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守护者同人]隐形守护者》 第1章 一、留学日本 1935年3月，上海的杨树浦码头人头攒动。一艘前往日本的客轮即将出港，甲板上挤满了乘客，纷纷向码头上的送行人挥手或者挥动帽子告别。这时一声清脆的汽笛声响起，客轮起锚了，开始缓缓驶离港口。一个穿着学生服装的瘦高青年也在向岸上的几位同学拼命挥手告别。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薄唇，大概只有20岁左右。或许是第一次出国，神情既忐忑，又浮现出离别的愁绪。 岸上的三位男同学倒并没有特别悲伤，一边挥手一边在大喊：“肖途，记得写信回来。”而旁边的两位女同学就显得很伤感了。一位个子稍高的女生，梳着齐刘海与尖长的鬓角式发束，清雅秀丽，突出精致小脸。双目清亮，愁容中微带悲伤。洁白的左手捂着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一旁小个子的女生容貌娇美，皮肤白腻。拉着高个的女生的手，轻轻地拍她的背，安慰道：“方学姐，你不必那么伤心，肖学长又不是不回来了。他会经常给我们写信的。” 这位个子稍高的女生名叫方敏，是肖途恩师方汉州的女儿，也是肖途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即将分别4年，对她俩来说都实在很难接受。不过她仍含着泪微笑着向矮个子的女生说道：“嗯，谢谢你，小顾。”这位娇小的女生是顾君如，比肖途他们小2届，因参加联谊活动与肖途、方敏等人认识，一直崇拜着肖途。两人又向着客轮的方向一直挥手，一直到看不见客轮才离开码头。 肖途同样一直等到看不见他的同学们，才拎着旅行箱进到船舱里。他买的是最普通的船票，住的船舱非常狭小，但还算清洁。晚饭后,肖途睡不着,踱到甲板上乘凉。海上的凉风驱赶着初夏的炎热，夜色笼罩下的海面,漆黑一片,除去天空的星光,见不到任何景物。肖途依靠在甲板上，想着心事。 他先想起了1933年9月，第一次站在校园门口。虽然路途颠簸疲劳，上海的暑热又让他一直在出汗，但自己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学校的名字：“济仁大学”，兴奋地想着：我终于来了！随后便精神抖擞地迈进了校园。此时，16岁的肖途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前往日本。而在船上的肖途更加想不到他的以后经历将会成为历史中的一段传奇！ 这次前往日本，他的恩师方汉州没有前来送行，因为他们师徒已经“决裂”了。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方老师和他的秘密谈话。方老师说：“肖途啊，你明天就要去日本了，我不能去送你了。就在这里给你送行吧。这一年多来，我教你共产主义，而你也进步得很快，我觉得非常欣慰。而你从日本回来以后，就将接受组织的重要任务。希望你在日本的时候不要动摇思想，被迷惑心智，保持对组织的忠诚。我不在你身边了，希望你能三省吾身，自己提高自己的思想境界！”肖途热泪盈眶，重重地点点头。 而后他又想起1933年年底，方老师第一把□□宣言给他看，为他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之后的一年，方老师定期考察自己的思想状况，并交待了让他去日本留学的计划。肖途开始并不愿意，后方老师告诉他要知己知彼，又经过了一番考虑后，才答应下来，开始学习日语。并申请庚子赔款留学金。方老师告诉他去日本后要尽可能地了解日本的政治、军事和文化，多知道一些军政高层人物，又开始让他一点一点伪装自己，伪装去日本留学的意图，成为一个灰色人物。并假意与他决裂，以保证万无一失。终于到了自己前往日本的一天，肖途心里其实万分不舍，但想起方老师对自己的期待和培养，他暗暗下定决心，在日本一定要学出成绩。 到达京都后，肖途找到了当地的中国留学生会，他们安排肖途住在了一户日本人家的阁楼里。虽然庚子赔款的留学金足够支付学费，但是住宿和日常生活的开销也不少。他一直省吃俭用，平时还需要帮助雇主打扫和购物等。好在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也能接受在日本的生活。 在济仁大学2年多里，参加各种学生□□已使他养成了关心时局、关心国家命运和前途的习惯,而且情不自禁地有一种要介入其间的愿望。他对方老师说去日本要增长学识,这一方面是方老师对交给他的任务，而且他从小就爱读书,想读书;但另一方面,在这个正逢祖国多事之秋的时刻出来读书,也是为了能在日后为组织提供更大的帮助。 他带着这样的决心开始为学习忙碌。为了更加全方面地了解日本，他决定在主修新闻专业之余，去旁听翻译学、历史学、政治学。而京都大学里并没有一位研究完全精通日本与中国两国历史的教授。为此,1935年末他登门拜访了早稻田大学历史系教授清水春次。清水要求他先写一篇论文来看看。肖途把自己所学的历史知识网罗在一起,写出一篇论文交卷。 清水看过后认为他的历史知识虽不够系统全面,但文采出众，观点上还颇具见地,可以深造。因此同意接受他为自己的学生。这样,肖途又成为早稻田这座名牌大学的历史学学生。清水教授要求他先打好历史学的根基，大量阅读史书,重点阅读萧一山的《清史通典》,并做笔记,等把根基打好后再确定深入研究的课题。学习方法是自己读书进修,每周一次或两次接受清水教授的讲投和指点。 1935年一二九”运动发生后，在日本的所见所闻,使他如芒刺在背般地时刻不得安宁。夜深人静辗转不眠之时,他总会反复想起杜甫的《春望》:“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白发搔更短,浑欲不胜簪。”有时候又会想起北大学生们说的那句话:“偌大的华北竟放不下一张安宁的书桌”,在眼下的日本,肖途就能安宁地坐下读书么国殇,使花鸟都有泪和恨,更何况热血男儿肖途!他怎能在一个“亡我之心不死”的地方安心读书!然而,自己读书就是为了能在以后出力对抗这个野心勃勃的虎狼之国！ 在这几年中，肖途差不多4个月就给国内写一次信，告诉同学们自己的思念。从同学们的回信中，肖途也了解到日本对中国的野心越发增大，更加让他忧心忡忡。同时自己所在的学联也被军警抓捕过。这也让肖途非常气愤。之后，随着两国关系逐渐紧张，日常的通信竟然也开始被限制。而与他一起学习的留学生们，有点沉溺与日本的花天酒地，有点受不了辛苦枯燥的学习生活。而肖途则为了自己的理想，为了方老师的期待，为了实现《□□宣言》中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世界，始终坚持着。直到1937年，有一天日本军警找到了他。 1937年伊始，日本国内的反华，排华情绪高涨，各大报纸上关于开战的猜测日益增多。大学里也同样不平静，学生们对战争的狂热与日俱增。肖途也感觉到了战争或许即将来临，自己也马上会被遣送回国，于是开始准备起来。 3月20号，他再次前往早稻田大学拜会清水教授。路上肖途想着：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和清水教授见面了，这2年多来他对我真的很好。以后说不定再也见不到他了。来到清水教授的办公室门口，肖途有些激动，敲门的手也有点发抖。 听到教授的回应后，肖途打开门，见到是肖途，（以下对话都是日文）清水教授微笑了一下说道：“哦，原来是肖君。”肖途关上门，问道：“嗯？教授，你还约了别人吗？”“是的，客人可能不久就来，所以今天不能指导你了。”肖途听了点点头说：“嗯，我明白了。其实我今天来除了请您指导，还要向你告别。”“告别？”清水教授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啊，该来的还是来了。历史总是少不了战争。”肖途的神情有些黯然，又叹了口气说：“是的，战争或许要开始了。因此我可能马上就要回国了，所以今天特地来向您告别，”顿了顿说：“这两年多来给您添了许多麻烦，同时也非常感谢您对我倾囊相授的指导。” 清水教授摆摆手，微笑说：“肖君，不用客气。指导你我也很高兴，我很少碰到中国人。遇见你，让我看历史的角度更广、更大了。”肖途听后很感动，眼中微微含泪说：“谢谢您，教授。请原谅我离别时也没有礼物送给您。我回国后一定寄送一张明信片给您，这样的薄礼实在是对不起您2年多的指导。”清水教授拍了拍肖途的肩膀，又问了肖途回国后的打算。肖途说回国后可能会去报社，清水教授说希望有一天肖途能把写得最好的一篇报道寄给他，肖途答应。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喊到：“清水教授，您约的客人到了。”清水教授说道：“请进吧。”门打开后，外面站着三个人，一个是学校的门卫，还有一男一女。男子40岁左右，留着薄薄的络腮胡子。目光炯炯有神，鹰视狼顾，颇有枭雄之概。即使穿着西装，一样透出剽悍之意。而女子只有16,17岁的样子，却是清秀绝俗，长发及肩，肌肤胜雪，容色照人。一双大眼，清澄明澈，犹如两泓清泉。身形婀娜，虽然穿着和服，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清水教授向他们说道：“啊，武藤君，你来啦！快请进。”那个男子也微笑回到：“清水君，好久不见。”门卫告辞。清水教授于是对肖途说道：“肖君啊，看来我们要分别了。希望你能在中国展现你的能力，我也希望能看到你寄来的报纸。再用唐朝王勃的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多多保重，肖君。”肖途热泪盈眶，鞠躬答谢。 武藤见了，问清水教授：“这位是你的学生吗？要毕业了？”清水教授回答：“是我的学生，但不是毕业，他要回国了，今天来向我辞行。肖君，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武藤志雄，外交省的官员。”肖途鞠躬，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武藤也微微欠身，介绍起身边的女子：“这是我的女儿，纯子。”肖途也向纯子鞠躬，纯子微笑回礼。清水教授说道：“好了肖君，再见了，希望以后还能再见。”肖途再次向三位鞠躬告别，走出办公室。同时武藤志雄对女儿说道：“纯子，你先在外面等一会，我和清水教授有话说。”于是肖途拉开门，请纯子先走。 肖途关上门，转身准备离开时，听见身后一个清脆柔软的声音说：“抱歉…抱歉，您能留步吗？”肖途回头，到是纯子，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纯子看向肖途，脸上微微泛红，有些腼腆地低下头，轻轻地问道：“请问…请问肖君是中国人吗？”肖途点头称是。纯子听闻，抬头看向他问：“那肖君能给我说说中国吗？”眼神中充满期待。肖途听了不觉一楞，问：“讲中国？讲什么？”纯子脸上又一红，轻轻地说：“我很喜欢…喜欢中国，所以想知道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肖途听后，忽然觉得这个问题自己竟从来没有想过，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纯子见他不答，又有点急切地说：“肖君不愿意说吗？”肖途听了赶忙摇摇手，答道：“不是这样的武藤小姐。很惭愧，我竟然从来没想过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现在我也没有答案。实在抱歉，不是我不愿意说，而是我这里竟然也没有答案，让武藤小姐失望了。”说完鞠了一躬。纯子也还礼，轻声说：“肖君不要这样说，也许是我问得太突然了。”过了一会，又有点奇怪地问：“听清水教授说，肖君还没有毕业，为什么就要回国了？”肖途听了神情黯然，叹了口气说：“因为战争将要开始了，我在日本已经待不下去了。”纯子吃了一惊，说不出话来。 此时，办公室的门开了，武藤志雄走出来对纯子说：“好了纯子，你去和清水教授聊聊吧。”肖途见状，就向两人鞠躬，说道：“再见了，武藤先生，武藤小姐。”两人也分别还礼，向他告别。肖途在回去的路上，想着那个叫纯子的小姑娘问的问题：中国到底是什么样的。自己仍然找不到答案，不久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我想这个干吗，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想呢。”于是就把纯子和纯子的问题抛在了脑后。但纯子把肖途记在了心里，这个高瘦英俊，举止儒雅，脸上却一直带着忧愁的中国男子，和她心驰神往的中国一样，都想让她一探究竟。 一周后，果然有两个军警找到肖途，告诉他三天后必须离开日本。如果不离开将被依法判刑。肖途对这样的情况早有所料。他早已办妥了学校的手续，由于他只完成了课程的学习，而没有撰写毕业论文，只获得了一张结业证书，肖途只能苦笑着收下。而行李等也收拾好了。于是肖途趁成最后的这两天，最后游览了一次东京和京都。京都正赶上传统的狂欢节,但此时的肖途已了无心绪,不过虚于委蛇、走马看花而已,他的心已飞回祖国。 第三天，肖途登上回上海的轮船。回想起3年前赴日的情形，如今心情落寞,他靠在甲板的栏杆上，久久凝望着波涛起伏的大海,谛听那风声、浪声、马达声,想着家事、国事、天下事,茫无头绪但是隐隐有一种预感：在这急剧变动的国内外局势中,目前他的处境恰似两个浪峰之间的低谷。前一个浪峰还只是牛刀小试,之后还有更加巨大的浪峰正在等候他。他应当为此做好准备，否则就会被大浪击碎。而在这时代的浪峰面前,肖途觉得任何灰心、沮丧情绪,都是完全多余的了，自己似乎只是洪流中的一颗沙粒……在日本的2年多里,使肖途十分清楚地看到了日本灭亡中国之心,它们正蠢蠢欲动。他为多难的祖国担心,心情极其沉重。他希望回到上海，回到组织的怀抱后，能解开胸口的重压，也希望自己在日本的所见所学，能真正帮助到组织，帮助到国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二、返回上海 1937年4月,春雨霏霏的一个下午,日本客轮“旭光丸”从横滨驶抵上海。舷梯上走下来的许多旅客之中,有一个头发蓬乱、西装衣领竖起、手提皮箱的高瘦青年。他在走下舷梯踏上栈桥的那一刻,停下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儿是中国的空气了，顿时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他知道不会有人来接,面对拥挤在栅栏外面的欢迎人群,眼神既惆怅又兴奋。他就是刚刚被日本警察“押送”上船、驱逐出境的肖途，他的潜伏从这一刻开始拉开了序幕！ 肖途想了想，决定先去拜访方老师，并汇报自己在日本见到的情况。此时上海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有轨电车通到更多、更远的地方。他下了电车后走到位于马思南路32号的方老师家。敲了两下房门之后，出来开门的是一名女子。她戴着黑色的发箍，留着一袭披肩长发。眼中含着天然的温柔。肤白如新剥鲜菱，粉妆玉琢，嘴边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一身都是朴素的学生装扮。见到是肖途后，目光中先是一丝兴奋，转而变得黯然。 肖途见到阔别2年多的方敏，一下子激动起来，说：“方…方敏，这几年你还好吧？方老师还好吧？我来找方老师，他在吗？”但是方敏却不似肖途这样激动，只是点点头，并不接话。肖途觉得很奇怪，却也猜不透方敏在想什么。两人这样沉默了一会，方敏说：“这样吧，你先进来，我去叫我父亲。”说着让肖途进门，就上楼了。肖途站在厅了，怀念地看着周围的布置。墙壁上多了一副方老师新写的字，笔力潇洒雄健。 肖途正欲细看，就听见方老师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肖途你这个畜生，竟然还有脸回来！”肖途听到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呆呆地看向已经走下楼梯的方老师。方老师穿着一身灰色马褂，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眼角和额头上有着明显的皱纹，鼻下留着一撇小胡子。一只手背在背后，另外一只手上握着一本书，还在微微颤抖，想是非常气愤的缘故。他的身后跟着4个人，其中一人就是方敏，另外三人是肖途以前的同学，赵忠义、刘振民、王平安。 肖途见到方老师如此大发雷霆，更加困惑，有些胆怯地问：“方老师…您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我…我今天才回到上海啊？”方老师气哼了一下，依然火冒三丈，拿着书，指着肖途的鼻子骂道：“装得挺像啊！那我来问你！当年你出国没多久，学联的干部就遭到了迫害。说，是不是你出卖了他们？”此话一出，除了方老师以外五个人都大惊失色。肖途更加是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显然是既疑惑，又委屈。方老师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我什么我！你回答我，是不是你出卖了学联！” 肖途被问得一头雾水，出卖学联的事他也是从同学的回信里才知道，他不明白为什么方老师一口咬定是他出卖了学联。他只得低头不语，选择沉默。肖途的反应被其他四人看在眼里，王平安和刘振民见肖途沉默不答，想是了默认了，于是也跟着发起火来。赵忠义却暗暗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跟着也开始大声指责肖途。只有方敏既感痛心，却仍然怀疑地看着肖途。此时肖途也不知所措，只见方汉州又骂着“肖途，你给我滚，滚到你该去的地方”，说着把手中的书向肖途的脸上用力扔去，“给我多读读书！好好学习一下什么事礼义廉耻！”肖途抬手挡住脸，这本书就落在地上，又掉出几张纸。刘振民和王平安从方老师身后走出来，连推带赶地把肖途轰出门，又把他的行李箱扔了出来。 肖途看着散落一地的行李，感觉满腹的疑惑，久别重逢竟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一肚子疑问。他只得先收拾了一下行李，见方老师的扔给他那本书也在地上，想是方老师让他看。于是捡起书和里面的夹的物事，这书是《礼记》，里面夹着一张济仁大学的借书证，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好好读！认真读！读久一点！”肖途不解，把借书证放进口袋，把纸夹进书里，把书放到行李箱。缓步离开。 被赶来的肖途边走边琢磨着方老师刚刚的一言一行，不知不觉就走到桥边。此时的他内心充满了疑惑，他总觉得方老师似乎想告诉他什么。为什么说他出卖了学联？让自己读书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给了自己书，再给我一张借书证，真的要我去借书？读久一点又是什么意思？几个疑点连在一起，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肖途正欲继续往下想，背后有人叫住了他。肖途回头，见到是方敏急匆匆地向他走来，于是也迎上去。方敏见了，离他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仍然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肖途。肖途觉得又尴尬，又难过。分别近三年，方敏与他竟别得如此生分。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方敏眉头紧锁，问肖途:“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 声音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只是语气颇有些激动。肖途低头不答，过了一会，他略显冷淡的说:“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还在乎它干什么？”听闻此言，方敏倒吸一口凉气，感到一阵心痛，她对肖途说出三个字:“你变了！”话语里充满了悲伤与失望。说完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肖途看着方敏俏丽的背影逐渐远去，内心一阵感伤，他似乎感觉到他将与方敏渐行渐远。满怀心事，伫立在桥头良久。 等回过神来，肖途提起行李箱，准备先找一间旅馆暂时歇脚。但心里仍然思考着方老师的话，忽然，他好像隐隐明白了什么。方老师话，那张借书证，似乎可以串联起来。想到此事，肖途内心狂跳，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既然有了一点头绪，不如就去试一试。于是也顾不得放下行囊，寻路前往济仁大学。 不久，肖途来到济仁大学。走进校园，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他看着迎面走来的学生，无不让他觉得看见了曾经的自己。走进图书馆里，周遭的环境又令他回想起了以前的峥嵘岁月，与同学们看书、讨论、欢笑。而现在快三年过去了，曾经心心相印的朋友，如今却形同陌路。物似人非，就连图书馆馆长都换了个人。肖途找到以前他和方敏的经常坐的位子。好似回到了以前。那时方敏模仿着自己的字迹，满意又有点羞涩地问学得像不像。他看着明眸皓齿的少女，说字如其人，方敏写得比自己好看。方敏娇嗔说他呆子。现在回忆起来，这一切是那样美好，但是又那样不真实。肖途出神了一会，目光回到方老师扔给自己的书，便开始翻阅起来。在日本过了这些日子，一下子再看母语，竟有些不适应。一会儿，肖途就在汉字中找回了久违的亲切感，静静地读着，不觉时间流逝。 天色渐晚，其他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但肖途仍然留在桌边。他既觉得有些期待，也同样有点焦急，担心自己要是误解了方老师的意思，那该怎么办？又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人从图书馆办公室走出来，他们看见肖途，对视一笑。肖途听见动静，向他们看了一眼，就“腾”的一下从站起身。方汉州和另外一人向他缓步走来，面色和蔼欣慰，说道:“肖途，你果然来了！”肖途非常兴奋，看来他所想的果然没错。略带激动地答道:“老师叫学生多读书，学生怎敢不听？”方老师也满意地点头，拍了拍肖途的肩膀，又向肖途介绍了身边的孙正清。随即孙正清带着三人来到了图书馆的地下室，那里是地下党的一个联络点。 在地下室里，肖途把自己在日本的所见所闻详细地报告给两人。并着重讲了今年开始日本准备开战的意图越加明显。方汉州与孙正清听罢，都眉头紧锁，想是心里有更大的担忧。两人都表示将会立即把他的报告反馈给组织，也表扬了他对日本情况的搜集。随后方汉州也向肖途解释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因为方汉州怀疑身边有叛徒，但不能确定究竟是谁，甚至方敏都有嫌疑。因此他告诫肖途不要让除他们之外的人知道自己的地下党身份，包括方敏！肖途答应，并把之前写好的入党申请书交给了孙正清，也正式成为了□□地下党的一员，获得了“胡蜂”的代号。 于是两人正式给肖途布置了第一个任务，他要先进入亲日派的亚辉通讯社，成为撰稿人和为记者。这样能名正言顺地接近在华的日本高层，最好还能获得其中一人、甚至多人的信任，从而达到打入敌人内部的目的。肖途接受了任务，随后孙正清先拿出了亚辉通讯社的材料让肖途了解，并要求他阅读之后立即销毁。孙正清随后表示，往亚辉通讯社任职的操作还在进行，他需要等待几天。在这段时间里，给他安排了在公共租界里的一间小房间落脚，并且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去找那户人家，学习“特殊”技能。 这一切交待完后，方汉州说道：“肖途啊，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师徒都不能再见面了。再见面，我们就是明面上的敌人。我对你越狠，你就越安全。”肖途听后非常难过，方汉州继续说道：“这些年来，老师也一直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这块怀表，我一直带在身边，现在就送给你了。”说着把伴随自己多年的怀表，交到了肖途手中。肖途双手微颤，接过怀表，说道：“谢谢老师！”方汉州微笑说：“傻孩子。”过了一会，又略带伤感地说：“你去日本快三年了，现在刚刚回来，就又要让你离开，老师也有些不舍。但是你要记住，走上这条路，就意味着孤独。身边每一个亲近的人，可能下一秒就会离你而去。但是，无论你多孤独，你都一定要坚定地走下去。这是为了你，为了那些离开的人。”方汉州顿了顿，语气转而变得坚决：“我把这块怀表送给你，就是告诉你，就算有一天我也牺牲了，但是我仍然将会一直陪着你！要你带着我的希望，坚持走到胜利的那一天！”肖途听着老师的话，看到方老师坚定的目光，眼眶也开始湿润了，但是仍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开图书馆后，肖途先就近到一间小旅店歇脚。一路上车水马龙和人群熙攘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的思绪还沉浸在重见方老师及谈话的激动之中。但又有些迷惘和慌乱,一时还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命运。虽然早在前往日本时，肖途似乎就已隐隐猜到他接下来的人生轨迹。沿着这条轨迹走下去,他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新闻工作者,或者作家,翻译家；但是他也会成为一个同胞所不齿的“汉奸”，“向中上层社会靠拢”,“做灰色小市民\"。这两个身份，将会成为他的一部分，一直到胜利来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一、展露头脚 在小旅馆住了两天后，肖途前往孙正清为他提供的在租界里的住房。这间住房在一个里弄里的三楼，实在小得可怜，只有15平米，还不如在日本住的阁楼大。一张小床，一个书桌，一个衣柜，似乎就再没有什么地方了。不过这在上海却是很平常，随着时局动荡，许多移民、难民来到上海。人口增加迅速，所以最感麻烦的是找房子,有许多外来的人能租到一个阁楼已不容易,而租金昂贵得很。因此,每一个住宅总有一二十户居住,能够住到一人一小间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肖途其实也并没有感觉多不适，毕竟在日本的出住也不大。 随后肖途又趁着亚辉通讯社的工作尚未到位的时间，按照孙正清给的地方，找到了那户教导“特殊”技能的人家。他们是住在成都路的赵先生和陈女士。他们教授了一些一般的秘密联络方式,例如,蔽门前看看窗外摆出的花盆和晾晒的衣物；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接头要装做无意地点烟、摘帽子；接头暗语要有加一减二的变化，如果约定周五下午两点会面,那就是说实际的会面时间是周六中午十二点。还教给他如何摆脱盯梢等等。 这几天的“特殊”学习让肖途颇有所得。文学系出身的肖途甚至找来《孙子兵法用间篇》,反复研究“间谍”两个字的含意和内容。他坐在狭小的房间里，仔细地思考着，而后在笔记本上写道:“向,是间入、间中；谋是谋文、谍符。做间课,要能够间入、间中到敌人的内部,甚至心脏中去,取得情报,形成“课文\',提供给作战的指挥员,是一种特殊勤务工作。其中的心理作战,谋略活动,要求极高。”他把从两位老师那里学来的特工技巧加以融汇贯通后,认为这些技能必须得牢记于心，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会成为救下自己一命。随后又为自己定下一个奋斗目标：如狮之迅奋,如虎之威猛,如蛇之执拗。 5月起，肖途正式进入亚辉社，担任一名见习记者，每月工资为30法币。不过因为他留学日本的背景，虽然他刚刚入职，就被安排了许多采访工作。虽然凭借熟练的日语，获得了许多采访机会，但是主要是一些日本商人，军政方面的人物熟练很少，而且也只是一些小人物。肖途虽然也有些焦急，但如果自己表现得太着急，反而会露出马脚。于是也就兢兢业业地在报纸上用笔名方别发表文章。这样一个多月，在报社里获得了不错的评价。 6月底，中日关系非常紧张，全面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此时肖途更加找不到采访的机会。而组织里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开战后的各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在沪人员的撤离与滞留。虽然预计日军不会首先在上海开战，但是只要战事一开，以上海经济中心的地位，必然会是首要的进攻目标。届时，所以除了必要的人员撤入租界，其他机构需要全部撤离。 7月8日早上，肖途心急如焚地赶往济仁大学。一进校门，就见到教师和学生们都行色匆忙，教室和图书馆里都开始进行书籍和资料的打包工作，想是大学也准备内迁。肖途找到孙正清，孙先生告诉他，这里的联络点也将转移，新的联络点会通过新件寄送到亚辉通讯社。在此之前就先不用接头。不过对于肖途，任务依然没变，需要找机会接近日本方面的军政高层。肖途答应，只是由于两国战事已开，上海不日也将陷入战火。这时候要接近日本的军政人员，实在有些困难。 8月13号，肖途正坐在报馆里，思考着新闻稿，却隐约听见窗外传来了爆炸声。他心里一沉，隐隐明白，或许日军可能开始进攻上海了。果然，下午派去外勤的记者一回来就告诉同事们，民国政府与日军已经开战，指挥凇沪会战的第三战区司令长官是冯玉祥。晚间的大小报纸也争相报道，上海南火车站的日军首先遭到国军轰炸，后两军开战。 此时上海除了租界，还算安全外，其他的地方都可能沦为战场。于是上海租界成为孤岛,原先住在租界外的普通百姓和因为战乱的难民纷纷躲进租界。一时间租界里的治安有些混乱，街头有无数的乞丐和难民。有些人甚至不伸手要钱。他们只是等待在各式各样的食物摊档旁边,见了人家购买大饼油条,或白饭馒头,他们便动手抢,抢到了就朝嘴里一塞。而租界里负责维持秩序的基本是裹着红头巾的印度人，他们对这些逃难的百姓真的毫不留情，挥动警棍驱赶。街边悲伤的哭泣声几乎不绝于耳。 百姓们想到苦难的时期来日方长,不能不有所准备。随着人口一天天暴增,大家怕人口一多,米粮会断绝。因为上海人吃的米,是靠常熟、太仓运来的,一半是靠外洋运来的罗米。而常熟、太仓的米,不能储藏太久,惟有罗米,经过机器的焙干,可以久藏不变,于是大家就抢购遥罗米。米价也水涨船高，百姓的日子也相当难过。 上海的战事一直僵持了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中，肖途每天上班下班就见到街边难民的悲惨境遇，耳边则是悲切的哭声和隐隐约约的炮火声。他真的非常痛心疾首，在写新闻稿时更加是怒气冲天。但是想到组织交给的任务，只能强压住怒气，满怀悲愤地写下谄媚日本的文字。在这三个月中，肖途有时会趁着双方停火的短暂时间，采访一些日本士兵。因此也获得了非常多的珍贵资料和新闻，于是亚辉通讯社在上海的知名度逐渐响了起来。 9月孙正清寄来一张借书证，告诉他济仁大学的一部分图书馆搬迁到了新的地方，借书证也换了新的。于是肖途立即前往接头，并汇报了自己在采访中得到的情况。11月20日，中国国民革命军在伤亡25万人之后，被迫撤退，上海自此沦陷，虽然伤亡惨重。但是粉碎了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的意图，肖途心里也为国家自豪。同一天，中华民国政府立即宣布将首都和所有政府机构由南京迁往陪都重庆。由此，上海的秩序逐渐恢复平静。 12月，孙正清告诉肖途。不久将会有一名新的日本驻上海领事将来上海赴任，并于25日召开新闻发布会。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新上任的官员对于中国的情况不熟悉，必然会急着拉拢一批人。将会是打入日本军政高层的极好机会。肖途于是领命开始准备。 这天，在亚辉通讯社里，社长蒋旭之正对着几个没写出好文章的记者大发雷霆，还取消了他们参与新任日本驻上海领事武藤志雄的新闻发布会的资格！肖途看到了机会，便在那些人走出后主动提出要参加武藤志雄的新闻发布会！蒋旭之也对他之前对淞沪会战的报道有些耳闻，觉得是个很有胆色的年轻人，文笔也不错。于是便抱着让他去见一见世面也不错的心态答应了。 25日早上，肖途出发前往日本驻沪领事馆。一路上上难掩兴奋，觉得自己等待多年的时候终于要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准备，似乎都是为了今天。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位于苏州河口北岸，离外白渡桥不远，出门就能一览外滩全景，是一个位置绝佳的处所。 肖途出示了记者证，进入了领事馆的院落。围墙里南北各有一幢红楼，都是砖混结构四层，坐北朝南。立面分段对称。南立面底层为弧拱门窗，主入口上楣有精美的石雕山墙花，檐口、柱头、勒脚、栏杆等细部均有精致的石雕装饰，清水红砖墙。主立面中部饰六根有凹槽的巨柱式壁柱，用花岗岩饰面。看来一定是一位精通西洋与东洋的设计师设计的，在上海的土地上融合了这样多的元素。这次的记者会，每一位参加发布会的记者都收到了一张写着日英双语的圣诞贺卡，想来日本方面也算是做足了姿态。 肖途进入发布会现场，找了一个位置落座。会场中除了中方的记者，更有外国的记者，应该是西方各国对日本在中国的进一步行动也非常关注。不久一名男子就在士兵的带领下走向舞台。这男子40岁多岁，头发精心打理过。唇上各有一撇小胡，颚下留着薄薄的络腮胡子。目光炯炯有神，鹰视狼顾。身姿挺拔，一身西装，显得精明强干。他先自我介绍了一下，名字是武藤志雄，职务是日本驻上海领事。肖途看着这个人，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是在留学日本的时候，只是当时自己记下的日本军政人员里似乎没有这个人。 在台上，武藤志雄对着各路记者讲述着自己的理念，他说自己这次前来中国，就是希望能帮助中国发展经济、教育和医疗，使中国人民也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此时，一个忍无可忍的爱国记者站了出来，痛斥了武藤志雄虚伪的侵略者嘴脸，随即被武藤志雄安排领事馆的卫兵将他扔了出去！ 肖途听着这位新领事的发言，一边迅速记录，一边也在暗暗思量。根据他在日本了解的情况，日本军政人员对于中国的态度分为两派，鹰牌与鸽派。一方认为对中国只要动武就能完全消灭；另一方认为对于中国只能缓慢蚕食。所以他在事前也同时准备了两套方案，希望能投其所好。而从武藤的言论中，肖途感觉他是鸽派的可能性更大。 出了这样的情况武藤志雄在台上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说道这只不过是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而已。