿意照顾你,他一定会爱上你。 我将这句话拆分又重组,仔细咀嚼,然后猛地意识到,方才那种不妙的预感是关于什么的了 我突然非常希望苏女士所说的是真的。 离开了酒精、美艳动人的外表、暧昧多情的对话,我在叶斯言的面前,已经是个失去所有遮掩的赤裸裸的女人。 他估计也不会料到一次逢场作戏的调情居然会惹来一位麻烦角色。 但是 我把最后一片生菜卷起来,蘸完碗里最后一点酱醋汁,只感觉此刻的场景既荒诞又温情。 我毫无由来地想起,方才楚瑜居然没有嘲笑我在认识目标对象的几个小时之后就让他看到了我的素颜。 对此,我由衷地感谢她。 这时,叶斯言合上了电脑,问我“要不要去午休一下,正好时间还够。” 语气自然得如同我一直与他同住在一起一般。 我对着他的双眼,那双眼睛一望可见底,却又因此而看不透。 我想了想,问他“你下午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叶斯言拒绝了我自己回家的提议。 于是,一个小时后,下午两点左右。 在这个春日的午后,我坐在这个让我的贼心活蹦乱跳的男人的副驾上,全身上下除了人还是我自己之外,连脚上的鞋子都来自他的衣帽间。 春天的日光总是懒洋洋的,晒得我也昏昏欲睡。叶斯言开着车,偶尔朝我递来一瞥,目光让我想起在池底所见到的遥远而又明亮的太阳。 还好在那个梦中,我梦见了他。 当我终于抵抗不住困意而陷入梦乡里时,这是我脑内的最后一个念头。 也是最清晰的念头。 郝思嘉在飘的最后说“toorro is another day” 这句话很适合今天,也很适合我。 对着镜子,我没有脱掉叶斯言的卫衣,而是拍了一张婊气冲天的卖萌自拍,精修之后,发给楚瑜。 楚瑜估计在忙,过了一刻钟才回我十多个发怒的表情。还没等我打下一个字,她的电话就飞了过来,我连忙按下了接听。 “宋纤澄,你可以啊” 她天生嗲里嗲气的声音经过电波传递之后多了一丝阴阳怪气的味道。 我笑得花枝乱颤。 我说“你说他对我好不好在见到了我的素颜之后,不仅让我穿了他的衣服和拖鞋,还为我准备了早餐和午餐。简直感天动地” 我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得意洋洋,跟世界上所有向姐妹炫耀男人的女人分毫不差尽管叶斯言还不是我的男人,我也不清楚他最后会不会成为我的男人。 楚瑜发出了一道短促而又刺耳的冷笑,她的声音幽幽地传入我的耳中,非常无情地刺破了我洋洋自得的假面“叶斯言是什么人人家来自江阴叶家,还是hs的jd,个人修养肯定非常之高啦。面对你这么一个情绪莫名其妙崩溃的女人,怎么说也不能把你给扔在路边吧。” 这女人简直就是剖玄析微,我哑口无言。 楚瑜顿了顿,继续幽幽地点出残酷的现实“指望一见钟情或者快速建立感情还不如指望上海房价明日暴跌,澄澄,清醒一点啊。” 我挣扎着反驳她了一句“可我觉得我还蛮有希望的呀,今天中午我吃完他带给我的沙拉之后,他还问我要不要午休的。至少不讨厌我吧。” 楚瑜倒是没有反驳,她突然压低了声音,搞得像是两个地下党在接头一样,鬼鬼祟祟的,“我跟你说,他这件卫衣就是个绝妙的突破口,你晓得伐过两天,你发短信跟他讲给他送过去,不管去他家也好还是去咖啡厅也好,怎么说都是个好机会你说对伐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四五六七八九,一来二去你们不就开始date了吗” 她停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对了,你加他微信没有啊” 我很无语“美国人不用微信。” 楚瑜安静了一秒钟,气氛忽然有些尴尬。 再开口,她便若无其事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你就听姐姐的,肯定能行。就是事成之后,别忘了感谢感谢我哈。” 我连忙应声。 其实,楚瑜刚才说的那个小招数,我之前也想到了。 只是我有些别扭,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情,我不想跟楚瑜说,我好像真的会喜欢上叶斯言。 楚瑜是个洒脱也很现实的女人,如果说我是carrie,又作又矫情,她就是saantha,自我至上,视男人如衣服。 假如我跟她说,因为叶斯言是个愿意照顾我的男人,所以我愿意为了他轻而易举地举起白旗,楚瑜一定会嗤之以鼻、并且嘲笑我的软弱 “澄澄,你有那么缺爱吗” 或者,“你是不是跟傅阳那个极品相处太久了,所以见到一个好一点的正常男人都会动心” 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在楚瑜面前假装我还是当初那个起了贼心的姑娘。 楚瑜没有察觉到我在神游天际,她那边好像有人找她说了些什么,正好错过了我这短暂而又突兀的沉默。 当我回过神来时,正好听见话筒里传来她的发问 “对了,澄澄,你是不是没什么事情做啊” 我点点头“对啊,我在考虑要不要申请s,估计要得拖一年。” 楚瑜慢悠悠地说“那你愿意帮我拍个视频吗就分钟左右的一个宣传视频,很简单的。我保证,报酬绝对让你满意。” 我想了想,问道“什么类型的” “我哥准备主捧一个新人女明星,最近在拍宣传视频。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可是从tisch出来的,我相信你的水平” 我颇为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姐,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我是从tisch出来的,您就别说了。” 但是楚瑜开始各种哼哼唧唧,我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好好好,我先试试看,看效果如何再说嘛。” 楚瑜马上笑了起来,那笑声让我感觉如同进了盘丝洞,妖里妖气的。 我多问了一句“那个新人女明星是谁啊怎么楚琰会这么重视” 楚瑜的笑声戛然而止。 大概过了半分钟,她都没有回我的话。 我检查了一下手机,并没有误设成静音模式,那只能是楚瑜没有讲话了。 我以为她没听清我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这时,还未等我重复完,楚瑜便冷冷地打断了我 “许欢龄。” 她的语气极为轻蔑,仿佛就连念出这三个字,都像在玷污自己。 听到这个名字,我也说不出话来了。 许欢龄。 一个号称“名媛中的名媛”的女人,堪称“别人家的孩子”的存在,也是楚瑜从小到大的噩梦。 没有之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月震(2) 从我透过前往香港的飞机的舷窗往下俯瞰的那一瞬间起,我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会如我的预想那样运转。 飞机会离开上海抵达香港,而我对此束手无策。 除非我能买下这架飞机。 许欢龄见我是d digr,而我见她是漠不关心。 我的导师总喜欢大喊一句话dies and nten, be rofessiona 于是,公事公办。 我拍了个半成品,见效果尚可,就准备打车回家。 不料期间还出了段小插曲 我前脚刚走,许欢龄居然穿着她那条eie saab纱裙追出来,然后在门口拦住了我。她也是闲得发慌,端着她惯常的那副大家闺秀的超然气度,细声细气地嘱咐我“不要幻想凡事都可以一飞冲天”。 我摘下了墨镜,对她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正好我叫的的士到了,我不想多搭理她,就直接上了车。 许欢龄大约没料到我会这么下她面子,愣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她这类千金小姐与傅昭的行事作风南辕北辙、又互相看不上,在她拦下我的时候,有一刹那我怀疑是不是傅昭又开始作妖了。 不过只要跟傅家无关,我都不在乎。 我坐在车上,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叶斯言的名字,issa界面已经打开,思来想去,不知道要怎么主动联系他。 他的卫衣早就被洗熨整齐,安安静静地躺在防尘套里,完好无损。 我只是怕打扰他工作。 真奇怪,我以为我已经被傅阳变成了与他一样自我的女人,没想到此时此刻,我确实是不愿意打扰叶斯言的工作的。 我放下了手机,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等回到公寓之后,还未等我把高跟鞋脱下,已经久无音讯的苏女士居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你是不是跟着傅阳去傅家了”她那边的背景音很吵,但她的声音很清晰。 我稍微有些吃惊,只有在说正事的时候,苏女士才会讲国语。 我说“是,怎么了” 苏女士只是说“你现在跟傅阳是怎么说” “没怎么说,傅阳还帮我牵线搭桥呢。”我回答,“叶家的孙子,叶斯言。刚回国不久,是个律师。” 诸如事件起因是我和傅阳打赌、目的是治一治傅昭之类的细节就没必要说了,反正现在事情性质已经悄无声息地变了。 我简明扼要地叙述了我跟叶斯言之间发生的事情,没想到苏女士听着听着居然笑出了声来。 姜还是老的辣。苏女士的笑声就跟妖精似的,勾魂摄魄,虽然我早已免疫了,但乍一听到还是有些起鸡皮疙瘩。 她笑着说“这叶斯言是只狐狸精啊随便两下,你这魂都被他勾去了。乖宝,你打算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呀他衣服还放我这里,我在想等一下要不要发短信给他,约个时间我把衣服交给他。但是我又怕他工作忙,打扰他就不好了。” 闻言,苏女士惊诧万分“嗬,宋纤澄,了不得啊,你都开始心疼人家啦” 我赶紧为自己辩解。 大概是见我急了,苏女士又调笑了我几句,然后便轻轻松松地挂了电话。 她从不干涉我的私生活,正如我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但我知道她之所以专门打这通电话,都是那天傅家家宴的缘故。 我不愿再想,赤足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瓶啤酒,准备发条短信给叶斯言,约他周末见面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现在是六点左右,已经是黄昏时分。只不过天有些阴沉,落着点细雨,看过窗外去只能见到如烟如雾的一片,仿佛整个上海浸到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里似的。 我是鱼汤里的一座孤岛上唯一的一个人。 而这个人现在正拿着手机,对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发傻。 苏女士说,如果他想见你,他会来见你的。 我接起了电话。 电波传递放大了他的声音中残留着的浅浅的疲倦,却也将一切变得柔软起来“纤澄。” 我很喜欢从他的口中听到我的名字。 在他送我回来的路上,我就告诉他不要叫我“宋小姐”,而他也答应了。 我马上应了一声。 叶斯言那边很安静,安静到我可以听清他的每一次呼吸。 他问“你这周末有空吗” 我愣了一下,然后拼命点头。 “纤澄” 我被他一喊,突然反应过来我们正在打电话,我摇头真的很蠢。我搓了搓脸颊,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有啊,我很闲的。” 我听到话筒传来似有似无的轻笑声。 叶斯言说“那么,我可以占用你半天的时间吗” “当然可”我被自己过于高昂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连忙闭上了嘴,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尽量保持住平稳,才继续道,“当然可以。是周六吗” 叶斯言轻咳了几声,似乎忍着笑回答道“周六下午三点我来接你,可以吗”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莫扎特,不过晚上恰巧有一场纽约爱乐的巡演,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捏紧了啤酒罐,直接抢答“愿意啊。” 叶斯言好像没有反应过来。 我又开始唾弃自己的迫不及待,连忙补救道“我之前就看到了这次音乐会的消息只不过最近事情有些多就忘了,没想到你居然提起来了,那我肯定要答应的呀。” 话说出来,居然有种撒娇的味道。 “嗯,你肯定要答应的。”叶斯言的声音也放柔了,“我很高兴你答应了我。那” 我听到他那边有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与来人说了些什么,应该是捂住了麦克风,我听不清。等叶斯言再回到我们的通话中来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染上了一些歉意。 “那我周六来接你。纤澄,突然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继续说了。” “没关系,你去忙吧。”我垂下眼睛,看着啤酒罐的拉环,“周六见。” 他“嗯”了一声,回道“周六见。” 我等了几秒,叶斯言并没有挂电话,还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 他是要等我做挂电话的那一方。 意识到他也在另一端听着我的呼吸声,一种冲动驱使着我轻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叶斯言。” 他马上低声回道“纤澄” 我笑了起来,这才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旋即返回到了主界面,我的壁纸是深色的,镜面的效果极为明显,只一眼就能看清我脸上存留着的笑容。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我很紧张。 镜子里的女人已经画好了精致的妆,蓝白红的art de风格印花随着裙摆铺陈在黑色的床单上,艳得惊人。 我注视着她,她也注视着我。 这是第一次我对自己的肤色感到一丝反感。经过一年的休养之后,原本健康不少的肤色又变得如幽灵般煞白,配上任何色彩,都像个还魂的艳鬼,鬼气逼人。 我对着镜子发了会愣,心跳却还是没有放慢下来。 这种感觉已经很陌生了。 好像大多数女人在陷入恋爱之中时,都会开始自我厌恶。说厌恶可能也不对,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自卑感。 很奇怪,我与傅阳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傅阳与我的身份、地位之差较叶斯言与我的更加悬殊,可是我从未这样 我的指尖碰了碰我的眼角,眼线好像画得不太对称。