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快,让我吸一口仙气!》 第1章 001:二月初六重生日,荣府贾家添男嗣【新】 当你的生命正处于终结,当你陷入长眠的黑暗时,你会想起什么? 趁着眼前的世界尚有光彩,姜南吃力地睁开眼缝最后看了一眼床边围绕的众人。 ——他们都在哭,围在他床边哭得悲痛欲绝。 离别。 ——这个离别,将永不再见。 姜南眼里的晶莹一闪而逝,下一秒就被长久的黑暗淹没,没有人能知道在他阖上双眸时他心底里有着怎样的不舍和眷恋。 生命力迅速流逝,冰冷从骨子里浸透到了灵魂,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黑暗,意识回归虚无的前一秒,姜南突然想起了最后一眼看到的画面—— 他也在哭,红了眼眶,苍白的脸上有一道剔透的泪痕。 ——原来,你也会为我而哭泣的吗? 姜南突然涌起了极度的不舍。 你哭了……原来,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哭呢? 看啊,你都哭了,你为我哭了,你怎么能是……不在乎我的呢? ——你是在乎我的。 姜南开心的想笑,可他再也指挥不动自己的嘴唇了。 意识彻底湮灭的那一刹那,他仿佛看到自己这辈子,从结尾倒飞,如走马观花,最后定格在最初的开始,然后所有的一切都无声无息的飞速消失。 —— 康平三十年二月初六,荣国府政二太太王氏诞育嫡长子。 终于从那个狭窄的地方挤出来,眼前顿时一片光明,当够了胎儿的姜南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即将开始的人生而高兴一下,“啪”的一声,臀部一痛,他反射性“啊”的叫了一声。 ——我去!什么情况???我还是个宝宝呢谁打我?要不要有点爱心啊? “是哥儿还是姐儿?”产床上的王夫人急切的问道,苍白的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恭喜太太,是个哥儿。” ——哥儿……是说我吗? 姜南愣了愣,有些不太习惯这个称呼。 听到是哥儿,王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面上也不由得流露出喜悦之色:“快抱过来让我看看哥儿。” 稳婆先把姜南放进温水里洗了洗身上的污血,用布包紧了,这才抱着姜南走到王夫人面前,把姜南抱给她看。 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皱皱巴巴的,脸儿通红,一点也不好看,可王夫人瞧在眼里却觉得好看极了也可爱极了,这是她的长子啊! 王夫人贪恋不舍的看了会儿,说:“把哥儿抱出去吧,给老太爷、老太太和老爷瞧瞧。” 婆子应了一声,抱着姜南出去。 姜南默默地收集信息。 ——嗯,这个家里还有个老爷爷和老奶奶,不过‘老爷’是什么鬼? 姜南想了想,觉得出现在他这辈子的母亲口中的‘老爷’,应该是他这辈子的父亲吧? 外面天光大亮,姜南睁着眼望,鼻间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到微微的轻风,久违了的感受如今一下子都有了,按理说此时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激动的,可是姜南却诡异的觉得很平静,大概是因为在这辈子的母亲王夫人肚子里的十个月中就已经明白过来自己是重生了,还是重生成胎儿了。 “恭喜老太爷、老太太,恭喜二老爷,太太生了个哥儿。” 贾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二老爷?和之前的‘老爷’是同一个人吗? 贾母在听见屋里传来婴儿“啊”的一声时,早已心头激动,此时见了婆子怀里的襁褓婴儿,忙道:“快把哥儿抱上来让我瞧瞧。” 婆子应声抱着姜南走到贾母近前。 贾母掀起襁褓的一角,露出孙儿的小脸来,贾母细细看了看,却越看越喜欢:“国公爷您瞧,这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长得多像老二,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老二?应该就是那个‘二老爷’了……不过,这个声音既然说我长得像这个二老爷,那我这辈子应该就是这个二老爷的孩子吧? 姜南心里猜测,自己今生的父亲看来多半就是这个‘老二’了,不过‘国公爷’——这来头是不是有点大啊? 他脑子里这么想着,心里却无法控制地涌起了一股子欢喜之情。 ——国公爷啊!太好了,准是他上辈子祖坟冒青烟,这辈子投生成了富二代,哦不,是富三代!……管他富几代,总之他这辈子的富贵日子是没跑的了! 姜南:【开心到飞起!.JPG】 贾代善瞧了瞧,婴儿刚出生,小脸红红的,皮肤也皱皱巴巴的,虽然眉眼确有几分相似老二,但倒还真没看出来跟老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嗯,像。”说着他朝旁边的贾政道:“老二你来,过来瞧瞧你儿子。” 姜南眉毛动了动,暗道:“又是‘老二’,看来,我这辈子的父亲就是这个‘老二’了。” ——嗯,get到一条重要的信息:自己这辈子的父亲在家里行二! 一旁的贾政早就心痒难耐,此时听父亲发话,他连忙走过去瞧儿子—— 儿子一张小脸还不及他巴掌大,脸上红通通的,皮肤也皱巴巴的。 贾政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丑老太太从哪里看出来像他了?! 贾母将孩子往贾政面前凑了凑:“老二你瞧瞧,像不像你?” 贾政默默在心里道了一句“不像”,不过母亲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于是他仔细地瞧了瞧—— 婴儿脸还没张开,不过细眉大眼倒也看得出来若是长开了肯定是个俊俏小子,再一看,儿子一双黑眼珠子滴溜溜地正朝他看,黑眸清澈纯稚,眼里倒映着他的脸。 被儿子这般纯真无邪的目光看着,贾政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顿时软成了一汪湖水。 “像罢?”贾母乐呵呵地道:“这眉眼跟你一模一样,活脱脱的一个模子刻出来。” 贾政目光柔和地看着贾母怀中的婴儿,面上也不由得扬起了一抹笑意:“是,像极了。” 一旁的大房赦大太太张氏携着小姑子贾敏走过来,温温柔柔地说:“恭喜太太、老爷再添孙儿,也恭喜二弟喜得麟儿。” 麟儿……姜南默默的听着。 ——‘二弟’?那这个说话的人要么是他这辈子父亲的姐姐,要么是他父亲的嫂子咯。 贾敏扯了扯贾母的袖口:“太太让女儿也瞧瞧呀!” ——‘女儿’?那这个‘太太’就是有个闺女咯。 姜南默默地收集信息。 贾母把怀里的孙儿往女儿那边倾了倾,好叫女儿能够瞧见。 贾敏细细打量着小侄子,不及巴掌大的小脸儿红通通的,皮肤皱巴巴的,算不上好看,甚至可以说是丑了,不过细看他眉眼端正秀气,尤其是一双眼睛,黑眸水润,好看极了:“小侄儿眉眼生得极好,长大了定然十分俊俏。小妹恭喜二哥喜得佳儿!” 两个嫂子里,贾敏更喜欢大嫂张氏,不太喜欢二嫂王氏,然而两个兄长里她却更喜欢二哥贾政,小侄儿虽然是她不太喜欢的二嫂王氏所出,但却是二哥的孩子,爱屋及乌,大哥的儿子贾瑚和二哥的孩子里她也更喜欢二哥的孩子。 ——‘小妹’、‘小侄儿’……这么说来,这个‘太太’的女儿,就是他这辈子父亲的妹妹,他这辈子的姑姑?那这个‘太太’就是他这辈子的奶奶咯! ——不过,佳儿…… 姜南默。 先是‘哥儿’,然后是‘麟儿’,最后是‘佳儿’,总之都是‘儿’,就是听着有些别扭,总是能让他想起这里的世界已经不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熟悉的世界了…… 想到这里,即使姜南早在今生的母亲的肚子里十个月中就已经知道并逐渐习惯接受了,可如今真的成真,他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惆怅。 贾母见他们都看到孩子了,便将孩子交给婆子:“快把哥儿抱回屋吧,二月的天尚有余寒,莫要把哥儿冻着了。” ——哦,现在是二月,我和上辈子一样出生在二月。 姜南如是想着。 那婆子“嗳”了一声,抱着姜南回了屋。 被放进摇摇床里躺着的姜南并没有惆怅太长时间,婴儿的壳子容易疲倦,这不,已经在打哈欠了。 于是守在摇摇床边的婆子就看见她们太太刚生的哥儿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渐渐合拢,最后呼吸均匀,睡着了。 婴儿超级能睡,一般的事情是无法唤醒他们的,便是尿尿也不能,哪怕是睡着了尿尿也能在睡梦中进行,唯独饥饿,只有饥饿是他们不能抵挡的。 这不,姜南睡着睡着感觉到饿,饥饿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渐渐转醒,眼前仍有天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了。 “哥儿醒了?”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耳朵,姜南循声望去,视线里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是个女人。 再细致的姜南就看不清了,毕竟刚出生的婴儿的世界是黑白的,视线也很模糊,只能聚焦在眼前三二十厘米的地方。 姜南张嘴朝她“啊”、“啊”、“啊”的叫,叫的还挺有规律的,是在说“我饿了”。 可惜女人听不懂。 “哥儿是尿了还是饿了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002:托贾母乳名玉童,百日宴得名贾珠【新】 “哥儿是尿了还是饿了呀?” 女人声音轻轻柔柔的,可动作却极为利索,上前就把姜南从摇摇床里抱起来,伸手摸了摸姜南的臀部。 姜南身子一僵,有些不太习惯被别人碰到这种比较私密的地方。 “哥儿尿了?” 屋里传来另一个声音。 ——听声音也是个女人。 姜南忍不住好奇的望过去,却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抱着姜南的女人说:“没,估计是饿了。”说着,她一手抱着姜南,一手解开自己胸前的衣衫,把姜南的嘴贴近。 姜南的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还没反应过来,鼻间忽的嗅到奶腥味,顿时就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东西了,一瞬间,他心里是大写的‘囧’! 都说第一次是美好的,但是…… ——这种第一次的体验,我特么宁愿不要好不好! 姜南偏了偏头,完美地表达出了自己不想吃的意思。 “咦?”女人疑惑一声。 另一个女人听见了就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女人摇摇头,又把姜南的嘴凑近了她自己的胸口。 