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红楼]我快死了》 第1章 第一章家去 不 林黛玉从床上弹起，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大口大口用力的喘息，额上布满了虚汗。 “姑娘起榻了”外间上夜的紫鹃听得声音，望了一眼尚未破晓的天色，不确定的轻声试问。 林黛玉闻声，咔、咔僵硬转头，目光茫然没有焦距，显然一副还未回过神的模样。 紫鹃蹑手蹑脚的走进来，透过耦合色花帐看床上影影绰绰的不真切，只能小心的靠近。微微挑开花帐看了一眼，忙拿火折子点了蜡烛，拢起帐子，这才看到林黛玉面色苍白如纸，惊恐之色未褪。 “姑娘可是做噩梦了”拿一旁的厚衣裳给林黛玉披上，用帕子细细揩拭她额上沁出的汗珠，紫鹃柔声宽慰道，“不怕的，梦都是反的。” 林黛玉怔怔的看着紫鹃稚嫩的面庞。 梦 是梦吗 可是那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绝望明明还如蛆附骨着，痛得她的灵魂都在战栗 紫鹃不知个中隐情，冲林黛玉温柔的笑了一下，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 杯身的温度从指间蔓延，林黛玉全身慢慢解冻。她双手端起喝了一口，从喉咙暖到了心里。 “时候还早，姑娘再睡一会子吧。” 紫鹃接走了杯子。 林黛玉瞧着自己小了一号的小手，恍惚着。 紫鹃细心的服侍她换下汗湿的里衣，掖好了被角。 举目打量四周。 这是 荣庆堂抱厦。 “睡吧。”紫鹃柔声劝道。 林黛玉思忖了一下，缓缓闭上眼睛。 紫鹃熄灭了烛火，缓步离开。 又二日。 晴雯上门。 “你怎么来了”紫鹃笑问。 “这不是我们宝二爷么，新得了一九连环，心里记挂着林姑娘，特意打发我来请。”晴雯快人快语。 紫鹃略一沉吟“我去告诉姑娘。” 这几日，林黛玉总是倦倦的，话也少了许多。 紫鹃甚是忧心。 心想着，这九连环益智有趣，又有宝二爷在旁说话解闷，甚好。 林黛玉一听“宝二爷”三个字就要打发人回去，待又听到“九连环”三个字竟沉默了。 思忖良久。 林黛玉扶着紫鹃的胳膊起身“走，咱们瞧瞧去。” 一行人簇拥着行至贾宝玉处。 林黛玉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九连环，贾宝玉与她讲话她也心不在焉的。 “林妹妹。林妹妹。”贾宝玉轻轻推了推林黛玉的胳膊，嗔怪道，“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我叫你都听不见。” 林黛玉抬眸撞见那张稚气的、熟悉的、满是关切的面庞，不由得怔住了。 少焉。 林黛玉垂下眼眸，不动声色的挪开手“我能想什么想怎么解这个呢” “难得这小玩意儿竟能把你难住了。”贾宝玉一点不曾怀疑，没心没肺的笑。 林黛玉一声不吭。 贾宝玉单手支颐，感觉有些无趣。 半晌。 门帘突然被掀起。 “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与姑娘带来了。” 梦中景象在眼前重演，林黛玉耳边一阵嗡鸣。 贾宝玉闻言却是兴致高昂“什么花儿拿来给我。” 林黛玉僵硬转头看着贾宝玉接过匣子。 一样。 完全一样。 偌大的匣子里孤零零两朵堆纱假花儿，样式颜色和梦中完全一样。 “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顾不得想梦中此时的心思，林黛玉僵硬着念出梦中的话。 “各位都有了，这两支是姑娘的了。” 同样的话，同样的表情，林黛玉周身的气血都凉了。 不是梦 不是梦 果真不是梦 就说嘛，梦怎么可能会那么真实真实得好像多活了好几年 “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林黛玉如上了发条的机械般补上这一句。 周瑞家的垂眸，一声儿不言语。 贾宝玉“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 “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 “宝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 两人正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却见林黛玉忽然起身往外走。 “林妹妹，你作什么”贾宝玉忙问。 “我得回去。”林黛玉精神恍惚，身子似有千斤重，两只脚却好像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我必须得回去。” 确定了 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父亲 父亲五月里就会重病 之后，沉疴难起。 苦熬了两个月后，父亲会 死 乍暖还寒的春日，风凉得刺骨。 林黛玉抱紧双臂。 贾宝玉看着林黛玉的背影心中一急，又看了看僵着脸的周瑞家的，为难的踌躇起来。 这一耽搁，林黛玉已经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 回去 立刻回去 还有三个月 还来得及 还有时间 林黛玉不住的安慰自己。 紫鹃扶着她，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劝说。 “雪雁。” 林黛玉突然回头。 “回去收拾箱笼，咱们家去。” 雪雁愣住。 紫鹃更是大惊失色“姑娘姑娘使不得” 林黛玉望着紫鹃，此时的紫鹃才十四岁，还不曾为她耽搁了年华，是最好的年纪。 林黛玉怜爱的轻抚着紫鹃稚嫩的面颊，未语已红了眼眶。 在那个预言梦中，紫鹃对她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细致、体贴、周到的关怀和守护，后来更是喜她所喜悲她所悲，殚精竭虑的为她奔走筹划。 “紫鹃，我要走了。”林黛玉泪湿衣襟，“你好好的。将来，嫁人生子，子孙满堂。” 为着“情试宝玉”之故，紫鹃狠狠着了上面一些人的眼，最终连累了家人，也成了个孤鬼。 想着自个儿闭眼之后紫鹃可能的情状，她心疼得很。 所以，这次，趁着还来得及 家去吧 “姑娘，你别吓我”紫鹃吓得哭了出来。 林黛玉偏头抹了眼泪，脚下生风往荣庆堂正房去。 “姑娘，你别生气，不值得的”紫鹃亦步亦趋的跟在林黛玉身后并试图劝服她。 林黛玉却充耳不闻。 见到贾母，她直直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贾母大惊，颤巍巍的站起来“玉儿这是怎么了” 飞快的瞥了一眼紫鹃红红的的眼眶，贾母脸色一白“可是谁给委屈受了” 林黛玉摇头，哭诉“没有。玉儿蒙外祖母慈爱接到贾府里来，无一处无精细，无一处不妥帖。只是，玉儿离家日久，十分想念父亲。求外祖母送玉儿回扬州。” 贾母闻言，脸色更白了，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于是，上前扶林黛玉“先起来，起来再说。” 林黛玉态度却十分决绝“外祖母不依，玉儿便长跪不起。” 贾母梗住，一时间甚至头疼。 半晌。 贾母叹了一口气“依你，依你，外祖母都依你。” 林黛玉何尝听不出这话里的敷衍，可话出口了，就不能收回去了。 “谢谢外祖母。” 紫鹃扶着林黛玉坐在贾母身边。 贾母握着林黛玉的小手，满脸的慈爱哄着“不哭了，不哭了，看小脸儿都哭花了。快随你鸳鸯姐姐去碧纱橱梳洗一下，那里你们的东西都还在呢。” “我” 林黛玉垂下眼眸。 她避开贾母的目光。 不去看。 这几日，她疑心“梦”中真伪，除却世界观受到巨大冲击外，贾母更是关键所在。 其他人不管，哪怕是贾宝玉因丢了玉而傻了进而另娶她人的设定，她都能接受。 但是 她委实不能相信最最疼爱她的外祖母最后会那样待她。 她是她全天下最最信赖的人。 她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明明那么的疼爱她。 那种疼爱，不是假的。 她有心的，她知道那不是假的。 所以，她无法相信，她无法说服自己 她想不通那么疼爱她的外祖母怎么会那样待她 她想得脑子生疼 还是想不通。 但 现在 这一刻 被佐证了梦境真实性的此时此刻 林黛玉无法直视那张慈祥的面庞。 “我什么时候启程” 贾母轻笑一下“你一个女娃娃如何一人上路须你琏二哥哥送你才行。这个事，外祖母给你办。” “劳烦外祖母了。” 林黛玉随鸳鸯离开。 人一走，贾母的眼睛立刻深沉地望住紫鹃。 紫鹃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 “扑通”一声跪倒，脑筋飞速转动，电光火石间有了方向。 首先，她事无巨细的说了贾宝玉如何使晴雯请的林黛玉，二人又如何认真的解了半天的九连环，而贾宝玉又是如何的打趣的林黛玉。 然后，仔细讲了周瑞家的如何提了一个十寸见方的匣子突然出现，林黛玉又如何漫不经心就着贾宝玉手中的匣子看了那两支宫花一眼后问是给她一人还是姑娘们都有的。且，一字不差的复述周瑞家的的回答。 最后，描述了林姑娘负气出言后，周瑞家的如何充耳不闻。 同样的事，不同的人不同的说法，观感会很不一样。 深谙说话艺术的紫鹃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话最好由她来说。 她一心为着林黛玉，话里话外无形的维护着她，不肯叫她吃亏。 至于会否因此而开罪其他什么人，她没想。因为，在想这个问题之前，她已经下意识的护住林黛玉了。 贾母眸光暗沉，敏锐的抓住“我就知道”四个字，微微探出腰去，沉声问“往日里，府中下人对玉儿可有怠慢” 紫鹃踌躇起来。 贾母看着，心中已有所得“但说无妨。” “府里丫头们常言林姑娘不如宝姑娘。”紫鹃抬眸。 “你们唤她”贾母神色莫名，“宝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放飞自我 “府里人都这么叫。” 聪慧如紫鹃，自然听出弦外之音，看似轻描淡写的回了这一句。 贾母沉默。 气氛，压抑下来。 紫鹃低下头，不敢妄动。 “好孩子，起来吧。”贾母颤颤的起身，离座作搀扶状。 紫鹃连忙手脚并用爬起来，快步上前扶住老太太。 “好孩子。”贾母微笑，轻轻拍着紫鹃的手，很是欣慰“我知道，你一向都是懂事、稳重的，所以当年特特将你给了玉儿。她年纪小不懂事，你多费些心好生劝慰着才好。” 紫鹃垂首恭敬应诺。 “去里面看看你们姑娘罢。”贾母眉眼弯弯。 紫鹃躬身告退，眼角余光瞥见大丫鬟琥珀弯腰附耳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说什么，她自然是听不见的，也不敢细看，只是心里记着便匆匆离开。 碧纱橱内，鸳鸯正在为林黛玉梳头。 紫鹃见了主动接过来“我来罢。” 鸳鸯笑笑退让。 紫鹃一边轻松的挽出发髻，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姑娘，一会儿咱们就回罢” 明明是问句，尾音却下压。 林黛玉心头一动，望着镜中紫鹃紧锁的眉头，颔首“回。” 少顷。 林黛玉回转请辞。 然，贾母定是不许，强留她说话打趣。 半晌。 林黛玉给斜靠着引枕闭目养神的贾母念书，琥珀掀开了软帘。 听得声音，贾母倏地睁开眼睛，瞳仁黑亮。 琥珀躬身上前，在贾母耳边轻声回报。 林黛玉离得虽近却也只听得了“太太”、“奶奶”等几个无用的字眼。 默了一瞬。 贾母冷笑道“叫她院子里跪着。等二太太来了再说话。” 林黛玉心里“咯噔”了一下，回想起紫鹃橱内的话，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 “外祖母，您这是”林黛玉试探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无事。”贾母看向林黛玉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接着念。” 林黛玉心里一沉，犹豫再三，起身道“外祖母这里既是有事，玉儿就先告退了。” 贾母瞧着林黛玉，轻叹一口气“罢了，你既看不得这些，就回去罢。” 林黛玉敛衽。 行至院中，果然见到周瑞家的满脸通红的跪在那里，一副臊得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模样。 林黛玉不想给她难堪，目不斜视，快步走开。可身后，有一道视线跟着她，如芒在背。 “姑姑娘”紫鹃期期艾艾。 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周瑞家的是二太太的左膀右臂，这次闹得这样等于是在打二太太的脸。这对林姑娘很不好。 紫鹃完全没在意自己当时是如何的被架在火上烤的，也不以老太太一反常态的强硬推脱，只一味的觉得是她害林黛玉在王夫人那里落了大不是。 林黛玉望住她，眉眼温柔“莫要胡思乱想，此事不与你相干。怪我” 那一刻，她太慌了，脑子里只有父亲，只想回家，完全没想过在这样一个契机下提出归家的要求会造成什么后果。 可是 想到了又怎么样呢 想到了就能压下思亲的迫切，换一个时机离开吗 为什么要自省 林黛玉在心里暗暗问自己。 在梦里，你那样谨小慎微、忍得眼珠子滴血，她们放过你了吗 没有 所以 既然怎么着都碍了那些人的眼，那又何必再忍 林黛玉眸光陡然坚定“怪我太软弱，这才被人欺上门来” 父亲尚在，她们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慢待她了，怪得不父亲走后她们换做那张嘴脸 欺她在孝中不曾亲事定下，拿着她百万家资谋求金玉良缘，当真是 叫人不齿 林黛玉越想越心冷。 紫鹃怔怔的看着林黛玉。 “回去罢。”不去看紫鹃眼中的讶异，林黛玉举步。 突然强硬起来的姑娘 紫鹃望着林黛玉挺得笔直的脊背，蓦地，绽放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真好 胸中的憋闷之气一扫而空，全身心都无比的畅快。 “姑娘，等我” 紫鹃小跑着追上去。 闻声，林黛玉回首，看到紫鹃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嘴角勾起。 驻足。 含笑静待。 主仆俩相携走向远方。 另一厢。 王夫人来得很快，林黛玉走后不久她便到了。 甫一进门，她便主动向老太太请罪“媳妇哪里不妥惹了您动怒，求您千万教媳妇。” “你没有不妥。”贾母望住王夫人，“可你身边的人很不妥。” 王夫人脸色大变“老太太” 贾母并不管她，歪头对琥珀说“叫她进来。” 王夫人住口抿嘴。 周瑞家的垂头丧气的进来，还未开口便被老太太抢白。 “说说罢，你是怎么轻慢我的外孙女的。” “老太太，奴才冤枉。”周瑞家的跪地顿首喊冤，并赌咒发誓自己没有轻慢之心“奴才只是恰逢其会替姨太太送几朵宫花，并没有想许多。” 唱作俱佳，一气呵成。 “我看你是真的黑心烂肺了”贾母怒色勃发，直接拿周瑞家的自个儿的誓言骂她，“到现在你还来攀扯姨太太” 到底是自己的陪房，被老太太这样责骂，王夫人脸上也很不好看。 “薛家的当家主母送花儿会教你先送给凤哥儿四支，剩下最后两支给玉儿” 王夫人蹙眉。 竟是如此。 她只知林黛玉告状周瑞家的惹得老太太发落，却不知缘由。 因周瑞家的跪在院中太过难看，老太太又派人请，她来不及细细盘查便一头雾水赶来了。 不想 王夫人心中略有不快。 周瑞家的慌了。 那话她当然不能认。别说事情并非如此，即便是如此，为了薛姨妈的声誉，她也不能认。 可若实话实说，就坐实了罪名。 原以为牵出薛姨妈，老太太顾忌着王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曾想 老太太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周瑞家的偷觑王夫人。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 周瑞家的慌忙低下头。 知仆莫若主。 周瑞家的有什么毛病，王夫人再清楚不过。 她对林黛玉有轻慢之心，但最后送宫花给林黛玉却绝不是冲着轻慢她去的。她只是上赶着去讨好管家的王熙凤，而林黛玉被无视了而已。 自己养的狗冲别人摇尾巴，就算这条狗看家护院叫得再响，王夫人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嗯姨太太怎么吩咐的”不理会主仆俩之间的眉眼官司，贾母气定神闲的追问。智珠在握，无需咄咄逼人。 周瑞家的急得额头冒汗，呐呐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贾母侧身瞧着王夫人“听说当时你也在。” 王夫人犹豫了一下，将薛姨妈原话复述。 先送三春各两支，再送林黛玉两支，最后四支给凤姐儿。 “这才是大家为客之道。” 贾母赞扬。 目光冷冷的斜乜着周瑞家的“你是如何做的” “我只是”见主子不回护，周瑞家的心慌意乱，“顺路顺路先给二奶奶” “顺路” 贾母怒极反笑。 “把你轻狂的你领了命送花，送完了之后竟不去梨香院复命吗这是哪家的规矩传出去倒成了我贾府不成体统了” 周瑞家的大惊失色，慌忙俯首“老太太息怒息怒” 此时，周瑞家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当时她的确是顺路路过凤姐儿处，然后心念一动，想着趁机讨好凤姐儿便立刻上前大献殷勤，并不是故意给林黛玉难堪。 可这话不能说。 于是，这轻狂的罪名，她无法辩。 毕竟，回梨香院复命就要走回头路，走回头路自然就不存在顺路之说。 “似这般奴才，我本想直接发卖了干净。可转念一想，她到底是你带来的，这些年你为了这个家操劳不少，我发落她难免损了你的脸面，这不，你看怎么处置罢。”贾母对王夫人说。 “多谢老太太体恤。她作出这样的事，是我驭下不严之过。” “宽和是好事，可太放纵了也不行。”贾母如是说。 王夫人思忖片刻“到底跟了我这么多年，她年纪也大了，出去了可怎么活呢不如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可好” 给她个教训，叫她知道主子是谁。等她吃够苦头，风头过了再召回来就是了。 王夫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贾母人老成精，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心善，不忍心也不怪你。只是，这奴才奸猾得很，说不得以后有多少招数等着你。所以，将来无论谁说情，都不准她再回来了。” 一句话，堵死了出路。 王夫人梗住。 周瑞家的听了，更是天旋地转，感觉天都要榻了。 被迫至此，王夫人心中十分不虞，很不想应承。 沉默。 空气中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贾母无声逼迫。 孝道压顶，王夫人纵使不愿，也不能驳婆母。 “您您说得有道理”王夫人垂下头。 “老太太”周瑞家的眼看要完，忙奋力自救，重重磕了个响头道，“您要处置奴才，奴才无言可奴才不能担这轻狂之名奴才只是偷懒了因为姨太太慈善，体恤特许我不必回禀差事，所以我才躲了个懒儿顺路送的花” 撒谎 贾母双眉齐轩 梨香院毕竟是贾府的地方，院里伺候的人也多是贾府的人，虽然没有贴身伺候的，但是薛姨妈吩咐送花也不曾背人，她们当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贾母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 “当时媳妇儿也在，的确是如此，我那妹妹太好性儿了。”王夫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果然 姓王的会为自家奴才遮掩 “果真是巧舌如簧，生得一张好嘴”贾母冷笑。 “各位都有了，这两支是姑娘的了。” “这话是你说的吧” “这是什么意思” “玉儿生气说你拿别人挑剩下的给她，你怎么回的” 贾母越说越怒，霍然起身，一脚将周瑞家的踹翻在地“你一声不吭，默认了” “你把我玉儿当什么了还敢说没有轻慢” “玉儿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你但凡说一声各位都有，这两支是姑娘的她都能以为是分配好的被你敷衍过去可你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你何止是轻慢了她简直轻贱我就敏儿一个女儿，敏儿命苦早早的走了，就给我留下玉儿这一点骨血她是我老婆子心头肉当年我三番两次的写信要接她过来是要照顾她对她好，不是给你们轻贱的” 王夫人从未见贾母发这样大的火，一时愣住了。 周瑞家的被踹得肩膀生疼却不敢言语，面如死灰。 鸳鸯奓着胆子上前扶住气得发抖的贾母“老太太，您多少顾忌着自个儿身子啊” 贾母年纪大了，发了一通火也是头昏，她无力的半倚在鸳鸯伸手，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周瑞家的“我给你主子脸面，不想骂你，你当我老糊涂了今天，就叫这府里的奴才们都知道，奴大欺主，我是断然容不得的” 老太太气成这样，王夫人还能如何她自己不在贾政那里吃挂落儿就不错了 “老太太，您别生气了，为这样的奴才气坏了身子不值”王夫人大手一挥，吩咐道“把她拉出去，打发到庄子上，永不复用” 贾母在心里暗自冷笑。 老人家其实很清楚，周瑞家的不把林黛玉放在眼里体现的是王夫人的意志。 当初，林黛玉刚来第二天王夫人就接到薛家进京的信，这代表什么，老太太很清楚，也很不快。 可如今王家势大贾家势微，老太太行事也有所顾忌。 不想多看王夫人，贾母打发她回去“罢了，我累了，让我静静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极品出没 贾母这一把火，贾府主子们各自肚肠且不说，下人们那里烧得是人心浮动，呃，不不不，何止是人心浮动，简直是烧沸腾了就好像苍蝇见到了那啥一样，闻风而动 于是，正在房里挥墨列清单的林黛玉发现自个儿这向来平静的小院突然嘈杂起来。 “呀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摆了这么多箱笼出来快快快快收起来” 林黛玉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紫鹃三步并作两步掀开门帘望去，不由得愣了一下，惊诧道“柳嫂子你怎么来了姑娘在里面呢，你小声” 话未说完，柳家的一惊一乍的打断了她“呀姑娘在呢我正要和姑娘说话儿呢阿弥陀佛可巧在了，免了四处奔走” 柳家的一边说着，一边直直的进了屋来。 紫鹃一个不留神，对方竟登堂入室了。 “柳嫂子因何寻我”林黛玉住笔。 她知道此番归家必定一波三折，少不了人过来劝，可这位柳嫂子原是厨房里的管事，她来做什么 林黛玉很是不解。 “唉”柳家的长叹一口气，凑到林黛玉身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案几上，压低了声音说，“是这样的，我那儿新学了一种糕点，特特送来给姑娘尝尝。远远地就瞧着你们这儿收拾东西，正迷惑着呢，又听说了周瑞家的那事，我这心里啊很担心姑娘委屈不痛快，忍不住想来瞧瞧，和姑娘说说话儿也好啊，免得憋闷” 林黛玉闻言，眼神已经变了。 可是，柳家的却没看出来，仍旧滔滔不绝的说着“咱们那位周姐姐啊，身份不同，行事一贯都是趾高气昂的我们啊也是敢怒不敢言阿弥陀佛好在有姑娘你眼睛里不揉沙子，这次老太太做主将她打发出去，这府里才算是清明了我们也跟着姑娘” “你来就是说这个的”林黛玉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紫鹃心里一惊。 到这个份上，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嫂子此来就纯粹就是拜高踩低向她们家姑娘卖好儿的。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紫鹃很清楚，林黛玉最是看不得这些阿谀谄媚的嘴脸，所以，她连忙上前拖住柳家的胳膊“嫂子，我们姑娘有事儿呢，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咱们出去说。” 一壁说着，一壁拖着她走。 柳家的也不是傻瓜，自然看出林黛玉冰霜罩面，悻悻的由着紫鹃将她拖走。 紫鹃其实很不喜欢这位柳嫂子。 林黛玉体弱，平日里的吃食她都尽可能的给安排得精细讲究一点，初时还好，不多久厨房那边就推三阻四的，暗戳戳的嘲讽林黛玉金贵。为此她置了不少气，还得赔笑脸贴银子哄着她们，只是瞒着不敢教林黛玉知道。 “嫂子，你先回去罢。今儿的事儿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家姑娘心情不好呢。” 心里早厌烦透了，面上还笑着。 柳家的觉得自己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紫鹃回转。 林黛玉抬眸看她“你这么做，她就不咒我了” “姑娘”紫鹃甚是无奈。 她知道自家姑娘什么都懂，她只是 清高。 是的，府里的下人暗地里编排林黛玉的话儿，她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什么金贵、清高、小性儿、瞧不起人等等，别的她都嗤之以鼻，唯独这清高，她瞧着是有的。 可是，她不觉得清高是不好的，难道要与叫人作呕的货们同流合污不成 林姑娘，就该如此。 “姑娘瞧不上那种货色是应该的。可你何苦跟她说话惹自己不痛快呢她哪里配你一个眼神，我来把她打发出去就是了。”紫鹃深深自省，“这次怪我，不该叫她进来污了姑娘的眼，又没能及时发现她打着那样的主意” “和你有什么相干”林黛玉无奈嗔怪。 “我下次会注意的。”紫鹃自顾自的下定了决心。 林黛玉深知她的个性，苦笑摇头，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清单并默默记下“走罢。” “去哪儿”紫鹃问。 林黛玉答“去凤姐姐那儿。” 主仆二人刚踏出自家小院，一旁突然蹿出一个人影直扑过来。 林黛玉唬得连退两步。 紫鹃更是抢步挡在林黛玉身前，惊喝“大胆作死的东” 话刚出口，紫鹃终于看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人影。 大熟人。 周瑞家的。 “林姑娘奴才无意冒犯了林姑娘奴才在这里可您磕头赔罪了求您宽恕奴才罢”周瑞家的一磕到底。 林黛玉瞠目。 大庭广众之下，周瑞家的这一跪惊得路人驻足，目光集聚，窃窃私语。 周瑞家的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些视线扒光了一样难堪，从面上到耳根一片通红，额头上的青筋凸起着跳动。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没脸。 之前。 被打发出去，她焦急的守在外面，等到王夫人出来便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在王夫人面前自省哭诉“奴才不谨慎带累了太太的名声，奴才万死不足惜都是奴才的错只是，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太太了，奴才这心里刀绞似的难受啊” 王夫人望着她，若有如无的轻笑一声“莫要在我面前说这些漂亮话。” “奴才是真的舍不得太太。”周瑞家的强调，见王夫人脸色愈发阴沉，也不敢再哭，吸一口气道，“奴才不在身边，太太以后可怎么办如今这府里，除了老太太就是琏二奶奶了，太太没个得用的人，奴才怎么放心得下” “难道我离了你不行了”王夫人这次是真的冷笑出声了，“我用谁都是用” “可旁人又怎么及奴才用着顺手”周瑞家的磕头道“太太救奴才一救，奴才以后一定唯太太马首是瞻，再不敢惹您不快” 王夫人沉吟片刻“你跟着了我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了。我这里有一条明路，只是要吃点苦头，你可愿意 “奴才什么苦都愿意吃” “你好生去给林姑娘赔礼道歉，说服她为你向老太太求情，我再敲敲边鼓，此事还有几分成算。”王夫人慢慢悠悠的说。 周瑞家的闻言面色大变，心中十分不愿。 “你不愿意就算了。”王夫人很干脆。 “我”周瑞家的的骨气没持续多久便放弃了抵抗，“我愿意。可是，那林姑娘心毒得很，她能为我说情吗” 王夫人嗤笑一声“附耳过来。” 王夫人在周瑞家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周瑞家的脸色就如此时一般。 没错，大庭广众之下赔罪就是王夫人给支的招。 一方面把林黛玉架起来，无声的逼她，另一方面让周瑞家的脸面尽失，给她一个狠狠地教训。 王夫人的一石二鸟之计。 紫鹃怒极，她咬紧牙关、双拳紧握，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心中一声声的骂无耻 林黛玉小小的手包裹住她的拳头，上前，轻描淡写的道“你的赔罪我接受了，我宽恕你。你已经受到了惩罚，无需再自罪。回去罢。” 说罢。 抬脚便走。 周瑞家的猛地抬起头，这和计划好的不一样。 “林姑娘”周瑞家的狠狠心膝行数步，抓住林黛玉裙摆，“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我养活。你看在我年纪大了的份上，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帮我向老太太求情，留我在府里伺候罢。” “周姐姐你别太过分了”紫鹃大声叱道，弯腰想要将林黛玉的裙角拽出，可手劲却不敌周瑞家的，于是更慌了，“还不松手” 周瑞家的并不理会她，死死拽着救命稻草。 林黛玉将手放在紫鹃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待她抬头冲她微笑摇头。 紫鹃无力的放开手。 林黛玉这才望向周瑞家的，慢条斯理的说“周姐姐这话我听不懂。你是贾家的下人，处置你的是贾家的老太太。而我只是贾家的客。这贾家的事情，和姓林的有什么相干” 周瑞家的恨得咬牙，却不得不强挤出三分笑“您是老太太的外孙女您的母亲和府里的两位老爷都是从老太太肠子里爬出来的您除了不姓贾，其他的和贾家的姑娘都是一样的” 林黛玉被她厚颜无耻逗乐了“哦是这样的吗” “是的”周瑞家的重重点头。 “可就算这样，长辈的决定，也不容我做晚辈的置喙。”林黛玉微笑。 周瑞家的一口气梗在胸口，险些噎死，她第一次知道林黛玉这么难缠。 “林姑娘，你不帮我就是还记恨我那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周瑞家的豁出去了。 被逼到出底牌的周瑞家的恨毒了林黛玉。 紫鹃身形一动，林黛玉拽住她。 “我不记恨你，但我也不会帮你。这是两码事，并没有因果关系。你要跪，我也无可奈何。”林黛玉仍是不急不缓，“只是，你如此作为，传到老太太耳朵里怕就不是打发到庄子上那么简单了，你觉得呢” 短短的时间，围观的人数一翻再翻。 现在，最让周瑞家的恐惧的不是那些目光与闲言碎语，而是老太太说不得已经收到消息了。 贾府里，流言总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得飞快。 