新闻发布会继续进行，然而气氛变得些凝重。没有什么人再愿意举手提问了，似乎他们对背负汉奸骂名感到了耻辱。所以当武藤志雄询问还有谁要提问的时候，会场里一片沉默。 这时肖途果断却举起了手。武藤志雄很是高兴，便对肖途说道:“这位记者，有请！”于是肖途便站了起来，向武藤志雄提问关于中日战事的看法。武藤志雄沉吟片刻，略带悲伤地说：“日本与中国一衣带水，本该是亲和友善的邻邦。但是现在两国深陷战争的泥沼，百姓们受苦受难，我真的非常心疼”，这番话说出来，总不免让人觉得惺惺作态，只是他的语气却真的像那么回事。武藤志雄继续道：“我其实也一直在寻找改变局势的方法，不知道肖记者有没有什么高见？”于是肖途便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和平谈判，两国共同兴荣发展的言论抛了出来。 此言一出，记者席间顿时议论纷纷，中国记者都投来了嫌恶的目光。想着这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令人作呕，仗都没打完就在这里献媚。不过武藤志雄对此言论倒是大加赞赏，声称这正是自己的想法。于是武藤志雄让肖途回去好好把今天的发言写一篇文章，宣传自己的和平发展理念。随后新闻发布会在武藤志雄的致意中宣告结束。 会后肖途立即赶回报社，将早上记录的发言，和自己准备多时的内容整理在一起。很成功地把这位野心勃勃，妄图从精神上征服整个中国的野心家，塑造成了一个爱好和平，希望能帮助中国发展的外交家。肖途读着自己的文章，也是觉得几欲作呕，想着自己的这番谄媚也不知能不能成功接近武藤志雄。 不过这篇文章已经来不及登在晚上的报纸了。只能刊登在第二天早上的报纸上。第二天，关于新任日本驻上海领事的新闻发布会内容纷纷见报。主流的内容基本都是指责武藤志雄是一个虚伪的野心家，只有几家小报认为他和平的使者。而亚辉社的文章却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这个笔名叫方别的人竟然把内容写得非常充实详细，只是鼓吹的内容实在让人不齿。 武藤志雄读罢亚辉社的报纸后，很是欣赏。亲自打电话到报社，告诉社长蒋旭之，希望能在今后更多登出这样的好文章。也多给这个叫方别的主笔机会。蒋旭之自然是满口答应，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大靠山。对肖途也更加器重，给他升职成首席记者，又把月薪提高到45法币。组织对肖途的表现也颇为满意，希望他能抓住机会，充分彻底地获得武藤志雄的信任。 时间到了1938年，从1937年12月起的2个月里，肖途陆续发表了许多文章，都或多或少地获得了日本方面的认可。亚辉通讯社在上海的地位也因为日方的扶持，一点一点高了起来。蒋旭之自然是春风得意，只是肖途在暗暗焦急。自己这样努力，但是一直没法更加接近武藤志雄，那不是这一切都白费了。他却不知道武藤志雄正在筹备另外一些事物。 3月末，蒋社长告诉肖途，武藤领事要他第二天到领事馆当面谈谈。肖途于是非常兴奋地前往联络点进行汇报，孙正清也认为这是接近日方高层，获取情报的好机会。于是令肖途进行多方面准备，接受武藤志雄的邀请，但是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 肖途再次来到领事馆，觉得心情还是有些兴奋，他被卫兵带到武藤志雄的办公室，见武藤志雄正在看着什么文件。见到肖途来了露出笑容，自己也起身，让他在一边的沙发坐下。两人坐下后，武藤志雄先开口，比较浓重的日本口音说道：“肖君，你在亚辉日报上发表的文章我都看了。我非常惊讶，上海的新闻界里竟然这样出色的年轻人。”肖途笑笑，站起身，用日语说：“谢谢领事的称赞。”同时鞠了一躬。 武藤志雄听道肖途说日语更是惊讶，示意他坐下。也用日语问肖途在哪里学的日文。肖途回答说:“我曾在日本留学，修习新闻专业。”武藤志雄又是一番惊喜:“喔!原来如此！难怪肖君的写得新闻非常出色啊！”他又稍微想了会说：“日本留学生回中国当记者的不多。中国记者懂日语的也很少啊!”顿了顿说：“所以，中国的记者都不懂日本，发表的文章全是对帝国的误解。只有肖君才是了解帝国的一番苦心。”肖途脸上笑笑，心里却很气愤。自己当然了解，日本一番苦心就是要征服中国。只能略带谄媚地说：“因为他们才刚刚接触到日本，有些反感也是常事。他们与日本接触多了，接触久了，自然能明白这一番苦心了。” 武藤志雄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随即用遗憾的语气说道:“可惜有不少民众被某些无良记者的不负责任的报道所迷惑，不能理解帝国的苦心！对于这些无良记者，一定要严加惩罚。”他停顿了一下说：“肖君在报社工作，耳目灵敏。所以我想请肖途整理一份发表过反日言论的记者和编辑的名单。”肖途一下子警觉起来，便问道:“领事是打算……？”武藤志雄微笑了一下，肖途见了打了个冷战。而武藤志雄却说：“我想劝说他们，不要在发表这些不利于日中关系的言论。” 肖途有些犹豫，但又怕拒绝了使武藤志雄起疑。于是说：“好的，领事。不过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他解释道：“上海报纸很多，我要整理一下已经出版的报纸，才能汇总出名单。”武藤志雄点头微笑表示可以。 离开武藤的官邸，肖途立即赶往联络点后。孙正清听完肖途的汇报，不由气愤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改死的家伙，来上海都没有半年，就要对报业下手！”但他马上也冷静下来，告诉肖途：“发表过爱国社论的大多是我党和国民党潜伏在报界的同志，如果你交一份真实的名单，他们就会遭到迫害；如果你不交名单或者交一份虚假的名单，也有可能失去接近武藤志雄！”停顿思考了一会，说：“这样，你先回去整理名单。我立即上报组织做决定。后天你来找我，我告诉究竟上交怎么样的名单。” 肖途表示答应，两天里都一直加班到深夜。随后再次找到孙正清。孙正清告诉肖途：“组织决定，上交真实、完整的名单。”肖途惊讶道：“什么！？”孙正清回答：“这个决定很艰难。不管是只上交重庆方面的名单，还是双方的名单。都会让敌人看出破绽。但是如果只上交重庆方面的名单，那么在敌人核实身份时发现没有延安方面的人，就会怀疑你故意隐瞒。而上交完整的名单，总能有人员可以逃脱，敌人对你的怀疑也会减少。总之，这是一个非常难做的决定。” 肖途沉默了一会，说：“那么这些名单上的人怎么办？”孙正清回答：“我们的人已经开始撤离。至于重庆方面，也已经通知对方的联络站，提醒他们及时撤离，但是联络重庆方面的人有点困难。”肖途仍然有些难过。但是孙正清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革命总是伴随着牺牲，关键是用牺牲换来的东西是否更有价值？”肖途低头不语。随后孙正清将紧急联络标志——代表终止任务紧急撤离的梅花袖扣交给了肖途。 三天后，武藤志雄得到了肖途上交的名单。他很是满意，于是便命令特工部的胡一彪带队按照名单进行捕杀。由于得到了通知，大多数人幸免于难，然而还是有五个人不幸遇害。胡一彪还很遗憾地向武藤志雄报告:“干掉了五个，剩下的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跑了！我们正在追！”武藤志雄对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的，他拍了拍肖途的肩说道:“肖君，多亏了你的名单啊！” 见到这样的情况，肖途精神恍惚，难忍内心的愧疚感。回到联络点之后他对着孙正清发泄着他的愧疚，却被孙正清说的另一句话打断：“为理想而死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是他之后的几天，睡梦里经常见到了因为名单而惨死的五个人的尸体，在半夜惊醒。他开始苦涩地咀嚼着孙正清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二、初入魔窟 1938年3月25号，武藤志雄坐在领事馆的办公室里，想着这次搜捕报业中的反日人士算是大获成功，内心不由地有些兴奋。自己到中国还没有半年，就完成这样一件事，确实值得庆祝。同时又想着这个叫肖途的中国人，觉得他既有文采，办事的效率也很高。而且日语也很熟练，可以吸纳为一个好的帮手。毕竟自己的计划里，需要一个可靠的中国人。武藤志雄翻开办公桌上的档案，正是肖途的资料，从特高科处获得的。肖途的履历颇为简单，而且几乎没有什么污点。唯一可以算污点的大概是1932年参加学生活动被扣押过。 面对这样干净的背景，武藤志雄反而有点起了疑心。去年日本大规模遣返中国留学生，大部分留学生都在上海逗留过。而上海又是远东地区情报机构最复杂的地方，这些情报机构面对这么多从日本回来的好“苗子”，又怎么会不拉拢，不利用呢？从这些人里找到履历干净的也非常容易。如果眼前的肖途早已也被某个情报机构拉拢，这次卖一份情报，当苦肉计，就是为了打入自己这边。不可不防，要先从这批名单里的人员情况开始调查，看看他们都是属于哪一边的。于是打电话到特工部，把胡一彪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听说武藤领事找自己，胡一彪乐得满面春光。一脸谄媚地站在武藤志雄的办公桌前问道：“武藤领事，您找我？”武藤志雄点点头，说：“是的。胡队长上次搜捕报业的反日人员，功劳不小。”胡一彪听了更是点头哈腰，只听武藤志雄继续问道：“不过对于这些人员我还有些疑问。胡队长有调查过，这些人是属于那方面的吗？延安还是重庆？”胡一彪回答到：“武藤领事，这件事特工部也在调查，卑职也参与其中。那些跑了的人没留下什么。倒是死人的资料都留着，基本是重庆的人。”“哦？这些死人里没有一个延安的？”武藤志雄一下子来了兴趣。 看到武藤的神情，胡一彪有些疑惑：“武藤领事有什么问题吗？”武藤志雄说道：“为什么地下党的人都溜了呢？而重庆的人都不知道呢？”胡一彪略想了一会儿，说道：“武藤领事您有所不知道啊。地下党那帮人狡猾得很。我和他们斗了这几年，才抓到过两、三个。这些人不玩命，藏得深，转移得特别快。” 武藤志雄不答，过了一会说：“这次知道抓捕行动的，都是哪些人？”胡一彪一楞后反应过来，紧张地说：“武藤领事，您怀疑…怀疑有地下党在我们这边？”武藤志雄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这个隐藏的地下党被胡队长抓获了，会得到怎么样的奖赏呢？”胡一彪恍然大悟，脸上真是笑开了花，不断地鞠躬说谢谢武藤领事点拨。武藤志雄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而胡一彪一边倒退，仍在一边鞠躬。 待胡一彪出门，武藤志雄思考了一会，拿起了电话。“请给我接，上海特工部丁默邨主任。（丁默邨是臭名昭著的76号的创建人之一。但是1938年还不叫76号）”武藤志雄和电话那头交谈片刻，放下电话。又拿起文件夹，看着肖途的照片，嘿嘿冷笑，说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上海确实是个冒险家的乐园啊！” 第二天，肖途下班后走在回家的路上。走了没几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一直被人看着似的。产生了这个念头后，心头一惊，正欲停住脚步。忽然想起了自己学习特殊技能的时候，赵先生告诉自己，在觉得被自己跟踪时，不要贸然停下脚步。而要找一个合理的时机回头查看。 于是又继续按照原来的速度走着，一边快速地想着怎么回头确认。这时他看到有轨电车站，心生一计。他走到电车站，一下子回头张望了一下，装作是在焦急地等电车。就那么一眼之间，果然看见两个人，正紧紧盯着他。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回头，不得不马上面对面，装成交谈的样子。肖途心中了然，于是又表现出焦急地看了看表，又向马路那边张望了一下。 不久，电车进站。肖途上车后，那两名跟踪的男子也上了车。这时肖途才仔细打量了他们一下。见两人都穿着灰色马褂，带着一顶黑色礼帽，用帽檐压低着脸，目光凶悍阴狠。肖途却显得并没怎么在意，因为今天没有接头任务。于是和平时一样回到家。 上楼后，隐在窗帘后向下看了看，见两名男子仍在。肖途于是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思考着。果然如组织所料，敌人还是从名单里发现了破绽。现在他们跟踪自己，说明还是怀疑的阶段，那自己就必须告诉组织。于是肖途拿出了那本《容斋随笔》。 次日肖途从早上出门就开始被跟踪。于是，第三天下班后，他就走到了济仁大学的图书馆里。把书交给站在柜台的孙正清，说道：“你好，还书。还有，怎么25页被撕破了？”孙正清听后也明白了，说：“哦？是吗？谢谢你提醒啊。”肖途点头离开。孙正清立即把书翻到25页，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写：被跟踪。他立即把字条捏成团。 这时来了个男子，恶狠狠地对孙正清说：“刚刚那个人还的书，拿出来？”孙正清装得很害怕，说：“你…你要干嘛？”“别废话。”孙正清手抖着交出书，那人一把抢过。翻到25页，果然这页被撕开了一条。那人又仔细地查看了前后，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后，才把书还给孙正清。孙正清一脸厌恶地看着那人，那人也狠狠瞪了回去。 就这样过了一周，肖途天天被跟踪。于是他除了去图书馆，就是回家。而每次归还的书，都有人检查一遍。这天肖途正在写稿子。忽然同事告诉他蒋社长找他，于是他就过去。蒋社长见了他，非常高兴，对他说：“肖途啊，你真是有前途啊。上海政府宣传部刚刚打来电话，说要找你去！”肖途也是非常吃惊。蒋社长继续道：“他们已经派车子过来接你了，你赶紧下去等着。”蒋社长又叮嘱道：“你去了那里可要好好替我们亚辉社说说话啊！”肖途点头，就走出通讯社。 站了5分钟，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肖途身前。一前一后下来两人。肖途见了他们的打扮，不觉心头一沉。其中一人开口道：“肖先生，请上车。”声音沙哑低沉。肖途有些慌乱，但表现得胆怯反而显得心虚。不得不就坐上了车。开车后，坐在肖途身边的男子从盒子里拿出一块手帕，突然捂住自己的口鼻，一下子把帕子压上肖途的脸。肖途猛然闻道一股刺激性的甜味，正欲反抗就晕了过去。 等肖途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头顶上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泡。面前一张木桌。稍微活动了一下，觉得手脚还有点无力。我慢慢地走到门口，发现居然是一扇铁门，用铁栏开出一扇小窗。肖途气愤地拍着门，喊道：“放我出去！你们随便抓人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走过来一个人，恶狠狠地说：“闭嘴，滚回去。”肖途见此情景，知道和他说也没有，于是又坐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铁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略有些肥胖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坐到了肖途的对面。肖途接着昏暗的灯光，看到眼前的男人，满脸横肉，目光凶狠。那男人翻了翻文件，自言自语说：“肖途，去日本留学过。现在是个记者。”抬起头，问肖途：“前几天有几个编辑因为拒捕被击毙了，你知道吧？” 肖途听了哼了声，心想你们这些人可真会给自己贴金，还说什么拒捕。于是说：“知道，这事影响很大。”那个男子说：“嗯，那你有什么看法？”“我有什么看法？嗯，我觉得这事也太残忍。如果随便写两篇文章就可能要死，那就报纸就没人做了。” 那男子冷笑一下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人在抓捕前就溜了？”肖途装作很惊讶说：“这我怎么会知道？”男子阴冷地说：“名单不是你提供的吗？”肖途说：“是我提供的啊，这又什么问题？”男子渐渐有些恼怒，说：“你别装蒜了。你假意提供名单示好，一边偷偷通知名单上的人逃走。你就可以从两边的人那里讨到好处！” 肖途听了这话，暗暗心惊。他猜不猜敌人究竟是假装不明白，还是真的不明白。其中的虚虚实实，实在难说。于是他装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叹地说：“哇！没想到还有这么妙的计策。大哥真是聪明绝顶啊！”男子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说：“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看看你这小身板能受得了什么样的大刑！”这时，铁门被敲了几下。男子听到后，又气愤地瞪了肖途一眼，离开了房间，重重地甩了下门。 肖途此时内心也非常紧张，敌人这么快就对自己起了疑心。如果不通知那些人撤退，或许自己不会被抓。但是就因为自己的任务而让其他这么多人牺牲，自己实在是不忍心。况且敌人是找不到证据的，所以自己也不用担心。想玩什么心理战就来吧，肖途也暗暗定下决心。 不久，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鞭打声，但是竟然没有一声求饶发出。就这样打了5分钟，肖途觉得心里越来越难受，开始有点坐立不安，沉不住气。不过鞭挞的声音倒是停下了。过了一会，又传来了一声声闷响，这次就有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求饶声。肖途被嚷得心烦意乱，但又不能不听。又听见隔壁在质问：“是谁通知你们逃跑的！说！”又是几声闷响。 那人终于坚持不住了，有气无力地说：“我说…我说…别…”“那就快说！”“是地下党…是地下党…过来说…”又是两下闷响“放屁，你以为我会信？”又是一阵闷响。肖途听了更加暗自着急，虽然不是自己去通知的，但是这人这么快就招了。他不知道，这人已经被折磨了一天了。那人又不断说着自己说的是实话。 闷响停下，另外一个声音问：“地下党怎么通知你们的？” “他们…往…往报社…寄信…” “什么内容…”那人没说话，又是一阵闷响。那人再次求饶，后开口：“东风来了。”随后再次安静下来。 不久，铁门又开了，走进来另外一个人。这人就普通得多，还有点文质彬彬，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开口道：“肖先生你好。”正是刚刚的另外一个声音。肖途回答：“嗯…不过我不是很好。”那人也微微一笑说：“肖先生，你是聪明人，所以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肖途明白，这是一红脸、一白脸的戏码。只听他继续说：“我们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抓捕会走漏风声。”肖途也很疑惑：“那问我干吗？我是给了名单，但又不知道你们要抓他们？” 那人冷笑一下说：“肖先生这样聪明的人，会不知道这份名单的用处？”“我是不知道啊，武藤领事和我说要劝他们。但是我没想到你们是这样‘劝的’。”肖途气愤地说。那人嘿嘿嘿了几声，说：“那这样说肖先生真的不知道？”肖途摇头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就是个小记者，那些人可都是有名的编辑啊。我说的话他们能相信？”“哦？这么说肖先生是承认了和他们通过气？”那人露出了笑容。 肖途也噗笑了一下，不过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这话给他拿住了把柄。但是嘴上仍然有些开心地说：“想不到尊兄咬文嚼字的能力如此之强。肖某我甘拜下风。”那人的话里也透露着笑意：“这么说肖先生是承认了？”肖途笑了起来：“哈哈哈，我没做过的事要怎么承认？”那名男子还是笑着注视着肖途。 肖途笑过了会，却问那个男人道：“尊兄，你知不知道，这份名单我是怎么整理出来的？”“愿闻其详。”肖途颇为自豪，又有些夸张地说：“光我们亚辉社2年内的报纸，就能铺满这个房间。我还从从图书馆里翻出了最近2年的报纸，其他五、六家报社。”顿了顿继续说：“两天时间，我要看这么多东西，等名单整理出来。还能有时间去通知他们？哈哈哈，尊兄实在看得起我啊。” 那人略微想了会说：“你可以不用亲自去通知。”肖途又是一阵大笑：“那怎么？雇几个人，随时在我旁边等着？我找到一个，就派一个人去通知一个？”那人微微咬牙，因为他也不清楚报业的情况，如此被肖途抢白倒是万万没有想到。不过他立即恢复了平静，说：“肖先生不愧是济仁大学的文学系出身啊。口才比鄙人可伶俐多了。”肖途也笑道：“承认，承认。”那人继续说：“既然肖先生现在不肯配合，那丁某人就告辞了。等肖先生想合作了再说。”说罢就离开了。 等那人走后，肖途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和那人对谈真是惊心动魄，还好自己真的没有做什么事，实话实说反而难住了那人。却说那人走出审讯室后回到办公室，拿起了电话：“武藤领事，我是丁默邨…丁某亲自审问，没问出什么…不过这个肖途临危不惧，口才出众，是个人物…我想他的背景应该没有简历里这么简单…就算关着他也问不出什么，不过丁某倒有一条计策…现在没人知道肖途在我这。那我就让报纸登出肖途失踪，然后派人盯着报社。只要有人来问，就能顺藤摸瓜…谢谢武藤领事夸奖…肖途没什么事…武藤领事果然目光如炬，来中国半年就物色到如此人才。丁某惭愧得很。”放下电话，丁默邨立即通知政府宣传部，告诉他们明天联系亚辉社，登一条肖途失踪的启示，在报纸不起眼的地方。 第三天早上，丁默邨的办公室电话响了，他接听之后有些兴奋地说：“跟上去，了解她的地址。再派人盯着她的家人。”他放下电话，嘿嘿笑着：“鱼儿这么快就上钩了。”晚上，两个特务向丁默邨回报：“白天来的是个年轻小妞。她离开报社以后去了济仁大学。她是大学里的辅助教员叫方敏。她老爹是大学的教授叫方汉州。他们住在马思南路32号。”丁默邨点头，记录下这个地址。想了想，说：“再盯他们三天。没什么情况就撤人。顺便调查一下，方氏父女和肖途的关系。”两人离开。 丁默邨再次拿起电话：“武藤领事，我是丁默邨…有人上钩…是济仁大学里的一对父女…很难说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暂时没有其他线索…明白了，我会继续调查方氏父女…好的，明天我一定配合领事。” 第四天早上，肖途依然被关着，不过换到了一间有床铺的房间里。他正躺在床上沉思，门突然打开了，外面的人说道：“你出来。”肖途于是起身，走了出来。那人有些不耐烦，又拉又扯地把肖途带出来，领着他走出地下室。肖途这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间公馆。他实在没想到，这间公馆竟然被改造出一间地牢。那人把肖途带进了一间办公室，只见武藤志雄正站着训斥着那个审讯肖途的人。旁边还站着一人，应该是他的同僚。 三人看见了肖途，就停止了说话。肖途此时才能清楚地打量了两个人。只见面熟的人比较清瘦，留着短发。而陌生的人脸上有些胖，发际线略高，头发也较长。那面熟的人见了肖途，立即满脸堆笑：“肖先生，实在对不起。这几天委屈你了。”肖途有些疑惑，怎么这会态度又这么好了。却听他继续说道：“没想到肖先生是武藤领事的想要的人。丁某实在有眼无珠，得罪了肖先生，还万请不要见怪啊。”话是这么说，但是一点都听不出歉意。 武藤志雄也开口道：“丁主任，我看肖君在你们这里可受了不少苦啊！”丁默邨连连道歉，肖途说：“武藤领事，我倒是没吃什么苦。就是现在有点邋遢。”丁默邨赶紧指示手下，“带肖先去去收拾一下。”于是手下把肖途带到了一个卫生间。这卫生间的设备很齐全，肖途还是在日本的时候才见过这样的洗浴设备。于是他洗澡，刮胡子，后穿好他们送的西装。觉得人重新一振，又被手下带去见武藤志雄三人。 他们见到肖途洗浴好，果然神清气爽，风度儒雅。武藤志雄开口道：“肖君，委屈你这几天了。这是个误会，你也和特工部的两位认识一下吧。”那面熟的向肖途伸手说：“肖先生，在下丁默邨，以前多有得罪。”肖途与他握手说：“丁先生不必这样说，既然武藤领事说是误会，那也不用在意。”那个略胖的人也伸手说：“我是李士群。”肖途也与他握手。 此时丁默邨开口道：“肖先生年轻虽轻，但是文采出众。而且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肖途想着这人明明是个文绉绉的书生模样，怎么是这个特务。但听了他的称赞，只能干笑说：“肖某只是一个小记者，丁先生谬赞了。”武藤志雄听了哈哈笑起来，说：“你们两位倒是很能说啊，我都觉得我不会说汉语了。” 丁默邨说道：“武藤领事，请您别见怪。我是个儒生，酸溜溜的积习难除。见到了肖先生这样的文化人，总是喜欢显摆两句。”武藤志雄又笑起来，肖途也只能干笑。丁摸邨说道：“这些日子得罪了肖先生和武藤领事，我很过意不去。今天中午宴请两位当作赔罪如何？”武藤志雄笑着说：“今天就算了，我还有事要交给肖君。”丁默邨又恭维道：“肖先生可真是前途无量啊。”于是丁、李二人送武藤志雄和肖途出门。肖途看了一眼门牌号：诸安浜10号。（76号是1939年才搬到那个极斯菲尔路76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三、上海漫游 肖途和武藤志雄一起上车，回到领事馆。一路上肖途在思考着这几天的事情。被特务抓捕倒是不奇怪，唯一让他觉得疑惑的是，为什么武藤志雄会出面放他出来。难道真的是自己得到他的信任了？还是他把自己放出来好放长线钓大鱼？这时他忽然想到了这几天没去报社，就赶紧向武藤志雄说。而武藤志雄却说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回去之后只要说和几个日本人一起喝酒，忘记去上班就行。肖途更加疑惑，总觉得这些似乎有什么疑点。 回到领事馆，武藤志雄在办公室里对肖途说道：“我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年轻，有活力，对帝国也非常了解。丁默邨也告诉了你被关时候的表现。我也非常欣赏你的胆识和见识。我想你为我办事。”肖途听了心里暗暗激动，但是必须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武藤志雄见他没有接话，于是微笑说：“当然，作为报酬。我每月给你300法币交际费。”肖途听了心里直跳，300法币，相当于他日常工资的10倍。这人出手可真大方，于是惊讶地看着武藤志雄。随后，稍微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武藤领事看得起我，我自然是愿意的。不过…不过…”一边做出数钱的手势。 武藤志雄见了，微微一笑，想着这年轻人倒是很直接。于是会意地说：“呵呵，欲望越大，动力也就越大嘛！那就400吧。”肖途兴奋地站了起来，一边鞠躬一边说：“愿效犬马之劳！”武藤志雄也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又让他坐下说道：“我希望你能做我在上海的耳目。我初到中国，对于上海的环境还不熟悉。我给你交际费，就是希望你能广泛接触上海的各个阶层人员。知道他们的想法。哪些能为我所用，哪些对我们有威胁。你记者的身份是很好的掩护，而且你也是用笔名发文章。别人不会对你起疑心。” 肖途听了内心更是激动，武藤志雄给他的任务正符合他的想法，他也希望知道上海各阶层的想法。于是非常兴奋地答应了。肖途离开领事馆，心里非常激动，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回到报馆，同事们对他的出现倒是没什么大反应。不过有人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有个姑娘来找他，说如果肖途回来了就写信她一声。又给肖途一个地址。肖途一看，心里非常不平静，竟然是方敏来找自己，想是自己失踪几天，方敏放心不下。于是肖途立即着手写信。他满怀期待地希望再次看到方敏的字迹。然而，终究没有回信。 整个4月，肖途都在按照武藤志雄的授意，与上海的各个阶层人员见面。肖途请他们吃饭，喝咖啡，跳舞。显然是变成了个有钱的小资中产阶级。他一周会去领事馆汇报一两次，交待都见了什么人。这些人有什么看法。组织对于肖途的表现也比较满意，因为他有了出入领事馆的资格更加容易得到情报。同时广泛接触各色人等，也有利用获取情报。不过组织还是希望他能更加深入地接触到核心的情报。 5月初的一个礼拜六上午，肖途正在办公撰写着第二天的新闻稿。一个同事喊了他一声：“肖途，蒋社长叫你去。”肖途听到应答了一声，放下笔，走向社长办公室，敲了敲门。蒋社长让肖途进办公室后说道：“肖途啊，武藤领事有事找你，让你12点到领事馆去找他。”肖途听了有些惊讶，问道：“啊？他有说什么事情吗？” “没有，但是让你一定要去。” “这…可是我的新闻稿还没…” “算了算了，你出发前把稿子给小李。” 肖途听后，就答应下来。蒋社长继续颇为严肃地说道：“不管武藤领事派你做什么，你都要好好做，这关系到我们亚辉社的前途啊！”肖途点头答应，心里却还是很疑惑，与蒋旭之告辞后，走出社长办公室。肖途想着：武藤通过蒋社长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11点，肖途把写得差不多的稿件交给小李，又稍微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后，就离开报馆，乘坐有轨电车前往日本领事馆。 11点55分，肖途出现在武藤志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按照武藤的回应进入办公室。（以下全部是日文对答）肖途和武藤还没有说话，只见沙发上坐着的一名女子发出一声惊呼，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肖君？”武藤志雄和肖途都觉得很困惑，武藤志雄也站了起来，问纯子说：“纯子，你认识他？”肖途也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那个穿粉色和服的女子。见她恰似明珠美玉，秀色照人，纯净无瑕。脸上薄施脂粉，清秀之中微增娇艳之色。好像是哪里见过？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经常到日本领事馆，所以穿和服的日本女子见过很多，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纯子兴奋地回答说：“父亲，你忘记了吗？我们一年前在清水教授的办公室见到过肖君啊！”此话一出，两名男子才恍然大悟。肖途也依稀记起了当时在办公室门口与纯子讲话，但是最多5分钟，所以就把纯子忘了。武藤志雄在当时更是对一个中国学生没上什么心。不过他还是笑着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在中国见到肖君就觉得他会是我的得力助手。”肖途也笑了着低下头表示感谢。纯子看到肖途低头后，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得太兴奋，脸上泛红，也低下头。 又听肖途问道：“武藤领事，蒋社长说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武藤哈哈一笑：“对对，我叫你来，是请你给纯子做向导。我在领事馆脱不开身。手下的人对上海也不熟悉，就想到了你。她千里迢迢来到中国，就是想亲眼看一下中国。”纯子却撒娇道：“父亲，我可是想念您才到中国来的”。武藤志雄也笑了“哈哈哈！肖君，我想请你带她到上海繁华的街区转一转，见识一下日中友好的和平景象。” 肖途听后觉得有点尴尬，想着虽然自己从16岁就到了上海，但是对上海并不熟悉。开始的2年多一直就在校园，尽管参加过很多□□，但根本就没把街道放在心上。而现在刚回国一年多，又因战乱和工作，没有时间到处走动。可是看着纯子充满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拂逆，又想这是武藤志雄安排的事，推脱了实在说不过去。 而武藤志雄看肖君不说话，问道：“怎么，肖君有难处？”肖途赶紧回答：“不是不是，我只是在想请武藤小姐去哪里好。实在是失礼了。能带武藤小姐游玩是我的荣幸。”说完又鞠了一躬。武藤志雄笑了笑，而纯子又羞涩地低下头，但也回了肖途一礼。武藤志雄说：“那就麻烦肖君了。”肖途欠身说：“不麻烦。”武藤志雄又对纯子说：“不用给人家添麻烦哦！”纯子脸一红说：“父亲！”于是武藤志雄就让肖途带纯子出发。 走出领事馆，纯子既兴奋又羞怯地伸出手握住肖途的左臂，一只纤纤小手白得犹如透明一般。她开心对肖途说道：“真的没想到，能这么快再见到肖君。”肖途也微笑地点头。纯子继续说道：“我更加没想到，肖君会在我父亲这里做事。”肖途回答：“我的主业是在报馆，来武藤领事这里应该算是副业。”说完笑了一声。纯子正想说什么，身后的黄浦江上传来了一阵汽笛声。纯子听到后，有十分兴奋地对肖途说：“肖君，我想去看看黄浦江，再看看外滩。”肖途想自己也只是前往日本时在杨树浦码头远远看到过，现在自己也可以去看看。就点点头，带着纯子向黄浦江走去。纯子虽然穿着木屐，不过走起路来倒也不慢。 5月初，上海正值春末，中午的阳光照在身上，觉得非常温暖，时而阵阵轻风吹来，使人倍感舒适。日本领事馆就坐落在苏州河口北岸，于是他们走了10 分钟，就到黄浦江边。只见黄浦江（当时的黄浦江宽度大概是现在的1.5倍）河面开阔，各色船只来来往往，大货轮喷出滚滚浓烟，小帆船穿梭在大船之间。浦江两岸更是停泊着更多的船只，工人们在频繁地装卸货物，无不体现出上海的忙碌与繁荣。纯子注视着这番场景好一会，肖途也同样是第一次看到黄浦江上的繁忙，心里也感叹上海的不同。 过了一会儿，纯子对肖途说：“肖君，上海与东京真是大不同呢。这样的景象，我在东京可没有见到过。”肖途回想起自己在日本其实也没走过很多地方，也无法接话。纯子这时却低下头想了一会，说道：“不过我好像在古文里见过。嗯…唐朝的《滕王阁序》里说：‘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嗯…苏轼的《赤壁赋》里说：‘顺流而东也，舳舻千里，旌旗蔽空。’”语音清脆悦耳。肖途没想到这位日本女子竟能引出这些古文，于是回答说：“武藤小姐真厉害，居然知道这么多中国的古文。”纯子听了肖途的称赞，脸上泛出红晕，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说：“在日本，大家都很喜欢唐朝宋朝的诗词。”纯子抬头看着肖途微笑，又把目光投向了南面。 当她看见黄浦江西岸一排欧式的建筑群时，再次发出一声惊呼，伸出小手指向那里，问肖途：“肖君，那里是什么地方啊？看起来像欧罗巴。”肖途顺着纯子所指看去，回答到：“那里是上海的英国租界和法国租界。”纯子惊叹道：“哦，原来如此。这样的建筑在东京更是看不到。肖君能带我去那里看看吗？”肖途微笑点头，带领纯子往外白渡桥走去，从外白渡桥，穿过苏州河走不多时就是外滩。而外白渡桥奇特的造型又引起了纯子颇大的兴趣，纯子说她觉得像东京塔，又在桥上欣赏了好一阵。