姜南再次偏了偏头以表示自己的抗拒之心。 如是再三,女人也有些迷惑了,难道是哥儿还不饿? 这么一想,她就拢好衣衫,又把姜南放进了摇摇床里。 姜南:……??? ——什么情况?我还饿着呢,虽然不吃你的奶水,但你总得给我找点啥能吃的东西来吧,可你这就把我撂这儿不管了??? 姜南懵了。 女人以为姜南没饿,看他在摇摇床里睁着一双大眼睛,乖乖巧巧的样子,坐在摇摇床旁手里打着络子还真就没管他了。 姜南:…… 肚子还饿着呢,怎么办? 我忍! 女人一个络子还没打完,姜南饿得忍不住直朝她看,女人见了以为他是在好奇络子,于是将络子举到姜南眼前给他看,还轻轻晃了下。 姜南睁大眼睛望着眼前晃动的东西,模模糊糊的,眼中世界是黑白色,看了好半天觉得像流苏一样的东西……想哭! ——大姐啊,我肚子饿了好不好,我想要吃的东西好不好,你拿个流苏一样的东西给我看能管饱吗? 姜南痛苦的闭上眼,饿肚子的感觉真是太特么难受了! 女人见他把眼睛闭上了,以为他是玩累了,便也不在意,收回手继续打络子。 后来,姜南终于还是受不住饥饿的痛苦感觉,哇哇叫了几声,在没有得到正确的回应后,无奈地……嚎了几嗓子,终于在再一次面对那个泛着奶·腥味的果子时,姜南眼一闭,十分顺从地凑上去含住努力吸,直到填饱了肚子。 果然,什么不习惯不习惯的,只要饿饿肚子就啥都习惯了! 姜南:【今天也是乖乖吸吮口粮求生存的一天呢!.JPG】 …… 过了几日,姜南的模样渐渐长开了,皮肤也不再是红通通、皱巴巴的,反而白里透红,配着那一双乌黑灵活的大眼睛,一对儿秀气的眉毛和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别提有多可爱了。 王夫人初次做母亲,对姜南是怎么疼爱都爱不够。 前几日他模样没长开,皮肤也还皱皱巴巴、红通通的时候王夫人就对他爱怜极了,更别提近日他模样逐渐长开,肌肤白里透红,活脱脱的年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似的,王夫人更是疼爱极了,每日必要姜南的乳母将他抱来给她亲眼瞧一瞧。 贾母也很是爱极了,虽说先前已有了大孙子贾瑚,但小孙子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孩子,爱屋及乌,贾母对姜南也是喜欢极了,每日必要来看一眼姜南才觉得心里头不空落落的。 姜南经过几日也已经熟悉了贾母,知道贾母就是他这辈子的祖母,于是每次贾母来看他的时候他都表现的很粘她,讨得贾母乐呵呵的。 王夫人就笑道:“每次老太太一来,这孩子就粘您粘得不行,可叫儿媳好生吃醋呢!” 姜南:【无辜望天.JPG】 ——我这不是想讨奶奶的喜欢么,以后等我长大了,游手好闲、斗鸡遛狗被你们追着打骂的时候还能有我奶站在我前面护着我…… 贾母听了她的话心里很是高兴,笑说:“他同我老婆子亲,你是他亲生太太,他还能有不亲你的时候?” 王夫人嗔道:“可叫老太太说着了,这孩子还真就同老太太您最亲,往日里可不曾这样黏糊过我呢。” 姜南转头看着自己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努力黏糊提升好感度的妈,心情复杂的一逼。 ——妈,咱能不能说老实话?多点真诚少点套路行不行? 话说,其实他该称呼这辈子的母亲为“太太”的,虽说听起来像是下人在称呼女主人似的,但这是他这辈子的母亲亲口教他这么喊她的——当然,他没叫出口,第一个嘛,他觉得还是‘妈’这个称呼比较顺口比较熟,第二个,他现在还是个宝宝呢,他妈想疯了才会觉得他现在声带发育完全了能准确吐字说话了…… “你呀你……”贾母指着她笑,笑着笑着她忽而想到了什么,问道:“说起来,这孩子你们夫妻俩可取了小名儿了?” “乳名?”王夫人一愣,继而一拍脑袋:“这还真没有,平素里也总是‘哥儿’长、‘哥儿’短得叫着,都给忘了这事儿了。” 姜南忍不住白眼望天,心里苦的一逼。 ——这都能忘记???妈你是不是不爱我???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姜南:【笑容逐渐消失.JPG】 “你们俩个呀,真是……”贾母摇摇头。 王夫人笑道:“正好您在这儿,不若这孩子的小名儿您就给起了罢?您这样福禄寿全的大福气人,若能给这孩子取小名儿,那是他的福气呢!” 贾母笑呵呵地接受了,凝神思索道:“他这一代是玉字辈,取名儿都从王字旁……” 说着,她低头仔细端详着怀里的小孙子,见他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蛋儿白里透红,就像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小金童似的,不由得脱口而出:“不如就叫‘玉童’罢。” “玉童?”王夫人琢磨了下这两个字。 ——玉童、玉童,可不正是仙童的意思么。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笑容道:“这名儿极好,我代玉童谢过老太太。” 玉童、玉童……姜南在心里默默念着。 ——诶,这小名儿还蛮好听的嘛! 姜南:【喜滋滋.JPG】 婴儿的姜南每天过着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偶尔睡饱了就睁着双眼睛四处看,可惜眼前模模糊糊的啥也看不清,眼中所见全部都是黑白二色,还得等两三个月才能看到斑斓色彩,一想到这里姜南就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MMP,穿越重生成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婴儿也就算了,没有电没有网络没有WIFI他也忍了,可这眼睛看到的任何事物都是黑白两色的,这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玩耍了啊! 好在听力发育的还行,姜南每次一睡醒吃饱就致力于听各种各样的声音,乳母的说话声、打络子做事情的声音、外面的风声雨声和鸟叫声、丫头小厮们的说话声、走动声等等,好在有声音陪伴他,不然他非得被逼疯了不成! 三月初六,姜南出生一个月,荣国府办满月宴,并按照礼制给姜南剃了胎发。 过了两个月,五月初六,姜南出生满百日,荣国府又办了一场百日宴。 宴上,贾代善为其取“珠”字为名,是为贾珠。 ——有名字了啊…… 姜南心中惆怅莫名。 他抬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有些刺眼,他低了低头,转动脑袋去看周围的人。 有他这辈子的爷爷——就是他出生那天被他奶奶叫做‘国公爷’的人; 有他这辈子的大伯父——他出生那天的把他父亲唤作‘二弟’的女人就是他大伯的老婆,不过这时代不兴叫老婆,称作‘妻’; 还有他这辈子的爸——他出生那天听到的凡是带‘二’的,无论是‘老二’、‘二老爷’还是‘二弟’、‘二哥’,那都是他父亲,只不过不同的人口中对他父亲有不同的称谓,哦对,这时代也不兴叫‘爸’,身边的乳母丫鬟教他喊‘老爷’。 对此,姜南觉得有些奇怪,难道不应该是称作“爹”或者“父亲”吗?“老爷”是个什么称呼?听起来像是下人在叫男主人似的……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但姜南还是用心的记下了“老爷”这个称呼。 ——既然重生在这个世界,那就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秩序来生存吧。 ——不过,话说,重生都重生了,名字也是该有个新的……‘贾珠’、‘贾珠’,这名字倒也还行,只是……我这辈子投生的是个男儿身啊,贾珠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儿女气了?换成我上辈子叫‘贾珠’还差不多…… 姜南吐出一口气,心道:“诶,要是能把我这辈子的名字和上辈子换换就好了,‘姜南’太男性化,‘贾珠’有点女气……” 可惜,名字肯定是换不了的。 唉。 ——算了算了,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嘛…… 姜南只好这么安慰着自己。 行吧,贾珠就贾珠呗。 ——珠光宝气、珠联璧合、满腹珠玑、仙露明珠……仔细想想,‘珠’字也挺好的,珍珠宝贝嘛。 姜南一连串想了许多个带‘珠’的美意成语,暗暗品鉴道:“嗯,这名儿也还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003:贾珠百日朝廷动,婚事波折张氏孕【新】 随后,贾珠被乳母郑氏抱到贾母处。 来参加宴会的夫人太太们挨个瞧他,见他一张小脸儿生得白白嫩嫩,一双黑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灵活喜人得紧。 于是,那些夫人太太们嘴里便一溜一溜的好话儿往外吐:“瞧这小脸蛋儿,多白嫩,真真是玉雪可爱得紧。” ——脸蛋白嫩?玉雪可爱?那就是皮肤白呗! 贾珠笑眯眯地心道:“哎哟这位太太你真会说话,我太喜欢你了。” “这双眼睛可真灵动,显见长大了是个聪明伶俐的哥儿。” ——眼睛灵动?……那眼睛应该是挺好看的吧? 贾珠迟疑地在心里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这位不知道姓名的太太。” “瞧瞧他眉毛嘴巴,无一不秀气,长大了定然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眉毛嘴巴,无一不秀气’这不就是说他长得眉清目秀,好看漂亮嘛! 贾珠毫无犹豫的送给了这位太太一个大大的、甜甜的笑,并且在心里默默道:“谢谢谢谢,好人一生平安,幸福美满!” 夫人太太们七嘴八舌的赞美,张氏坐在那儿嘴角含笑,八风不动,贾母和王夫人的一张脸笑成了花儿。 贾珠睁着一双眼睛想要瞧清楚她们人,只可惜眼前所见依旧是黑白二色,不由得闭上眼懒得再看。 他已看了几个月的黑白二色了,都快看出视觉疲劳来了,他打了个呵欠,心里十分怀念记忆里那些红的花绿的树蓝的天白的云。 一位夫人见他打呵欠,朝贾母笑道:“哥儿这怕是困了罢?” 贾母一看,见贾珠双眼闭着,果真是困了,便笑道:“小孩儿家家的觉多。”话落,命贾珠的乳母郑氏将他抱回屋里去睡。 自百日宴上得了名字后,荣国府上上下下都是“珠大爷”长、“珠大爷”短地叫,时间一长,贾珠也习惯“贾珠”这个新名字了。 …… 五月初十,康平帝銮驾回京。 次日,康平帝在朝堂上毫无预兆地下旨处死贺安图。 此事一出,朝野震动。 贺安图,何许人也? 贺安图乃是康平帝第一任皇后的叔父,当今太子殿下的舅公。 其初为侍卫,康平四年,任吏部右侍郎; 康平七年五月,辞去吏部右侍郎职务,任一等侍卫; 同月,康平帝“以弈棋故,召贺安图入谋画”,采取突袭的方式,逮捕权臣关百敖,惩其党羽,康平帝始得真正主持朝政; 同年八月,贺安图升任国史院大学士; 康平九年,贺安图改为保和殿大学士; 康平十八年,三藩王叛乱,贺安图积极出谋划策,其所提出的建议都被康平帝采纳并付诸实行,对平定“三藩王”叛乱,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康平十九年八月,贺安图离任。 