仔细看过去,好像眼妆晕染也有问题。再看下去,似乎整张妆面都没有一处是满意的。 但是,已经没法补救了,现在距离三点还有二十分钟,叶斯言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只能希望叶斯言看不出来了。 我赤足走到放置鞋子的柜子前,随便拿了一双红色高跟鞋,套在脚上。 紧张也没有用。我对自己说。一般来说,第一次约会就能定胜负,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只能不行了。 “唉” 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叶斯言。 叶斯言纤澄,你有过敏史吗 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我有些困惑,但我还是马上回复了他。 我我对高蛋白过敏,其他没有了。 我怎么了 叶斯言没有回答,只是回复那就好。 此后就没有更多消息。 我猜他应该是为了今天的晚餐所以必须询问我的忌口。叶斯言是个很细心的男人,这种事情很符合他的作风。 三点很快就要到了。我最后检查了一下口红的边缘,没有涂歪,便直接走入了电梯。 我看到叶斯言站在他的宾利旁边,身上是一套剪裁精妙的铅灰色羊毛西装,而他的口袋巾居然同我的裙子配色相近,蓝白红,有种奇妙的默契感。 我走近他,心里生出些隐秘的窃喜。 “纤澄。”他微笑着,当我走到他身旁时,他微微俯身,贴了贴我的脸颊。 当他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非常迷人。” 我相信我的脸颊一定变了颜色,或许连腮红都比不上叶斯言随便一句话、一道目光的作用大。 叶斯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仿佛没有觉察到我的变化,侧过身去帮我把车门打开。 “我希望你能喜欢这个。请原谅我,我不是很擅长为女士挑选礼物。” 他这样说着,脸上罕见地闪过去一丝赧色。 我居然还有礼物吗 我有些惊喜,又有些惶恐。这么熨贴的待遇,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了。 车门打开,副驾驶座上所放着的东西映入我的眼帘。 我愣在了原地。 是一束红玫瑰。 “还好你不会花粉过敏。”叶斯言温和地说,声音里听不到任何旖旎的意味,却最能引起绮思,“不然我会挺为难的。” 我捧着玫瑰花,脑海里就如被一键清空似的,无法思考。 头晕目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月震(3) “如果你不喜欢玫瑰的话,一定要让我知道被你偏爱的是哪一种。” 好像自我对“花”产生概念的那一天起,我就偏爱着玫瑰。 我抱着这束红玫瑰,有挂在花瓣尖的露水落到了我的手上,冰冰凉凉的,同今天的天气很像。 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 真奇怪,这是本不应该出现在第一次约会上的花,叶斯言也不可能不知道它的寓意。 我摸了摸玫瑰花瓣,看向正在开车的叶斯言,问道“你为什么会选红玫瑰呢” 叶斯言没有看我,专注地面向前方,语气温和“我不知道。”他顿了顿,“也许是因为当我看到它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你抱着它的样子。” 我笑道“在你看来,我很适合红玫瑰吗” “不,这无关适合与否。”叶斯言纠正了我,“我只是想,你应该会喜欢。” 我愣了一下,他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适合并不重要,被你所偏爱着的那种花在我看来未必就适合你。我买花只是为了能取悦你 “得到你的喜欢,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我注视着他的侧脸,拿着玫瑰花的手一松,玫瑰落到的我的膝上,而叶斯言的神情丝毫未变。 正好是红灯。 他不必一直注意着前方,便将目光转向了我,说“所以,接下来有一道选择题需要你给出答案。” 红灯上的数字在一秒一秒地接近于0,叶斯言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没有动作。 “向左,我们去看摄影展。向右,我们去水族馆。纤澄,这取决于你。” 我选了摄影展。 然而直到踏入展厅之中,我才知道我领会错了叶斯言的意思不是公开摄影展,而是更加私密的、规模比较小的那一种,与其说是摄影展,不如说是一个小型派对。 当看到摄影师本人时,我稍稍有些吃惊。 steve iu,算得上一颗业界炙手可热的新星,长相俊美,拥有四分之一华人血统和一个suer rich asian boyfriend,charie han。不过我认识他男友,不代表我认识他。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而年少成名,大抵不过两个原因才气逼人,或是财气逼人。steve iu才气逼人,再配上一个财气逼人的男友,产生的化学反应自然是名声大噪。 叶斯言递给了我一杯香槟,我一手挽住他的手臂,一手持着香槟浅浅地啜饮着,在一张风景照前驻足。steve iu擅长色彩和光影,将午后的花园拍出了些莫奈的味道。他的作品大都有些女性化,如梦似幻,有着疏离而又脆弱的美感,只是不适合叶斯言。 steve iu正在不远处同三两男女聊天,看不出有任何走过来与叶斯言寒暄的意图。我记得叶斯言的公寓里装试用的摄影作品里也不见有出自他之手的,叶斯言大概也对他并不熟悉。 我看向叶斯言,原本认真地端详着这幅作品的他这时也突然别过眼来,我们的目光相撞于半空之中。 我的嘴角莫名其妙地翘了起来“我不觉得steve iu的作品是你的那杯茶。告诉我,我说对了吗” 叶斯言不置可否,反问我“他的风格是你的那杯茶吗” “我不知道呀。你觉得我会喜欢吗”我歪歪头,故意模仿他。 “嗯我觉得你不喜欢这一幅。”他点点头,神情认真,“让我猜一猜。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 叶斯言拉着我,我们慢慢地走到墙壁的另一端,停在一幅拍摄着海上落日的作品前。 这是我刚进展厅时,目光首先捕捉到的作品。 但是我确信自己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其他的情绪,顶多只是目光在它的身上多流连了几秒。 “你喜欢这一幅吗” 他用肯定的语气陈述着一个疑问句。 我对叶斯言的眼睛真的有些过度喜欢,甚至称得上是迷恋。当他注视着我的时候,一对清朗的眼珠子里不会存在任何杂质,有且只有我的倒影。 “喜欢啊。”我忍不住躲开他的目光,声音放轻,“因为我喜欢落日,也喜欢海。” “为什么” 我笑起来“因为很适合接吻。” “我很俗的。我喜欢看小妞电影,那些男女主角总是在落日下接吻,我觉得非常浪漫,所以很喜欢。”我用空酒杯隔空点了点照片上接近深粉色的太阳,“而且这一幅很像我的梦里出现过的场景。” 叶斯言仿佛试探一般,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很遗憾。”他只是微微低头,虚吻了一下我的手背,“如果我们在这里接吻,会被赶出去的。” 我笑了起来“rong ce for a kiss” 叶斯言捏着我的手心,眼睛弯成两道弦月“rong ce for a kiss” 正好有一旁的人侧目过来,我和叶斯言都注意到了,一起笑出了声。 交响情人梦里,野田妹说莫扎特是“粉色的”。 我把这个形容记得很牢。 我最爱的钢琴鸣奏曲就是莫扎特的k448,一听到它,就会联想起饱满甜蜜的热恋,而且应该发生在春季。 当台上的钢琴家开始演奏k448的时候,我忍不住用余光去窥探着身旁的叶斯言。 交响乐厅的灯光很暗,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在阴影中模糊而又如梦境一般的侧脸。他正认真地聆听着乐曲,而我却在偷看他。 我的心脏就像是一个漫无目的地流浪在太空之中的卫星,突然误入了一颗恒星的引力场中,被它巨大的重力吸引、拉向它、朝着它的大气层坠落,最后在进入大气层的瞬间被摩擦力和气压点燃,刹那间化为湮粉。 “恋慕”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情感,可能就在某一刻,它突然就降临了,尽管随时都有可能消亡不见,但此时此刻,它确实是存在的。 我不应该是个会一见钟情的人,现在我只是自愿让这种感觉趁虚而入,然后在我的体内萌发,最后生长成一朵花。 欢快灵动的音符从钢琴家的指尖流淌而出,流入每个人的耳中,变成了一种美妙绝伦的催化剂。 我撤去了停留于叶斯言的面容上的视线,又重新专注于这支鸣奏曲中。 “当我看到他,我就知道我会爱上他。” 我注视着台上那架钢琴,却感觉到心跳声比乐声还要清晰。 “纤澄。” 安静与不安静之中,叶斯言突然轻轻地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猛地转过去看他,他却没有看我,还是很认真地凝视着舞台,仿佛刚刚那声呼唤只是我的臆想或错觉。 然而,就在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下一秒,我的手就被一只大手给包裹住了。 温暖的室内驱赶了之前残留在皮肤表面的春寒,让手心也变得温热起来。他捉着我的手,手指慢慢地与我的交缠,直到最后紧紧扣在一起。 接下来,一切都很安静。 只有钢琴家的演奏还在继续。 到他结束,乐团再次上场演奏c大调第四十一交响曲的终章。 谢幕、安可、再谢幕。 最终谢幕的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我听到有人在大喊着“ avo”,四处都是热烈的掌声环绕着我和叶斯言。我和他也站了起来,扣在一起的手松开,在掌声结束之后,又重新交握在一起。 我去看他时,他笑得很好看。 只是当我们离场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 今年的倒春寒似乎有些厉害,连着几天都在下雨。阴雨连绵不断让整个上海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却又柔化了这座城市的冰冷感,多了一些江南水乡的柔情。 我们都没有带伞。复兴中路的两旁虽然种着两排高大的梧桐,在阴雨天却也无济于事。 当风穿堂而来的时候,即使披着大衣,我还是感到了些许寒意。 叶斯言的车就停在附近,冒着雨走过去也不算远。 当我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时,脑海里蓦地冒出了不想离开这里的念头。 “叶斯言。”我和他并肩站在屋檐下,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好像打算以它作伞,“你介意淋雨吗” 叶斯言转过来,轻轻摇头“我不介意,但是万一你淋雨之后着凉就不好了。” 我眨了眨眼“你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我好歹也是从美国活着回来的人。”我说着说着,把自己给逗乐了,“你看过雨中曲吗” “在美国,大部分活着的人都应该看过。”他也笑起来,“sg the ra” 我点头,拉住他,问道“叶先生,你愿意陪我在雨中漫步吗” 叶斯言微微低着头,看着我“可惜这场雨太小了,我们无法像ne key那样溅起水花。” “但是我可以像ne key那样唱歌。” 雨落在我的头发上、衣服上、裸露的肌肤上、和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上,冰冷却又温柔,像天空在落下一个个亲吻。 我哼起“sg the ra”,心情跟电影中ne key饰演的男主角相差无几,都是快要满溢而出的雀跃。 现在已经接近十点,道路两旁的居民楼亮着昏黄的光,透过朦胧的雨幕温暖得不可思议。雨打在梧桐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声,像是有人在低语呢喃着什么。 零星几个行人都举着伞,只有我和叶斯言毫无遮挡地走在雨中。 我都不知道我们在聊些什么。 我好像突然讲起了我在纽约的生活,开了个话匣子。叶斯言顺着讲到了过去的事情,我望着他,他在说他读高中时的事情。 “我不参加兄弟会、也不参与橄榄球队。他们都叫我中国书呆子,但是每次测验之前他们都会来请求我的帮助。”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柔和,根本不像在讲述着有些灰暗的往事。 隐约还透着在他身上极为罕见的傲慢。 “事实上,在那些寄宿学校里,当人们的道路开始分岔,他们就会通通变成你的朋友了。” 我闭上眼,有雨丝飘入我的眼中。 “我猜,你应该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所以你不会在意中国书呆子、或者其他的事情你不会把他们的所在所为放在眼中。” 叶斯言低低地笑了起来,问我“为什么” 我睁开眼,感觉睫毛上还挂着一滴雨珠“有些人总是生来就要更聪明一些的。” “你这么吹捧我,让我都有些飘飘然了。” 我想靠眨眼将那滴残留着的雨滴甩掉,却始终无法成功“我没有在吹捧你,我在说实话。” “嗯,你的实话让我很膨胀。” 他没有反驳我。 下一秒,我看到一只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然后捧住了我的脸颊。 叶斯言的手心在雨中还是沾染上了潮湿的冷感,在接触到我的脸颊的一瞬间,我轻轻战栗了一下,分不清到底是哪一边更冷一些。 他靠近了我,说“这里沾上了雨。” 我感觉到来自他的冰冷的气息拂过,睫毛上突然一重,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叶斯言吻去了我睫毛上残留着的水珠,动作轻得如同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雨好像下大了。 有一滴雨珠停在了我的嘴唇上,比之前更重 更重许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月震(4) 整个四月,过得很快,又好像被拉长成了三百六十五天。 三周,除了折腾许欢龄的宣传视频,就是同叶斯言发展感情。他确实很忙,最近接手了一个重要的案子,腾不出时间来约会。而傅阳之前就告诉我他五月份要去伦敦一趟。 现在,进入五月。 我的人生好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长达一年。 然后又继续播放起来。 