肖途想着自己应该把照相机带来，替纯子拍照留念。 在走往外滩的路上，纯子与肖途说：“肖君，虽然我知道你的名字，但是对你的其他事情一点也不知道，你能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情吗？”肖途想着也是，自己还没有向纯子正式介绍过，于是就告诉了纯子自己的年纪，在济仁大学里学的专业，以及在日本学的专业。说着两人就来到了外滩。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眼前一亮！ 这段路的路面都用石材地砖的铺成。道路线型从折线变得弯曲，街廓天际线由平坦渐趋起伏，从四坡屋顶为主，到带有局部山花和穹窿的平顶渐多。路灯、招牌、幌子、商标、广告等商业“行头”，在檐下门楣处，路灯以新艺术运动的铁花装饰为主。建筑与街道的高宽比也不断发生着变化，有多层和高层建筑，式样也是五花八门，诸如英国古典式、英国新古典式、英国文艺复兴式亚细亚大楼、上海总会、原汇丰银行大楼、恰和大楼等，还有法国古典式、法国大住宅式、哥特式、巴洛克式、近代西方式、东印度式、折中主义式、中西掺合式等，呈现世界各国建筑共存的局面。 如此多样的建筑风格，肖途自然是不知道名称，也不清楚哪栋建筑是什么风格，只觉得这么多建筑的样子竟然一点都不重复，各有各的亮点与风韵。纯子更加兴奋，在这栋楼前看看，那栋楼前看看，向肖途指这指那。这些大楼的门卫基本是印度人，他们原对中国人的态度很差，动不动就要挥舞警棍赶人。但是看见纯子穿着和服，也就不敢发作，由这两个年轻人东指西划。 这一路上一共矗立着52幢风格迥异的大楼，两人这样一路游览，不知不觉竟然过了快2个小时。走完这一路，纯子满足又欣喜地说道：“中国真的不一样啊！这样的景象大概就是柳永说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肖途也笑着点点头，问纯子：“你累了吗？要休息一下吗？想回去了吗？”纯子笑着回答：“不累，我觉得还没看够，肖君还准备带我去哪里吗？” 肖途想这个小女孩可太兴奋了，于是对她说：“有啊，我们走去那里乘有轨电车，到下一个地方去。”纯子高兴地点头，抓着肖途的手臂，往电车站走去。走在路上肖途想，如果自己也有一个亲妹妹，能带她在上海无忧无虑地游玩，那该多好啊。而后又想起方敏，如果和方敏一起游玩，大概更加高兴吧。也不知道方敏到这来，又会有怎么一番品评呢？ 两人到了电车站，等了不多时，一辆电车驶来。因为正是上班时间，电车上的乘客不多，两人就找了座位坐下。其他乘客看见这个穿和服的少女，都表示出异样的眼光。纯子也不在意，语气兴奋地和肖途说着刚刚的感想，声音轻柔动听。肖途想带纯子去的地方是霞飞路，从外滩乘有轨电车过去，也要40分钟时间。纯子说了不多久，就觉得有些乏了。再加上在外滩一走2小时，总归是疲劳的，不知不觉就靠在肖途肩上睡着了。肖途侧头看向纯子，只见蛾眉敛黛，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吹息细细，嫩脸匀红，口角间浅笑盈盈。肖途不忍惊醒她，就坐着不动，默默想着心事。 他只觉得这一切，这番和平的景象都很不真实，一年前还是战火纷飞，难民逃窜的上海，过了不到半年就恢复到如此平和的景象。而自己身为地下党竟与一位敌国少女在街上漫游。又想起一个月前被特务逮捕的，几番恐吓，看来自己以后做事得万分小心。虽然现在暂时取得了信任，但是自己仍旧是他们潜在的目标。又想，现在自己只是个耳目，要怎么样才能快点提高职位，获得更加机密的情报呢，要怎么样获得武藤的完全信任呢。 思潮涌动，不知不觉就快到霞飞路了。肖途轻轻拍了拍纯子的手，唤醒了纯子。纯子慢慢睁开眼睛，见肖途正看着自己，不由双颊晕红，接着坐起身，用手捂住嘴，微微哈欠了一下。含羞轻声说道：“我刚刚睡着了吗？靠在肖君肩上，真是不好意思。”肖途微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呀。我们马上就要下车了。”纯子听后也点点头，用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刘海，拿起放在膝上的小手包。 下车后，肖途与纯子又是眼前一亮。满目望去，每一个街景都是一幅流动的充满时代气息的画面：举止得体、衣着光鲜、神采飞扬的红男绿女；马路两旁一幢幢风格各异的商厦与路边的法国梧桐、雕塑、小景观、公园相映成趣。高墙深宅，铁门紧闭，梧桐后面的老洋楼里庭院深深。这里的老洋房虽质朴却不张扬，虽不张扬却有着刻意雕琢过的精致，仿佛述说着一段段曾经的故事。 纯子看着街道两旁整齐种植的法国梧桐，此时梧桐树还未成荫，枝条上以开始出生新芽，向肖途问道：“肖君，这些是什么树啊？这样的街道，我想起了日本的樱花树。”肖途点头道：“嗯，是很像。我听说这树叫做法国梧桐。大概是从法国运过来种的吧。”纯子高兴地拍拍手，说道：“我以前听说上海是远东的巴黎，虽然我没有去过巴黎。但是今天到了上海，可以想象巴黎是什么样子。”两人漫步在街头，纯子几乎每家商铺都进去看看，衣物，化妆品，首饰等等。肖途跟随着纯子，看着这些应该是最时尚装束，除了咋舌于价格，也暗暗叹息，中国其他地方深陷战争泥沼，而上海却又如此奢靡。 两人走在街边，忽看见有一名女童在在喊：“栀子花，白兰花，”身前的小台子上放着洁白的花。那女童见了肖途和纯子，对肖途说：“大哥哥，给漂亮姐姐买点花吧。”肖途微笑了一下，取出一角法币递给女童，女童选了最大的一串花递给肖途。两人接着走着，肖途把这串花递到纯子面前，也有点害羞地说：“这花…送你。”纯子娇羞腼腆，伸手接过花轻声说说：“谢谢肖君，这花可真美。”又把送花到鼻边闻了闻，向肖途微笑了一下。 肖途也报以笑容，说：“这花可以用别针戴在衣服上，你可以试试。”纯子闻言，就把小手包递个给肖途，自己动手把花别在了左边的衣服上，又朝肖途微笑问：“好看吗？”肖途点头，把小手包还给了纯子。纯子继续说：“在来中国之前，我还在担心中国人会仇视日本人。没想到今天发现，大家能和平相处，一起在这样繁华的城市里生活。看来大东亚共荣圈不是骗人的。” 肖途听到这话，耳边犹如一声炸雷，让他作不得声。纯子的话让他回想起了一年前的淞沪会战，两军的枪声、炮声、呐喊声；难民的喊声和哭声竟然一下子全部出现在他耳边，目光顿时复杂起来。他看向纯子，只见在午后的阳光下，纯子洁白的脸庞秀丽绝俗，隐隐散发出柔和的光晕。胸前的白兰花发出阵阵清香，使得眼前的少女显得这般纯净圣洁，更没半分人间烟火气。肖途不忍再看，移开了目光。 纯子见肖途不接话，看向肖途，却发现肖途的目光竟然变得犹豫，不忍，脸上的神情也是悲伤和忧虑。这个样子仿佛是她在办公室外第一次见到肖途时候情景，他也同样出现了这般忧郁伤感的神色。她有些奇怪，问道：“肖君，你怎么了？我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肖途又看向纯子，一时间彷徨难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既不忍心对这样纯洁的少女撒谎，却也不愿意告诉她真实但残忍黑暗的真相，觉得是对眼前少女的玷污。 纯子见状伸手握住了肖途的手臂，目光中似乎透露出同情。肖途见了，说道：“嗯…我们换个地方说。”于是带着纯子走进了一家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又替纯子点了一块糕点。纯子问肖途到底在想到了什么，肖途说在考虑应该怎么回答纯子的问题。咖啡和糕点端上后，肖途胡乱地喝了一口，却见纯子也似乎无心品尝糕点，匆匆几口就吃完了，看向肖途的眼神也变得疑惑，但是仍然有着一丝期待。 肖途想了这些时候，终于还是压不住情绪上的国仇家恨，不过总算还是保持了一点理智，沉着声对纯子说道：“武藤小姐…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甚至令尊，武藤领事也不能说？”纯子有点吃惊，不清楚肖途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想了会觉得这似乎像是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心里顿时觉得一丝甜意，于是微笑着点头答应。但是她根本想不到，肖途接下来说出的真相竟然让她感觉万分苦涩。 肖途于是从把日军的暴行世纪初开始都告诉了纯子，开始时只是沉着声，之后越说越激动，语音都开始微微颤抖。纯子听了一件又一件在以前完全无法想象的残忍事实，长长的睫毛下闪动着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逐渐开始一滴一滴流泪了。 肖途看到后，心里也有些后悔，不自禁地心生爱怜，真想伸手去拍拍她背脊、摸摸她头顶地加以慰抚了。又觉得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用这样激动的语气和她说，似乎完全是因为她是敌国人而纯粹要刺激她，心里也有些内疚。于是也就住口不说了，冷静了一下，对纯子说：“武藤小姐，实在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了。言语里有冒犯的话，还请您不要见怪。”纯子稍微吸了一下鼻子，伸手摸去眼泪，却摇摇头，说：“没有…我还想谢谢肖君…告诉我这些在日本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纯子逐渐收住眼泪，拿起手帕轻轻擦了脸，取出包里的小梳妆盒，往脸上扑了点粉。然后对肖途微笑道：“肖君，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了，”然而微笑中更多的是苦涩。肖途也站起身，与纯子走出咖啡馆。 两人走出咖啡馆，都觉得已经没有心思继续游玩了，两人站着沉默了一会，肖途对纯子说：“武藤小姐，我送你回去吧。”纯子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正当肖途转身准备前往电车站时，听见背后清甜的声音喊到：“肖途？”肖途转身一看，不觉大惊失色，方敏！？ 那人正是方敏，她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快步朝肖途走来，却看见肖途身边有一个穿着和服的女子，那女子见了方敏，有些怯生生地握着肖途的手臂。肖途对方敏说道：“方…方敏…你…你怎么在这里…”方敏见到肖途和一名陌生女子在一起，本来就心有不悦，更见这女子竟然是日本人，更是生气。于是质问肖途：“肖途，你竟然和日本女人在一起？！她是什么人？”肖途更觉得为难和尴尬，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她是…她是…”纯子见肖途这样也觉得奇怪，于是松开肖途的手臂，用磕磕绊绊的中文说道：“你…好…我是武藤纯子…初次…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说完双手叠在身前，稍稍鞠躬。 方敏见了纯子这样，也觉得不便发作，但也没有接话。肖途与纯子都觉得尴尬，肖途只得开口道：“方…方敏…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方敏听了这话，看向肖途也不似刚刚那般生气，但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肖途在报纸上刊登的文章，心里有不住地难过，秀眉微簇，对肖途说：“我看到你在亚辉通讯社发表的文章了…虽然用的笔名，但是你的文笔我能看出来……你的文采还是那么好，但是……”方敏停顿了一会，“但是，我觉得十分恶心。”语气里却是悲伤和惋惜，而听不出愤怒，看着肖途的眼神更增几分幽怨。 肖途听了，再看着方敏的神色，顿时心如刀割，嘴里全是苦涩。他多想说出真相，但是自己对纯子说的这些事情已经是大大的不妥，自己在亚辉工作的真正目的又怎么能告诉方敏呢？肖途也是同样神色悲伤，好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我只是…只是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说完看向方敏，希望能得到她的理解。然而，方敏听了却愈发悲哀，说道：“肖途……你真的很让我失望。”说完又看了肖途一眼，眼神中竟然是凄凉欲绝，转身缓步离开了。 街上的行人看见一男两女的这番情景，都不自觉停下脚步，围观起来。肖途见方敏离开后，看着行人都在注视自己，也觉得难为情，对纯子说：“我们也走吧。”两人并肩坐在电车上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丝毫没有中午出发时候的开心与期待。快要到领事馆时候，纯子先开口说：“肖君…今天很感谢你带我游玩。”肖途也回答：“这没什么…”纯子过了一会又说：“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肖途感激地看向纯子，说：“谢谢你。”纯子也笑了一下，但是笑容里还是那么苦涩。 来到领事馆，见到武藤志雄竟然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想是有点担心纯子。见到两人回来，顿时满脸笑容，说道：“啊，纯子，你回来啦。”纯子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武藤志雄有点奇怪，觉得女儿脸上也没有喜悦，问道：“怎么，今天玩得不开心吗？”纯子听了赶紧说道：“没有没有，今天肖君带我走了很多地方，我也见到了日中和平友好的景象。就是有点累了，不想说话。”武藤志雄听了哈哈一笑说：“那就好，肖君，今天谢谢你啦。”肖途也笑了一下，回答：“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武藤志雄对纯子说：“纯子，你先上楼等一会，我和肖君有话要说。”招呼了一个手下领纯子上楼。纯子上楼时，仍不时地回头看向肖途，神色仍有点悲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四、痛苦杀师 8月肖途来到图书馆，依照之前的惯例跟孙正清说:“我要找一本名叫《容斋六笔》的书。”而孙正清也回答:“《容斋随笔》只有五笔。”然后两人来到了地下室联络点。在这里肖途汇报自己了解日军刚刚有一批重要物质运送到了虹口的一个仓库。主要是药品和弹药。所以如果能炸毁，将对日军有一个比较大的打击。孙正清说会想组织汇报，又说肖途最近的表现不错，上级也表扬了他们这条线。而后，又有些严肃地告诉肖途，上级发现日军开始准备一系列的清剿行动，之后的行动需要更加小心。 7天后，日军在虹口的仓库发生大爆炸，大量准备运往前线的药品和弹药被毁。正在进行的武汉会战也受波及，日军不得不暂停攻势，从其他地方紧急调遣物资。肖途心里非常高兴，想着自己提供的情报竟然有这样大的用处。然而，他不知道，他将卷入更大的风波中。 9月里的一天。一队日本兵护送着一辆轿车到了亚辉通讯社门口。众人都很奇怪，而士兵说武藤领事要见肖途。于是肖途非常奇怪地出来，看见门口这样的阵势也一阵慌乱。武藤志雄把肖途叫上汽车，说是要带他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当汽车开到目的地后，肖途心里砰砰直跳，内心充满了不安与恐惧！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这里的门牌号：马思南路32号。在方汉州家门口，有一个健硕彪悍的人正一边抽着烟一边来回踱步。肖途见这人一身军装，留着比较浓密的络腮胡子，一头蓬乱的短发，肥胖的圆脸。一双圆眼闪烁着贪婪的精光。他看见武藤志雄来了，便一脸谄媚的上前汇报，应该是某个行动队的头目。肖途见弄堂里里外外都有宪兵把守，心里非常慌乱，今天看来凶多吉少。 武藤志雄和肖途一起走进房。眼前的场面更加令他大惊失色，方汉州、方敏和三个学生刘振民、王平安、赵忠义都被日本宪兵押着。而那五人见到与武藤志雄一起走进来的肖途，都是大吃一惊。刘振民更是愤怒，正欲上前动手，就被日本兵打倒在地。 肖途有些惊慌地问：“领事，这是怎么回事？”武藤志雄明知故问地说：“肖君，你认识这个人吗？”肖途无奈点头。武藤志雄又询问：“肖君，你回国后第一个造访的地方是不是这里？”肖途更加惊疑，武藤志雄怎么连这事情都知道？他只得如实回答：“方汉州是我的老师。虽然他后来看不惯我，但总是有教导之恩。我给他带了些京都的特产。至于他吃不吃就和我没关系了。”肖途尽量表现得语气轻蔑。武藤志雄拍了拍肖途的肩膀，说：“仁至义尽，肖君做得不错。”而方老师满脸怒容，喝斥道：“你这个日本人的走狗。”方敏更是气愤得说不出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肖途继续装作非常不屑的样子，轻视地指着方汉州说：“我可不像你，在办那种迂腐落后的文学社，”他继续说：“我可是去学习先进的理念。”武藤志雄却压下肖途的手说：“嘿嘿，事情没那么简单。方汉州，表面是济仁大学的老师，为人师表，德高望重；暗地里宣传反日理论，组织反日集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已经查明，他真正的身份是…□□地下党！” 肖途等人都大惊失色，武藤志雄继续道：“他泄露了我们抓捕报业人员的信息。我也非常好奇，他是怎么取得这个情报的。”语气相当阴狠。肖途听了手禁不住发抖，想着这事情是从自己那里汇报给孙先生的，怎么都被压到了老师头上。肖途没想到，方敏当时按照登报的启事来找他的时候就落进了圈套。 方汉州仍然不卑不亢，语气坚定地矢口否认。武藤志雄嘿嘿冷笑说：“哦？不是你，难道是他？”拔出□□，挨个指着学生们的头逼问方汉州。方老师也沉不住气了，焦急大声地喊到：“别动我的学生！”武藤志雄恻阴阴地说道：“方汉州，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马上交待你的上下级；要么就带着你的学生跟我走。”方汉州稍显犹豫，但还是不为所动。 武藤志雄见了，略微冷笑了片刻，之后他竟然将枪递给了肖途说：“肖君，你觉得应该怎么办？”肖途看着武藤志雄，打了个冷战。目光中全是惊恐，去接枪的手也不停地发抖。此时方汉州突然暴起，扇了肖途一记耳光。肖途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倒在地，大概也是因为他已经慌的手脚发软了。而方老师则重新被控制住。 肖途颤抖着把将枪捡了起来，又慢慢站了起来后。把枪对准了方汉州。同学们见了，都大声骂着，而方敏则在尖叫着。武藤志雄装模作样喝道:“肖君，你这是在做什么？”但是肖途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直凝视着方老师的眼睛。虽然方老师的目光中全是坚定与悲壮，但肖途还是下不了扣动扳机的决心。这时的方汉州已经看出了日本人的杀心，他扑了上去，亲手扣动了枪上的扳机，让那发子弹射向自己。 肖途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一些鲜血喷洒在肖途的脸上和身上。同学们的叫声喊声都停住了。肖途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眼见方老师缓缓地倒在地上。方敏看见父亲倒下之后撕心裂肺的吼叫着，她嘴里尖叫着：“肖途，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肖途满脸的惊恐，慌张，脸上沾着鲜血，使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恐怖，但是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耳中依旧是刚刚的枪响。同时他拿枪的手还在不停地颤抖。武藤志雄倒是非常满意，伸手拿过肖途的枪，放回了枪套，又拍拍他的肩膀。 肖途这才好像反应过来一下，见武藤志雄正微笑着看自己。又听他说：“走吧，肖君。”肖途也好像没有神智似地带着一身鲜血跟着武藤志雄离开了方汉州家。他倚靠在马思南路32号的路牌边上，虽然9月是夏末，可是依然手足冰凉，而且止不住颤抖。此时他才有点回过神来，想起方老师临终时候的眼光。忽然又回想起了方老师赠送自己怀表时候的眼神，和他说的话。方老师应该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才会把怀表送给自己。而他又伸手摸到了放在胸口的怀表，这才感觉自己好像还活着。 那个小头目见了肖途如此神色，则趁此机会故意巴结肖途。他将一支烟递给肖途还帮他点上，美其名曰：“抽支烟压压惊”，并说自己是胡一彪。肖途吸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浓浓的苦涩味从口腔里蔓延到了嗓子眼，顿时一股堵塞感，好像将要窒息的感觉。他咳嗽了好几下，狠狠地咳嗽，原本被忍住的眼泪也不停在眼眶打转。过了会，再次吸了口，这次竟然感觉晕呼呼、轻飘飘的，好像真的能让人忘记烦恼。 肖途一口一口地吸着，烟草的苦涩和刺激让他慢慢地从刚刚发生惊骇中回过一些神来。他慢慢明白方老师是不可能在日本人手里活下去的。结局要么是在日本人的胁迫下沦为叛徒；要么就是体验酷刑的无限轮回。想到这来，他紧闭双眼，用力抿住嘴唇。这时武藤志雄到肖途面前，装做关心地询问：“肖君，你感觉怎么样。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肖途强行压住内心的愤怒和悲痛，故作镇定的回答:“做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就像刚刚我也是第一次抽烟。我适应的很快的。”只是语音还是有些颤抖。 武藤志雄听后哈哈一笑说：“好！你的心理素质我很满意。”拍了拍肖途的肩膀，继续道：“只是还不够冷静，你绝不该这么早就杀掉方汉州！他肚子里还有不少秘密。”武藤志雄停顿了一下说：“我给你安排的新工作可需要一个冷静的头脑。” 于是带着肖途离开。肖途又回头看了一眼，一队日本兵正用担架抬出方汉州的尸体。肖途觉得内心全是凄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五、揪出叛徒 在驱车返回日本领事馆后，武藤志雄领着走到另外一幢楼，告诉肖途:“在日本领事馆里面有一个特殊的机构，专门负责帝国情报和安全工作，它叫武藤高级特务机关！”他带领着肖途参观，一边说：“其实之前就想吸纳一个合适的中国人进入。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肖途看着这些紧张繁忙的办公室，听着武藤志雄说的话，但仍然还是想着方老师，想着方老师的死。武藤志雄继续说：“我遇见肖君之后，就对你非常欣赏，也在考察你的资质。如今肖君亲自杀掉反日的老师，与过去的自己划清了界限。这在是值得庆祝的！也真正具备了加入这里的资格。”他面对着肖途激动地说道:“肖君，欢迎你加入武藤公馆！你现在对情报工作还不熟悉，就先从翻译岗开始。边做边学。” 几天后，方汉州下葬，方敏穿着孝服，跪在父亲的墓前。脸色苍白，满是泪容。原先的清丽也变得非常憔悴。站在一旁的同学们也都神色悲伤。她在内心痛恨着那个背叛了同学、杀害恩师的肖途，她发誓再见到肖途那就是肖途的死期！ 此时的肖途正在不远处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内心很不是滋味。方汉州是自己扣动的扳机，但是他却是因自己而死，甚至是代自己死！孙正清安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方老师当初一定是看出来日本人已经起了杀心！他对自己扣下扳机，这样既保护了你，也保护了方敏的安全。”随即他提出此地不宜久留，让肖途随他一同回去。临走之前肖途将一束花放在地上，祭奠逝去的恩师！ 肖途和孙正清回到联络点后对这一次发生的事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得出了学生中确实有叛徒的结论！孙正清说：“方老师死后，学生很快就被放出来了。纵然有校方的施压，但也不应该是这样的迅速！这应该说明日本人渴望在学生中安排的那个内奸能够再次派上用场！”肖途点头说：“嗯。不过我最想不明白的，就是武藤志雄竟然知道我回上海之后就去过方老师家。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无名小卒，不可能被跟踪。他也没上任。”肖途停顿了一会说：“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四个人，我想内奸就在他们四个人中间。” 孙正清说：“嗯，当时在场的四个学生中其他三人不太好说，但方敏的嫌疑应该最小！”肖途内心也确实不想怀疑方敏，可是出了这样的事，必须对所有人进行调查。于是孙正清开始逐一介绍这四个人目前的情况。 他先说了方敏。现在时常看见她握着一把小刀，游走在街头巷口，逢人便问肖途在哪。应该是受到的打击太多，她神智有些混乱！又介绍王平安是现在的学联主席，也是方老师的爱徒。平时和兄妹相称。之后说刘振民是宣传部部长，性格冲动。最后后是赵忠义，文学部部长，曾经发表过反日文章。方老师去世不久就与方敏订婚。 肖途听到赵忠义与方敏订婚，心里一阵苦涩。回想起方敏清丽脱俗的容貌，但又想起了方老师死时她的尖叫，心底也非常黯然，知道自己与她是不可能的了。孙正清也过了一会，询问肖途有什么想法可以揪出叛徒。肖途还沉浸在愁苦之中，听见了孙先生的话，赶紧回过神。心想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得尽快找出内奸。于是他仔细分析了情况后说：“既然日本人想让这个内奸继续干活，我们也将计就计”。 他提出以组织的名义邀请四人参加地下抗日活动，理由就是方老师遇害，需要补充新鲜血液。至于怎么邀请，肖途认为写四封信，每封信上的地址都不一样，再派人盯着这四个地址。孙先生点头答应，说将汇报组织后开始行动。肖途犹豫了一下，说想亲自去盯着赵忠义的那个地址。孙先生有些惊讶，问：“你怀疑他？”肖途沉吟着：“只是一种感觉，说不是上为什么。” 于是，在经过组织的同意和准备后，四封信被寄出了。给方敏的那封写的是南山路19号，给刘振民那封写的是古井路51号，给王平安的那封写的是腾美路22号，而给赵忠义的那封写的是巨福路38号！ 到了预定的时间，肖途隐藏巨福路38号对面的弄堂转角，紧张地注视着地点的情况。忽然，一个彪悍硕壮的身影来了，身边还有一队特务！那个领头的人打了个眼色，特务们立即一脚踢开房门冲进去。但是因为黑灯瞎火，不小心触动了布置在屋子里的机关。就听见里面在大呼小叫：“什么啊，我的眼睛！” 在暗中观察的肖途心里暗暗高兴，他知道了地址后，提前到屋子里布置了一些陷阱：几袋生石灰粉。只要有人乱闯乱动，就会触发。这样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但也能让这些特务吃个哑巴亏。不过肖途也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正确。真正的叛徒不是别人，正是在方汉州死后很快就和方敏订婚的赵忠义！ 他立即赶往联络点，将情况汇报了上去。孙正清表示会马上汇报，今后与赵忠义的任何谈话都必须小心。组织上也会安排锄奸行动，让肖途继续自己的任务就可以。如果他太过关注赵忠义，反而会露出马脚。 胡一彪抓捕地下党的行动失败了，武藤志雄训斥胡一彪：居然还有脸回来复命？胡一彪也气急败坏，对武藤志雄说道：“我觉得一定是线人出了问题。估计那小子嫌我们给的好处不够，就故意摆了我们一道！”“我不关心到底什么理由，我只要结果。不好用的线人就扔了，不要浪费时间。”武藤志雄毫不客气的回应胡一彪。他们的谈话内容也被在暗中等在门口的肖途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审讯室，胡一彪拿着皮鞭抽了赵忠义一个晚上，把人抽的皮开肉绽，终于让赵忠义承认了自己是贪得无厌，想要更多好处。这时肖途走进了审讯室，跟胡一彪聊起了被拷打的赵忠义以及武藤志雄要求的交代！于是肖途问胡一彪：“那胡队长是打算……”只见胡一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那意思无非就是要处决赵忠义！肖途暗自窃喜，便顺势提出：“此人是我昔日的同学，我想和他最后告别一下，再亲自送他一程！胡队长能够通融一下吗？”又为胡一彪点了根烟。胡一彪也嬉笑着，细细一想，觉得也不伤大雅！于是他留下一句：“既然如此，那么肖干事，您请便！”就离开了审讯室。 肖途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径直走到赵忠义这个叛徒面前，狠狠地将他泼醒。赵忠义在被泼醒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肖途救他，而肖途却嘲讽他说：“我为什么要救一个没用的线人？”此时的赵忠义终于说出他和肖途一样都是汉奸，都为日本人效力。而且他还不打自招的告诉肖途，方汉州就是他出卖的。肖途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此时心里依然非常愤怒，恨不得把眼前人剁成肉酱。 随即赵忠义还说他是被地下党用假情报摆了一道，不是真想要更多好处。肖途则说：“既然地下党给你的情报有假，不就说明你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你觉得你还有什么用？你还能提供什么情报？”赵忠义听了连声哀求，居然恬不知耻的提出他可以让方敏给肖途做情妇。 肖途听后，心中激起熊熊怒火。心想此人毫无底线，竟然连方敏都可以利用。必须杀了他。于是他看了看周围，拿起□□，来到赵忠义的身前。赵忠义见了更加是哭爹喊娘地求饶。肖途却在赵忠义耳边说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赵忠义满脸充满好奇的问道:“什么事？什么事，肖途？” 只听肖途轻声说道：“我就是给你写信的地下党！”赵忠义被惊吓到了，他大喊“来人啊”，但是却无一人过来。而肖途则用枪顶着他的脑袋，最后对赵忠义说：“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去跟方老师说去吧！”马上扣动扳机，这一次，他坚决又果断。放下枪，肖途觉得解脱了。他在昏暗污秽的审讯室里，静静地坐着。虽说不能像其他同学一样站在方汉州的墓前向他告别，但是他仍然很满足了！他以他特有的方式向自己逝去的恩师告别。 第二天，王平安来到医院看望方敏，他将赵忠义死在日本监狱的事告诉了方敏。他还告诉方敏，是肖途杀死了赵忠义。这让经历了丧父之后精神失常的方敏对肖途更加恨之入骨！然而王平安此时还不知道，真正的叛徒不是肖途，而是那个被处死的赵忠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一章改编分析 第一章的改编主要是增加了一些剧情，剧情的顺序基本没改。增加的剧情基本都是历史上袁殊的真实经历。包括经历1937年的淞沪会战。被76号抓捕，爆破仓库等等。不过稍微调整了一下顺序。在肖途上交名单的环节，说实话，有点不可思议。这样重大的事情，关系到十几条人命，竟然是当场决定？都不用上报的？而且做决定的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所以这部分我也优化了一下。这当然是为了游戏性作出的牺牲，但是小说里可以弥补回来。后面关于揪出内奸的部分我也相应地修改了。 游戏里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是，武藤志雄对于肖途的身份和背景竟然开始的时候毫无怀疑。就这样直接了当地把女儿交给他？这个地方我细想之下实在是受不了。所以我就加入了武藤志雄派76号去假意抓捕的剧情，也算是武藤的一种恩威并施。 还有一个我觉得有点离谱的地方，就是发现赵忠义是内奸那部分。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真的在房间里放□□？那样炸一下估计那个小楼基本都要塌。而且就为了一个叛徒这样兴师动众？更不消说历史上上海的地下党基本以情报搜索为主，很少制裁汉奸。直接这样炸伪军倒是军统方面经常干。所以这部分我也进行了修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二章改编分析 这章的分析放在前面，是因为我改动了游戏里的设定。所以怕各位看不明白，就先把相关部分放前面。本章的更新应该在这周五或者周六。 开始分析之前，先说两句题外话。我在写的同时也在看其他的作品，这段时间就在看电视剧《勇士之城》，其实几年前就看过，现在又重新再看看。本来是奔着钟汉良去的，但是看了一半的剧情觉得这故事主角光环也太强悍了一点。于是就寻找了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原著小说，比较小说改的电视剧都容易魔改。结果看了小说，发现剧情也是一样。 虽然有逻辑，但是主角光环非常亮。不过小说里的很多话我看了依然非常感动，也明白了自己和专业作家的差别。里面的很多话和词，可能我永远都写不出来，因为我没有经历过，也没有那样的觉悟。同时我也明白了已故的金庸先生在《倚天屠龙记》新修版的后记里说：“这种感情，小弟弟、小妹妹们是不懂的。所以我不主张十三四岁的小妹妹们写小说。”在还没开始写的时候跃跃欲试，但是现在才把第二章写完就有点想退缩。 但是既然开了这个头，总是要有始有终。所以之后的内容我还是得好好地写下去。大家如果读到我的内容里有一些突然立意拔高的话，那八成就不是我自己想的。 这章的内容有可能算是比较无聊的部分，因为都是思想的上的。但是这些部分基本都是那个时期的指导思想和工作原则。这些情节都是游戏无法反映出来的，但是都是非常重要的部分，也是真实还原历史上的上海地下党状况。我们在影视剧里看到那种刺激的枪战，刺杀环节，基本都是艺术的加工，或者是军统干的事情。历史上上海的地下党基本不会做这些事情。 大家可能都看过电视剧《伪装者》，里面明台最开始就是军统，于是有各种刺杀的剧情。程锦云和黎叔做的才是真正地下党的工作，所以才有大家觉得看到程锦云的剧情就觉得无聊的评价。历史上的袁殊自从被76号抓了一次以后，就基本以刺探情报为主。基本不会去杀汉奸，所以其他同人文里面肖途和庄晓曼一起干这干那的，为了增加剧情的精彩程度确实不错，但是说实话我不敢苟同。 同时这段也是潘汉年给肖途的一些思想疏导和教育。游戏里的肖途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思想纠结，以一个20多岁的人，面对报业人员的死、又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受到的心理压力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游戏里无法体现出来。 而且游戏里的上线孙正清就是个坑货，说出来的话基本是鸡汤，根本不能真正疏导杀人后的那种心理压力，所以我想在小说里体现出来。这种潜伏人员的心理压力，还有自己被迫杀死对自己非常重要人的那种心理，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排遣和疏导，人很容易得精神病。但以我现在的功力也只是稍微提到，揣摩得也还不是很够。 