在这十年中,他成为朝廷中最有权势的大臣,群臣私下皆称其为“贺相”。 康平十九年八月,贺安图以病请求解任,蒙康平帝优旨褒称:“卿辅弼重臣,勤敏练达,自用兵以来,翼赞筹画,克合机宜。”命在内大臣处上朝,不久授议政大臣。 后来康平帝又说:“贺安图因贪恶,革退大学士。” 康平二十二年三月,康平帝对议政王大臣,列举贺安图不端行为说:“其一,贺安图之弟贺安裕素行懒惰,屡次空班,皇帝交给贺安图议处,贺安图从轻处置,只罚俸一年。 其二,贺安图之弟贺安保懒惰,被革去内大臣职务,随军行走,但仍不思效力赎罪,在外校射为乐,贺安图未能尽教训之责。 其三,贺安图自恃巨富,日益骄纵。” 于是朝廷决定:革贺安裕銮仪使,仍袭一等伯,革法贺安保一等公,革贺安图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 这是贺安图宦海生涯中的最低点。 康平二十四年,康平帝考虑到太子势力,于是贺安图复起,任内阁大臣。  直至康平二十八年九月,贺安图以自己年老,奏请退休,康平帝准。 …… 贺安图如此显赫人物,如今说被处死就被处死了,更何况其他人? 一时间,京城权贵无一不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同时还约束自家子弟,不许他们一天到晚往外跑,尤其是那些成天斗鸡走狗、沉湎酒色的纨绔子弟,生怕哪天惹毛了圣人,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过了几日,天气渐渐热起来了。 贾珠原本还在担心这个年代没有空调那么热要怎么办,没想到他完全是杞人忧天了,古代没有空调不可怕啊,有冰盆啊!不过,只限于富贵人家,那些贫民百姓是没有这个闲钱和能力置办冰库的…… 想到这里,贾珠再次感谢穿越大神、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三清、上帝、耶稣等等等中西方大神,谢谢你们让我投生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人家啊! 自入夏以来,贾敏深居简出,却是忙着绣嫁衣去了。 贾珠也是在某天晨昏定省时听大人们说了一嘴,听她们话里的意思,四姑姑贾敏今年十一月底便要出嫁了,男方似乎是个读书人,姓林名海,如今是秀才公。 贾珠暗暗咂嘴,崇拜的不要不要的:“秀才啊,这是秀才啊,含金量超高的活的秀才啊!跟上辈子一抓一大把、好差都有的大学生不一样,那太水了,啥样大学都有,这时代的不一样啊,那含金量,杠杠滴!” 他感叹着,在心里刷起了“666”,叹服:“跪了跪了,服了服了,大佬大佬啊。” 府里近来为了贾敏的婚事前前后后的在准备着,谁知八月底的一日,忽听林家老夫人去了。 林老夫人乃是林海的祖母,祖母去世,身为孙儿,林海需得守孝一年,因而,今年十一月底和贾敏的婚事便不能如期举行了。 贾珠:“……” ——本来还想看看活的秀才长什么样呢…… 贾珠:【失望.JPG】 过了几日,一身素服、头戴银簪的林海之母林夫人登门拜访,也不知和贾母谈了些什么,林夫人走后,贾母唤来贾敏并府里如今主事的张氏,道林家公子林海如今有孝在身,今年十一月底不宜办喜事,以免冲突,遂,贾敏同林家公子的婚事推迟到后年。 贾敏听了表示理解,贾母和张氏商量写份表明荣国府小姐贾敏今年十一月底的的婚事推迟到后年初夏的书信,派人送往各家各府。 事毕,张氏退下。 贾母瞧着坐那儿半低着头的女儿贾敏,心中叹息一声,摆摆手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朝贾敏唤道:“敏儿,过来。” 贾敏移步到贾母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轻轻唤道:“太太。” “原本你跟那林家的婚期定在了今年十一月底,如今不凑巧,他祖母去了,按制,那林海身为孙儿,需得为他亡故的祖母守孝一年,这才不得不把你们俩的婚期延后。” “太太,女儿明白的。”贾敏轻声道。 “我儿明白就好。”贾母拍了拍她的手:“这人呐,生老病死乃是常态,等林海过了他祖母的孝期,就该操办你们俩的喜事了。我正舍不得把你早早地嫁出去呢,如今有这么一出在,你也能在家多陪我一年半载。” 贾敏抿嘴轻轻笑起来,把头轻轻靠在贾母身上,说:“太太疼我,女儿心里知道。” “再有一个,你年纪小,不知道,今儿我告诉你。”贾母顿了顿道:“这姑娘家啊,出嫁太早,容易损了身子,将来于子嗣上有碍,倘若太早生孩了,因着年龄小,于母于子都有诸多不利之处。” “太太……”贾敏是尚未嫁人的姑娘,头一次听到这类的话,羞得满脸通红。 贾母笑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待你和林海大婚时,你也有十九岁了,那时候生孩子正是好年纪,趁着在家这一年半载,你好好调养身体,婚后一二年尽早生个孩子,方是彻底在林家站稳了跟脚。” “哎呀太太!”贾敏把脸埋在贾母的怀里,娇嗔道:“说好了不说了呢?太太还说。” 贾母搂着女儿笑起来。 …… 贾珠在冰盆夏日中度过了几个月,直至气温明显下降了一大截,凉风习习,此时已是九月初,张氏偶感风寒,请来太医一看,不想竟诊出大房太太张氏怀孕两个月,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王夫人还没稀罕够玉童(即贾珠,玉童是他的乳名,又称小名。本文采用原著《红楼梦》的设定,在贾珠年幼时家中多以乳名呼唤,待年长再称呼大名),知道了这个消息时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朝大房那边暗暗啐了好几口。 张氏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这边才生下玉童没几个月,她那边就迫不及待的怀上了,前头她膝下还有个荣国府嫡长孙贾瑚站着呢,她那么急着怀第二胎同自己争什么! 王夫人表示:【气成河豚!.JPG】 王夫人心里再怎么气也没办法,只好祈祷老天保佑张氏这一胎生个姑娘! 未过半个月,王夫人就喜笑颜开了,你道为何?原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004:王氏协理荣国府,婆媳妯娌打机锋【新】 张氏孕中仍主持中馈、掌家理事,忙上忙下的,没几日身子便有些不受用了,原先请了太医说是要安心养胎,并辅吃了几副药。 未料张氏光是吃药,却半点没把太医说的要安心养胎的话放在心上,依旧忙碌于管家,这不,孕中耗神太过,略有见红,吓得张氏连忙将管家权交给了贾母,自己安心养胎。 王夫人自出了月子后,常常带着贾珠到贾母的院子来,贾珠虽壳子小,却架不住他芯子是成年人啊,于是白白嫩嫩、软萌软萌又乖巧的贾珠把哄得贾母乐开了花儿。 贾珠:【论大龄宝宝顺毛撸老太太的三十六技,我都有!快来艾特我,我给你私发。】 贾母已是五六十岁的年纪,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她素来最喜小儿子贾政,如今最喜欢的小儿子贾政膝下新添了长子贾珠,生得白白嫩嫩的不说,还极乖巧懂事,贾母真是疼得不知如何爱他才好,稀罕还不够呢,哪有空理会那管家不管家? 再说了,她都掌家多少年了,如今已是荣国府地位最高的、辈分最老的女主人,还需要惦记那点子管家权?没得耽误她含饴弄孙的时间。 于是,贾母轻飘飘的挥挥手将管家权交给了小女儿贾敏和王夫人,贾敏和王夫人便开始了掌家理事、主持中馈的日子。 东南院大房,得了信儿的丫鬟连忙来给张氏汇报:“太太,老夫人命二太太并四姑娘管家。” 正在养胎的张氏闻言差点没撕坏了一条帕子,暗暗咬牙:“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我才要养胎不方便再管家理事,老太太就迫不及待的将管家权给了那王氏!既叫小姑子管家,何不让小姑子全权掌管,偏偏要让那王氏横插一脚!” 末了,她恨恨道:“素知老太太偏心二房,可这也太偏的没边儿了吧!” 张氏的大丫鬟绵香宽慰道:“太太,您想想老夫人都多大的年纪了?若是管家理事、主持中馈,恐精力不济。太太莫忧心,您是长房长媳呢,前头还生的有瑚哥儿,待您这胎再生个哥儿,出了月子,这府里不仅仍旧是太太主事,单凭太太您育有两子,这可是咱们府里媳妇里的头一个,那人又如何及得上您呢!” “再说了,老夫人也没让那位独揽大权呀,这不是还有四姑娘呢么?” 张氏一听,想了想确是如此,顿时心情大好,随手褪了手腕上的一串红璎珞珠子给她:“拿去玩儿吧。” 绵香眼睛一亮,喜道:“谢太太赏!” 她喜的不是得了一串红璎珞珠子,身为太太的贴身大丫鬟,她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太太又时不时的赏她们一些珠宝首饰,一串红璎珞珠子不过是平常,她喜的是太太的态度,赏她红璎珞珠子可见她是得了太太的看重。 绵香接过红璎珞珠子便当即戴上了,对着光线瞧了瞧,笑道:“太太这串珠子可真好看。” 张氏淡淡一笑,道:“我那儿还有呢,不拘是璎珞或者是珍珠玛瑙的,你拿一盒子去予她们几个分分,戴着玩儿。” “嗳,奴婢替她们几个多谢太太。” …… 却说王夫人,王夫人自和小姑子贾敏共同管家后,便不比从前清闲,每日里总得花大半天的时间去管家理事,对长子贾珠也不大有精力顾得上了。 贾母怕贾珠身边的丫头婆子伺候的不精心,同王夫人略提了两句:“老二媳妇,我瞧着近日天凉了些,玉童屋里可拾掇暖和了?秋衣秋裤并一应被褥可置换妥当了?” 王夫人笑着回道:“早前几日天儿一转凉时便叫丫头婆子将玉童的屋子拾掇好了,秋衣秋裤做出了好几套出来,如今已穿上了。” 贾母又问:“玉童近日睡得好么?” “媳妇已吩咐下去了,夜里天凉,玉童的被褥都叫丫头婆子先用暖炉子塞进去,把被褥捂得暖和了再让玉童睡。”王夫人说着,话儿一转,假作醋道:“老太太这般关怀玉童,媳妇儿都要吃醋了。” 贾母笑骂了她两句:“你个皮猴儿,自己儿子的醋也吃。” “那可不,老太太可也偏疼偏疼媳妇儿罢。”王夫人顽笑道。 张氏坐在铺了皮毛的椅上,手里揣着暖炉,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面上含着笑看老太太和王氏顽笑。 贾敏不乐意见王氏那轻狂的模样,便吃着热茶,一边同大嫂子张氏道:“说起来,怎不见六顺?” 六顺便是大房贾赦和张氏的嫡长子贾瑚,乳名(又称小名)唤作六顺。 张氏半是无奈半是宠溺道:“可别提那皮小子,昨儿夜里也不知作什么幺蛾子,偏闹着要把他白日里堆得雪人儿搬进屋里来,好半晌才叫哄住睡下了,这不,今儿一早叫他时他竟两眼迷糊,闹嚷着觉没睡够,无法,只得由着他去睡了。” 正同王夫人顽笑的贾母闻言偏过头道:“那可不行,小孩子家家的要早睡早起才好,老大媳妇,你回去了可得看好了六顺,叫他每日夜里早些睡,养好精神了才长得壮实。” 张氏笑着应道:“媳妇记下了。” 眼见张氏把话题从玉童身上拉到了贾瑚身上,王夫人眼里的笑意淡了些,面上依然端着笑,道:“老太太生养了大伯、老爷和四妹妹,可见是会养人的,赶明儿媳妇也得让玉童每日早早起来,再不敢叫他睡懒觉了。” “这更不行了。”