周瑞家的心中天人交战，最后，无力的撒开了手。 “周姐姐想明白了就好。” 林黛玉向紫鹃使了个眼色，奕奕然走了出去。 周瑞家的爬起来，怨毒的环视围观群众，唬得众人一哄而散后，再看林黛玉已经没有踪影。 而老太太那边的确得到了消息，小丫鬟话音刚落，老人家就开始磨牙了。 “还真是一出接着一出啊走我亲自去会会她” 然而，还没等到老人家从天而降解救弱女，这边就尘埃落定了。 对此，贾母笑得甚是欣慰。 “玉儿长大了，很有大家气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尘埃落定 贾母以为处置了周瑞家的给外孙女出了气，林黛玉就不会再闹着归家了。 可是，显然的，她想岔了。 林黛玉态度坚决并最终登舟南下。 当然，事情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首先，林黛玉来到了凤姐儿处。 得到消息的凤姐儿连忙出门，紧赶慢赶的与林黛玉在门前相遇做惊讶状“林妹妹怎么来了我这正要去你那儿瞧你呢” 林黛玉微微一笑，纵看到自个儿脚一跨进院门回廊下的小丫鬟便飞快跑去禀告也不拆穿“这可巧了，倒省了凤姐姐的脚力。” “咱们屋里说去。”凤姐儿亲昵的揽着林黛玉的肩膀引着她进屋。 一叠声的命令丫鬟们奉茶、上点心。 林黛玉忙拦住她“凤姐姐快别忙活了。我此来是有事求琏二哥哥的。” 这下好，凤姐儿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都没机会讲了。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嗔道“你这丫头自家亲哥哥，说什么求不求的” 林黛玉赔笑。 凤姐儿白了她一眼“我这就去叫你琏二哥哥。你且坐一会儿。” 贾琏来得还蛮快，刚掀开门帘便抢道“该死该死怎么能叫妹妹亲自来寻我，该是我去妹妹那里才是” 林黛玉“” 周瑞家的这事影响真不小，大家都很客气。 “不知妹妹有何事吩咐我”贾琏眉眼弯弯。 林黛玉默了一瞬“想必外祖母已经与琏二哥哥说了，此番玉儿归家还要辛苦琏二哥哥相送。玉儿在这里先谢过琏二哥哥。” 贾琏愣住。 完全没听说啊 “此去路途遥远，玉儿这里有几样东西想请琏二哥哥代为采办。” 贾琏惊疑不定看了凤姐儿一眼。 “林妹妹，周瑞家的那事是她的不是，也是凤姐姐没有管好这个家，姐姐这里给你道歉，你要打要骂都好，千万别说这外道话。”凤姐儿情真意切的说。 “凤姐姐，你糊涂了玉儿是要回自个儿家，怎么是外道话了”林黛玉清眸闪烁，“况且，我回去，外祖母也是应允了的” 一贯伶牙俐齿的凤姐儿被堵住了。 贾琏见状，不得不上前“那林妹妹跟我说说你要采办哪些东西。” 林黛玉早已烂熟于心，忙一一说了。 贾琏记下。 然后，夫妻俩亲亲热热的送林黛玉出门。 直到人走远了。 凤姐儿长出一口气，感叹道“我竟没看出弱质纤纤的林妹妹骨子里的性子这样强” “这府里怕不止是你一个人没看出来。”贾琏意味不明的说。 “看她准备得那么妥帖，怕是铁了心要走了。” “我这就去回老太太。” 夫妻俩互望了一眼，分道扬镳。 然后，老太太亲自来寻林黛玉。 “玉儿，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奴才和外祖母生分了吗”老人家拄着拐杖，眼含热泪。 林黛玉看了，心底涌出一阵酸楚的不舍。 这一刻，她恍然发现，就算梦里再多的不堪，这一刻她是很不舍得自己的外祖母。看着老人家的样子，她很难过。 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到了，更是忍不住的悲从中来。 流着眼泪，林黛玉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外祖母永远是玉儿的外祖母。可是，玉儿想爹爹了。” 父女天伦，谁能阻拦 外祖母也不能。 贾母之后，两位舅母和凤姐儿也一起来了。 邢夫人一进门抢先抱住了林黛玉，也不提其他，只半真半假的哭诉“玉儿可怜的玉儿你受委屈了” 林黛玉身体僵硬，挣扎着退开。 王夫人低垂着眼眸，不言不语。 凤姐儿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唯邢夫人抹了一把眼泪，恨声道“贾府出了恶奴，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失察” 说着，斜乜了王夫人一眼。 王夫人仍旧泥塑的一般，没有反应。 贾母抬眸看了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 少焉。 邢夫人又柔声哄劝“以后再不会有这种事儿了，舅母向你保证。你乖乖的，不走好么老太太还有舅母都不舍得你走。” 林黛玉对邢夫人的热情没什么招，能躲则躲。可眼下显然有些躲不过了。这让她有些头疼。 贾母见林黛玉皱起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心中不禁一喜。 邢夫人见贾母如此，心底忍不住的得意，正要趁热打铁说两句 王夫人突然开口。 “是的。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想。好在，不懂规矩的奴才已经受到了惩罚。你也不要再生气了，莫寒了长辈的心。” 贾母的脸色陡然一沉。 邢夫人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贾母的脸色后缄口不言静观其变。 林黛玉心底老大的不痛快。 她生得一颗七巧玲珑心，虽没亲眼看到，但是盲猜也知道以贾府这两位太太的关系，她们会相携而来，定是大太太上二太太的门以情理胁迫她一起。至于凤姐儿，要么是恰好在她姑妈处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是她的继室婆婆特意拉她一起给她姑妈难堪。 这些弯弯绕，她不喜欢。 但她更不喜欢夹带私货的阴损招，面上是劝她不要走，骨子里却是在激怒她，能气走了最好，不走也能坐实她骄纵任性的罪名。 绵里藏针，不愧是贾府的二太太 可谁怕泼脏水我就是骄纵任性了你怎么着吧 林黛玉正待反讽回去，紫鹃却突然“噗呲”一声笑了。 “老太太，您不会是以为姑娘走了就不回来了吧怎么会呢是，姑娘受了委屈想爹爹了，可人不都是如此么更何况，姑娘她是小小年纪就离开爹爹到咱们这儿的，这一住就是数年，自然更想了想得偷偷掉眼泪也不敢叫老太太知道心疼我瞧着心里都难受于是，就给姑娘出主意叫求老太太只是事情赶巧了，不想竟引出这样的误会” “是我的不是。我只想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就当是老太太心疼姑娘，送姑娘回家看看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没想这么多”紫鹃叹了一口气，“是我太心急了，刚出了那样的事，我该想到要避避嫌的” “紫鹃” 林黛玉心中五味杂陈，有惊有怒有心疼还有心酸与怜惜，更多的是不认同。 紫鹃这样将事情都揽在身上，自个儿不在她在贾府如何活 老太太大手一挥“胡说什么自家人避的什么嫌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会多那个心” 多心的王夫人“” 贾母起身，颤巍巍的走到林黛玉面前，轻轻抚摸外孙女的头顶“老婆子只是舍不得我的丫头自打你来了，日日都在跟前儿，这一时见不着，就像挖了我的心肝儿一样我舍不得啊” 贾母说得动情，眼泪哗哗的掉。 “可外祖母也不能太自私了。”贾母深吸一口气，“父女连心，玉儿想爹爹，定是你爹爹想你了，回去看看也好，在你爹爹面前尽尽孝，共享天伦。只是，玉儿千万记得，外祖母也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来。外祖母年级大了，看一眼少一眼了，你要早些回来。” 林黛玉执意归家，贾母难过，也有不快。 可是，王夫人当着她的面挖坑更让她生气，她不可能坐视。 而且，老人家，深谙堵不如疏的道理。 死命拦着不如放她回去一趟，自家女婿她老人家是知道的，绝不是一个看到女儿哭就犯糊涂的人。 至于左性儿了的小孩儿，有紫鹃这样稳妥的人在身边，她也放心。三岁看老，小孩儿重情，她一番苦情牌打下来，妥了。 这不，一番话说得林黛玉哭得不能自已。 养过那么多孩子，贾母觉得突然的叛逆是成长的标志，很快会过去。 “玉儿回扬州的事，你嘱咐琏儿安排妥当。”贾母吩咐王夫人。 王夫人僵住了一下，顶着老太太的目光，沉声应是。 有了贾母的鼎力支持，章程很快安排妥当。 整个贾府里，耳目闭塞的贾宝玉此时才知道林黛玉要回扬州了。 半大的孩子，一阵风似的跑来，满头大汗“林妹妹，你要走” 林黛玉沉默。 “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为什么要走这里不好吗还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我给你赔礼道歉，你别走好不好”贾宝玉连珠炮似的，一边问一边哭。 林黛玉只能沉默，静静地望着她。 贾宝玉哭了许久不见回应，跺了跺脚，聪明了“我去求祖母” 于是，贾宝玉道贾母出打滚哭闹不许林黛玉回扬州。 结果，想当然。 贾母“林妹妹回家看看，很快回来。” “很快是多快”贾宝玉追根究底，“一天两天还是更长扬州好远我不管，我不要林妹妹走” 贾母头疼得要炸开了。 最后。 贾家人送林黛玉出门时，贾宝玉也在，很沉默，脸色也不好看。 林黛玉拜别贾母等人，上了轿。 这个时候，贾宝玉突然蹿上来，双手握住林黛玉的手“带我一起走我跟你一起回扬州” 一贯慈善脸的王夫人面具龟裂，脸色阴沉，十分难看。 林黛玉看着贾宝玉真诚的目光，恍惚间好像看到梦中他长大的模样，一时愣住了。 可那样的疯话，自然不会被允准。 贾母拍了拍贾宝玉的肩膀“好孩子，知道你不舍得你林妹妹，但是不可以耍小孩子脾气。” 贾宝玉回望贾母，目光闪烁，最终无力放手。 “林妹妹，你要早点回来，我会想你的。” 林黛玉最后认真看了他一眼“我也会想你的。” 出了荣国府。 坐在马车上。 林黛玉微微挑开窗帘一角，看着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想起自己初来荣国府的时候，恍如隔世。 回过神来，林黛玉发觉紫鹃一直盯着自己看。 她恍然想起，这两天紫鹃的话少了很多“怎么这么看着我” 紫鹃犹豫了一下，问“姑娘，你真的是我们姑娘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到家了 林黛玉被问得一愣，随即好笑的看着一脸愁苦的紫鹃“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家姑娘还能是谁” “我觉得姑娘变了，变得”紫鹃不错眼的看着林黛玉，停顿犹豫了一下，强调道，“像另一个人了。” 林黛玉望着她黑亮的眸子，心下说不清是感动居多还是心酸居多“我想明白了。” 紫鹃望欲言又止。 一旁的雪雁听着却是一番自己的想法“姑娘长大了，不再是任人欺负的小孩子了，紫鹃姐姐可是怅然若失了” “怅然若失用得好。”林黛玉赞。 贾府的丫鬟不读书，可紫鹃和雪雁都跟着林黛玉读了书。 紫鹃也不辩，轻叹一声“也许吧。” “我们府里的姐姐妹妹婶婶麽麽都很好相处的。”如同被放出笼子的鸟，雪雁甚是雀跃，见紫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主动挪到紫鹃旁边，“只一点，府里大多时候都说姑苏话，姐姐去了听不懂很是愁人。不如这样吧，趁着还有时间，我教姐姐一些姑苏话。” 林黛玉心中一动。 雪雁也不等紫鹃答应便出了一句姑苏话。 吴侬软语。 煞是好听。 可真的听不懂。 看着她茫然的样子，雪雁更乐了“我再说一遍，你听仔细了。” 再一遍，紫鹃仍旧懵着。 “你跟我学。” 紫鹃小声的跟着雪雁一个一个字怪腔怪调的学了一遍，逗得雪雁笑得前仰后合。 林黛玉看着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意思”紫鹃突然问林黛玉。 “松鼠桂鱼枫镇面，蜜汁豆腐响油鳝。”林黛玉笑嗔，“这个促狭鬼，只想着吃呢。” 雪雁吐了吐舌头，反问“姑娘不想么” “当我是你呢。”林黛玉白了她一眼，对紫鹃道，“别理她。我教你些实用。” 林黛玉是有章法的的先生，从姐姐妹妹的称呼和日常用语教起，可紫鹃学得实在不成样，雪雁在一旁笑得肚子疼。 说说笑笑，很快来到码头。 坐船，于紫鹃来说是第一次。 脚踏上去，船微微一晃，她感觉站都站不稳了。 林黛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小心你第一次坐船，慢一点” 紫鹃站稳了点头“我会小心的。” 然而，有些事情小心是没用的。 船行出不久，紫鹃开始晕眩呕吐。 林黛玉忙吩咐厨房熬药。 然后，将紫鹃送回房中躺下。 可还是仍吐得眼泪鼻涕直流。 “药还要多久才能熬好怎么这么慢”林黛玉忍不住催促，“对了厨房有姜先拿姜来顶着” 不晕船的雪雁被支使的团团转。 “我该叫婆子早些熬药备着的。”林黛玉很自责，也不嫌污秽，亲自拿帕子给紫鹃擦脸。 紫鹃向后闪躲。 林黛玉的手僵在空气中。 “怎么能叫姑娘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紫鹃抢过林黛玉手中的帕子，胡乱的抹了抹，“这里污秽，姑娘快回去吧” 林黛玉微微蹙眉。 瞧着紫鹃眼泛血丝，眼眶因脱水下陷，又止不住的心疼。 她是知道紫鹃晕船的。 在梦里，紫鹃也曾跟她回扬州。那时她刚接到父亲病重的消息，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扬州去，对紫鹃多有忽视。而紫鹃则一直她身边劝慰着。虽然她不怎么听得进去，紫鹃却还是不厌其烦的劝她。若不是最后忍不住在她面前吐了，她定会一直以为她只是不习惯行船站立不稳，而不知道紫鹃晕船。又因为她和雪雁都没有晕船的问题，船上也没有准备，只能询问了船上的人拿姜顶着。可就这样，紫鹃还想着她思亲心切催着行船。 梦里紫鹃晕船晕得很克制，加之贾琏也很快安排靠岸买了药，所以林黛玉虽然记着紫鹃晕船这事儿也提前做了准备，但是真的没想到她竟晕船晕得这么厉害。 林黛玉暗暗怪自己不周到，该在上船的时候就命人熬药备着的。 好在，有姜顶着，紫鹃后来也没吐那么厉害了。 “姑娘，你快回去吧这里不干净”紫鹃再次催促。 “别胡思乱想，我还能嫌你”林黛玉不放在心上，“药一会儿就好。” 紫鹃神色复杂的看着林黛玉。 待药端来，紫鹃坚持道“姑娘回去，我才要喝药” 林黛玉被将了一军，无奈的叹气“好好好，我回去，你喝了药好好睡一觉。” “照顾好你紫鹃姐姐。”林黛玉嘱咐雪雁。 走在舱里，林黛玉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不由得驻足想要抓住。 “姑娘”小丫鬟寻到林黛玉连忙上前禀告，“琏二爷来了” 被打断思路的林黛玉怔了一下，“琏二哥哥” 也不去想贾琏来意，林黛玉一边走一边吩咐“紫鹃晕船，肚里的东西都吐出来了，你去叫厨房熬碗粳米粥，要浓浓烂烂的。另外，你去她那照顾着，仔细她要什么。” 对贾母临行前硬塞了四个小丫鬟，林黛玉本是不喜欢的，此时发觉还是有用的。 见到贾琏，林黛玉自然发问“琏二哥哥，你怎么来了” “听说厨房在熬晕船药，我担心你的身子，所以过来瞧瞧。”贾琏疑惑，“你这” 不像晕船啊 那药就是当时林黛玉请他采买的，所以一听熬药他才下意识的以为是林黛玉晕船。 “不是我，是紫鹃晕船。”林黛玉立刻明白贾琏心中所想。 “这样啊”贾琏放下心来。 贾琏年长，两人也不多叙，心意到了便离开。 约莫一个时辰后。 林黛玉放心不下，去探紫鹃。 不想紫鹃睡着了。 林黛玉将她松开的被子掖起来，然后踮起脚尖离开。 轻轻将门关上。 晚间不宜行船，贾琏靠港寻了一家客栈休息。 “紫鹃脸色还是不好，麻烦琏二哥哥派人请个好的大夫来给瞧瞧吧。”林黛玉想得周到。 贾琏自然应承。 客栈里迎来送往，很有经验，立刻领着贾家小厮去请了大夫，诊脉熬药一气呵成。 其实，下了船紫鹃就好多了。 又喝了药，精神头儿也好了。 林黛玉很头疼，紫鹃晕船太严重，行船至少也要一个月，她实在不忍心叫紫鹃吃这样的苦。可陆路太慢，她又实在放心不下父亲急于相见。 “琏二哥哥，我们分一部分人走陆路吧。”林黛玉找到了两全之法。 “为何”贾琏不解。 “紫鹃晕船太严重，她走不得水路。我们分一部分人从陆路带她走。” 贾琏瞠目结舌。 “劳烦琏二哥哥了。” 贾琏心里简直想骂脏话。 为一个丫鬟这样兴师动众，简直是滑稽。 “不是已经请了大夫吃了药了么或许明日就好了”贾琏根本不想给自己找事儿。 林黛玉看出贾琏不乐意，思忖良久，退了一步“那我们明天再吃一天看看，要是还不行，就一定得分路了。好么” 说着一定还问好么，这问得倾向性也太明显了。 “那咱们明天再看看。”贾琏敷衍。 林黛玉点头，自说自话“好，不行明天再分。” 贾琏“” 希望明天紫鹃能好起来。 贾琏祷告。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祷告起了作用，第二天真的好了。 “昨儿下午躺着就好多了，今儿也没那么晕了，想必是习惯了。”紫鹃如是说。 “是了，习惯了自然就好了。”贾琏附和。 林黛玉试探着命船加速，紫鹃也还好。 事情仿佛真的如贾琏如说，接下来几日习惯了船上的生活，紫鹃也能如雪雁一般行动自如。 因为着急，林黛玉请了多一倍的船夫，没有顾虑之后全速前进，一路上两班倒换着休息，不到一个月就到了扬州。 “姑娘来得好快。”林府老管家接到驿站传来的消息早在码头上等着了，迎上来说的是官话。 林黛玉忍不住笑，讲的也是官话“我想更快的。” 若不是夜间不宜行船，她恨不能日夜兼程。 “父亲身体怎么样”林黛玉急切的抛出最关心的问题。 梦里的父亲正是在如今这样的三四月里见天气转暖早早换了单薄衣裳，所以才会染了风寒。又因为衙上忙，没放心上也没有好好医治，病情反反复复几个月，最终竟病得起不得了。 当她收到消息赶回扬州，父亲已经病得深了。可即便如此，也拖到了九月。可见，若是能提前防治，必定不会如梦中一般。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老爷清减了许多。” “生病了”林黛玉急问。 老管家摇头“生病倒没有。” 林黛玉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放回了肚子里。 没生病就好，剩下就是万千小心。 码头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行人换乘马车后很快到了官邸。 林家老老小小四五十口子乌泱泱的的侯在门口，见林黛玉下了马车忙作揖敛衽“姑娘。” “姑娘可算回来了。”一位上了年纪头发发白的嬷嬷上前，笑得满脸褶子，眼泪就却哗哗的往下掉，“一路上舟车劳顿累坏了吧老爷还在衙上，家里备了足足的热水，姑娘梳洗一下去去乏吧。” 一大串吴侬软语，说得又快，紫鹃只听懂了“姑娘”、“老爷”、“水”等有限的几个词，其他都是天书。 紫鹃我可能是上了个假学。 学一个多月，自认为应该能对付日常的紫鹃被打击到了。 “不急。”林黛玉回的是官话。 打发人各自回去之后，林黛玉对老管家说“有件事须诚伯助我。” 老管家一口应承“姑娘请说。” “我想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住府专司调理父亲的身体，薪酬方面可以谈，只要有真本事。” 老管家“是。” “我要得急，您紧着些。” 林黛玉的态度可以说是敬重的，可老管家恭恭敬敬的，丝毫不会主子年纪小又是姑娘而怠慢。 “老奴这就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父女相见 最重要的事情得以解决，林黛玉终于安心在一大群丫鬟的簇拥下回昔日闺房。 林家府邸是御史官邸，和荣国府比起来是小太多。可紫鹃瞧着这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只觉得美不胜收，而自家姑娘置身其中，衣带当风，恍若仙子，她不由得心中一悸，恍惚觉得自己和自家的姑娘突然离得很远很远。 林黛玉驻足，侧头见紫鹃眼神茫然怔怔地杵着“怎么了” 紫鹃猛地惊醒“” “走吧。”林黛玉深知初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心中会有惶恐，“今儿忙。明儿我带你在府里四处走走，认认人，熟悉熟悉环境。” 紫鹃浑身一松，悬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下。 行至内院。 一位四十出头衣着素雅的妇人微微敛衽“姑娘回来了。” 林黛玉半礼，轻唤一声“姨娘。” 紫鹃心知这是林如海姬妾，因为内宅女子，所以未与众人一起在门口相迎。 只是 姑老爷只有一位姬妾 吴氏为林黛玉打起门帘。 “我这里忙乱，姨娘回吧。”林黛玉直言。 吴氏也不挣，领着丫鬟退下。 林黛玉望向身边人。 “嗯”丫鬟将手中的捧与林黛玉，心知主子心中的疑惑，沉吟一下，道，“姑娘离开约莫有两个月的时候，老爷对几位姨娘讲要给她们一笔银子放出去自由婚配。初开始，几位姨娘都是不肯走的。这两年，陆陆续的，都离开了。吴姨娘家里也给她相看了。” 吴氏也要走了。 林黛玉明白。 而紫鹃心中的疑惑也跟着解开了。 “不说这个了。”摇摇头，林黛玉迫自己不得发散思维，转而为紫鹃介绍起身边的人，“谷雨，夏至，白露，霜降。之前服侍我的大丫鬟。” “紫鹃。贾府里，多亏她照顾我。” 五人相互见礼。 对紫鹃的，四人俱是亲近感激。 “热汤来了，姑娘” “沐浴吧。”林黛玉起身。 紫鹃与四个大丫鬟一起服侍林黛玉。 捧衣、奉皂、添水、置香有条不紊。 四大丫鬟更因紫鹃近年服侍更知姑娘喜好而将最近身之事交与她。 热水甚是去乏，看着与记忆里分毫不差的闺房，林黛玉很放松。 沐浴罢。 换了一身新。 “姑娘，李嬷嬷来了。” 林黛玉喝了口茶“叫她进来。” “姑娘。”李嬷嬷递上一张笺，“厨房拟了菜品。你瞧瞧可有不妥之处。” 紫鹃接过。 林黛玉仔细看了“单子拟得不错。琏二哥哥他们是京城人，难免吃不惯咱们的口味，厨房里多备着他们的菜色是对的。至于咱们这边的特色菜，我估摸着有几种他们会喜欢。” 说着，报出几个菜名。 李嬷嬷连连点头。 林黛玉突然转头。 紫鹃跟着望去，只见夏至不知何时退到了案边提笔疾书。 将林黛玉的吩咐化成文字之后，夏至将其与旧笺一起交与李嬷嬷。 而就林黛玉这样忙的时候，林大人在衙里却在发怔。 玉儿回来了。 五个字扰得他心跟长草似的。 往日恨不能长在衙门里从不准时回家的林大人今日看了沙漏无数次。 好容易熬到下衙，林大人“诸位大人，今日家中有客，我先走了。” 上得马车，林大人忍不住嘱咐“快” 回到家，林大人首先亲自去见了久候他的贾琏。 “贤侄一路辛苦了。” 林大人一副端方君子模样。 贾琏在这位身居高位的姑丈大人面前不敢放肆“送妹妹是琏应尽之分，不敢言辛苦。” 林大人欣慰的拍着贾琏的肩膀“不错不错今日你我姑侄畅饮一番” 贾琏“莫敢不从。” 拿出贾母千叮咛万嘱咐的书信。 “这是老太太的亲笔书信，请姑丈大人过目。” 林大人忙接过来，细细看了。 信里，老太太嘱咐一定要再送林妹妹过去贾府。 林大人不置可否。 贾琏忍不住有些着急，临行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林妹妹再带回来。可带不带得走，他说的不算啊 不待贾琏开口，林大人关切道“贤侄这一路过来，饿了吧” 也不用贾琏回，林大人扬声吩咐道“传饭” “不急，不急。”贾琏深谙人情往来之道，“姑丈大人先去看过林妹妹吧。” “这不急。”林大人大手一挥，口是心非，“咱们姑侄好好说说话要紧。” 贾琏再三请林大人先看林妹妹。 林大人推辞不过，勉为其难的答应。 一路上，乐不可支。 林黛玉原以为父亲必定是和贾琏用罢饭以后才有空相见，不想竟提前得到父亲将至的消息。 大喜之后，飞奔而出。 父女俩遥遥相望。 近亲情怯，父女俩不约而同的僵住。 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儿。 慢慢地红了眼眶。 父亲瘦了。 玉儿瘦了。 豆大的眼泪落下来，林黛玉突然活过来，飞奔着一头扎进父亲的怀抱，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爹爹，我想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父女夜话 “爹爹也想你。”林如海泪花闪烁，轻轻拍着女儿后背安抚她，“莫哭了，哭坏了身子。” 林黛玉不愿父亲担心，忙抹了眼泪，与父亲一同进屋。 不过两年不见，父亲竟老这么多。 望着父亲鬓间的白发，林黛玉心酸得险些又落下泪来，只是不忍父亲看了难受，拼命忍着。 林如海瞧着女儿却更多是欣慰，女儿瘦了，昔日小脸儿上的婴儿肥都不见了，可人长高了，眉宇间的稚气散了，眼神也坚定了。仅此一点，他也是极感激岳母的。 明明是世间最亲的人，心里也最看重彼此，可相对竟不知该说什么。 “你”林如海起身，“早些歇着。爹爹去” 衣角一重。 只见女儿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角，仰着一张小脸儿望着他，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闪烁着。 女儿一句话也没说，可林如海未尽之言却梗在了喉咙口。 “父亲这些年好么” 林如海点头“好父亲一切都好” 林黛玉缓缓松开手，低下头“玉儿不好。” 玉儿不好，四个字痛断了慈父心肠。 林如海心头一震，心肝脾肺肾绞在一处。 林如海忙别过头去，忍了泪，坐在女儿身旁“玉儿受委屈了你和爹爹说说” 早在半个月前，林如海便接到了岳母由驿站投来的信，信中详细说了贾府恶奴如何偷奸耍滑慢待了女儿，也说了贾府的处置，最后又道小孩子伤心委屈实在想爹爹了，不得已派人送来。 通篇读下来，林如海第一反应是忧心，忧心女儿的任性伤了老太太的心，所以才将人送了回来。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 可细想，自家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为人父的也是清楚的，委实不似为了这点事这般大闹的。哪怕事再大一些，女儿也不会这样闹，毕竟亲外祖母家，能忍的不能忍她都会忍。至多写信回家请他派人去接。 说这话真不是林如海偏袒自家孩子。只是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清楚。 当然，岳母也不会说谎。这点林如海也是相信的。 所以，他想着这里面或许有点儿岳母不知道的事。 也正因如此，读了第二封一定要女儿再去的信，林如海并没有立刻应承。总得先说通女儿才能再谈其他。 林黛玉不抬头也不说话。 林如海命丫鬟们都退下，父女俩单独说话。 “那周家的是贾家的家生子吗” 林如海知道女儿敏感多思，不欲在一开始就问回府的缘由叫女儿以为自己见责于她，不想女儿倒是直言不讳的。 既开了头，问清楚了也好。 只是，问的方式，林如海是思量过的。 岳母没有介绍恶奴的家世背景，可林如海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油条，自然不会以为敢当面慢待女儿的会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阿猫阿狗。 这样问，不会使女儿觉得父亲是站在别人那边的。 “她是二舅母的陪房。”林黛玉抬头望住父亲的眼睛。 林如海眸光倏地一暗。 二太太 奴才的行止很能说明主人的意志。 林黛玉点到即止。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她不愿父亲为此不开心。 “爹爹，接下来女儿说的话在您听来可能荒诞不经，但是女儿发誓绝无一字谎言。” 林如海被女儿的严肃唬了一下，随后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坦诚与认真。 仅这个眼神，无需誓言，为人父的便是信的。 “女儿做了一个梦，梦很长，长得好像女儿在里面真真切切的活十年。在女儿十七岁那年，贾家宝二哥哥与二舅母的外甥女薛姑娘喜结金玉良缘，而女儿沉疴不起，死在大观园。” 这话太惊悚。 林如海全身颤抖了一下，强笑“傻孩子，梦都是反的。” “可是梦里的事真实发生了” 林如海大惊失色。 “你说” “什什么” 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可这话还是唬得他一个昂扬男儿舌头打结。 “我说梦里的事是真的。送宫花那天在场所有人，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林如海面色苍白，难以置信。 林黛玉自然也知道这话难以置信，可她不能不说。 以前她不明白，可有了梦中那几个月最后的陪伴她懂了。她的父亲在她的母亲走后心就死了，他活着，只是放心不下唯一的女儿。所以，他撑着一口气安排了她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 他活得一点也不爱惜自己。 所以，必须要父亲知道他的女儿不能没有他。 一路上，林黛玉想得透透的。 不说实话，就算说尽了贾府的不好，她的父亲最多打消贾林两家结亲的念头，甚至都不会打消念头，反而是忍着心疼教她靠着他靠着贾母强硬的立起来。没错，这种几率怕还不小。因为，她的父亲一向将做男儿教养，奉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且，就算打消贾林两家结亲的念头，无非另外再觅贤婿。然丧母长女不娶这一条，父亲也会迫她再去贾家。毕竟，出了外祖母也没人能教养她。 林黛玉不怕贾家，拳头亮起来，谁也不敢欺负她。 可她怕她不在，父亲的身体会垮掉。 梦里的父亲何尝不想等到她出孝正式过了明路订立婚约，可他长时间的不经心，身子已经熬不住了。 “父亲不问我大观园是哪里么” 林黛玉自问自答。 “今年十一月，贾家二房大姑娘晋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大观园是贾家为迎贤德妃娘娘建的省亲别院，耗资数百万。省亲过后，娘娘不忍园子封锁寥落，下谕令薛姑娘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女儿也跟着住了潇湘馆。” 林如海何等敏锐之人“薛姑娘这位薛姑娘和送你宫花的薛太太有关系吗” 贾母信中提及恶奴为一位好脾气的亲故薛太太送宫花，却没提这位薛太太是哪家的。 “薛太太是紫薇舍人家的。” 紫薇舍人娶的是哪家，林如海岂会不知。可不就是贾家二太太的亲妹妹嘛。 “女儿初到贾府的第二天，二舅母接了书信，说是薛家子倚财仗势，打死人命，闹到了应天府，王大人得到消息唤他们进京。一个月后，薛家为薛姑娘待选进京，因王大人外放，薛太太并一子一女住进了外祖父暮年静养之所梨香院。” 林如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明镜一样。 有个打死人的哥哥待的什么选家世清白是参选最要紧的，哪个活腻了敢把这样出身的姑娘往御前送 不过是进京的托词罢了。 这事背后的意义让林如海很是不快。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借送宫花羞辱林家女儿触了林家底线 观感太差，林大人直接将送宫花看做一场王家的阴谋。 