然后关于兴亚建国论的部分，这部分其实历史上非常复杂，涉及到很多政治的内容。我就简化了，无论是出于简单，还是出于阅读的趣味性，还有就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把形势吃得很透。 关于潘汉年的部分。我看很多人的解读，都说第二号的原型是潘汉年，但是我仔细考据了一下，发现第二号的原型应该更加接近刘长胜。我估计大家对这个名字都非常陌生。这位刘长胜也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他是1937-1942年上海地下党的总负责人。1942年以后转移去了苏北。他在上海的时期里，以一家保险公司为掩护进行工作。抗战时期上海地下党的主要活动掩护就是保险业。而且刘长胜的保险公司开得很好，地址甚至就在警察局边上。所以根据这些信息，我可以非常顺滑地把这些人物都加入进我的小说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一、得遇良师 自从1938年9月，肖途加入了武藤志雄的情报机构后，他简直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情报。同时因为武藤志雄的提拔，在一个多月的世界里，就从翻译岗做到了高级干事的职位，而且武藤志雄还在虹口重新给肖途物色了一间居室，位置里日本领事馆更近了一些。 这间新居室比起原本的地方可算是豪华了不少。一室一厅大约30平方米的大小，在客厅中还能放下一张茶几和2张小沙发。肖途住进这个新家，心里觉得颇为讽刺，当了“汉奸”之后，生活的条件反而比以前变好了很多。不过他又想着，现在住的地方是日本人在上海集中居住的地方，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可以捕捉更多的风声。 只不过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结，杀死方老师的那声枪响也时不时就在耳边响起。在一段时间里，肖途总是觉得忘不了方老师倒在血泊中的场景，睡梦之中也经常被吓醒。但是为了报答方老师的知遇之恩，也为了缓解自己的内疚，肖途在武藤公馆里非常卖力地翻译与解读情报。并且时刻注意着情报的来源，因为上一次赵忠义的事件中给了他很大的教训。通过这些情报源，肖途也逐渐掌握了一批汉奸的信息。同时，为了避免嫌疑，肖途进入武藤公馆从不带包，全凭着记忆将情报留在脑子里。晚上回去之后再将这些信息传递给孙正清。 9月份正是武汉会战最为焦灼的时候，所以公馆里的情报也是数量庞大，肖途时常待到深夜，有时候几天都没办法去报社。10月广州会战也开始，各种信息的数量更加是难以计数。虽然每天的工作非常繁忙，但是肖途一点也没有显出疲态，因为他能传送更多的有用信息给组织。只是，战况越来越向有利日军的方向发展，让肖途心情一点点沉下去。 10月下旬广州、武汉相继失守。随着这两场会战的结束，虽然日军取得了胜利，但是也损失巨大。而肖途在武藤公馆里看到的情报，也从战时的海量，一下子就减少了每天几件。这让肖途觉得有些放松的同时，也在隐隐担心，日本是不是会有更大的阴谋。果然几天后，肖途就发现了日军将对晋察冀边区进行冬季“扫荡”的情况，于是他动用紧急联络方式把这个信息交给了联络点。 越近年底，关于国民党军的信息逐渐减少，而打击敌后八路军与新四军的信息开始多了起来。肖途觉得有些奇怪，日军怎么就在几个月里突然转移了目标。不过他马上就得到了答案。 这段时期里日本方面发出三次“近卫声明”。而在12月29日，国民政府内多位要员如汪精卫、周佛海等已经逃离重庆，并在越南发表声明响应“近卫声明”，提出与日本“恢复和平”。同时武藤志雄也授意肖途，对于汪精卫等人的言论进行一些赞美。 肖途也明白了，现在日本方面觉得正面开战损失过大，准备进行诱降，不战而屈人之兵。而现在中国的很多人都已经屈服于日本的淫威，觉得对抗日本是没有胜算的。这让肖途非常担心，他非常想提笔，写下文章，激励大家的勇气和信心，但是由于任务在身，不得不按照武藤志雄的授意，鼓吹汪精卫的“日中和平”。 不过因为肖途在这段时间以来提供的精确和机密的情报，他也获得了组织里非常高的评价。1939年3月的一天，孙正清通知肖途，要他在后天中午到静安寺爱文义路上，一家白俄开的咖啡馆里见一个人，有人要找他谈话。肖途对此有些疑惑，而孙正清告诉他，因为他这段时间的成果非常出色，所以有一位重要人物想亲自见见他。 肖途既兴奋，又忐忑。第三天中午，肖途准时来到约定地点。午间咖啡馆没什么顾客，显得非常冷清。几个女招待躲在吧台说着自己的悄悄话。只有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一个人，正在看着申报。肖途于是走到那张桌子边坐下。那个人也放下报纸，只见眼前人大概就30多岁，清隽的面孔。戴着一副细框的眼镜，一派教授模样。 肖途稍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请问你是复旦大学的老师吗？”桌对面的人回答道：“我是复旦大学的插班生。”肖途听了这个接头暗号，更加惊讶。他原以为这个重要人物会是个年岁稍长的人，没想到他竟然就比自己大个10岁。而那人见了肖途的神情，微笑着对肖途说：“干嘛这样吃惊？” 肖途也觉得有些失态，尴尬地笑笑，回答道：“我以为您会年纪比较大一些。”那人也笑着说：“年纪并不完全决定能力。你也很年轻，但是同样表现得非常出色！”肖途听了觉得有一种满足感，于是问那人：“请问怎么称呼您？”那人压低声音说道：“我是潘汉年。”肖途听了，差点发出一声惊呼。对于潘汉年,肖途早就闻其大名。他知道潘汉年曾经代表□□中央文委领导过“左联”的工作；鲁迅、郁达夫、柔石等文化界人士发起成立的“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也是潘汉年促成的。自己竟然能见到这样一位声名远播的人物，而且是在危机四伏的上海。肖途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又很佩服潘汉年的勇气和胆量。 于是他赶紧抢前一步握住了潘汉年的手。潘汉年也同样报以微笑，与他握手致意。肖途感觉心里非常激动，话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而潘汉年先开说：“我在香港的时候就得到消息，有一位同志成功地进入了日本在上海的政界高层。当时我就非常高兴，觉得这位同志真的很有能耐。刚刚才开战一年有余，他就能获得日本方面的信任，一定有过人之处。现在看来你真是年轻有为啊！”肖途听了这番赞扬，也非常高兴，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紧张地问：“您来上海安全吗？”声音也尽量压得很低。 潘汉年一样轻声回答到：“我的身份很隐秘，而且我有特别的渠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但是今天的碰头最多半小时，所以谈话从简。明天中午，你来国际饭店。到时可以更加详细地说。”肖途点头。潘汉年问起肖途之前的经历，又问了现在的生活等。在谈话中，肖途愈发佩服眼前这位谈吐优雅的人。一下子20分钟就过去了，潘汉年看了一下手表，稍微想了一下，向肖途说：“看来今天只能先到此为止了。明天中午的地点比较安全，我们再详谈。你再坐一会。我先离开了。”肖途虽然有些不舍，但是还是点头答应。 第二天中午，肖途如约来到国际饭店。服务员把他引到一个豪华的包间。潘汉年也已经在等了。肖途坐下后问：“在这里会不会太张扬？”潘汉年微笑着说：“有的时候，高调反而会成为一种伪装。”之后，他的语气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胡峰同志，你已经加入了□□，而且从事的是最机密的保卫组织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疏忽就会命悬一线。但是万一你因保卫组织而牺牲了,也只能做一个无名英雄。不知道这些话，在你开始之前，有没有人对你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真正地准备好了？” 肖途听了潘汉年的这番话，猛然觉得心里一惊，似乎自己没有真正地想过。之前牺牲的报业人员和方老师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觉得嘴里非常苦涩。潘汉年看到肖途的表情，明白了大概。于是继续说：“我现在说这些话，其实有些晚了，但是依然比没有人告诉你强。特别是对于你这样年轻的同志，有志气，有干劲，但是也容易冲动。如果没有做好真正的心理准备，可能在受到一些打击和挫折之后，会心灰意冷。毕竟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肖途听了苦笑了一下说：“不瞒您说，我现在就已经受到过打击了。”于是一股脑地把报业人员和方老师的事情，还有孙正清的话都告诉了潘汉年。潘汉年静静地听着，而后询问了一下细节。仔细想了一会，认真地对肖途说：“革命伴随着牺牲，这是没错。但是无意义的牺牲并不能带来革命的胜利，所以我们的原则就是不放弃任何一个同志。”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为理想而死，对于他自己或许是幸福的，但是对于那些关心他，关爱他的人，就不是了。所以就算我们是为了理想奋斗，也一样要注意方式和方法。特别是面对残忍的敌人，要更加合理与智慧地和他们周旋。” 肖途也凝神听着，认同地点头。潘汉年继续说：“报业人员的事，既然是组织上的命令，你也就不用内疚。你老师的事…嗯…我感觉里面有些蹊跷。”肖途有些疑惑，潘汉年解释道：“是这样的。既然方老师在你加入组织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身边有叛徒，又怎么会不防备。以至于被他的学生出卖呢？所以我想说不定日本人早就有察觉到方老师的身份，而那个学生只是坐实了他的判断。同时他也想试试你。”潘汉年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其实对你的工作也有疑惑，按照武藤志雄的为人，应该会对你的身份有所怀疑才是。他除了让你去面对你的老师之外，还有没有其他试探你身份的事情？” 肖途听了心中一凛，似乎武藤一开始就表现得非常信任自己，而自己也因为急于立功，没有细想其中的原因。难道说武藤志雄早就对自己有所怀疑？肖途觉得头上直冒冷汗，他想了会儿说：“他真的没有什么试探我的事。不过我曾经被特工部给抓进去过，丁默邨也审问过我。”这话顿时引起了潘汉年的注意，他要求肖途把这件事详细地说清楚。 肖途在讲述的过程中，又问了一些细节。待肖途讲完，潘汉年思考了一下，严肃地说：“看来敌人也非常厉害。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被抓捕可能就是武藤志雄授意的，他这招叫恩威并施。如果你真的露出什么破绽，就有功劳。如果丁默邨审问无果，那再由他出面放你，让你对他心存感激，为他卖命。” 肖途听了潘汉年的分析，也是暗自心惊，觉得自己真的是犹在梦里，被人设局都完全不知。同时对于武藤志雄也多了几份防备。不过潘汉年倒是仍然在思考，他说：“只不过这件事和方老师也没有什么关联。那究竟是什么让方老师暴露了？看来还需要更加详细的调查。”听到这话，肖途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起一件事。他有些惊恐地看向潘汉年，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潘先生…方敏她…方老师的女儿…在我被抓捕的时候曾经到报社来找过我…她让报社告诉我，我回来之后给她写信。你说会不会是？”潘汉年想了想，说道：“嗯…有了这条线索，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他们一边抓捕你，一边放出消息，想引我们的同志出来。只是没想到方老师的女儿因为关心你，先跳进了这个圈套。” 潘汉年的话，让肖途更加内疚了。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自己关心的人暴露了身份，连累了他们。肖途垂下头，神情悲伤。潘汉年也明白肖途的意思，安慰他说：“方汉州同志是我们优秀的战友，他用自己的牺牲，保全了你。希望你能不辜负你的老师，继承你老师的愿望，并为之奋斗。” 肖途含着眼泪，点点头，只是神情还是有些黯然。潘汉年明白他依然自责，却也没有继续，稍微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还是觉得内疚和自责吧？”肖途难过地点头，而潘汉年则问道：“报业人员和方老师牺牲了，你认为是你的责任。那么将来抗战胜利，你会不会觉得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肖途错愕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一样…”潘汉年说道：“有什么不一样？功劳可以大家分，责任只能一个人担？”肖途满脸的震惊，潘汉年的脸上仍然平静。 过了会潘汉年开口道：“胡峰同志，年轻人勇于承担是件好事。但是勇于承担不等于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身上。”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抗日战争是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有而且将会有无数人牺牲。不只是我们的同志，还有国民党的将士！我们都是中国人，都为了自己的祖国而奋斗。他们，所有这些人的牺牲不是因为某一个人的失误；同样的道理，将来抗战胜利，也不可能是因为某一个人的功劳。” 说完语气又转变得严厉，继续道：“如果真的有人要为这些牺牲负责，那也是发动这次战争的人！”肖途在潘汉年的话语中，逐渐明白了问题的所在，也开始一点一点看清了自己的使命。于是，他坚定向潘汉年点头。之后为了使肖途更清楚地明白自己的斗争环境和使命,潘汉年向他介绍了上海的形势和各种势力。 因为日本方面的情况肖途比较清楚，潘汉年着重介绍了国民党在上海的情况。他说：“重庆方面在上海的力量主要是中统和军统。尤其军统是重庆方面格外依重的力量，可以算是蒋中正的嫡系。我和军统上层也算有点交情，不过对于军统在上海的具体力量也不甚了解。不过具我所知，军统上海站的各方面条件，像是电台、武器等等都比我们要好。我想你应该也看到过很多新闻，军统在上海制裁了很多汉奸。”肖途点头道：“嗯，我也曾经跟着特工部的人调查过。我倒是挺赞成他们把那些汉奸杀了的。” 潘汉年听了笑笑，转而语重心长地说：“刺杀汉奸，确实能有一定的影响，对于其他人也可能有震慑的效果。但是杀人其实并不解决问题。我们□□不赞成搞暗杀那一套。我打个比方，就算你把丁默邨和李士群杀了，敌人还会另组织一个特工总部。就算李士群死了,还会有张士群、王士群…刺杀的做法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思想。这样的行动原则在现在的形势下只有一时之功，解决不了长久的问题。” 潘汉年停顿了一会，更加严肃地说：“这种无休止的恐怖、破坏活动对整个社会的损害是极大的。除却对社会经济生活的破坏，对人们的精神影响也许才是最深的。可能在刚开始的时候会产生震慑作用，使人们不敢越过雷池。但是当犯罪性、政治性的谋杀成了日常新闻，人们的神经就会麻木。为了生活，迫于生计终归会走向犯罪之路。”肖途仔细思考着潘汉年的话，默默点点头。 潘汉年继续说：“这些当汉奸的人，除了一些是真心卖国求荣的人，更多是迫于压力的自保。他们的心里未必就愿意去当汉奸。对于这样的人，我们完全可以收为己用，让他们在敌后为我们做事，这样远比单纯杀了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说：“不过当然要仔细甄别了。” 随后，潘汉年又向肖途讲了一些其他工作方面要注意的事情。肖途听后觉得像是进入了一片新的天地，他感觉潘汉年虽然只比自己长10岁，但是工作的经验、阅历、见识都远远超过自己，他所说的都是以前自己从未想过的。肖途非常认真地听取了潘汉年的意见，并已经把在眼前谈话的潘汉年当作是活生生的榜样。肖途早就知道潘汉年才华横溢,编过刊物,写过小说,又领导过左翼文化活动,可他现在不是也服从革命需要转入隐蔽战线了么!肖途决心向潘汉年学习,迎接新的斗争生活。 不知不觉就谈了2个多小时，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潘汉年说道：“胡峰同志，我真的非常高兴，能认识你这样年轻、有理想、有干劲的同志。希望你在以后的工作中也能继续保持，并时刻注意自身的安全。”肖途激动地点头。潘汉年又说：“我明天就要离开上海了，你也不用来送我。我不久之后还会再来，希望能看到你更多的优秀工作！”肖途也激动地与潘汉年握手告别。他走出国际饭店后，觉得整个人都焕然一新，更加精神地投入到新的斗争当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二、“兴建”之论 1939年9月，德国入侵波兰，世界大战全面打响。中国的形势也更为复杂。肖途在武藤公馆里频繁看到日军调兵的情况。不过军队的去向是往武汉，而不是往华中、华北和晋西北。面对这样的情况，肖途先是有些放心，毕竟日军的目标不像是进攻根据地。但是又有些担心，按照日军往武汉集结来看，不是西进、就要南下。他把这个情况汇报给组织不久，长沙会战就开始了。 又过了几天，肖途收到孙正清的通知，说要更换他的上线，并告诉了他新上线的接头地点和暗语。肖途也觉得有些疑惑，不明白组织的用意。这次的接头地点是在上海饭店。在前往接头地点的路上，肖途似乎隐隐猜到了这次新的上线是谁，觉得非常兴奋，但是又担心自己猜错了。 到了饭店之后，服务员把他引入一间稍微普通的雅座，里面的人同样在看报纸，而且竟然是亚辉日报。肖途坐到他对面说：“先生，你有烟吗？”那人放下报纸，微笑着说：“对不起，我刚戒烟。”肖途见了眼前人，又惊又喜，果然被他猜中了，新的上线真是潘汉年。 肖途激动地开口道：“潘先生，我真没想到你是我的新上线！”潘汉年笑着说：“嗯。是我向中央社会部申请的。因为你这条线的情报来源非常重要，所以我想亲自来对情报进行分析。但是我并不能一直留着上海，所以我不在上海期间，你依然用以前的上线。其他时候，你得到的消息可以直接汇报给我。” 肖途点头，问道：“那您这次来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潘汉年也点点头，说：“现在欧洲也开始大战，日军又开始进攻长沙。局势非常不乐观。所以中央需要更多的情报来源。这次我来上海，就是来建立上海的情报网，而你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肖途也很感激说：“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潘汉年说：“嗯。我非常相信你的能力。”停顿了一会，说：“我半年前曾经和你说过上海各方面的势力。其中我们地下党的势力最是薄弱，而且各种设备也不够理想。我这次来就是组织地下党建立起一个更加有效的情报组织。我们的人数虽然少，但是人员的素质和思想觉悟是其他势力都比不上的。” 肖途赞同，问道：“那您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帮什么忙？”潘汉年微笑着说：“你只要继续保持在武藤公馆里的职位就行。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来帮忙，做我们这行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肖途听了脸上一红，有些尴尬。 潘汉年拍了拍肖途的肩，继续说：“我之前离开上海，到香港和重庆都走了一次。现在国民党军承受了很大的军事压力，重庆方面有许多人开始指责我们抗日不积极，没有起到合作伙伴的作用。而且因为汪精卫的叛逃，重庆现在人心浮动。我不得不和他们又进行了一些协调。” 肖途也凝神听着。潘汉年继续说道：“我还和军统局进行了一些协商。两方面今后在上海的行动可以适当合作。先前军统上海站的站长王天木被捕，现在军统上海站的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正在进行恢复。对方也愿意在这个恢复期与我们合作。所以今后双方人员如果遇到危险情况，可以互相救援。我来上海就是协调这事。” 肖途赞同地说：“嗯，这样的合作对双方的人员都好。”潘汉年继续说：“双方合作，人员互相渗透，互相利用，这些在情报工作中都是允许，这也是情报工作的特殊性所在。虽说双方合作，而且现在是国共共同抗日，但是千万不能忘记两党在指导原则上的不同。重庆方面现在采取的是限共、溶共政策，他们是想把我们溶化掉。他们很希望在抗日的旗号下，让我们的一起行动听从他们的指挥,而我们则要在坚持抗战中奉行独立自主的原则,所以,我们虽然可以在行动上合作，但是我要提醒你时刻注意辨别方向、慎重选择。这些话我也会转达给上海的其他同志。” 肖途坚定地点头说：“我一定会牢记在心。”随后潘汉年又把自己从事情报工作的经验，总结成一个“十六字诀”告诉肖途。叫做：“不失原则，不为己甚，广交朋友，为我所用。”也就是说不论是哪一方面的势力，在政治上一定耍分清敌我，对他们的动向随时冷眼观察，及时向党报告。但在日常生活中，要尽量和他们打成一片，一结私人交情，能带忙则帮忙。今天你在生活上帮了他的忙，到必要的时候就有可能从他那里获得情报工作所必需的某些有利条件或者帮助。出发点是政治，归结点也是政治，但在出发点和归结点之间，应该尽可能出于人情味，凡事留有余地，善与人交，广结善缘，这样才能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听了这番话，肖途对潘汉年更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觉得每次见到潘汉年都能学到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内容，对自己的工作更加是有巨大的帮助。潘汉年真的是自己这一生中的贵人，潘汉年可以算作是他在潜伏工作中最重要的老师了。如果没有遇到潘汉年，自己在工作中还不知道要碰到多少困难、多少危险。他更加明白了自己奋斗的目标和方向，也对以后工作的方法有了更加清楚的规划。 10月7日，长沙会战结束，日军被击退。肖途知道了这个消息，非常兴奋，只不过他没法在武藤志雄前表现出来。此时武藤志雄颇有些恼怒，他翻看着文件，对肖途说：“肖君，你也知道了帝国军队在长沙失利了吧。我也没有想到，这次竟然一个月就败退了。”肖途按捺住内心的振奋，语气有些不屑地说：“这次国民党军就是运气好罢了。” 武藤志雄笑了笑，转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在没来中国之前，就写报告给外务省，对于中国不能强攻。但是没人相信，那些武官都盲目自大，说三个月就能吞下中国。”说道这里，武藤志雄轻蔑地哼了声，继续说：“开战到现在快两年了，几次大会战的胜利都是以大量帝国士兵宝贵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那些武官还不清醒，还准备继续动武。” 肖途默默地听着，他在这两年中其实对武藤志雄的理念已经非常了解，只是他觉得如果日本方面真的按照武藤志雄的规划实施，那么中国真的危险了。但是他嘴上说：“武藤领事，既然现在情况发展成这样，那不是您以后会受到更多的重用？” 武藤面露微笑，说：“我已经把新的计划通报给了外相。来中国这两年，我越发觉得中国形势的复杂。所以也在收集情况的同时，不断调整对华方针。”他看向肖途说道：“你先回报社，写一篇长沙会战的稿子。我想你马上就有件大事情要做了。” 果然10月底，武藤志雄再次召见了肖，说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布置给他。肖途来到武藤志雄的办公室，见他颇有些兴奋，想来应该是他的计划得到的肯定的回复。武藤志雄说：“这次我的计划受到了外相的重视，他把这个设想会知了内阁。现在他告诉我，让我试试这个计划。所以今天要你到领事馆来,就是商量这件大事。” 肖途见武藤志雄如此兴致勃勃，也觉得有些疑惑。武藤志雄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写一篇文章，主要阐述日中和善对于东亚振兴，对抗西方列强的好处，这样日本可以帮助中国建立一个全新的、民主的政府，打造一个繁荣的中国。再由日中两国一起共同振兴东亚。随后我们就能开展更加广泛的建国运动，实实在在为日中永久和平和振兴东亚尽力。” 肖途听得一头雾水，问：“武藤领事是说要开展一个建国的运动？”“是的!可以称它是‘兴亚建国运动’”。武藤志雄点头道。“那这个运动和汪精卫、周佛海先生正在筹备的事什么关系呢”肖途好奇地问。武藤志雄稍微想了一下说：“唔!这个……可以这样说吧。你很清楚,现在的和平运动虽然有汪先生在行动,可是参加进来的人都是些政界、军界、知识界和商界,也就是社会的中上层。” 武藤志雄停顿了一会，说：“而一个运动缺少社会广大中下层人士的参加那是很不牢靠的。所以,我们现在要以吸引更多的人来推动、参加、实现帝国的事业。最好的做法就是先从舆论开始着手进行。只有调动了社会的各个阶层，这个建国运动才能更加深入人心，建立的政府才能得到民众的支持。肖君，如果这篇文章能写好，说不定你的前途会更加宽阔！”肖途听了武藤志雄的话，仍然觉得不是非常明白其中的用意。不过还是领命，并说会先将文章的草稿给武藤志雄先过目。 离开武藤公馆，肖途立即联络潘汉年，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作了汇报。潘汉年静静地听着,从肖途的汇报中极力揣摩武藤志雄导演这幕戏的“主题”在什么地方。而肖途充满希望地等待他拿出一条妙计,潘汉年思考了一会开口说：“我看这是个机会,也许还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我们也许可以向敌人营垒更加广泛地滲透。在敌人营中建立我们的内线,需要的就是这种机会。”肖途更觉得疑惑，请潘汉年详细地解释。 潘汉年又仔细考虑了一下，认真地说：“我估计武藤志雄想要的绝不只是一篇文章,而是通过这篇文章发出一个‘宣言’,一个‘号召’,甚至形成一股政治力量和派别。如果真是这样,你也许能获得相当大的号召力,敌人的高层就会拉拢你。这样能接触到更多敌人的高层，掌握他们的动态和想法。你在敌人营垒里地位越高,发展越快,获得重要情报的机会就越多,对革命的贡献也就越大。你说是不是？” 肖途默默思考着,他再一次对潘汉年透辟的分析能力感到惊叹和佩服,而且决断十分有力。潘汉年进一步解释道：“汪精卫正在极有兴致地组织他那个‘中央政府’”,可是日本人并不完全信任他。换句话说,为了更牢固地控制他，日本人还想扶持另一个或另几个政治派别来掣肘他。汪精卫他们自然也很明白日本人的意思，所以对于这些日本人扶持的其他派别，就会用各种方法消化掉。这样才能把这个‘政府’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这就是我们渗透的机会，让他们消化我们的人。” 听到这里，肖途才恍然大悟，他先是惊讶于现在时局的复杂，同时也更加佩服潘汉年把握机会的能力和见识。似乎他能从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里发现对组织有利的地方，并加以利用。于是肖途很兴奋地点点头。潘汉年也笑了起来说：“你如果能利用日本人的这一想法和要求,他们就会把你捧起来,你反过来又可以利用他们达到分化、渗透伪政权的目的。这难道不是的机会吗” 肖途也兴奋地想了会，忽然想到一件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潘汉年见了，问道：“你觉得有什么问题？”肖途有些苦涩地说：“如果我变得有号召力，那不就是要我公开当‘汉奸’？我现在接触的人虽然多，但是基本用的是记者的身份，而且发表文章也是用的笔名。真正知道我的人也就在报业。”潘汉年听了他的话，看着他这副表情,笑了笑说：“当然,这对你说是不大愉快的。你会从原先暗地的‘汉奸’，变成明面上的‘汉奸’。这当然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不惜毁誉，承好友的误解和公众对你的唾弃。”肖途也苦笑了一下。 而潘汉年继续说道：“可是党组织知道你、相信你,我也会在秘密工作允许的范围内，为你你创造必要的条件,尽可能减少舆论对你的压力。我希望如何抓住这个机会，在敌人营垒中开创我们的据点——存在才能展,存在就是发展。你明白了吧？” 肖途思考了许久，终于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我就按照组织的布置往水里跳!文章我来写,修改权在你,该把话说到什么程度，你比我高明。”不过肖途随后笑了一下说：“潘先生,说句笑话吧。你可要千万保重,不能死了。不然我这个假汉奸对谁也说不清楚,那岂不太冤枉了!” 潘汉年听肖途这样说,也只笑笑。他心里有恃无恐,来上海前就得到了中央指示:凡在敌占区的隐秘系统,都打入敌伪组织,掌握敌方动态,以配合正面斗争,利用量,掩护革命工作,保护革命力量。若没有中央这把“尚方宝剑”，他潘汉年个人怎敢决定把自己同志“推下水”去! 1939年11月，在上海、东京各大报刊上同时刊登了一篇洋洋万言的署名文章：《兴亚建国论》。这篇文章的主旨虽然也和汪精卫一样主张“彻底实行中日亲善”、“坚决反共”,可是立论的角度和汪精卫很不相同。汪派的论调是“中国如果抗日,必然会亡。而中日亲善是遵循孙中山的“遗教”；《兴亚建国论》则强调中国如果要强大,必须反对西方帝国主义。要反对西方就必须振兴东亚,就必须实行中日联合亲善,中日亲善是使中国富强的根本大计。 不难看出,《兴亚建国论》比汪派的论调更富于欺骗性、焖动性,也更有利于日本侵略者麻痹、消蚀中国人的民族自强、自信心。这样的文章大张旗鼓地同时在中日文版的各大报纸上刊登,说明了日本主子的赏识。自然也引起了投靠日本方面的高官的注意。社会各界更是议论纷纷，大家都不禁好奇：作者到底是谁？只见刊登出来的署名是“严军光”,但是这个名字不论在中国的政界还是文化界都很陌生，好像是新的一个笔名。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位作者不久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三、勃勃野心 自从1939年11月发表了《兴亚建国论》，肖途在之后的一个月里，每天的工作量就比原来翻了一倍还多。主要的内容是在报社回复读者的来信，这段时间里寄给亚辉通讯社的信件比同样过去翻了翻，只不过其中的内容大都是痛骂这个叫严军光的卖国求荣，无耻至极。 肖途看着这些义愤填膺的信，不由地苦笑，现在这个笔名的真是身份还没有透露出去，就已经是这个状况。如果到时候自己的真名被知道了…肖途有些不敢往下面想，只是暗自祈祷自己的名字晚点公开才好。而武藤志雄对于这篇文章所产生的反响也非常看好，正在着手进行实际运动的运作。 虽然肖途非常希望自己的名字能晚一点再曝光，但是事与愿违。1940年1月，这篇《兴亚建国论》的作者就被人故意“捅”了出去。同时也武藤志雄那里也运作得差不多了，开始带着肖途一起会见各方人士。肖途见自己的名字已经曝光了，也就横下一颗心，开始继续情报搜集的工作。 2月，武藤志雄先带着肖途前往拜访日本海军特别陆战队司令部。说是海军司令部，其实已经成为了侵华日军的大本营。这幢四层高的钢架混凝土大楼，远观如航行在海上的军舰。走到近处，发现简直是一座黃褐色的城堡。走进大楼，四周为办公楼和仓库，中间竟然是一大片操场。肖途也在心里暗自惊叹于这栋建筑的规模，说不定在这里能布置下几个连的兵力。 他和武藤志雄首先拜访了陆军参谋部欧美课的课长野村健吾大佐，三人见面先寒暄了一番。野村健吾大佐先进入正题说：“肖君发表的那篇《兴亚建国论》我已经看过。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有中国人能看清东亚的局势。武藤君，这篇文章是不是也有你的提点？” 武藤志雄笑了笑，而肖途回答：“野村大佐您说的是，这篇文章正是在武藤领事的指导和帮助下才写出来。我也真正从文章里明白了帝国的一番苦心。”野村健吾和武藤志雄都哈哈一笑，随后野村健吾说道：“二位所领导的兴亚建国运动,主张惟有复兴东亚才能挽救中国,这是和日本帝国政府的目标完全一致的。振兴东亚的最大障碍是西方列强的殖民统治。作为东亚领袖的日本,在和西方列强的关系上存在着许多麻烦。日本希望能用和平谈判的方式来解决分歧,可是西方列强,主要是美国,顽固地坚持对日本的不友好态度。” 他颇有些恼怒地说：“他们不但供应□□的重庆政府抵抗日军所需的军火物资,而且狂妄地要求日本无条件从中国撤军,以此作为改善日美关系的条件。但这是不可能的!日本在对华作战中已经消耗了上百亿日元,牺性了十多万将士,其目的并不是为了征服中国,而是为了从共产势力手中拯救中国。由于目前在满洲国、内蒙古和华北地区都驻有无敌的皇军,共产势力的威胁已经得到有效的遇制。但是美国顽固地不肯理解这一点,所以,日中两国的和平在目前便成了振兴东亚的关键所在。” 肖途听了虽然心里非常愤怒，但是表面上还是挂着微笑，不时地点头，表示赞同。三人又继续讨论了一会，野村健吾最后说：“武藤君，你想组织的建国运动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让更多中国人能理解帝国的心愿。因此,我们期待着二位的行动，并能够参加汪精卫先生所倡导的和平运动。大力襄助他建立新的中央政府,为调整日华关系,为实现全面和平而努力,为大东亚共存共荣作贡献!”武藤志雄答应，并与他握手告别。 三周后，两人又去拜访了日本海军第一遣华舰队的石岛和树少佐和吉野拓郎中佐。这两人见到肖途，眼神里明显带着嫌恶，只是碍于武藤志雄，不能明言。不过当谈起世界局势以后的发展，他们毫不掩饰好战姿态。石岛和树说：“日本认为东亚应该是东亚人的东亚,东亚各国应该在日本的领导下团结起来赶走西方殖民势力。所以,重庆方面顽固不化的抗战政策其实是在充当英、美帝国主义的工具。我们希望□□能够幡然悔悟,参加汪精卫先生倡导的和平运动,日中亲善提携,共同建设大东亚共荣圈。” 肖途跟随着点头称是,同时试探道：“大东亚共荣圈的地理概念当中,是不是也包括着苏联的东亚部分？” 石岛和树含糊其辞道：“东部西伯利亚寒冷荒凉,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具备多大战略价值,再说那里的居民多数是斯拉夫人,他们不能算作是亚洲人。而且苏联和德国已经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我们相信,并没有什么东西妨碍日本和苏联也签订一个类似的条约。” 这时吉野拓郎走向办公室里的一张地图前，拿起教棒，一边指点地图，一边解释说：“说到大东亚共荣圈的地理概念,完全可以把它理解为包括大日本帝国、满洲国、中国、印度支那半岛和缅甸、马来半岛、菲律宾群岛和荷兰东印度群岛、英属印度这样一大片拥有10亿人民和2000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广袤地区。” 