贾母又转头同王夫人道:“玉童与六顺不一样,玉童还小,正是要睡足了觉才能养好精神的时候,你可不许搅了玉童睡觉的兴头来。” 张氏端起热茶低头浅浅抿了一口,方才眼里的笑意已消失无踪,再抬头时,面上含着笑同王夫人道:“我瞧着弟妹近日来清减了些许,想必是忙着事儿又得顾着玉童,弟妹可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太过操劳了。” “多谢大嫂子关怀,我前儿才叫郎中看过,说是身体康健,虽略有劳累,平日里注意休息也就尽够了。”王夫人道:“倒是大嫂子你,如今月份大了,身子可还好?” 张氏用帕子沾了沾唇角的茶水,含笑道:“谢过弟妹的关心,我身子好得很,到底怀过一胎,如今竟比怀六顺时轻松许多,六顺又乖巧懂事,我平日里是没什么烦心的,倒是吃得好睡得好。” 说着她话题一转,道:“说起来,玉童如今正小,平日里可闹腾?如今天凉了,弟妹虽忙着理事,可也得多顾着玉童些,免叫丫头婆子们伺候不周到。” 贾敏笑道:“可不正是这个理儿,二嫂子可还忙得过来?若忙不过来二嫂子只管说,玉童如今还小,正该多悉心照料,我且多忙些,定叫二嫂子有空闲照顾玉童。” 王夫人听了心里暗暗发恨,她同张氏说着话,小姑子凑什么热闹,偏帮着张氏,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夺了她管家理事的权! 正想着,王夫人心思一转,府里如今统共两个哥儿,一个是大房的贾瑚,一个是她们二房的玉童(贾珠),贾瑚一落草(一落草就是一出生的意思)便叫他太太张氏亲自养着,老太太没沾上半点手,如今老太太这般关怀玉童,她自己近来偏忙着管家理事,确实不怎么顾得上玉童,不若将玉童移到老太太屋里养着,这亲手养的孩子老太太总归心里多多少少是要偏爱几分的…… 他们说到底是二房,待二老离去后,终究是要分家分出去,二房若能得老太太多多看顾偏爱几分,日后分家说不定还能给他们多分点财物,别的不说,光看老爷和大伯,大伯是养在去了的太夫人身边的,老爷是放在老太太身边亲养的,果然老太太更偏疼老爷些。 王夫人思罢,便笑道:“妹妹不说,待会儿我也正想同老太太说呢。” 贾敏和张氏对视一眼,心中惊奇疑惑。 王夫人面朝贾母道:“如今天凉了,再不久就该入冬了,过两日冬衣也该置办起来了,媳妇想着那时定要忙起来,怕顾不上玉童,再说了,媳妇是头一遭养孩子,怕照顾得不周到。老太太生养了大伯、老爷和妹妹,可见老太太会养人。媳妇想着,不若将玉童移到老太太院子里来,偏劳老太太平日里多看顾些许,也是玉童的福气。” 贾母被奉承得心里头妥帖极了,想着王夫人确实头一次养孩子,如今既管家又要看顾孩子,念及玉童还小,正是该有个人悉心照顾的时候,便笑道:“你们年纪轻,如今又忙着事儿,玉童如今年纪正小,很该有个人妥帖照顾着。你今日既说了这事儿,这两日收拾收拾,玉童便放我屋里来,我替你们看顾着,管叫他壮壮实实的。” 王夫人笑道:“那敢情好,老太太这般会养人,瞧把妹妹养的多好,如今玉童交给老太太您来养,我是再不操心了的。” 贾母摇头笑:“你这当娘的能放得下?玉童便是到了几十岁,你可还事事操心呢!” 说着,她想起老大媳妇如今正怀着孩子,六顺这个年纪又是正闹腾的时候,便转头对张氏道:“老大媳妇,我看你这月份也大了,如今可还吃得消?若不然把六顺放我这院里,等你生了再把六顺接回去,也好让你安心养胎。” 张氏正吃着热茶,闻言慢慢放下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005:张氏婉拒婆婆情,贾珠惊知红楼梦【新】 张氏正吃着热茶,闻言慢慢放下茶,嘴角含笑道:“多谢太太关怀,媳妇如今这一胎倒比怀六顺时轻松许多,怀六顺时那真真是吃不下睡不好,如今算是有经验了,身边丫头婆子伺候着,吃的好也睡得好,六顺也乖巧懂事的很。” 贾母淡淡笑道:“你既觉得身子好那便好。” 张氏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手里端着热茶送往口中,低垂的眉眼里极快的掠过一丝不悦。 ——王氏也真是的,偏偏提什么将玉童给老太太养,她自己的玉童倒也罢了,偏叫老太太起了六顺的心思,好在被自己打消了心思,只仍叫老太太不大高兴了……罢了,不高兴就不高兴罢,过两日天气好了多带六顺来给老太太请安便是。 思罢,她眼中的暗沉渐渐消失无踪。 王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老太太只养着玉童便罢了,若叫大房的贾瑚也养在老太太跟前,又会说话又会闹腾,她的玉童小小年纪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如何从那又会说话又会闹腾的贾瑚手里讨得老太太的偏爱来。 两个嫂子间的明争暗斗,贾敏尽数看在眼里,只这事儿她也不好说话,便只管坐着吃茶,待这事儿说过了,才另起话头同贾母并两个嫂子说的热热闹闹的,直到贾母累了,贾敏便同两个嫂子退下了。 …… 从贾母处回去后,王夫人便命丫鬟婆子收拾了贾珠的一应物事,第二日便将贾珠抱到了贾母的院子荣禧堂里。 动作之迅速叫贾珠都来不及反应过来,整个人懵了懵,这才想起昨日王夫人从贾母回来后来屋里瞧他,屏退乳母并一众伺候的丫鬟婆子后,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什么“玉童,你到了老太太那儿,可万万得放机灵点儿,要哄得老太太开心,要哄老太太笑,老太太开心了呢就会更喜欢我们玉童,然后呢,老太太就会更疼爱我们玉童,我的儿,你记住没”之类的。 贾珠当时还有些蒙,心想:“我是老太太的孙儿,老太太总归是疼我的,我还用得着哄老太太更喜欢我?妈你是不是脑子……咳咳。” 然后王夫人又在贾珠耳边絮叨早上在贾母屋里时和大嫂子张氏并小姑子贾敏说话之间的打机锋、你来我往等等,听得贾珠两眼僵直,直庆幸自己这辈子没投胎成女儿身,光是想一想那种暗潮汹涌、明争暗斗的日子,贾珠就觉得人生灰暗…… 贾珠:【谢投胎大神‘不杀’之恩!.JPG】 贾珠毕竟不是真的婴儿,只不过是身披婴儿的壳子,内里芯子灵魂思想是成人,历来的婴儿一月睡、二月哭、三月昂首、四月翻身、五月出牙、六月辅食、七月坐坐、八月爬爬之类的在贾珠身上不大成立。 百日后的贾珠长得飞快,对比前两年大房嫡长子贾瑚的婴儿时期,贾珠翻身、出牙、坐、爬、站、走、说话都比那时的贾瑚早得多。 对此,贾珠表示:请叫我“神婴”,蟹蟹。 本就偏爱小儿子贾政的贾母爱屋及乌在两个孙子里更喜欢贾珠些,如今贾珠如此聪敏,她心里便更加疼爱了。 没过几日传来消息,说是贾敏的未婚夫婿林家公子林海考中了举人,如今已然是举人老爷了。 ——好悬,幸好林老夫人逝于八月底,不然林海即便是进了乡试考场,那也得退出考场。 为何? 因为有孝在身的人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对于未来的姑父考中了举人老爷这事儿,贾珠瞪大了眼,眼里装满了惊叹。 ——卧槽,大佬呀这是!考举人的难度不亚于现代考研考博考公务员嘞! 知道未来女婿考中举人的消息后,贾母搂着女儿贾敏,面上笑意浓浓。 贾代善亦是高兴,不过转眼见到一旁的次子贾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嘱咐他道:“你未来妹婿如今都已是举人了,你要好生念书,我等着你明岁童生试考出个好成绩出来。” 贾政连连应声,随后便去书房看书复习去了。 …… 婴儿长得极快,几个月前还只能被包裹在襁褓里让人抱着,几个月后已会翻身坐起不说,还会爬,有时还能叫人扶着跌跌撞撞的走两步。 贾母含饴弄孙,不觉间日子过得极快,转眼就到了冬季。 贾珠再一次见识到了古代富贵人家是如何过冬的,甭管白天夜里,只要主子在屋里头,那屋里就暖烘烘的,外头穿着的什么斗篷、披风、棉袄、裘衣,进了屋来统统都要解开,不然非得热出一身汗来。 享受着奢侈生活的贾珠表示:【有钱真好!.JPG】 天寒地冻的,丫鬟婆子们也不敢再抱贾珠出去透风,生怕贾珠受了凉。 贾珠倒是想出去透透风、看看雪景,可惜,前些日子大房嫡长子贾瑚在屋外头玩堆雪人,半下午着了凉,好在及时请了郎中开了药吃,吃了十几天的苦药,这才渐渐病好了。 知道了这么一出,贾珠默默打消了出去透风看雪景的想法。 ——在这么一个医药、科学技术十分落后的古代,别说是发烧了,就是小小的风寒(感冒)一个不注意都能让人没了命去。 于是,贾珠乖乖地闷在暖烘烘的屋里玩玻璃珠子、九连环什么的,只每天早晚老爷贾政、太太王夫人、四姑姑贾敏并大伯贾赦来请安时才热闹那么一会子,至于张氏和贾瑚,贾瑚病才好几日,贾母便叫他小小年纪不要来回折腾了。 至于张氏,她身怀有孕,大雪天的却偏还要去赏什么梅花,结冰路滑,她一个没踩稳狠狠摔了下去,跟着她的丫鬟婆子忙一窝蜂的围上去,却见张氏捂着肚子直叫疼。再一瞧,她裙上已浸染了一大片血迹,没等请来太医,张氏小产,流出一个男胎。 贾母体谅她,让她安心坐小月子,好好养身体,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正在坐小月子的张氏心里直滴血,背着人时常流泪,暗恨自己大雪的天偏去看什么梅花,这一去,好了,好好的一个男胎流了! …… 过年的那天下了场大雪,吃过年夜饭,一大家子人便围在一块儿说话吃点心,贾珠听了一会儿便打了个呵欠闭眼睡了。 翻过了年,进入康平三十一年。 过了正月十五的花灯节,不过一二十天就到了二月初六,贾珠满周岁,荣国府大办周岁宴。 宴上,贾珠抓周抓到了书籍,喜得贾代善把他抱在怀里直乐呵。 荣国府祖上以武将起家,那时天下大乱,武将受重用,而今天下太平,各方无甚大战事,文人更受重用。 贾代善早就想要转换门庭了,只可惜,老大纨绔子弟一个,眠花宿柳他倒是在行,读书么,呵,狗屁不通。老大的长子贾瑚随了他老子,抓周时抓了个小弓箭,如今长到四五岁,果然每日里淘气的不行,不是爬树就是掏鸟窝,偏不肯好好看书认字。 倒是老二,自幼读书,孝顺知礼,对比混不吝的老大,他多少偏心老二些。如今老二的长子抓周抓了书籍,可不叫他高兴么。 然而贾珠并不太乐呵。 宴上来了许多荣国府的亲戚,贾珠听着他们说话时听到了不少耳熟的名称,听着听着,贾珠觉的很耳熟,心里生出疑惑来,自己是不是穿越重生到《红楼梦》世界来了? 他叫贾珠,祖父荣国公贾代善,祖母史氏,父亲贾政,母亲王氏,四姑姑贾敏,大伯贾赦,还有隔壁宁国府的堂伯父贾敬和他儿子贾珍,至于大伯母张氏倒是《红楼梦》原著中未曾提及的。 再加上如今听到的什么母亲的娘家王子腾啊,金陵的皇商薛家,祖母史氏的娘家保龄侯史家,还有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再有镇国公、理国公、缮国公、治国公、修国公、齐国公、宁国公,江南甄家啥啥啥的…… 重了两三个名字也就算了,都重名了那能是怎么回事? 要么是剧组在拍戏,要么是真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 可这地方,一年过去了他也没见到剧组设备或成员啊! 