楚瑜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写论文。 我的导师昨天终于回了我的邮件。这个刻薄的英国人始终对我废掉一年这件事持严厉的批判态度,不过所幸我还算讨他喜欢,他还是大发慈悲地提了几条意见。 我给许欢龄拍的那个宣传视频反响还不错,楚琰还问过我愿不愿意趁势而上,被我拒绝了。 上海已经不再是那个我可以藏身其中的伊甸园了,我想回美国。 正好saon先生还愿意帮帮我。 我舀着无花果冰淇淋,楚瑜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霎那间响彻了整个厨房。 “宋纤澄啊宋纤澄” 我含着勺子,含糊不清地问道“侬想组撒”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楚瑜又气又笑,“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许欢龄放着她的名媛不做要来屈尊降贵做明星了。 “她想追傅阳” 我“哦”了一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你哦什么呀她脑子瓦特了伐追傅阳就追嘛,做明星组撒还搞得我哥这几天天天拉着我加班她要做明星也别来我家公司啊啊气死我了” 我连忙安慰她“这不是怕你闲出屁来给你点事情做吗傅阳一直都看不上她们,她要追傅阳不就得放下身段来吗” 楚瑜还在尖叫“我真是不懂她们新加坡人的脑回路啊气死我了澄澄,你能不能跟你家傅阳哥哥说一声,让他小心那个bitch” “傅阳现在在伦敦,许欢龄不是在忙新片吗她也没办法缠着傅阳呀。” 听到“伦敦”两个字,话筒那端好像瞬间被调到了静音模式,或者像是磁带卡带一样,突兀而又明显地静默了片刻。 我“喂”了两下,楚瑜叹了口气,气息打在麦克风上像一阵雨落在上面,有些阴郁。当她再开口时,话题却不在许欢龄上了“你还记得rick留在了伦敦吗” “记得。怎么了” rick chung,钟季轩,楚瑜的前男友中与她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位,也是分手之后同她的朋友关系保持的最好的一位。 楚瑜那边又静默了一会,我慢慢地吃着几乎化成甜水的冰淇淋,也不催她。 “rick在伦敦见到了傅阳和谢衍。” 我笑了“他们俩见面不是很正常吗” “还有傅青岳。” 我把冰淇淋放到了桌上。 讨论这件事让楚瑜的声音都沾染上了些谨慎的味道“rick只是看到他们坐上一辆车。” “我以为傅阳去伦敦是去玩的。” 我突然很想抽烟,撑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晃动着,“他们三个楚瑜,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我扫了一眼屏幕上的as界面,脑子里回放起傅家家宴上傅阳和傅青岚一家针锋相对的场面,一股浓重的不安像黑云那样压了过来。 楚瑜轻咳了几下,表示同意“但是你要小心一点毕竟不管怎样,在大家看来,你就是傅家人。” “我知道。你不要担心,我现在的工作重点是叶斯言。”我顿了顿,“你要是觉得应付许欢龄太烦了,你就跟楚琰说你不干了,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楚瑜笑了起来,送了我一个大大的飞吻,隔着话筒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抛开所有奇怪的情绪,我打了个激灵,赶紧结束这次有些危险的通话“哎呀我不跟你扯了,我得赶紧写我的论文,不然saon那个臭老头就要顺着网线过来把我给掐死了。” 楚瑜哼唧两声,挂断了电话。 叶斯言是个恋爱的好对象,虽然,我们还没谈恋爱。 他既不像傅阳那样漂亮皮囊背后藏着一堆豪门恩怨,也不像傅阳那样极端自我、肆意妄为。 就连他的亲吻也柔和得像一束安静的月光。 我被saon和论文、许欢龄和楚瑜、许欢龄和傅阳、傅阳和傅家搞得头昏脑胀,和叶斯言聊天的感觉几乎与久居雾霾地区的人忽然呼吸到新鲜空气那样让人神清气爽。 唯一遗憾的是,我不能和任何人讨论傅家的事情,包括苏女士,更不用提叶斯言。 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 那天在,傅阳对我说“ca henever you need ”。 然而,在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我冷静下来之后,开始逐渐怀疑傅阳让我去泡叶斯言、还表现得那么混蛋是为了让我避开傅家的事情。傅阳确实是个冷酷的asshoe没错,但是他的行为太突兀了毫无征兆,充满刻意伪装的痕迹。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还得感谢傅阳。 只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叶斯言。不知道傅阳有没有料到,但是,我想他应该也不会太在意了。 我最喜欢五月的上海。 道路两旁种植着的梧桐树郁郁葱葱,日光从交叠的树叶之间的缝隙里倾泻下来,在路上形成树影中点缀的细碎的光斑。 这让春夏之交的上海多了一种使人坠入爱河的力量。 我与叶斯言约好本周六去约会。 他的案子好像终于尘埃落定,而最近saon先生忙着其他项目,我手头上的论文也就没有人催,一时间也闲暇了不少。 也有了时间进行社交。 当我与陈瑾宜几个人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不出意料地再次被迫参与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许欢龄如何追傅阳”的八卦研讨会。 傅阳离开伦敦之后,到瑞士又呆了一周,上周才回到了上海。正好许欢龄新片戏份拍得差不多了,于是一场好戏就此拉开帷幕。 我作为傅阳前女友,自然是少不了被询问对此事的感想和看法。 陈瑾宜说“我相信nate连约会都不会答应她。” 她抿了一口红茶,笑得虚情假意“no offense, its jtshe isnt his cu of tea” 我表示无所谓。 她们都知道我在和叶斯言约会,或者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在和叶斯言约会。 于是她们在讨论的全过程都表现得十分肆无忌惮、百无禁忌,就差列一个“傅阳泡过的妞”名单了。 陈瑾宜还安慰我“estee,你肯定是名单上的第一个,而且字体最大还加粗。” 我呵呵一笑,吃了一口千层蛋糕。 我并不赞同陈瑾宜所说的“not his cu of tea”,傅阳从我们分手起空窗了一年多,谁也不能判定他会不会口味突变喜欢上许欢龄那种无趣至极的名门闺秀。 不过任何女人跟傅阳谈关系的下场无一例外都是 “bad endg”。 我谢绝了她们晚上吃潮汕火锅的邀请,打算回去一边啃沙拉一边看实习医生格蕾,然后抱着我的acbook和论文共度春宵。 然而,在离开的时候,我没料到竟然会在电梯里遇到傅昭。 傅昭,傅阳三叔傅青巍的独女,也是傅家孙辈嫡支里唯一的女孩。 正因为这“独一无二”,使得傅昭和我注定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傅昭人如其名,“金昭玉粹”,如金玉般美艳得不可方物。她继承了傅家代代相传的美貌,同时也继承了傅家人唯我独尊的坏脾气。 当看到我这个“破鞋”带过来的“拖油瓶”居然得到了她未曾拥有过的傅阳的偏爱,和她拥有的傅家女的待遇时,她自然无法忍受。 电梯里只有我和傅昭两个人。傅昭今天一袭红裙,红鞋,加上红唇,像一朵怒放的红玫瑰般美得极具侵略性。当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她看到了我,然后带上墨镜。 鉴于我泡了她想泡的人,并且现在人人皆知,我对此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惊讶。 我与她并排站着,肩与肩之间大概距离半米,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映出两道身影一红一白,对比极鲜明。倏地,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关于蚊子血与白饭粒的形容,虽然风马牛不相及,但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estee” 傅昭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侧过眼去看她,她藏在墨镜下的面容美而煞,像一只狩猎准备中的母狼。 “人贵有自知之明这句话你应该听过吧。” 我别开眼,注视着她在电梯门的上的倒影,不紧不慢地说道“rebea,你是新教徒箴言书上说,嫉妒是骨中的朽烂,你应该听说过吧” 傅昭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弯成一个冰冷而又讥讽的弧度“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白费力气,试图实现不可能的奢望。” 我也笑了“可惜你不是我,不然那就真的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了。”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傅昭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因为我的挑衅而勃然大怒,她只是摘下了墨镜,半眯着那双点缀着浓丽色彩的猫眼,仔细地端详着我。 那目光如刃,细细地刮过我的面容、我的脖颈,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you kno nothg” 傅昭慢慢地笑了,笑得我隐隐生出些不安。 “我以为你在纽约已经吃够教训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蠢。” 电梯到达了一层,随着“叮咚”的提示音,电梯门缓缓打开。傅昭再次戴上了墨镜,可这一次,她的姿态竟透出些许高高在上的怜悯。 她在走出电梯门的一瞬间,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用余光睨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才不会轻信男人呢,宋纤澄” 我愣住了。 傅昭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风吹过来,那条摇曳的猩红色裙摆如同一条美丽却危险的藤蔓,缠绕上我的心脏,然后缓慢而又无法反抗地将它紧紧束缚在其中。 “you kno noth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月震(5) 我闭着眼睛站在花洒下,水流开到最大,喷洒在脸上让大脑能保持清醒。 “你什么时候才不会轻信男人呢” 傅昭的话仿佛具有魔力一般盘踞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曾散去,甚至快要变成一团迷雾将我吞噬进去。 她口中的那个“男人”,到底是指傅阳,还是叶斯言 也许她只是在故弄玄虚,想让我变得草木皆兵、进而疏远叶斯言,或者诱导我与傅阳发生争执。 我抹了一把脸颊,走出了淋浴间。 但我更倾向于怀疑傅昭。 周六很快就到了,我早早就打扮好了自己,却始终摆脱不了心事重重的状态。 昨晚,我和傅阳通了一次电话。他最近一直在忙智库合作的事情,浓重到极点的疲惫几乎可以从他的声音中满溢而出。 我告诉他傅昭所说的话,他听后笑了笑,未做任何评价。 在这通电话的最后,金钱豹懒洋洋地告诉我“我在伦敦给你买了一件小礼物。” 我问他是什么,傅阳置若罔闻地继续说道“周日下午三点我来过来,乖乖在家等着。” 这让我一整夜都辗转难眠。 当我醒来时,已经到了午后。 失眠让皮肤状态变得极差。为了让妆容依旧精致无瑕,我放弃了裸妆,整个人如同戴了一个假面那样,望向镜子时只能看到一张如人偶般失真的面容。 叶斯言已经到了,我连忙下了楼,然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在打电话的他。 我听不到他的话语,但由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似乎是件麻烦事。但他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我,于是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 依旧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不同于我所认识的任何男人,叶斯言着西装时的气质卓然,俨然是从上世纪初的黑白照片中走出来的高门少爷。 不过他今天没有系领带,显得随意了不少。 叶斯言走近我,低头亲了亲我的脸颊,笑道“非常感谢你,密斯宋。” 我眨了眨眼,问“感谢我什么” 他也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感谢你这么好看。” 我笑出声来,正好叶斯言把车门打开,我倾身进去。 副驾驶座上放着一束白蔷薇,洁白的花瓣重重叠叠,如山巅残雪般纯洁无瑕。我放在膝上,拿起插在花枝之中的卡片 献给纤澄, 叶。 叶斯言伸过手来,将落在我手背上的一滴露珠拭去“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个只会送花的无聊男人。” 我凑近了花瓣,轻轻嗅了一下,蔷薇浓郁的芬芳在封闭的空间内更加明显。 “事实上。” 我把卡片收到包里,冲他摇了摇手指,“你会送花,这已经打败了这个世界上至少98的男人了。” 叶斯言的眼睛弯了起来,然后一把抓住了我作乱的手指。 像我这种靠裙带关系实现飞升上流社会的原无产阶级,对约会地点的喜好向来都十分平民化。不过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拖着出身上流社会土著的约会对象陪我共沉沦,除了傅阳。 所以我没想到叶斯言会主动提出去看电影。 他可以去画廊、去艺术馆、去博物馆、去酒吧,但是,电影院 当叶斯言和我站在售票柜台前等爆米花的时候,我一直在偷看他他的姿态格外泰然自若、格外熟练,超乎我的预料。