石岛和树接着说：“由于英法对德宜战,他们已无力东顾。所以,南洋诸岛的石油、橡胶、锡、钨和大米等等,简直就像丢弃在大街上只等人去拾取的宝物一样! 从印度到新几内亚的南方各地,仍受着西方殖民统治。作为东亚领袖的日本,不能长期对此不闻不问。而且这些地区摆脱了西方列强的殖民统治参加了大东亚共荣圈,我们就会成为举世无敌的力量!” 说到这里，他语气有些激动，继续说道：“为了尽快建立起大东亚共荣圈,日本希望在日中之间能够早日实现和平,以便日、满、中三国相互提携,在日本的领导下建设王道乐土,成为东亚各国的榜样和依靠。”他随后以调侃的口吻谈道，军队中主战的人用抢救危急病人来比喻南进。因为获取石油等战略物资非常重要，不动手术就意味着让病人逐渐衰亡,手术虽然是个极端的措施,但有可能挽救病人的生命! 结束一天的访问，并与武藤志雄告别后，他立即将这些默记的话完整地向潘汉年进行汇报。和肖途有着同样惊人记忆力的潘汉年一边听,一边飞速地思考，整理出日本军方的行动思想。肖途讲情况汇报完，说道：“今天的这三个人，虽然有陆军、有海军，但是他们都提到了西方列强，特别是美国。我想说不定日本方面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潘汉年也点头，同时沉吟了一会说：“通过你说的这些，我有这样三点想法。一、日本与英、美等西方列强的矛盾已日益加深，日本已明确地认为影响自己东亚霸主地位的对手是美国；二、对中国在军事进攻受挫以后,继而把策略重点放在扶持汪伪政权和积极诱降□□。也是为了增强对美谈判的筹码,日本指望陷在中国战场上的百万大军能够脱出身来用以对付西方列强,这就必须迅速解决‘中国问题’；三、日本的陆军、海军的战略思想似乎有些许不同？” 肖途听了回答到：“嗯，日本的陆军和海军确实有些矛盾，我在日本留学时曾经有关注过。”潘汉年沉吟了一会说：“日本陆、海两军的思想的矛盾可能预示着“南进”或是“北进”作战方针的实施。嗯…这是你在今后在着重搜集情报的目标。”于是他要肖途密切按照这三条主线继续注视搜集情报,并郑重地说：“苏联的安危对我们中国□□领导的抗日民族解放战争影响极大,我们一定要把这项重要情报及时报给党中央,为中央及早采取对策提供根据。”他还要肖途把这次去日本得到的情况写个文字报告,作为先期情报发往延安。这一重大的战略情报果然引起□□中央的高度重视,此后多次来电要求继续报告有关“南进”动向的情况。 为此,肖途在3月、4月间频繁与日本兴亚院华中联络部、日本军部机关等各路官员频繁往来,探知了一些关于日本外务省顾问石岛敏夫与苏联外交官的接触内幕；美国下令冻结日本在美国财产后,在日本国内引起的激烈反响；以及日、美外交谈判的进展等。有时他得知的情况仅是片言只语,蛛丝马迹,但他像具有一根特殊神经似的立即敏感地抓住,并讲这些细碎的片段汇报给潘汉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四、势合形离 1940年一月和二月，肖途和武藤志雄这样张扬地在上海活动，早就引起了汪精卫方面的注意。只是他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组建新的“中央政府”上，所以暂且放任他们活动。3月30号，汪精卫的“中央政府”在南京成立。不久，武藤志雄和肖途就收到了周佛海的邀请，希望他们能去共议新政府的“发展大计”。面对这样的邀请，肖途在潘汉年的指点下已经早有准备。不过他并不想表现得太聪明，于是依然向武藤志雄询问了周佛海的用意。 武藤志雄也没有隐瞒，说道：“这次周先生邀请我们去，虽然不是鸿门宴，但是他也想表达一个意思，就是早就注意到我们的行动。只不过以前不好开口，现在能借‘中央政府’来压我们一头而已。”肖途点头回答：“那么我们去了要如何应对？”武藤志雄冷笑了一下说：“不必害怕，他们现在急于站稳脚跟，所以手里的筹码也不多。我们自然也不能让之前几个月的努力白费了。” 两天后的下午，武藤志雄和肖途如约登门造访周佛海公馆。他们在贵宾簿上签了名，向执事人员送上了贺礼，两人便被邀请进小会客室等候。刚刚坐下,周佛海便乐呵呵地出现了。肖途见此人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戴着一副圆框的眼镜，厚厚的镜片显得原本的眼睛有些突出。发际线略微靠后，显得额头很宽。脸上很明显就是堆出来的笑容。 彼此一番应景的客套话后落座喝茶,武藤志雄首先说：“早就想来拜谒部长阁下,今天能够获得这个机会,不胜荣幸!”肖途接着说：“久仰周先生的盛名,今天有幸识荆,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指点帮助。”周佛海抱拳致意：“过奖!过奖!我也早就听说二位都是热心提倡中日提携共存共荣的志士仁人。这和我们汪先生倡导的和平运动在目标上是一致的嘛!因此可以说我们都是同志。”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周佛海继续说道：“今天有机会和二位交换意见,我也十分高兴。请二位不必客气,有什么意见,什么问题,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兄弟一定虚心领教,尽量圆满解决。”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嘿嘿一笑说：“实在解决不了的,兄弟一定负责代向汪先生转达。古人云：“‘乐莫乐兮新相知’，希望我们大家都以诚相见,言无不尽,使我们由初相识变成“新相知\',好不好啊？”说着,又自顾自笑了几声。 于是肖途就开始向周佛海“汇报”兴亚建国运动的发起、经过、目的任务、发展现状等等,自然尽是些冠冕堂皇的夸大其辞。特别对于放弃组织筹备中的“大众党”和写信给汪精卫表示“竭诚拥护”这两件事,更是使劲渲染了一番,充分表面兴建十分顾全大局,极愿精诚合作。 一番话讲完，肖途最后强调说：“目前世界正在激变,中国也在激变,新的中央政府如何应付这一变局,这是大家都很关心的。我们愿意站在民间的立场上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辅助政府推行和平反共这一国策,希望能得到周先生及时的指点和帮助!” 武藤志雄接口说：“大日本帝国政府对于一切倡导日中提携共存共荣的团体和人土,一贯抱支持和欢迎态度。在中国新的中央政府成立以后,我们希望这些团体和人士都能拥护中央政府的领导,也希望中央政府能够和这些团体与人士亲密合作,共同致力于日中亲善、振兴东亚的事业。我们认为,促成这样的合作是自己的资任,因此,今天很高兴能有机会和部长阁下当面讨论、交换意见。” 听到这些话，老奸巨猾的周佛海又怎么会不解其意？不过他仍然皮笑肉不地说：“有武藤领事的话，我对于新政府未来的发展更加有信心了。相信有肖先生这样得力的民间人士帮助，新政府的工作一定会开展得格外顺利。二位都说得很好,很对,我很赞成!中日两国本是同文同种的兄弟,不幸发生了战争,我们应该努力促成其停止战火,实现和平。和平是今日中国之主题,不管什么人,哪怕是重庆的蒋先生,只要他改变态度赞成中日和平,我们就乐意和他真诚合作。” 肖途听了这话，想着这条老狐狸就会配合？果然周佛海话锋一转：“但是和平运动必须有个中心,不宜各立门户分散力量。这个中心当然是汪先生领导的新中央政府。新政府成立伊始,方方面面的工作百废待兴,迫切需要延揽各方有识之土、有用之材,共同努力,共襄盛举。因此,我们非常欢迎 ‘兴建’诸君能以个人身份来参加新政府的工作,新政府一定努力做到人尽其オ,各得其所,绝不会亏待请君。在这方面的任何具体条件都好商量,至于在和平运动之外是否还有必要另搞一个运动,我看就不必了吧!不知二位以为如何？”说完笑了起来。 周佛海的这种态度早在肖途意料之中,对策也早已定了,那就是按照潘汉年的指示：解散的要价越高越好。为了拖延时间和提高要价,当然不能在第一个回合中就轻易答应解散,但是又不能说不愿解散。因此肖途也笑嘻嘻地回答道：“周先生所言极是,我完全拥护,任何一个运动在完成其使命以后,自然没有再继续存在的必要。兴亚建国运动以倡导中日亲善,共同建设繁荣东亚为己任,现在这一任务既然由新的中央政府主要策划与承担,那么,让兴建”融入新政府乃是顺理成章的事。” 肖途同样也一转话锋道：“但 ‘兴建’既然是一个团体,理应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后再谋求整个团体的归宿。至于个人归宿,也只有在整体解决的基础上才能获得适当的安排,不知周先生以为如何”周佛海又是哈哈一笑：“好说,好说!这一切都可以商量。这样吧，武藤志雄总领事阁下和肖先生不妨先草拟一个将‘兴建’并人政府和平运动的方案,有什么具体要求,都写在上面,我们以后找机会再谈,好不好啊？” 武藤志雄和肖途都表示赞成,以为会见可以结束了,便起身告辞。谁知周佛海一再挽留。因为刚才是代表政府说话,现在还要附加一份个人的“感情投资”。他说：“请稍等,再谈谈吧。刚才肖先生这种以团体为重、个人出路为轻的态度,使我深感钦佩。现在各种各样的团体、派别甚多,而像肖先生这种气度的人却是风毛麟角,实在难得! ”肖途听着感觉颇有些别扭，也只得干笑了几声。 周佛海继续道：“再说，我听闻肖先生也曾经留学日本，而且还是在京都大学。这样算起来，我们还可以算是师兄弟。如今你我又一道参加了和平救国运动,可以说你我是同一条渡船上的人啊!同舟理应共济,我个人非常希望袁先生能在妥善结東‘兴建’以后早日参加政府工作,更欢迎常来谈谈,使我有机会经常当面请教!” 肖途心里非常恶心，想着：我才不想当你的师弟。你是什么东西？你参加□□是为了沽名钓誉；投靠□□是为了升官发财；时局一变又踢开□□追随汪精卫合伙卖国求荣。你的人生轨迹是投靠一个出卖一个,从中求得自己步步高升,从来就没有良心、没有理想、没有血气…… 心里骂着,脸上还得堆笑奉陪,还得“殷勤”回答：“我怎么能与周先生相提并论!周先生如此过奖,实在使我惶恐不安!我们‘兴建’自从成立以来,也曾接触过几位政府官员。恕我直言,如果这些官员能有周先生十分之一的见识和气度,也许‘兴建’早已成了国民党的外围,我也早已成了周先生的部下接受您的领导了。今天承蒙周先生谆谆开导,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去办。这中间当然还会出现新的问题和麻烦,到时候少不得还要登门求教,请您多多帮忙。”周佛海听了这番话,通体舒畅。他不等肖途把话说完,就插话说：“言重、言重!没问题,没问题!今天我们谈得很愉快!啊!今后常联系,欢迎常来!” 经过几番的谈判，其中自然是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三人在5月初达成协议。组建中的“大众党”放弃成立，而原先的成员可以按照意愿进入新政府各部门任职；兴亚建国运动逐渐停止，肖途则借用号召力为新政府的政策宣传。这样的结果，似乎三人都觉得非常满意。肖途自然也通过这番运作，按照事先与潘汉年拟定的计划，顺利地把潘汉年带来上海的一批情报人员送进了新政府。这些人员在之后的日子里为地下党的情报输送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不过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他走在路上时，经常感觉被人盯梢了。他也把情况告诉了潘汉年，潘汉年同样觉得有些棘手。认为军统锄奸队已经盯上他了。但是因为肖途的身份实在特殊，会知军统造成的结果难以预料。目前肖途暂且向日方寻求帮助，潘汉年说在6月中要离开上海，或许能在行程中想到解决的办法。 不过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肖途倒是感觉军统对自己的关注减弱了一点。他猜想或许是潘汉年和军统交涉了一番，但是他猜错了。军统其实被更加严重的问题困扰着，所以无暇顾及他了。而军统的这个问题，也将在几个月后影响到肖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一、暴风雨前 1940年8月，肖途从武藤公馆中得知，原军统局的第三处处长（1940年时军统一共3个处。第三处掌握行动，包括反间、司法和特务队并直隶于局长。这样算是对游戏的最大还原）吴明达已经在7月秘密叛逃。肖途这才恍然大悟，军统之前对自己的压力都转移到对付叛徒身上了。在之后的时间里，肖途陆续看到了吴明达和76号等特务机构联手，破获了全国多个军统据点的信息。想来军统这段时间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9月，孙正清传来紧急接头的消息。于是肖途立即前往联络点。孙正清严肃地告诉肖途说：“你应该也知道那个军统叛变的处长。明天中午他要离开上海去南京面见周佛海等人，军统打算利用明天送行宴的机会刺杀。他们同时发来了协助请求，组织也批准合作了。”肖途点头答应，又问：“那我要协助他们做什么？” 孙正清说：“我们不知道具体细节，只知道他们动手的时间是12点。地点就在送行宴上。”肖途也是一脸凝重，问：“他们对行动方案保守得严我能理解，但是这给我们合作者很大的难题啊。”孙正清说道：“军统方面似乎对锄奸志在必得。给我们的请求是如果他们失手，再由我们的人出手干掉他。”他顿了顿说：“所以你的任务就是，如果军统失败了，尽可能立即找机会干掉他。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不过，据组织上传来的信息，你似乎也在明天的锄奸计划中。所以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安全。”肖途心中一凛，但是仍然坚定地点头领命，并接过了孙正清递来的□□。 第二天早上，肖途穿好西装出发前往上海饭店的，时不时地看看手表，静静地等待着。10点他抵达上海饭店不久，就看见有两辆黑色轿车，停在了饭店门口，下来了8个人。有一个人正是当时参与抓捕方汉州的健硕男子。而那个男人看见肖途，也一脸谄媚地向肖途走过来，并打招呼道：“肖干事，你来得这么早啊。”又伸出手来和肖途握了握手。 随即跟来的一个人见了问道：“怎么？你们和熟吗？”肖途见这人，身材瘦高，一身军装显得非常干练。头发梳理得非常整齐，唇上薄薄两撇胡子，一双细眼警惕地打量着肖途。肖途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而胡一彪说：“之前抓地下党的时候和肖干事见过一次。” 他又向肖途介绍道：“肖干事，这位是我们76号总务处的李峰副处长。他可是李主任的得力干将。”语气听着就像拍马屁。跟着又介绍起了另外6个人，分别是情报处处长唐惠民，第一处副处长罗兴乡和其他各个科长。肖途与他们以一握手，待胡一彪介绍完。肖途一脸笑容地对这8人说道：“各位辛苦了，武藤领事特意派我来向大家问好。”其余几人也面露笑容，而李峰却语气冰冷地对肖途说：“这么说，肖先生今天是来监督我们工作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有些尴尬。肖途见李峰还是冷漠地审视自己，觉得心里也有气，不过想着没必要和76号的人结下什么梁子。于是仍然笑着说道：“李处长，您别误会。我哪有什么监督工作的本事。今天不过是代表武藤领事来为吴长官饯行，也向76号的各位表达谢意。”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肖途很会做人，心里也很舒服。 李峰却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情报泄露。听说武藤领事对我们76号的保密工作非常不满。”众人听了这话，更面面相觑。76号的几位想着李处长和武藤的人发什么脾气，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肖途也觉得心里更气了，想着我让你一次，你还和我杠上了，于是也冷笑着回答道：“这样的事情李处长可以自己去问武藤领事。” 两人争锋相对地瞪视着，胡一彪见这两人的火气渐旺，赶紧过来打圆场。李峰冷哼一声，转身对副手说：“通知所有队长15分钟以后集合，我要再次确认布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饭店。其他几人都觉得尴尬，与肖途告别后跟随李峰进了门。 而胡一彪却没有急着进去，他为肖途点上烟，勾肩搭背地领着肖途上楼，一边说：“最近李科长工作压力大，你要理解。”肖途微笑着回答：“当然理解。现在重庆方面肯定都盯着吴长官，你们负责他的保护工作，压力可想而知。”两人走到二楼的一处沙发边，胡一彪有些自豪地说：“那是，我们76号已经在这里坚守了三天三夜！”脸上眉飞色舞，接着又拍了拍胸口说：“这份责任心和荣誉感，皇天可鉴啊。”然而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有那么点讽刺。 这时忽然传来一阵散乱的脚步声，跟着听到有人一声干呕。肖途与胡一彪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人正右手扶着一扇房门，左手却拿着一杯红酒。弯着腰低着头，似乎想吐。看着这人脑后盘着发，额边梳着新潮而流行的卷发，显然是位女子。她又咳嗽了几声，抬起头来。只见她眉弯鼻挺，肤白胜雪，嫩若凝脂。娇艳的红唇微微翘起，弯起一抹弧度。脸泛红霞，带着酒晕，容光更增丽色。凤目流盼，暗送秋波，说不尽的娇媚无限，让人禁不住想多看几眼。 肖途看着她顿时觉得心跳加速，于是移下目光。这位女子外套一件深蓝色的风衣，里面穿着军装常服，打着领带，更带着三分英气。只是这样艳如桃李，颇具英姿的女子，却像刚刚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醒酒，让人感觉很滑稽。 但是胡一彪见了她这副醉醺醺的模样，竟然没有一点惊讶奇怪。倒是有些生气地说：“庄晓曼，你…你怎么回事啊？”庄晓曼咕哝了声：“脑袋疼。”胡一彪更有些恼怒：“我不是说这个！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昨天又去喝个通宵？你知不知道我们行动队…”胡一彪还没说完就被庄晓曼截住话头：“胡队长，你前几天查抄赌场。要抓的人没抓到，黄鱼倒是捞了很多。”声音娇媚悦耳。说完往胡一彪肩上一拍，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胡一彪显然有些心虚，说话也底气不足：“你…你胡说些什么呢？”庄晓曼轻笑了一下说：“我有没有胡说，胡队长心里最清楚。”她走向沙发，又狡黠地往肖途看了眼。肖途被看得心里直跳，问胡一彪说：“这位是？”胡一彪回答：“她是交际科的庄晓曼庄科长。”停顿了一下，把肖途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她刚刚说的胡话，武藤领事应该不会知道吧？”肖途笑了下，同样压低声音说：“胡队长放心，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我可不能评论。”胡一彪与肖途对视一眼，两人会意一笑。胡一彪说道：“还是肖先生理解我啊。”这是庄晓曼又发出一声干呕，好像是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似的。 胡一彪于是到处看了看，叫住一个人：“小顾。”那女生应声过来，问有什么事。胡一彪说：“小顾，你找个地方，把庄科长带去休息一下。别让她到处丢人现眼。”语气很是嫌弃。那个叫小顾的女生走到庄晓曼坐的沙发边，拉着庄晓曼的手说道：“晓曼姐，我扶你去休息吧？”声音很是甜美。肖途见这个姑娘非常娇小，说不定她一个人扶不动，于是走过去说：“要帮忙吗？”那个女生抬起头，突然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肖途见这位姑娘皮肤白皙，头发梳得非常整齐。一张脸蛋娇俏可爱，似乎有点面熟。只是她一双大眼怔怔地瞧着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那女生开口道：“肖…你是肖学长？”肖途更加惊讶，76号里居然有人认识自己。于是问道：“你是？”那女生非常高兴地拍了下小手，满脸笑容地说：“肖学长，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顾呀！以前经常和你们一起参加学生联谊活动。”听了这话，肖途才隐约想起来，这女生是自己在济仁大学里的学妹，只是觉得好像离那个时候非常遥远。他开口询问道：“你是顾君如？”那女生高兴的点着头，笑容更加甜美。 胡一彪在一旁，听了两人的对话，也惊喜地说：“没想到你和肖先生居然认识。”这时庄晓曼咳嗽了几声，打断了他们的叙旧，像是在提醒他们自己的存在一样。顾君如赶紧跑到庄晓曼身旁，拉起她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架起庄晓曼，往一间贵宾室走去。虽然看着她人很娇小，架着个人走起来也很迅速。这时肖途看了下表，离刺杀还有1个半小时。 顾君如安顿好庄晓曼后，走出贵宾室关上门，看见肖途也走了过来。肖途问道：“你怎么会在76号？”顾君如有些难为情地说：“父亲帮忙上下打点，才送我进了政府部门…但是我好像没有升官的本事，一直只能做小小的收发员。”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悲伤：“自从我来了76号，以前最要好的姐妹，都在背后骂汉奸。”肖途抽了口烟说：“当特务不适合你。”顾君如急忙问：“那学长你呢？”肖途有些奇怪说：“我不是特务啊？”顾君如赶忙说：“我是说为日本人做事。”肖途平静地说：“我不能回头了。”但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顾君如却非常满足地说：“能在这里见到学长真好。既然学长在为日本人，那就说明我没错。”她停顿了一下，看向肖途的眼神甚是崇拜，继续说：“因为学长是不会错误的事情的。”肖途听了，神色非常不忍，又很犹豫，只能沉默不答。 顾君如见了，有些奇怪。过了一会，非常怀念地说道：“有时候很想念以前啊。和学长们一起□□，大家都在。大家都在一起。真好。”肖途也感叹道：“是啊，回不去了。”但想起现在，方敏失踪，自己杀了一个同学和一个老师，心里非常悲伤。肖途又看了看表，对顾君如说：“吴长官应该快来了。”于是顾君如就领着肖途前往门口，等候迎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二、螳螂捕蝉 很快，吴明达等人被前呼后拥抵达了上海饭店。肖途见此人略有些发福，似乎不像是外勤人员。一张圆脸，又戴着一副圆框的眼镜，好像一个皮球似的。76号一众人已经等候多时，此时带领吴明达等人入席就坐。 李峰举起酒杯站起身，环视四周，开口说道：“这次吴长官弃暗投明，帮助我们击破了众多军统据点。也给□□政府的刺杀行沉重的一击，实属新政府之大幸事！大家敬吴长官一杯！”各桌的人也纷纷相应，喝完大家重新坐下。吴明达谦虚道：“吴某只是罪人而已，不敢当，不敢当！这一切还是要靠汪主席的英明领导！” 随即吴明达询问武藤志雄怎么没有到场，此时胡一彪赶忙将同桌的肖途介绍给吴明达，并声称肖途是武藤志雄的得力助手。肖途也站起身，并鞠躬致意。他称武藤志雄事务缠身，委派他前来向吴明达问好。吴明达表示谅解并说从南京回沪后，改日再去拜访武藤志雄。之后午宴开始上菜，而李峰则继续与吴明达讨论着军统地方站的情况，吴明达则微笑着说：“这些事情，现在不能说。我要亲自向周主任（周佛海）汇报。” 虽然一桌上的众人都有说有笑，但是肖途却心里暗自紧张，时不时就低下眼，看搁在桌子上的左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里12点只有5分钟了。肖途也在紧张地思考看现在这个形势，饭店里里外外都是76号的人，还是他们已经混进来了？他们要怎么明目张胆地动手？同时又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军统准备连我一起杀，那我是不是应该赶紧离开？但是我离开了又怎么确保军统得手了？这番左思右想，还是下不了决定。急的紧锁双眉，头上直冒冷汗。 顾君如就坐在肖途旁边，却见他入了席就一言不发，菜也不夹，酒也不喝。神色一直非常紧张，而现在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于是有些担心，轻声地问：“肖学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肖途听见顾君如的话，才一下子回过神来，又看了下表，11点58分。 其他各桌的众人依然觥筹交错，而李峰这时却站起身，询问各桌的同时也在暗暗检查着周围的情况。这时一个服务员正好推着餐车走了进来。李峰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好像很面生。于是走过去拦住他，于是便询问了一系列问题，还检查了餐车和菜肴才将人放行。 肖途转头看见顾君如既担心又疑惑的神色，只得强作微笑，表示并不要紧。这时那个服务员正好把餐车推到了桌边。突然他从餐盖里拿出一把□□，正将枪口指向吴明达的时候，却被李峰一下按住手臂，并反剪到背后，将他压在了餐车上。原来李峰在检查过后也马上反应过来，那个盖子比正常的重了很多。 那名服务员被控制的同时，大喊了声动手。却见原本坐在其他几桌的人都拔出□□，而有人已经将吴明达的副官击毙了。顿时枪声四起，主桌上的吴明达、肖途等人已经躲下桌子，而76号的两位处长和其他几位科长则伺机开枪还击。子弹打在桌子上、墙壁上，火花、木屑四处飞溅。此时挂钟也敲响了，“当当当”的钟声混合着枪声和叫喊声，说不出的沉重。 李峰掩在一堵墙后面，看着主桌，对顾君如吼道：“小顾，快带吴长官出去！”话没说完，他背后的墙壁又被子弹打在了几发。顾君如也带着哭腔答应。于是李峰等人立即从掩体后开枪还击，掩护吴明达和顾君如撤离。肖途见此情形，一咬牙一狠心，为了组织的任务，铲除叛国者吴明达，他跟着顾君如追了过去。他刚刚爬出门，门框上就被子弹打中了一发。 他赶紧爬起身，发现吴明达和顾君如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于是也撒腿追了过去。肖途快跑到走廊的转角处时候，听见了说话身，赶紧隐身贴在墙边，原来肥头大耳的吴明达这一路跑得太猛岔了气，气喘不已。顾君如正慌乱地提醒他要赶快撤离。 餐厅那里的枪声依然在持续，只是没有刚才那样密集，肖途想着应该是军统的人员损失，如果自己现在不动手，可能就失败了。于是把手伸出转角，对着吴明达开了一枪。但是因为高度地紧张，加上手法的生疏，这枪却只打中左边的肩膀！吴明达中枪倒地，哇哇大叫。顾君如更加慌乱，手忙脚乱地拉住吴明达。但是吴明达毫不留情，又喊又叫地让顾君如当自己的挡箭牌，还说什么他的命比顾君如重要。 顾君如既惊恐，又害怕地挡住吴明达，并大声呼喊着李处长。顾君如这一声声的喊叫，让肖途心烦意乱。现在的情况，如果他再犹豫不诀，那么死的或许就是自己了。于是他一咬牙，左手捡起了吴明达慌乱中掉在地上的□□。走出转角的同时，低声喝道：“别喊了！” 那两人见了肖途一脸杀气，听见肖途厉声的低喝，都陡然一哆嗦。吴明达更加大喊道：“原来是你这个狗东西！”肖途更加满脸怒容，立即用左手的枪对准吴明达，厉声说道：“住口！”顾君如却一下张开双臂拦在了吴明达身前，看着肖途的眼神又是害怕又是惊异。 肖途见了顾君如，有些不忍，侧头垂目道：“让开，这里没你的事情。”顾君听了，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肖学长…你是…军统…”肖途没有回答，却厉声说道：“快让开，我不想杀你。”顾君如见了，脸色更加惨白，神情也逐渐悲伤起来，眼珠在一双大眼里不停地打转。她断断续续地说：“原来学长…学长是…”话没说完双脚一软跪了下来，语气非常悲伤地说：“原来我始终是始终一个人，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豆大的泪珠从洁白的脸颊上滑落，说话的声音也哽咽起来，“我喜欢的人和事，都变得好遥远。” 肖途见了，心里同样非常悲伤，咬着牙皱紧双眉，举枪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他严厉地说：“快让开！”顾君如却没有动，流下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吴长官如果死了…就没人阻止军统暗杀了…我的父母也会…被当成汉奸杀掉…求你了…不要杀吴长官…”肖途听了，内心也变得有些不忍，但是更加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了。于是他用力闭了下眼又抿紧下嘴唇，睁开时眼神变得坚决，左手微抖地打开了吴明达□□的保险。 顾君如见到肖途的神情和动作，全身都颤抖起来。但是她仍然强带着悲伤开口了，语气又是害怕又是担忧：“肖学长…我就求你一件事…请你们…不要杀我的父母…他们每年都给难民捐款…他们是不得已才和日本人合作…”肖途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顾君如得到了肖途的承诺之后，脸上的神情一下就放松了，甚至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她开始自言自语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对学长说…但我也知道学长不会愿意听的…我能死在学长手下…或许是我最好的归宿…大概也是我能做的唯一正确事…” 肖途听着顾君如的话，左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也不再忍心看着她，把目光移开。这时顾君如却开口道：“肖学长…你动手吧…”同时闭上了双眼，但是眼泪依旧不断地滚下。瘫在一旁的吴明达依旧大喊大叫的说着：“你不能这样，你要保护我”。肖途咬紧牙关，忍痛下定了决心，但是手指觉得扳机有千斤重，而后又一次听见震耳欲聋的枪响。顾君如应声倒在地上，洁白无瑕的脸上露出了纯洁的笑容，就像□□了好久的学生，终于可以休息了！ 肖途又用右手的□□对准了吴明达，面对这个汉奸，他就果断多了，在吴明达的胸腹补了几枪。随后他将顾君如的尸体拖到一边，用吴明达的尸体盖住地上的血迹，再把吴明达□□塞到他的手中。他拿自己原本右手的□□对自己的右肩开了一枪，然后他强忍着疼痛把枪塞到顾君如手中。接着他右手横在吴明达尸体的胸口，自己趴在了吴明达尸体的旁边。做完这一切，肖途觉得如释重负，趴在地上。内心的悲伤、肩上的疼痛和放松的神经，让他逐渐晕了过去。 而在角落里，却有一人静静的看着肖途的一切动作。原以为只是武藤志雄手下的一个弱不禁风的小记者，可谁曾想到他对自己还挺狠。哼，有意思。看着地上的鲜血，娇艳的红唇勾起了一抹弯月弧度，手里那把早已拉开了保险的枪也在不经意间悄悄拉了回去。 餐厅那边，76号的众人总算解决了所有的刺客。他们都靠着掩体大口喘气，庆幸死里逃生。这是李峰看了看周围，马上紧张地大喊：“糟糕，赶紧找吴长官。”众人心中一紧，急忙爬起身，跟随李峰跑出了门。他们还在走廊上，就远远看见了一个人坐着靠在墙壁上。转过拐角，又看见了地上的两具“尸体”。李峰气得跺了下脚，怒骂道：“娘的，他们不是都被我们拦在餐厅了吗！”又发现顾君如的尸体依靠在墙壁上，他走过去蹲下，怔怔地看着。垂下头，流下了眼泪。 76号的众人见了都一言不发，开始检查现场和尸体。这是一个人大声说道：“肖途没死，还有气！只是皮肉伤。”李峰听了猛地睁开眼睛，一下站起身，厉声说：“把他弄醒！”于是两个人把肖途拉到一边，又是捏人中，又给他喂了点水。肖途在昏迷中感觉到了口中的些许清凉，而后立即感觉到了肩膀上钻心的疼，□□了下，睁开眼睛。他看见周围的人在收敛了顾君如和吴明达的尸体，表情都是又惊又怒。 肖途勉强跟随76号一众人来到了饭店的大厅坐下，又有人为肖途紧急处理了伤口。看见他们往顾君如的尸体上掩上了白布，肖途的心里再次涌上一阵悲痛。借着肩膀上的伤痛，发出一阵□□，流下了眼泪。李峰也一直在注意着肖途的动静，他对这件事充满了怀疑，语气冰冷地开口道：“肖先生对刚才发生的事怎么解释？” 肖途则编造了顾君如是军统锄奸队员，与吴明达互射而死的故事。76号的人听后面面相觑，又惊又疑。但是李峰勃然大怒，他直接掏枪指着肖途，气急败坏地高声骂道：“你以为老子会信你？小顾什么人我会不清楚？老子说人就是你杀的！我现在就毙了你！”肖途没有回答，低下头心灰意冷地说：“那你杀吧。”说着闭上眼睛，脸上满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多么希望能在此刻解脱啊，眼泪又流了下来。 但李峰听了这话，气的七窍生烟，以为肖途故意气他。他瞪大双眼，满脸怒气地说：“你他娘的以为我不敢？我现在就成全你！”说完就打开保险，但被庄晓曼伸手按住。庄晓曼说：“李处，我刚刚检查了现场的两把枪，情况与肖先生的描述完全符合。”她稍微顿了一下，撇了肖途一眼，低声说：“而且他是武藤志雄的人！”李峰依旧难忍愤怒，□□指着肖途说：“妈的，难道要让小顾背锅，要让我们76号背黑锅？” “只要一出事，日本人就会说这是76号的情报管理漏洞。李处，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庄晓曼淡定地说着。李峰气狠狠地指着肖途说道:“肖途，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证据，扒了你的皮！”又气愤地对周围的人说：“都楞着干嘛？还不去调查，出了这样的事情，没人有好果子吃，就等着受罚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留下的人神情尴尬羞愧。而庄晓曼则看着肖途，眼神中颇有深意。 肖途被她看的心里通通直跳，倒不是因为她眼神勾人，而是似乎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于是肖途低着头，避开庄晓曼的目光。又回想起小顾临死的样子，又是一阵悲痛涌上心头。这时庄晓曼却到肖途身后，俯下身。口唇贴在他耳边，娇声说道:“肖先生为我们76号揪出了内奸，实属76号一大幸事！”但是话里似乎颇有深意。肖途又觉得胸口一阵狂跳，转头看向庄晓曼。但见她脸上竟是深不可测的笑容。庄晓曼又指挥手下道：“马上送肖先生去医院。”肖途走出饭店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内心都是凄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三、黑道求生 三天后，肖途前往日本领事馆。武藤志雄先是问候了肖途的伤情，随即便发表对顾君如的感慨，顺便提及了顾君如的父母。武藤志雄感叹了好久，接下来他便询问肖途：“我应该怎么处置顾君如的父母？”肖途想到了之前他对顾君如的承诺，心里又是一阵悲痛，苦涩地回应道：“应该没什么牵连，放过他们吧！”武藤志雄也点点头，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并做出了决定。“我们的确没查到什么证据，考虑到他们曾经为大东亚共荣圈做出过贡献，那就先观察几天吧！” 在地下联络站里，孙正清转达了组织上对肖途表现的赞赏。肖途则请求组织能联络军统，要对顾君如的父母下手。孙正清斥责道：“你太感情用事了。