再说了,他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在今生的母亲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才出生的——从一开始,他就有意识,清清楚楚的感知到自己一天天的在成长。 结合这些信息来看,贾珠确信自己穿越重生的异世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红楼梦》世界无疑了。 贾珠只觉得心头“怦怦怦”直跳,按捺不住的发慌感紧紧包裹着他。 如果穿越到没有任何记载的世界那就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可是一旦发现穿越重生的世界是前世曾经看过听过的世界,顿时心里就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于是,当贾珠发觉自己可能穿越重生到《红楼梦》世界后,他的心里不再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安稳想法,取而代之的是心里头长满了草,还是野草,这野草还特么跟打了特效药似的疯长! 《红楼梦》荣国府贾家,他熟啊!这不就那最后被抄家了的贾家么! 一大家子人暴毙的暴毙、病死的病死、出家的出家、守寡的守寡……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什么“既来之,则安之”,让它见鬼去吧! 更关键的是,那么长一大本的《红楼梦》,关于‘贾珠’这个人,就那么寥寥几笔,不仅是出自于别人口中,还是一个夭亡的人。 啥叫‘夭亡’? 就是早死,未成年而死的意思! 按照古代男子二十岁成年来算,他不满二十岁就会死翘翘了啊! 贾珠:【惊恐!JPG】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006:贾珠病王氏哭嚎,福缘薄贾敏恐惧【新】 贾珠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穿越重生后会是个早死的命,虽然这辈子投的是个男儿身这事儿令他挺别扭,但好歹是活了一条命啊,他还等着好好长大然后发光发热呢!没想到如今不仅知道了自己重生在哪个世界,还知道了自己这辈子仍然是个早死的命。 啥叫晴天霹雳? 这就是,不仅是,晴天霹雳还不外如是。 自从知道这些以后,贾珠只觉得未来一片黑暗……不——他没有未来了,他的未来早就被《红楼梦》既定的命运拦腰截断了! 吃嘛嘛不香,睡嘛嘛不舒服,玩嘛嘛不乐,看嘛嘛不新鲜,短短几日贾珠就瘦了一圈儿。 王夫人起先还以为贾珠是吃的不好、睡得不好,深觉是下人们伺候的不精心,为此训斥了贾珠的乳母好几次,并屋里一众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挨了训斥。 不放心丫鬟婆子照顾贾珠,王夫人亲自照顾了贾珠几日,没想到贾珠吃也吃了,睡也睡了,跟以往没什么两样,可偏生日渐消瘦起来,顿时把王夫人急得求神拜佛直落泪,整个人也跟着瘦了好几分,丝毫不敢耽误,连忙叫人请了郎中来。 郎中给贾珠诊了很久很久的脉,这才在贾母、贾代善和王夫人并贾政担忧紧张的目光中犹疑不定的道:“小公子这是神思不属,忧思难安所致,待老夫开几副安神定心的药方,喂给小公子吃上几日便好了。” 神思不属? 忧思难安? 这么点大的小豆丁,你跟我说他“神思不属,忧思难安”? ……呵、呵,你怕不是在逗我哦! 贾母、贾代善、贾政和王夫人斜眼看大夫,眼里装着满满的不信任和怀疑。 郎中抬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木着一张脸:“从脉象上看,小公子确是如此。当然,老夫医术不济,人命关天,贵府可请其他郎中诊断一番,兴许是误诊了也是有的。” 哦呵呵。 送走了这位郎中,贾母打发人再次另请了一位颇有声名的郎中来,没想到这位郎中亦是如此说法,又再次请了两位郎中,仍旧如同前两个郎中一样的说法。 登时,贾母等人也不觉得几位郎中诊断出的‘神思不属、忧思难安’是顽笑话了,立马将贾珠的情况重视了起来,贾代善命人拿了他的名帖去太医院请了位儿科圣手来为贾珠诊治。 “这……”太医诊了一次又一次的脉,回头惊疑不定的望了望贾代善:“国公爷,这……” “如何?” “小公子的脉象……神思不属,忧思难安。” 太医木着一张脸,心里头十分怀疑自己下一秒怕是会被人骂出去,毕竟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啥事,还神思不属、忧思难安呢! “那……”贾代善张张嘴,有点木有点蒙:“可要吃什么药?” “我开几副安神定心的药方,小公子先吃着,若好则好,若吃了几日不见效,我再来给小公子诊脉。” 开了药方,嘱咐完如何吃用,太医木着一张脸走出了荣国府,坐到轿子里走了好远后太医这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脸醒醒神,心里安慰自己: 神思不属、忧思难安的小孩子兴许不止荣国府的小公子一个呢,天下小孩子那么多,你又不是都一个个的诊过脉! …… 贾珠被灌了好几日的苦药汤子,那药又苦又涩,每日每顿喝,喝的他肚儿圆圆,每日每顿的粮食都吃不下了,把王夫人急得搂着贾珠直哭:“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是吃得不香了还是睡得不好了?” “我的儿,你小小年纪巴掌大的一个人儿,怎就神思不属、忧思难安了呢?” “可是哪个丫头婆子伺候的你不好?太太把她们都换了好不好?太太重新给你挑最最好的人,叫她们好生伺候着我的儿好不好?” 王夫人搂着贾珠念念叨叨的,眼里的泪止不住的流,念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里都在念叨些什么,心里发慌得紧,只知道怀里搂着的小小一团儿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她亲眼看着当初不及巴掌大的一个小婴孩,渐渐抽长,像湖边的柳树一样,冬去春来,抽枝发芽,渐渐长大了,会翻身,会坐起,会爬,会跌跌撞撞的走两步,会撒娇卖乖,会腻在她怀里叫“娘”、叫“太太”…… 王夫人突地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抱着贾珠嚎啕大哭:“我的儿,你若有个好歹,可叫为娘怎么活啊……” 近在耳边的嚎啕声如同雷鸣,炸得贾珠浑身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一双懵懂无辜的眼正对上泪流满面的王夫人。 一滴一滴热泪从王夫人眼里滚落在他脸上,烫得他心头颤动,心也好似被这热泪包裹着,热得炸开,莫名的他眼里一热,也落下泪来。 记忆中的前生或是现在生活的今世,不管怎样,他都已活在如今,便知未来结局,早死晚死,左不过一死,难道因为死亡的时间较早,生活就不过了吗?难道因为知晓未来结局,身边的一切都可以不在意了吗? 或者,难道就因为穿越重生成《红楼梦》世界中早死的贾珠,他就坚信自己未来一定会如同原著中的贾珠一样早死而不去做任何生活和争取了吗? 不。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活着这件事,本身也就没有了意义。 更何况—— 兴许,他虽穿越重生成了《红楼梦》世界中的贾珠,但未来命运未必如同《红楼梦》世界的贾珠一般早死。 贾珠暗道:“我便是我,无论我是否是原著《红楼梦》世界中的贾珠,未来究竟是夭亡早死还是福寿绵长,那都是未来的事。当下我要会好好活下去,好好生活在这世上,方不负穿越重生一遭。” 想到这里,贾珠心里轻松了许多。 毕竟,死过一次的人,谁还敢奢求重生? 但千千万万个人没有得到过的第二次生命,竟被他得到了。 ——至于是幸与不幸,权留一生过大半时再评说亦不迟。 那天以后,想通了的贾珠积极配合治疗,乖乖吃药,乖乖吃饭,乖乖睡觉,醒来后乖乖巧巧的,哄祖母贾母和祖父贾代善开心,冲父亲贾政和母亲王夫人撒娇卖乖。 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这不,没过几日原本已经瘦巴巴的贾珠又变得白白胖胖起来,嫩生生的一个小白团子,别提有多玉雪可爱了。 王夫人和贾母经历了贾珠先头那一遭,如今真可谓是将贾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嘱咐丫鬟婆子们说贾珠身边一时一刻都不能离了人去,无论什么时候,必得有人在贾珠身边伺候着。 便是这样,贾母和王夫人心里也不放心,只要闲着,必叫丫鬟婆子将贾珠带来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随他顽什么,只要在她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就行。 贾珠虽觉得不甚自由自在,但思及先前那一遭,心里也十分理解贾母和王夫人对他的过度看护,于是十分自觉,不管自己做什么,身边必有个人伴着。 …… 如此过了些日子,至三月初一,是王夫人的生辰,贾母念在王氏不过才嫁到荣国府两三年的光景就生了一子,对比大房张氏嫁进门多年才诞育了贾瑚,于是特地给她摆了几桌宴席,给她涨涨脸面。 这桌宴席,王夫人吃得眉开眼笑,张氏亦是温和含笑,只是放在桌子下的一双手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摸她自己平坦的肚子,想起那个没福缘的男胎,张氏心里一阵阵的疼。 贾敏坐在她旁边看见了,不由好奇问道:“大嫂,你这是……?” 一时,贾母和王夫人听了这话都朝张氏看去。 张氏手拿手帕按了按眼角,强牵起一抹笑说:“没事,只是想起了我那个无缘的孩子。” 贾敏尚未出嫁为人妇,还是个姑娘家,听了张氏这话,她看着张氏平坦的肚子不由得心尖儿发颤—— 张氏小产那天,她正在园里赏梅,听到园子外头闹哄哄,又仿佛听见了大嫂的声音,她便出去瞧,谁知就瞧见大着肚子的张氏躺在雪地里,周身的雪都被血染红了,就在血一样的雪地里,张氏流出个男胎…… 贾敏亲眼目睹了那一幕,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每次一看见张氏的肚子,就总会想起那天的事来,那样大的肚子,那样多的鲜血……不管再看几次她心里仍免不了觉得害怕,真的难以想象肚子那样巴掌大的一个地方,里头是如何长出个小娃娃来的?又为何小娃娃出来前后,人身体里会流出那么多的血? 贾母素来最喜小女儿贾敏,养了十多年就疼爱了十多年,此时见贾敏眼睛略微睁大的瞧着张氏的肚子,贾母一眼就看出她心里头是在想什么,心里暗道:“敏儿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家的,前几个月又亲眼见到了张氏流了个男胎,如今对这些事儿有些害怕也是常理。” 于是朝张氏道了一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007:贾政夫妻情缠绵,金陵正册出一钗【新】 于是,贾母只朝张氏淡淡道了一句:“先前的事都莫要再想了,往后头看才是正理,你如今最主要的是好好调养身体,将来再给咱们家多添几个孩子。” 