林黛玉觑着父亲的脸色，见他面上丝毫不显便知他已经气很了，便不敢再往下说了。 “爹爹。”林黛玉将头歪在父亲肩膀上，改口姑苏话软软的求道，“你别想了，也别生气了。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还没用发生。上苍眷顾女儿教女儿提前知晓了命运，女儿以后一定会幸福快乐的。” 林如海嫌姑苏话软糯，打入学就喜欢讲官话，后来进京赶考、为官都是一路官话，可偏偏他讲官话的妻子甚爱姑苏话，甚至迫他也说，不说就不理他。 为此，林如海很愁过。 可如今妻子不在了，猛地听到女儿讲姑苏话，他心里一酸，哪里还有什么不允的 林如海伸手紧紧揽住女儿的肩膀“爹爹不生气，我的玉儿一定幸福一定长命百岁” “爹爹也要爱惜身体，长命百岁”林黛玉轻轻晃动撒娇。 林如海重重点头“是的，爹爹也会长命百岁爹爹会看着我的玉儿” “外祖母家人口复杂，女儿不喜欢。还是咱们家好，女儿以后都陪着您好不好” “好。爹爹以后都陪着你。” 林黛玉得偿所愿，大喜过望。 林如海被女儿的快乐映照，心情也有所转晴。 “天这么暗了”林黛玉说话说得忘了时间，这时才发觉屋里昏暗了下来。 林如海发觉得更迟，若不是女儿提醒，他都没注意到时间。 而此时。 贾琏怨念很重。 姑父，说好的姑侄情呢你是把我忘了吗 好饿啊 点心不能当饭吃的啊 “琏二爷喝茶。” 奉命作陪的年轻管家赔笑。 茶更不顶饿啊 “多谢” 贾琏回笑。 “与玉儿说话说得忘情，怠慢贤侄了。” 姗姗来迟的林大人面上丝毫看不出刚经历的天翻地覆。 “不敢当，不敢当。”贾琏不敢抱怨，“姑丈大人和妹妹久不相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小侄岂能不懂” 林如海吩咐摆饭。 林家仆人忙而不乱。 饭菜是很丰盛的，挑不出错去。 只是林大人承诺的畅饮不见了。 要保重身体，酒是不能饮了。 “姑父年纪大了，喝不得酒，贤侄随意尽兴。” 林大人表示酒管够。 您不喝，我哪敢喝 心里吐槽，面上还笑得诚恳“侄儿不善饮酒。” 很善好吗喝趴你们一桌子 “这个菜好。” “这是扬州特色菜。” 林家厨娘一身好厨艺，姑苏、京城、扬州，所到之处都是进修之所。 “扬州特色好” 贾琏由衷感叹。 尤其是扬州的特色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我快死了 书房。 在无人处，林如海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双手捂着脸，无力地垂下沉重的头颅。 他知道。 他快死了。 关于梦中的预知，林黛玉只字未提父亲，她也知道她的父亲一定能猜到自己是走在女儿前面的，但是她想不到她的父亲能猜得这般精准。 在林黛玉提及贾元春在今岁十一月封妃，林如海见微知著立刻便知道自己大概率是死于十一月之前的，退一万步说，就算贾元春封妃时他还在怕也是重病在身什么都不能做了。 因为，他十分肯定，若在他，若他还有力气，他不会对这样的大事不作出反应。 毕竟失怙失持却坐拥百万家财的弱女可以嫁给外祖家五品小官的儿子却不能嫁给身携皇家权势的国舅老爷。 即便是极力岳母坚持、内兄夫妻再三请婚，他也不会安心。 就算对方真诚而他也已经重病到无力再为女儿挑选人家，至少也会坚持给女儿过了三礼正式定下婚约。 可是，以女儿描述的二太太，以她的陪房此时就敢羞辱林家女儿来看，若是她的亲生女儿当了皇家妃子，她会再三放低姿态的向林家求婚但凡她表露出一星半点儿的不情愿，其他人怎么说他都不会允婚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而且，从贾妃娘娘公然捧着薛家姑娘，并且最终结成金玉良缘来看，女儿并没有正式的婚约。 十月，到今岁十月，女儿便可以除母孝，可以订立婚约了。 所以，这退一万步的可能，不存在。 他在十一月之前，不，在女儿十月除孝之前就死了。甚至，更早。 林如海一息之间脑子已经转了无数圈。 如果不是迫在眉睫，在发现自己预知了悲惨未来之后，就算一心逃离，他的女儿也不会用那样激进的方式。 哪怕一时慌了神，使了昏招，在贾家人齐齐上阵劝说后她也会聪明的因势利导。 然后，不过是发一封家书的事。 可他的女儿很激进的表示要立刻回家，并且一路飞船。 所以 我快死了。 可能不过就是这两个月，至多半年的事。 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抬起头，亲自研墨，下笔如飞，一封乞骸奏折一气呵成，声情并茂。 写罢，望着折子，林如海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 林家深受上皇天恩。 他的父亲蒙上皇隆恩盛德，额外加恩袭爵。虽英年早逝，但上皇一直记着他，以至于对他这个遗腹子多加施恩。 当年殿试，林如海年仅双十，因年轻都没敢想一甲，想着能博个二甲进士出身就是侥幸了。不想上皇知道了他的身世，将他特意提出来问话，关心他的生活，对他多加赞誉，并最终点了他的探花。之后，更是一路高升做得天子近臣。哪怕是外放熬资历，上皇点的也是江南富庶之地，领的是巡盐御史的要职。 皇恩若此，他唯有肝胆忠心、兢兢业业以报。 可就在一年任期将满之时上皇突然中风，当今登基。 期间到底有何龃龉，林如海身在江南，不得而知，只知道这两年多当今争权、上皇却紧握权柄，天家争斗愈发如火如荼。而他，也在这火烧油炸的位置上动弹不得。 他原想着，不管当今如何，为报上皇之恩，他在一日便为上皇守着这江南盐政一日。 可如今 不能了。 他得为女儿安排以后的人生，不能再困在这一隅了。 拿锁匣将奏折封存妥当，林如海走出书房“速呈御前。” 瞧了一眼博古架上的自鸣钟，林如海轻叹了一口气。答应了女儿至多戌时末亥时初便要歇息，他也不能食言。 回去吧。 一进屋，林如海闻得一缕若有若无的香味儿。 “安神香” 自打夫人过世后，他很少活得这么精致了。 “是。姑娘命我们点上，说是有助睡眠。” 林如海点头，挥手命人退下。 自然的望向墙上的画。 画里的人儿温柔的笑着。 画外人跟着轻笑了一下。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却好像上了发条不受控制的转动。 这一天，发生太多事。 他估摸着，怕是要失眠了。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发觉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但是精雕细琢美轮美奂的地方。 只是，瞧着这建筑风格不是扬州。 林如海蹙眉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正疑惑着，迎面过来一拨儿俏丽的小丫鬟，林如海霎时脸涨得通红慌忙转过身，一辈子没经历过这种尴尬事的他张嘴竟不知该说什么“那那个” 然而小丫鬟们好像看不到他似的，说说笑笑的从他身边走过。 林如海愣了。 不对 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林如海重重的咳了一声。 然而，没人管他。 难道是做梦 可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林如海很想不通。 或者不是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梦回大观园 林如海不由得想起女儿口中的“梦”。 尽管林黛玉一直将那称为“梦”，可是林爹爹却不那么想。 “不知是何方高人引吾至此，还请现身一见”林如海虚空一礼，朗声道。 寂静。 林如海不死心，再请。 呜呜呜。 林如海听到若有若无的女子的哭声，心头一紧，有不详之感，连忙闻声过去。 “你好好的为什么在这里伤心” 林如海脚步滞住。 玉儿 自己女儿的声音，为人父的岂能听不出 林如海忙加快脚步。 却见女儿正背对着他与一浓眉大眼的丫头说话。 是的，只看背影，林如海便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虽然比印象里大了一个号。 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有什么在血脉里沸腾呼唤。 林如海正失神的望着，忽听得那丫头说什么“宝二爷娶宝姑娘”，脑子里嗡得一声，只见女儿身形一晃，他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扶住女儿，手却穿了过去。 而林黛玉脸色苍白，略定了定，强打精神，将傻大姐带到僻静处“宝二爷娶宝姑娘，她为什么要打你呢” 林如海跟上来，就听到那丫头说到老太太赶着给孙子娶宝姑娘冲喜然后给他的女儿说婆家。 他的脸霎时间就黑了下来。 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色，林如海心如刀绞，忍不住唤“玉儿” 林黛玉自然是听不到的。 她颤巍巍的对傻大姐说“你别混说了。你再胡说，叫人听见又要打你了。你去罢。” 林黛玉失魂落魄的走出去，深一脚浅一脚，恍恍荡荡的，眼睛也直直的。 林如海焦急的跟在女儿身后，想碰碰不到，只能一遍遍无助地唤着“玉儿”、“玉儿”。 那宝姑娘是什么人是女儿口中的薛姑娘吗 应该不是，肯定不是，称呼不对。 林如海在心里按下心慌。 眼看着女儿游魂走来走去，他心急如焚。 好在，这个时候终于来了一个面容姣好的丫头，她显然和女儿极为熟稔。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紫鹃。 紫鹃见林黛玉形状不好，也不敢刺激她，轻声问她要去哪里。 林黛玉半是糊涂半是清醒的回应道“我问问宝玉去。” 一路上，林爹爹谨慎的再三的瞧女儿的面色，见她气色慢慢好转，精神也渐渐恢复，略安心了一点。 然后，他瞧见了贾宝玉。 和林爹爹记忆里粉团子一般的娃娃不同，这时的贾宝玉半点聪明劲儿也没了，只坐在那望着林黛玉嘻嘻的傻笑。 林黛玉也坐下，也望着他傻傻的笑。 林如海从未有过的紧张，心砰砰砰得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一样，手心里都浸出汗来。 忽然，林黛玉开口“宝玉，你为什么病了” 贾宝玉笑道“我为林妹妹病了。” 好家伙，两人这般不仅唬了林如海一跳，旁边的丫头们也吓坏了，忙上来打岔。 两个主角也不停，只是望着对方傻笑。 待丫头将林黛玉搀扶离开，林如海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贾宝玉，一眼，意味深长。然后，忙撵女儿去了。 林如海看到女儿走得飞快，也不要人搀扶。 “玉儿。” 林黛玉嘴角噙着笑，却笑得凄苦，林爹爹看得心慌。 紫鹃见林黛玉仿佛路都识不得了，忙喊住她。 林黛玉笑着随她。 “阿弥陀佛，可到了家了。”紫鹃感叹。 林如海也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林黛玉身子向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 林爹爹大惊失色。 好在还有两个能说能碰的丫头将林黛玉搀扶了进去。 面对失去意识的女儿，林爹爹急得团团打转。 好容易，人醒了过来，可女儿睁开眼，林爹爹忙凑上去“玉儿，玉儿，你不要吓爹爹” 林黛玉哪里听得到 她昏昏沉沉的，不住的咳嗽，而且，越咳越厉害。 丫头们忙递上痰盒，林黛玉伏在床上咳出一口痰来。 林爹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那是 血 丫头们都慌了，一阵兵荒马乱。 老太太很快来了。 林黛玉微微睁眼，气喘吁吁的说“老太太，你白疼了我了” 贾母闻言，忙劝她好好养着。 林黛玉听了微微一笑，却把眼睛又闭上了。 大夫很快也来了。 众女眷避开。 大夫很快诊脉。 林爹爹一颗慈父之心悬着，不住的问“怎么样怎么样” 当然没人回答他。 大夫诊罢脉，便退出女子闺房。 “尚不妨事。” 一句话，林爹爹油煎的心顿时感觉好多了。 “这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所以神气不定。如今要用敛阴止血的药，方可望好。”大夫如是说。 林爹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贾琏随大夫开方取药。 林爹爹长叹一口气，眼泪掉了下来。 其实林黛玉跟他讲她什么时候死的时候，他也心痛，可亲眼瞧着却不一样，心痛更甚百倍千倍。 就在这时，林爹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我看这孩子的病，不是我咒他，只怕难好。” 不是咒是什么刚刚大夫不是还说不妨事吗你不是听到了吗 “你们也该替他预备预备，冲一冲。” 预备什么冲什么 “或者好了，岂不是大家省心。就是怎么样，也不至临时忙乱。” 忙乱什么 林爹爹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 “咱们家里这两天正有事呢。” 有什么事 准备什么 林爹爹愣在那里。 棺材么 只这样到了要准备棺材的地步 老太太又问丫头是谁泄露了消息，看起来很不高兴。 又自言自语的念叨“孩子们从小儿在一处儿顽，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懂的人事，就该要分别些，才是做女孩儿的本分，我才心里疼她。” 林如海登时怒气顶头，勃然色变“什么意思您这话什么意思” 林爹爹大怒，质问。 深受孔孟之道规范的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失礼的质问长辈，可他怒气顶上来就是这么做了。而且，做了之后他有的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敢对方讲出那种话来。 他的岳母，他女儿的外祖母，他妻子的亲生母亲竟然这么对她的外孙女，甚至说出拿样那样的话 “若是她心里有别的想头，成了什么人了呢”贾母听不到女婿的质问，仍旧说着，“我可是白疼了他了。” 林如海咬紧牙关，眼睛喷出火来。 “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贾母说。 其他人听了又劝。 然后，一行人离开。 林爹爹怒极反笑“你是没了心肠。” 失望至极，已经没有愤怒了。 林如海只去瞧自己苦命的女儿。 到这个时候，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有一种不可抗的鬼神之力在惩罚他，要他亲眼看着他把女儿送到什么样的地狱。 可他能不去看吗他不能他忍不住 就算眼看着女儿一天天的病下去，看着她的生机一点一点消失，他也会看。 就这样，林爹爹亲眼看着女儿又咳又吐，看着她气息越来越弱，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林如海一遍遍的向天跪拜“仙人，我不知道你是何方仙人，你既送了我过来便是心疼孩子的，求你救救她吧只要你救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显然，这是无用的。 可他还是不死心，时不时的求一遍。 最后，他流干了眼泪，无力伏在女儿床边。 这一日，外面突然热闹了起来，有人在说话。 林爹爹无力动弹，只听到似乎要叫紫鹃去使唤。 紫鹃，唯一一个关心、照顾他女儿的人，这些人竟要喊走。 林如海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贾家失望透顶了，没想到他们还能做得更没有人性。 “等着人死了，我们自然是出去的。” “林姑娘还有气儿呢。” 林如海断断续续听了几句，干涸的嘴唇勾起一抹弧度。 然后，紫鹃回来了。 林爹爹守着女儿一口气，也不动弹。任由紫鹃在身边哭得天昏地暗。 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突然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吵醒了林黛玉。 林黛玉拉着紫鹃安排了身后事，直声喊了一句“宝玉，你好” 然后 亲眼看着女儿离开，林爹爹发出一声嘶吼“啊” 他以为他的眼泪流干了。 可到这一刻，他干涸的眼眶又淌出泪来。 他痛哭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死掉了才好。 “醒来” 突然，耳边炸开一声重击灵魂之声。 林如海倏地睁开眼，只见小了一个号的女儿正跪在床前流着泪一声声的喊“爹爹爹爹” 原来，林如海梦魇不醒，丫头婆子们没办法就唤来了林黛玉。 林黛玉紧喊了几声，没有反应。 她慌了，轻轻摇晃，还是没有反应。 她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喊。 喊着喊着，父亲突然就睁开眼睛。 骤然见到活蹦乱跳的女儿，林如海大喜过望，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玉儿，我的玉儿，你不要离开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林家小日常 如劫后余生一般，林家父女无比珍惜活着的时光。 “也不瞒贤侄，我日前已上疏乞骸，想来很快会有陛下的旨意到来。”林如海无视贾琏瞪大的双眼，继续道，“这两年，小女多劳府上照顾，待我卸任会带小女亲往府上拜谢。” 所以，你赶紧回去吧。玉儿不会跟你走了。 “姑丈大人春秋正盛”贾琏又是着急，又是慌乱，声音不自主的拔高，突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垂首压低了声音问，“为何突然致仕” 林如海四十出头，正该是仕途巅峰，人脉资历统统累积足了，这时候致仕，必然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个猜测，委实叫人胆战心惊。 贾琏只想着林如海辞官，对后面那句一分心思也无。 “我身子不好，常感力不从心，不敢辜负圣恩。”林如海一笔轻轻带过，“老太太那里，贤侄替我分辩几句。非是小婿违拗，只是多年不见玉儿，着实不忍分开。待这边事罢，我父女必定再往府上。” 林大人一本正经的胡说。 其实人打心眼里就没打算再见贾老太太。 林如海不想因梦魇中事而去做什么，可是心里到底存着疙瘩，所以最好两不相见，彼此还能维持着场面上的亲戚情分，若是见了 他不愿意去想。 姑苏是林爹爹长大的地方，民风淳朴，风景秀美，他想带女儿去那里。 贾琏沉思。 老太太嘱咐他务必将林妹妹带回，他记得。 可林如海之事事关重大，必得早做准备，相比之下，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小侄谨遵姑丈大人之命。” 林如海擎知是如此，也不意外。 甚至可以说，贾琏纯粹是被他忽悠走的。 然后，他痛快的命人帮衬着送贾琏。 而这一记重磅下去，贾琏来不及受用他心心念念了一路的扬州特产马便火烧火燎的回京。 老管家老当益壮办事极为利落，很快为林黛玉踅摸了名医。 “这位医者，医术方面是提起来扬州城人人都竖起大拇哥，可脾气委实古怪，讲话也不招人喜欢，在哪家药房坐堂都坐不长，最后只能自己弄了医舍糊口。可也就是如此，日子也过得入不敷出，愈见清贫。我和他谈了薪资，他这方面要求倒合理。可他不要住在府上，并且要求府里不得干涉他日常行医。” “医者习得一身医术，殊为不易。且医者仁心。先生不愿囿于一府一姓之中，林家也是蛮横霸道之辈，先生想行医尽可行医。至于，先生不愿居于府中”林黛玉默了一下，“先生居于何处离咱们府上多少路程” 老管家一一报上。 “太远了，不方便。”林黛玉沉吟片刻，“不过，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在左右为先生租赁一处宅院，独门独户，先生也自在。” “唯一点，无论何时，林府传唤，必得在时限内到位，不得迁延。至于时限，视乎病情而定。” 老管家听得连连点头。 小主子虽是女子，可这行事分明不差男子分毫。 老人家脚下生风前去寻怪先生。 怪先生见老人家这么快去而复返，没什么好脸色“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给多少银子，我也不会去你家。” 老人家也不生气，乐呵呵的将林黛玉的话传递了。 怪先生愣了。 扬州富庶，这高门大户寻他做家医的这些年也零零散散的不少，可每一个听了他的要求都不做考虑，都以为只要银子出得足够多就能教他屈服，不想竟有人 “好。我答应了。” 老管家立刻与怪先生签订契书。 “宅子，这两天我们尽快安排下来。”老管家遵小主子吩咐传达，“我们老爷未时末散值，你酉时末之前过府诊脉即可。” 怪先生见老管家足足给他两个时辰，又是意外又是喜欢，很痛快答应“好。” 林如海如今爱惜自身，下衙便回了府。 换了衣裳，瞧了女儿，用罢晚饭，于书房看出。 酉时末，怪先生堪堪来到。 老管家也不说什么，只将他引至书房。 “老爷，郑先生来了。” 林如海已知这位郑先生正是女儿为他安排的大夫，立刻将人唤了进来。 怪先生绷着一张脸也没什么表情，认认真真的为林如海听了脉。 然后，递给林如海一本书。 林如海接过来“这是什么” “强身健体之术。” 林如海博闻强记“五禽戏” 怪先生露出一点点愉悦“自然不是华神医的五禽戏。只是道理相同。” 林如海也知道五禽戏失传，点了点头。 “每日早晚各半个时辰，按着这上面的练习。有什么不懂或是不舒服的，再叫人寻我。” 怪先生起身告辞。 林如海“不开药么” “你当药是什么好东西么好端端人要吃它药毒懂不懂”怪先生拉长了脸，“你们这个富贵人就是懒出来的毛病，仔细锻炼身体比什么不强” 林如海被狂怼了一番，偏偏术业有专攻又辩不得，一时竟被堵在那儿。 怪先生看林如海一脸羞红，难得的良心发现“罢了，这你也不懂。看你能接受那些条件，想来也是一位有胸襟有魄力的老爷，你会好起来的。” 林如海不解，望向老管家。 “是姑娘。” 老管家将林黛玉的安排一一复述。 怪先生闻言，怔住了。 竟是个女子 怪先生觉得自己被刷新了世界观。 林如海很快发觉那“五禽戏”甚是好用，每日练下来出得一身汗去，身体整个轻快了许多。然后，想起了药毒一说，思及女儿自打生下来吃了那么多药，不由得慌了，连忙招郑先生。 于是，怪先生见到了这位招他进府的主人。 对于这位小主人，先生很是好奇，又知道自己占着身份优势早晚能见到很是期待了许久。 他知道男女有别，而且，隔着纱帘也看不到什么，可他忍不住雀跃。这种雀跃，无关其他。当他以为招他的是林老爷时，见面的时候他也是雀跃，只是绷着脸不肯叫人看出来而已。 进得内院，林如海也在。 丫头们忙活着搬屏风，林如海见了大手一挥“她才多大，哪里就忌讳这些了” 古往今来，因男女之别，多少女子的病生生耽搁了。 林如海心疼女儿，纵然女儿已经到了该避忌的年龄，在他的羽翼下，他也不会叫她避讳。因为，在他这个父亲的眼里没有什么礼教比得上女儿的健康。 怪先生闻言却是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林黛玉走出来。 然后，某人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了。 竟还这么小就是个娃娃好吗这算什么无知者无畏么 怪先生深深的被打击了。 他以为打破成见招他进府的是什么乐不得的惊才绝艳的女子，结果是个小丫头片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迟来的真相 怪先生拧着的眉看得林如海的心也跟着拧了起来，心急火燎的，又不敢开口打断。 可先生却不急，按着林黛玉的右手脉上，缓缓调息，凝神细诊。然后，又令换了左手，再一番细诊。 可怜林爹爹看得冒火，还得忍着。 “姑娘吃的什么药”怪先生缓开尊口。 紫鹃连忙将一早备下的药方奉上。 先生细细看了。 “姑娘多早晚开始吃这个药的” “打小儿吃的。”林如海抢先回答，急问，“可是这方子不妥” “这方子倒是极珍贵的。想必是出自名医之手。” 林如海听着这话怪怪的，略有讽刺之嫌“先生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这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你不必多加揣测。”怪先生怼人上瘾似的。 林如海被噎了一下，略尴尬的笑了笑，也不恼，只怪自己关心则乱。 这方子是他亲自请了多位名医特意为女儿调配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姑娘本是气血两虚之症，所以，常气短乏力，心悸失眠。这人参、肉桂都是补益之药，对症，却太热。偶尔吃倒还好，经年常服却不宜。” 林如海悔恨之色难掩。 若非他执意叫女儿离家，又怎会多年不换药方 “那依先生之见，小女吃什么药适宜” 先生瞥了林如海一眼。 林如海心知说一时口快错话了。 果然，怪脾气的先生直接开怼“知道府上家资雄厚，拿人参、鹿茸当糖吃也供得起。可你也得知道，这世间的药物有其适应症自然也有其副作用。就和事物的阴阳正反面是一个道理。” 林黛玉眉头微轩，终于明白此人为何医术高明却声名狼藉不讨人喜欢了。 林如海也不恼，连连点头“求教先生。” 怪先生见林如海谦谦君子模样，忍不住心生好感，态度和缓，将方上药材的药用功效等一一道来，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之势。 林如海虽听得不甚明白，却甚是认真。 “也就是说，方子里的药虽补气血却太热，常年服用，补了气血却添了内热。” 怪先生“是的。”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 怪先生看新东家顺眼，也不掉书袋，简明扼要的道“我以为姑娘身子骨弱，不宜用药泻火。不如先平肝健胃。每日早起拿燕窝一两，冰糖五钱，熬粥。滋阴补气，比苦掉渣儿的药强，且不损胃口。只要吃得进五谷，身子骨自然强健。身子骨强健，也就百病全消了。” 林黛玉怔住。 这竟与薛宝钗当日与她说得一模一样，连分量配比都分毫不差。 “可巧了，姑娘近来正爱吃燕窝，已连续吃了多日了。”紫鹃不知内里，又惊又喜。 “冰糖”林黛玉思忖良久，“洁粉梅片雪花洋糖可以么” 她记得，梦里，她曾因薛宝钗关心她身体并教她燕窝保养而将她当做好姐姐。当时薛宝钗与她说的便是燕窝和冰糖。可后来，薛宝钗命人送来的却是燕窝和洁粉梅片雪花洋糖。 “不可”怪先生顿时黑下一张脸来，“知道什么叫遵医嘱吗遵医嘱就是大夫叫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你要是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要大夫做什么吃出毛病算谁的” 林如海脸色有些难看。 林黛玉却仿佛骂不是自己似的，追问“不能吃么” “当然不能吃”怪先生没好声气的顶回去。 “为什么”林黛玉很没眼色的追问。 怪先生气得直想翻白眼小丫头片子不知天高地厚。 “梅片，是冰片诸多别称中的一种，有消肿止痛、疗喉痹、脑痛等功效，但不宜过度和长期食用。尤其是气血虚者忌服。长服恐有性命之忧。” 林如海大惊失色“你用的冰片洋糖” 林黛玉强撑着摇头，嘴角扯出笑容“没有，我只是突然想起家里有些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故有此一问。” “真的”林如海望向紫鹃。 紫鹃也是没头没脑，只据实以答“姑娘这些日子服用的确是冰糖。” “阿弥陀佛那就好”怪先生怪里怪气的道，“可要爱惜生命，莫要自作主张” 说罢，起身请辞。 对方态度恶劣，林如海也只有感激，亲自相送。 “大人每日练的禽戏也可以教姑娘练。只是，姑娘身子弱，每次一炷香出得薄汗即可”怪先生脸色不是很好，可还是细细嘱咐了林如海。 林黛玉怔怔的坐着，神色恍惚原来糖不是糖，而是毒药。 “姑娘。”紫鹃很担心。 林黛玉用手撑着沉重的头颅“你们退下吧，我乏了。” 紫鹃感觉有事，见林黛玉闭上双眼也没办法，只得和众人一起退下。然后，赶去迎林大人，请他去瞧女儿。 林黛玉此时深受打击，她没想到自己真心相待的人会暗藏着杀招，更没想到自己那么蠢那一片真心，在那些人眼里只是可笑吧 这一刻，她脑子里突然浮现一个画面。 “有句要紧的话，这会子才想起来。”贾宝玉一面说，一面便挨过身来，悄悄道，“我想宝姐姐送你的燕窝” 话未说完，正巧赵姨娘来了。就这样，被岔了过去。 那是什么时候。 是了，那是她吃了薛家燕窝之后。 说起来，一开始吃那燕窝的时候，她并没有抱什么希望，有一搭没一搭的吃，只是单纯的不想负了宝姐姐的好意。不想身子竟真的好了些。于是，后来就吃得勤了。可是，吃得多了，又没效果了。她想着之前吃人参养荣丸也是如此，效果总是越来越差，倒没多想。 后来，镇夜镇夜的睡不着，不过略眯眯眼睛便又惊醒。 那时候，一夜能得一个时辰睡眠就是好的了。 明明困得心慌，可是脑子感觉却在不停的转，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然后，贾宝玉就对她说了那句话。 敏感如她，在听了那话之后，也存了些猜疑。毕竟，她虽不甚通医理，贾宝玉仔细读过不少的医书。只是，后来几日时间都赶得不巧，她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不得已，她只能嘱咐紫鹃替她问问。 再后来，紫鹃问了，贾宝玉说他只是想告诉她薛宝钗是客，不便总吃她的燕窝，所以他自作主张告诉老太太。 这话此时想着怎么想怎么不对，这事并没有什么要紧，更不需要悄悄的说。 而且，她的身子也的确是在换了老太太给的燕窝之后慢慢好了。 现在想起，那时必定是连燕窝和糖一起换了。 她本该看到这些的，可她当时被更大、更重要的事情遮了眼。 那天，紫鹃在问了贾宝玉之后骗他说她要回姑苏，贾宝玉急痛之下迷了心智。府里上上下下再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二人的情谊。 为此，老太太亲自来看她，并对她说薛姨妈有意认她当干女儿，等她出了父孝就为她做主说亲。 那时，她感动得一塌糊涂，等见了薛姨妈，听了她几句甜言蜜语，便只觉得她是世界上最慈祥善良的姨妈，而宝姐姐是世界上最温柔大度的姐姐，她们那么好，而自己却刻薄她们，不仅认可所有泼到她身上的脏水刻薄、小性儿、多心，甚至为此自惭形秽，现在想来，真是蠢得 林黛玉咬牙。 蠢得令人发指 多心她那哪里是多心分明就是缺心眼 她居然天真的以为金玉良缘就是个误会现在想来金玉良缘的销声匿迹不过是从地上转入地下而已怨不得到最后早没影儿的金玉良缘突然毫无征兆的成了 最不能原谅的是，她居然因为潇湘馆里那人虚情假意的照顾了几日就把那样一个虚伪的人和自己的妈妈相提并论 “玉儿。” 林如海见女儿一脸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唤她。 林黛玉抬起头，满脸悔恨的泪水。 “有人拿冰片洋糖和燕窝给你吃了。” 林黛玉说不出口。 林爹爹也不需要女儿承认，看到这些，他早已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林爹爹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是王家的还是薛家的” 林黛玉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喃喃的自言自语“我怎么能那么蠢我怎么就相信她们说的话了我怎么能” 怎么能把她当妈妈看待。 