汉奸分两种：一种如特务科的胡一彪，为了金钱毫无底线；而另一种如顾君如的父母，给日本人提供经济和政治上的支持。”他严肃地问肖途:“这两种汉奸哪种危害更大？”肖途沉默不言。 几天后的夜里，肖途下班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又想起了方敏。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她的消息！自从赵忠义被铲除之后，方敏就像人间蒸发一般不见了踪迹。或许她还在为了父亲的死记恨着他吧！他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此时李峰突然出现在肖途面前，目光阴狠。肖途见了大惊失色，楞在了原地。而李峰则急忙低吼道：“闪开！”同时举起了□□！肖途听了，立即转身蹲下避开。跟着一声枪响，肖途向后一看，一个黑影闪进了一个转角。李峰冷哼了一声，说道:“跑的还挺快！” 接着他扶起肖途。肖途惊魂未定地说：“多谢李处长的救命之恩。”李峰哼了声，询问肖途是什么人要杀他。肖途想了想，有些后怕地说：“可能是…军统派来为顾君如报仇的。”李峰收起枪，冷漠地说：“武藤领事果然料事如神。猜到这段时间军统可能对肖先生不利。所以让我来保护。”肖途心里明白，于是说：“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李峰也不尴尬，继续说：“吴明达被刺，在场的只有你一个活人。单凭你的一面之词，任谁也不能完全相信。” 李峰又感叹道：“小顾已经经常问我，什么事正确的、错误的。我以为她还在迷茫，没想到她早就…”肖途听他提起小顾，内心又是一阵难过。之后李峰问却肖途为什么要给日本人做事。肖途稍微想了一下，回答说:“我只求自保而已！”李峰感叹道:“真是现实的说辞，不过却无比真诚！”肖途则谦虚道:“实话实说罢了！”李峰对肖途说道:“肖先生，虽说你我都被人叫做汉奸。但是你我的志向不同，祝愿我们在抵达路的末端的时候，都不会后悔！”说完便离开了！ 这次被军统刺杀，让肖途有些慌乱。如果死在了自己人手里，那可非常命苦了。次日，他找到了孙正清。汇报了自己被刺杀的事，以及是国民党锄奸队的猜测。孙正清想了一会，说会立即汇报组织。下午再次与肖途接头，并要求肖途去加入兴荣帮以寻求庇护。肖途觉得奇怪。而孙正清则解释到：“兴荣帮的帮主和军统的戴笠交情深厚。而且兴荣帮是上海黑道的第一大帮，渗透进了上海的每个角落。如果你能加入兴荣帮，军统就会顾及兴荣帮的面子，无法对你刺杀。而你也正好能借兴荣帮，了解上海黑道的情况。” 于是当晚，肖途就前往大上海夜总会，去找兴荣帮帮主徐先生。此时的上海租界因为日军的包围，已经成为孤岛。人们因为苦闷无聊也要找娱乐,于是跳舞场越开越多。又因为人口集中, 于是很多生意人通过囤积居奇,发财容易,也跟着挥霍无度。这些有钱人的奢侈生活,也疯狂到了极点。但是部分小户人家生活困难,把清清白白的女儿,送进跳舞场当舞女。 肖途走在这灯红酒绿的环境中，看着歌舞升平的景象，心里颇感复杂。他走进夜总会，询问了经理的所在。无视了正在进行的花天酒地。而在舞池里，一双狡黠的眼睛，已经盯上了肖途。当肖途进入经理办公室后，发现有个男子低着头，留着莫西干的发型，正在吃面。听见有人进来，就抬起头。肖途打量着他，这人虽是男子，却画了厚厚的眼影，妖艳眼妆看不出原本眼睛的大小。只是目光中闪烁着警惕与精光。穿着华丽精致的马甲，就是一只手油腻腻，另外一只手还扶着一瓶红酒，一边对着瓶子牛饮。 肖途觉得这人的相貌打扮如此其他，必定不是一般人。于是上前说要找夜总会的负责人。只见那个男子注视着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找老板啊？我就是！”说完便伸出那只油腻腻的手。肖途略一迟疑，握上了那只油腻腻的手，微笑着问道：“兴荣帮帮主，徐先生？”只见那位油腻男子抽出自己的手，拿出一块手帕。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油污，一边自报家门：“丁力犀，夜总会的经理！”肖途则诚恳道歉，并提出他想要求见徐先生。 丁力犀听后依旧随意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找徐先生有什么事？”肖途于是自报家门。丁力犀听罢颇有些惊讶，但更多是讽刺地说：“原来是武藤领事身边的红人肖先生。肖先生文采飞扬，我早就想见见。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帅气。”顿了顿继续说：“而且还做过大义灭亲的壮举，真是个人物。啧啧。” 肖途听了这番话，心里颇不是滋味，而且他竟然当面说自己大义灭亲，更加觉得难受。只是现在自己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于是干笑了一下，声称自己仰慕徐先生已久，想为兴荣帮做点事情。丁力犀话锋一转，说自己是靠一把西瓜刀卖命才获得今天的地位，肖途必然舍不得性命！他问肖途:“那您又能卖些什么呢？”“情报，日本人的情报！”肖途故作镇定道。丁力犀噗嗤一笑，然后便带着肖途去见徐先生。 丁力犀把肖途带到一个宽大的办公室。这见办公室比刚刚的可豪华多了。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油画，装饰富丽堂皇。一盏台灯照得房间灯火通明。一位有些年迈的人正在看报纸。丁力犀把肖途领到徐先生面前，说道:“大哥，又来一个卖情报的！” 中年人抬起头，脸上却比较和蔼，好像看不出什么杀气。但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额头与眼角上微显皱纹。穿着精致的白色布袍，手指上有几枚戒指。虽然穿着上只显得精致，但他看人的时候透出一种威严的气场。 肖途见了此人，立即明白他就是那位叱咤上海多年的徐帮主，马上微微鞠躬，并开口道：“徐先生，久仰。我是肖途，亚辉通讯社的记者。”徐先生放下手中的报纸，细细地打量了肖途一会说：“原来是肖大记者，我也久仰了。”肖途干笑了一下，正想接口，徐先生先先说道：“肖记者发表的文章我也看过几篇，笔墨纵横，文采飞扬。我本来以为会是个有点年岁的人。没想到这么一表人才的年轻人，拍马屁也这么在行。”说完笑了起来。肖途也尴尬地笑笑，接不下口。 而后徐先生对丁力犀打趣道：“回头还真得好好感谢军统锄奸队，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的生意！”丁力犀差点笑出来。徐先生面露微笑地又对肖途说道：“肖先生是本月第37个来找我的汉奸…哦，肖先生，说你是汉奸，不介意吧？”语气甚是揶揄。肖途听了脸上一红。说介意吧，顶撞了徐先生，后面就不好再开口；说不介意又好像很没原则，真的是根软骨头。于是犹豫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我要是介意的话，大概就不会当汉奸了。”丁力犀忍不住笑了出来。徐先生同样哈哈一笑说：“嗯，能屈能伸。肖先生真是当汉奸的好材料啊。” 肖途内心也有点生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诚恳地说：“今方乱世，人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徐先生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颇有些风趣地说：“嗯，有道理！这汉奸就和娼妓一样，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不过娼妓出卖的是她自己，汉奸出卖的是别人。”言毕丁力犀又笑了一次。肖途脸涨得通红，只是找不出什么话来辩驳。 徐先生步入正题，他对肖途说，要加入兴荣帮也不是不行，但他已经掌握了足够的日本人的情报。所以只给肖途一次机会，看他能不能讲出让他感兴趣的情报！肖途听了也是一惊，心想这兴荣帮果然名不虚传，能有底气说出掌握了足够的情报。他迟疑了片刻，说出了武藤公馆。但是徐先生却说自己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便要让丁力犀送客。 肖途见状，不得不示意还有话说，并将武藤纯子告知给徐先生。但是心里非常内疚，想着为了自己活命，把一个不谙世事的无辜小女孩拖下了水。徐先生也反问肖途:“肖先生觉得我会对他的女儿感兴趣？”肖途解释说：“武藤志雄看似无坚不摧，但武藤纯子却是他最大的软肋！” 徐先生点了点头，觉得还有几分道理。便命丁力犀记下这条情报。肖途放松了一点，告诉徐先生说，他和日本人走的太近，已经遭到军统锄奸队的袭击。徐先生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承诺可以护肖途周全，不过要看他以后提供的情报的价值。肖途表示一定尽力而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四、为谁落泪 肖途走出徐先生的办公室，缓缓下楼梯。虽然加入了兴荣帮，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但是心里却愈发觉得身不由己，好像卷入了更大的旋涡。看着夜总会里歌舞升平的景象，肖途叹了口气，走进一旁的酒吧。坐在吧台旁，点起一枝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又要了一瓶洋酒，一杯一杯喝起来。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几杯酒下肚，肖途更觉一种深深的惆怅涌上心头，抑郁难舒。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竟然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眼前。方老师用力抓着自己的手，目光里除了悲壮就是坚定；赵忠义浑身是血，拼命地喊着人，求自己不要杀他；小顾悲伤地跪在自己面前，泪珠缓缓地从洁白的脸颊上滚下。想起这一切，肖途整个人都沉浸在自责当中。 他忍不住怀疑，这样坚持到底是不是对的。如果当时能够冷静下来，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呢？小顾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越想越头痛，心烦的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自己还有退路吗？ 又想着，自己为了活命，不得不亲手杀人恩师、杀死学妹。如今又把纯子也卷来，似乎真的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汉奸了。为了自己，把一切能出卖的都出卖了。而自己，出卖了一切，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呢？好像自己已经离出发时的目标越来越远。 肖途皱紧双眉，把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右手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方敏和顾君如站在方老师的两边，自己和赵忠义、刘振民、王平安站在方老师身后，大家的脸上都是开心而满足。而现在，自己亲手杀死了其中的3个人，方敏下落不明，使得照片中的一切变得那样遥远，那样虚无。肖途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明明在当初就下定决心，但是……肖途又用手摸了摸放下衬衣口袋里方老师的怀表，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这时，背后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轻笑，跟着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慢慢向自己走过来。肖途并没有理会，放下照片，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完。毕竟酒吧里酒客很多，有人到吧台喝酒也很正常。而那人走过来倚靠着自己右边的吧台，肖途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水味，就侧脸撇了那人一眼。嗯…这个女子还挺美的，肖途想着，而后仍然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照片。 那人又是一阵轻笑，娇媚地说道：“肖先生已经喝多了，不认识我了吗？”肖途听后楞了一下，觉得这口音好像是有点熟，于是转过头去仔细看向那人。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浅蓝色的缀花旗袍，勾勒出一身曼妙的曲线。一双纤细的玉手撘在身前，修长的手指尖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左手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镶嵌蓝宝石的戒指。一袭黑绒披肩环着双臂，把双臂映衬得莹白胜玉。脑后盘着发，额前梳着流行而新潮的卷发。娇艳的红唇浅笑盈盈，妙目流盼，眼神中却是不怀好意。 眼见这般妩媚动人，肖途心里突突一跳，定了定神，回想起她似乎是在刺杀吴明达那天碰到的76号特务。于是开口说道：“你是…庄科长？”因为刚刚流过泪，声音也有点哽咽，赶紧吸了一下鼻子。庄晓曼见了肖途的样子，又是一阵娇笑，用戏谑的口吻说道：“肖先生不用客气。晓曼想不到肖先生还有如此一面。肖先生正在看什么照片呀？竟然这样伤感？”眼神中又是嘲弄。 肖途惊觉脸上还有眼泪，赶紧伸手摸去泪珠，又把照片塞回了西装里的口袋，问道：“庄小姐找我吗？有什么事情？”庄晓曼听了，缓步走到肖途身边，双手放在肖途的双肩上，微微弯腰，在肖途耳边说道：“酒吧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肖先生这样的大男人，为何而哭啊？”说完便直起身子。肖途感到耳边的吹气如兰，说话声娇媚悦耳。更闻到庄晓曼身上的香水，一颗心砰砰直跳。深吸一口气才回头说道：“我想起了以前，想起了故人。” 庄晓曼听后银铃般低笑，放开肖途肩上的双手，侧过身右手托着脸颊，枕在吧台上，看着肖途略带嘲笑地说道：“故人呐，看来肖先生心里还有几个朋友。”肖途不答，默默抽了一口烟。庄晓曼微笑一下，脱下披肩，坐到肖途右边的座位上。又故意往肖途身上靠过去，拿走肖途的烟盒。取出一根烟点上，惬意的吞吐着云雾。 随后她侧头看着肖途说：“肖先生，我凭借三分姿色和花言巧语，在上海交际圈混迹多年，到了今天总算确定了一定地位。”肖途听见她叫自己，也转过头看向庄晓曼。只见她目光盯着燃烧的香烟，继续说道：“这仔细想想，政府高官、日军要员、商人巨贾，哪个不跟我有几分交情，”肖途听了这话，内容似乎是自己人脉很广，但语气竟然非常轻蔑。自己也没办法搭话，就继续听下去。 庄晓曼的左手把烟放在烟灰缸里，而后颇有些不屑地说道：“男人，都一样”，说着站起来，左手环上了肖途的肩膀，跟着身体靠上肖途的右臂，口唇凑在肖途的耳边，越发诱惑地说道：“包括你，肖先生。”肖途感到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右臂上一阵温软。耳边款款低语，跟着闻到一阵香味，不免心中一荡。只是协下忽然一凉，又听到□□上膛的“咔嗒”一声。顿时心里一紧，明白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醉意散去大半。 却听庄晓曼继续在耳边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女人就不同了，女人之间是可以有真挚的情感的，而让我明白这一点的是小顾。”肖途虽然听着庄晓曼的话，但心脏一直在狂跳，想着：庄晓曼是76号的人，她为什么要杀我？我的身份暴露了？但我只见过她两次啊？小顾！听见庄晓曼说出小顾，肖途心中一凛。但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听庄晓曼继续说。 “你杀了吴明达，又杀了小顾，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一切。”语气颇为讽刺，说完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肖途听完倒也心中明了，是自己太大意了。现在身份暴露了，看来是活不成了。 但又转念一想，庄晓曼为什么当时不揭发出来？她现在告诉我有什么打算？原本以为将死的肖途，精神一振，又倒了一杯酒喝下。听着庄晓曼的话，暗暗盘算着脱身之策。“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冲出去杀你吗？因为杀死吴明达，也是我的任务！” 肖途更是一惊，沉着声说道：“原来你才是军统锄奸队的人！”庄晓曼也轻笑了一下，赞美道：“肖先生真是聪明，”话语还是那般让人捉摸不透，又严肃道：“必要时我也会亲手杀了小顾。” 肖途听了不觉心中有气，“既然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为什么没人阻止军统对我的暗杀！” 庄晓曼言语轻佻：“那天晚上李峰跟踪你，暗杀你不正好帮你摆脱嫌疑吗？” 肖途气哼了一声，却听庄晓曼恶狠狠地说道：“不过，我也是真想让你死啊！”同时打开了□□的保险。肖途心里又是一紧，但又很疑惑，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庄晓曼又继续开口道：“说说，亲手杀死崇拜你的学妹是什么感受，”语气又变得揶揄嘲弄，“你的泪是不是为了小顾而落。” 肖途听到庄晓曼说“亲手杀死崇拜你的学妹”，心里更加难受，眼泪又不注地在眼眶里打转。但是他强忍住眼泪，怕庄晓曼看见了以为自己被吓到。沉吟了一会说道：“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但是这次，我还是……还是…”说完肖途又吸了一下鼻子，“我的泪里是有那么几滴为了小顾。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很多人。” 庄晓曼听完，又是一阵娇笑，还是那样猜不出她的意图。她说道：“只要我扣动扳机，一切就结束了。你的，我的，我们都可以从这该死的噩梦中解脱出来。肖先生，你想吗？”肖途不答，却倒了一杯酒，推给庄晓曼。 庄晓曼也轻笑一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肖途又给她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两人碰了下杯。庄晓曼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肖途已经将酒喝下，但见庄晓曼正魅惑地看着自己说：“谢谢你陪我度过今晚。”肖途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视野逐渐模糊。庄晓曼一脸笑意，诱惑地说道：“肖先生，你醉了。” 肖途的意识一点一点消失，“你…你…给…下”话没说完，一头栽到吧台上。庄晓曼又取出一枝烟，慢慢抽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肖先生的酒量如此之差。”抽完烟，庄晓曼取出□□的弹夹，退出了第一发子弹，把子弹放到了肖途手里，搬起他的手指握住了子弹。明知肖途已经昏迷，却仍然在肖途耳边说：“本来应该把它打到你的脑子里的，但想想…还是算了。”说完穿上披肩，走出酒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肖途逐渐睁开眼睛。意识还是很模糊，但觉得右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打开手掌，发现是一颗铜黄色的子弹。他慢慢回忆了一下，明白了是庄晓曼手下留情没有杀他。再仔细想想，如果庄晓曼真的想杀自己，恐怕早已去见阎王了。肖途一阵后怕的同时，又对这位一直嘲弄自己、挑逗自己的女子多了一份想念。稍微整理了一下，把子弹放进钱包里，拍了拍脸。走出夜总会，发现东方已然破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三章改编分析 这章中游戏的剧情没有变动。只是加入了会见日伪高官的部分。历史上肖途是去日本会见了一众高官，包括枢密院的院长还有日本外相。我这里就没让他去，会见的官员也低了几级。不过这些话的意见基本是传达到位了。同样也是因为我水平有限的原因，这部分没有能写得特别精彩。 但是这部分我认为是历史中比较精彩的环节，肖途最出名的几个贡献就是日军南进的情况还有德国进攻苏联的情况。这两个剧情我都会在自己的小说里讲，因为这才是肖途真正过人的地方。即使读起来似乎非常平平无奇，就像这上一章的最后两节，基本都是别人在说话。但是历史上的情况基本就是如此，所以我还是花了篇幅在这个上面。 然后吴明达的部分，在游戏里的设定仔细想想也很扯。游戏里就简简单单地说是军统局高官，还说上海的锄奸队是他打造的。他到了上海之后，汪伪政府列队欢迎。但是欢迎的人里，官位最高的竟然是李峰这个科长。这就特别尴尬，你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吧，来迎接的人都是小喽啰；你说他没什么大地位吧，汪伪又专门这样欢迎他，甚至连日本领事馆方面都要派人来。 同时，军统局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刺杀一个投敌的官员，我想来想去就只想到汪精卫。他是1938年12月18号逃走的，1939年3月被军统刺杀未果。结果这个吴明达的待遇比汪精卫还高，刚刚到上海第一天就被刺杀。我实在没办法想象他到底是多大的官。之后1941年军统上海站的一区区长被捕，军统锄奸队都没这么大的动静。 再有，如果这人真的是军统方面投敌的，而且能接触到锄奸队的情况，那这人更加不可能这样高调地招摇过市。就是汪伪想欢迎他，也不可能搞这么大的排场。游戏里的场景就好像是和军统在说：“你们看，老子叛变了，赶紧来制裁我。”一个搞情报工作的人会傻到这种程度？ 而且就算是真是军统局里的的人，外勤部分的地方站长都太不能算是高官，上海站的站长估计最大就是中校。而重庆总部内勤的人确实有上校什么的，但他们是很难接触到锄奸队的名单。结果这人又组建锄奸队，而且还能掌握□□地下党的名单，手感觉也太长了点。 结合上面几点，这人就让我很为难。不管往高里调，还是往低里调都不是很理想。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用了现在文章里面的设定和剧情走向，算是多多少少地修补了原来的漏洞。 随后顺便给李峰升了个官，从科长变成副处。不然感觉民国琴酒实在太惨了。顺便说一下，76号的机要处和总务处的处长都是李士群的亲戚，所以这种地方的副手一般都是有本事的人物，这样一来能有政绩，二来也方便背锅。总务处管事务、财务、会计，应该说是个统筹的部门，所以职权范围也算比较高。顾君如也是总务处的财务科员，正好和游戏里符合。在庄晓曼出场的部分，我也算花了比较大的心思。参考了一下比较好的人物外貌描写。然后有些剧情的细节我也稍微优化了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一、勇闯虎穴（上） 1941年4月起，日本领事馆的北楼将进行装修与粉刷，这座楼经历了30年的风雨，已经有些破旧。加上日本计划以上海为中心来控制中国，日本领事馆自然需要撑起这个场面。同时从1940年年底百团大战结束后一直到4月，快半年的时间里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战役。而且1940年底又发生“皖南事变”这种日方乐于看到的内斗。所以日本领事馆也放心选择在此时修缮。 因为武藤公馆的情报工作就在这栋北楼进行，所以修缮期间，肖途的工作也暂停了。武藤志雄告诉肖途，没有特别的通知也可以不用来。又授意蒋旭之提拔肖途成为了亚辉通讯社的副主编。肖途表现得很兴奋，但是推脱说一样可以来武藤公馆协助工作。毕竟日本领事馆的情报才是他的主要情报来源。 5月初，肖途来到日本领事馆时，见到院落里人来人往非常忙碌，运输工程材料的卡车等停在周围，显示出工程量的庞大。肖途找到武藤志雄，没什么新的任务要做，却被拉着一起去巡视工程的进度。两人走出领事馆，前往北楼的工地，远远就看见两个人正拿着一张图纸对着楼比划。 肖途见其中一人戴一顶棕色的礼帽，穿着深绿色的上衣，下摆是一件白色格子裙。心里有些奇怪，想这女子是这次的设计师吗？但见她指向小楼，身形微晃，宛似晓风中一朵荷叶，背影婀娜，姿态美妙。这时她身边的工程师转头看见武藤志雄和肖途一起走来，于是向热情地两人打招呼。那女郎听闻，也转过身来。 肖途走近，发现她的帽子上还垂下一层浅浅的黑纱，显得整个人更加高雅。而这女郎是鹅蛋脸，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眼珠灵动，另有一股动人气韵。那工程师向她介绍了武藤志雄，那女郎也鞠躬作礼，自报芳名，叫做陆望舒。见她微笑时左颊上浅浅一个梨窝，说话声音清脆娇嫩。陆望舒介绍完，又用清澈明亮的眼光在肖途脸上滚了两转，眼光中带着三分倔强，却并不继续说话。肖途被陆望舒这一眼看得竟然觉得心里非常惭愧，好像她在暗暗责怪自己当了汉奸似的。 武藤志雄也介绍了肖途，并继续与陆望舒两人交谈。肖途也在谈话中得知，陆望舒在一家画廊工作，这次来担任艺术设计的工作。他发现陆望舒的日语同样非常熟练，而且谈吐得体，举止优雅，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熏陶。武藤志雄询问了工程的进度和相关的事宜后又领着肖途去其他视察。 5月初，潘汉年已经从香港回到上海，肖途向他汇报了最近一两个月的情况，由于情报实在很少，他甚至觉得有些羞愧。这时潘汉年忽然提出：“你能不能安排一下,让我见见武藤志雄”肖途吃了一惊,说了声“什么？”睁大眼睛看着潘汉年，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样。他不明白潘汉年说这话、做这事有什么目的。因为这件事太冒险了。万一自己暴露那是小事，如果潘汉年被日本人识破身份或有什么闪失,自己可担当不起,而且就一切都完了。 “南进”的计划已经天皇御前会议正式批准,在“南进”军事行动已箭在弦上的时候，日本人当然非常希望能与□□停战讲和。这样便把陷入“中国泥潭”的四分之三陆军和三分之一的海空军力抽调出来,加强“南进”的攻击力。 对如此急迫的事情,日本陆军、海军、外务省,甚至商界人土,不管是谁,只要能找到系可以通向足以影响□□的人,日本人和汪伪都会乐于资助帮忙、挂钩推动。在这样的时候,介绍一个“宋子文的朋友”给武藤志雄,武藤志雄当然会大感兴趣。然而肖途还是觉得潘汉年这个行动相当冒险。在认真思索以后,他诚恳地说：“潘先生,这样做很有必要吗我的意思是说,这样的会面是一种冒险，非常冒险。这样的冒险值得吗？” “当然是冒险。”潘汉年平静地吸着烟说：“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情报工作本来就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不过,只要我们抓住了敌人的矛盾,利用好他们策略路线上的缝隙,有时就能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听了他的话，肖途似乎明白了潘汉年在采取这一行动的背后是有一个大的计划的。情报工作的纪律之一就是“不该问的不问”,肖途觉得自己已尽到“进谏”之责,其他的就只能服从调派。于是回答说：“好吧,我来和武藤志雄联系、安排。当下两人商定,到了武藤志雄面前,潘汉年将化名为：“胡先生”,以防万一消息走漏。如果李士群查问肖途“胡先生是谁时”,肖途可以谎称：“胡先生就是胡逸民,是杨虎诚的代表。”因为确实有这么一位杨虎诚的代表胡逸民，而且曾经由肖途介绍与武藤志雄谈过话 一切计议停当,肖途便去见武藤志雄,把“宋子文的朋友胡先生”的地位和活动能量巧妙地吹嘘了一番。最后说：“他向我表示愿意促进中日全面和平。我说,在日本方面也有一些有识之士抱有同样的愿望,并且介绍了你为中日和平所作出种种努力。他对你十分饮佩和仰慕,希望能和你结识,大家一起当面谈谈交换意见,你愿不愿见见他呢”武藤志雄听罢,眯缝起眼睛想了片刻,笑道：“见面谈谈是可以的嘛。你转告他,我很高兴能和他结识。不过，肖君你帮我分析下,他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肖途想了想,回答道：“我也只能说说自己的一种估猜,供你参考。宋子文是英美派人士,胡先生作为宋子文的朋友来和日本方面接触,很可能是想摸模日方对和谈所能接受的最高、最低条件。”他又沉吟了会儿说：“当然你也可以在会见中问问他英美对日中和平的态度和条件。总之,我觉得这样的会见是值得的。”武藤志雄一面听,一面微微领首认可,思考了片刻说：“如真是这样,会见大大值得!”他手指敲打着桌面，过了会说：“那么会面的时间、地点由肖君来安排。” 5月中旬的一个黄昏,在肖途的陪同下,潘汉年身穿考究的浅灰色西装,戴一架金丝边眼镜,一副儒雅学者的气派,走进了四川北路一家名叫“东语”的高级日本餐馆。侍者引导他俩走向一间雅座,格子门移开,盘腿端坐的武藤志雄起身相迎。矮桌上的酒菜早已准备停当,服务员捧茶斟酒以后便知趣地退出,格子门重新关上。这边“胡先生”和武藤志雄已经攀谈起来了。武藤志雄本来精通汉语,可是这回他却用日语交谈,让肖途充当翻译,以便他自己从容对答。 武藤志雄先开口道：“听说胡先生热心倡导中日和平事业,我们非常饮佩,非常欢迎!很希望能听到胡先生对中日和平事业的高见,以便我从中获得教益,彼此加强沟通。”这位“胡先生”说：“久闻武藤领事热心倡导和平,今日能有机会当面请教,胡某十分高兴,十分荣幸! ”他笑着扶了扶眼镜，语气略转严肃地说：“以我个人的愚见,蒋先生并非不愿意对日妥协,但一则外有英美撑腰,再则日本方面历次提出的和平条件太苛刻。所以此事迁延将近三年,至今尚无头绪。而英美方面也并非绝对排斥中日和平,问题在于如果和平的条件仍然使中国在日本的控制之下,则英美在中国及远东的利益依旧毫无保障,而日本则可以将在华军事力量抽出来加深对英美的压力,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胡先生”边说边对武藤志雄察言观色，继续道：“因此,中日和平之关键,似乎仍在日本方面所提的条件如何。很希望日本方面的有识之土能够压抑陆军少壮派军人的过分要求,从而为中日和平打开新局面。胡某冒味直言,不当之处,请您赐教!” 肖途听了这番话，逐渐明白原来潘汉年早就有了充分的准备，他早摸清了日本外务省与海军省在“南进”问题上和陆军省的分歧,也知道日本政局尤其在中国问题上,基本上是由陆军说了算,外务省只是一个心怀不满的配角。所以他说这一番批评陆军少壮派的话,简直可以说是“量体裁衣”,冲着武藤志雄的口味在说话。 武藤志雄听了虽然未置可否,不过脸色却有些变化。不过他只是进一步问道：“日美双方正在华盛顿举行调整邦交的谈判,不知胡先生对这一谈判的前景有何高见”肖途听了武藤志雄的问题，不解其意。而潘汉年知道武藤志雄提出这一问题的用意,他是想测定一下自己是否真是宋子文的朋友。因为宋是当时国民政府的外交部长,一定会了解一些日美谈判“内情”。 于是“胡先生”微笑道：“日美双方华盛顿谈判的焦点仍然是中国问题,这方面的进展情况,武藤志雄先生作为外务省的官员,一定比我了解得更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奉告美国政府和重庆方面早已达成谅解,在日美讨论中国问题过程中的任何方案,都必须经重庆方面认可方オ有效。”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说：“所以,恕我直言,如果在中日和平方面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那么日美之间的协恐怕是不可能的。” 武藤志雄觉得从“胡先生”谈话的内容、气度和分寸感等各方面来掂量,此人无疑是个外交谈判的老手。而且对日、美、中三方面的情况有较深的了解和相当准确的估量。因此,初步可以认为,此人不但是宋子文的朋友,可能还会有一定的政治背景。于是,他语气也变得严肃，更进一步说道：“胡先生的高见使我获益非浅。我很同意您的如下看法,即日中之间尽早实现全面和平,已经成为当前时局发展的一大关键。胡先生既然致力于促进日中和平事业,相信您在这方面一定已经有了具体的设想,希望您不吝赐教!” 潘汉年想了下，叹了口气道：“那就让我直说吧。我个人有两点建议，可能不代表宋先生。一、希望在上海和香港两地建立我们双方接触联系的渠道。上海方面的渠道可以通过肖途先生；香港方面由您、我双方各指定一人,尽快建立联系,联系上以后立即可以不定期地交换有关情报；二、希望将日方的和平条件赐告,以便在此基础上深人交换意见,商讨促进办法。”肖途听了大惊失色，原来潘汉年在下一盘这么大的棋，竟然准备借敌手建自己的情报网。不过他在震惊之余，也更加佩服潘汉年的胆略。 武藤志雄听了也有些吃惊，或许也是没想到这个“胡先生”这么直接。于是他说：“感谢胡先生的直截了当。作为回报,我可以也爽快地回答您。第一条我完全赞成,香港方面的我方人员请让我和他们商量以后,再通过肖先生奉告。”这是他沉吟了一下，说：“不过这第二条我无法满足,因为这些条件必须由政府当局来提出，我个人实不敢相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一、勇闯虎穴（下） 听了武藤志雄的话，潘汉年的脸上略显遗憾。而武藤志雄脸上却有些犹豫，似乎在思考什么。双方沉默片刻，武藤志雄又说：“不过我建议胡先生是否能和影佐桢昭，现在南京方面的最高顾问阁下见面谈谈。他对中国问题有一定的发言权。”坐在旁边忙着翻译的肖途听了这个建议,心中砰砰直跳。他想,这回的戏“串”得太大了,竟然要“串”到影佐那里去,情况显然又要复杂了几分。他把武藤志雄的话翻译过去就两眼盯视着潘汉年,紧张地看他怎样回答。 不过潘汉年倒是没表现得多紧张，稍微思考了一会说：“武藤领事的提议很合理，只是…”潘汉年沉吟不答。武藤志雄问：“胡先生有什么顾虑？”潘汉年笑笑道：“能和影佐阁下商议自然是好事，不过我想要先征求一下宋先生的意见。毕竟我这次来上海，没想过要见影佐阁下。这样的大事有必要知会一下宋先生。”武藤志雄也笑了，说：“原来如此，可以理解。那么胡先生有了定夺后，还是通过肖先生来联络我。”潘汉年也答应，而影佐那里将由武藤志雄去联系。 结束这次会谈，肖途回去之后总觉得依然心惊肉跳，仍在惊异潘汉年的大胆计划。不过他看潘汉年依然没有太大波澜，他只得暗自担心潘汉年这段时间的安全。一周后，双方进行了又一次会面，影佐桢昭也如约参加了会谈。 客套之后，双方言归正传。影佐桢昭单刀直入：“日本方面多次表达了和平诚意,但□□氏因有英美撑腰,一再予以拒绝。