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可口可乐,问他“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碳酸饮料和爆米花已经不搭到一起出现会有种马上就要世界末日的感觉吗” 叶斯言有些吃惊,但转眼又轻笑起来“那如果我说,我是个星球大战的狂热粉丝,你会不会觉得宇宙要重启了” 我语塞了片刻。 星球大战 我无法将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男人与漫展上那些手握光剑的宅男联系起来不,实际上,他如果穿上了绝地武士袍,应该也会挺好看的。 “我觉得你更适合星际迷航。”我举起了一只手,尝试做出瓦肯人的标志性手势,“ive ong and roser” 叶斯言笑着摇头,佯作生气地把我的手攥在掌心里“star tre shoud say: ay the force be ith you” “ay the force be ith you”我从令如流地马上改口,反扣住他的手,笑眯眯地望着他,“我觉得我们来错地方了,我们应该去圣迭戈才对。” 我话音未落,叶斯言倏地低下头来,凑近了我,作出“噤声”的手势“嘘” 我们就像两个混入人群中的间谍在接头,窃窃私语,生怕有人发现我们的格格不入。 叶斯言的食指压到我的唇瓣上,然后又离开。一道红痕沾染上了他的指腹,和爆米花的香甜气味融在了一起,让我有种我也变甜了的错觉。 “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们是绝地武士。”他很严肃地说,只不过眼里笑影晃动,暴露了他,“银河共和国的存亡就靠我们了,adaan。” 我努力憋着笑,也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得对,aster。” 听到我的话,叶斯言慢慢露出了一个我认识他以来所见过的最纯粹的笑容。 他的眼睛确实很漂亮,如同两粒无需打磨的琥珀,在他大笑的时候,会显得有些天真,却又透露出一丝迷人的味道。 我注视着他,不知怎的,心底渐渐生出了一种很奇妙的欢欣就像是一切终于步入正轨的安定感所带来的快乐。 电影快开场了。 我把一颗爆米花塞进嘴里,乖巧地任由叶斯言拉着我进场。 说起来。 我也好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进过电影院了。 我喜欢电影,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在黑暗中,银幕是唯一的光源放映机里投影出来的那些或单调或鲜艳的画面在每一个观众的面孔上掠过,就像不同的梦境在现实中的映射。 喜怒哀乐,痴人说梦,在镜头下都能从假变成了真。 我当时之所以拼命要考上tisch,除了因为傅阳在纽约外,就是因为oody aen和李安。 我曾经也想像过自己能拍出安妮霍尔或者色戒那样的作品,只是没想到到最后,我会变成这样。 everythg fades 现在,我可以下定论加勒比海盗4是这个系列目前为止最难看的一部。 但是莫名其妙地,坐在叶斯言的身旁,我望着johnny dee那张肮脏而又英俊的脸庞,在大银幕上他的眼神仿佛被赋予了魔力。 就这样注视着他,一种熨贴的快乐不可阻挡地直直地冲上了我的脑海之中。 而这种快乐催生了一种冲动。 “叶斯言。” 我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声音转眼间就淹没在了宏大的背景音乐之中。 出声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有些后悔。 但叶斯言却捕捉到了。 他偏过脸来看我我能看清银幕上正在厮杀的海盗们在他清朗的眼珠中的倒影,还有银幕的光投过来时在他脸上形成的每一道阴影。 让他看起来有些危险。 我重新被那种冲动给俘获。 “等电影结束了,你愿意再看一部电影吗” 叶斯言问“是谁的电影” 我双手覆上他放在扶手上的手背,向他倾身,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宋纤澄的电影。 “你愿意看吗” 叶斯言笑了。 我喜欢电影,我也拍过电影。 但比起“电影”,我更想称它为“试验品”一个导演系学生的一次拙劣幼稚的玩乐作品。 这个世界上,看过它的人不会超过100个。 saon先生曾经建议我把它带去圣丹斯电影节,出于某种自卑和自傲的混合欲望,我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将母带封存在我的电脑里。 我们回到我的公寓,叶斯言坐在沙发上,而我在调整投影仪,非常简单的一个步骤,我的心脏竟然跳得越来越快。 回溯上一次将它展示在另一个人面前的情景,仿佛已经过去几个世纪。 这有一种将我的胸膛打开,然后向叶斯言展示我的心脏的错觉。 “首先。” 投影仪已经调整好了,我打开了acbook,然后看向叶斯言。 “你应该不反感同性电影吧” 他愣了一下。 我突然就乐了,没等他回答就按下了播放键,然后拉开了两罐冰啤酒,分给他一罐。 投影仪亮了起来,幕布上浮现出四个单词 “ chasse aux aions”。 寻找蝴蝶。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电影开始了,首先出现的,是近距离镜头下一张女人疲惫不堪的脸。 每一道光线、每一件道具、每一句台词、每一次运镜、每一个镜头转换,还有镜头里那些或美丽或平庸的面容,我都熟悉到了极点。 蓦然的紧张感使我甚至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动。 joe站在曼哈顿岛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黄昏如血,她双眼放空,与每一个流浪在纽约街头的无家可归者毫无分别,永远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christe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金发美人总是被认为空有美貌、脑袋空空。而christe就是bonde中的bonde,她是个艳光四射的尤物,但却愚蠢庸俗。 她和joe相识。 后来,她们在酒吧门口旁若无人地接吻。 这时纽约下雪了。 这场雪的雪花很稠,降下来,连成一片,像是无边无尽的白海,看着美妙,站到里面去马上就会被冻坏骨头。 雪落在christe的金发上仿佛为她戴上了一顶白钻镶成的tiara,她美得虚幻,而joe与她截然不同,她是现实的丑恶、是混乱的、糟糕的、肮脏的现实。 joe将她抱在怀里,有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但是christe没有发现。 她什么都发现不了。 每次看到寻找蝴蝶中自己那极其青涩的镜头语言,我都会变得有些坐立不安。于是,我悄悄地窥探着身旁的叶斯言的反应,却发现他看得很专注,我猜不到叶斯言的神情中所含的意味。 但我的情绪却莫名地高涨起来。 低度数的黑啤酒原本是不可能让我产生丝毫微醺的酒意的,然而无由来地,我用余光偷看着他,大脑也仿佛若有所感地渐渐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这时,电影已经播放到joe与christe的最后一夜了。 配乐是ay ehoe的back to bck,为了能在这个场景里用这首歌,我付了比整部电影制作成本还要高的账。 她在唱歌,她们在亲吻着对方。 而christe却心不在焉 “她不爱她,对吗” 叶斯言突然出声了。 我轻轻颤抖了一下,扭过头去看着他,轻声回答“不,她爱着她。” 叶斯言凝视着我“但是这种爱一文不值,对吗” 一文不值。 我点点头,一种突如其来的欲望驱使着我想要避开他的视线。 然而我却失败了。 乌木香气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叶斯言的亲吻落在了我的眼角处,带有一股淡淡的麦芽香味。我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却在命令我 “纤澄,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服从,下一秒,他轻轻地咬住了我的唇。酒精的、麦芽的、乌木的气味,纠缠在一起,生出了一种能将人溺死在其中的力量。比起两个接吻的人,我与叶斯言更像是塞壬与被其引诱的水手 我靠在了他的怀里,坐到了他的腿上,叶斯言的手扶着我的腰窝,然后极其温柔、又完全不容反抗地撬开了我的齿关。 我不敢去看他,然而每当我想要垂下眼来时,都会被他惩罚性地咬住唇瓣内部的软肉。可是我抬起眼来时,却被那双眼睛里汹涌的暗流给摄住。 ay ehoe还在唱着歌。 而christe和joe在浴缸里。 叶斯言的掌心贴在了我的肌肤上,略显冰冷,同时又热得惊人。 这时,我听到了他的声音 “you are christe” 他的嘴唇向下游去,贴上了我的下颌,炙热的吐息几乎将我紧紧束缚在他的网中,无法挣脱。 “are you” 我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脖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月震(6)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所发的电光,是火焰的电光,是耶和华的烈焰。” “事后清晨”是oee的一款香水也许是我没有用它,当我醒来时,早已不是清晨,日光倾泻了一地,将整个卧室都铺成了金黄色。 身旁是空的。 我摸了摸凹下去的地方,还能感觉到男人的体温。 从指尖传来的热度,唤醒了大脑中零星的记忆片段 他从背后环抱着我,隔着发丝亲吻我的后颈。我们的双腿缠绕在一起,我听见他在低喘着,深深地没入我。 两种气息早已融为一体,全是炙热的体温和那些贪婪的、情欲的味道。 卧室外突然传来些动静,我猛地从那些暧昧、炽热的记忆中抽离出来,抬起眼看向门外。 赤着脚走在木质地板上,还是有些冷。我洗漱了一番,走出了卧室。 只见叶斯言站在厨房里,他好像刚洗完澡,只围了一条浴巾,赤裸着结实的上身。黑发潮湿,从发梢处滴下的水珠落到他的背脊上,顺着起伏的肌肉线条不断下落,最后消失不见。 我闻到黄油的香味,叶斯言应该是在煎牛排。 赤脚行走的好处就是悄无声息。我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他的身后,然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你在做什么啊” 我趁机摸了一把他的腹肌,手感非常之好。 叶斯言把火关小,然后转过身来,低下头和我交换了一个亲吻。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里基本不会留下食材,小骗子。”他的声音因为唇齿缠绵而变得模糊,但依旧能听出其中的笑意,“饿了吗” 我点点头“饿了。” 他摸摸我的头顶“一会儿就好了。” 我放开他,坐到餐桌边,双手托腮望着他在台前忙碌。 感觉有些不真实,像是美剧里会发生的场景。 叶斯言将两块煎好的牛排装盘,还点缀了几个切好的小西红柿,然后分别放到我和他的面前。 “你需要好好补充体力。”他微笑着,神色有些促狭又有些暧昧,“我建议你应该多去健身房,纤澄。” 我嗔了他一眼,举起刀叉“这是我的错吗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叶斯言转眼间换上了一幅无辜的面具,冲我眨了眨眼“我是在为你着想。听话,你会更喜欢的。” 我听懂了他的暗示,脸上有些发烫。叶斯言笑出声来,我不想再理会他,便用力切下了一大块牛排塞进嘴里,拼命咀嚼。 “对了。”他正了正色,笑意敛去了不少,“之前我与一位委托人约在两点见面,可能要提前回公寓换套衣服。晚餐想吃什么” 昨晚,我们先是在沙发上,然后他还所以叶斯言的衣服全都皱巴巴的,根本无法穿着见人。 我轻咳了几下,回道“日料怎么样” 叶斯言将我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当然可以。” 吃完牛排,我们把餐具放到洗碗机里,然后打算选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另一个人有过如此富有烟火气的相处了,这种久违的感觉变得虚幻,让人忍不住去怀疑他是否真实存在。 所以当叶斯言正准备泡两杯咖啡的时候,我忍不住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跑到他背后再次环住了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背脊。 他的肩膀很宽,男人结实精壮的肌肉充满了力量,给人充足的安全感,同时也让人有些心痒。 “怎么了”他的掌心覆上我的手,微微侧脸。 我在他后颈上轻轻一吻,然后不断向下,亲吻着他的背脊。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在吻落下的时候,会微微颤抖,像是不断被火焰点燃。 “” 我带有一点恶作剧的心思,手伸到了围在他腰间的浴巾的结上,然后尝试性地试图解开。 叶斯言倏地捉住了我作乱的手腕,他没有控制好力度也许他根本没有想要控制力度,握得我的手腕有些生疼。我正想抗议,没想到刹那间天旋地转,我被叶斯言拽到了他的怀中,然后直接被他以抱小孩的姿势举了起来。 我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下一秒,被他放在了刚清理好的餐桌上。 叶斯言一手撑在我的身侧,一手抬高了我的小腿,强迫着将它卡在他的腰间。 我注视着他,只觉得空气在燃烧,一种窒息感渐渐笼罩了我,欲望肆无忌惮地在叶斯言与我之间蔓延着,然后将我淹没。 “看来我刚才说错了。”漂亮的男人笑盈盈地,眼睛亮得惊人,仿佛两颗炙热的恒星,“你根本不需要去健身房锻炼,小姑娘。” 我冲他送去一个飞吻,然后眨眼“我本来就不需要。”我顿了顿,伸出手去,轻而易举地解开了他的浴巾。 “你知道吗christa aguiera有一首歌叫做sex for eakfa” 叶斯言突然俯下身来,用唇齿毫不留情地截住了我接下来的话语。 巫山云雨,颠鸾倒凤。 我有时候在想,“如狼似虎”这个词,不应该只指三十岁的女人,适用于年轻男人身上一样极其妥帖。 我瘫软在沙发上,不能动弹,眼看着叶斯言神清气爽地收拾好了自己,连一身皱巴巴的衣服也无法遮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餍足之后的愉悦。 “你应该去睡一会。” 他凑到我身边,轻轻啄了一下我的额头。那双清朗的眼睛还是亮亮的,让他看起来特别像一个吃到糖果的小男孩。 “看来你还是需要去健身房锻炼一下,seetie。” 我抬起手轻轻地锤了他一下,哼哼道“明明是你太过分了你赶紧回去换衣服吧。” 