张氏笑着回道:“是,多谢老太太关心。” 贾母淡淡笑了笑,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张氏见贾母只问了那么一句,后头便再无下文,心头不免有些许不痛快,心知老太太是因着小姑子贾敏的缘故才不多说,不免稍怨了贾敏些许,只她素来端庄,便是心里不痛快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 王夫人低头吃菜,眼里快速地划过一丝笑意,再抬头时眼里一片温顺恭谦,另起了个话头,不一会儿就同贾母和贾敏说的言笑晏晏了。 张氏见了,眼里有些许暗沉,只她吃了吃茶,瞅准话机,略说了两句话,便自然而然的融入了那气氛之中。 王夫人眼角余光瞥了眼她,倒也没挑她,只笑了笑仍继续同贾母她们说着顽笑。 用过了饭后,一众人移步到园子里看戏,先是贾母点了几出,然后是王夫人,因她是今儿个的寿星,遂排在了张氏前头,王夫人点过后方是张氏,然张氏素知老太太最疼爱小姑子贾敏,遂笑着让贾敏先点,因张氏是大嫂,贾敏又谦让她。 二人你来我往谦让了几回,贾母笑着朝贾敏道:“都是自家人,既你大嫂子让着,你便先点了罢。” 看了半日的戏,直到散后回到屋里后,张氏这才暗自发了几句牢骚,被身边的大丫鬟绵香和绢香劝慰了几句,倒也消了些许火气,瞧了瞧窗外的浓夜,问道:“老爷呢?还在外头?” 绵香和绢香相视一眼,轻声回道:“老爷已回来了。” “回来了?”张氏一愣:“他人呢?” 绵香和绢香面面相觑,放轻了声音道:“老爷一回来就去了西小院。” 张氏听了‘西小院’三个字,眼里浮起怒气来,想着西小院里住着的莺莺燕燕,心里不由得越发恼恨:“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贱蹄子!” 绢香劝慰道:“太太何必同那些东西置气?不过是侍妾罢了,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 绵香也道:“就是,更别提她们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生下来,凭她是什么,再有老爷宠爱,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正是呢,况且,她们在如何得意猖狂,也不过只敢在那西小院里头罢了,出了西小院,瞧谁理会她们?” “太太若心气不顺,只管叫她们立规矩便是,她们还敢跟太太说个‘不’字?” 绵香和绢香宽慰了几句,又将话扯到贾瑚身上,引张氏渐渐消了火气。 张氏问了几句近几日贾瑚的日常,这才在在绵香和绢香的服侍下卸妆净面,梳洗后便去睡了。 …… 王夫人方走到二房的院落里,就见丫鬟红云迎上来,笑道:“太太回来啦,老爷已在屋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老爷今儿个没出去吃酒么?”王夫人奇道。 玉钗笑道:“老爷恐怕是知道今儿个是太太的好日子,特意早早回来了呢。” 红霞笑着说:“奴婢打听过了,老爷是在外头和几个书生相公吃了酒回来的。太太可不知道,老爷已在屋里等了太太有两三盏茶的时间了呢。” (PS:古代一盏茶=现代十五分钟) 王夫人心中一动,脸上露出一点子喜色。 金钗故作轻轻推了推王夫人的手臂,笑道:“太太别让老爷等久了,可快进屋罢。” 王夫人顺着金钗推的这股力道往前走了一步,却还回头笑啐她们一口:“罢,罢,可见是我把你们这些小蹄子惯得上天了,越发没大没小起来,连我也敢编排了,赶明儿个,瞧我不收拾了你们。” 金钗、玉钗、红云和红霞四个大丫鬟面面相视,俱都忍笑道:“是,是,明儿个太太尽管收拾奴婢,这会儿子太太可快进屋罢。” 王夫人抿嘴压下笑意,回身进屋,方一进门,就见榻上靠坐着一位约二十许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卷书在看。 灯火下,那年轻男子眉目柔和,似是听见了脚步声,他抬起头,见到来人,他唇畔露出笑容:“回来了,我路过园子时听里头正唱的热闹,想必今儿老太太心情不错?” “看了半日的戏,老太太瞧得很高兴。”王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坐到梳妆镜前卸妆,方拆了一对耳环,她又笑问道:“老爷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贾政掷了书,半倚半靠在榻上瞧她拆环卸妆。 乌黑的发髻上一支支钗环首饰被卸下,一缕缕黑发自然垂落下来,王夫人拿起梳子顺发,因等了半日也不见贾政回答,她回头瞧,却见他正好整以暇地看自己梳头发呢,不由嗔道:“老爷既听见了,怎的也不说话?” 贾政笑道:“我一时倒是看得忘记了。” 王夫人一愣,问:“看什么看得忘记了?”话方一出口,她就反应过来贾政看什么看得忘记了说话,不由得脸一红,啐道:“老爷净说些不正经的浑话。” 贾政失笑:“这就叫浑话了?” “难道不是?”王夫人斜睨他一眼。 “好罢,你说是便是。”贾政顿了顿,朝她走来,又笑问道:“那你只说你喜不喜欢听这话?” 王夫人瞪他一眼:“谁喜欢这话了?我才不喜欢呢。” “真不喜欢?”贾政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笑问道。 王夫人脸微微红着,横了他一眼,啐他:“不喜欢,谁会喜欢这样的浑话。” 贾政轻轻笑着,嘴对着她耳朵低声道:“我肚子里还有更多的浑话,比这还要浑的话要说与你听,你听是不听?” 王夫人回身拿拳轻轻捶他,红着脸啐道:“老爷快住嘴罢,净说些不正经的话。” 她那拳头砸在身上一点也不疼,倒把贾政心里的火给勾了起来,一把攥住她的手,贾政笑道:“可我偏喜欢说与你听。” 说着,他低下头去。 王夫人今儿有些累,不想理他,就直扭身挣扎:“老爷可饶了我罢,今儿个陪老太太看了半日的戏,身上有些乏了。” 贾政笑她:“你只管躺着享受,我来出力便是。” 王夫人脸儿一红,哼哼道:“那也累。” 她一直扭来扭去,贾政一时也捉不住她,只好笑着哄她道:“玉童如今也两岁了,生得白白嫩嫩,老太太稀罕得不得了,成天捧着他,我这做儿子的倒退了一射之地了,便连我想跟玉童多相处会儿,她也不耐烦地打发我快自去玩罢……” 他话还没说话,便被王夫人打断,啐他道:“老爷好没良心,老太太最偏疼的可不就是老爷了么,只是玉童自生来就十分乖巧,从不大哭大闹,偏老爷要去惹他,手上没轻没重的,还用没刮胡须的下巴去蹭他,弄疼了他,可不就要哭么?老太太为了这个才打发老爷快走的。” “倒怪我了?”贾政咕哝一句,转而又笑:“你既这么疼他,当初怎么将他给了老太太养?” 王夫人心中一疼,虽说当初是她亲手将儿子给了老太太养,可她这当娘的心里头能真一点都不疼么?不过是故作舍得罢了! 等二老去后,大房与二房总是要分家的,他们是二房,按制只能分到三层家产,三层家产能有多少?老太太亲手养着玉童,自然会偏疼玉童几分,将来老太太的私房少说也得有大半偏心给了玉童。 老太太那是在家族顶鼎盛的时候嫁到了正顶鼎盛的贾家,陪嫁不知有多少好东西,老太太又掌了那么多年的家,还不知捞了多少好东西做私房呢,为了这点,她才忍痛将儿子亲手送给老太太养的! 王夫人没好气地横了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贾政,嘴上却还得笑道:“老爷嘴里念着老太太,却也不为老太太想想。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府里只有大房的贾瑚和咱们的玉童,贾瑚养在大嫂子身边,我把玉童给老太太养着,老太太见着孙子也高兴些不是?况且老太太生养了老爷、大伯子和妹妹,惯来是会养孩子的。” 贾政听了也觉有理,点头赞道:“确是你想的周到……不然,咱们再生一个?” 王夫人脸一红,啐道:“老爷好没个正经!我同老爷说正经事呢,老爷却同我说这话。” 贾政笑着捉住她:“生孩子难道不是正经话么?繁衍子嗣、绵延香火可是家族头等大事呢。” 话音刚落,他不待王夫人说话,便低头用嘴堵住她的唇。 …… 五月初,王夫人被诊出怀胎两月。 贾政很是得意,因为他刚听了太医的话后,心里算算时间,那晚之后,他连续有七八天的功夫都在外面和朋友吃酒、吟诗作画,王氏怀孕两个月了,那不就恰好是三月初的那晚怀上的么! 消息传来,贾母大喜,一挥手赏了许多珍宝给她,转而同贾代善道:“瞧瞧,这才进门多久?左不过三四年,她这才添了玉童不过一年,就又怀上了,算算时间,最快今年底咱们府里就又要添了口人,最晚也不过明年初。” 家族子嗣绵延不绝,香火不断,方是昌盛长久之道啊。 贾代善抚着胡须,含笑点头。 贾珠觉得若无意外的话,王夫人这一胎八成就是那位生在大年初一,后来进宫做女官,最后成了贤德妃的贾家大姑娘贾元春,同时她也是金陵十二钗之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008:知怀女张氏喜极,赴云雨夫妻情趣【新】 东南院大房的张氏得知了这个消息,没忍住把手里的账簿狠狠掼下,心里暗恨王氏:“才生了贾珠不过一年,这么快又怀上,也不怕损伤身体元气!没读过书的就是没见识,眼皮子浅的贱人!老太太听了消息,如今还不知有多欢喜呢!” 大丫鬟绵香捡起账簿吹了吹灰又放在桌上,轻声劝道:“太太何必动气?您如今调理好身子才是正经事呢,待身体调养好了,再给瑚大爷多生几个弟弟,咱们院里可就更热闹了。” 张氏听她说起‘再给瑚大爷多生几个弟弟’这句话,想起去年流掉的男胎,心里一酸,流下泪来,哽咽道:“只可怜我去岁没了的可怜孩儿……” 另一个大丫鬟绢香也劝道:“哥儿必定是等着太太养好身体再来投生太太肚子里呢。” 张氏一愣。 绢香再接再厉道:“奴婢曾经听家里的老人说,这孩子啊,他投胎也是要挑各自喜欢的母亲的。哥儿去岁没福缘和太太做成母子,必定心里惦记着太太,太太如今最紧要的是调养好身体,太太身体好了,哥儿才好来托生太太的肚子呀。” “正是这个理儿。”绵香点头笑道。 “可是……”张氏摸了摸肚子,道:“即便再怀上了,那也晚了那王氏啊!倘若那王氏又生了个男孩呢?她岂不轻狂到天上去了!老太太也更偏心他们一房了!” “我的好太太,那位哪能和您比?”绢香笑道:“她怀上了就怀上了,生了也就生了,左不过是二房,早晚是要分出去的,将来这府里的一切,还不都是咱们大房老爷和瑚大爷的么?” 闻言,张氏若有所思:“也是啊……” 绵香和绢香相视一笑,太太嫁到贾家后好几年没有生育,才生了瑚大爷不过一两年,那位就嫁进门来了,当年就怀孕,次年就生了珠大爷,太太看在眼里,心里难免有压力。 贾赦发现,他家夫人最近似乎变得热情很多,在床上似乎也更放得开些了,有一些他们做了这么多年夫妻都没用过的姿势她也半推半就地去做了,贾赦大喜的同时也兴致高涨,连他最喜欢的古玩扇子也很少去淘了,趁势追击,连连半哄半迫地尝试了更多的姿势。 一时间,贾赦和张氏夫妻俩似乎恢复到了初成婚的那会儿,蜜里调油,恩爱无比,只可怜了贾赦的姬妾们,守着空落落的屋子,一个个都在心里直骂张氏吃肉也吃得太馋相了,连口汤都不分给她们喝! 