胡先生既然深知内地情形,我想请教的是：如果失去了美英支持,蒋氏还能维持多久”潘汉年主动找武藤志雄的目的“为中日和平奔走”,本来就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希望在香港也拉起一个可由日方提供安全保障的情报网。如今这件事已经谈妥,目的已经达到,只是碍于武藤志雄的面子,也为了把“奔走中日和平”这个幌子装得更像些,所以才来会见影佐。 他对影佐没有任何具体要求,只打算一般地探探口气。于是便淡淡地回答道：“就目前态势而言,似乎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美英会抛弃□□。所以,蒋氏曾经表示,即使打到缅甸,他还是要和贵国周旋到底。”影佐桢昭板起脸说：“他这样固执是毫无道理的,比起德国和法国维希政府签订的和约来,日本向重庆方面提出的和平条件要宽大多了。他应该明白,周旋到底对双方都毫无好处。潘汉年叹了口气说：“这里有个小小的不同,维希政府是自己承认战败了,而蒋氏并不认为他已经战败。” 影佐桢昭冷哼了声说：“日本和苏联前不久签订了《日苏互不侵犯条约》,日本皇军目前已进入越南,切断了重庆方面的陆上国际通道。重庆政府事实上已陷人日军的包围之中,□□氏的挣扎是毫无希望的。所以,日本和平的障碍全在蒋氏的一念之差,很希望胡先生能在这方面对和平事业有所推动。” 潘汉年也诚恳地答道：“□□氏依靠英美对抗日本的路线不会改变,英美依靠重庆牵制日本的策略也不容易改变。日苏虽然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但苏联依旧在授助重庆。日军虽然控制了越南,蒋氏却已经开辟了滇缅公路。因此,中日战争发展到今天,问题已经很难只在中日之间解决。”他沉吟了会说：“恐怕得在世界范固内根据形勢的变化牵线搭桥而逐步解决了。 影佐桢昭倒也点头说：“是的,日中之间的问题必须从更大范固来考虑,在这方面日本是有信心的!蒋氏虽然依靠英美和苏联有长期抗战的准备。但英、美、苏始终都会把欧洲问题放在第一位,对蒋不过是敷行利用而已。”他的口气转而又松下来：“日本是真心希望谋求和平的,如果重庆方面认为日方提出的和平条件不够理想,双方还可进一步协商讨论嘛!日本在中国已经耗费了上百亿日元,牺牲了数十万土兵的生命。因此,企图回到“七七”事变以前的状态作为和平条件,那岂不是在要求日本承认自己战败了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潘汉年觉得这样纠缠下去怕是要露底，于是很想结束这场谈话。他有些伤感地表示说：“胡某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当然很希望早日实现和平。但局势演变到今天,在日美对立加剧的形势之下来考虑和平问题,实在使人感到苦闷和渺茫。”话锋一转又说：“但是,和平的希望是不能轻易放弃的,我个人非常愿意为此继续努力。也希望今后能有机会再来向影佐阁下请教这次与影佐的会面。” 而在影佐桢昭和武藤志雄方面,肖途介绍来的这位“胡先生”无论在学识和气度上,都使他们深信这是一位“有来头”的人物,很愿与之合作。因此,在潘汉年和影佐见面以后,武藤志雄就积极向外务省报告,以在香港建立又一条情报线为由申请到一笔经费,并由外务省指定的日本驻香港总领事馆的职员小泉清一负责和潘汉年领导的驻香港情报人员陈曼云联系。可以说这次闯到龙潭虎穴里，收获确实不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二、“清乡”运动 6月20号晚上肖途在领事馆里整理着几天的情报和电文，这时电台忽然传来一阵急电。不久电台人员已绝密文件袋收好了电文，交给肖途。肖途接过后心里直跳，已经半年多没有绝密了，难道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于是他随同发报员一天前往武藤志雄办公室。 武藤志雄见了，照例让肖途背过身，让发报员和自己解译电报。不一会，武藤志雄让发报员先离开，肖途见了装作也准备离开的样子，但却被武藤志雄给叫住了。肖途心里暗自庆幸，不过脸色装作疑惑。武藤志雄看了电文一会，脸色有些变换，又盯着天花板想了会，感叹道：“实在没想到啊，德意志似乎有些着急啊！倒是和帝国和像啊！”肖途听了心跳加速，德意志，这份电文和德国有关？难道！？肖途更加紧张，只是脸色装作疑惑地问：“武藤领事，您说什么？” 武藤志雄说：“肖君，你去准备一下材料吧。或许几天后德意志就要进攻苏联了。到时候一样要发表文章。”肖途心中一凛，更加紧张，但是仍然强作怀疑道：“但是德苏已经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武藤志雄却挥了挥了，示意他下去。肖途于是也不再向下问，告辞离开了领事馆。他立即采用紧急联络的方法，向组织汇报了这个极其重要的战略情报。只是肖途没有想到6月22日，德国就开始进攻苏联，速度之快超乎想象。他也因汇报这个计划，不久后获得组织及国际嘉奖。 6月末尾的一个夜晚,潘汉年又出现在百老汇大厦那套由肖途占用的房间里。这段时间,他经常往来于沪、港之间,来无影去无踪,大约要隔一两个月オ和肖途见一次面。有时是约定个地点去谈话,有时就直接由肖途派车去接他到百老汇。这天,他刚走进房门,就见肖途正对着一份电报发愁。潘汉年接过电报发现一份李士群拍来，电文是：“奉主席谕,委兄为清乡工作政治团顾问,务请克日莅任。” 潘汉年按老习惯沉吟不语。头脑里却飞快地在权衡着利弊得失,而这权衡的坐标,自然是看这件事对情报工作有利还是削弱。因为他是把肖途作为一名战略情报员使用的,如果让肖途去参加清乡并且担负实际责任,会不会削弱他作为战略情报员的作用呢从人事力量配备等等各种苗头上看出来,“清乡”是目前汪伪政府的头等大事,委肖途去当政治顾问,这是敌伪对肖途的信任和重用,不去恐怕不好。何况,去了还能及时得到关于这方面的情报。想到这里,潘汉年高高兴兴地说：“很好嘛!你就去当这个政工团长嘛!这个职务由我们的人去干,总比让汉奸去更加有利些!” 肖途还是苦着脸，说：“我对这样事可没有经验啊，真要命。”潘汉年笑着拍拍肖途的肩膀说：“没有这么严重!你又不是去带兵打仗。政治工作,无非是吆喝几声,卖卖狗皮膏药,把这方面的表面文章做得热闹一些就是了。”不过他的语气转而严肃道：“而你正好可以利用手中的职权,第一,尽量搜集提供有关清乡的情报；第二,约東部下尽量少做或者不做危害人民的事情；第三,还要尽量设法营救和保护我方被俘人员。做好了这三件事,你实际上就是在反清乡,而不是清乡了。”肖途苦笑道:“在敌人眼皮底下搞反清乡,谈何容易!这回你得给我派个得力助手,别让我单枪匹马去应付这样一个复杂的局面。” 这年7月,在苏州大石头巷一幢古老的宅第大门外,挂出了块“清乡政治工作团”的招牌。顾问肖途和秘书叶德铭是这个团的领导核心。叶德铭就是潘汉年派给肖途当助手的□□地下党员,他也曾留学日本,来此前在夏術主持的《救亡日报》社当记者,是个沉稳机警的年轻人。有了这么一位得力助手,肖途放心多了。 “清乡”确是日本军事顾问团交给汪伪的一项重大任务,其目的是强化日军对富饶的长江三角洲的政治控制和经济掠夺。为此必须将活跃在这一地区的新四军“肃清”,也把国民党的“游吃(击)队”赶走。健全汪伪的基层政权,深人开展奴化宜传教育。 同时,这个任务也就成了日本主子对汪伪政权实际统治能力的一次测验。所以,汪伪集团对于“清乡”工作全力以赴,“清乡委员会”由汪精卫亲自挂帅,陈公博、周佛海为副帅；负实际责任的“清乡委员会秘书长”则由伪“警政部长”兼特工总部头目的李士群担任。即使这样,日本主子还不放心,又给“清乡”机构各个部门都派驻了顾问,以加强监控督导。 肖途到任不久就接到李士群电话,要他立即赶到“清乡委员会苏州办事处”去充当李士群和驻苏日军指挥官小林之间的翻译。当时汪伪和日寇一致确定“清乡”的方针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军事方面由日寇负责,政治方面由汪伪负责。但在实际上,军事仍是主导,政治只不过是附庸。李土群以“清乡委员会秘书长”的资格,兼任“苏州办事处”主任,他和小林师团长那次讨论的就是要将苏州地区的“清乡”分三期进行。 第一期吴县、昆山、太仓、常熟四县,出动的日军两个联队,伪军第一方面军两个师,以及伪中央税警团和保安队约万余人；第二期无锡、江阴、常熟一部分；第三期镇江、常州、丹阳等地,总的企图是由东而西,逐步将新四军挤出江南。李士群与小林会谈结東,肖途也起身离座准备告辞,李士群却要他留下。 李土群递过一叠纸说:“这里有份东西,需要请你核对一下,看文字有没有出入,明天上午我就要派用场。”肖途一看,原来是日寇第十三军参谋长和李士群签订的《关于苏州地区清乡工作之日华协定》的中文和日文两件文本。肖途沉吟道:“这种文字校勘工作需要绝对的细致耐心,来不得半点匆忙大意,对一些多义词可能还需翻阅《和汉大字典》。这样吧,你让我把这两份材料拿回去,今夜开个夜车给你搞出来。” 李士群却面有难色：“今天你就住在我这里不行吗”肖途却坚定地说：“不行,我不是说了吗有些文字在中日双方都是多义词,需要对照字典仔细推敲。以免一时疏忽,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那咱们吃的亏就大了。” 第二天肖途回来,果然开了个通宵夜车。只是李士群和小林的谈话内容、三期清乡的大体计划、以及《关于苏州地区清乡工作之日华协定》的完整文本,都成了他递送给潘汉年的情报,第二天清早就由叶德铭专车送往上海。根据这一情报,“一期清乡地区”之内的新四军主力部队都赶在敌人出动以前,以疾风流水之势跳出了封锁圈,转人外线作战。耀武扬威的“皇军”和伪军在这片地区里无论怎样“拉网”,怎样“梳篦”,都成了到处扑空的瞎折腾。 按照敌人的计划,“军事清乡”告一段落后,便要“政治清乡”了。“政治工作团”自然要开进清乡区去活动。这一天、肖途率团来到常熟县东圹区。这里是抗日民主政权的常熟县政府驻地,原是一个繁荣的市镇,粉墙上刷的大幅抗日标语都还没来得及洗掉。 但是现在,偌大市镇一片死寂,店铺关着门,街道上散落着鸡毛、肉骨头、破布烂纸之类的垃圾。这些都显示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日伪军、伪警和保安队所到之处,硬门破户闯入民宅搜查,翻箱倒柜抢掠,偷鸡摸狗杀猪宰羊大吃二喝,使“清乡”变成道道地地的“清箱”。肖途心里暗暗愤怒，但是脸上还是得装住一本正经的样子，向手下分配工作。 肖途在“清乡政治工作团”的2个月时间里,利用手中的权力,采取各种手法,营救、保护和转移了近五十位新四军被俘人员。到了9月份，武藤志雄从上海发来电报，说找到一个人来接替他的任务，此人不日就会抵达苏州。肖途看了这份电文顿时觉得身心放松，总算是可以扔下这个烂摊子了。第二天早上，果然就有人通报，肖途的继任者到了。于是肖途就请人进来，见来者中等身材，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将近40的年纪，脸上却是有点憨厚的笑容。 此人一见到肖途，就笑吟吟地伸手说道：“今天能见到大名鼎鼎的肖记者，这是荣幸啊！”肖途也与他握手说：“哪有什么大名？只是会写点文章而已。”那人依然笑着说：“能用笔杆子就是本事。啊对了，一时激动忘记自我介绍。我姓冯，叫做冯一贤。”肖途也点点头说：“冯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我没准备什么给冯先生接风，惭愧得很。”冯一贤乐呵呵地说：“肖记者不用客气了，武藤领事让我来，就是想肖先生早点回去。肖先生果然是年轻有为，是武藤领事的得力助手啊。” 于是两人就工作的交接事宜进行了一些讨论和，之后肖途就乘坐火车返回了上海。心想此番“清乡”也算不辱使命，只是这个接替者就不会安什么好心。这人看上去似乎非常憨厚，却不知他的手段如何。哎，如果真的是个憨厚之人，又怎么会被武藤志雄派来做领导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三、军统变故 10月底，日本领事馆的北楼装修完成，原本的红楼变成了灰楼。不久。一天早上，肖途刚刚走进情报室，就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最新的文件，一问才知道是76号今天清晨就送来的。肖途打开才看了一行，就双手发抖，心头狂跳，心里直冒冷汗。原来文件上写着：“抓获军统上海站一区区长陈恭澍。此人系锄奸队头目之一。”肖途放下文件，使劲了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军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庄晓曼还好吗？她在76号那个魔窟里，会不会又危险。肖途越想越害怕，决定自己去76号走一趟。他觉得自己如果没有亲眼见到庄晓曼安全，这几天也就没心思做别的事情了。于是他急忙跑向武藤志雄的办公室，装作兴奋地喊道：“武藤领事，76号的捷报！”武藤志雄看到肖途这般兴奋，也有些惊喜，于是接过了肖途递上的文件。他看完后，把文件放在桌上，同样喊了声：“好！” 肖途见了立即接话道：“武藤领事，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我想亲自去李主任那里表示一下，您觉得如何？”武藤志雄笑着说：“好好。我也会打电话到李主任那里去。你就代表我去当面致谢吧。”肖途于是装作高兴急匆匆地前往76号，但是路上一直心神不定，唯恐见到庄晓曼有什么不测。 1939年特工总部正式成立后，肖途还一直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主要因为肖途不想和这里面的“魔头”有什么牵连。不过今天为了亲眼看见庄晓曼平安，肖途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到了极斯菲尔路76号，见这是是一座花园洋房。马路两侧的房屋,每家门上都钉有白底照字的门牌。唯有七十六号与它的东邻七十四号、对面七十五号三幢大的花园洋房不同,门上钉的是蓝底白字的租界门牌。而且这条路上都没有行人，感觉冷冷清清、与世隔绝的样子。 肖途让门卫通报了声，就被里面的人带领进去了。里面院子很大,四周筑有高大的固墙,应该是为了不容易遭受外人侵袭。从二道门开始真正是戒备森严,原来的洋式二道门,被改为牌楼式。墙上开了两个洞,架设了两挺轻机枪。花园里的大花棚,似乎被改成了临时看守所。中间有两主楼,东面一座似乎略高一些。 肖途被领进一楼的会客室，等待李士群的时间里，肖途一直在想用什么理由去见庄晓曼。太直接容易让人起疑，但是太含蓄又让人觉得别有用心。就这样想来想去，理由没想到，李士群就带着两个人来见肖途了。其中一个人曾经在刺杀吴明达时见过，是情报处的处长唐惠明。肖途见到三人，也站起身说：“李主任。”那李士群自然是满面春风，开口说：“肖干事今天大驾光临，真是荣幸啊！”他说起话来也是志得意满。肖途也笑着回应道：“哪里。今天特地奉武藤领事之命来向李主任贺喜。完成如此大功一件。”李士群呵呵直笑，又向肖途介绍了身边的另外一个人，原来是一处的处长万里浪。 李士群说道：“这次我们成功抓捕陈恭澍，这两位处长功不可没啊！”他先拍了拍万里浪，继续道：“万处长是我们76号对付军统的专家，这次的抓捕行动就是他亲自设计，并带队执行的。果然马到成功啊！哈哈。”肖途立即与他握手道：“久仰久仰，万处长。” 李士群又拍了拍唐惠民，说：“我们也不能忘记唐处长截获的重要情报啊。”肖途立即恭维道：“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76号有这么多精兵强将，真是汪主席之福啊。这次两位处长立下大功，我一定会向武藤领事报告，奖赏二位。” 这两人却看了眼李士群，都没有接话。李士群也只是笑笑，肖途立即会意，笑着说道：“李主任现在身居高位，怕是要和武藤领事平起平坐，武藤领事又怎么能给李主任奖励呢？那李主任的功劳，我自然会请武藤领事向影佐顾问汇报的。”这番话说得李士群喜笑颜开，装作生气地对身边的两人说：“听见没有，还不谢谢肖先生。” 肖途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同时试探地问道：“那么他的同伙等人开始抓捕了吗？”说话的时候心里非常紧张，又是担心庄晓曼的安危，又是担心自己露出破绽。李士群倒没觉得有何异样，说道：“这倒还没有，毕竟人刚刚抓到，现在审讯室正在进行审核。况且这人作为上海站的区长，也不是这么容易招出来的。”听到这话，肖途微微放松了一点，至少暂时庄晓曼还没有危险。他只好接口道：“那就希望李主任、两位处长能挖出更多潜伏在上海的军统。” 李士群听后颇有些趾高气扬，说道：“我们自然会竭尽全力了，这点也请武藤领事放心了。”肖途也没什么话继续接口，想见庄晓曼但是还是没想到合适的理由。正着急时，李士群说道：“肖先生，今天依然感谢你亲自前来了。不过我和两位处长还想去审讯室听听，恐怕现在要送客了。”肖途听了，也只能点头答应。在出去的路上，肖途还是觉得有些无奈。不过他又想，现在的情况下，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晚上，肖途收拾完手边的文稿长长地舒了口气。有些昏昏沉沉地走出通讯社。夜晚的寒风吹来，觉得自己清醒不少，搭上最后一班电车。快走到弄堂口时，借着昏黄的路灯，肖途看见有个人正坐在门口的楼梯上，似乎也在看向自己这边。肖途颇有些疑惑，想着这人大晚上怎么还坐在外面。那人见到肖途走过来，也站起了身。 肖途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个女子，身形修长。外套深蓝色的风衣，内里一身呢绒马甲，蹬着一双黑色的高帮军靴。额边依然是新潮的卷发，盈盈秒目也真看向自己。肖途又惊又喜，快步走上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说：“庄…庄小姐，真的是你？”庄晓曼笑吟吟地回答：“怎么，还有假的吗？”语气甚是娇媚。肖途听到这个熟悉的语气和悦耳的声音，顿时觉得悬垂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庄晓曼见了噗嗤一笑，开口道：“肖先生原本在为什么事紧张呀？现在又怎么放松了？”肖途听了脸上一红，不愿意当面承认一直在担心庄晓曼，于是厚着脸皮开口道：“我…我哪有紧张？啊，是了，我看有人站楼梯口，以为楼上出了什么事情。”庄晓曼捂嘴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晓曼已经站在楼下，那肖先生也不请我上楼坐坐？让我在这里吹西北风吗？” 肖途觉得有些难为情，于是连声抱歉，并给庄晓曼引路。走上三楼，肖途打开门，再打开有些有点昏暗的白炽灯，请庄晓曼进屋。关上门后，说：“庄小姐，寒舍简朴得很，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庄晓曼正四处打量着这见小公寓，听见肖途的话，向肖途微笑道：“肖先生不必文绉绉的，晓曼可不像肖先生这样有文化。” 肖途略感尴尬，于是说：“那庄小姐就不用客气，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热水。”肖途拿起茶几上的热水瓶，倒了两杯水，但是茶杯口也并没有多少热气。庄晓曼坐在沙发上，拿起其中的一杯，稍微感觉了一下，喝了一口。肖途坐在她右手边的另外一个小沙发上，也喝了一口水。发觉这水竟然也不怎么热，想起这几天一直都没时间去老虎灶（旧上海集中、专门提供热水的地方，也有部分可以提供洗浴。）打热水，只能更加尴尬地对庄晓曼说道：“我这里的招待实在是糟糕，连水都不怎么热。还希望庄小姐不要见怪。” 庄晓曼微笑说：“肖先生真是客气。晓曼真的没想到，肖先生的住处如此简单。”肖途听了这话倒也没什么想法，自己也想不到其他还需要什么，就说：“嗯…主要肖某工资不高，也没余钱买其他的东西。”说罢取出烟盒，给庄晓曼也递了一枝，并为她点上。而后自己缓缓抽了一口。庄晓曼吐出一口烟，笑道：“想来肖先生是把钱都花在烟上了。” 肖途也只得点点头，他想开口问庄晓曼现在是否安全，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当面承认牵挂一位女子，他总觉得开不了口。庄晓曼好像看出了肖途的意思，笑着说：“肖先生想问什么尽管开口，不用难为情。”说完又轻笑了声。肖途更加觉得脸红，不过庄晓曼既然这样说了，他倒是放心地开口道：“你们今天早上抓到了一个军统，他有出卖其他人吗？” 庄晓曼听了邪魅一笑说：“这个问题肖先生可以去问李主任，晓曼不敢随便乱说。”她有看了肖途一眼，说道：“肖先生这么担心他出卖同伙吗？” 肖途听了脱口而出道：“我是担心…”话刚出口，惊觉有些不妥。庄晓曼见了问道：“肖先生在担心什么呀？”看向肖途的眼神更加妩媚。肖途见了，干脆硬着头皮说：“我是担心你的安全！”说完看向庄晓曼，却见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目光中也有几份羞怯。不过这样的神态一闪而过，目光中又变成了原本的狡黠。 庄晓曼笑着说道：“谢谢肖先生的关心。我很安全，没有暴露的危险。”语气里却带有一丝满足。听她这么说，肖途的心情算是彻底放松了。庄晓曼见了抿嘴一笑说：“想必肖先生今天早上来76号也出于此意吧？”肖途满脸通红，心想她真能猜啊，于是厚着脸皮说道：“确实，我怕庄小姐被捕了把我咬出来。”说完笑了一下，庄晓曼也跟着笑起来。庄晓曼说：“肖先生早上没有来看我确实明智，此时你提出要见我可能令人生疑。”说完又笑了一下道：“就算肖先生真的惑于美色，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提出见我。” 肖途脸上又是一红，咳嗽了一声说：“庄小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你们锄奸队的头目被捕，你还能安稳地坐在76号里，不怕受到牵连吗？”庄晓曼又笑了笑说：“锄奸队和我有什么关系呀？”肖途心中一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依然是难以捉摸的笑容。他又回想起刺杀吴明达时，孙正清说军统似乎志在必得，而眼前庄晓曼又否认她和锄奸队的关系。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庄晓曼才是军统的杀招。肖途颇有些震惊地说：“原来…你…你们…”但想这是军统内部的事情，自己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庄晓曼也微笑着说：“肖先生又猜到什么？”肖途听了有些尴尬，说：“我没猜到什么。你们内部的事情。我还是不要有太多牵连。”庄晓曼却笑吟吟地说：“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想置身事外？ ”肖途“嘶”了声，皱着眉头说道：“所以庄小姐今天是来拿回那颗子弹的？”庄晓曼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而后魅惑一笑说：“肖先生不必紧张。既然晓曼把子弹寄存在肖先生这里，自然是信得过肖先生了。” 肖途听了心里稍有不悦，哼了声说：“那就希望你没看错人。”庄晓曼一脸笑意地说道：“晓曼这些年认识这么多人，也有几分识人的本事。”肖途仍然逞强道：“你就没看错过？一次也没有？”庄晓曼笑了笑，颇有些深意地说：“看人，从来没有对错。”跟着凑近肖途的脸，直视肖途的眼睛说道：“只有你看得清，与看不清。”说罢微微一笑，站起身。 肖途听了尚在发愣，琢磨着庄晓曼的话。但见她站起身，也站了起来说：“庄小姐要走了吗？”庄晓曼轻笑道：“嗯！谈完了，还不走吗？还是肖先生舍不得我走？”眼神中满是狡黠。肖途更觉得尴尬，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庄晓曼又轻巧一笑，径直往门口走去。肖途忙跟上去说：“那我送你。”庄晓曼回答：“不用啦，肖先生留步吧。” 说完就出了门，留下一阵香风。肖途兀自站了一会，重新坐回沙发，靠了下来，仰着头盯着天花板。回想起刚才庄晓曼的一颦一笑，心里有些不平静。又想着，这两次与她见面，都好像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自己也算是有点辩才，对付丁默邨、李士群这样的大魔头都丝毫不惧。但是与她斗口，始终落在下风。又想起她那句颇有深意的话，看得清与看不清，静静沉思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四、协助撤离 1941年12月8日,满街痱跑着的报童都在吆喝：“买号外!”收音机里回响着日语亢奋的广播：“空前大捷!帝国海空军一举摧毁美国太平洋舰队主力…”震惊世界的珍珠港事件爆发了。同日,潘汉年同时接到延安的□□中央和在重庆的□□发来的急电。□□中央指示在香港的廖承志和在上海的潘汉年、刘少文,要开展与英美等国人士建立广泛的反法西斯统一战线的工作,做好在香港的文化界人士和党的工作者的撤退工作。□□则对香港各方面人土的撤退、疏散工作做了具体布置。 对时局十分敏感的肖途也连夜向潘汉年报告，陈璧君、林柏生、陈君慧等几个汪伪的头面人物已经飞往香港,诱骗拉拢那些滞留在港的知名人士到南京与汪伪政权合作。潘汉年的语气也不像以往那样平静，他说：“我也正要找你,中央有指示,要我们紧急抢救滯留在香港的进步人士,帮助他们逃出虎口。我看,这一次需要借助武藤志雄他们的力量了,你立即打个电话给他,就说我希望和他会面。”肖途惊愕地看向潘汉年说：“现在日美都已经开战了，这个时候找他还有用吗？”潘汉年说：“现在光靠我们的力量已经不行了，紧急关头只能兵行险着。我已经有了计较。”肖途也只能无奈答应。 太平洋战争的爆发,自然使日本领事馆忙成一团,但接到肖途的电话,武藤志雄还是一刻没耽误地请他们立即到领事馆来面谈。见面之后,潘汉年说：“香港局势的变化,使我们那里的一批人员遇到了麻烦,失去了他们原有的工作环境。我想让他们一部分人转往内地,另一部分人调来上海,加强这里的力量。”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当然,我在香港还会留下一部分人,继续和你们的香港领事馆保持联系。现在的问题是,离开香港的人员需要有通行证和必要的交通工具,我希望武藤志雄先生能在这方面给我们提供方便,不胜感激!” 武藤志雄正需要了解日美宣战后重庆方面的反映和动态,听到“胡先生”准备加强内地和上海的人员力量,便说：“这件事我定尽力,请稍等,让我先和香港方面联系一下,了解情况以后再商量办法。”说着,便去领事馆的电讯室拍发电报。一会儿功夫武藤志雄回来了,他皱着眉头说：“糟糕!我们在香港的人说,他已经好几天没办法和你们的人取得联系,不知道你们的人躲到哪里去了。” 潘汉年也有些着急：陈曼云她们会不会在战火中出事了？他想了想,立即果断地对武藤志雄说：“没有关系,我们这里马上另外派人去香港,一定会找到他们的。”说着他转向肖途小声说：“我想借用你那里的叶德铭跑一趟,你让他立即回上海来见我。”肖途点点头说：“没有问题,只是叶德铭对那里的情况不熟。一个人去恐怕有困难,嗯…有了！”他转向武藤志雄：“我想,最好请你也派出一名助手,和胡先生的助手一道去香港,这就双方都能很快接上头了。”潘汉年和武藤志雄都很赞成,问题很顺利地解决了。 叶德铭等人抵达香港后,很快分别与日本领事馆和陈曼云他们接上头。一大批进步人土如蔡楚生、叶以群、阳翰笙等迅速离开“死港”。以后,再经过各方面的紧密配合,竟从日军的严密封锁下成功地撤退转移出包括宋庆龄、何香凝、柳亚子、陈济棠等一大批知名人士在内的800余人。而属于潘汉年情报班子里的部下,也很成功地随同这些进步人士一起从香港直达上海的。虽然肖途在这一行动中没有抛头露面,但他却起着不可替代的穿针引线的作用。这一大批人到上海后的吃、住生活安排,以及后来部分人转去重庆等地,自然也统统由肖途的人脉提供了金钱和物质方面的帮助。 这一系列撤离工作完成已经将近年底，肖途再次催促潘汉年离开上海。他十分急切地对潘汉年说：“就算日本人不怀疑你,李土群的特工总部里可有不少□□的叛徒。他们中有不少人认识你,一旦发现你的踪迹,那就很容易使地下情报网受到殿灭性的打击,你干万不能冒这个险!” 潘汉年却不为所动，沉着地回答说：“现在正是斗争吃紧的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中央有指示要我协助□□江苏省委的成员撤退到新四军准南根据地去。所以准备和你一起研究设法搞出一条交通线，来保证上海地下党的同志安全转移。这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他沉吟片刻又继续说：“另外,昨天敌人逮捕了鲁迅夫人许广平,你也得想办法打听并设法营救。这两件事,可能要找李土群帮忙。你最近先探探他的口气,如有必要,我也可以出面见见他。” 肖途关切而又诚恳地说：“见李士群的事实在要慎重。这个人两面三刀,左右摇摆,尽量让我先来摸一下底。建立交通线的事,要先探探他对□□的态度再说；但是营救许广平的事,我有把握说服李土群。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安全,总要想个办法让你既能活动又安全才好。”潘汉年感谢地点点头，又拍了拍肖途的肩膀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漩涡的中心有时倒是风平浪静。这样吧,你再去找找武藤志雄,看他那里能不能给我开一张特别通行证。” 肖途果然立即去办。他找着武藤志雄说：“租界现在很混乱,好几个机关乱抓人。胡先生的安全无法保证,他要我来找你商量问你能不能给他签发一个特别通行证,以便他这条道的情报来源不致中断。”也许是连日的外交事务让武藤志雄身心俱疲，也可能是他早已对这个“胡先生”的情报内容有些怀疑。这次武藤志雄的态度有些冷淡。他说：“胡先生虽然和我们有些关系,但他毕竟不是我们的人,我不能对他的行动负责。除非他意服从我的领导,把他在上海搜集情报的计划报告给我,我才考虑发给他特别通行证。” 肖途吃了一惊，因为很少在武藤志雄那里碰钉子。因此觉得这一次把事情办砸了，地下情报网的工作计划怎么可以向日本人报告呢？但是没想到潘汉年听了却说：“可以,我给他弄个计划就是了。”他看到肖途吃惊而又沮丧的模样,潘汉年笑道：“计划嘛,无非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他怎么知道是真是假又怎么知道我是否按这个计划在办事” 肖途听了恍然大悟,也笑道：“正好比他给的特别通行证,日例军、宪、特见了它都会肃然起敬,却不知道这张通行证也是写在纸上的东西,更不知道持有特别通行证的人在忙乎些什么好,我这就再去找他。” 几天以后,肖途拿着潘汉年给的一个真真假假的“计划”,又ー次找到武藤志雄,武藤志雄看罢“计划”锁进了保险柜,二话没说就给“胡先生”签发了特别通行证。上面写的是：“凡驻沪军、宪警等人对此证持有者有所检问,务须先与日本驻沪总领事馆取得联系,不得造次!” 有了这么一张“派司”,日本宪兵和汪伪特工就只有敬礼放行的份儿,不敢再查问什么了。武藤志雄又以自己的名义在汇中饭店里租了一套房间,专供“胡先生”使用。当时,上海各大饭店、旅馆几乎夜夜有宪兵光顾查夜,汇中饭店因其有特殊的政治背景,被认为是日本人专用的地方,是很安全的。肖途至此才完全放下心来,开始为营救许广平而奔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一、与“狼”共舞 时间来到了1943年，肖途在帮助安顿好从香港来到上海的各界人士后，星夜赶往苏州去找李土群。在火车上，肖途默默回想起以前学生时代就知道鲁迅先生的事迹，他作为左联的旗帜,深为肖途所敬重。而许广平女士在鲁迅的夫人、学生和助手；鲁迅近世后,又承担了征集鲁迅书简,出版《鲁迅全集》的任务,并与进步文化人士密切往来。 但是现在肖途却打听到,许广平自从被捕以后,屡遭鞭打。敌人为了叫她供出上海抗日知识分子和出版家的名单,甚至对她动用了电刑。但她始终“横眉冷对”,坚诀不屈。肖途对日本人的恶行深高愤怒，同时又对许广平深为敬佩,希望能早日营救出这位可敬的女性。 不过李士群现在官运享通,势力膨胀,这时正处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鼎盛时期。苏州的宅邸内外，整天都有达官显要们的汽车出出进进,客厅里等候他接见的大小喽啰坐了满满一屋子。肖途看这阵势,便对接待人员说:“你先带我去见李太太,再向李主任报告一声,就说我来了。”他知道叶吉卿能给李土群做一半的主,再说从叶吉卿那里探听消息也比较容易。 肖途在这几年的潜伏工作中与各种人士打交道，消息的来源也很多，所以早就听说过这位李士群夫人的种种事情。他在平时与李士群也有点交集，对这位李夫人也不陌生。他知道这个叶吉卿是个既霸道又虚荣,欲壑难填的女人。 据说她掌管着整个特工总部的保险柜,收集的珠宝首饰无数,单是金刚钻一项就可以论斤称。她尤其喜欢人家“尊重”她,承认她的权威。如今听说肖途赶在晋见李主任之前先来见她,她分外高兴,连忙吩咐：“快请肖先生上楼。”她自己还特意走下几级楼梯来相迎。 她见了肖途，热络地说：“哎哟，肖先生，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啦？”随后又与肖途絮絮叨叨了一番家常，肖途也等候叶吉卿告一段落后,才稍微有些焦急地说：“我在上海听说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特地赶回来找你和李主任商量。”而叶吉卿的另一个特性是喜欢揽事,不管什么事她都要插手,借以显示权势。她听了有点惊讶，连忙问：“是什么事呀？” 肖途叹息道：“日本人尽在上海办蠢事，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宪兵队最近把鲁迅夫人许广平抓起来了？”叶吉卿稍微想了一会说：“好像听说过,当时没怎么在意。”她有些疑惑地问：“这事情为什么不大不小？”肖途心里也在暗骂这李夫人，但嘴上仍然解释道：“鲁迅是具有国际影响的人物,是青年人和文化界崇拜的导师。现在抓了他的夫人，会引起多大的愤怒啊？甚至造成恶劣的国际影响。你想想着算不算大？如果往大里说，甚至会影响新政府的形象。” 叶吉卿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担忧，肖途又继续说道：“再说了,中国人的传统道德一贯是保护孤寡。现在日本人这样抓了一个寡妇,留下一个半大的儿子孤零零的，这不是要民心丧尽啊!”说道这里，肖途语气很是痛心，而叶吉卿也露出些许愧色。肖途见了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想这件事倒给李主任提供了一个大好的机会,所以赶快过来告诉他。”叶吉卿听了惊喜地问：“是个什么机会？” 肖途严肃地说：“我问你,李主任现在最缺的是什么？缺钱吗？缺人吗？缺权势吗？一都不缺,老李最缺的就是民心!” 叶吉卿听了顿时两眼放光，说道：“我明白了!肖先生,你真够朋友。来人啊,去告诉李主席,请他马上上楼来,那些乱七八槽的公事,丢开一会儿也死不了。” 片刻功夫,李士群出现了,打过招呼,他疲惫地跌坐进沙发,摊手摊脚的半躺着，听叶吉卿把肖途的意思说了一遍,又沉吟片刻,忽然神经质地一跃而起,激动地说：“是啊!现在帮我搞钱的人很多,帮我招兵买马的人也不少。可是没人能帮我从大处谋划。这件事我要亲自到上海去找日本宪兵队交涉,要他们马上把鲁迅夫人引渡给我。你看怎么样？” 