叶斯言马上举手投降,轻笑“那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言毕,他又抚了抚我的发丝。 我趴在沙发上,目送着他走向电梯。当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要不是双腿过于酸痛,估计我还能蹦哒两下。 虽然耽于情爱不是什么好事,但是确实会让人身心舒畅。 然而我没有想到,这种愉快感并没有停留太久。 就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我心花怒放的时候,方才那通胡乱的动作可能是碰到了那里也许是遥控器、也许是扔在沙发上的acbook,昨晚并未关闭的投影仪突然开始播放起没有结束的寻找蝴蝶。 那个姿色平庸、总是疲惫而麻木的女人就这样蓦地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之上。 joe “i ove you forever, christe” 近距离镜头下,她脸上的每一道阴翳、起伏都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了观众的眼前。那双眼睛,向来都如同一潭死水,此时却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痛苦。 她是躺着的,泪水在重力作用下爬满了她的脸庞,像一张潮湿的大网,蒙住了她的头颅。 joe 一只卑微的可怜虫。 “christe, i ove you forever” 她的声音并不像在向她的情人诉衷肠,反而像是在向全能的主祈祷,祈祷着永远不会实现的虚妄。 我猛地坐了起来,找到了陷在沙发角落里acbook,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最终停在christe的如日光般灿烂的金发上。 明明熟悉到浸透血肉骨髓。 但是叶斯言带来的那些欢欣、那些快乐却突然被这段出自我手的短暂的画面给驱逐出了我的体内。 “you are christe” 昨夜,叶斯言在亲吻我时的低语,被joe的悲叹所唤醒。 我坐在沙发上,倏地瑟缩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战栗起来。 他是不是 我不想再深思下去。 “叮” 电梯抵达的提示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空间里突兀无比。我如惊弓之鸟似的跳了起来,腿上传来的酸痛好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叶斯言回来了吗我转过头去看。有权限的好像只有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站在其中的是一个男人。 傅阳。 傅阳。 我哑然失声。 我早已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傅阳穿西装的频率越来越高。nathanie fu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模样逐渐替代了我记忆中那个风流倜傥、叛经离道的金钱豹。 他在电梯门口站定,面无表情,眼睛轻轻转动了一下,从停在joe脸上的特写镜头移到我的身上,然后漫不经心地翘起了嘴角。 “看来你成功了,妹妹。”他举起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冲我摇了摇,“恭喜。” 我在他饶有兴味却又冰冷刺骨的目光下无措到了极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条吊带睡裙叶斯言留下的所有欢爱的痕迹在他的眼中一览无遗。 我从沙发上拿起一张毛毯,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你要提前来为什么不跟我说” 傅阳没有动,只是加深了笑容“来你家还得提前通知一下,那多见外啊。” 他把礼物放到一旁的木台上,朝我伸出了双手,仿佛在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我可是专门从伦敦带了礼物给你,宋纤澄,你应该高兴才对。” 我冷笑“是吗我应该高兴你是不是很早就到了就为了能讽刺我傅阳,你以为我猜不到吗” 傅阳竟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 但转眼,他又仿佛被自己这么矫揉造作的样子给逗乐了,低声笑了起来。 “行了,不开玩笑了。”他懒洋洋地说道,把手收回去,“我马上就走,你记得拆礼物就行。” “你最好说到做到。”我冲他扬了扬下巴,“还有,别对我做出那种样子你比我更清楚,叶斯言这件事一开始是你提出来的。” 傅阳不置可否“看来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对,我确实喜欢他。” 我很平静。 傅阳比我更平静,甚至有些愉快。 “那就好。”他说。 但下一秒他的话,让我霎那间变得不安起来。 “对了,差点忘了,关于傅昭的话其实傅昭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你。你觉得呢,妹妹” 话音一落,未等我有所回应,傅阳朝我挥了挥手,直接转身走入了电梯之中。 什么叫“其实傅昭也并没有那么讨厌你”他是在开玩笑吗还是 不,我并不觉得傅阳是在开玩笑。虽然我早已看不透他了。 但 我的嘴唇无声地翕张了几下,却最终没有吐出任何言语。 我凝视着他,他也望着我。 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傅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根本辨认不出其中任何一个字词。 我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那种不安感也愈发强烈,某种难以言说的直觉在我的大脑中拉响了警报 一些我不知道的危险的事情,好像开场了。 而我在其中所扮演的是一个无知无觉的角色。 过了许久。 我终于拆开傅阳的礼物,里面是一瓶香水。 “od gir ne bad”。 by kiian的好女孩变坏。 毫无品味可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百香果(1) 我一直在想傅阳的话。 我在床上难以入睡,辗转反侧到将近破晓。 圣经中有一个故事。 在古巴比伦,欲望愈发膨胀的人类试图修建一座通天塔,在即将抵达天堂的时候,上帝为了阻止他们、使人类无法使用同一种语言。无法沟通的人类只得放弃,便四散而去,任通天塔被时间腐蚀摧毁。 纽约就像是没有上帝的新巴比伦,无数象征着金钱与权力的通天巨塔在这里被建造起来,成为永不腐朽的巴别塔。 我对傅阳说,在我们结婚之后,一定要搬去长岛,在曼哈顿的高空住太久,有损身心健康。 傅阳当时在看报纸,他抬起眼来,眉梢眼角带着天生的目空一切,却又轮廓美好。 “看你喜欢。”他这么回答我,懒洋洋的,像一只餍足的豹子,“不过我们必须先打个赌如果我们搬到长岛之后你又想回曼哈顿住,你就得学着做饭。” 我锤了他一下,他极其夸张地吃痛了一声,我不想搭理他,就靠在他身上玩手机。 那时候我们都很快乐。 我的胎像很稳,妊娠反应也几乎为零。 除此之外,b超的结果是男孩。这个消息传回傅家之后,傅家的反应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尤其是傅景洵和傅青岳,当天我的账户上就收到了一笔金额可怕的巨款。 傅阳专门请了一个短假来陪我,我们每天做的事除了挑选婴幼儿用品与新家的装修外,就是亲吻与窃窃私语。 按照中国人的规矩,一个大家族有了新生命是要设宴庆祝的,何况是嫡长孙。傅家是老式做派,在子嗣上尤其慎重,因而担心腹中胎儿压不住而夭折,一般不设宴。 但有喜事一家人总归是要聚一聚的。 当管家将晚餐的菜单交与我过目时,我只是潦草地看了看,连餐桌上搭配摆设的鲜花也只是草草选了我惯用的玫瑰和铃兰。 傅阳对我这种轻率的态度不置可否他自然是不会表态的,因为来客是傅昭和她母亲王宛卿。 她们母女原是在佛州度春假,在老爷子的吩咐下,连忙飞到纽约与我们“团圆”。 傅阳三叔傅青巍一家,就因为傅昭的关系,同我和傅阳关系越发冷淡。这次不过都是碍于老爷子发话,不然我与傅昭也可以称得上“王不见王”,能老死不相往来就尽量不要见面。 王宛卿素来偏好清口的杭帮菜,与我和傅阳相似,今晚的菜单便一切就多数人也出于我小小的恶意,傅昭喜欢的口味一概没有。 好在是华人家族,不兴那些贴面礼之类的礼节。王宛卿虽然是长辈、但傅阳好歹算是“皇太孙”,大家见面寒暄一会就行了。 大家纷纷就坐,出于礼节,我与傅昭坐到了同一侧。其实也好过她坐我对面,眼不见心不烦,胃口也能好上不少。 王宛卿人如其名,总是一副温婉和煦的姿态。整张餐桌上,就听到她与我你来我往的对话,间有傅阳插一两句,讲来讲去都是那些怀孕育儿的事情。 傅昭始终保持着罕见的沉默,一直慢条斯理地用着餐。我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没想到她面上确实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但她这时突然搁下了筷子。 象牙筷落在玉筷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算得上安静的场面里格外突兀。我与傅阳全都看向她,王宛卿正打算说些什么,此时也合上了嘴看着她。 三双眼睛就这么看着傅昭,然而傅昭像是毫无感觉似的慢慢地擦了擦嘴,然后别过眼来,目光停在我身上。 她微微一笑,细声细气地说“estee,你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年纪这么小就怀孕,要是身体养不好,第二胎就难了,你说是不是” 傅昭笑得很友好,但任谁都能听得出她话里有话。 不过还未等我想好回击的话,我就注意到傅阳也擦了擦手。他并不看她,而是冲王宛卿笑得更加友善。 在我看来就是一只狮子在狩猎前虚伪的慈悲。 “三婶,你们这几天在棕榈海岸玩得还好吗”他口吻极温和,但王宛卿的微笑显然僵了片刻,“听说三叔打算与香格里拉合作,在当地收购一个度假村。非常明智的选择。” 她抬起了茶杯,抿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在借此掩饰些什么。那双素白的手上戴着一只祖母绿的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有些晃眼。 当放下白瓷杯时,王宛卿的面上就看不出丝毫异状了。她温温柔柔地回答道“这是你们男人家的事情,我了解得不多。阿阳,你也知道你三叔的脾性。最近老爷子想往酒店业那边走一走,他自然是要去采采风的。” 傅昭也接下话头道“三哥,爷爷把你放在华尔街,你都快忙晕了,大伯最近也在国内那边脱不开身,就只能让我爸跑腿了。我爸他这几天也被香格里拉那边折腾得够呛,要不是爷爷发话,他早跑回去休息了。” 傅阳这才看向她,笑影渐渐淡了一些,黑钻般的眼珠子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那你是不是应该体谅一下三叔,昭昭,关键时期,别让他还得抽身替你收拾烂摊子。” 我笑了起来,开口道“傅阳,rebea年纪还小,又是一家人,你不要同她计较。” 傅昭猛地转过眼来,紧紧地盯了我片刻,那双猫眼里情绪起伏不定。我在她的目光下面不改色,还是笑得假模假样的,虽然在心里我已经笑疯了 傅昭比我还大上半岁,但是我现在算是她嫂子,还有傅阳撑腰,简直称得上“有恃无恐”。 然而傅昭毕竟是傅昭。 她无视了王宛卿递过来的眼色,冲我笑得灿烂“什么计较不计较的。estee,我这是在关心你呀。虽然现在医疗技术水平越来越高了,但是生活中难免会有意外,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一下,也算是对我们傅家负责,对伐” 言毕,她还嫌不够,连傅阳渐渐冰冷的神色都一并无视了,继续说道“还好你怀的是男孩,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怀二胎,不然这些话就算我不说,奶奶也会叮嘱你” “小昭,放肆。” 王宛卿沉声打断了她。 我看过去,这位比起傅阳二婶要更符合“大家闺秀”一词的贵妇终于显露出了一些不悦。傅昭乖乖闭上了嘴,但只需一眼就能知道她并不情愿。 傅阳也不紧不慢地开口了“行了。” 餐桌上刹那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转了转面前的白瓷杯,声音又缓又轻,却像有千斤重“纤澄现在容易疲惫,三婶不如带着傅昭去歇息,不然又吵到了纤澄,那就不好办了。”他笑了笑,“她性子软,但我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 傅阳的脾气一向邪门,傅家上下鲜少有人敢惹他。 气氛倏地有些凝结。 所幸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场面,王宛卿还是稳住了她的高门风度。她柔声应下,然后半关心半安抚地朝我示好了几句,不见一丝半点被赶走的感觉。 傅昭此时也彻底噤声了。 气氛最终还是降到了冰点。 我注视着泰然自若的傅阳,他冲我笑得春暖花开,仿佛方才露出獠牙的那头狮子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突然有些埋怨远在太平洋西岸的中国大陆的傅老爷子,也对傅昭产生了更多的厌烦。 好在傅阳并未对她们保持客气。我望着傅昭母女在女佣的引导下离开,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亲了亲傅阳。 而傅阳没有放过我。 这顿糟糕透顶的晚餐结束之后,我原以为,在我怀孕期间,我与傅昭的龃龉到此为止。 严格来说,也确实到此为止。 因为我再次见到她时,我已经不再怀孕了,我躺在病床上,而傅昭一语成谶。 我记得当时我在读英国病人。 窗外的天空的色彩像被稀释过的蓝墨水,散落着几缕薄薄的浮云。偶尔有海风进入室内,伴随着潮声,有催人入眠的效果。 我已经搬到了傅家在长岛的大宅。这里风景优美,很适合养病、尤其适合抑郁患者。 我如愿以偿,搬到了长岛,却如当时傅阳的赌约所说,我住了不过几天就开始想念曼哈顿的繁华。然而,遗憾的是,我也没有办法兑现赌约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傅昭会特意来看望我。 傅阳不欢迎她,于是整个宅子都不欢迎她。 她来到我床前时,脸色极其苍白,仿佛病人其实不是我、而是安然无恙的她。 