林黛玉说不出口，因为她觉得有那样想法的自己侮辱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更何况她还做了。 林如海眸光深沉，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我的玉儿怎么会蠢呢我的玉儿只是单纯单纯的别人对你好一分你便想对别人好十分你不知道人心是何等的丑恶和虚伪这不怪你，为父尚且会看走眼，更何况你那不是你的错，你很好是骗你的人的错，是她们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京中风云 且说贾琏借着林黛玉当初着急回家而想出了的两班倒的光一路飞船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便回了家，惊得贾府众人下巴差点掉下来。 “怎么回来了可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玉儿呢”贾母颤巍巍的抖着，急急奔向贾琏，“玉儿怎么了” 听说贾琏突然回来，老太太第一反应就是林黛玉路上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所以船只走到半路又回程了。 “林妹妹已经回去了。”贾琏也顾不得见礼，上前亲自搀扶住老太太，压低了声音说，“是姑丈。老太太，这里人多嘴杂，咱们屋里说，事情很严重。” 贾母悬着的心听到林黛玉没事略安了安，又听到事关林如海不禁皱起了眉头“姑爷不好了那你怎么还能回来糊涂一句话不嘱咐到，你就犯” “不为这个。”贾琏见老太太越想岔得越远，连忙低声分辩，“姑丈大人好着呢。” 贾母糊涂了。 贾琏趁势将老太太扶进屋里，并吩咐下人们“你们都退下。我与老太太有要紧的话说，不许任何人靠近。” 贾母猜不到贾琏缘何如此，可也已经意识到另有其他严重的事情，对贾琏僭越之举也不在意，朝鸳鸯点点头。 鸳鸯立刻将人全部带出去，并关上了门。 “发生了什么事”老太太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追问。 贾琏张张嘴，没发出声音，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姑丈上了乞骸奏疏。” 老太太脸色巨变，声音不禁拔高“为何” 意识到自己失态，贾母忙又低声补一句“发生了什么事” 贾琏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姑丈大人只说是身子不好。” “很不好”贾母眉头紧锁。 “瞧着瘦得很，气色也不好，可可是”贾琏吞吞吐吐片刻，终是将自己所知全盘托出，“第一次见的时候，姑丈还是难掩喜色的，对孙儿也很是热情周到。后来，姑丈见了林妹妹回来就有点怪怪的，说好了喝酒也不肯喝了。我当时想着，可能是林妹妹瞧着姑丈那模样心疼闹着不许姑丈喝的，所以也不敢劝。可次日，姑丈就对我说他已经上书辞官了。” 贾母沉默了一会儿“你把我的信给他了么” “见面就给了。” “他怎么说” “姑丈当时没说，给岔了过去。第二天，姑丈说等他卸任了亲自带林妹妹来咱们家拜谢。” 贾母脸色非常难看“他竟为了那么点小事和我们生了嫌隙了么” 老太太深深地觉得自己看错了这个女婿，心里十分的失望。 贾琏不知该如何回这话，低下头，提醒老太太道“孙儿路上赶得急，此时奏折应该还在路上，未上到御前，我们要早做打算才好。” 贾母颓然揉着太阳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事我会和你们老爷说。” 贾琏深知这事到这里就不是他能管的了，很有自知之明的退下。 贾母唤来鸳鸯如此这般嘱咐了一遍。 正愁着，贾宝玉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老太太，老太太，我听说琏二哥哥回来了，林妹妹呢林妹妹回来了吗我怎么没见到林妹妹”贾宝玉跑得满头汗也顾不得擦，一颗心悬着焦急得很 贾母感觉自己很是无力，轻声哄他“你先回去。这事以后再说。” “林妹妹不回来了吗”贾宝玉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大声哭，“我就知道林妹妹不会回来了我要跟她一起走，您非不” “宝玉”贾母厉声喝止，第一次对贾宝玉黑了脸，“你别忘了你是姓贾的” 贾宝玉从未被如此对待，一下子吓傻掉了，连哭都不敢。 “来人送宝玉回去”贾母命令。 鸳鸯连忙连拉带拽将贾宝玉带走。 贾政来得很快，仔细看，额头浸出细细的汗珠。 “母亲何事急唤儿子” “姑爷要致仕，此事你可听到风声”贾母直直问上去。 贾政愣住了。 “儿子丝毫不知此事。” 贾母冷哼一声。 “母亲从何处听来的谣言” “并非谣言。”老太太双眸中怒色难掩，“是姑爷亲口对琏儿说的。折子怕是不久就会递上御前了。” “妹夫为何如此他该知道此事会让我们多被动”贾政神色不满。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是身子不好。” “此事须立即报予东宫。”贾母正色，表情凝重。 贾政听了连连点头“我这就去，这就去。” 东宫听得贾政求见，也没当是什么大事，甚至贴心的请贾女史亲自为父亲奉茶。 贾元春贪恋的偷觑着她的父亲，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亲人了。 可贾政看都没看为他奉茶的女儿一眼“我有重要的事情禀告长孙殿下。” 正位十二三岁的皇长孙殿下闻言屏退左右。 贾女史亲人近在眼前却一句话也说不上，心中说不出的酸痛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恭恭敬敬的退下。 抱琴得见自家姑娘出来，忙迎上去，压抑着兴奋，问“见着了” 这一问，贾元春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贾女史忙转过身，赶紧把眼泪擦干，生怕叫人瞧见。 抱琴忙安慰“见着了就好。快别哭。咱们已经比宫里很多人都好了。老爷每次来东宫，殿下总能记得叫姑娘见上一见。多少人打进来就没见过亲人了。” 贾元春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只是心底无限的悲凉。 话都没说一句，也叫见了么 其实，就算说上话了又有什么意思呢无非就是警戒她好好伺候主子，也算不得什么父女天伦 贾政那厢。 曾经的太子几位太子署官惊得直起身子。 “林大人要辞官” “为何” 贾政深感压力山大“说是身子不好了。” “身子不好也该先禀报上皇，怎会直接上书陛下” 署官们各个不信。 “贾大人如何得知林大人之事”长孙殿下眉头微蹙，“陛下那里怎么没有消息” 贾政连忙将贾家之事一一说来。 署官们各个人精，一下子就发觉出不寻常来。 “林姑娘为何回扬州” 贾政心虚得冒汗，也不敢隐瞒，只能将通俗版本恶奴欺主搬出来，并辩解“我们家自祖宗以来，对下人皆是宽柔以待，不想竟养出那样的恶奴，是下官治家不严之过。” “林大人不会是为了这个闹辞官吧”年轻的署官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我看他林如海是想要投诚陛下吧” “林大人若要投诚，何苦在江南苦苦支撑这么多年” “正是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如何能那样猜忌林大人” “那你说说他为何要辞官” 署官们意见不同，直接打起了嘴仗。 “好了”长孙殿下喝止他们，“现在该好生谋算一下咱们这边何人能顶上空缺” 等折子一到，皇帝必定要准，有林如海亲笔折子在，上皇那里也未必拦得住。到时候，盐政的空缺就是个大问题。若叫皇帝的人顶了上去，这边就大伤元气了。 署官们很头疼。 一直以来，盐政都牢牢地握在林如海的手中。林如海死忠上皇，上皇属意扶持长孙，所以长孙殿下这一系一向将林如海看做自己人。 因此，并没有什么准备。 相反的，皇帝拉拢林如海不成，这几年一直想要架空他并将他手下人大都换做了自己心腹。只是那些人都比不过林如海的手腕，结果都在林大人手下坐了冷板凳。 当时，大家看笑话都看得高兴极了，连被拎走的多是自己人都顾不上了。总想着，江南盐政铜墙铁壁，由着皇帝折腾去。 现在才发现麻烦了，林如海这一走，皇帝的心腹天时地利随时上位，而他们一时间竟想不到自己这边能推什么人上位。 若是没有手段，推上位也会被皇帝那边的人撕碎了。 所以，这人选，太难了。 署官们提举一个又否决一个，场面十分难看。 长孙殿下看得心凉“你们先议着，孤去寻皇爷爷。” 署官们眼睛一亮“长孙殿下英明” 离开东宫，回望那巍峨的宫殿，长孙殿下小老头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勤政殿。 生性多疑的皇帝陛下端坐在龙椅上，听着小太监的禀告。 “长孙殿下一走，东宫署官们争执不休，也没个结果。” 皇帝挥手命其退下。 打开林如海的折子，又将上娱处的折子摊开在一旁，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问题。 林如海啊林如海，一面上折子辞官，一面又提前告知上皇一脉，你到底在想什么 罢了。 不管你在想什么，明日朕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皇帝合上折子。 扬州。 林如海算着贾琏应该快到了。 这个时候辞官陷上皇于被动是他深负君恩，通过贾琏的口提前告诉他们早做打算，是他最后为上皇尽的心意了。 只是，他不知道皇帝的眼线早已遍布，他稍有动作，皇帝便已经知道。更不知道，他本该落后贾琏许多的奏折早已到了皇帝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博弈 翌日早朝，皇帝一石激起千层浪。 “盐课重任，事关黎民社稷，众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皇长孙一系僵住，心里简直像骂娘。 说好的奏折未到呢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早知道昨夜熬个通宵矬子里拔将军也得拔个高个儿出来，现在可好了 贾存周误我 若是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如今众人不过又惊又怒，可偏偏大家都提前知晓了，所以此时除了惊怒以外更添了悔恨与迁怒。 皇帝高高在上，将皇长孙一系细微的眼神和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很恶劣的觉得自己心情更美妙了。 皇长孙一系措手不及，帝系却是有备而来。 帝系有人提议，立即便获得大范围响应附议。 长孙系倒是想反击，可他们连个人选都没推出来。更不可能如帝系般声势浩大的一拥而上。 有不死心的举荐己方官员立刻便遭来帝系否决，否决的理由甚至与他们私下相议时的理由谜之相似。偏偏己方准备不足，连反驳都力不从心。 长孙系节节败退。 皇帝见形势大好，面上丝毫不动，心中大喜“既然众卿都觉得冯卿是接替林卿的最佳人选，翰林院拟旨罢。” 长孙一系脸色不甚好看。 好嘛，我们皇上连个样子都不做了，是有多觊觎盐政 长孙系很轻蔑皇帝。 自古以来，臣子上书乞骸，皇帝为表君臣情谊、爱惜贤才会再三挽留，然后臣子再三请辞，最终皇帝不得已放臣子归乡，演绎一出君臣佳话。 就算是君臣龃龉，甚至臣子的请辞是君王所想、所迫也多数要走这个流程。 可林如海这次请辞，皇帝连个表示都没有立刻安排人手接任，简直就好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这吃相，委实难看。 不过 就算这样也没用，圣旨若要发出，得上皇用印了来行。 长孙系有恃无恐。 接下来的朝议乏善可陈。 议罢。 皇帝下朝。 回到勤政殿，喝了杯茶，一盘棋残局尚未分出胜负，殿外便来了上清宫人。 “陛下，太上皇有请。” “是。”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微弱的弧度。 上清宫。 皇帝跪拜，口中万岁。 太上皇坐在龙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也不叫起，直接将一份明黄色的圣旨掷到皇帝跟前“这是什么” 倾一国之力，太上皇中风后恢复得很难得，甚至能拄着拐棍走路，唯独说话很有些艰难。太上皇的心气又高，所以，虽然艰难却不肯如结巴般重复，一字一字咬得清晰有力。 皇帝被如此对待面上也不动声色“林卿重病乞骸，儿臣想着父皇宽厚，必不忍叫他在任上出事便叫朝臣推举了新的盐课大臣。” “他才多大” 太上皇话未说完。 “林卿是年轻，但正因年轻，所以他的致仕之举才更该重视。盐课责任重大，历来在任者无不呕心沥血，因此，老祖宗特定盐课一年一任。可林卿在为朝廷盐政上恪尽职守四年，可谓隳肝沥胆若不是身子着实撑不住了，他不会上书请辞” 皇帝振振有词。 太上皇皱眉，若有所思。 “若儿臣只顾自己仁君美名，再三挽留于他，于己固然是成全，于林卿却是大不仁” 太上皇张口欲言。 “他还年轻，卸下重任，好生将养身子，将来仍可为朝廷股肱之臣为了这种可能，儿臣宁可被臣民指摘”皇帝说得慷慨激昂。 太上皇也挑不出毛病。 “当真病那么重” 太上皇问。 皇帝摇头“具体情况，儿臣不知。儿臣正想着叫林卿回京来休养，这里有最好的医者、最好的药，他那样年轻定能恢复。” 林如海身子没什么大毛病，手握上娱处的皇帝是心知肚明的。 叫他回京，一则是先安抚住太上皇，二则是仔细瞧瞧他林如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上皇果然意动。 “叫御医跟着，一路照顾，不着急” 太上皇担心林如海病情过重，承受不住来京这一路的舟车劳顿，所以特意嘱咐派个御医跟着照顾，不可着急赶路。 其实，太上皇现在的情况就是心里都有、都清楚，可嘴里说不出来，所以时常急得直冒汗。 皇帝闻言一怔，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还是父皇想得周到。儿臣不及。” “冯歧暂代盐政，待如海病愈，再回” 太上皇嘴上艰难，心里很有主意。 心中怒火翻涌，皇帝面无表情。 回去 想得美 能不能回去，回到以后还能不能重掌盐政还是个问题呢 “谨遵父皇圣谕”皇帝俯首。 双方勉强达成一致。 皇帝请辞。 “你为何有林卿奏折” 想起这个，太上皇就是一张黑脸。 刚刚只顾着阻止盐课易主，现在来算算奏折长腿的事。 历来奏折都是先经上清宫，然后才送去勤政殿的。林如海请辞的奏折他老人家还没看到，皇帝就已经处置了，这里面事儿大了。 皇帝双眉微轩，表示不明白、听不懂。 “朕不曾见到”上皇很生气。 皇帝一脸惊讶“父皇没有看到林卿的折子怎么会呢” 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帝很在行。 太上皇的脸更黑了。 皇帝唤太监将林如海的折子取来，双手奉上“这折子的确是林卿亲笔所书，印鉴俱全，父皇一看便知。” 太上皇当然知道那真的是林如海的。 若非提前知道折子是真的，哪里还有之前那么多废话 “你从哪得来”太上皇并不接，直直问。 皇帝表现的很无辜“就在龙案上，和其他折子混在一起。” 太上皇自然不信。 “难道是小太监弄混了”皇帝一脸狐疑。 太上皇没眼看他。 装的什么糊涂 奏折何等重要每到一处都有记录，怎会弄混 看来，很有必要查查了 上皇挥手打发了皇帝。 皇帝告退。 转身，皇帝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凶狠。 查罢细细的查 勤政殿。 “都下去” 斥退所有人，独处的空间让皇帝紧绷的面部肌肉放松下来。 坐在那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利的龙椅上，摩挲着扶手上的龙头，皇帝阴沉着一张脸。 打开一份份奏折，写上一遍又一遍的“朕躬安”、“知道了”，越写越烦躁，越写越烦躁，最后，狠狠地摔了手中的朱笔。 再看案上这一摞摞上清宫筛选过的奏折，皇帝怒火越来越炙，霍然起身，双手大力一挥将其全部打落。 乒铃乓啷一阵响。 殿外伺候的太监宫女听到声音脸色发白，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陛下愈发的喜怒无常了。 扬州。 林如海接得命他进京养病的圣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林家日常 “爹爹。”林黛玉忧心忡忡。 朝堂上的事，她不懂。重来一次，也并不能点亮这项技能。所以，对这突如其来的未知变化，她有点慌。 “没事。”林爹爹稳如泰山，神色轻松，“去收拾一下，咱们京城走一趟。” 林黛玉望着父亲的眼睛，轻笑“好。” 虽然不懂，但是父亲会处理好的。 奉旨同来的王太医行事谨慎，恭敬有礼的为林如海请脉。 初见林如海他便觉得林大人精气神儿不错并不似重病，此番搭上脉更是确定无疑。这让他放心之余，又不禁又有些忧心。 “林大人身子却是耗损太过。可这脉相看着生机勃勃。不知林大人用的什么药” “并没有用什么药，只是练着家里大夫给的禽戏。”林如海也不隐瞒。 王太医立即联想到“五禽戏”，心中一动，恨不得一睹为快。可他个性腼腆，而且这也多少涉及一些医家保密原则，所以，想归想，却没开口。 “大人家的这位医者很高明。大人身子弱，禁不住药反而有害。先练着禽戏，等身子好些了，再细细调理一二年，就好了。” 郑先生脾气古怪只教林如海练禽戏却没有解释中间门道，林如海此时才算明白，连带着对太医也极为感激。 安排王太医住下。 林如海又上衙，将该交接的工作一一仔细的交接明白。 林黛玉则带着下人们打点行装。 如此几日。 怪脾气的先生趁休沐上门为林如海请脉。 得知林府诸事，不禁勃然色变。 “一事不烦二主，东家的病既已经交给了我便该信我我虽然比不得人家太医，但是也行医多年，自问不是个庸医东家乱吃别人的药，若有事，坏的可是我的名声” 林如海被抢白，一时插不上话去。 怪先生仍气呼呼的，见林如海不说话，心急的他顾不得再说，一阵风似的立刻上前听脉。 “并没有吃药。”林如海这时才算有机会开口，“太医说你的禽戏很好叫按你的治疗章程来。” 怪先生愣了一下，随后微笑“正该如此。” 难为一位太医竟不自以为是。 林如海拿郑先生的脾气没有办法，好声好气的配合治疗。 林黛玉得知此事，好笑之余也不禁为怪先生的医术折服。 “诚伯，府里难得有郑先生这位医术高明的医者，父亲的身体也多仰赖着他。此番去京城，我想请他同去。” “我这就与先生谈。”老管家立刻应承。 “条件好说。可携带家眷。”林黛玉嘱咐，“而且，我想着，我们在京城也不会长住的。即便长住，只要父亲身体允许，先生要回扬州探亲也可以安排。待一二年，父亲的身体康复，林家必有重谢。” 林黛玉想得很周到。 可怪先生一听说要离开扬州，立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老管家劝得口干舌燥。 怪先生充耳不闻。 拒绝的坚定。 当初契书也没考虑到这种情况，不曾明确约定地域。 林家也做不出仗势欺人之举，只能偃旗息鼓。 离开时，老管家无意间瞥见门外徘徊的王太医。 “王大人。” 御医与县令同为七品，老管家礼数周全。 “您怎会在这儿” 王济仁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听说郑先生医术高明” 见猎心喜，王太医不以身份自居，一心想认识对方。 老管家目光如炬，很体贴的道“不如由我来为大人引荐。” 王太医半推半就。 怪先生脾气虽然古怪了点，但是对这位不曾谋面的太医第一印象很不错，态度难得的好。 王太医更是谦逊有礼。 两位医者就学术问题互相交流，相谈甚欢。 意犹未尽。 于是，回京的大部队就多了一位原本坚决不肯走的怪先生。 一路上。 风光秀丽。 因林大人不肯辜负美景，特意安排走陆路。 官道宽敞平稳。 一行人浩浩荡荡。 父女两个或下棋或作诗，煮茶焚香，好不惬意。 每日红日高起出发，不待日落西山便又要投宿客栈。 用林大人的话来说，错过宿头赶路危险。所以，宁可早些投宿。 对此，王太医很无语。 哪里危险了朝廷命宫，走着官道，带着这么多人，能有什么危险还能有哪个不开眼土匪的劫道么 更何况，路上若是见了什么名山大川、名胜古迹，林大人还要带着女儿瞻仰、作诗，到了城里又要带女儿感受风土民情。 美其名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王太医看在眼里，总有一种林大人一家在游山玩水的错觉。 这日。 午间。 下人们手脚利索的埋锅造饭。 林家父女坐在湖边，看着美景，作着诗。 林黛玉文思泉涌，作得一首首好诗。 林爹爹闭目听着，对自家灵气逼人的女儿爱得不行，不仅指点女儿遣词用句，自己也跟着作了许多好诗。 白露研墨，夏至在一旁记录。 就连丫鬟和仆从们间或不忙，也跟着作诗。更难得是，居然有人做得很不错。 林如海听了很是高兴，连连命人赏钱。 “你们作诗若是胜了玉儿，再有重赏。” 主人家大方鼓励，连平仄韵律都还未吃透的小娃娃也要作诗。而林大人还很高兴、很鼓励这种精神，虽不好也赏。 甚至有脑筋快的，想要集众人之力集思广益胜过小主子。 林黛玉被引起斗志，慨然应战。 紫鹃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这就是书香门第。 就连厨下烧火的小丫头也能识字作诗。 看着林黛玉在父亲身边笑得那样幸福，看着丫头婆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念着极具韵味的诗词，紫鹃觉得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如何还能过贾府那样憋屈的生活 紫鹃想想都心疼林黛玉。 感觉到目光，林黛玉回头瞧见了紫鹃。 她看其他人都作诗，就紫鹃一声不吭，只觉得心疼，暗怪自己大意。起身，拉住紫鹃。 “今儿都作诗了，你也要作诗。” 以往在贾府，紫鹃不肯作，林黛玉也不强求。可这里不同。在这里不做，就好像异类，代表着不同。 林黛玉坚持。 紫鹃无奈，也试着作了一首。 第一次做，韵律有些不对。 林大人却还是夸她“第一次作诗，很不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疏远 走走停停近三个月，长安城近在眼前。 这座天子之城，繁华自不必说，更迷人眼的是权利。 一路畅通，直至林府。 “玉儿，爹爹进宫一趟，家里你照看着些。”林爹爹特特嘱咐女儿。 林黛玉很乖巧“玉儿知道了，爹爹早些回来。” 林爹爹揉了揉女儿头顶的发“放心。很快回来。” 目送父亲离开，林黛玉指挥着仆人们将箱子搬下来。 几十口箱子，车轮子撵过去就是一条条深重的车辙印子。主人家做的又是巡盐御史这样的肥差，不知道的直以为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可是，跟着林黛玉整理辎重的紫鹃很清楚，那一箱一箱都是书，除了锅碗瓢盆、衣裳被褥之外，全是书。并没有多少贵重之物。 对此，紫鹃初时很是不解，后来想着这书香门第清贵之家不似贾家那般奢靡是对的也就放下了。可此时到了京城林家她才发现这林府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精细，家具摆设桩桩件件都贵重奢华，比贾府除了宅子小其他的不差分毫。 到底是列侯之家，除了人丁单薄比贾府又能差多少呢 紫鹃聪慧，略想想也就明白了。 那盐课任期本是一年，那样的短暂，姑老爷一家赴任自然不会带许多的东西，想来最多不过带些爱物罢了。而他那样的读书人，爱物自然便是书了。 林家家资这样雄厚，紫鹃很为林黛玉开心，干活都更有劲儿了。 另一厢。 皇帝待林如海很是礼遇，内侍禀报后立刻召见。 君臣见礼不提。 皇帝首先对林如海这么多年在盐政上的贡献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其次对其为社稷操劳至重病的精神赋予高度的赞扬，最后对他说“林卿劳苦功高，且好生养病。待身子痊愈，再来为朕分忧。” 林如海心知皇帝弦外之音，也很愿意长长久久的养病。 “臣谢主隆恩。” 皇帝很满意林如海的识时务“太上皇年纪大了，很是思念你们这些老臣，这不，已经念叨了林卿数日了。你去上清宫和太上皇说说话罢。” 林如海恭敬应是，缓缓退下。 上清宫。 林如海第一次见到病后的太上皇。 头发全白，老态龙钟，弯着腰拄着个拐棍颤巍巍的，对比当年离京时的模样，活像老了十几二十岁。 林如海眼眶一红。 “如海来了”太上皇望着林如海，见他气色挺好，笑得一脸褶子，如邻家老头儿一般慈祥，“很好很好” 林如海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起来起来”太上皇着急叫起。 “坐坐” 不过赐个坐而已，太上皇又是上手比划，又是艰难吐字。 林如海谢坐。 “身子好些了”太上皇关切的问。 林如海不敢看太上皇“还须调养。” “好好调养，等好了，再来为朕分忧” 明明是同样的话，太上皇说出来林如海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陛下也该保重。” 林如海忍不住说。 太上皇听了也甚为动容，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咽了下去化作一声叹息。 “你一路辛苦，回去养着，等身子好点，再来说话”太上皇知道为臣的都是进得京城，家门都来不及入便要进宫。顾念着林如海身子不好，太上皇也不留他在宫里说话，反催他回去休息。 林如海又给太上皇磕了个头。 回家的路上，林如海的心里一直堵堵的。 林府一直有留着几房人看家洒扫，后来得到主人将回的消息更是将屋子整理得一尘不染，其他地方林黛玉稍稍归置一下便大功告成，唯独书房整理起来颇费工夫。 因林爹爹爱惜书籍，林黛玉怕小子们笨手笨脚的损坏了书，又怕他们粗心大意分错类别叫父亲不好找，便领着几个丫头亲自整理。 林爹爹心里有事便到书房，正瞧见女儿领着人搬书。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女儿的微微含笑的面庞上，明亮而温柔。林如海的心软绵绵的，霎时间觉得值了，都值了。 “爹爹”林黛玉回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立刻放下书迎过来，“您怎么直接来书房了” “要写张帖子。”林如海不愿叫女儿知道心事，脑筋转得极快。 林黛玉不疑有他，主动为父亲研墨。 林爹爹提笔，想了一下，亲写上。 林黛玉在一旁看了一眼，顿了一下。 “明日爹爹去拜谢你外祖母，你想去么”林爹爹轻声问询，“说心里话。你想去便去，不想去也没关系。” “明日”林黛玉惊了一下。 林如海点头。 林黛玉见父亲神色坚定思忖了一下，拿手拨了拨额上汗湿的头发“明日忙，我就不去了。” 林如海拿帕子为女儿擦拭了额头上的汗，嘱咐“如今天儿热了，出了汗别贪凉别站风口。这些书也不急着归置，放那儿为父自己整理。” “父亲放心。如今玉儿睡得好，吃得多，身子已经好多了。您看着一路走过来，不都稳稳当当的而且，玉儿好像还胖了。” “胖了好，胖了好。” 翌日。 林如海拜见贾母。 “玉儿呢玉儿怎么没来”贾母问。 老太太对女婿辞官之举还是不满，可人家进京第二天就来拜见她这个岳母，可谓是礼数十足，她老人家也不好摆脸色。 林如海眼睛都不眨一下道“玉儿身子娇弱，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委实受不住，我教她在家里休息呢。” “玉儿身子不好，你府里也没个照顾的人儿，你该叫她来这儿，我给你瞧着，你也能安心休养。”贾母道。 “丫头婆子们照顾得很好，您不必担心。” 丫头婆子能一样么 贾母不禁黑脸。 “我就这么一个心肝儿，委实舍不得她。如今我在家养病，正是陪她的好时机，就不教她来叨扰您了。”林如海不急不缓的说。 贾母只觉得心寒。 “今儿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您。”林如海起身告辞。 老太太一下子绷不住了。 这态度客套疏远也就罢了，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可见敷衍。 老太太直接怒了，叱道“你有的什么事连句话都说不得了我帮你教养女儿还教养” “今儿是敏敏的两周年祭，岳母大人不记得了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失望 贾母愣住，张大的嘴，未出口的质问梗在嗓子眼，脸上“轰”得一热，下意识的闪避女婿的目光，喃喃的若有若无的辩解“我太忙了” 是的，她太忙了。 这些日子先是儿媳妇阳奉阴违背后上软刀子欺负外孙女，然后是外孙女突然任性闹着要回家，她夹在中间千难万难的才算找了一个平衡。可是没有人体谅她的辛苦，外孙女还不满意还要闹，闹得她头疼。 然后，她想着一向大度谦逊有君子之风的女婿会体谅她，会帮她教训不懂事的女儿。不想这女婿到底是外人，就因着这一点点的小事就和她起了嫌隙。 老太太很心寒。 她自问这些年待外孙女的好是亲孙女拍马都赶不上的还要她怎样生活免不了磕磕碰碰，哪有人不受一点子委屈的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为一点子小事计较，那就真是她没心肠了 老太太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大儿子纨绔子弟不中用，小儿子位卑职低没心眼，偏偏儿媳妇的娘家哥哥王子腾官运亨通步步高升，连带着儿媳妇也愈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不得已，她这才想着依靠手握大权简在帝心的女婿。可谁能想到，不过一点点芝麻绿豆大的不周到女婿就怨恨了她，甚至要辞官，要下贾家这条船。 作为依附义忠亲王的旧臣，在长孙一系，除了旧时情分，更多的是因为有盐政要员这位女婿贾家才多得礼遇。林如海辞官，贾家没了实权就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难道最后贾家还要依附王家 那样的话，宝玉和薛宝钗的金玉良缘还有谁阻拦得了 那样 这府里就是王家的天下了，哪里还有她老太太说话的地儿 如此，老太太怎能不慌怎能不愁 偏偏这个时候，她的心肝儿又因为被她斥责而失了魂，不肯吃饭不肯睡觉一直哭一直哭 她年纪这么大了，记忆力本就不好，在这样的抓心挠肝的日子里更是吃不好睡不好，脑子里一片浆糊，所以才会一不小心忘记了女儿的忌日。 贾母越想越觉得是情有可原，渐渐的自己也坚信了。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贾母低声解释。 林如海恍若未闻“岳母大人一直说最疼敏敏。如今她才不过去了两年。” 这就是所谓的最疼吗 林如海有些恍惚，对待最疼的女儿尚且是如此，那对又隔了一层的外孙女又会怎样呢 梦境中大观园的一幕幕在林如海眼前浮现，那些狠心话在耳边回响。 原本觉得难以置信想不明白的事，经过了今日这番景象倒也没什么不能相信的了。似乎，还合情合理了。 