八月桂花香飘十里时,荣国府二房正院里,太医正在为王夫人诊平安脉。 “夫人脉象平稳,胎儿康健,不需吃什么药调理,平素里按时吃饭、按时就寝,不劳心费神、过度操劳便可。” 王夫人闻言,面上露出笑容,她手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神色慈爱,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示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金钗等。 金钗了然,随即命屋里除了大丫鬟玉钗、红云和红霞三个之外,其他的丫鬟们都退下。 待其他丫鬟都退下后,王夫人方才开口:“大夫可能看出来我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说话时,她的目光中带着期盼之意。 ——虽说已有了长子贾珠,可若能再得一子,那也是极好的事儿。 “这……” 太医停下收拾药箱的动作,谨慎回道:“夫人已育有一子,听闻小公子聪慧机敏非常,远胜寻常幼童,若能再得一女,凑成一个‘好’字,亦是美事。” 王夫人听了便明白这太医话中的意思了,不由得心下失望,谢过太医后命大丫鬟玉钗送他,转而靠在榻上,沉着脸不说话。 金钗小心地给她揉腿,觑了觑她的面色,轻声道:“珠大爷聪慧非常,寻常十个男孩儿也不及咱们大爷一个,偏大爷还极孝顺知礼,这样一个神童似的的哥儿偏叫太太得了去,可叫多少人羡慕呢。” 王夫人动了动眼珠子,想起长子贾珠的聪慧和孝顺来,只觉得心里十分欣慰,不由得面上也露出些许笑意来。 金钗瞧见她笑了,心里松了口气,继续轻声安抚道:“老太太素日里那般偏疼珠大爷,若太太再得一女,那便是咱们府上顶顶尊贵的大姑娘,想来老太太也是极喜欢的。” 王夫人听了,想想也是,她膝下已有了长子,这胎便不是儿子也没什么。若是女儿,那便是府里头一个姑娘,便是比不得男儿尊贵,日后府里的女孩儿中也是头一份的尊贵,就算日后张氏再生下一女来,同是嫡女,自然是以她生的大姐儿居长居尊。 这般一想,王夫人顿时觉得心里舒畅了不少。 荣禧堂 鸳鸯快步进来屋里,凑到贾母的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果真?”贾母问道。 鸳鸯点头,说:“太医是这么说的。” 贾母默然一瞬,不过想到贾政膝下已有了孝顺聪慧的贾珠,倒也没觉失望,便说:“那倒也没什么,总归老二已有了玉童,玉童又这般聪慧懂事、孝顺知礼,再说他俩个还年轻,日子长着呢……” 鸳鸯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极是,论聪慧孝顺,纵别人家八个十个哥儿也不及咱们府里的珠大爷一个呢!” 贾母脸上露出笑容:“什么时辰了?厨房里可叫她们做了玉童爱吃的吃食点心?” 鸳鸯笑道:“已备下了,有玫瑰莲蓉糕、糖蒸酥酪、松瓤(ráng)鹅油卷,如今正值桂花盛开,厨房收集了新鲜的桂花,做了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还有前几日上进的一瓶子木樨清露(桂花清露),待珠大爷一来便能立时吃着了。” 贾母点头笑。 …… 大房东南院 绵香走进屋来,示意屋子里的小丫鬟们下去。 绢香正在给张氏揉腿,见小丫鬟们都下去了,便笑道:“什么事儿?倒让你这样神神秘秘的。” 张氏也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绵香脸上忍不住笑容,凑到张氏耳边轻声道:“那边刚诊了平安脉,听太医的意思,那位这一胎是个女孩儿。” 张氏眉毛一动:“当真?” 绵香笑道:“错不了,是那太医亲口说的话。” 张氏顿时喜笑颜开,只觉得心下快慰极了。 绢香适时笑道:“合该杀一杀那位的轻狂气性儿,也不知那位哪里来的底气,又凭的是什么同我们太太争长短?真真是不知高低深浅。” 绵香也道:“就是,便是生了哥儿又如何,凭她家世,不过尔尔,凭她地位,不过是早晚要分出去的二房罢了,便是凭子嗣,算上肚子的那一个也不过一子一女,哪里及得上太太育有两子呢!” 张氏含笑不语。 九月初的一天,刚入夜,贾赦就过来了,张氏靠在榻上捧着卷诗词正在看,因这几个月来俩人越发亲近了许多,今见他来了,也不起身也不出声,分给他个眼神瞧了一下就又低头看书了。 贾赦笑着靠过去:“又在看诗?” 张氏白他一眼:“老爷知道还来问我?” 贾赦是怀着好心情来的,没想到来了之后张氏不迎他也就罢了,反正这几月下来他也习惯了,可如今他来了她连句话都没有了,他主动问一句,听她回答的那个话似乎还有点嫌弃,不由得委屈道:“我来了你也不说做样子迎迎我,如今连句话都没了,我问一句,你还嫌弃我。” 他一个大男人做那委屈巴巴的脸来,模样实在有些好笑,张氏放下书,笑道:“我何时嫌弃过老爷了?” “难道你没有么?” 张氏一愣,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尚在娘家未嫁时。 那时候,听说长辈给她定下了贾赦做未婚夫,她还央求哥哥跟她说说贾赦长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情,尽管哥哥绞尽脑汁尽量把他往优雅贵公子的方向说,但张氏还是听得出来抛开那些溢美词之后的贾赦是个什么样。 ——她梦想中的夫婿是俊美优雅、才学过人、风度翩翩、洁身自好而专情的公子,可这个贾赦,他读书不成,习武不成,京都纨绔,风流成性。 张氏的一颗少女春心“咔擦咔擦”碎成了无数片,落到地上再也拼不起来了。 贾赦见她不说话,不由睁大了眼惊讶问道:“你还真嫌弃我?” 张氏回过神来,忙笑道:“老爷怎么胡乱冤枉人呢,我哪里有嫌弃老爷?” “那你刚才不说话……”贾赦嘟哝道。 “我刚才是在想,老爷为什么说我嫌弃老爷,我在想是不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味,这才一时没顾得上回老爷的话。” 张氏笑着辩解,心中暗暗叹气,要说嫌弃,她确实是嫌弃的。 大婚时,红盖头被掀开,她刚一抬眼,就见到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大红新郎喜服的俊秀少年,他朝她笑着,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张氏脸儿一红,低下头去,胸腔里的一颗心不住地跳着,暗道:兄长骗人,这人……也没兄长说的那么不堪嘛! 可刚在一起生活不久,她就彻底见识到了贾赦是什么样的纨绔,除了生了一副好皮囊之外,文不成武不就,不通诗词也不通文墨,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只爱扇子和女人! 贾赦不知道张氏心中所想,听她说的话,他半真半假委屈道:“我问你在看诗词时,你给了我一个白眼儿。” 张氏无语,但瞧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气笑了,哄他道:“好好好,是我不对,只是咱们夫妻这么多年,我喜欢看诗词,难道老爷不知道么?还巴巴的来问我是在看诗词么。” “我知道啊,我巴巴问那一句,是因为我进来了你也不理我,就那么冷冷淡淡的瞧了我一眼,我这不是想说句什么让你理我一理么。” 张氏心里一软,柔声道:“好啦,是我错了,老爷就原谅我这一回罢?” “那夫人要怎么补偿我?”贾赦眨眨眼,笑道。 “补偿?”张氏原想再给他个白眼儿的,可瞧他桃花眼儿一眨,那双眼睛里仿佛含着绵绵情意地看着自己时,她便不由顺着他话问:“老爷想要什么补偿?” 贾赦笑容灿烂,眼睛亮晶晶的:“我想要——” 屋里的丫鬟们只见老爷笑着凑到太太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太太脸儿突然变得通红,伸手去推老爷,还啐了一口:“老爷也忒不正经!” 贾赦伸手握住胸前的手,倾身过去就吻在猝不及防的张氏的唇上。 见到这一幕,屋里的丫鬟们忙都红着脸笑着退下了,最后出去的丫鬟还细心体贴地关上了门,不一会儿,屋里就响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守在屋外的丫鬟的脸越来越红,最后深深低下了头,借着浓黑的夜色遮挡自己发烫的面颊。 屋内,张氏面色潮红,似合非合的眼眸隐隐流露出一抹水光,饱满水润的红唇里吐露出的声音直叫压在她身上的贾赦越发兴奋,突然,张氏嘴里发出一声痛叫,贾赦以为她是受不住了要求饶,越发兴致高涨起来,按着张氏发狠了折腾。 突然,张氏脸上的潮红如洪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009:巫山半断闹红脸,旷久憋火似平静【新】 “老爷!”张氏突然想起一事来,白着脸捶打贾赦。 贾赦原还当她这是情趣,几下过后身上的疼痛感让他清醒了点,有些不悦地问道:“怎么了?好好的你这是做什么?” “老爷,我肚子疼……”张氏说着眼里就滚出一串泪来,哀切道:“我这个月没换洗……” “没换洗?” 贾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换洗什么?洗澡?一个月?不能罢,你记混了,昨儿个晚上咱俩还一起洗了鸳鸯浴呢。” 他说道最后一句时,嘴角翘起,眼里满是兴味。 “不是这个,是月事。我前几天该来的月事没来,我以为推迟了,故而没在意,才刚肚子疼了一下,突然想起这事。” “月事……跟肚子疼有关系么?”贾赦越发疑惑了起来。 张氏道:“月事没来,可能是推迟了,也可能是因为有了。” “有了?有什么?”贾赦越发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了,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张氏的额头—— 嗯,很热,果然是病糊涂了。 他收回手,道:“你额头烫的很,你是不是发热了身体不舒服?不然怎么一直神神叨叨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张氏:“……” 张氏简直要被他无奈气笑了,深吸口气告诉自己:可能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得静心,不能动气,以免伤到孩子。 心情平复下来后,张氏伸手推了推还压在自己身上的贾赦。 贾赦撇撇嘴,到底还是念及她身体不适,便顺着她力道起身了,“这会儿晚了,也不好叨扰太医,让丫鬟去叫个大夫来罢?” 张氏点点头,催促他道:“你快去,我身上难受的很。” 贾赦这几个月正是黏糊她的时候,闻言忙不迭地披件外衣就出门吩咐丫鬟去外头找个小厮去请个大夫来。 屋外守夜的丫鬟俱是张氏的人,听是张氏身体不舒服,都上心起来,早有一个大丫鬟缎云跑出去了。 贾赦又吩咐剩下的丫鬟道:“备热水,进去给你们太太收拾收拾。” 丫鬟们应了一声,忙去准备了。 当夜请来大夫一瞧,张氏怀胎一个多月,动了胎气,开了安胎药,又叮嘱贾赦道:“令夫人正值孕期,房事不宜过于激烈,尤其前三个月需得多多克制。” 