肖途听了微微放心，想了想说：“我建议李主任引渡以后就悄悄把许广平女士放了,不要大事声张,更不要直接找许女士谈话。李士群听了有些疑惑，问：“这是为什么你不是叫我收买人心吗”肖途笑道：“现在还没有到可以毫无顾虑地收买人心的时候,你在日本人眼皮底下做事要注意避避嫌疑啊!” 李士群兴奋地说：“高见!高见!”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肖途见了，想了想又说：“李主任，这件事我也会和武藤领事商议，毕竟是日本人抓的人。不过我也会让武藤领事请你出面放人。”李士群听了更加是两眼放光，走过来和肖途用力地握了握手。 不过他却压低声音对肖途说：“肖先生这样来帮我忙，恐怕也是有所求吧？”语气也变得阴险起来。肖途与李士群对视一眼，笑了一下，同样压低声音道：“李主任还是老江湖啊。我这么干，是希望以后我有困难，李主任能拉我一把。”李士群进一步问道：“肖先生有武藤领事这座靠山，还怕有困难？”肖途颇有深意地说：“狡兔三窟嘛。再说了，日本人毕竟是日本人。他们不可能管我们一辈子。这几年我在日本人那里，见惯了过河拆桥的事。所以总归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他看向李士群，微微一笑。李士群听了肖途这番话，竟然与自己的打算暗合，于是疑虑尽消，并答应了肖途的要求。 肖途把李士群的情况向潘汉年作了汇报,潘汉年笑笑说：“他现在是一头‘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我们就利用一下他的野心。现在形势很乱，而且之前□□江苏省委的一位负责同志，在从上海转移去准南根据地时差点出了问题,建立交通线的事变得十分紧迫。我准备看看能不能通过他,把交通线搞起来。” 肖途颇感为难，既要为潘、李会面牵线搭桥,又不能让李士群发觉他和□□的关系。所以与潘汉年合计了半天,决定由潘汉年写一封信，让亚辉报社转交。信中写道：“肖先生并转李先生：久违了。租界已不复存在,弟欲外出谋生,望能拨冗面谈,并请给予方便。此颂多福。胡越明。” 肖途拿着这信去找李土群。这天李士群正好在上海愚园路的家中(李在上海、苏州、南京各有一座宅第)。肖途说:“收到一封很奇怪的读者来信,好像是寄给你的,只不知这个‘胡越明’是谁”李士群把信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哈哈笑了起来说：“这是\'小开”写的啊!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口气、字迹都像他的。” “小开”是潘汉年的外号,在30年代的左翼人土和地下工作者当中广为人知。李土群和叶吉卿当初都是□□情报人员,对潘汉年当然是熟悉的。肖途却故作不知,又拿过信来反复细看,一边就说：“是吗是吗那我们该怎样回绝他呢”李士群说：“干嘛回绝他啊!找着他还真不容易呢!把他请来见见面不是很好吗”肖途装作吃惊地说：“你…你要见他？”李士群有些得意地说：“既然他来求我，我自然可以见见啊！”肖途想了下，说：“那么你自已和他谈吧,我不管你们的事,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李士群正好希望和潘汉年单独晤谈,便说：“行啊!可是你得去把他接来,别的事都交给我就是了。”当下约定了日期和地到了约定的日子,晚上9点钟左右,肖途亲自驾车将潘汉年送到了愚园路李公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李士群夫妇降阶相迎,随即就引导潘汉年登上楼梯。肖途没有跟上去,他说：“你们谈吧,我在楼下听听广播。”那天晚上广播的消息是:日军占领新加坡,数万英军投降。李士群的收音机很高级,能直接收听到东京的日语广播。收音机里一片欢呼声、军乐声,闹哄哄地响成片。肖途埋坐在沙发里一边听着一边默想：现在正当日寇气焰万丈的时候,李土群又正飞黄腾达、春风得意,潘汉年能够和李谈得拢吗 不过肖途不清楚潘汉年会对李士群提出什么具体要求,更不知道早在1939年潘汉年就已经派人潜伏在李士群的特工总部之中。但他深知李士群是一头张牙舞爪、野心勃勃的狼,担心万一谈不拢,李土群会翻脸不认人,到那时潘汉年的安全就成问题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楼上的会谈结東了,叶吉卿到下楼来，邀请肖途上去一道吃夜育。肖途暗暗放下紧张的心，而上楼后发现，还有一个人李土群的得力干将、特工总部“江苏实验区”区长胡均鹤,也是一名□□的叛徒。众人一道吃喝时的气氛很轻松随便,肖途由此判定：会谈大约是成功的。 李士群喝了点酒以后甚至大吹大擂地说：“从前当□□的时候,常说要夺取政权,我现在可以说是已经夺取政权了。小开,你说是不是”潘汉年淡淡地笑笑,同样淡淡地回答：“□□说的是要代表整个无产阶级夺取全国的政权,和你现在说的政权是两个概念。”轻轻一笔,就把李士群的气焰扫掉了。 当下众人只好一齐打着哈哈抹去李士群的尴尬。一两年后肖途才了解到这次会面的内情,潘汉年早就了解到一些李士群急于与□□方面人物挂钩的内幕。李士群和周佛海,一年多来从“兄弟”成为“对手”,都在争夺与军统达成“谅解”,结果是被周佛海抢了先。周佛海不仅和重庆的军统组织达成“谅解”,而且已在上海自己家里为军统建立了电台,并得到了日本人的“默认”。而李土群虽然一再表示愿和军统建立联系,军统的人对他还是相当冷淡。所以,他改弦更张地想和□□方面拉上关系,借此向汪精卫表明他也相当神通广大的。 所以,他这次接待潘汉年时分外“热情”而且“友好”,潘汉年提出他有几个朋友要去苏北“做生意”,请李提供方便。李土群心领神会,满口答应。2月底,潘汉年就与一批高级干部由李士群派人“护送”转移到淮南根据地去了。想来或许也担心夜长梦多，提防李士群变卦。 而潘汉年在另走前，重新安排肖途的上线为孙正清。不过这次重新接头，肖途见孙正清明显消瘦不少，脸上也挂着明显的忧愁。待交待完工作，孙正清告诉肖途，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千万不用去找他。肖途觉得奇怪的同时，猜想或许是孙先生也感觉到了什么危险，希望能静默一段时间，于是也答应了下来。3月初，许广平也由“76号”特工总部出面引渡,然后被释放了。肖途见这事也尘埃落定，终于放松了紧张3个月的身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二、生死途中 3月14日晚上10点，肖途正在武藤志雄的授意下写着一篇文章。只是他完全没有思路，想的全部都是另外一件事情。中午的时候武藤志雄告诉他，明天有一支澳门的商贸团来到上海。他们都是暗中支持反日的商人。自己打算在邀请他们的晚会上，将他们全部拿下。 肖途也暗暗心惊，无法接话。武藤志雄说，将会有人假扮军统锄奸队，刺杀肖途。但是失败后，扔出炸弹，炸死商贸团，这样就能一石二鸟。肖途听了既紧张又很愤怒，武藤志雄竟然能想出这么阴险的计划。只是他现在脱不开身，没办法通知组织。 等肖途全部写完了文稿，才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快步走出报社，他得赶紧请示组织，一边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凌晨的大街空空荡荡，安静得有些过分。虽然深夜回家对他来说已是常态，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有几分不安。他拢紧外套朝街口走去，准备点烟。但打火机好像没油了，几次都点不出火。 “肖先生是什么时候变得烟不离手的呀？”忽地听见娇媚悦耳的说话声，又是那么熟悉的语气。肖途的脚步一滞，抬起头。看见那名女子穿着一身卡其色格子马甲，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口垂饰着流苏，领口系着一个蝴蝶结。蹬着高帮的黑色皮靴。她倚着街边路灯，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肖途点着烟，有点意兴阑珊地说道：“找我有什么事？”庄晓曼走近他，这次她没有盘发。微卷的长发散在肩头，更添三分柔美。她微笑着开口道：“肖先生还是这么不解风情。那我也直接了当地说了，日本人打算明天对商贸团动手是吧？”肖途抽了口烟，点头嗯了声。 庄晓曼的笑容更加妩媚说：“肖先生果然是武藤志雄的心腹啊，”说着走得更近了，并伸手轻轻抓上肖途的领口，说道：“那想必也知道了具体的过程，能否分享给晓曼呢？”语气甚是诱惑。肖途感觉心跳加速，但这事情就这样告诉她，这么轻易就被她利用吗？于是犹豫了一下，吐了口烟，没有答话。 庄晓曼见了一阵轻笑，有些轻蔑地说：“怎么，难道一定要我陪肖先生睡一觉才能知道么？”肖途听了反倒觉得难为情，红着脸“嘶”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被捏皱的纸，递给庄晓曼说：“你自己看吧。”庄晓曼噗嗤一笑，接过后默读着，同时暗暗心惊。“军统锄奸队…刺杀失败…扔出炸弹…”看完哼了声，有点气愤地说：“武藤志雄真是好本事，这招干掉商贸团，再把脏水往军统身上泼。” 肖途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生气，于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庄晓曼却一脸坏笑，用白嫩柔美的纤纤玉指点着肖途胸口，恶狠狠地说：“当然是现在杀了你。”看着肖途的眼神却全是笑意，继续揶揄道：“肖先生看来是这次行动的核心。如果你死在这里，那是不是就可以打乱日本人的计划呢。”肖途听了装作生气的样子，喷出口烟说：“那我也不会束手待毙。”而后也笑了，继续道：“你真要动手就不会说这么多了。” 庄晓曼微笑着把纸还给肖途，说：“肖先生对军统局的工作如此支持，晓曼又怎么会会恩将仇报呢？”停顿了一下，语气坚定地说：“明天我们军统局会誓死保护商贸团，请肖先生到时一定要见机行事。”肖途吸了口烟，沉吟了一会儿说：“这点我无法保证。其一你们军统局行动我不便插手；其二我也得按照组织的要求行动。”庄晓曼咯咯娇笑说：“那也可以我们双方配合行动。” 肖途又沉吟了会说：“那得看哪边的计划更好。说实话，我见到的几次军统行动，实在不好评价…”庄晓曼也嘿嘿笑道：“好啊，那就明天拭目以待。”说完就转身，挥了挥手，迈步离开了。肖途听这话，倒感觉她似乎在向自己挑战。忽然庄晓曼又转过身意味深长地说：“把烟戒了，对那玩意产生依赖，不是什么好现象。”微微一笑，准备离开。 “等等”肖途突然叫住她，继续问道：“庄小姐，作为交换，我也有件事情要问你。”庄晓曼也来了兴趣：“哦？肖先生还会有事问我？”肖途语气严肃地说：“最近76号频繁抓捕我们两边的人，屡获嘉奖。我想知道你们的情报来源。” 庄晓曼略带不屑地说道：“这话说对了一半。只有胡一彪受到嘉奖，他最近可是顺风顺水。看样子是有了新的线人。”肖途心里猛地一沉，而庄晓曼说道：“不过那线人到底是谁，胡一彪瞒得密不透风。我也还没查出来。”肖途也有些惊讶：“竟然还有庄小姐调查不到的”庄晓曼听后笑笑，又揶揄道：“这论情报谁拼得过武藤的红人呢？明天的行动自己保重吧。”说完自顾自走了。 肖途想着和她说了这么久的话，得赶紧把情况上报才是。于是顾不得孙正清要求的取消接头，马上赶往联络点。来到图书馆，却发现孙先生并不在，又去孙先生的办公室敲门。而开门的竟然是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年轻人。但见这个年轻人鼻青脸肿，手上缠着绷带，显然是被严重地打伤锅。肖途有些迟疑，而那个年轻人倒是一点不怕生，他说：“先生，你是找孙先生的吧？” 肖途听了更加怀疑，说：“不是，我在找一本书。”那年轻人哼笑一声：“我们也不用卖关子了，会有人这么晚还来找书？”肖途听罢更加惊异，但不动声色，暗暗伸手摸向了口袋里的枪。这时忽然传来声音：“祖名？”那年轻人回应了声：“爸？”肖途听到后转过头去，也是一惊。来者就是孙先生。孙先生见了肖途，也非常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肖途看了一眼孙祖名，而后对孙先生说：“我在找《容斋六笔》。”孙正清会意，对孙祖名说：“祖名，你进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但孙祖名却不依不饶，说：“爸？什么事要瞒着我？”孙先生没搭话，把他轰了进去。随后带肖途前往密室。路上也大致说了自己儿子的情况。 在密室里听了肖途的汇报，孙先生也是火冒三丈。但是说情况来得太突然，组织可能来不及制定计划、布置人手。目前只能要求他一个人行动，随时注意保证澳门商贸团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可以协助军统。肖途只得答应。 3月15号晚间，肖途跟随武藤志雄来到大上海夜总会。徐先生带着丁力犀过来向武藤志雄敬酒，期间两人相互客套了几句，随后徐先生便向武藤志雄和肖途介绍澳门商贸团成员。首先便是澳门商会会长龙老板，当徐先生夸奖龙老板眼光长远的时候，龙老板谦虚道:“过奖过奖！说到眼光，肖先生二十出头便地位显赫，这才真让人佩服！”众人大笑，肖途也只能干笑几声。 之后徐先生又介绍了澳门商界的泰斗黄老板，徐先生说没有黄老板就没有澳门商界的今天，黄老板也谦虚了一番，并恭维起日本人来。武藤志雄与澳门商贸团的众人简单谈论了一番后，和徐先生一起以商量事情为由暂时离开了。 肖途一个人待在会场中，觉得有些孤寂。自己这边没有人手，军统那里也没人来通知自己如何行动。他也只能陪着商贸团的几位老板们，说着恭维的话。随后黄老板遇到了一个熟人，两人相谈甚欢。 正要举杯对饮的时候，一个清新温柔的女声提醒黄老板：“老爷，该吃药了！”肖途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砰砰直跳，和众人一起看向那名女子。大家都觉得眼前一亮！这位女子穿着一身青瓷色旗袍，肩上披着一袭雪白的绒布短斗篷，显出身材修长高挑。一双纤手皓肤如玉，便如透明一般。脑后盘着发，额边是烫过的精致卷发。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秀丽绝俗。眉如青山黛，目似秋波横。嘴边一粒细细的黑痣。众人看去，觉得她满脸都是温柔，全身尽是秀气。如此八分容貌，加上十二分的温雅，便不逊于十分人才的美女。 肖途睁大眼睛看着那个人，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他日思夜想的方敏！黄老板向熟人颇为自豪地介绍说，方敏是他的新婚妻子。以前的夫人年老色衰，食之无味，就休了。肖途听后，内心更有如万箭穿心，十分痛苦。三年了，她不会再满怀期待的问他到底是不是汉奸，也不会再像疯子一样满大街地追杀他，把一切冲淡，这就是时间的魅力！但是肖途不会知道，方敏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他。 肖途与方敏对视了一会，方敏的眼神中，仍有那天然的温柔，但却多了一种心灰意冷。过了一会，服务员请商贸团的人落座。方敏于是转过身去，缓步走开了，却像是在等待肖途一般，走得很慢。看着方敏俏丽的背影，肖途心情激动。只是刚迈出一步，就听见身边一个娇媚悦耳的声音说道：“肖先生，能请我跳支舞吗？” 肖途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过去，只见眼前人穿着酒红色晚礼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曼妙身材。白皙修长的莹莹玉手撘在身前，雪白的双臂上环着一袭黑色披肩。额边依旧是流行的卷发；凤目流盼，红唇微翘，露出勾魂微笑。如此秀色照人，好似玉承明珠。 肖途看着庄晓曼这般风情万种，感觉有些难堪。又转头看见方敏已经走远，大概是听见了他那边的动静。这才有些不悦对庄晓曼说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庄晓曼同样不坏好意地笑着说：“怎么，肖先生很讨厌我？”肖途听了更难以回答，而庄晓曼竟一把拉住肖途的手，快步往舞池里走过去。肖途突然被她拉着差点摔了跤，连说：“哎…你…你…” 两人走到舞池中，搭起手，跟着音乐跳起舞来。庄晓曼把口唇凑近肖途的耳边，低声问道：“不知道肖先生那边，有什么好的计划？”肖途一下子满脸通红，也低声道：“我们这边没有来得及布置，人手也不足。”庄晓曼听了，看向肖途的眼神满是讽刺。肖途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却见到她胸口一片雪白，心里一阵狂跳，再次移开目光。 庄晓曼再次低声说道：“那么肖先生就配合我们这边。我也长话短说，这次我们有两个计划。第一个计划是武力营救。”刚说完，肖途就压低声音厉声说：“不行，你们拼不过的。”庄晓曼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反应一样，微笑着说：“晓曼知道肖先生瞧不起打打杀杀。所以还有一套计划，而且非常巧妙。” 肖途于是凝神静听，庄晓曼继续说道：“我们打算由肖先生制造一位商贸团成员的死亡。这样宴会就不得不终止，商贸团就能以安全受到威胁为由离开晚会。并以最快速度离开上海。那日本人的阴谋也就无法得逞了。”肖途稍想了一下点头，“确实很巧妙，但为什么由我去？”想到又要自己去杀人，肖途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庄晓曼也解释到：“先别动怒。肖先生是日本领事馆的高级干事。如果由你来动手，那么商贸团就可以指责日方内部存在不安全，把矛盾公开化，也就有合理的借口拒绝会谈。”肖途赞同，却以讽刺的口气说道：“看来我这个汉奸身份还真的很有用。”庄晓曼也一声轻笑，而后肖途的语气变得严厉：“但是要让谁牺牲？他们可都不是一般人。” 庄晓曼又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容：“不是都，有个一般人。”肖途隐隐有些不安，一个身影逐渐浮现在心里。不由地感觉心跳加速，希望自己猜错了。但听庄晓曼继续说出三个字：“黄夫人。”肖途猛吸一口气，握着庄晓曼的手也一下捏紧。庄晓曼一声痛哼，看着肖途，但是脸上的表情却颇具玩味。肖途此时抬眼往方敏的座位那边看了一下，发现方敏也正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这里看。 而庄晓曼又继续说：“黄老板早意识到日本人对他家产虎视眈眈，于是就把全部财产转移到原配夫人名下。再假意离婚，和当时家中的仆人方敏结婚。这样来赴这场鸿门宴，即使有什么不测，那些财产仍然可以由他的原配夫人继续支持抗战。”肖途听了庄晓曼的介绍，心里也不由得敬佩这位黄老板。国难之下，这位黄老板不仅没有惜财过命，或者发国难财，反而散财资助。而且就算自己死了也要继续坚持下去。 肖途也愿意舍身去救这样的人，只是要用方敏牺牲，依然不忍心。庄晓曼见他彷徨难诀的神情，稍微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你可以说我无情，但是军统有军统的规矩。商贸团有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牺牲一个就能保全大家。况且方敏也已经有为黄老板牺牲的觉悟。” 肖途听见“牺牲一个就能保全大家”的话，猛然想起了那些因为自己上交名单而牺牲的报业人员，一股熟悉的苦涩感涌上嘴边。庄晓曼见肖途咬紧牙关，表情痛苦，就稍微看了一下手表。她有些急切：“时间不多了。在晓曼的印象里，肖先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当年杀小顾的果断和气魄都到哪里去了？”听见庄晓曼又说起小顾，更是一股悲伤冲上肖途的心头。小顾那凄凉绝望的表情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再一次刺激着他的神经。 但这样，肖途反倒是下定了决心。同样的遗憾，同样的悲伤，决不能在自己手里发生更多了。肖途目光中透着坚决，急切地问道：“你们最迟什么时候动手？”庄晓曼以为他答应了，就说：“最迟15分钟以后。”“好！你们给我10分钟。我会有更好的办法！”说完放开庄晓曼的手，毅然离开舞池，留下的庄晓曼一脸惊讶：“什么？”但见他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吧台旁。 肖途坐到吧台边，开始思索着军统提供的计划。他慢慢整理着庄晓曼的话，头绪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也逐步明白了这个计划中的两个关键所在。首先便是商贸团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这样就可以终止这场晚会，不过并不需要有人负伤或者死亡；其次这个犯人必须和日本人有所联系，这样商贸团才有借口指着日本人。 这样分析下来，其实方敏就不用牺牲。而且也不用自己动手，或者自己可以嫁祸他人。得到结论之后，肖途立即环视这晚会会场里的各色人物。忽然一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76号的胡一彪。这次行动是日本人的内部机密，胡一彪过来要干什么呢？肖途在思索怎么利用他时，胡一彪突然起身跟商贸团的老板说:“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愉快愉快！”那位老板回应道。 猛然间肖途也有了打算，他将利用胡一彪的贪婪。于是他走上前询问:“胡队长，又谈成什么大生意？” 胡一彪嬉皮笑脸地极力掩饰道：“哪有啊？胡某一向公事公办，什么时候关心过生意啊？”肖途则装作一副非常惋惜的样子说：“可惜了，本来我这有个小生意……”胡一彪听了立即拉住肖途，也是嬉笑着说：“啊呀，生意无关大小啊！”他看了一下环境，对肖途说:“咱们去暗处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三、修罗场里 两人来到暗处，胡一彪急不可耐的对肖途说:“肖先生，有什么事，在这说吧！”肖途给胡一彪点了支烟，说道:“我知道，胡队长和我都是想发财的人！我这儿有个难得的好机会！”胡一彪有些心动，问：“你说说看！”肖途神秘兮兮地说：“我们绑架商贸团成员，跟对方索要赎金！” 胡一彪听完，呛了一口烟，咳嗽了几下。他有些紧张地对肖途说道:“肖先生，还真是语出惊人呐你！这商贸团是皇军的贵客，我们这么做，那岂不是坏了皇军的好事？”肖途非常淡定地说：“如果我有一个皇军不在乎，但商贸团在乎的绑架目标呢？”胡一彪也来了兴趣，好奇道：“那这个目标是谁？”肖途小声说道：“黄夫人！” 胡一彪一双圆眼溜溜转了转，眼神中突然浮现出惊喜的样子。他有些兴奋地对肖途说道：“黄夫人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她对皇军而言确实没什么价值。但却能让黄老板把相伴多年的夫人给休了！”他拍了拍肖途的肩，有些佩服地说道：“肖先生，你有眼光，有头脑！”肖途也微笑着问：“那这桩买卖……”“做，必须做！”胡一彪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了！ 他对肖途说：“肖先生，我听李科长说过，你为日本人办事完全是出于自保？”“实话实说罢了！”肖途倒是爽快的承认了。胡一彪搂住肖途的肩，也是轻声地说：“我给汪主席办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语气轻蔑而又有些夸张地说：“自保？什么叫自保？自保就是让自己的口袋饱起来！万一哪天日本人和汪主席垮台了，只要咱们兜里有钱，日子一定能过得下去！”两人相视一笑。 接着胡一彪说道:“商贸团这块肥肉到了嘴边，咱哥俩可不能视而不见啊！” 肖途同样笑着说道：“胡队长说的是！”接着他严肃地和胡一彪讲述了自己的绑架方案，胡一彪搂着肖途的肩，自信地说道：“放心吧，这种事我有经验！”两人又一次相视大笑。 肖途回到会场，准备对策。他找到庄晓曼，讲了自己的计划。庄晓曼想了一下，有些严肃地说：“这样的计划，是不是太复杂了？”停顿了一下，有些悲哀地说：“牺牲在所难免，你我应该都已经习惯了才对。” 肖途急切地说道：“相信我！”。庄晓曼转过身去，说道：“肖途，当年你杀小顾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多想一种办法呢？”肖途心里一沉，咬牙道：“当时情况实在紧急。但今天的事情还有余地。”庄晓曼无奈地说：“按你的计划执行吧！” 随即庄晓曼又告诉肖途，关于胡一彪的新线人，似乎有眉目了。前段时间胡一彪的心腹前几天在赌场被一个混混打死，而当事人却被放了出来。按道理，大四胡一彪的手下，是不可能活着走出76号的。但是那个人却没事，所以那个人应该就是胡一彪的情报来源。只是现在那个混混完全不见踪影。肖途站着沉思了一会。庄晓曼则拍了一下肖途的肩膀，告诉他眼下还是商贸团的事最重要。 方敏坐在会场的一旁，眼见肖途被一个妩媚动人的女子拉去跳舞。两人似乎情意绵绵，也不禁冷笑。她看着桌子上的茶杯，没有听旁人的话，暗自打算着自己的计划。不久，一个服务员来到方敏身边，悄悄说有位先生想见她。方敏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和黄老板招呼了声，跟随服务员去了。 两人走到安静的走廊，就看见一个瘦高的背影。方敏见了这个背影，立即站住，心里直跳，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服务员开口道：“先生，我把人请来了。”那人转过身，一张清癯俊秀的脸孔，剑眉薄唇。正是肖途，只是脸上神色有些忧愁。肖途塞给服务员一张一百元的“法币”，服务员哈笑着离开了两人。 方敏与肖途稍微对视了一会，冷漠地甩下一句“失陪了”，转身就走。肖途看着俏丽的背影一如往昔，心里苦涩，几步追上去，并叫了一声：“方敏！”方敏听见了倒也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却很冰冷，开口道：“怎么？我们很熟吗？”肖途听后心里更加难过，但又无法再接口。方敏冷笑了一下，继续转身离开。 肖途见状，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手，但被一把甩开。方敏看着肖途，神色依然冰冷，但语气严肃地说：“男女授受不亲！肖先生请自重。”此时肖途的眼泪已经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他略带哭腔地说道：“方敏…请你…请你原谅我…”方敏冷哼一声，颇有些杀气地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肖途吸了下鼻子，继续说：“以前…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方老师…”方敏满脸怒容地看向肖途道：“你没资格叫我父亲老师！” 肖途听了这话，两颗泪珠从脸上滚落。他越发哽咽地说道：“是…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很多人…所以…所以今天…我不能再对不起你…”方敏冷笑了一下，鄙夷地看了肖途一眼，转身离开。而肖途则趁方敏不备，一记掌刀往方敏头颈劈去。方敏站立不稳，向后晕倒，而肖途则把她揽在怀里。 此时庄晓曼袅袅婷婷地了走来，看着肖途发出一声轻笑。肖途见了她，觉得有点脸红。庄晓曼将一封伪造笔迹的绑架信交给肖途，说：“这是伪造的绑架信，等下把人交给胡一彪就行”。肖途点点头，又移下眼神，看了方敏一眼。发现了方敏的项链。他将项链解下来交给庄晓曼，庄晓曼揶揄道：“肖先生还真是个心细之人！” 庄晓曼接过项链，发现吊坠似乎还有玄机。就好奇地打开了，却发现里面藏了一块刀片！庄晓曼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纤细的手指夹起刀片，目露深意地看着方敏说道：“看来黄夫人也不是个泛泛之辈啊！”她将刀片放进肖途的手心，嘲弄地对肖途说：“项链我拿去栽赃胡一彪。这把刀片，你就留作纪念吧！毕竟这次分别后，她跟你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说完便离开了。肖途一手揽住昏迷的方敏，静静端详她脸庞，只见她眉目如画，嫩脸匀红。肖途心中竟涌起一股满足感，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回到了在济仁大学的时候。 没多久，听见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胡一彪出现在走廊里。他看见肖途搂着晕倒的方敏，忍不住感叹道:“下手可真快啊！”肖途对胡一彪说道：“人我就交给你了，可别被人发现了！” 胡一彪面露笑容，抱起晕倒的方敏，自信地说道：“放心，干这行我是专业的！”说完他便抱着晕倒的方敏从侧门出去了！ 肖途回到会场，装作有些疑惑地将绑架信交给正在看表演的黄老板。黄老板接过信，也是一脸奇怪。但是拆开信封读了没几行，就大惊失色，发出一声惊呼。龙老板上前询问状况，黄老板惊慌地说道：“阿敏被人绑架了！我夫人被人绑架了！”龙老板匆匆带着黄老板和那份绑架信，跟着肖途来到武藤志雄面前。黄老板大发雷霆，龙老板则对武藤志雄说让他给黄老板一个交代。 武藤志雄鞠了一躬说道：“黄老板请放心，我一定严查此事！”言毕他质问肖途：“肖途，信是你拿过来的？” 肖途也有点惊慌地答道：“是有人托我转交给黄老板的！”武藤志雄叠起绑架信，又问:“那人长的什么样子？”肖途装作努力地想了一会，有些尴尬地说：“那人遮挡的很严实，没看清楚”“原来如此！”武藤志雄似乎有了定论，此时拿了肖途钱的服务员被日本宪兵抓了过来，他指认肖途让他将方敏叫出会场。 武藤志雄又起疑心，他质问肖途:“肖君，你刚才把黄夫人叫出会场干什么？” 肖途更加尴尬地回答道：“哦，是…是胡队长…他想通过我结识贵人！”“这么说，是胡一彪，让你把黄夫人叫出来的？有意思！”武藤志雄嘴角微翘，似乎发现了什么！此时庄晓曼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对武藤志雄说道：“领事，我看见胡队长背着一个女人从侧门出去了！”武藤志雄听后，立即下令让宪兵寻找胡一彪的下落！ 很快日本宪兵们在一辆汽车里找到了被打晕的胡一彪，但他们并未发现方敏的踪迹。于是他们将胡一彪押回大上海夜总会，并向武藤志雄汇报。武藤志雄掏出□□，询问胡一彪，问他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不料胡一彪却装起了糊涂，说：“武藤领事，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武藤志雄用□□指着胡一彪说道：“庄晓曼说她看见你背了一名女子出去。这名女子是谁？现在在哪里？”胡一彪继续装糊涂，还说庄晓曼胡说八道。 武藤志雄气的七窍生烟，他用□□抵着胡一彪的头，阴狠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胡一彪被吓得一激灵，说道：“啊，不不不…是肖途，是他把黄夫人叫出来的，你们为什么不怀疑他？”肖途听了装出惊讶与无辜的样子？武藤志雄一时也无法作出判断，眼神严厉地看了两人，说：“你们两人，都有古怪的地方。”于是挥手示意日本宪兵说：“搜身”。他们在肖途身上一无所获，可是却在胡一彪身上搜出了项链！黄老板看了一眼便大声喊道：“这是我夫人的项链。” 胡一彪大惊失色，惊慌地说：“啊呀，不是我啊，我什么都没干啊！”可是武藤志雄却说道：“我想，你没有解释的余地！”黄老板趁机发难，颇有些愤怒地质疑道：“武藤领事，我对日方的商谈诚意深表怀疑。”武藤志雄非常冷静地说：“胡一彪是汪精卫的人，和我们日本人没有关系。黄老板请放心，我会让胡一彪得到应有的惩罚，展现日方的诚意。” 随即日本宪兵对胡一彪展开了殴打，胡一彪被打得只嚷嚷，说道：“我说，我说，我全说。”于是说出了肖途一手策划绑架，希望敲诈商贸团的计划。肖途听了摊开双手，表现得又惊讶又是无辜，说：“胡队长，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这样污蔑我？”黄老板此时再次发难，说：“这两个人，不论是谁实施了绑架，都和你们日本人脱离不了干系！请武藤领事给我一个交代！”武藤志雄谦卑的对黄老板说道：“还望黄老板能再给我武藤一些时间，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黄老板则怒气勃勃地说道：“什么时候给我交代，我就什么时候再回来谈合作！”说完便带着澳门商贸团的成员离开了。 武藤志雄语气突变，他询问肖途:“肖先生，面对胡队长的指控，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肖途低着头，痛心疾首道：“其实，我也有责任！”武藤志雄立马来了兴趣，追问肖途:“哦，你有什么责任？” 肖途羞愧地回答：“我不该听信胡队长的话，叫出黄夫人！”胡一彪听后反应很激烈的试图斥责肖途，不料却遭到日本宪兵的殴打！胡一彪被打倒在地，他一边被殴打一边求饶，又一边说道：“武藤领事，武藤公馆有内奸，我马上……我马上就要查出来了！武藤领事！” 肖途听了这话暗暗心惊，而武藤志雄更是紧锁双眉。他让宪兵停止殴打，开口道：“慢着，胡一彪，把你的话说清楚！”胡一彪借此机会，尖声尖气地说道：“领事，武藤公馆有□□，这个人就是肖途！”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肖途睁大双眼，表现得非常吃惊，又无辜地看向武藤志雄。而武藤志雄看他的眼神却全是怀疑。站在一旁的庄晓曼只是微微皱眉，眼神中也有几分惊讶。 武藤志雄严肃地问道：“你的证据呢？”胡一彪连忙说：“我还在查，但我敢肯定这个人就是肖途！领事，请您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查出肖途是□□的证据！”武藤志雄又询问肖途：“肖君，你怎么看？”语气甚是冰冷。肖途见状，哈哈笑了几声，弯下腰对胡一彪说道：“胡队长说笑了吧？别忘了，方汉州是怎么死的！” 胡一彪还想说什么，就被武藤志雄打断了。武藤志雄语气沉重地当即下令：“将胡一彪带回去。”胡一彪被架起来的时候突然喊冤，他一边挣扎一边对肖途放狠话：“肖途，你敢阴老子？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完便被日本宪兵架走了。胡一彪的这番话，更让肖途心跳加速。 武藤志雄打发众人离开后。待会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对肖途说道：“肖君，我们共渡了五年时间，我真的渴望相信你！可是现在，我真的非常……非常怀疑你！” 肖途低声坚定地答道：“肖途问心无愧！”武藤志雄无奈地挥挥手，疲惫的说道：“算了，你走吧！在我把此事调查清楚之前，你不必再来武藤公馆了！”说完便颓废的坐在舞台上。肖途也沉默了一会，弯腰对武藤志雄说道:“我尊重领事的决定！”他对着武藤志雄鞠了一躬，说道：“武藤领事，再见了！”说完也转身离开。武藤志雄抬起头，对肖途的背影说道：“肖君，我希望你没有骗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