女婿这样咄咄逼人，贾母颇有些恼羞成怒“我年纪大了难免糊涂” 这样近乎耍无赖的理由，林如海还真无法反驳。 “岳母大人所言甚是，是小婿思虑不周。” 说罢，再次请辞。 贾母听那话刺耳，深觉林如海语含讽刺。望着他，贾母气得眼睛发红，身子止不住颤抖。 “你不过是捏我的错罢了。敏儿是我肠子爬出来的，岂有不疼的” 老太太可不是个笨嘴拙舌的人。 这话依旧无可反驳。 林如海掀门帘的手顿了一下。 随即，眼眸闪过一抹讥笑。 疼不疼的要看人怎么做，而非怎么说。只拿好话哄人迟早是要被看穿的。 林如海假做未曾听到的模样，脚步不停。 贾母见了更添委屈恼怒，大声道“你且回去问玉儿，我这两年可有薄待了她再问问她，我去年的今日是否特意整理肴馔送她私祭” 林如海回头瞧着贾母一脸委屈，霎时间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 他的女儿到了自己的亲外祖家想要祭拜祭拜母亲都得偷偷摸摸的 甚至，甚至就算偷偷摸摸的祭拜，外祖家的人还要觉得是给了她天大的恩情该她感恩 不，贾家不止觉得他的女儿该感恩，连带着他也该感恩才对 这是哪家的道理 你们贾家既然有这样如皇家一般高规格严标准的忌讳，当初又为何在热孝时一封封书信苦口婆心的劝他将女儿送过去，甚至最后遣人遣船的来接。 若不是被架到那般高度，若不是于情于理都拒绝不得，他又怎么会舍得把唯一的骨血送离跟前 院内。 穿红戴绿的丫鬟聚在一起窥视林如海并窃窃私语。 林如海一记眼刀过去。 真是没有规矩 多年身居高位，只一个眼神的威势便不是深宅大院的小丫鬟能抵挡得住的，一一僵在那儿动弹不得，只有心脏“砰、砰、砰”得剧烈跳动。 从进贾府看到小厮丫鬟们的打扮，林如海心理就有疙瘩，所以一开始他的态度就不亲近。 可之后更让他生气的是老太太的巧舌如簧，到底都在为自己的辩护，甚至不惜诿过他人，却没有后悔自责。 至于现在，林如海只有失望。 贾家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别说是外孙女了，就算是女儿，他们也像最最愚蠢无知的村妇一般当做是泼出去的水全然的视做外人。 林如海全不知道当初女儿进贾府的时候从丫鬟小厮到大小主子们各个都是穿红戴绿的，更不要说到如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斥宝玉 林府。 林如海带着女儿祭拜妻子。 齐备五谷三牲，奉供酒水果品，燃点香烛，焚烧冥纸。 简单却不简陋的家祭，原用不了什么。 林黛玉一边烧纸，一边无声落泪。 不敢教女儿伤心太过，待冥纸燃罢林如海便将跪在地上的女儿扶起来，带往偏室说话。 “玉儿，你妈妈以前是如何与你说贾家的” 林如海想了很久，终于还是问了。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贾家最疼的是女儿贾敏。岳父这么说，岳母这么说，内兄们也这么说，甚至他的妻子本人都这么说。丰厚的嫁妆，如云的仆从，高雅的素养，无一不在佐证妻子在娘家所受的宠爱。于是，他便信了。 然而现在 他不得不怀疑。 林黛玉怔了一下。 林如海望住她，以眼神催促。 “妈妈说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 这 不对 林爹爹皱眉“有何不同” “妈妈常说外祖母家爱排场，喜奢华，看着花团锦簇，却平添的是攀比之心，非持家之道。” 这本是一个母亲在教养女儿持家之道。可因为牵扯的到自个儿娘家，就不得不隐晦着说了。 聪慧如林黛玉也是进了贾府之后，细细的看了才算彻底明白母亲这话里藏了多少话。 贾家的奢华和排场在表面，她刚一上岸看到几个三等仆妇的衣着打扮心里就有数了，当时为了不落林家的脸面也可谓是步步小心。 可她还是算错了。 到后来她才看明白贾家的攀比之风不止是对外，更是对内。 从上到下从主子到奴才各个生得一颗富贵心一双势力眼，平日里跟红顶白也就罢了，偏偏眼皮子还浅得很，一件衣裳、一碗酥酪、一瓶香露都嫉妒得两眼发红口出恶言。且不说她在贾府如何的招人眼乃至招人恨，就是贾宝玉和凤姐儿两个都被虎视眈眈说三道四。 只想想，就头疼得很。 林如海扶额。 是了，到底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爹娘兄长，对女儿说话尚且遮遮掩掩，对丈夫就更不用说了。 林如海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黛玉看着甚是忧心。 她转到父亲身后，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女儿无声的体贴让林如海心中熨帖之余又是心疼，他拉住女儿的手“玉儿，是爹爹对不住你。” 林黛玉大惊不解。 “不能安心为你母亲守孝，甚至不能随心祭拜你母亲，你一定很难过吧” 林黛玉眼眶一红，哽咽道“玉儿知道爹爹都是为了玉儿好。” 父女俩心贴心的说了会儿话，这才出来。 “老爷。”早候着的大丫鬟见状上前禀告，“贾家的宝二爷求见。” 林如海眼皮一跳，故作淡定的打发了丫鬟，然后看向女儿。 林黛玉眼观鼻鼻观心，察觉到父亲的视线后抬起头，微笑“您去吧。” “想见他么”林爹爹很温和问。 他不知道女儿现在对贾宝玉是什么状况，但是梦里她那样的难过绝望是历历在目的。虽然不甚喜欢那个贾宝玉，但若是女儿放不下，他也愿意勉力一试。毕竟，这种局面也是他造成的。 “如果想见就和爹爹一起去吧。” 不管女儿想要什么，他都会全力为她护航。 林黛玉摇头“不了。” 灌溉之恩，她可以还，但她不想用那种惨烈的方式去还。因为她给不起，她有更重要更在乎的人。 就像晴雯病中被赶出大观园一样，她死前直着脖子喊了一夜的娘却没有叫宝玉。贾宝玉不肯信，他以为丫头糊涂没听真切，他认定晴雯至死都是惦念着他的，他甚至相信晴雯不是死了而是去天上做了芙蓉花神。 可是，林黛玉信。 死过一回的人才真正知道到了生命最后一刻心里最想念的是什么人，最想去的是什么地方。 是爹娘。 是家乡。 娘已经没了。 现在她只想长长久久的守着她爹。 这一点，是她早就作出了取舍。 没有委屈，没有隐忍，只有淡然。 “玉儿，爹爹想教你知道，不管怎么样，不管其他任何人任何事，爹爹只想你开心。只要你开心了，其他怎样都好。”林如海认真坦诚的对女儿说。 “跟爹爹在一起，就是最开心的。”林黛玉坦然。 父女俩推心置腹。 林爹爹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林黛玉回房，林爹爹待客。 走在对面回廊上，远远地瞧见贾宝玉一身刺目的红，林如海诡异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就好像，理所应该，理应如此。 抬手阻止小厮出声，林如海静静地看着贾宝玉。 其实，他对这个孩子并不了解。他曾经喜欢贾宝玉是因为岳母说孩子好，他曾不喜欢贾宝玉是因为看到贾宝玉让女儿伤心。如今，他想自己看看这个孩子。 他坐在那里，雀跃又焦急。 林如海召来小厮对他如此这般安排了一下。 然后 “宝二爷吃点心。” 贾宝玉也不望点心，只着急的问“姑丈什么时候见我” 或许是这段时间闹得太狠了，林家进京，老太太并没有告诉贾宝玉。 可贾家那情况，没什么大新闻倒还好，一有个大新闻哪还有什么秘密 林如海跟老太太起冲突自然是大新闻。 所以，还没下学贾宝玉就知道林妹妹回来了。 于是，书了也不读了，贾宝玉逼问出林妹妹所在便直奔林府。 索性，他还知道自己不能上门就大咧咧的说要见林妹妹，只以拜见姑丈为借口进门。 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贾宝玉着实是有些焦躁了。 小厮苦笑“小的不知。宝二爷还是先吃点点心吧。” 贾宝玉打发小厮退下，厌烦的瞥了点心一眼，动都懒得动。 而这一切都落在林如海的眼中。 林如海来到厅内。 贾宝玉慌忙起身，礼数周全“侄儿拜见姑丈大人。” 林如海免了礼，姑侄俩坐下。 “难为你一个小人儿就这么急急的赶来了。我这刚来，家里忙乱着，委实无法待客。待收拾妥当，我给你们下帖子来顽。”即便心中不喜，林如海说话也很客气。 贾宝玉忙道“是我不该这样直接闯过来” “没关系。”林如海道。 贾宝玉未完的话被堵在嘴边，可他还不死心“姑丈，我能去看看林妹妹么这么长时间没看到她，我很担心。” “她很好，不必担心。”林如海拒绝得很干脆，“你们小孩儿从小儿在一处儿顽，好些是有的。如今大了懂的人事，就该要分别些，这才是你做男孩儿的本分。” 林如海拿老太太原话回敬贾宝玉。 贾宝玉怔了一下，随后红了眼睛“自打林妹妹来了我们家，凭我心爱的，林妹妹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林妹妹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妹妹吃。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林妹妹生气，我替丫头们想到了。我待林妹妹的心，一片赤诚。如今不过分开了几个月，竟不能见了” 好歹知道是在林如海面前，贾宝玉没敢说出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的话来。 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说的就是男女七岁之后不在一张床上睡觉一张桌子吃饭。 虽说林妹妹来时才六岁，而且开春暖了之后就挪了屋子，也没有哪个假道学硬来理论这个，但说出来到底不好。 贾宝玉生得极好，此刻他又急又委屈，红红鼻头，满眶的眼泪倒也惹人心疼。可这种心疼是对孩子的。 “如何见今儿是你姑母的忌日，你穿着这身来看你妹妹，合适吗” “不得了”贾宝玉火烧屁股一般弹起来，“林妹妹不知伤心成什么样了我我这就回去换衣裳” 林如海头疼。 他太久没和孩子沟通，女儿年纪虽小可经历了梦境行事更像个大人，乍一对着这样说风就是雨的孩子真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衣服的事。”林如海唤住贾宝玉。 “对一个人好，不是给她好吃的、好玩的，哄着她开心这么简单。” “那些流于表面的东西，不过是隔靴搔痒，顶得什么用” “对一个好，是喜她所喜、悲她所悲你呢你是喜她所悲、悲她所喜” 贾宝玉慌忙摇头“我没有” “她幼年丧母去你家，你好高兴，家里又来个妹妹和你顽。她回家，你好难过，因为妹妹走了。你来林府，看着林家人，你不欢喜她有自家人关心照顾却恼这庭院阻碍你见她。” “是与不是” “今儿这样的日子，你都能忘了，你对你林妹妹真的用心了么” “回去罢。” “仔细想清楚。” “你们没有必要见了。” 林如海打发人送贾宝玉出去。 直直的坐在那儿，林爹爹心里不好受我的玉儿她就是被那样不走心的好打动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贾政来了 正难受着，又有侍从前来禀告。 “老爷，贾二老爷来了。” 林如海头疼。 侍从也很无奈，他也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没眼色。这两日里林府收到的拜帖均以我家老爷要养病为由婉拒了。唯独这贾府，毕竟是主母的娘家，他们可不敢一并拒了。毕竟要来问过主人才行。 “罢了。”林如海心情不好也不迁怒旁人，甚至起身相迎。 贾政一脸羞愧，远远地瞧见林如海忙打恭作揖。 “二兄这是做什么”林如海慌忙避开，扶住贾政。 虽说对贾府有了隔阂，可他年轻如何能受内兄的礼 贾政憋得满脸通红，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我我” 贾府里的事，贾政一向是不怎么过问的。平日里他除了上衙和必要的人际往来，便是在书房和清客读书论政。所以，今儿亲自迎了林如海后两人明明约定拜见贾母后再叙可对方却久不见人影，他都没发现不对。贾府里已经流言满天飞了，甚至贾宝玉都来了林府一趟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听到风声。 贾政去瞧了母亲，彼时老太太又羞又怒，又是哭又是骂的诿过林如海，他心底却是不认同的。 问明所有来龙去脉，劝慰了母亲之后，贾政便上林府。 “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敏儿”贾政羞愧得掉下泪来。 林如海见此，心底的不平之气稍稍泄了“二兄别这样。” 其实，林如海对贾政观感很不错。 当年，他进京准备会试，是岳父贾代善倾力照顾。 当然那个时候还不是岳父。 只是贾林两家曾略有交往。 但是，怎么说呢，朝上的世家就那些，哪个和哪个从来没有过交往呢可真着这点情分的，是贾代善。 作为遗腹子，人走茶凉，一二十年过去，林如海除了师门，就空顶着个侯门世家子的名头，并没有多人脉。可贾代善有，他爱极了林如海的才学，为他奔走，对他关怀备至，就连他的老师都自叹弗如并将他在京中的一切事宜托付给了贾代善。 贾代善为林如海创造了最好的备考条件，书籍资料不必说，拜谒大儒名臣更不在话下。甚至未及殿试，贾代善便以为防有人榜下捉婿捷足先登为由将自己最疼爱的嫡女许配给他。 后来高中探花，林如海除了春风得意外，最大的感触就是还好不曾叫岳父失望。 及至后来，林如海和妻子贾敏琴瑟和谐、伉俪情深，对贾代善视若亲父。 至于两位内兄。 贾赦生性纨绔，两人交集不多。 贾政却不同，他爱读书，一心科举入仕，对探花妹夫极为推崇。 而贾代善也很乐见儿子与女婿交好。 所以，林如海和贾政走得很近。贾政不以求教妹夫为耻，林如海也不藏私。 哪怕后来林如海外放这么多年，两人也有书信往来。 “让我去给敏儿上柱香吧”贾政求。 林如海哪能拒绝 点头，亲自引贾政拜祭妹妹。 贾政望着贾敏的牌位，忍不住再次落泪。 林如海心里也是感慨。 今儿两人贾府门口一见还是亲亲热热的，贾政虽然欲言又止显然在意他辞官一事却也没有立刻追问。相对于，以前在他身居高位时还顾着面子亲近如今于他辞官后却不见踪影的贾赦，贾政可以说是很好。 再加上，贾政衣着素净，林如海也没有见到贾府丫鬟那般的模样，所以全然不知贾府将贾敏忘得干净的时候，两人可以说是没有隔阂的。 现在，林如海也想大度，可心底总有点什么东西。 “今日”贾政抹了眼泪，“我不叨扰你。你好生保重身体。没照顾好外甥女，是我对不住你们。你好好的，她才能好。” 林如海看贾政很是真诚的模样。 “我会保重的。” 林如海送贾政，贾政再三推辞不过也由他了。 一路无话。 贾政犹豫了一下道“家门不幸，出了那样的恶奴，是我治家不严。我已将那恶奴一家送回王府，叫他们处置了。” 林如海瞳仁一紧。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贾政此举无异于是打王子腾的脸。 若王子腾在家，倒还有些缓和的余地。可如今王子腾外放不在京中。 不过，很快王子腾就会接到消息。 可那时，全京城早传遍了，众人轻则说王家不会管教奴才，重则就要那王家的女儿说嘴了 王子腾想捂都捂不住。 “二兄不必如此。” “外甥女在贾家受了委屈，理应由我这个舅舅给她做主。”贾政坚定道，“更何况，府里出了那样的事，她们竟敢瞒着不叫我知道，委实无法无天此风绝不可涨” 林如海见他这样一片真诚，丝毫不作伪，心中感动“多谢二兄。” 其实，林如海不知道的是，贾政虽然说的都是心里话但他送周家回去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若自己自行处置了王家的陪房会不妥，索性送到王家叫他们自行处置。若是知道那样会反将王子腾得罪的更狠，他也是不会那样做的。毕竟，他只是故意给妻子下马威，不是给王子腾难堪的。 二人走着。 林如海突然发问“二兄对金玉良缘怎么看” 贾政主教，诧异的转头“什么金玉良缘” 林如海见他满眼的惊讶不解，心里已经有数了。 心下一松，摇头道“没什么。” 贾政对林如海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很是不解，总觉得有未尽之言。 然而，路就这么长，不待他理出头绪便已到尽头。 “罢了，你赶紧回去养着吧。”贾政嘱咐妹夫。 林如海点头“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贾宝玉的黑点 陌生的地方。 林如海环顾四周这是女子的闺房。不妥。 “可卿救我” 一声惊呼唬了正想退出去的林如海一跳。 乌泱泱一群小丫鬟冲进来。 林如海闪避不及，眼看着人撞到了自己身上，下意识的后仰做好被撞个跟斗的准备，然而对方却直穿了过去。 这感觉 无法用语言形容。 探花郎也词穷。 “宝玉别怕” 贾宝玉 林如海回头。 一个公子怎么住的像个闺房 正想着，却见当前的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脸色一变收回手。 “怎么了”袭人问。 贾宝玉涨红了脸，捻了捻她的手。 林如海蹙眉，心下纳罕。 袭人却是脸上一红，忙服侍贾宝玉整理了衣裳。 林如海一心想看女儿，对这些事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在意，转身要走。然而，他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身体，腿好像灌铅了一样长在那儿。 眼前一花，竟换了个场景。 袭人取了一件中衣予贾宝玉。 贾宝玉红着脸央告袭人“好姐姐，千万别告诉人。” 袭人反问他梦见了什么故事，还说流出了脏东西。 林如海登时老脸通红，几欲先走，然动弹不得。 听得贾宝玉不知羞耻的将些不堪入耳之言说与丫头，林如海咬着牙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作为一个长辈，林如海本应及早发现情况，可他见贾宝玉此时也不比自己头天刚见时大多少，所以完全没往那方面想。也正因为如此，林如海很不高兴，才多大的年纪就 更可恼的是，贾宝玉还和丫头理论联系实践了。 林如海在一旁闭着眼睛捂着耳朵，还是无济于事。 林大人感觉要疯。 未几。 四周景象又是一变。 此处景色宜人，树上花旁系着绣带迎风飘扬，一群女孩子用花瓣柳枝编了格式物件在一起欢声笑语，叽叽喳喳，好不愉快。 林如海心绪渐平，尽量不想行动受限之事，只找女儿。 然而他再次失望了。 他只能被这些小丫头们吵得脑壳子疼。 忽然，有个脸上挂着婴儿肥的女孩问林妹妹。 林如海听一位身形丰腴的女孩说要去闹女儿起来，心下一喜，身形也跟着一动。 潇湘馆近在眼前。 因为有上次的经验，林如海知道此处正是女儿所在。 眼看着要见到女儿，贾宝玉突然从一旁进去。 丰腴姑娘驻足，犹豫了一下，转而走开。这一走，也带走了身不由己的林如海。 林大人的脸黑得像锅底。 看着一旁扑蝶的小姑娘，林如海眼眸黑沉。 他感觉一会儿会有点什么事发生。 果然，亭子里两个丫鬟正说着丢手帕还手帕还不忘要谢礼的事。 身为读书人，林如海心里有些浪漫情怀，虽然对男方要谢礼的事不认同，但也不过是忧心男子风流女子被骗而已。并没有当做什么大事。 反倒是两个小丫鬟谨慎怕被人听到，决定将亭子里的隔子都推开。 就在此时，丰腴姑娘突然喊了一声“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 林如海微怔颦儿是谁 正疑惑着，又听那姑娘问亭中丫鬟“你们把林姑娘藏在哪里了” 林如海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眼瞧着那姑娘无中生有、驾轻就熟的嫁祸自己女儿，并且还不忘咒女儿被蛇咬一口，林如海双目喷火。 待又听得亭内丫鬟编排女儿心细刻薄，林爹爹更是冷笑连连。 自个儿的女儿自个儿清楚，这种事以女儿的性格，不仅不会叫人知道反倒会关心女孩帮她们遮掩。由此，可见这里将女儿抹黑到什么程度。 同时，林如海也从亭内丫鬟的话中反推出那丰腴的丫头唤作宝姑娘。 这称呼，让林如海有些犯糊涂，也拿不定这宝姑娘的身份。 景象又一转。 只见贾宝玉和一众姑娘们说话，那宝姑娘赫然在列。 林如海心情很不好。 而贾宝玉春风得意，在一众姐妹中间如鱼得水，最后还有心情做那收拾花瓣的雅事。 一路跟着，又听得女子的呜咽之声。 林如海正厌烦着，女子突然开始念诗。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玉儿 林如海精神一阵，随后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儿。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字字泣血。 林如海听得心头滴血。 及至后来，贾宝玉对女儿赌咒发誓，女儿破涕为笑，林如海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贾宝玉对林黛玉说的话，和之前在林府和林爹爹说的差不离，林爹爹完全没有被说服，可他聪慧的女儿却被说服了。甚至连他院里的丫头不给她开门的事都放下了。 小儿女正说着丫头来叫吃饭。 林如海随他们一起见到了王夫人。 “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王夫人问。 林黛玉回说药效不好，老太太叫仍用王太医的药。 贾宝玉也在一旁帮腔。 王夫人提及有一种丸药，然而忘了名字。 贾宝玉说是人参养荣丸。 王夫人说不是。 贾宝玉又连猜了几个，都被否决。 最终那位宝姑娘说出一个药丸的名字。 天王补心丹。 王夫人立刻肯定了，与儿子说笑几句之后，嘱咐林黛玉用那药。 林如海如今对女儿入口的东西小心得很，见王夫人定要女儿吃那药，心里“咯噔”了一下。 宝姑娘难道她就是薛家的女儿 看这位宝姑娘与王夫人如此亲近，甚至别人都不记得的丸药名字她都知道，林如海不能不留心。 之后贾宝玉说要给林黛玉配药，只要三百六十两银子，配的竟是龟大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这样的药，林如海听着有些不着调的感觉。可又隐隐的哪里有东西被忽略了。 果然，王夫人也是不信的。 贾宝玉又拉着姐姐妹妹给他作证，然后一通官司听得林如海脑仁疼。 最后，丫鬟来找贾宝玉和林黛玉去吃饭。 林黛玉走了。 贾宝玉却说了一句让林如海很不痛快的话。 那宝姑娘真不真假不假的劝贾宝玉去陪林姑娘，贾宝玉定要留下陪母亲吃素，并说了句“理他呢，过一会子就好了。” 林如海对贾宝玉的观感直线下降。 景象再转。 又是贾宝玉和那荒唐丫头。 林如海快成包公了。 好在，此时两人只是说话，并没有其他的不能入目的东西。 说的是贵妃打发太监赏了端午节节礼等事。 林如海就在一旁听着，他倒要看看这又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幺蛾子来了。 贵妃赏赐的东西林姑娘和贾家几位姑娘一样，倒是宝姑娘和贾宝玉一样。 好嘛，这下林如海确定了，这位宝姑娘正是薛家的。 瞧着这形式，王夫人是说动了女儿来撑腰啊 林如海看得清楚明白。 贾宝玉却糊涂，直以为是传错了，心里还觉得应该是林妹妹和他一样。 确定没传错之后，贾宝玉立刻召来了小丫鬟，命人将东西打包给林妹妹叫她爱什么留什么。 这倒是和了他说的只要林妹妹喜欢他的东西都给的话。 只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与宫里那样的以势压人相比，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么用 玉儿怎么可能会要 林如海很失望。 果然，丫鬟很快回来，林黛玉不要。 贾宝玉洗了脸往贾母处去，林妹妹也来了。 贾宝玉凑上去笑着问林妹妹为什么不拣。 这样装糊涂，林妹妹自然不高兴，暗戳戳讽刺金玉良缘。 贾宝玉又是赌咒发誓。 林如海算是看出来了，相对于薛家姑娘，贾宝玉是喜欢他林妹妹的，可面对变故，他什么手段、方法都没有，只会赌咒发誓粉饰太平。 如此，哪还有将来可期 两人正说着话，薛家的宝姑娘来了。 在贾府，林家的女儿是林姑娘，薛家的女儿是宝姑娘。这很好，很有亲疏之别。 贾宝玉和林黛玉见薛宝钗来了立刻分开。 宝姑娘倒是目不斜视，先到王夫人那坐了一回，又往贾母那里去。 贾宝玉正在贾母旁。 见此，贾宝玉主动上前笑着讨宝姑娘手腕上的串子看。 宝姑娘生得肌肤丰泽，那串子褪得艰难。 贾宝玉在一旁看着，看得眼睛都直了。那宝姑娘将手串递给他，他都看不到。 终于，宝姑娘不好意思了，丢下串子就要走。 林如海的脸这是真的媲美包公了。 而林黛玉此时蹬着门槛瞧着呢。 宝姑娘很体贴的关心林黛玉，不叫她站风口。 林黛玉借口看呆雁一甩手中的帕子，正打在贾宝玉的眼上。 贾宝玉“嗳哟”直叫，显然是打疼了。 林如海冷哼一声，只这种程度，林大人觉得很不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林如海的心机 场景再换。 只见王夫人在凉榻上睡着，一个俏丽的小丫鬟坐在旁边给她捶腿，斜着眼乱恍，显是困极了。 贾宝玉轻手轻脚的上前摘丫鬟的耳坠。 林如海冷眼瞧着。 贾宝玉嬉皮笑脸的凑上去“就困的这么着” 小丫鬟笑笑，摆手叫他出去，自己仍合上眼打盹儿。 贾宝玉却是不肯走，偷偷探头瞧了王夫人一眼，见母亲睡着，巴巴的从荷包里掏出好吃的往丫鬟口里送。 丫鬟噙了。 贾宝玉拉着丫鬟的手说要向母亲讨她。 丫鬟不答。 贾宝玉更来劲，称等母亲醒了就要她。 丫鬟这才睁开眼，推开贾宝玉，与他调笑“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 林如海扶额。 两人正说笑着，王夫人突然翻身起来，一巴掌打在丫鬟脸上，怒骂起来。 如同有什么力量拽着一般，林如海眼前一花身体不由自主的移动。 原来，贾宝玉见王夫人打了丫鬟一溜烟的跑了，林如海被强带着。 贾宝玉初时是慌乱的，可是离了王夫人处，就好像把先前的事给忘了干净，甚至有心情看花瞧景。 若不是被迫一路跟着，林如海险些以为是换了个时间。 这时，又听得女子的哽噎之声。 林如海心头一紧，忙转到一边去。幸好，这次他行动倒是自如。 而贾宝玉隔着篱笆洞偷瞧。 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蹲在花下，拿着根绾头的簪子在地上划了一地的“蔷”字，一边写一边哭。 林如海见不是女儿，先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 一阵凉风吹过，天上竟掉下雨来。 “不用写了。你看下大雨，身上都湿了。”贾宝玉在一旁关切的喊。 小姑娘回过神来，隔着蔷薇花叶，也未认出贾宝玉来，笑着说“多谢姐姐提醒了我。难道姐姐在外头有什么遮雨的” 贾宝玉“嗳哟”一声，这才发现自己也被淋湿了。 林如海在一旁 简直了 刚刚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不去关心之前那丫鬟的结果，倒有闲心管别的女孩淋不淋雨说他无情，他多情到自己也淋了雨都不曾察觉说他多情，他却对因他而陷入腥风血雨的女孩弃之不顾 贾宝玉一气儿的往怡红院跑，林如海也不能自已的跟着。 一路跑过来，林如海是半点雨水不沾的，贾宝玉却淋成了一个落汤鸡。 落汤鸡的院门关着，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贾宝玉扣门也没人理，身上又粘又冷的，他一边叫着一边将门拍得震天响。 叫了半日，总算有人打开了门。 是那荒唐丫头。 林如海听得她唤作袭人。 袭人见贾宝玉那般模样，兀自笑弯了腰“这么大雨地里跑什么那里知道爷回来了。” 话音刚落，贾宝玉一个窝心脚踹过去。 林如海一愣。 袭人显然被踹狠了，脸色难看，眼泪也下来了。 而贾宝玉踹完骂完了才发现踹的是哪个，于是又连忙赔笑问踢到哪儿了。 袭人说没事，并催贾宝玉换衣裳。 贾宝玉一边换衣裳一边说笑。 及至夜里。 贾宝玉听到袭人的出来看，却见她吐了一口血。 林如海也未想到那一脚会这么严重，不禁皱起眉头。 他还记得刚刚那荒唐丫鬟还说素日开门关门都是小丫头们的事，贾宝玉踢一脚唬唬她们也好。可这一脚显然不是唬唬那么简单的，她年岁大些尚且如此，若是踢到那些小丫头身上还得了 林如海再次审视贾宝玉。 而贾宝玉仍围着袭人打转，一叠声的便要找药。 袭人却拦住他，不肯叫人知道，只叫偷偷请王太医拿药吃了。 王太医。 这个称谓，很耳熟。 林如海想起来了，之前王夫人叫女儿换药吃的时候，女儿正吃的也是这位王太医的药。 贾宝玉殷勤的服侍袭人漱口。 翌日。 刚五更天，贾宝玉也顾不得梳洗就出来寻了那位王太医求药。 之前场景转换的频繁，晃得林如海头晕，他头疼。可这回一个场景走下来，林如海等得也着急。 好容易等到中午的端午酒席，林如海又瞧见了女儿。 然而，林黛玉懒懒的也不说话，看起来不开心。 筵散，贾宝玉回到房里长吁短叹。 恰好晴雯进来收拾衣裳，不小心跌折了扇子。 贾宝玉没好生气的骂蠢材。 对迁怒的贾宝玉，晴雯立刻怼回去。 林如海见这丫鬟这样伶牙俐齿，不由得多看一眼。 这一眼，林如海也不由得感叹这丫头生得好像玉儿 袭人听到动静，忙又进来问“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 问贾宝玉。 晴雯听不得“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的话，对袭人也是一番冷嘲热讽。 袭人蹙眉忍着，推晴雯出去“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 晴雯听得这声“我们”，再次嘲讽技能全开。 贾宝玉在一旁听得却是恼了，并扬言要抬举袭人。 袭人贤惠知礼的劝贾宝玉“他一个糊涂人，你和他分证什么” 晴雯哪能听人当面这样说 于是，战火再次升级。 晴雯冷笑道“我原是糊涂人，那里配和我说话呢” 袭人这下嘴巴也厉害了，就问晴雯是跟她拌嘴还是跟贾宝玉拌嘴，责她说话夹枪带棒，问是什么意思。 然后，贾宝玉恼了，扬言要撵晴雯出去。 晴雯眼泪一下子充盈了眼眶。 这时，袭人又反过来劝贾宝玉。 不想贾宝玉轴了，定要撵晴雯出去。 晴雯哭着说要一头碰死，贾宝玉仍是要撵她走。 然后，袭人跪下了，跪下求贾宝玉不要去。另有其他丫鬟闻声赶来，也一并跪了。 贾宝玉将袭人扶起来，叹了口气，颓然坐下，叫众人起来，对袭人道“叫我怎么样才好这个心使碎了，也没人知道。” 说着，竟还哭了起来。 林如海冷眼看完这一场官司，对贾宝玉失望已极。 竟被一个小丫头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 袭人打从一开始就打着劝架的旗号火上浇油，这点小伎俩，林大人一眼就看穿了。 所以，林大人恶了袭人。 且不说她那日故意问贾宝玉那些问题引诱年轻的主子做那事，就此时踩其他丫鬟的手段就太恶心了。 就在这时林黛玉来了。 晴雯原本正哭着，见林黛玉来了立刻退了出去。 袭人仍站着。 “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林黛玉调笑。 林如海瞧见女儿正高兴，忽听得女儿将袭人唤作“嫂子”说笑，心里“咯噔”说不出的滋味儿。感觉，很难受。 听着贾宝玉又赌咒发誓要做什么和尚，林如海一脸冷漠。 场景再转。 只见贾宝玉拉着坏脾气的丫鬟说话。 听贾宝玉口称对方“早起”跌了扇子，可见还是一日。 不过一日，刚刚急赤白脸的要撵人家走，这就又拉着人家说好话，更让林如海羞恼的是贾宝玉还邀请女孩和他一起洗澡。 晴雯嗔贾宝玉曾和碧痕洗澡洗了两三个时辰，洗完了，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 这里面意味着什么，林如海自然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所以脸色才难看，他可不想再听到那些东西了。 