我放下书,静静地注视着她,有些不解。 傅昭避开了我的视线。即使脸色苍白,她依旧打扮得艳光四射,适合出现在上东区的任意一家奢华酒吧,而非一个刚流产的女人的床前。 “我来这里” 她一出声,我和她都被她沙哑的嗓音给吓了一跳。 傅昭清了清嗓子,也似乎整理了一下情绪,重新开口道“我来这里是想让你帮我跟nathanie说一下,让他放过我。” 古怪的是,我听到她这句话的一瞬间,心脏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宋纤澄,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一个忙。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都会做到。” 她紧紧地凝视着我,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真诚。 车祸发生之后,傅阳的迁怒牵连到了傅昭身上。 她那晚在餐桌上绵里藏针的话语被傅阳记得极牢,傅阳认为是傅昭诅咒了我。 因为傅阳,傅昭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垂下了眼睛,目光停在书页上,笑了笑“我最近没什么需要,傅昭,你的回报对我毫无价值。” 傅昭脸上的真诚出现了一丝裂痕。她的嘴唇开合了几下,似乎吞下了不少涌上舌尖的话语。 “宋纤澄。”她抓住手提柄的手指紧了紧,手中昂贵的birk也无法掩饰她越来越高涨的不快,“你可以谈条件。但是,要认真算起来,其实之前我早就已经提” 傅昭的话戛然而止,她自己截住了自己的话。 她想说什么 我的眉头锁了起来,探究地看着她“你早就已经什么” 傅昭没有回答。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你随便开个条件吧。” 见她如此,我简直要被她给逗笑了“傅昭,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她愣了一下,我把书合上,继续说道,“这样吧,我不需要你的回报,你只需要把刚才的话说完,我就可以帮你。” 傅昭看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疯子。 然而我确实只想知道她方才那句话的后半句。 “你早就已经什么让我们的账扯平了傅昭,把话说清楚,我就会帮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百香果(2) 我最终还是没有从傅昭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我打了一通电话给傅阳,但他没有接。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大脑里混乱无比,又一片空白。 傅阳说的那句话,还有一年前的那顿晚餐我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然而一旦深想下去,愤怒、恐惧、痛苦等情绪就会像滔天巨浪那样向我袭来,让我全身发冷、难以呼吸。 点开微信,我想问傅阳那起车祸是不是有问题但指尖停在输入框处,我静默着,打下第一个字,然后又删去了。 傅阳不会骗我,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我希望他也不知道。 我再次把手机扔到一旁,然后用手背捂住了眼睛。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哭了,但还是手背上还是传来了冰冷的潮湿感,像阴暗处爬满苔藓的石头。 我真的太过疲惫。 等我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五个未接电话,三个来自叶斯言,没有傅阳。我站到阳台上,虽然之前和叶斯言说过我要尝试戒烟,但此时烟瘾就像具有强制性那样无法抵抗,我还是点了一支烟。 尼古丁的味道使人清醒。 我指间衔着烟,拨通了叶斯言的电话。 “纤澄” 他的声音传入我耳中的那一刹那,便驱散了不少一直盘旋在我心上的窒息感。 叶斯言的语速轻缓,但却满是担心“你在家吗怎么不接电话” 我倚靠着栏杆,捂住了一只眼睛,烟尾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抵着眼珠,微微作痛。 “你不要担心,我只是睡着了。”我的声音听起来一切如常,平静到不可思议,“我一睡着就能睡到天昏地暗,一直都改不过来。” 他的笑声似有似无地传了过来。 我悄无声息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烟雾像一层面纱那样随着风笼住了我的面容。再开口时,那种平静瞬间消失了“叶斯言,如果你发现过去一件深深伤害到你的意外并不是意外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还是没有控制好,声音一直在发颤。 他沉吟了一会,回答道“我会查清事实的真相,然后再看我能对此做些什么。”他放柔了语气,然而我还是听出那柔和之下的担忧,“纤澄,你不要怕,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在的。” 像是心脏突然被人轻轻攥在了手心,我捏紧了烟尾,生生咽下了一道呜咽。 “你说的对。” 我喃喃道“你是对的,我应该去查明真相。除此之外其他都毫无作用。” 然而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蒙住眼睛、束缚住四肢的人,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找不到任何脱困的希望。 哑然失声。 “纤澄。” 叶斯言突然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掐灭了烟,干涩地应了一声。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我现在来找你,你就在家里等我。”接着,他似乎叫来了他的助理,交接了些什么,然后再回到我们的对话中来,“你不要慌,我知道突然得知这种消息肯定不好受,但是” 他顿了顿,“等我。” 他的话语仿佛是一句具有强大魔力的咒语,让我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我想说话,苦涩和甜蜜便突然一齐涌上了我的舌尖,仿佛千万句话语停在我的唇上、却又无法选择其一。 “我等你。” “我知道。” 叶斯言到了之后,就一直陪我躺在床上。 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我闭着眼,与他漫无目的地闲聊着。 可笑的是,尽管我在尽力伪装平静,但我每说出一个字,都忍不住想起我失去的那个孩子。而每当我想开口告知叶斯言一切的时候,我总是无法做到。 我不禁在想。 假如没有那起可能是事先预谋的车祸。我总是在想。此时此刻,我也许已经与傅阳结婚,我们的孩子会躺在摇篮里,我们会一起唱摇篮曲哄他入梦,然后 心有不甘。 我靠在叶斯言的颈窝,慢慢地呼出一口气,那种不甘又顿时化作了另一种五味陈杂的感觉。 我现在被我喜欢的男人搂在怀里,而他也喜欢我,并且愿意为了安抚我而立刻赶到我的家里。我无法判定那种“假如”发展到现在,我是否还会得到这些。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了“我可能会查不到真相。”我放慢了语速,“那起意外应该涉及了很多我没有办法干涉的东西。” 叶斯言抱紧了我。 “可是如果我不去做的话。”我把他的手按在我心脏所在的位置,抬起眼望着他,“这里它不能接受。” 最后五个字,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将它们吐出来。 然而我不知道为何,望着我,叶斯言的眼睛却仿佛被一层透明的幕布所笼住我能看到其中的光彩和情绪变幻,但是无法真正地望到深处。 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不等我回过神来,他的嘴唇忽然贴到了我的眉心,柔软而干涸,像一阵微风掠过。 “没关系的。纤澄,没关系的。”他几乎是在呢喃,“只要这是你想做的,即使没有结果,你也可以去做。” 他捧住我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纤澄,我希望你能快乐。” 快乐 他的眼睛像是能将银河吞噬的黑洞,连光也无法逃脱。我不敢再与他对视,便闭上了眼睛,发出一道叹息。 如果要让自己快乐起来,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叶斯言,我最近在考虑要不要重新开始拍电影。” 叶斯言好像并不惊讶于我的决定。他“嗯”了一声,说道“很好的选择。” 我忍不住问他“你觉得我真的适合做这件事吗” 那些被我视作儿戏般陡然荒废的,作为回应、同时也将我抛弃的东西。我再重新开始追逐它,可能会被它摔到粉身碎骨。 “ chasse aux aions这不就是你想要做的吗”他反问我,“你必须先将蝴蝶捉住,才会知道蝴蝶是否美丽。” 我愣住了。 而叶斯言将我脸侧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然后凑到我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耳廓上,那种强大的魔力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话语中。 “去做吧,纤澄。只要这是你想做的,你都可以去做。” 然后,他半强迫地转过了我的脸,亲吻了我。 chasse aux aions 寻找蝴蝶的剧本出自我的同学、也是我的缪斯女神,柏嘉虹之手。 然而早在我离开纽约的时候,我们之间发生了一次极其激烈的争吵因为她看不惯我竟然因为流产和分手这种私生活的事情而放弃更大、更多的东西。 我当时很极端,而嘉虹一向极端。 所以这次争执只会是一场必然。 “you such a ard”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的我冷笑着,摔门而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公寓。我知道她是对的,因此而心虚,却同时因这心虚而变得尖锐起来。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清晨,在叶斯言上班之后,我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继续睡下去。 东部时间正好是下午六点多,整个纽约正在准备晚餐。我先从林萃怡那里打探到了嘉虹的近况。嘉虹是tisch的风云人物,而林萃怡是留学生圈里的“ssi gir”,想要得知她的消息,简直轻而易举。 在听到她没有选择好莱坞的时候,我并不惊讶因为曾经嘉虹同我说过,她要去也只会去欧洲。 我犹豫了许久。 我不怕她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就怕她不愿意再与我合作。 将近到了中午,当日光都晒得皮肤开始发烫的时候,我才开始写给她的邮件。 说是邮件,实际更像是一条短讯。我没有写任何多余的话,因为根本没有必要即使我们已经断交,但面对嘉虹,说废话仍是一件蠢事。 嘉虹我打算在中国拍一部关于婚姻的电影,如果你有兴趣,请尽快回复我。estee 邮件发出去,我已经做好了她不回复的准备。只是如果不是她的剧本,就会像是我制造了一个完美的圆形缺口,却只能找到一块棱角分明的零件来填补,一切都只是将就。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未等我吸完第二支烟,在邮件发出的一个小时后,我就接到了嘉虹的电话。 来电显示依旧是“嘉虹”。这一年多来,她没有换号码。 电话一接通,没有问好、没有寒暄、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指责,时隔一年多我所听到的来自嘉虹的第一句话,非常嘉虹 “华语电影” “华语电影。”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的冷淡,语气还是透着一股刻薄的味道,但却仿佛这一年多来的断交像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梦,让我的情绪倏地高涨起来。 她继续问道“钱呢” “我自己出,也可以去找投资人。” “好。那你想赚钱还是去电影节” 我没有想过。 我思考了片刻,回道“赚钱无所谓,其他随缘,自己满意就行。” “可以。你现在在上海吗” 我愣了一下,嘉虹轻哼了一声,不知是在讥讽还是在确认。 “就这样吧,我现在买机票从伦敦飞过去,我们见面再详谈吧。” 话音未落,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结束语、没有再见,嘉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她的动作过于行云流水,听着声音消失,我根本没有回过神来,傻气十足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不到一分钟的通话时间,怔愣了好久。 嘉虹。 我制造的那个圆形缺口突然被我最想要的那个完美的圆形零件天衣无缝地契合上了。 我猛地清醒过来。 强忍着尖叫的冲动,我的指尖因兴奋而颤抖着,强行将页面切换到了微信,然后点开了与楚琰的聊天页面。 而我与楚琰的最后一段对话,正好是拍完许欢龄的宣传视频之后、他询问我愿不愿意接手他公司的一个文艺片项目,然而却被我婉拒的那一段。 对话框停在了他 楚琰你如果改主意了,记得找我。 现在我确实改主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百香果(3) 嘉虹抵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我站在浦东机场国际到达的门口,手中衔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素颜,裹着一件风衣,活脱脱一个地震时匆匆逃下楼的年轻妇女,就是头发还算整齐。 从伦敦飞来的航班降落,于是国际出发在深夜中依然涌出人潮。但是嘉虹绝对是人群之中最醒目的那一位女士她手中只拎了一个饺子包,轻车简从,仿佛只是路过而已。 好久不见,嘉虹还是那副样子,也许瘦了一些,却因此而显得更加散漫而冷峭。 