幸好，晴雯不同，她不肯和贾宝玉一起去洗澡。 所以，后来哪怕亲眼瞧着晴雯撕扇子，林如海只觉得这姑娘单纯得很，并没有恶感。当然，也可能是那张脸上晃着的笑容让林大人恍惚联想到了女儿。 而这一切，都无碍于林大人更不喜贾宝玉。 场景一晃。 眼前是一群大小姑娘，也不见贾宝玉。 这时一个婆子忙忙走来“金钏儿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 林如海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哪个金钏儿”薛宝钗忙问。 婆子的回话和了林如海的猜测，那个刚刚他眼看着贾宝玉调笑的女孩投井了。 林大人为官多年，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可那么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刚还活生生的 这一次，林如海发现他竟不自主的跟着薛宝钗走。 林大人按下心底的情绪，打定主意亲眼瞧瞧这里面还能有什么让他震惊的事。 但是，林大人很快发现他信心太满了。 眼看着这个比金钏儿还小的宝姑娘轻描淡写的将投井说成是失足落井，他不得不承认，这姑娘叫他开眼了。这份狠辣，便是十个男子也不及。 听着这对姨甥俩虚伪的自我标榜、自我感动，林大人不予置评。 可偏偏这时候王夫人还不忘踩他女儿一脚。 王夫人声称想给她当做女儿一样的金钏儿两套新衣服妆裹，但是家里只有给林黛玉作生日的两套新衣裳，怕林黛玉多心忌讳，只能叫裁缝现赶。 林大人一听就知道是假话。 他女儿的生日在二月朝花节，如今刚过的端午，给林姑娘过生日做的衣裳是今年的还是明年的唬鬼呢 宝姑娘是个体贴大方的，立刻表示可以把自己的新衣裳给她。 王夫人很感动，又担心宝姑娘忌讳。 之前看贾宝玉生气，看这一对姨甥，林如海直想翻白眼。 场景再换。 大了许多的贾宝玉正与雪雁说话。 原来贾宝玉看到雪雁带着两个婆子拿菱藕瓜果，因林黛玉不食这些凉食不免一问。 林如海也想知道，便细细听雪雁说。 雪雁神神秘秘的不许贾宝玉外传，并将身边的婆子打发了才说话。 林姑娘身体好些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自己伤感了一回，并提笔写了好些不知是诗还是词的，又命人将桌子挪到外间当地，放置瓜果，燃点香炉。 雪雁不知其中缘故。 贾宝玉蹙眉沉思。 看了看四周的花木猜测时令，林如海也有些怀疑。 待林大人回过神来，贾宝玉已经出了园子。 发觉自己这次竟没有跟贾宝玉离开，林爹爹连忙往潇湘馆去。 房内。 林黛玉一个人跪在案前。 桌案上摆放了之前的瓜果，还有祭文。 林如海凑上去细看，一字一句，感人肺腑，全是女儿对母亲刻骨的思念。 林爹爹泪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鹃一个人轻手轻脚进来。 “姑娘，莫伤心太过。” 林黛玉很隐忍，点了点头。 主仆俩烧了祭文，又做贼似的将东西收回原位。 林爹爹正心酸着，眼前一花，场景又变了。 “藕官，你要死，怎弄些纸钱进来烧” 一声叱责，惊醒了林爹爹。 只见一小丫鬟蹲在那里烧纸钱。 贾宝玉突然出现，忙不迭问小丫头是在给谁烧纸钱，并承诺会命小厮出去帮她烧。 小丫鬟不理他。 一时又有恶婆子来拉小丫鬟要问她的罪。 贾宝玉连忙护着“他并没烧纸钱，原是林妹妹叫他来烧那烂字纸的。” 一句话竟推给了林黛玉。 林如海面无表情的看着贾宝玉。 他的玉儿那么谨慎小心的连纸都不敢烧一张，你这里为了一个小丫鬟推她出来背锅。你可知道，你这一句话，她所有的牺牲隐忍都白费了。 那丫鬟有了贾宝玉的指点，立刻也将锅推给林黛玉。 两人一唱一和将婆子唬了回去。 贾宝玉追问烧纸的缘故，那丫鬟不好意思说指了一个人叫他去问。 然后，贾宝玉没事人一样去了潇湘馆，日常关心林妹妹的身体，甚至为林妹妹身子单薄掉了眼泪。 转回头，贾宝玉又为小戏子芳官的干娘先给亲生女儿洗头然后拿剩下的水给她而鸣不平。 林如海早已冷了心，也不由得想起女儿被王家的恶奴拿所有人挑剩下的两支花打发而贾宝玉还在一旁粉饰太平之事。 当初，在不得不回京的时候，林如海本着知己知彼的态度叫人尽可能详尽打探贾府的事。拜贾家下人的大嘴巴，林如海知道了一些岳母和女儿都瞒着他的事。比如女儿受辱时贾宝玉在现场，并且是那样的表现。其实，当时知道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这一刻心里却又起了波澜。 此时，贾宝玉房里一行人从主子到奴才一径护着芳官，活活把那干娘臊得羞愧难当一言也不敢发。 贾宝玉关切的芳官唤到怡红院，关怀备至。 几人亲亲热热的说话。 林如海也终于听到那丫鬟烧纸祭拜的一起学戏的戏子，因她旦角对方唱生角而认作夫妻。 贾宝玉听了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是称奇道绝。 林如海冷哼一声，身体一晃，竟醒来了。 举目望去，正是天将破晓之际。 又是一场梦。 林如海忍不住笑了。 女儿说她能梦到将来之事是上苍眷顾，林如海却记得在他之前梦见女儿时因伤心太过被魇住时，那一声“醒来”的断喝。 之前他就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会梦见那些像是惩罚。而且，因为唬了女儿所以才被喝醒更叫他怀疑。 如今他不过是不愿意轻易放弃所以略微指点了贾宝玉两句，又对贾政依旧亲近，对方就立刻让他看到这么多贾宝玉的缺点，可见这位鬼神时时刻刻都关注着他的女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生日风波 翌日。 打了禽戏，出得一身汗，梳洗罢，林黛玉来省。 父女俩一同用罢饭后，林爹爹兴致大起，复又与女儿对弈。 让四子，林爹爹游刃有余，林黛玉一时拧眉沉思一时又乐不可支。 林爹爹瞧着高兴，紫鹃等丫鬟们也开心。 一眼瞅到林爹爹落棋之处，林黛玉立刻意识到要坏。 “呀”林黛玉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悔棋，“我下错了重来重来” 林爹爹眉头微轩，也不和女儿作君子之争，很大度的放回手中的棋子，右手向上一摊，示意女儿再来。 盯着眼前这盘残局，林黛玉绞尽脑汁也难挽颓势。 林爹爹笑着端起丫鬟们新进的茶，怡然自得的喝茶。 林黛玉偷眼瞧着爹爹，趁其不注意，悄悄的将他的棋子偷走。然后，正襟危坐，并一本正经的落下棋子，轻咳一声。 “爹爹该您了。” 林爹爹这才放眼去瞧棋盘，一望之下，愣住了“这棋” “怎么了”林黛玉明知故问。 林爹爹默了一瞬，摇头“无事。” 厮杀继续。 缓回了这口气，林黛玉笑得像只小狐狸。 紫鹃在一旁看着，她很确定林爹爹是看到女儿偷棋，可他却笑着纵容了孩子。但她不知道林黛玉也清楚自家爹爹是故意给她机会悔棋，她也乐意做个耍无赖的孩子，行使和享受孩子的特权。 林黛玉很开心，而林爹爹则一切都是为了哄孩子开心。 父女俩的花枪，耍得不亦乐乎。 如此，半日已过。 林爹爹见女儿略有疲惫之色，便封了棋盘，打发恋恋不舍的女儿回房休息。 有丫鬟上前禀告。 林如海听了立刻将人招进来“郑先生怎么说” “郑先生说”小厮转述怪先生的话，“方子稳妥，东家若是愿意照着吃了三二年也是能好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照着抓药吧。” 这方子是前日太医所开。 太上皇和皇上十分看重林如海，不仅王太医来了，就连院判大人也亲自来了，两人共同拟定了方子。 因不通歧黄之术，林如海特意命人叫怪先生瞧了。 事实证明，太医院除却用药保守的缺点外，是有两把刷子的。 昏定。 林黛玉伏侍父亲吃了药，忙端上一早备下的甜口。 林爹爹笑嗔道“当爹爹是孩子呢。” “药苦”林黛玉坚决将蜜饯送到爹爹口边。 明明按郑先生的方子不出一年就能好，偏偏要用宫里的。 林黛玉知道其中无奈，只是心里忍不住憋闷难受，恨不能立刻离了这京城。 林爹爹见女儿一脸心疼，无奈噙了，登时口中的苦味都散了，从嘴里甜到了心里“好了。回去罢。” 林黛玉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爹爹，只这样就好了么” 朝廷的事，她不怎么懂，却也知道当今和上皇之间的暗潮汹涌。而且，她还知道梦中父亲在扬州任上病逝，朝廷没有任何表示，以至于门庭冷落，连吊唁的官员都寥寥。 所以，这次，林爹爹要辞官，林黛玉心中也是赞同的。 可如今，对着这面目全非的境况，她又不免担心。 林爹爹明白女儿敏感，她虽问得隐晦，他也知道真意。 “嗯。” 林爹爹就坐在那，稳如泰山。 林黛玉心下稍安，敛衽“爹爹早些歇息，女儿告退。” 以养病为由，林府关起门来日子过得平淡且快乐。 倏而十余日。 “爹爹。”林黛玉欲言又止的半晌，终于忍不住说了，“初三是老太太的寿辰。咱们府上还比照往年的礼，可还妥当” 林爹爹在棋盘上杀得酣畅淋漓，也不说话。 林黛玉蹙眉“爹爹” “该你了。”林爹爹提醒。 林黛玉胡乱落了一子。 林爹爹摇头，以杀伐果决之势再落一子“棋盘上，你若退让，对手就会得寸进尺，乘势追击” 林爹爹懒懒的掀起眼皮“你输了” 林黛玉自然听懂了父亲的一语双关。 “可是”林黛玉很愁，“传出去，别人要说咱们家闲话的。” “无关痛痒的人，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你何须放在心上”林爹爹望住女儿的眼睛。 他的女儿别的都好，就是太把别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所以才会那么苦、那么累。 林黛玉怔住，父亲的眼睛刺得她有些眩晕恍惚“能不叫人说，还是别叫人说三道四得好” “无论你如何做，别人都有说法。” “你心粗，她们说你没心没肺；你心细，她们说你敏感多疑。” “你有话说话，她们说你尖酸刻薄；你隐忍不言，她们说你内里藏奸。” “若想挑刺儿，这天下的话都能叫她们说尽了。” “没有人能叫别人只说她好。若有，那便是有只手在堵塞视听，必有阴谋。” 林黛玉怔怔的回不了神。 林爹爹就那么看着她，静静的等她勘破。 盈亮眸子渐渐蓄出泪花，林黛玉哽咽着扑到爹爹怀中。 林爹爹也不说什么，只拍着女儿的背无声的安慰她。 打定了主意与贾家划清界限，林府对贾母的寿辰没有任何表示。 贾母难受、别扭了半个月，这下终于抓住了林家的错，立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亲自打发婆子们上门。 “我家老爷奉旨养病，不见客。”林家门子早接了命令，直将人拦在门外。 “想来姑老爷是病得忘了，今儿是我们老太太的寿辰。老太太特意打发我们请林姑娘一起取乐呢。”贾府的婆子昂着头，趾高气扬的，也不顾忌，大声说道。 “想来老太太是老得忘了，我们姑娘尚在孝里不能宴乐。”门子也是伶牙俐齿的，“各位请回吧。” 婆子们脸顿时黑了下来。 有婆子大感受辱“你怎么说话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便张牙舞爪的上前。 其他婆子见状也跟着冲过来。 门子眼疾手快，立刻关门。 恰此时，那婆子一条腿迈进来，这门一关，正夹在门缝里，痛得嗷嗷直叫。 唬得其他人也不敢动弹。 门子稍稍松一下，那婆子赶紧收回腿，“扑通”一声跌坐下去，顿时在那儿哭天抢地起来“痛煞我，痛煞我” 婆子闹了半晌，除了左右引得一些人围观外，并无其他。 林府关了门便再无声息。 贾母得到添油加醋的消息，怒气勃发，大骂林如海，好好一个寿辰过得不欢而散。 更有甚者，此事很快传入宫中。 皇帝也是惊掉了下巴。 为什么 皇帝都忍不住发问。 姻亲为两姓之好，到底为着什么事能叫林如海这样决绝的跟岳家划清界限，甚至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之前明明一直视岳家为最亲近最信赖之人，甚至将唯一的女儿托付 皇帝顿住，立刻将上娱处林如海所有卷宗全部调来，仔细查阅林家女儿回府前后。 勾勾画画许多。 皇帝命人将太医唤来。 “林卿的病情怎么样” 王太医有点慌，这个问题刚回京就已经禀告过了，后来与院判一同去林府又禀，如今怎么又这样郑重其事的问 “林大人操劳太过，须静养。” 皇帝最听不得废话，王太医也不敢多讲。 皇帝也不说话，就死盯着王太医。 如芒在背的目光，唬得王太医汗湿里襟。 皇帝冷笑一声，咬牙道“徐院判刚说林卿身子已无大碍。” 一句话，他说得极慢，说得阴森森的。 王太医匍匐在地，大呼“臣有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流言四起 皇帝斜乜着眼看着伏在地上的人，薄唇紧绷，一语不发。 王太医深知皇帝陛下的威名，唬得肝胆欲碎，头也不敢抬一下便和盘托出。 林大人操劳过度为实，但身子却没虚弱到没能理事。而且，林府也已聘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坐诊。堪称，稳妥。 回京费时三月有余亦非病体拖累，全是林大人执意游山玩水哄孩子之故。 王太医医术高明，但是胆子小，谨慎、稳妥。这也是当初上皇与皇帝都认可并委派他为林如海治病养身的原因。 王太医本做好了林如海已病入膏肓的准备，可到了扬州见着真人却发现林大人身体的确耗损得厉害，却完全没到不能理事以致必须辞官静养的地步。当时，他就有点慌，敏锐得感觉到自己被牵扯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面了。所以，在和郑先生搭上之后，他打探了一些林府的消息。后来回京路上，林如海那般形状更叫他忧心。 回京后，上皇和皇帝竟一致对林如海身体已无大碍只须静养的结果表示欣慰，赞他差事办得漂亮并予以奖赏。终于，他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可，他总还是有一种不真实感。并为院判大人也曾一同为林如海诊过脉而惶恐。 于是，威名在外的皇帝一唬，他便撑不住了。 皇帝眼皮微动“林家那位姑娘，你可见过” “只在回京途中远远地瞧见过身形。”王太医忙回。 “你去林府，林卿没请你瞧瞧他家姑娘”皇帝问。 “无。” “也未请徐院判瞧”皇帝再问。 “无。” 皇帝微微挑眉“这可奇了。” 太医院全国选拔太医，满打满算名额不足一百，其中，院使一人、院判两人、一等御医十三人、二等使目二十六人、三等医士二十人、四等医生三十人。各个都是拔尖的精英。 王公大臣们生病，品级稍不够的，不过三等四等太医。唯有最顶级的品阶或深受皇恩眷顾者，才用得上御医。林如海便是后者。 正因为太医难得，勋贵家请了太医后顺便请其为家中或是体弱或是染疾的小辈们看诊更自然成了潜规则。甚至，有打着长辈的名义实际长辈无病全为晚辈看诊的。都不过是舐犊情深，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家女儿生来体弱。 当年，成婚十几年突然喜得爱女的林御史因女儿体弱奏请当时还在位的上皇陛下恩赐最擅小方脉的太医，朝上谁人不知 如今御医乃至院判近在眼前，林如海为何不用 王太医见皇帝一副不信的样子，惶恐不已，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臣曾听林家那位坐诊大夫提过一件事。” “何事”皇帝蛮有兴致。 于是，洁粉梅片雪花洋糖一事上达天听。 “这糖若是常吃会如何” “依郑先生所诊脉象，那糖常吃身子会越来越弱，难活至成年。” 皇帝一惊“中毒” “是痉挛暴毙。” 皇帝面上一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 皇帝翻开卷宗，细捋时间线。 林家女儿回家，尚未见过女儿的林如海待内侄热情非常。花费了长时间与女儿相见后，林如海撤了一早命人准备的好酒。 当夜林如海梦魇，眼泪把褥子湿了碗大的一片。下人们掐人中摁穴位通通不顶用，迫不得已请林家姑娘在床边一声声哭喊才将人喊回来。 然后，林如海便打发内侄回京。 又几日，林如海请新聘的大夫为女儿诊脉，然而大夫还没送走，林家女儿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便又着急的寻他。父女俩将人打发下去，独处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林家女儿眼睛肿得像个核桃，林如海也有明显哭过的痕迹。 一桩桩一件件，全对上了。 贾家不止是下人怠慢或者亏待林家女儿那么简单，而是差点杀了林家的女儿。 皇帝扪心自问，这事若唤作是他，他能将贾家一家挫骨扬灰了。 可贾家为什么那么做 多疑的皇帝觉得这很说不通。 “你下去吧。” 皇帝打发了王太医，又命上娱处将贾府的卷宗呈上。 王太医劫后余生，出得勤政殿，秋风一吹便病倒了。 当初，皇帝往林府安插眼线很费了一番心血，可就这样，也只能得到些外院的消息，一但涉及内院就打探不出多少了。若不是林如海梦魇一事闹得实在大，外院的眼线也不能知道林老爷梦中哭成那样。 正因此，上娱处呈上的消息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若不是王太医供出那样的内宅秘辛，都很难把那些消息完整的串联起来。 可贾府就不一样了。 厚厚的，全是内院是非。 什么林姑娘尖酸刻薄、多心小性儿，什么身子弱、吃药当做吃饭，恐非长寿之人。 什么宝姑娘容貌丰美、举止娴雅，什么处世为人识大体，林姑娘多有不及。 什么金玉良缘。 什么和尚给的“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金锁。 什么胎里带的“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的宝玉。 司马昭之心啊 皇帝甚少看上娱处的卷宗看得这么轻松，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贾家二太太，王子腾的妹妹，脑子有问题吧 莫不是想把娘家外甥女配给儿子，担心夫家的外甥女是绊脚石 皇帝觉得这个想法太扯了。 兰台寺大夫兼巡盐御史，手握实权的二品大员和商家女，是个人都知道该选哪个。 皇帝摇头，按下这离谱的想法，继续往前翻。 促使林家姑娘回家的宫花事件，王家和薛家的都有参与。 皇帝双眉微轩。 “嗯” 皇帝略停了一下。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是癞头和尚送的吉祥话儿，必须要錾在金器上 再与后面对照。 后面赫然写着和尚给的金锁。 皇帝讥笑。 合着谎话儿都没编圆呢。还带找补的。 待看到薛家姑娘有个打死人的哥哥，还想要进宫参选，皇帝瞬间沉下脸。 再往前翻，看到老太太将接来的外孙女和孙子安排在碧纱橱内外，皇帝心中的那难以置信的怀疑得到了印证。 “来人啊” 皇帝大手一挥，帮贾林两家做了一个免费宣传。 上娱处的实力。 很快，朝堂内外皆知因贾家老太太想要外孙女和孙子结亲，儿媳妇不愿意又是招娘家外甥女进京又是发动舆论攻势，最后逼走了林家姑娘。 当然有人不相信。 于是，又有大料爆出。 贾家二太太王夫人在林姑娘饮食上动手脚，险些要了林家姑娘的命。所以，贾家女婿林如海大怒，与贾家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霎时间，之前沸沸扬扬的，林如海与岳家交恶的传言有了合情合理应当应分的理由。 东宫得到消息后，皇长孙殿下立刻命人查证并要求揪出来源。 查证属实。 来源嘛，王太医。已经被唬得病倒了。 长孙殿下沉思半晌，也没有召战战兢兢的王太医问询，而是将一切详细禀告了太上皇。 上皇彼时还在为林如海漠视岳母寿辰烦扰，他认为那一切不过是因为林如海病重，林家下人闯了祸。而且，贾家的奴才太嚣张，也有错。 上皇决定，两家都有错，叫孙儿去各自申饬一番，然后再安抚说和一下。 不想，还没来得及将圣谕传达，长孙便带来了另一个重磅消息。 一个即便是太上皇也难以调和的矛盾。 “当真”太上皇难以置信。 皇长孙殿下沉重道“当真。” 所有的迷雾，都散开了。 太上皇仰天长叹“贾家误我” 流言，太广，太深。 即便贾政也听得了消息，面对同僚们各式各样的眼光，他羞愧欲死。 耳边，突然响起妹婿的话。 “二兄对金玉良缘怎么看” 贾政这才知道林如海当时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也顾不得还在衙上，贾政告病回府，直奔荣禧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贾老太太 “王氏人呢”气冲冲冲进来却只见一室空空的贾政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叱问。 金钏儿被唬得面上一白“太太太太在老太太那里” 托贾府下人们大嘴巴的福，府里的下人也都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贾政举步就要往贾母处去，刚走两步，想起不宜叫老太太知道又转回头，不耐烦的斥退丫鬟，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焦躁的打转。 怒火烧得嗓子都干了，他拿起几上的茶杯，很灌了一口冰冷的茶。冷茶噙在口中，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贾政顿住。望着手中的茶杯，他烦躁将其高高举轻，“砰”得一声摔了个四分五裂，溅起的水渍和着茶叶粘在了他的衣上鞋上。这下瞧着更添恼怒，却又无法。 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半天，贾政恍然悟了。 连他坐衙的都知道了，府里又怎么会不知道说不准老太太那里正是为着那事才一直没消息。 贾政招来丫鬟们，试探问道“外面的传言，你们可听到了” 丫鬟们“扑通”跪了一地，各个一脸惶恐。 这场景，不必说，贾政也明白了。 没工夫管这些下人，贾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至贾母处。 黑着一张脸，示意下人们不必出声后，贾政立在门外，竟听得兄长贾赦的声音。 “弟妹到底对外甥女做了什么如今大家都在了，不妨将话说清楚，总是哭哭啼啼的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外甥女那么小的一个人儿，最是孝顺懂事儿的。我和老太太都是怎么疼都疼不够，恨不得日日揉在怀里的。怎么就碍着弟妹的眼了呢如今外面那样传言，丢的可是国公府的脸”邢夫人夫唱妇随，落井下石得不亦乐乎。 “好了都这样了，你们还要内讧不成”老太太大怒，拿拐杖杵地。 贾赦抿着唇，面上仍有不忿之色。 邢夫人讥笑一下，看清来倒是心情甚好的模样。 “鸳鸯”老太太叱道，“打探消息的人为何还不回来” 好端端的家中坐，长子突然携着爆炸性的消息回来，直轰得老太太眼冒金星。 霎时间，所有觉得怪异、违和、不解的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释。一刹那间，贾母便下意识的信了。除却糖的事她不知道外，其他事她都多多少少知道的，只是一直顾忌王家不得已装糊涂而已。可是信归信，她很不喜欢长子这种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态度。而且，相对于发难王夫人来说，弄清楚事态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最为重要。 鸳鸯连连应诺，慌忙掀开帘子出来，迎面撞见贾政“老爷” 贾赦冷笑一声，心中十分不快，明明他才是国公府正经的袭爵人，然而却处处被弟弟压一头，就连荣禧堂都被占去了，想起来就憋闷生气。这也就罢了，老太太在，为着孝道他让他贾政几年，可府里的人是越来越没眼力见了，老太太身边的人公然唤贾政做老爷唤他做大老爷，不知道还以为贾政是国公府的正经继承人，他贾赦是没继承权的庶长子呢。 贾政见避无可避，进了屋，向老太太问安。 “二弟回来了想必也是听到了外面的流言吧”贾赦阴阳怪气。 “呀连不理庶务的二老爷也听到消息了这可如何是好”邢夫人大惊失色，唱作俱佳。 王夫人的脸色十分难看。 贾政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都别说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回去吧”老太太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没好声气的打发长子长媳。 贾赦嘴唇抖动，几次欲言，又生生忍下去，憋得一张脸十分难看。 “是。” 贾赦霍然而起，经过贾政身边，乜斜着眼瞧他，冷笑一声“俗话说妻贤夫祸少，二弟娶得一个好媳妇” 邢夫人“噗呲”笑了一声。 夫妻俩也不理会众人难看的脸色，扬长而去。 贾政难堪的捂住脸，俯首在贾母面前“儿子儿子愧对列祖列宗” “外面真的已经传遍了你在衙门里都听到风声了”贾母抱着最后一点希冀问。 “是儿子治家不严，儿子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妹妹，更对不起外甥女。”贾政伏在地上。 王夫人跪地，大喊“媳妇冤枉” 贾母斜眼乜视王夫人，冷笑连连“你冤枉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 “我真的没有，老太太你相信我”王夫人膝行至老太太身边，抓住老太太一脚大声喊冤，“我向来吃斋念佛，我怎么会做那种要下地狱的事老太太，你” 贾母一脚将王夫人踹到在地“你给我闭嘴你吃斋念佛我看你是佛口蛇心” 王夫人挣扎起来，正要再扑上去，却被一旁的贾政拽住了膀子。 “消停些罢莫要在此惹老太太生气”贾政面罩寒霜，看着王夫人的眼神冷漠非常，“待我回去再与你计较” 王夫人被如此形状的贾政摄住，一时竟不敢言。 老太太伏在案上痛哭，一边哭一边捶打几案“我对不起敏儿啊我的敏儿我这苦命的孩子我这老婆子活着有什么用怨不得姑爷他这次回家这样恨我啊是我老婆子没用” 贾政连忙爬起来，一边抓住老太太的手不叫她伤着自己，一边劝“母亲莫如此不是母亲的错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对不起妹妹” 母子俩抱头痛哭。 王夫人心知此时自己说什么都是无用，忙退出来。 背过身去，王夫人一脸怨毒之色，磨牙道“好个林海” 贾母贾政母子俩哭罢，擦干眼泪，拉着手相对而坐。 “敢问母亲，儿子该如何处置王氏。”贾政求问。 贾母凉凉抬眸“写休书。” 贾政一惊“休了她那王子腾” 不久前，王子腾刚刚因为他将王家陪房打发回王家而大发脾气，写信痛骂了他一顿。是真的痛骂。王子腾是武将，斗大字不识一箩筐，偏偏还瞧不起读书人，自恃家世、武力，对贾政十分不尊重。他的痛骂，真的是言词粗鄙，不堪入目。 因此，这段时间，贾政一直冷着王夫人。 可冷着王夫人他敢，休了王夫人他还真怵。毕竟，他王子腾是个浑人，还是个有权有势的浑人。 贾母没好气的瞥了儿子一眼“教你写你就写。我自有办法教他王子腾俯首帖耳。” 贾政犹豫再三，终是点了头。 写罢休书，贾母大手一挥“送与王氏。叫赖嬷嬷带人取了她的嫁妆，一并送回王家。” “母亲”贾政脸色一变，忍不住开口。 贾母撑着拐杖起身“你与我一起去林府负荆请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全员戏精 林府。 林如海面沉如水“外面可有人非议姑娘” “外面大都在说贾家，也有些人议论薛家姑娘，对咱们家姑娘多是怜惜。”老管家回。 林如海颔首“这事，别叫姑娘知道。” “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府里没人敢在姑娘面前胡言。” “在各大酒肆、茶馆、青楼、教坊司都埋上些生脸儿，分作两拨，暗中观察。若有人攀扯姑娘，一拨引舆论，另一拨暗中拿下。”林如海目光冰冷。 “是。”老管家肃然。 林如海以手示意老管家附耳，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老管家连连点头。 林如海闭上眼睛“别忘了派些熟脸儿出去打探那些流言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老管家领命“是。” 林如海闭目良久，再睁开眼，竟似困了一般踱步回卧房睡下了。 申时二刻。 官老爷们陆续下衙回家之际。 因事态严重，大丫鬟不得不在林如海房外轻唤“老爷。” 声儿太小。 大丫鬟正欲再叫，屋内却传来了林如海的声音。 “何事” 大丫鬟忙将贾老太太带着贾二老爷在林府门外负荆请罪一事言简意赅的说了。 屋内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 林如海意味不明的回应，大丫鬟整个愣住不知该如何应对。 “吱” 房门打开。 林如海出得门来，大踏步向外走去。 “老爷”丫鬟忙唤住林如海，“您的发冠” 林如海没回头，脚步也不停，只冲后摆了摆手。 待林府大门洞开，林家仆从搀扶着病弱的林如海出来。 贾政竟赫然跪在林府门前负荆请罪。 “这是这是怎么话说的”林如海有气无力的问。他的发冠微斜着，衣襟系带也系错了位置，显然的刚才病床上爬起来。 贾母和贾政见林如海这模样也是一惊。 贾母三步并作两步，亲自上前搀扶林如海，哽咽道“姑爷怎么这样了” “咳咳”林如海一壁咳着，一壁往仆从身上靠了靠，“老毛病了” 贾母体贴的轻拍林如海背部“外孙女的事，我知道你难过是我对不住我可怜的女儿，对不住外孙女，更对不住你” 林如海眸光一沉。 老太太仍慷慨激昂“可是，我不会叫你们白白受这些委屈的” 贾政闻言立刻信誓旦旦的道“是的那恶妇竟对孙甥女做出那样不可饶恕的事情，我绝不能容忍我，贾政，出妻以证此心” “伤害已经铸成，政身为舅父治家不严以致出此恶妻，谨以此向妹妹、妹夫和外甥女请罪” 贾政五体投地。 林府仆从面上一白，身体不自觉往后缩。 林如海绷着脸，面无表情，身子却不住地颤抖。 他并不去看贾政，将目光投向了贾母，语气很平静的说“不是委屈。” 贾母愣了一下“什么” “不是委屈，是害怕。”林如海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的，如同陈诉和他毫不相干的事，“害怕得夜不能寐。害怕得心悸惊厥。” “我知道，是我们”贾母连忙安抚。 “我”林如海突然拔高了声音，“林如海只有这一滴骨血她咳咳是我的命” 豆大的眼泪无声滑落。 “我知道我知道”贾母也跟着抹眼泪，“她也是我的心肝我也只能她娘一个女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痛心是我年老无力害了她我知道我们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们的伤害可是，好在上苍垂怜，外孙女她吉人自有天相如今，恶人也得到了惩罚，你就原谅我们吧” 贾母指天画地，唱作俱佳。 林如海冷冷的看着。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贾母面上僵硬，脸上有些难看。 林如海突然笑了。 “什么惩罚” 贾母正要说话，林如海却自问自答起来。 “出妻” “王子腾外放，你们要将王氏送到哪儿去” 王氏父母早已过世，王家当家的是她的兄长王子腾。所以，休弃王氏，必要将她送回兄长处。 林如海看得透彻。 经过周家陪房被送回王家一事，王子腾必定狠狠地责骂过王府擅自接受陪房叫他被动的看家奴才，此次送回王夫人，他们必不敢收。不，就算没有陪房的事，下人也不敢自作主张领被休的姑奶奶进门。 所以，王夫人被休必定是敲锣打鼓的送回王府，然而王府中人闭门不出，贾家人不得已再原路抬回去。 贾母脸上越来越难看，扶着额头，强撑着说“是我糊涂了，我竟没想到这个。我们会先将她送到家庙吃斋念佛为孙女儿祈福。等王子腾回来，再送她回府。” “可不敢叫她祈福。”明明该是讽刺的话，林如海却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王氏为贾家主持中馈多年，又辛苦养育数位子女，更曾为老国公守孝三年”林如海虚弱的喘了口气，“所谓，与更三年丧者不出。王氏虽一时糊涂，但幸好不曾酿成大错。念及幼子孺慕之情，着其吃斋念佛以赎其罪。” “我赌，最后是如此结局。” 王家的女儿还要嫁人，王子腾必定会想尽办法叫贾家收回休书，到时候贾家就会以以上诸多理由食言。 所以，目下一切，不过是惺惺作态，给别人看的罢了。 专挑了这个时间段，在这条住满是朝中重臣的街道上，在林府门口负荆请罪，当谁是傻子呢 他林如海就是有股左性儿。 想要粉饰太平 做梦 他偏不叫他们如愿，既然自己凑上来了就不要怪他将他们的那张假脸狠狠地撕下来。 “老太太要和我赌么” 全部被看穿了。 贾母的所有心思算计就这样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林如海一句一句稳准狠，老太太想要开口阻拦竟无法反驳。只能摇头，一声声念叨着“不是，不是。” 林如海不理如此无力的辩解。 就连围观众人也都认可他的道理。 引得众人来看，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太太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气得直翻白眼。 林如海突然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自言自语的念叨“真的如此，竟真的如此。” 笑着，笑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越咳越狠，越咳越狠 林如海转过身，拿帕子捂住了嘴。 “老爷”林府仆从一声惊呼。 只见林如海昏倒过去，帕子从手中滑落，刺目的红色在阳光下晃眼。 此时，贾赦不知从哪里突然蹿了出来，大呼“如海如海” 林如海自然不能答他。 “母亲”贾赦突然调转矛头，“我知道您一向疼老二，咱们自己家里，您想怎么样都行可您怎么能听老二撺掇来找妹夫孙甥女就妹夫这一个依靠了呀” 老太太脸色苍白，指着贾赦的手不住的颤抖，然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林家仆人眼里只有主子，此时已七手八脚的将林如海抬回府中，完全不理外面的贾家人。 贾政手脚并用爬上来大呼“老太太老太太” 贾赦一觉将贾政踹开“你明知道母亲年纪大了，还叫她陪你来做这种事若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说罢，大声向围观人呼救。 “大夫叫大夫求求你们帮我叫大夫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孽力回馈 “爹爹。”林黛玉满脸惶恐的飞奔过来。 林如海闻声倏地睁开眼睛，目光清冷。 林黛玉怔住，瞠目结舌。 好在此时林府大门已关，倒也不怕叫人瞧见了。 轻松站直了，挥手命下人退下，林如海揉了揉自己生疼生疼的嗓子“玉儿啊你怎么你怎么来了” 林黛玉望着好好的父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心里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但是，到底心疼父亲，忙上前搀扶住林如海“去书房，喝了水会好点儿。” 迎面，撞见了紫鹃、夏至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丫鬟。 林黛玉亲自沏了茶送到父亲跟前。 温热的茶水划过喉咙，林爹爹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好些了么”林黛玉关切的问。 林如海颔首，清了清嗓子，微笑“好多了。” 而就在林府里这一室温情的时候，府外薛大傻子正被人揍得抱头鼠窜。 薛蟠生性贪花好色，青天白日的如那风流文人般在教坊司里温香软玉听曲儿取乐。 那教坊司是什么地方 贾府的风言风语传得漫天飞，那里自然是重灾区。而且，那些人毕竟下流者居多，就连看事的角度也不同常人。他们不关心贾家媳妇如何恶毒，不关心林家女儿如何可怜，反而对金玉良缘兴致盎然。 于是，几句话不说，大家的关注点就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刹不住车了。 有自称知晓内情者，更是绘声绘色的描述了金玉良缘比通灵的香艳场景。 那是今岁二三月里，乍暖还寒时候，住在贾家的薛家姑娘薛宝钗生病，贾家公子贾宝玉亲来探望。 众人一听这名字，就两眼冒光“宝玉、宝钗，这还真真儿是一对呢。” 并，啧啧有声的品着“薛宝钗”三个字，恨不得嚼碎了咽到肚子里。 可这怎么够 不消一会儿，诸位饕鬄便催着知情者继续爆料。 知情者洋洋得意的娓娓道来。 那薛家太太见到贾宝玉十分热情欢喜，又嫌天儿冷，定要贾家公子往暖和的里间去歇着。可自个儿却寻托词不进。 原来，贾宝玉进去，薛宝钗姑娘正在里面。 见到贾宝玉，薛姑娘忙请其同坐炕上，并主动要求要赏鉴传说中贾家公子胎里带来的玉。 贾宝玉自是无不从的，忙将玉奉上。 薛宝钗托着玉，深情的念着玉上的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连念数遍。 这个时候丫头就说话了。 说的是，她听着，这玉上话儿和姑娘金锁上的话儿是一对儿。 贾宝玉听了自然是极有兴致，也要求赏鉴金锁。 薛宝钗欲拒还迎一番，不得已在贾公子的面前解开衣服排扣，掏出带着体温的金锁儿递给贾宝玉。 贾宝玉拿着温热的金锁，身子都酥了，再看那锁上，正写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贾宝玉念着，鼻尖闻着阵阵幽香，念着念着骨头就软了，忙问宝姐姐熏得什么香。 薛宝钗却道最怕熏香熏得衣服烟燎火气的，所以从不用。 贾宝玉奇了。 薛宝钗蹙眉想了许久，恍然道是自己吃的丸药的香气。 贾宝玉追问药丸，这才知道薛姑娘连吃的药都十分的有来历。 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药末子一处，一齐研好。 再以雨水的雨水十二钱、白露的露水十二钱、霜降的霜十二钱、小雪的雪十二钱调匀，和了药，再加十二钱蜂蜜，十二钱白糖，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内，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是名冷香丸。 那人说得绘声绘影，活像自己就蹲在窗口偷听偷看的似的。 众人却是不信，这样的丸药怕是一辈子也配不出来的。 知情者道可巧了那丸药一两年间就配出来了。 众人仍是不信，言之凿凿认定了是薛家自抬身价之玄虚。 还有人叫嚣着要方子说是也要回去配来吃，好歹闻闻味儿。 更有好事者品评不够，扬声追问“那薛宝钗当真在贾公子面前宽衣解带了” “那还有假” “哦”那公子笑得猥琐，“那贾公子可有眼福瞧见那薛宝钗雪白的胸脯” 众人哄堂大笑。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箭步上来，一拳揍在那公子脸上“去你娘的下流种子，我妹妹也是你能说的” 那公子被揍翻在地，身后的小厮抢上去扶住他。 大庭广众之下被揍，那公子正是怒不可遏之时，突然听得薛蟠那么一句，一时间竟连痛都顾不上了，大惊“你妹妹薛宝钗是你妹妹” 这一吆喝，所有的人望来了过来，就连几个清高不参与的也抑制不住好奇心跟着瞅过来。 原来那大傻子本和着几个狐朋狗友在房间里和几个美人儿吃酒偷香，忽听得外面人声鼎沸，不知说什么说得兴致高涨，随口问了一句，舞伎便将这几日的大头条贾府如此这般一说。 薛大傻子这才知道姨妈出事了，他狠狠心，不顾酒色之友再三再四挽留，抛下怀中的温香软玉便要回贾府。 不想刚一出门就听得“薛宝钗”三个字，初时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凝神细听却是在说妹妹和贾宝玉讲冷香丸之事，薛蟠正惊讶着，忽听得那猥琐公子竟出言侮辱妹妹，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头顶，直接冲着那张嚣张的脸狠狠地砸下去。冲口而出的话，完全没过脑子。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妹妹是薛宝钗。 一时间，众人看他的眼色也十分的猥琐起来。 薛蟠提拳再揍。 那公子很不妨又被狠揍了一拳，两管鲜红的鼻血流了下来。 “妈的”那公子捂住鼻子。 小厮们眼见主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揍了两拳，唯恐被问责，慌忙冲上去将薛蟠拉开一顿狠揍。 “狠狠地打给我狠狠地打”公子一叠声的吩咐。 薛蟠也带了几个小厮，可不够看。 那公子显然有好友在，各个都带了人，一乌泱上来，人头力量上完全是碾压。 京城不比金陵，薛蟠在这里横不起来，多得是比他更有身份的。 薛大傻子的狐朋狗友们不是傻子，并不为他出头。 于是，薛蟠被揍得鼻青脸肿，动弹不得。 那公子走到薛蟠跟前，冲着他狠狠地踹两脚，啐一口“呸也不看你爷爷是谁连老子都敢打我看你是找死一个不知羞耻勾引男人的女人，还整得跟个贞洁烈女似的不叫人说一句，别教我恶心了” 薛蟠闻言挣扎着想起来，却又被狠踹了几脚。 他脸肿得像个猪头，牙齿也被打掉了几颗，口中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意味不明的话。 再说回林府。 哄走了女儿，林如海冷着脸质问“不是说了不要叫玉儿知道外面的事吗她为什么会到前院来” 贾家的乱象本就让林爹爹有些心惊，不想林家竟也步了后尘。 老管家羞愧得低头“是老奴管教不严老奴一定查出是哪个碎嘴的丫鬟走漏了风声” 老人家信誓旦旦。 然而，很快他就懵了。 府中人众口一词，没有任何人对林黛玉提及过外面分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有苦难言 林如海闻信儿沉默，这府里的下人，除了妻子贾敏带来的几个陪房，剩下的都是当年陪着他们母子在姑苏守孝的。私心里，他哪个都不愿意主动去猜疑。 “姑娘身边的紫鹃身份特殊，老奴家里的不曾问询。”对贾府好感欠奉的老管家连带着对紫鹃也有些成见。 林如海皱起眉头。 对紫鹃，他的印象是很不错，梦中的女儿多亏了她照顾。可，如今的她，能以那时的她揣度么 “不着急。”林如海轻道，“我们不妨先蛰伏下来，仔细留意着，静待对方露出马脚。” 老管家肃然“是。” 梨香院。 薛姨妈惊闻贾政休了姐姐，整个慌了，一叠声的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王夫人谋害外甥女的罪名唬得她噔噔噔后退数步，泪湿眼眶，张口欲为姐姐辩解，却说不出她一定不会那么做的话来。 薛宝钗见状，立刻打发了下人，只母女俩说话。 薛姨妈抓住女儿的手“是我害了你姨妈，她是为我” “妈”薛宝钗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其他，厉声打断她。 薛姨妈唬得愣住。 薛宝钗无奈得很，压低了声音道“姨妈做的事，和咱们有什么相干是咱们教她那样的么您这话传出去，外人岂不以为姨妈做的事是咱们教唆的” 薛姨妈讪讪“不是，我是说你姨妈都是为了你和宝玉” “妈”薛宝钗皱眉，拖长了声音唤。 薛姨妈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说了。” 薛宝钗思忖。 薛姨妈抹眼泪。 “妈，别哭了。姨妈的这事，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薛宝钗劝。 “若是你舅舅在就好了。”薛姨妈懊恼。 “舅舅不在也不会教姨妈这样的。” 薛姨妈眼睛顿时亮了“你是说” “咱们得家去。” 话题转得太快，成功使薛姨妈愣住。 “这个时候我们怎么能走”薛姨妈不认同。 “正是因为这个时候，我们才必须要走。”薛宝钗态度坚决。 薛姨妈眉头拧出一个深深的“川”字。 薛宝钗叹气“发生了那样的事，咱们留在贾家算什么不是平白的叫人说闲话么” 薛姨妈动容，面上仍有担忧之色“那你姨妈” “府里谁不知道姨妈最是慈善不过的，这事许是个误会。等舅舅回来，自然会还姨妈公道。”薛宝钗轻声安抚。 “既如此，咱们这样走了，岂不教你姨妈心寒” 又绕了回来。 薛宝钗不急不缓的道“姨妈会理解我们的。出了这样的事，咱们还不走，别人岂有不拿我那金锁说话的道理我知道妈妈和姨妈姐妹情深，妈就当是为了我。” 薛姨妈听了这话，哪还有其他想法，自然同意了。 薛宝钗命人立刻收拾箱笼。 正忙着，又有消息传来。 “太太太太又回来了” 薛姨妈喜上眉梢“怎么话说的” 她以为会好消息，然而，她失望了。 王夫人再回贾府不为其他，只是王家无人，不得已又带了回来。 “我去与太太说话。” 薛姨妈心急知道王夫人的情况。 薛宝钗一把拉住她。 薛姨妈回望女儿。 薛宝钗摇头“不妥。” 薛姨妈心里有些放不下王夫人。 “妈妈去又能做什么呢”薛宝钗很有说服力，“咱们且静观其变。” 薛姨妈犹豫“咱们要走，也须与你姨妈说一声儿才好。” “我已经叫婆子禀告老太太了。” 薛姨妈无言。 薛家到底是一大家子，要收拾起来并不如林黛玉当初那样迅捷，所以，在薛蟠被抬进来的时候，梨香院里正是一片兵荒马乱。 薛姨妈一看到儿子被打成那副模样，豆大的眼泪刷刷的往下掉，扑过去哭道“这个哪个杀千刀的干的怎么弄成这幅模样了” 薛蟠此时已经被小厮们带着瞧了大夫，身上脸上被包扎得不成样子。 薛姨妈想碰他一下都不敢，愈发哭得生气不接下气。 薛蟠哪里受过这样的罪，疼得苦着一张脸，哼哼唧唧的，也没力气和母亲说话。 薛宝钗瞧着也是心疼得直掉眼泪，一边招呼粗壮的婆子将哥哥搬到屋里，一边心疼的抱怨薛蟠“哥哥这又是怎么了京城不比家里，说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听，你看看你现在” “” 薛蟠脸肿得像个猪头，牙齿也掉了几颗，说起来话来也听不清楚，只见他挣扎着神色甚为激动。 薛姨妈见他如此，更是痛断肝肠。 薛宝钗将兄长安置妥当，又劝了母亲一回，最后命人将跟着薛蟠的小厮唤来问话，自己则躲在屏风后听。 薛姨妈先问小厮伤势是哪个处理的，问大夫是个什么说法，最后才问是如何被人打成那般模样。 前面那些倒还好，问及打架的缘由，小厮不由得吞吞吐吐起来。 薛姨妈只当儿子又是为什么人争风吃醋，直命小厮大胆说来。 小厮尽可能婉转的说出原因。 然而，无法改变其恶劣的性质。 薛宝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太太”小厮眼看着薛姨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惊呼，“太太，你怎么了” 薛宝钗心急如焚，直冲出来“妈妈” 屋外的丫鬟婆子们听到动静，连忙进来，手忙脚乱的将薛姨妈架回里间。 薛宝钗连忙跟上，不意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十分不舒服，她转头，目光正与那回话的小厮撞了个正着，不由得又羞又怒。 小厮连忙低下头。刚刚薛宝钗裹着香风冲过来，他脑子里不禁想起那公子的话，一时看得忘情。他甩甩头，想要将脑子里的声音甩掉，手不自主的捂住怦怦跳的胸口。 薛宝钗并不理会这小厮。 待婆子掐着人中将薛姨妈唤醒后，她挥手命所有人退下。 薛姨妈望着女儿，眼泪不间断的顺着眼泪滚落“我的儿，是我害了你。” “妈妈糊涂了”薛宝钗坐在母亲床前，淡然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哥哥去的那是什么地方那里的人满嘴喷粪能说出什么好话便是宰相家的女儿叫他远远瞧上一眼，他都能编排出故事来您很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薛姨妈表情略有松动，但还是哭，“他们那样会毁了你的名声啊” “待姨妈这事风头过了，不消一年半载便没人记得此事了。”薛宝钗轻蔑一笑。 薛姨妈默了一瞬，眼泪渐渐止了，呐呐说“话虽是如此，可到你议亲的时候，还是会有闲言碎语” 这么想着，又悲从中来。 “迷眼于流言蜚语的人，女儿又怎会看在眼里”薛宝钗少见的一脸傲气。 薛姨妈一想也是如此。 “况且，女儿还小，也想多陪您几年。多少年以后，谁还记得几个纨绔酒鬼的醉话” 薛姨妈听了这话，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儿话。 薛家人立刻带着收拾好的东西离开了梨香院。 薛宝钗再三嘱咐留下的下人将剩下的东西尽快收拾干净出来。 “姑娘。”莺儿瞧薛宝钗的脸色苍白，不由得担心。 薛宝钗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吩咐“取药来。” 她在薛姨妈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此时她只觉得胸口一把火快要将她烧死了 背了人，气苦得落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抗命 翌日。 贾府诸事上达天听，皇帝陛下龙颜大怒。 “为国操劳的忠臣之女在天子脚下被欺辱，这是朕身为天子之耻” 一句话，拔高了性质。 “尔等兢兢业业为社稷，浴血沙场保国土。求的，不过就是个封妻荫子。尔等骨血，何其重朕身为天子，岂能坐视” 被戳中痛点的众臣群情激愤。 于是，天子降旨。 贾政治家无方，纵养恶妇，夺职待罪 就连奉旨查边的王子腾也遭牵连被皇帝陛下下旨申饬。王子腾接得圣旨，忙请回京谢罪。天子置之不理。王子腾再三请罪，终于，在众臣的劝说下，天子允其回京。 此乃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皇帝陛下这一番处置，最开心的莫过于贾府大老爷贾赦。 辛辛苦苦把母亲背回府，人一醒来，一句好话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全是为贾政说话，骂他黑心肠公然置亲弟弟于不义。 被偏心多年的贾赦很受伤。 正于美人美酒处疗伤，忽听得如此重大利好消息，想着贾政那张脸，贾赦大老爷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上了。并为此载歌载舞庆祝，大做善财童子，恨不得教天下同乐。 另一厢，对皇帝的处置挑不出半分毛病的太上皇恍惚着沉默许久，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无力。又闻听林如海被护短的贾家气得吐血，更是忧心忡忡的再派御医亲赴林府。 可怜徐院判听了林如海脉息，那一脸的生无可恋啊 想那王济仁，一辈子谨慎小心，大医院里哪个不知道他生得一颗老鼠胆子可就奉命医治了这位大人，人至今还在家中卧床虽然亲探了同仁之后，徐大人从对方的抱怨中猜到他是中了皇帝陛下的无中生有之计，可他恨不得不知道皇帝他自然是不敢不敬的，所以，他也只能埋怨眼前这位林大人了 再次陷泥潭，徐院判深深的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大人的脉象看起来” 完全不像刚被人气吐血的样子啊 “臣，一切都好，请陛下放心。”林如海微笑。 徐院判微怔，这是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徐院判笑得眉眼弯弯“林大人这口血吐得好吐出胸中郁结之气气血一通，林大人的身体恢复事半功倍” 坐到院判这个位置，他靠的可不止是医术，不似王太医那般死心眼子。 林如海明白院判之意，知他与自己对词要以此回复两宫，自然颔首“是供奉的连日来费心了，海深为感激。” 徐院判见林如和不为难自己，再看他那叫一个顺眼“林大人客气了。” 两只老狐狸心照不宣，宾主尽欢。 上皇得知林如海因祸得福，大喜过望，再三与太医确认其的身体状况，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取一日天朗气清，将其宣召入宫。 上清宫。 林如海依君臣之礼问安。 林大人觉得与之前那次纯叙君臣之情不同，这次明显是具有政治意义。因为，长孙殿下也在。 上皇亲自关心了林如海的健康。 林如海一一答了。 “朕说话困难，烯儿说” “皇爷爷心里有很多话想对林大人说，但是”长孙殿下不急不缓，君子如水，“说不出来。” “臣明白。” “听闻林大人身子转好，皇爷爷很开心。” “臣惶恐。” 长孙殿下望着规矩分毫不错的林如海“盐政事务繁重，林大人身子刚有起色，皇爷爷也不忍心叫你再去劳心，便卸了盐课。而兰台寺可风闻奏事，不必事事亲为，仍回兰台寺即可。” 虽然之前林如海弹劾官员，总会先将相关人等摄到兰台寺一一辩问核实，但是其实并不必。御史不以言获罪。 林如海行大礼，俯首“陛下隆恩浩荡，臣臣不敢领。” 兰台寺主管纠察、弹劾官吏，之前他远在江南，主理着盐政，虽仍有兰台寺大夫之职，但到底不必参与京中朋党排除异己之事。为了弹劾而弹劾，深为他所恶。为此，他曾多次庆幸。 如今两宫这般情景，重回兰台寺，还能像以前那样全凭风绩弹劾而不管阵营么若分阵营，那兰台寺还是兰台寺么 “臣，劫后余生，只想陪着女儿。那孩子爱美景，爱作诗，臣想陪她看遍咱们大津的山山水水，教她如令姜、易安般留下千古绝句。” 说到这里，林如海扬起的脸上浮起笑容。 这一点，林如海是有信心。 太上皇眸光复杂“朕知道你不放心女儿” “林大人不放心女儿，不如叫林姑娘进宫与诸位公主一同读书玩耍。” 林如海顿时面白如纸，一脸惊恐的一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悲戚颤抖的唤“陛下” 太上皇脸色也跟着一变，着急的摁着座椅就要起身，可惜腿上无力，又无力的跌了回去。 长孙殿下忙上前搀扶太上皇。 上皇不看长孙，对林如海说“他不是他不是那那个意思” 林如海那般反应，上皇哪有不明白的他是以为皇家要拿他女儿做人质 上皇有些伤心“朕不会朕怎么会那么对你” 林如海缓缓抬起头，面上的惊恐之色已褪，瞧着太上皇又是着急又是难过的模样，眼睛微红“臣知道。是臣草木皆兵了。” “罢了，朕不逼你，你回去再想想”太上皇也拿这样的林如海没办法，“朕需要你，回兰台，也可以像以前一样” 对己方熟视无睹，对目标搜罗罪证，又怎会是一样的 林如海告退。 太上皇给长孙殿下使了眼色命其亲送。 “林大人，孤刚刚绝无他意。”长孙殿下声明。 林如海恭恭敬敬“是臣被吓怕了，误解了殿下的好意。” 长孙殿下一时无言。 “林大人还这么年轻，真的要放弃一切，围着孩子转么别人都是含饴弄孙，林大人是不是早了点”长孙殿下突然问。 其实，林如海和长孙殿下只限于认识、说过话，并没有什么交集。 长孙殿下说这些，是有些交浅言深了。 林如海张口欲言。 “林大人不必急着回答。您现在是别吓狠了，所以才会那样想。等等吧。您先养养身子。”长孙殿下笑，望着林如海的目光很柔和。 “或许将来某一刻臣会觉得日子有些平淡、有些乏味。但，那是臣的选择。臣会接受选择带来的一切，包括好的与坏的。”林如海回答得很认真。 长孙殿下望着他的眼睛，勾起的嘴角渐渐下拉，最终僵在脸上。 君臣二人默默不语，一同走向上清宫门。 “长孙殿下请回吧。”林如海深深一揖。 “林大人客气了。” 长孙殿下若有若思的转回。 二人分道扬镳。 “林大人”长孙殿下突然回头唤。 林如海回身。 “你们都是有自己的选择，为何孤却从来都没得选” 萧瑟的秋风卷动眼前这位裹着明黄色的十六岁瘦弱少年的蟒袍，林如海恍惚想起义忠亲王还是太子时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骄纵的小皇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旧事 那个时候，小小的娃娃一脸骄矜，坐在皇帝祖父的怀中，要天子亲自喂到嘴边才肯勉为其难的吃一口青菜。 天子不仅不恼还为自己能得此殊荣而龙颜大悦。 彼时，天下哪个不将这位自打降生便金尊玉贵的娃娃捧在手心里 然而，不过长到五岁，太子便出事了。 太子被废，幽禁外宫。太子妃长跪求情却遭训斥，花朵儿般年轻美丽的女子，在所有人都只看到太子的罪状、天子的愤怒之时，不过一个多月便枯萎凋谢了。 父亲被废，母亲去世，一个五岁的小娃娃从天堂跌入地狱。 那时，天子上皇也是后悔、心疼孙儿的。 天子上皇令太子妃的葬仪，并将孙儿接到勤政殿同住，可皇孙还是越发沉默了。 林如海身为外臣哪里知道宫里的事 小小的娃娃没了娘愈发的想爹，对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自然是极尽所能的哭闹哀求。天子被儿子所伤心里难过不愿意听，也不叫他说。他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告诉他他的爹爹是个罪人，不能帮他说话，不然的话他的皇帝爷爷会很生气，会不要他不管他。于是，小孩儿自然越来越沉默。 但是，林如海知道朝堂上的事。 太子是上皇的嫡子，因皇后难产早逝，襁褓中婴儿即被立为太子。后，太子由上皇一手带大，可谓是疼爱至极。 随着太子长大，他那些能干的哥哥弟弟们也都相继称为手握实权的办差王爷。 民间尚且有争家产之说，更不要说天家的皇位。 林如海见证了那场轰轰烈烈的夺嫡之争。 眼看着人脑子恨不能打出猪脑子，上皇复位了太子。 直到如今，林如海也没办法评断上皇这一步棋，也不知道上皇当时心里到底是心疼儿子多一点还是政治考量多一点。 总之，太子复位了，皇孙重回东宫。皇子王爷们也因为有太子储君在，纷纷偃旗息鼓恢复了平静。 一切，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没多少区别。 又几年，林如海外任巡盐御史。朝廷中事，他听到许多，却没有亲眼看到。 听说，太子复位后不仅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甚至意欲谋反。于是，太子再次被废。 这一次，太子再不愿被幽禁，他撞柱而亡。 关于太到底有没有谋反，朝堂各说各话。 上皇大发雷霆，不许任何人再议废太子，并将其追封为义忠亲王。这一次，上皇没忘皇孙，赐郡王衔后迁出了东宫。 那时候，林如海的奏折里朱批极长，满满的都是一个老父亲的痛苦，为走上歧途的嫡子，为争权夺势的庶子。 一日清晨，上皇突然一头栽下倒地不起。 上皇中风了，勉强捡回一条命，却不能如常处理朝政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 当今便上位了。 当今是上皇亲自定的。 一开始倒都好。 可随着时间流逝，新帝和他那些亲王郡王兄弟们关系越来越糟。 为此，新帝圈禁了几个兄弟。 上皇没发声。 以为得到上皇默许的新帝愈发下力磋磨兄弟。 遭到圈禁的三位王爷被多番折辱之后，也步了义忠亲王的后尘。 唇亡齿寒的其他几位王爷惶恐的向父皇哭诉。 一下子没了三个儿子，上皇痛得昏死过去。 上皇是位多情的帝王，臣子们跟他久了，有错处时他都不忍心处置太过，更何况儿子 皇子们怨他偏心太子，太子恼他放权庶子。 是，他是偏心太子，太子是他的心肝儿。可其他皇子也是他儿子，是他的手手脚脚。他也心疼他们。没了太子叫他痛得仿佛要死了，可没了其他儿子也能叫他痛得战栗。 若他能狠得下心痛下杀手，又何必努力寻找平衡，他的儿子们又何至于闹成那样圈禁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折磨他们，逼死他们 上皇想要痛骂，可口齿艰难的他连骂人骂不痛快，只挤出“杀兄弑弟”、“刻薄寡恩”、“非人君之相”等语。 然后，上皇便限制了新帝的权柄。 再然后，上皇以想念孙儿为由叫长孙殿下仍住回东宫。 在这一系列的争斗中，包括上皇在内所有人都不能说完全的无辜，唯有皇孙什么都没做却被裹挟其中以致如此。 所以，林如海看你这位长孙殿下，感觉不同于其他皇族。 “你们可以选择效忠皇爷爷，可以选择效忠父王，也可以选择效忠皇叔。唯独孤，唯独孤的面前从来没有过选择。”长孙殿下眉目之间一片哀伤。 林如海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心中警铃大作。 此言何意 林如海啊林如海，这可不是一般孩子，他的那些叔叔们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是人精了，各个都是一把笼络人心的好手宫里长大的孩子可不能常人度之 目下来看，上皇对新帝失望已极，欲扶持长孙继位。 而能被上皇扶持，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上皇最疼爱的儿子所出么 林如海不愿意去想。 已经决定远离这些，就不要再和他们有任何纠缠。 “罢了，孤与林大人说这些做什么”长孙殿下回过神来，“林大人回吧” “是。” 林如海恪守君臣之礼，好像之前长孙殿下掏心掏肺的一番言语不是对他说的一般。 长孙殿下转回上清宫，对满眼期盼的太上皇摇头“林大人很坚决。” 太上皇无力望天“贾家误我” 长孙殿下叹气，这话太上皇也不是第一次说了。 “贾家自误” 都说是女婿半子，可贾代善为自己找的这个女婿比亲儿子都强。 贾母亲幼子远长子，叫贾政住在荣禧堂，是不合礼教的。若不是林如海在兰台寺，若不是他先以贾政一家住荣禧堂耳房为由辩解以情理说服同仁，叫御史捅到御前，即便后来同样以此分辩获赦，贾政的官声都会受到影响。 当然，这事太上皇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有林如海在，贾家才能与其他世家相较。没了林如海，贾家的政治生命也就到头了。至少在贾家孙辈出头之前，他们要退出政治舞台。 林如海可不管这些，经过之前，他沉重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根基已经打下，带女儿离开京城指日可待。 林大人此时还不知道，老管家在家里抓到了一只“老鼠”，正等着他回去处置。 薛宅。 “太太呢”薛宝钗问。 “太太往寺庙里烧香去了。” 薛宝钗脸色一变，急问“哪个寺庙” “太太没说。” 薛宝钗眉头一皱“打发仆从去水月庵寻太太，就说家里有极要紧的事情要和太太商量，耽搁不得。” 二老爷贾政被皇帝斥责之后，王夫人被打发到贾家家庙水月庵去了。薛宝钗略想一想便猜到母亲的去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秘密 听罢老管家的回报，林如海不辨喜怒，不急不缓的道“莫打草惊蛇。顺藤摸瓜，瞧瞧到底是谁对咱们家这样关怀。” 老管家低头领命。 