我一直觉得hoebe hio应该请她做cee的模特,她再适合不过。 她走到我面前,亲了亲我的脸颊,但表情和问候都缺乏感情,连嘴唇从我脸颊上掠过留下的感觉都是冷质的“estee, you are sti ro” “ease s teasg , darg, thats suer akard” 我翻了个白眼,嘉虹终于微微一笑。 到了车上,我递给她一支烟,她也没点,只是在指间旋转着,目光停在窗外。 我问她“你挂了电话就过来,你的工作呢丢在伦敦了吗” 嘉虹莫名其妙地睨了我一眼“我以为萃怡林会告诉我现在在fs读aster。” 我赶紧道歉,不再多问。 上海是不夜城,再晚的时间,望向窗外总是能见到亮光,像散落着星云的宇宙。只是嘉虹是香港人,而香港人都是看厌了灯火的,于是上海的夜对她就索然无味起来。 她靠着窗,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问我关于新电影的想法。 我告诉她,我想拍一部关于中国式婚姻的喜剧片。 嘉虹在听到“喜剧”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珠转了转。 然后,她问了一个非常刻薄的问题“你是从你和nathanie fu身上得到的灵感吗” 我噎住了一秒,非常无语“亲爱的,我早就和nate分手啦。” 嘉虹“哦”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我继续解释道“我比较倾向于黑色幽默风格。主角是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背景就定在现在的上海。他们都是外地人,刚靠家里和贷款买了一套小公寓,这时候妻子又意外怀孕了” 非常具有戏剧性,但冲突才是精彩的源头。 我开始讲述我的想法,而嘉虹也渐渐敛去了那种百无聊赖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她同时还打开了iad,一边认真地听着我在说,一边记录着我的话这样的场景,就跟以往毫无差别,我慢慢地说着,恍惚间,突然产生了一种回到了她在下东区的公寓的错觉。 我记忆最深的一幕场景是一次我坐在她旁边,前一秒我把寻找蝴蝶的剧本读完,才对她说了一句“我想拍”,她便直接扑到了我的身上,然后大笑着,狠狠地亲了我一口。 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着,我竟然也差不多将大概想法说得七七八八。而嘉虹的情绪也似乎随之而高涨起来。 我注视着她,平生第一次和女人接吻的记忆始终盘旋在我的脑海中,最终还是冲动地开口问了她一句“嘉虹,你等一下不会亲我一口吧” 她与我对视了片刻,张了张嘴,仿佛下一秒就会骂出白话中最经典的那句“丢”,但她还是忍住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然后对我翻了个白眼。 楚琰对我说,等我把剧本写好。 而嘉虹以“不想打扰你和男友的性生活”为由,拒绝了我的邀请,选择住在离我不远的瑞金宾馆。 于是我的生活变成了剧本、论文和叶斯言。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主观感觉在作祟,当我闲的时候、总感觉其他人也总是闲着,当我忙起来之后,便总觉得所有人也同时忙了起来。 叶斯言最近好像接到了某个跨国公司的委托,忙得不可开交,连偶尔电话闲聊都好像中场休息那样短暂。而楚瑜被楚琰抓去做许欢龄的苦力,每次通话都同我大倒苦水,我都怕她哪天忍不了就把许小姐给谋杀了。 至于傅阳,他跑到香港去了,至今没有回来。在此之前,我听说他去了一趟杭州。 我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tsd,变得风声鹤唳起来只要一听到傅阳的消息,都会情不自禁地猜测是否与那起车祸有关。 杭州。 自六岁离开老宅之后,傅阳便鲜少主动回家。傅青岳应该还在美国,而老爷子也逐渐退居二线,不常直接下令。 然而傅阳还是不接我的电话,我对此束手无策。 这种僵局一直持续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我跟嘉虹到外滩边上的一家咖啡厅喝下午茶时,遇到了许欢龄和他。 我们所在的这家咖啡厅算是不少沪上有钱人和明星的常去地点,对隐私保护极好,然而所有“极好”都很难做到“完美”。 因为人只要进出就不免会被人瞧见。 傅阳大概是被许欢龄强行拉着来的。他被墨镜遮掩住的面容虽然窥探不清,但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从内到外散发着的不愉。 许欢龄现在还不算大众知名的明星,在社交场上还是“南洋许家千金”的名头最为响亮,不过在上海,她的名头并不算管用。只不过她的美貌惊人,像一朵朝生夕死的昙花那样美得清幽。 美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她一进门便好像自带光环,吸引了不少目光。 但我首先看到的是傅阳。 出乎我的意料,傅阳又恢复了我记忆最初的金钱豹的模样。 一件铅灰色亚麻西装,开了两粒扣子的烟粉色衬衫则是丝绸质地,在灯光下泛着昂贵而又脆弱的光泽,也衬得他的颈线优美而充满力量迷人而又危险。 他这副花枝招展的雄孔雀模样,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此人是一个纨绔公子。 我与他毫无征兆地对视,就这一刹那间,目光所及之地都尴尬得好像快要凝结成冰。 许欢龄似乎没注意到我,还在单方面地试图与傅阳聊天。傅阳根本不睬她,藏在墨镜下的双眼始终紧紧地盯着我那目光仿佛具有实质,灼得我的肌肤发疼。 然而就在我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的那一刻,他突然大步流星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看到许欢龄原本完美精致的假面上倏地出现了一道裂痕。 “柏小姐。” 傅阳取下墨镜,首先向嘉虹打了声招呼,嘉虹露出了一个敷衍意味极强的微笑。 他对此毫不在意,也毫不客气地继续说道“能麻烦你让我和estee单独谈一谈吗” 嘉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他。 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嘉虹就了然地站了起来,轻声说了一句“请便”,就悠悠地走到了大厅对角线的另一端去了。 傅阳坐了下来,这圆桌太小,而他的身形又高大,便显得他身上那种侵略感几乎到了慑人的地步。他不说话,单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抬起茶杯,垂下眼来避开他的眼,轻轻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他回答道,“对不起,一直没接你电话。” 我对他老老实实道歉这件事感到格外惊讶。 “傅阳,你是故意的吧” 傅阳“嗯”了一声,面无愧色,甚至还有些理所应当的意思。他这副模样一出来,我瞬间就知道他一定有充分的开脱理由。 不出我所料,接下来,他很快就敛去了那种神情,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最近也一直在调查这件事情。” 我捏着杯柄的力度下意识地加重了一些。 “有人告诉你他在伦敦见到了我、aex和父亲见面,对吗,纤澄”他的声音放柔下来,却无端地让人心悸。我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不少,他眼底中映出的那张女人的面容也似乎蓦地紧张了起来。但傅阳却因此而笑了起来,“不用紧张,宝贝,这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随时向你汇报我的行程。” 金钱豹永远都是这样。 我不想搭理他的甜言蜜语,开口道“那么,你去伦敦是为了与他们一起查这件事吗” 傅阳颔首“有了一些进展,但是,这件事情比我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更深入的东西”他的语气突然一凛,声音中多了一丝警告,“我希望你不要试图去探查任何事,宋纤澄。我不能随时都可以保护好你。” 我咬了咬下唇,并不回应他的命令“所以这件事果然牵扯到了很多问题,对吗” 傅阳没有回答。 我注视着他,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再伪装,此时冷酷至极。 我便不想再看他。 我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尚有温度的咖啡,然而却只觉得全身开始渐渐发冷,好像血液开始缓慢而又清晰地冻结成冰,让我止不住地战栗着。 那个火光冲天的场景是我这一年多以来最深的梦魇。我都快记不清有多少个清晨,我都是在心悸之中惊醒,在空无一人的公寓里,过了许久都仍然惊魂未定。 过去我一直在想,是我运气太差,也是我与傅阳的问题导致了这一系列噩梦的发生。 但是 “有人对制动系统做了手脚,这就是为什么当时” 傅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没有注意他所说的话,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猛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将我的手紧紧地攥在他的大掌里。我仿佛被人从噩梦中解救那样,轻轻惊叫了一声,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些什么。 “纤澄。”傅阳唤了我一声。 我摇摇头,尽力平复好了情绪“你继续说吧。” “能在我的车上动手脚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当时我并没有调查到这件事,也是因为有人对那辆车的残骸做了什么。” 傅阳的面上毫无波澜,但他握着我的手的力度在加大。我知道他已经怒不可遏,因为他的情绪越不稳定,表现出来的永远都越冷静。 他继续说道,声音冷得刺骨“那辆货车也有问题,遗憾的是,司机已经死在监狱里了。但这不能影响任何事。” 我没有说话。 然而我的脑海里就如拉片一样,不受控制地开始一帧一帧地放慢我的记忆中最刻骨铭心的那几个瞬间,然后越发恐惧起来。 “宋纤澄,不要去想。” 傅阳再次喝止了我。 他望着我的眼睛,那目光极暗极沉,宛如能望穿我的一切,那些恐惧、那些愤怒、那些惊疑、那些所有的痛苦。 明明他只握着我的一只手,我却毫无由来地生出了一种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 傅阳说“我都会处理好的,你不要担心。” “我知道。”我喃喃道,“但如果是你意料之外的人做的呢” “你很清楚,我从来不允许有例外存在。” 傅阳一边说着,一边强迫着我分开了五指,然后与我紧扣在一起。他的声音听不出猜不透任何情绪,然而正因为如此,才会暗藏杀机。 他甚至微笑起来“除了你,妹妹。” 话音一落,我看着他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几乎与我相抵的位置,俯下身来。 他在我的额角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像刀锋在肌肤上掠过,毫厘之距,再近一些就能割破血肉。 但我却竟然从中察觉到了一丝隐藏的怜爱的意味。 我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来捉住傅阳的衣角,但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下一秒,傅阳却毫不留情地粉碎了我所感受到的柔软的一切。他在我的耳畔留下了一句话“我犯了个小错误,宝贝。” 我的心脏倏地乱了一拍。 傅阳轻轻地说“叶斯言可能会很危险,你得离他远点。” 言毕,他的指腹拂过我的嘴唇,然后他便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那种天然的目空一切也回到了他的身上。 然而那股炙热的安息香却就此停在了我的唇上,在呼吸间,仿佛能将我焚烧殆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番外南洋家宴(1) 提到新加坡,你会想起什么 鱼尾狮、sgish、娘惹、热带雨林、还是摩天大楼 这些都不对。 提到新加坡,你应该想起傅家老夫人,傅方美颐。 当飞机降落在樟宜机场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了潮湿和高温,让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香港,连走入廊桥之后袭来的冷气都似曾相识。 纽约正在下雪,而赤道附近的新加坡比盛夏还要炎热。我自进了傅家庄园之后,便成天躲在室内贪凉,连看傅阳骑马都要隔着一面玻璃这让傅阳对此意见很大。 傅家在新加坡的庄园坐落在城郊的一座小山里。保存完整的热带雨林将南洋殖民地风格的庄园藏在了它的深处,从外看去,只能看到一片茂盛到近乎野蛮的森林。 我就在这座森林深处的宫殿里和所有的傅家女人做着一样的事情为即将来临的傅方美颐七十五岁寿宴做准备。 在忙碌中,时间会过得极快。后天就是老夫人的七十五岁生辰。无需傅景洵开口,数日之内新加坡就迎来了从世界各地飞来贺寿的人,尤其是傅家人。 这可能是去年的亚洲金融风暴以来,狮城举办的最重要的一次私人宴会,来往之人不是老钱就是新贵只不过从宾客名单上就能对这次金融危机的影响窥探一二。 傅阳告诉我,因为我妈苏欣女士与他爸傅青岳离婚,所以操持这次寿宴的“女主人”的殊荣就落到了他的三叔傅青巍的太太王宛卿的头上。 我虽然身为“皇太孙”的未婚妻,但碍于辈分,又加上我有身孕,就只能做检查宾客名单这样的精致且“无论如何都无伤大雅”的工作。 寿宴即将来临,工作也全都只剩重复的检查与排演,大多都是子辈的两个媳妇在做,我也就乐得清闲,成天和傅阳腻在一起。 然而也没让我高兴太久,我和傅昭就被抓着去接待提前到庄园里的傅家人。 傅家旁支能被邀请的也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大家都姓傅,但傅家内部的等级极为森严,连到新加坡的顺序都有一些关窍在其中。 从二爷爷、三爷爷等等到大堂伯、四堂叔、五堂姑等等再到六表弟、三堂妹、五堂弟等等 如果不是前几天王宛卿和赵森媛逼着我熬夜背家谱背到头昏脑胀,我一定会闹出个大笑话。 毕竟,在此之前,我见到的傅家人全是傅景洵这一支的。 