话锋一转，突然说道“老爷，这件事是姑娘发现的。” “玉儿”林如海难掩诧异。 “是。”老管家如实禀告，“若不是姑娘叫老奴盯着覃晔，老奴也不会发觉那厮吃里扒外。” 听闻此言，林如海更惊讶了。 玉儿如何知道 林爹爹的疑惑没有困扰多久。 林黛玉很快亲自前来解惑。 说起来，一切要从林黛玉意识到事态严重强行归家开始说起。 彼时，林黛玉正为了紫鹃严重晕船发愁。 “姑娘” 一声清脆的呼唤唤回了林黛玉的心神，她举目望去，正看到原本该在房间里休息的紫鹃在门口伸着头，一脸雀跃，竟是难得的活泼。 “你怎么来了”林黛玉忙迎过去，关切的问，“不难受了么” 紫鹃燕子一般轻快的蹦进来，张开双臂，笑道“我好了” 林黛玉好笑的看着她“怎么突然像个孩子似的。” “我高兴”紫鹃凑过来，“因为，姑娘还是姑娘” 林黛玉被说得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紫鹃却笑得更深了。 林黛玉望着她，突然觉得那话莫名耳熟，回想这一日的事，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没抓住东西出现了“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紫鹃望着林黛玉的眸子，笑。 林黛玉扶额，又好气又好笑。回想起马车上紫鹃曾突然问她雪雁教她的姑苏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她没在意，现在她明白了，那就是个试探。 试探她到底是不是她。 “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大我若是妖魔鬼怪，你那样怀疑我，不怕我杀人灭口啊”林黛玉一壁说着，一壁做出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状。 紫鹃露出大大的笑容，笑得眼睛都不见了。 林黛玉望着她，突然僵住。 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梦中不算严重晕船在这里反应这么大，她以为是那时的紫鹃隐忍克制，可若真严重那种地步如何还能克制 现在想来，紫鹃那不是晕船是伤心难过。 她有经验，在极度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吐，会吐得昏天黑地，吐得鼻涕眼泪横流。 紫鹃那时就是那样。 同时，她陡然明白紫鹃那时为何会突如其来的坚持主仆界限并坚决不要她喂药。 “以为我要杀了你，很难过吧” 刚试探了怀疑的人，自个儿的身体就出了毛病，任谁都会以为对方在杀人灭口，当时她肯定吓坏了吧。 从未坐过船的人，如何知道世上有晕船这回事 “没有啦。我没有那么想。”紫鹃打哈哈。 林黛玉望着她，豆大的眼泪滚落。 紫鹃心知瞒不过了，也收起笑容，红了眼眶“我当时以为你是假的。” 林黛玉难过捂住心口“所以，你那么难过是以为我不在了” “所以我当时一定要你走。”想起这事紫鹃不禁觉得好笑，“我以为你要害我，还偷偷把药倒了。还计划着要拆穿你，要留下讯息。后来，你来看我，我是装睡的。结果你给我整理被子就出去了。我当时都懵了，后来我就想或许都是我自己吓自己。但到底不能确定，还有一点点的怀疑。直到下了船，我感觉好了许多就确定了。喝了药，我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 紫鹃说得轻松，但是林黛玉想想也知道她那是性命攸关必定是惶恐极了。 林黛玉很心疼。 “哄谁呢你刚刚凑到我跟前那么近说什么姑娘还是姑娘，难道不是再一次试探”她故作轻松的说。 “姑娘就是姑娘。”紫鹃狗腿的赞一句后，见林黛玉深深的望着她，竖起食指，讨好的眯起眼睛，“最后一次” “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林黛玉问。 “一开始，我没多想。” 哪怕是林黛玉坚定的拒绝了贾母和贾宝玉，她都没怀疑。甚至林黛玉那样对周瑞家的，她也没多想。 “可当我看到姑娘又是写一些我读不懂的诗句又是突然打坐静思的，再一联想姑娘性格的突然转变，我就”紫鹃不好意思的挠头，“乱猜了起来。” 林黛玉“” 读不懂是因为诗句是藏头诗，记录着将来会发生事情。是她准备向父亲证明自己能预知将来的证据。 打坐 是因为在梦里，她是仙子。 在自己梦里，这样的设定，让林黛玉觉得莫名的羞耻。 可她实在想要拥有更多的依傍，为自己，也为家人。所以，即便打坐多日没有任何进展，她还是坚持着依照梦中的道法自然的修炼，希望能感受到灵气。 林黛玉沉默。 紫鹃也没有刨根究底。在她而言，不管姑娘有什么秘密，只要她还是她就足够了。 第二天，紫鹃以习惯了行船为由敷衍了贾琏。林黛玉很快到了扬州，见着了日思夜想的父亲。 再后来。 林黛玉再打坐静思，紫鹃习以为常，夏至几个以为是姑娘在贾府养成的习惯也没多想，雪雁是个粗心的压根没在意。 就这样，林黛玉坚持了半年多。 在这段时间，林黛玉感知到灵气的存在，而她也愈发的耳聪目明甚至能听到看到远方本不该听到的声音看到的场景。 那日，林如海与贾母、贾政交锋，府门外吐血戏码被林黛玉无意间听到看到。 往日，身为女儿，林黛玉是不会偷窥或者窃听父亲的。 可那天的林爹爹的样子很虚弱，还咳个不停，她很担心父亲对自己隐瞒身体真实状况窥视了下去。 所以，正在闺房里休息的她会突然从内院冲了出来。 直到确定父亲在做戏，她才放下心来。 而看到林黛玉竟能对前院之事心有所感的紫鹃则又更进一步确定了她家姑娘有秘密。 她不知道那秘密到底是什么，她只知道在林黛玉突然去了前院后，内院里的丫鬟婆子特别是伺候姑娘的都变得紧张兮兮的，虽然她们极力掩饰，可她们突然对她不似以前那样亲近并多了些防备。 “姑娘，你可小心些吧。老爷现在正查府里的人呢。”紫鹃不得不提醒林黛玉注意。 林黛玉怔住，很迷惑。 “爹爹在查什么” 紫鹃不想林黛玉知道她已经所有怀疑并为此为难着要不要告诉她，所以，她摇头“我也不知道。” 紫鹃原意是要叫林黛玉注意一点别被人发现秘密。 可林黛玉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她很跃跃欲试，自己那点不知道能做什么的能力正好能帮爹爹查人。 于是。 老鼠就这样被抓住了。 林爹爹当然不能说自己原本要查的是谁在女儿面前乱说话。 因为，他若那么说，女儿必要追问他为何不直接问她。 那，他怎么说 说爹爹不敢问你，爹爹知道你心思敏感，怕那样直愣愣的问会教你以为爹爹怪你跑到前院被外男瞧见 林如海并不是迂腐之人，可他怕女儿以为他是，怕女儿为一点礼教规矩为难自己。 所以，他只能纡回的去查。 也是关心则乱了，当时林爹爹认定有人对女儿存坏心、想坏她名声，一心只想揪出对方，其他的没多想。现在回头去想，当时有很多疑点。 比如，林黛玉人小腿短的，如何能跑到最前面，而将一干手长腿长的成年丫鬟婆子甩在身后再比如，后赶来的下人们都气喘吁吁累得够呛，一路狂奔的林黛玉为何脸不红气不喘的 经坦白，这才合情合理了。 林爹爹假装那些曲折不存在，转而对紫鹃说“好孩子，玉儿身边多亏了有你。” 而紫鹃此时正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样重大的秘密，能常人所不能，亲生父亲也就罢了，她家姑娘居然还告诉了她一个丫鬟。她如何能以平常心待之 而对林黛玉来说，明知道紫鹃已经发现问题，却还瞒着她，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此次对父亲直言不讳，她带上了紫鹃，没有避忌她。三个人，开诚布公，没有秘密。 林爹爹也不怪紫鹃的神游，好脾气的笑了。 笑着，笑着，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玉儿，你说你来这里是为了把一辈子的眼泪都还给贾宝玉不还会怎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三十章猪队友 不还会怎样，这个问题，林黛玉还真没认真的想过，她只想着“当初是我诺言许得太草率。我我现在想清楚了，我愿意以其他形式报恩。” 林如海心情沉重，他很忧心。 你说这孩子这么怎么那么轻易的许下那样的承诺 林爹爹哪里知道女儿前世的情况 在那灵河岸上一颗小小的仙草修成人体，她懵懂如婴儿一般的来到偌大的灵界，身边却没有任何亲人朋友，她的世界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能去做什么、该去做什么，所以，她只能一个人漫步目的的游荡着。渴了饮海水，饿了食青果，无所事事。 直到警幻仙子告诉她，她还有灌溉之恩未尝并且恩人已经下凡造历幻缘，她才一下子找到了目标，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都是水，拿眼泪偿还甘露，没毛病。当时未经世事的她哪里会去考虑甘露对对方的意义与眼泪对自己意义是否对等这种问题呢 当明白这一切后，绛珠仙子是林黛玉。 林爹爹明明很担心，面上却还撑着不肯显露出来，甚至主动安慰女儿“没关系，这个问题为父会去寻得道高人求教。” 林黛玉乖巧的点头。 林如海无奈又心疼的揉了揉女儿的头顶。 不管怎么样，为人父的都是如此，为儿女操碎了心，却甘之如饴。 水月庵。 薛姨妈给狮子大开口的净虚师太塞了一笔一笔银子后，总算见到了姐姐王夫人。 “姐姐。” 正跪在佛前的王夫人回头，一眼瞧见妹妹眼泪就下来了，也顾不得仪态，挣扎着爬起来。 不过十数日不见，她变得衣着素净，松松的挽了几个发髻，全身上下全无一丝金银珠翠。她的眼睛凹陷，不施脂粉，精气神儿也差，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再看这房间，丝毫不见光，青天白日的房里都昏沉沉的。屋里的桌子脏兮兮缺着角，唯一的板凳只有三条腿，窄小的床铺上一床打着补丁的破被子坚硬如铁，佛龛上的佛像都是残缺不全的，旁边连个跪坐的蒲团都没有，只有劣质的香烛之气熏得人眼睛疼。 出身王家的千金小姐，哪里吃过这样的苦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妹妹”王夫人紧紧地握住薛姨妈的手，泪眼婆娑的。 “姐姐受苦了。”薛姨妈心里不好受。 因为薛宝钗坚决要划清界限的关系，她一直没来看王夫人。若不是王夫人派了身边人去薛宅向她诉苦，请求她来看她，她都不知道堂堂王家大小姐贾家二太太在贾家家庙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我以为我要老死这庵堂里了。亏了”王夫人抹眼泪，“亏了还有你。” “姐姐莫如此。陛下已经准了长兄回京。你且好好的，待长兄回来为你做主。” 虽说是以谢罪为名，但只要人回来了，事情就会有回转的余地。 王夫人闻言大喜，喜极而泣“亏得有你，亏得有你。我险些撑不住了。” 薛姨妈看她这生活条件也是心疼“姐姐莫怕，我走时会塞银子给净虚师太，叫她们好好伺候你。” 王夫人冷笑一声“她她心不足的，你给多少银子都不好使” 薛姨妈“这可如何是好” 薛姨妈有点慌“这房间哪里是姐姐住得的” 王夫人嗤笑一声“你只消告诉她兄长不日回京的消息，她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驭人的手段，王夫人甩薛姨妈几百条街。 薛姨妈连连点头“如今，也只能委屈姐姐了。” “没关系”王夫人磨牙发恨，“待我出去，我会将我所受的这一切十倍百倍的还给林家” 薛姨妈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怎么会闹得这么大是谁走漏了风声姐姐可有什么话嘱我带与长兄” 提及这个，王夫人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分明就是他林海捏造子虚乌有的罪名诬陷我” 薛姨妈愣了一下，惊讶道“姐姐没有对林姑娘那样” “当然没有”王夫人斩钉截铁道。 她疯了才会在林如海尚在的时候对那丫头下手那丫头死了，林家的万贯家财岂不烟消云散了 她一直都在拖，在等。 否则的话，明知道结果，她有怎么会叫薛宝钗一直贾府等着待选。不过是栓着她了，顺便打一下舆论基础罢了。 若不是林黛玉突然归家，贾宝玉又魂不守舍，她也不至于将谋划了许久的金玉良缘提上日程。 “那怎会有那样的流言”薛姨妈脑子里灵光一闪，“是林家放出的消息” 王夫人长叹一口气。 薛姨妈无言，也只能跟着长吁短叹。 “我听说最近有人在外面坏宝丫头的名声，可是真的”王夫人一脸关切的问。 薛姨妈脑子一下子变得十分灵光“难道是林家” 薛姨妈被这个猜想冲昏了头脑，怒不可遏。 “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夫人追问。 薛姨妈愤慨的将儿子被打之事道出，一边说一边哭。 “林海好狠毒的手段”王夫人怒。 薛姨妈不住的抽泣“他也是有女儿的他怎么能那样对别人的孩子” 王夫人神色阴狠“那我们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薛姨妈怔了一下，随即，沉下脸“姐姐所言甚是同样都是女儿，凭什么宝丫头受那些，林家的丫头的却置身事外” “也教他林海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王夫人冷笑连连。 “对” 薛姨妈听风就是雨，立刻招人来如此这般的吩咐。当然，这其中，王夫人的指点补充至关重要。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薛家人奉命来请。 薛姨妈见来人说得严重，也不敢多做耽搁，忙辞了王夫人，并依其所言威胁了净虚师太。 瞧着净虚前倨后恭的态度，薛姨妈对王夫人愈发信服。 只是，她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净虚就拿着银票谄媚的去寻王夫人。 “既给了你，你便收着吧。”王夫人懒懒的掀了掀眼皮子，起身离了这肮脏的屋子，“我回房歇着就去。” 薛宅。 “什么要紧的事这样着急唤我回来”薛姨妈一进门便问。 “妈妈去瞧姨妈了”薛宝钗不答反问。 薛姨妈理直气壮“你舅舅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姨妈那里，咱们看都不看一次，如何说得过去” 薛宝钗无法反驳，也是无奈“看看也好。只是，妈妈怎的不带上我” 薛姨妈闭口不言，眼神飘忽。 王夫人特意嘱咐的，叫她一个人去，不要告诉孩子们，免得惹眼。她想着也有道理，再加上儿子鼻青脸肿着女儿又冷淡，不叫他们知道也好，就没告诉他们。 “姨妈和妈妈说什么了” 薛宝钗了解自己这位慈善的姨妈，她总爱躲在暗处指使别人。在她还没同意金玉良缘之前，她的妈妈已经被她姨妈支使着打好了金锁，见她油盐不进，便卯着劲先说服了她妈。 薛姨妈觉得女儿态度很不好，于是，她极力为王夫人辩解。 薛宝钗却是不信。 “林家疯了么弄出那些流言，对他家女儿又有什么好处” 提起这个薛姨妈就生气。 “人都说你了哪有人讲林家的女儿” 薛宝钗闻言脸上一白。 薛姨妈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不妥，再看女儿脸色愈发慌了，忙道“宝丫头，你别难过妈妈已经为你出气了” 薛姨妈得意洋洋的宣布战绩。 薛宝钗面色青白，险些厥过去“糊涂” “快把人叫回来民不与官斗，林家岂是我们能得罪的” “妹妹这话我不依”伤势见好，但肿着脸不得不待在家里的薛蟠听了这半天，忍不住插嘴，“林家怎么了不过是一个辞了官的平头百姓薛家再如何还怕他不成更何况，还有舅舅呢舅舅如今是九省统制，岂是小小的林如海能比得” 薛宝钗听这种话，只觉得头昏脑涨“现在不是林家要如何，是圣人要护着林家” “妹妹，你想太多了朝廷的事，你不懂圣人难道还能看林家重过舅舅不成”薛蟠侃侃而谈，“我在户部行走，只消提一下舅舅，没什么事是摆不平的” 薛宝钗气结，她深知在这方面辩不赢。 薛蟠见薛宝钗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很是得意“你不知道林家的可恨，他们将你和宝兄弟说的什么话、吃的什么药都宣扬出去甚至，连药方子都说出去，引得那些粗鄙的下流货都叫嚣着也要配可见用了多少心思合该叫他们吃些教训” 薛宝钗惊讶的看着薛蟠。 薛蟠挺直了腰板。 “外面的人知道冷香丸的配方” “一字不差”薛蟠道。 薛宝钗倒吸了一口冷气“冷香丸的方子，除了贾宝玉，我只与那周瑞家的说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截然不同 薛宝钗说得严肃，薛姨妈和薛蟠却没放在心上。 薛姨妈说“冷香丸的事，贾家人都知道。” “没错，我外面那些兄弟也知道。”薛蟠和。 “知道归知道，能一字不差复述下来的又有几个”薛宝钗反问。 即便是对冷香丸感兴趣，即便亲自问到她跟前儿的，说的也都是听说你那冷香丸要依时令取四时的花加各种水还要埋在树下才成是么。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将药方完整的复述下来。 那么繁琐的方子，若不是有心，只听一两遍稀奇，有谁能一字不落的记下来 当初那和尚说了一遍方子小厮立刻便要写下来却还因研墨误了时间又请说了一遍，如此，写罢后还请和尚亲自看了确认无误才算完。 所有，她不能不多想。 薛蟠被问住。 “许是有人贪顽记了下来想配呢。”薛姨妈却不放心上，她皱着眉头反劝女儿，“你不要胡思乱想难道你亲姨妈还能害你么她跟妈可是一个妈妈生的” “正是，正是。”薛蟠听了连连点头，“妹妹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这是在家里，妈也不计较。若是叫外人知道你这样疑心自个儿亲姨妈，且不知道怎么看说呢。” 薛宝钗还能说什么再说便是她没人伦了 她只能气苦的离开。 薛姨妈见女儿不高兴，瞪了儿子一眼“瞧你说得什么话” 薛蟠想起连日来薛家的心病，可不就是为着外面的流言嘛。如此，也是后悔得很“我不是不是” 薛宝钗回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莺儿，我这里有件事要嘱咐你哥哥去办。” 莺儿连忙应下。 “叫你哥哥到前儿大爷去的教坊司”薛宝钗在莺儿耳边如此这般的安排一番。 莺儿连连点头，领命。 另一厢。 教坊司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一位不知打哪来的暴发户，衣着明明算不得华贵，出手却十分大方，召了五六个舞妓在身边享受得醉生梦死且还豪爽的连连为身边人买单。 大多数人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都愿意与他说几句话，卖个好儿。 “这位爷打哪儿来啊” “金陵。” “爷高就” 暴发户被捧得晕乎乎，哈哈大笑，豪气干云的摆手“做点小生意，小生意。” 虽然被吹捧的云里雾里，又有美人环绕伺候，但到底没忘了差事“兄弟，我听说前儿咱们这出了一件稀奇事” “什么事” “听说荣国府贾家出事了。” 虽说已经过了十多日，众人的兴奋劲儿也都过了，但能再乡巴佬面前显摆，还是有人乐意解惑的。 但乡巴佬也不需要对方细说，引子已经唱出来了，他只要完成薛姨妈交与任务即可。原来，此人不是别人，而是水月庵中领了大笔银子由王夫人和薛姨妈指派的薛府仆人任椿。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的。但我知道，你们未必知道。”任椿神秘兮兮的说。 “哦”众人被吊起了口味，“你知道什么” “我听说啊，那林家姑娘叫林黛玉，自打去了荣国府便和贾家那位小二爷同一桌上吃饭同一床上睡觉。”任椿挤眉弄眼的说。 这时，一樽酒杯直直的砸过来，正砸到任椿头上，砸得他眼冒金星，杯中酒水和着鲜红的血从脸上留下来。 “下流东西林家姑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你算什么东西”正义之士慷概激昂道，“我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那林姑娘去贾府是贾家再三写信叫去的，林大人本想叫她在家守制读书，无奈贾老太太竟派人派船来接，林大人体谅岳母一片慈母之心，这才允了谁曾想，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千里迢迢的来了，贾家竟没给她准备房间因当时是冬天，那林姑娘又自小体弱多病，瘦瘦小小的一点点儿，贾家老太太心疼她，便要叫跟在身边的孙儿搬出去，安排外孙女住在碧纱橱里。那贾宝玉自小长在贾老太太身边，仗着也不过才七岁闹着不肯走要住在碧纱橱外，老太太不得已才准了而且，次年一开春，贾老太太立马就给外孙女收拾了屋子另住” “在坐的，大家都知道碧纱橱里和碧纱橱外是个什么场景吧”正义凌然问众人，“这也能算得上一床上睡觉” 有人愣着没回过神，有人置身事外做看客。 自然，也有人闻声附和“自然不算那可算是两个房间了且不说六七岁的孩子原本就很不必忌讳那么多，只说大户人家的体统，小姑娘小哥儿身边奶母丫鬟十几二十几个伏侍着，能有什么也就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不知道碧纱橱是什么才在这里满嘴喷粪简直是贻笑大方” “正是这个理儿我们这些人，风流，但是不下流没有拿一个六岁小娃娃喷粪的道理”正义之士高举正义之剑，对捂着头嗷嗷痛呼的任椿上前一脚踹开，人还没爬起来，他又一脚踩住人的头，“我且问你，刚刚说的可有假话” 任椿疼得动弹不得，呲牙咧嘴的大喊“救命来人啊救命” 围观者众，却没有人救他。之前说说笑笑，如今出了事也不过都是看客。 “闭你娘的嘴” 正义之士拳脚相加。 任椿忍痛不过，连连投降“不敢了，不敢了” “我说的可有假话”正义之士再问。 “我”虽然眼看着大势已去，任椿仍不死心，眼睛一转，“我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呸”正义之士直接啐到他脸上，“道听途说了几句也敢在这儿胡沁我看你是找死林大人是什么人林大人是我们大津的忠臣为朝廷、为社稷熬坏了身子骨林家姑娘遭到那样的事，连当今都为之震怒为林家做主你算东西也敢作践林家姑娘不把当今陛下的圣意放在眼里么” “正是” “林大人是大津的股肱之臣” “林大人叫人敬佩” “林大人是我辈楷模” “林姑娘是林大人唯一的骨血，绝不能容人作践” 此间，有被煽动了情绪真心敬仰林家的，有随大流的，也有少数看穿了西洋镜的。但是，不管是哪种，立场都十分的一致。且不说理儿是那个理儿，只说当今在朝堂上的作为，亲林远贾，那就是是政治正确。 在场的不少官家子弟，这点政治嗅觉还是有的。 要说那天薛宝钗那事，纯属她哥哥犯蠢。 当时若是薛蟠也能似如今这人一般揪住那造谣之人打一顿，并铿锵有力的辩解一番，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再拿薛宝钗玩笑了。 毕竟，那时节也说了是冬日，那金锁想也知道是不可能是贴着肌肤佩戴的，既如此，又何来瞧见胸脯只说 薛蟠但凡说这一句，就能叫那下流成性的吴黎讪然。 可薛蟠蠢啊，他不仅不说道理，还放着造谣的人不管，反打了吴黎。 那吴黎是什么人他乃户部尚书幺儿 若是旁人，知道薛蟠的身份，看在王子腾的面子上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甚至薛蟠教训始作俑者、杀鸡儆猴、指桑骂槐他都会忍下来。 可吴黎不同，他本身就是浑人，而吴尚书因为管着户部银粮的关系和时常骂骂咧咧闹上衙门要粮饷的王子腾关系十分糟糕。所以，吴黎打薛蟠的时候再三的问其知不知道他是谁。身为户部挂职的皇商，本就要看户部的脸色，靠山又不中用，还敢先打人，那吴黎打回去也是白打。别说王子腾不在京城，即便他在，薛蟠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没缺胳膊没少腿儿，除了骂几句或者参吴家一个教子不严还能如何吴黎最多被他老子打一顿板子 不，打板子都不可能，吴家的幺子，脸又被打成那样，吴尚书舍得打儿子才怪。所以，吴黎才敢这么嚣张，甚至故意打掉薛蟠几颗牙，给他留下记号。 本来，碍着王子腾的情面，大家不过偷偷说笑一下，也不敢过分。薛蟠那么一闹，跟默认了似的，更添了话柄。又加上吴黎这些日子时时提着，更叫人说道。 林家姑娘就不一样了，这一番作为，谁说林姑娘谁就是下流的乡巴佬，就是不把当今陛下放在眼里是欺君之罪。 如此，还有谁敢胡言论语 人群中，莺儿的哥哥黄金鹏来得迟了些，还没和任椿说上话就眼看着他被暴打、被拆穿，在心中默念“兄弟，不是哥哥不救你。只是姑娘有令，叫我查那天在这里败坏她声誉的人。哥哥顾不得你了。” 怕被任椿瞧见，他往人多的地方躲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作死 任椿鼻青脸肿连滚带爬的从教坊司跑出来，劫后余生般拍着自己的胸口。 主人家赏了一大笔银子，原以为是个享受快活的好差事，不想竟落得这下场。 任椿很头疼，这可如何交差 龇牙咧嘴的捂住痛处，一路走，一路想。 “喂站住你什么人怎么弄成这样” 任椿抬头，只见两位身着官服的差爷正指着自己喝问。 “小的是在教坊司” “没问你这个”面目凶狠的官差不耐烦的打断任椿，叱道，“姓名籍贯家住何处说” 任椿一阵气结，想他在金陵跟着主子也是横着走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不过是长安府里一个小小的差役，也敢如此放肆 “小的任椿。祖籍金陵。是紫薇舍人之后皇商薛家的家奴，现住在兴隆街薛宅。这是小的的路引。”任椿颇为自得，阴阳怪气的将路引奉上。 两位官差拿来细看一下，彼此对视了一眼，立刻换了一副脸孔，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原来是薛公家的，多有得罪” “是啊，是啊这样吧，我们哥俩送哥哥回去，算是向哥哥赔罪了” 任椿甚是喜欢这幅嘴脸，一时间将教坊司里受的侮辱、办砸的差事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有官差点头哈腰的开道，任椿一路上甚至得意。 “任管事，这是怎么话说的”薛宅门子远远地瞧见任椿连忙迎上来。 能抢到肥差的管事，对看门的仆人来说是很需要巴结的对象。 任椿并不理会门子，对官差说一句“兄弟到了，两位哥哥请回吧。” 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进了薛宅。 两位官差转回，期间，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嗤笑一声。 拐角处。 “薛家的，看起来还是个有些分量的管事。” “辛苦两位大人了。”隐蔽处走出一个人来，“这是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请两位大人喝茶。” 两位差爷连连推让“这个使不得。为林大人办事，是我等的荣幸。” “两位大人千万手下。大人若不收，小的回去无法向老爷交代。” 然后，两方愉快的分别。 薛宅。 薛姨妈心软放不下女儿，亲自去看“还生你哥哥气呢。你也知道那孽障的，他说话向来没道理，我叫他进来和你赔罪好么” “不为这个。”薛宝钗长叹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姨妈总推我们出去办事，若有不妥，遭人记恨的是我们。”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姨妈现在的情况。” 薛姨妈特特将王夫人所住讲与女儿。 薛宝钗却越听越心惊，霍然起身“妈怎的不早说” 薛姨妈见女儿这样着急，心下一喜“妈知道你是好孩子” “妈糊涂”薛宝钗急得打转，“姨妈何至于落到那种地步，她定是在哄你的” “你这孩子”薛姨妈不悦。 “贾家不会休姨妈只要舅舅还在，贾家就不会休姨妈把姨妈送到家庙里去，不过是给天下人一个说法、一个交代既然不休姨妈，贾家又何必在生活上折辱苛刻姨妈是嫌王家和贾家的关系太好了么” 薛姨妈愣住，呐呐道“不是” “妈还记得林家老爷是为何吐血的么不就是看穿了贾家的把戏么” 薛姨妈被女儿这一连串的反问问得哑口无言。 想了半天，勉强憋出了一句“你不知道，水月庵的主持是个十分贪婪的尼姑，定是她私底下苛待你姨妈” 这么说着，她自己也信了。 薛宝钗捂住头“苛待有舅舅在，她一个尼姑敢苛待姨妈到哪里去就算是贪婪了点，姨妈随身还带着自己的嫁妆呢，多少嘴喂不饱怎么可能在这短短十余日里落到那般田地” 好么，这么一说，薛姨妈也觉得十分的有理。 她恍惚想起王夫人身在庵堂却知道薛宝钗被人坏了名声。 母女俩一时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香菱突然跑过来“奶奶不好了大爷带着人打上林家了” 原来那任椿顶着一张五彩斑斓的脸回来，对着薛蟠就是一顿哭诉。 薛大傻子是个一点就炸的脾气，见自己家的奴才被打成这样，在金陵嚣张跋扈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自打来了京城，薛蟠处处憋屈，尤其是吴黎打了之后，更是觉得丢人，如今眼见自家被林家欺辱，他不能忍了。 薛宝钗一阵头晕目眩，大哭“这没法活了” 薛姨妈连忙往外跑，喊着“拦住他不能教他胡来” 薛姨妈不是薛蟠，她还没有蠢到敢跟林家正面杠的地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薛家已是空空如也。 “大爷呢” “大爷” 薛姨妈一叠声的喊“快快派人拦住他这个作死的孽障他是要气死我啊” 此时，薛家年轻力壮的都被薛大傻子带走了，剩余一些老弱病残，哪里能追得上若不是有那人老成精的赶紧向里面禀告，薛姨妈等人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薛蟠就这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直奔林府，一路上惹得众人侧目，他反倒得意得很，只觉得扬眉吐气。 “林海你出来有本事打我们薛家的人，有本事你出来啊”薛蟠一马当先站在林府门口叫嚣。 一条街上的人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蟠却自有他自己的道理。 那个吴黎他是没办法的，毕竟他这个挂名皇商还在户部，所有人都叫他忍，叫他等舅舅回来做主，他不能不忍。可林家不一样，江南盐政换了盐课老爷，林如海已经昨日黄花，一个辞了官的布衣，又是个绝户，他可不怕。 “林海你个绝户缩头乌龟”薛蟠想到什么骂什么。 林家门子正愣着，听闻这话也顾不得喊人，直接抄着一旁的扫帚便冲上来“你他娘的什么东西找死” 然而，实力悬殊，对方又早有准备又手持武器，几个门子冲上来就被干翻了。 林府内显然没有准备，就这样，被薛蟠带着人冲了进来。 林家家仆或赤手空拳或随手拿了板凳门栓就战在了一起。 林如海接到消息，第一反应“紧闭二门，守住姑娘，别叫人冲撞了她，也不许叫她出来” 随后，怒极反笑。 “叫府里人放弃抵抗，不要做无谓的争斗。”林如海起身，掸了掸衣裳上本不存在的灰尘，“我亲自去会会他。看他怎么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