想来也是,傅家既然能经历多少风雨而屹立不倒,家族自然是如同一棵苍天大树那样根深蒂固。 从晚清到北洋政府到国民政府再到到解放,直到现在。 可能是因为轻微的妊娠反应,我忙了一个上午就有些困乏。听闻我要歇息,傅阳也不再随傅青岳与那些男人社交,回了房间陪我午睡。 我们的房间在向阳的一角,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整个庭院,还有远处的树海。老夫人喜好素雅,整个庭院除了绿,就只有草坪上的鸡蛋花树和零星点缀着的素色万代兰。 狮城的雨都是忽如其来、又转瞬而去,雨刚刚停,满目都是一种潮湿而清新的绿。我把阳台门打开,任由带着雨意的热风溜进房间里,与冷气相遇,凝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挂在室内每一件物什上面。 我躺在床上,四周层层叠叠的薄纱随着风摇曳着,在光影中好像一团团缥缈朦胧的雾,将我包裹在里面。傅阳背对着我,站在窗边。他的剪影映在纱上,也不停变幻着,像一个非真实的存在。 我将一把展开的象牙扇搭在脸上,遮去正午明晃晃的光亮。 我很困,随时都可以睡着。 但自从我怀孕以来,只要傅阳不在身旁,我就睡不着觉。 我虽然已经快要入睡,连思绪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可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我的梦、还是现实,我还是能看见傅阳的剪影,他背对着我,我忍不住低声唤了他一声。 或者我只是在梦里发出了声音。 接着,我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有人揭开了纱幔。我感觉到我身边的床向下凹陷了一些,一双手拿走了我脸上的象牙扇子,男人的身体替代了它,将日光全都遮挡住了。 傅阳侧卧着,抚摸着我的发丝,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肩头,比起亲吻,更像是爱抚。 “y itte bird”他低语着,“you are adorabe” 他的声音很轻,带有一种安眠的气息。 我靠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说“我希望能早点结束” 傅阳吻了吻我的耳廓“马上就结束了。” “唔傅阳。”我蹭了蹭他的颈窝,“嗯老夫人昨天在聊天的时候说她想让三叔回国陪爷爷。你之前知道吗” 傅阳抚着我的发丝的动作停了片刻,他没有回答。 老夫人有个习惯,只要傅家女人在时,下午必须要空出一个小时的时间陪着她聊天。昨天下午,照例是陪着她一边在庭院里散步一边聊天,子辈两个儿媳都不在,便只有我陪着她。 比起作为傅青岳的继女时,现在我成了傅家未过门的孙媳妇,老夫人对我的态度明显亲切了不少。 我知道她独居南洋,一年内不过二十多天回到国内,自然不免有些寂寞。可能也是年纪越来越大的缘故,她有时会不经意地提起某些话题 譬如昨天,她在跟我聊傅家三兄弟小时的趣事时,突然提到了傅青巍。 傅青岳是长子,又是下一任家主,常驻国内,然而最近几年傅家越来越重视北美,自然也就长时间留在美国。而傅青岚虽然身为老二,却资质平庸,在傅家越来越像是“大总管”,而非生意场上的重要角色。 至于老三傅青巍他不是在香港、就是在南洋,虽然手中的公司分量不如傅青岳,但也算是傅家子辈中的中流砥柱。听傅阳说,老夫人因他幼时体弱,又加上那时傅家已经如日中天,便就最偏疼他。 然而傅青巍却也与那些二世祖不同。他自小就性格极好,安分守己,身上丝毫不见纨绔公子的陋习。 因着傅昭的缘由,每当老夫人提到傅青巍时,我总是会下意识地多留意一些。 她只是随口提到想让傅青巍回国,当时我也不过听过就忘。 可是现在,我被傅阳搂在怀里,却突然毫无由来地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我搂着他的腰,他的皮带硌得我的小腹有些难受,我便伸出手去试图解开它,没想到傅阳一把捉住了我的手腕。 “纤澄。” 他轻轻地咬住了我的耳垂。 “这些事你不要去管” 我的喉中溢出了一丝喘息。傅阳的手钻入我的真丝睡裙里,他掌心的温度好像在不断升高,现在炙热得几乎能将我点燃。 我胡乱地点点头,然后听到了金属的声音、还有衣料摩擦的声响。 傅阳在亲吻着我的后颈,突然像是云层加盖的雨林那样闷热,好像有热气氤氲。象牙扇落到了我的手中,然后搭在了他的腰上,又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了他背后的床单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番外南洋家宴(2) 距离寿宴不到二十四小时,下午。 傅暄、傅晗进了城,少了几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整个宅子却也热闹不减。 不论生于大陆、还是海外的傅家人,基本都会麻将。我们才聚在会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就有人提出要打麻将。 我只会上海麻将,但傅青岳开口让我来搭伙,我便坐在了他的对面,傅阳并不玩,就站在我的背后帮我看牌。这一桌,我坐南面,我公公坐北面,三叔傅青巍坐了东面,三爷爷傅景润家的二堂叔傅青皑坐西面。 老夫人打麻将不喜欢现在的自动机器,全是老式的木桌,桌上一副玉麻将必须得人亲自码牌。 第一局开始了。 我的手气和技术并不太好,所幸有傅阳在身后指导着,几局下来有输有赢,倒也不算太惨。 这一局打到最后,傅青岳摸出一枚四筒,然后呷了一口清茶,悠悠地舒出一口气“杠上花,胡了。” 他把牌给胡了,我和其他两人就纷纷把眼前的麻将给推了,堆到桌子正中,哗啦哗啦地、像流水飞溅几个人码着麻将,洗起了牌。 傅青皑最殷勤,几乎要把这洗牌的事给全都揽了去了。他那双带着玉扳指的手搅着一桌麻将,一对吊梢凤眼睨了睨神情淡然的傅青巍,再看向傅青岳。 傅青岳今天手气最好。 傅青皑这边码着牌,夸道“大哥今天手气真不错,连阿阳都没法帮他媳妇赢几局,真是宝刀未老啊” 傅青巍笑着接话“你可别胡说,阿阳的水平一直都不如大哥。就算他本人上场,也不一定打得比纤澄更好。”他目光一动,投向我身后的傅阳,笑意加深,“阿阳,三叔这是实话实说,你可别介意啊。” 傅阳的手一直搭在我的肩上,我今天穿了一条无袖旗袍,隔着一层丝绸,他指腹的热意明显得不得了。 我听到他也笑了笑,然后懒洋洋地回答傅青巍“三叔说得对,我的水平确实不如我爸。不过今天他手气确实挺好牌拿得好,才能赢得稳,对吧” 一边说着,他指示我把我这边多出来的那枚小鸡递给傅青巍。傅青巍捻着那枚小鸡,客客气气地推给了傅青岳,说道“麻将这东西,既靠技术、也看运气。不过运气确实也是最重要的。” 傅青岳接过那小鸡,往牌堆里一放,不以为意地开口道“打麻将手气好可不算什么事。老三,这次金融危机,你应对得很好。”他的语速总是慢悠悠的,与傅阳不愧是父子,都透着一股天生的居高临下,“我们傅家这次才是真的手气不错。现在这样,一半靠运气,一半靠你老三,你是头号功臣。” 傅青巍将面前的牌一一码整齐,说道“大哥谬赞了。依我看,这次避免了许多损失的根本原因还是你曾经让兰德公司写的那份分析报告。当时我拿到之后认真看了几遍,总感觉苗头不对,就早些做了准备。” 傅青岳睇了他一眼,既不赞同,也不驳他,还是含着笑。 这桌上就我和傅青皑眼观鼻鼻观心地认真码着牌。我感觉到傅阳搭在我肩上的手压着的力度重了重,但他并没有插入傅家两兄弟的对话之中他只是凑近了我耳畔,叫我把两张牌的顺序换一换。 “这次风暴,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只要损失最小,就是最大的赢家。”傅青巍继续说道,“卢海生这次就摔了个大跟头。他之前还觉得,谢家购入沃尔道的股份对他威胁很大结果这次因为沃尔道的原因,卢家元气大伤。如果接下来还没有起色,那卢家就这样彻底败在了他的手上。” 傅青岳不语,只是认认真真地注视着面前的牌面,甚至眉头微锁,仿佛对手中的牌有些不满。 这时,傅阳开口道“所以,这种时候,求稳是最好的。”他把我手边的梅森瓷茶杯给抬了起来,绘着水墨荷花的骨瓷茶杯他的指间转了转。傅青巍并不看牌,目光也随着那茶杯从他的身上转到了别处,“三叔,听说卢海生之前还找上了你。你没跟他合作,真是有眼光。” 傅青巍笑笑,回道“我跟他是老熟人了。老卢这个人,能力确实不错,但为人冒进莽撞。之前那些合作阿阳你也清楚,你奶奶现在常居新加坡,有什么小事卢家也可以照拂一二。” 傅青岳颔首“老三说的对。不过现在卢家败了,南洋谢家势头正好。谢家这边,可以多走动走动。” 我安安分分地盯着面前这一排精巧雅致的玉麻将,听到他提到“南洋谢家”的语气如此平静,简直忍不住叹服。傅阳的亲妈谢嘉韵就是南洋谢家的千金,听说他们虽然和平分手,但整段婚姻都极为冷淡我公公不愧是下一任家主,只要没有利益冲突,都是朋友。 傅阳动了动,但没有出声。 傅青巍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牌面,他应了一声,但始终存在他脸上的那种谦和的、和煦的神色渐渐地隐去了,登台的是另一种谨慎的凝重。 他捏起一枚二条,手指一动,扔了出去。 那玉麻将打在桌面上,沉默里没征兆地“咚”的一声,惊得老夫人养在一旁的屏风后面的鸟笼里的百灵鸟猛地飞了起来,啼叫着,在那逼仄的木笼里四处胡乱扑飞,把笼子撞得左斜右晃。 匆匆来的静默被这骤起的鸟鸣声给匆匆赶走。傅青皑喝了口茶,摸出一张牌来,打了出去。他笑着,又提了另一个话头“对了,阿阳媳妇啊,你现在这身子是几个月了怎么穿旗袍都看不出你怀孕了。二堂叔我这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你都是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不像个孕妇。” 他调侃的语气瞬间就将越走越险的话题给拉回了安全范围之内。 一扯到家长里短,整张桌子上的氛围就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那样迅速回暖起来,丝毫不见之前的微妙与古怪。 我松了一口气,正启唇准备回答二堂叔的问题。 没想到傅青岳这时微笑起来,极为慈爱地看了看我和傅阳,然后不等我们回答,便开口道“快两个月了。这时候不太显怀是正常的,只不过小澄也太瘦了些,要多吃点。”言毕,他佯怒地瞪了瞪傅阳,与方才那个威势十足的一家之主仿佛不是同一个人,“阿阳,你这是怎么养你媳妇的” 傅阳不为所动地回答“就这么养啊,她正发育呢,吃不胖。” 他这话答得轻佻,我转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臂,却不料被他掐了掐脸颊的软肉。 这下一桌子人全都笑了起来,我也忍不住扑哧一笑之前那种奇怪的气氛荡然无存,现在倒确确实实符合寿宴需要的标准了,我们这一桌打麻将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是相亲相爱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只不过傅青巍脸上依旧残留着那种谨小慎微的感觉。 我别过眼去,趁机打出了一张好牌。 老夫人的寿宴要到晚上七点才开始,然而从正午之后就陆陆续续有宾客到场。 傅阳作为傅青岳的长子,自然得在前厅交际。至于我则一切以“有孕”为不露面的理由来应付客人。 难得不需要我去帮忙,我便一直坐在湖边的凉亭里看书,也算得上“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认真说起来,这次寿宴让我首次见到了许多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人不仅是那些经常出现在新闻媒体上的知名人物,还有傅家自己家的人。 比如,傅青巍的独子傅晗。 傅晗只比傅阳大两岁,却就已经拿到了哥大政治学的hd学位。听说他打算到芝大再攻读一个政策分析的硕士,俨然准备向学术精英的方向发展,不沾染一丝一毫金钱的腐朽味道。 当我初见他时,我有些惊讶他与傅昭并不相像。傅昭肖母,一双眼睛却像极了傅青巍,就因为这双眼睛,她的柔美瞬间有了攻击性,变得艳丽起来。 而傅晗不像傅青巍、与王宛卿亦不甚相似。他是个十分秀气的男人,那种秀气既不是王宛卿的柔弱、也不是傅青巍的锐利,是一种会让人想到江南雨的清越。 他与傅昭大相径庭的地方除了外表,还有性格。傅晗是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书卷气十足,一看就是久浸学术的人。 令人疑惑的是,他与傅昭和王宛卿、与傅青巍都算不上亲密,站在一起说话的神态语气生疏得过分,并不像是一家人应有的样子。 也许我得回去问问傅阳。 有风穿过湖面,惊起重重涟漪,又因此而浸了些水汽,打到我的脸上,感觉如同被轻吻了一下,柔和而潮湿。 这风将我从思绪里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宅子里的人声似有似无地传了过来,已经有不少灯点了起来,远远地望过去,就已经能隐约感受到那种老派的纸醉金迷的味道。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是时候过去了。 我轻轻地叹息。 此时将近六点,日头西斜,日光也逐渐变红,将洁白的书页染成了薄薄的橙色。我合上了书,一抬眼,就看到傅阳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静静地望着我。 他是不是在那里站了很久还是才到不久 我与他对视着,方才那种短暂的遗憾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全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奇妙的安定。 傅阳是来接我的。 站在树下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白衬黑裤,姿态比那棵榕树还要优美。他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却正因如此,他的每一寸眉眼都好像柔和了许多许多。 就像面纱里,在门外安静地注视着妻子演奏钢琴的沃尔特费恩医生。 我站起身来,朝他走去。 “傅阳。”我听到自己在呼唤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欢欣。 “宴会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傅阳这么说道,但仍然站在原地。 我闭上眼睛,下一秒,他的吻印了下来,如同去吻一朵玫瑰那样轻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