饶是贾赦向来纨绔风流,此时也不免闹了个大红脸,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 次日一早,贾母晨起时听闻丫鬟来报,当时就是眉头一皱,摇摇头暗道:“老大也太不像话了,媳妇有孕也不知道节制点,就这么急色吗?他屋里就从来没少过女人……还有张氏,素来端庄的人,如今怎么也学着老大那样胡混胡来了,自个儿怀了孕也不知道劝着点老大,也是个不庄重的……” 到了省晨时,贾母打发走贾政,留下贾赦夫妻俩训斥了一顿,直叫贾赦和张氏满脸通红,连连认错道再也不敢了。 对于王夫人来说这是大快人心的场面,可惜她今儿个不在,不然若叫她瞧着了听着了,接下来三天乐得她饭都能多吃一碗。 王夫人如今怀胎六七个月,挺着个大肚子,虽说如今还未下雪,但贾母也生怕再有去年十一月底张氏摔跤流产的事发生,早在王夫人刚一诊出怀孕时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了。 王夫人先开始还去晨昏定省,做了几次,贾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好养胎,晨昏定省有这个心就行了,重在心意,倒不看重形式,说王夫人如今最紧要的事就是养胎,到时候给她和国公爷(贾代善)再添个孙男或孙女。 几次后,王夫人便听从了贾母的话,只仍不敢一直不晨昏定省,每隔三五日总要亲自来一趟,其他时间就派大丫鬟代她前去问安。 张氏有孕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整个府邸,王夫人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当即就是脸色一变,心中暗恨不已,朝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埋怨道:“她是什么意思?前头我才生了玉童,她后头就跟着怀孕了,可惜那孩子没福气,偏托生在她肚子里流掉了!” “如今我这才怀孕半年,她又紧跟着传出好信儿来了,她这是想干什么?!跟我比生孩子是么?” “我以前竟从不知道,书香门第出身的女人竟喜欢跟人比生孩子!” 一番话说得金钗、玉钗、红云和红霞四个大丫鬟都忍不住扑哧笑开了。 王夫人瞪一眼她们:“还笑?” 红霞捂着嘴笑道:“哎哟我的好太太,真真是您一张嘴,把那位都说成是什么样儿的人了?” 王夫人撇撇嘴:“难道不是?她是什么样儿的人还用得着我去说?” “我的好太太,便是那位跟您比生孩子又怎么着?” 玉钗上前几步给王夫人揉肩,劝慰道:“您想啊,您才嫁进门多久?左不过三四年,进门头一年就怀孕,第二年就生了珠大爷。如今珠大爷才两岁,您这又怀上了。瞧您这月份,要么是今年底,要么是明年初,总不过这两个时间您就又要生第二胎了。” “太太如今正年轻着呢,三四年生俩,这七八年十来年的,还不生个五六个?” 王夫人扑哧一下笑了:“你把我当什么了?还生五六个呢。” 红云快人快语道:“五六个好啊,到时候咱们院里可热闹了。” 金钗也笑道:“纵然不生五六个,三四个也把那位比下去了呀。太太您想想,那位嫁进门多少年才得了一个瑚大爷?又隔了几年才又怀上了?那位哪有太太您的好福气呢。” 一席话说得王夫人是眉开眼笑,只是她眼里仍有一丝疑虑,摸了摸滚圆的肚皮,她道:“可是……太医上月才诊过脉,说我怀的是个女胎……” 金钗蹲下身给王夫人揉腿:“太太若是生了姐儿,和珠大爷正好凑成一个‘好’字儿。老话儿说开花结果,这开了花儿,下一胎必定是果儿了。” “再一个,如今咱们府里头珠大爷这一辈的尚没有姐儿,太太这一胎若生了姐儿,那就是咱们府里头一个儿,不仅是嫡女,还是老太太的嫡长孙女,那可是顶顶尊贵的,老太太必然也高兴呢。” “这倒也是……”王夫人若有所思。 才过了半个月,府里传来一个消息——文安侯老夫人去了。 文安侯老夫人乃是林海之母林夫人的母亲,也是荣国府贾赦之妻张氏的祖母。 林夫人惊闻母亲去世,当即眼前一黑,往后仰倒,可把屋里一圈的丫鬟婆子吓了好大一跳,好在林海一个跨步上前接住了林夫人,将她稳稳地放在榻上。 老妻如此,林老爷心中也是十分焦急担忧,忙命长随去取了他的名帖去太医院请来一位交好的太医。 太医来了诊脉后,道出病情,说是需要吃药静养,以后再受不得任何刺激等云云,待开了药方,林海亲送太医出府。 荣国府 文安侯老夫人也是张氏的祖母。 张氏自幼养在祖母身边,和祖母感情十分深厚,如今乍一听闻祖母去世,她心情悲痛之下,身下见红,已然动了胎气,慌得一众丫鬟婆子们连忙请老爷的去请老爷,请太医的去请太医,禀告老太太的去禀告老太太的。 闹哄哄了好半天,张氏肚子里的那一胎总算是保下来了,但太医也叮嘱说孕期要格外注意,勿要动气,勿要动怒等等。 却说贾赦,贾赦正热乎着张氏呢,却不想张氏忽然怀孕了,他高兴的同时也有点郁闷,悄咪咪地问大夫啥时候能那啥,大夫回说一般来说至少得怀满三月,但是因为张氏刚动了胎气的缘故,所以最好还是再养养,等到四五个月胎稳了再那啥,不过虽然可以做那档子事了,但要小心一点,轻一点余余…… 贾赦满脸通红地送走了大夫,然后伸出手指扒拉着还要等几个月才能碰张氏。 张氏怀着孕,不能碰,手的感觉到底差了百倍。 贾赦憋了半个月。 这期间有个丫鬟老在他身边转悠,一双眼儿直勾勾地朝他看,那眼儿媚的直叫贾赦心神荡漾,最让贾赦动心的是,那丫鬟丰乳肥臀,尤其是一弯腰时,胸前鼓囊囊的一对儿,撑得胸前衣衫都仿佛要裂开似的…… 碍于张氏,贾赦一直忍着没碰,只得每天眼馋地看着那丫鬟在他眼前晃悠,没人的时候在那丫鬟身上摸两把解解火气,或者让那丫鬟给他唆一唆泄泄火。 不想将将过了半个月,张氏娘家祖母病逝,张氏受了刺激,当即见红,太医特别嘱咐过一定要小心养胎,还点明了孕期最好免了房事…… 贾赦顿时就觉得人生灰暗无比了。 又素了大半个月,贾赦憋红了眼,一次沐浴时没忍住把那丫鬟给吃了。 第二天,贾赦还有些忐忑,没想到等了一天什么事也没有,贾赦心里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从那以后,贾赦再没禁嘴过,不过也稍微注意了一下吃相,实在按捺不住的时候,就到外头去浪个快活再回来。 其实,早在贾赦碰那丫鬟的晚上张氏就知道消息了。 但她只是蹙着眉、阴沉着一张脸,半晌才摸了摸肚子,又想想长子贾瑚,冷笑一声,便梳洗睡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010:王氏诞育嫡长女,贾珠三岁吃寿面【新】 十二月初,贾政带着随从乘船去金陵,不想半月后因感染风寒不得不下船寻了城镇郎中治病。 南边天气湿冷,令贾政这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难以适应。 一场风寒愣是反反复复了一月余才渐渐好转,于是这一年的新年贾政也只好独自一人在异乡度过了。 许是因为孤单寂寥,贾政新年夜里多饮了一壶酒,第二日贾政的长随见日上中天了贾政仍未起身,怕出意外,那长随只得踹门而入,见贾政躺在床上,看似睡着。 长随不敢大意,伸手探了探,惊觉贾政肌肤滚烫,连忙请了郎中来。 风寒兼高烧,贾政足足躺在床上吃了月余的药这才渐渐好转。 此时童生试开考时间已错过,只能等来年再考。 于是,贾政在养好身体后只得无奈乘船回转长安。 却说长安都,转过了除夕夜就进入了康平三十二年,正月初一,王夫人早起时发动了。 因是新年,贾母要接待别家来府里拜年的人,于是便命张氏守在王夫人的产房外。 贾珠担心王夫人,于是也守在产房外。 贾珠眼见一盆盆清水端进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耳里听着产房里传来的一声声痛叫声,他心里既担忧又焦灼,只觉得自己两条腿软的像豆腐棉花似的站不住,若非他身边的乳母郑氏扶了他一把,他早已腿软地瘫坐在地了。 张氏神色淡然,丝毫不关心里头王夫人的安危,只是瞧着贾珠在这样大冷的天儿因担忧王夫人而额头直冒汗的模样,心里既觉得这孩子真真孝顺,又可惜这孩子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转而又嫉妒这样好的孩子竟是便宜了那王氏去。 贾珠紧张担忧极了,在产房外坐不住也站不住,连早饭也没心思用,一心念着产房里的王夫人。 好在王夫人这是第二胎,又素来身体调养得当,折腾了半个白天,过了午后就顺顺利利地诞育了一个姐儿,母女平安。 直到这时,贾珠整个人心神一松,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他稳了稳心神,走到产房外,扬声问里面的王夫人:“太太,您还好吗?” 屋里躺在产床上的王夫人听见长子贾珠的声音和话语,只觉得心里一股热流淌过,百般欣慰,她回道:“好,玉童别担心。” 只是她才生产完,浑身没有气力,说出的话也软绵绵的,贾珠压根没能听见丝毫,还是丫鬟出来同贾珠回复了王夫人说的话。 贾珠关怀了王夫人几句,直到王夫人受不住疲惫沉沉睡去,贾珠这才转头去隔壁厢房里瞧他刚出生的妹妹。 屋门关着,贾珠推开门进去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一屋子的丫鬟并乳母纷纷朝贾珠行礼:“珠大爷。” 然后两个丫鬟走上前来,一个伺候贾珠脱去外裳,一个先关了门,再转而同那个丫鬟一起服侍贾珠脱了外头罩着的披风。 贾珠瞧见一个摇篮,里头估计就是他新出生的妹妹了,便问:“姑娘可好?” 其中一个乳母忙笑道:“姑娘睡着呢,很是香甜的模样。” (PS:原著《红楼梦》中对三春、薛宝钗、林黛玉、史湘云等人的称呼都是‘姑娘’二字,本文沿用原著称呼。) 贾珠走到摇篮边想往里看,奈何他如今人小腿短,根本够不着边儿,于是只得手一伸,示意他乳母郑氏抱他。 郑氏抿嘴笑着抱起贾珠。 贾珠往摇篮里看,只见摇篮中睡着一个小团子,头小小的,脸蛋儿红彤彤的,皮肤皱巴巴的,倒看不出什么好看来,不过瞧着一对眉毛和一张小嘴生得倒是秀气,想来等过些日子她模样长开了些会是个秀丽的小美人胚子。 想到这里,贾珠不觉笑开了,他觉得自己倒是糊涂了,这贾家的儿女,还能有长得不好看的? 男儿中,自家大伯贾赦、父亲贾政和隔壁宁国府的敬大伯、珍大哥都面貌出众,皆美男子也,便是小辈中的贾瑚、他自己还有尚未出生的贾琏和贾宝玉,又有哪一个不是长了一副好皮囊? 女儿中,尚未出生的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按照原著《红楼梦》中的描述,都生的模样俊俏。 撇开这些不说,单只说父母——他父亲贾政和母亲王夫人都是长相出众的人,没道理把他生得这么好看,却把贾元春生成普普通通的长相罢? 不过,话说他妹妹的名字还会不会叫做“贾元春”啊? 会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引起蝴蝶效应啊? 贾珠想了想,估计过些日子家里就要给他妹妹取名字了,到时候就能知道了,遂也不再纠结。 “好生照顾姑娘,若有什么必须立时回禀太太或老祖宗,不得耽误。” 贾珠临走前朝乳母并丫头婆子嘱咐了一句。 “是,奴婢记得了。” 荣禧堂 贾母刚送完一波来拜年的亲友,就见张氏进屋来,笑道:“给老太太道喜了,弟妹方才生下了一个姐儿。” 贾母问道:“她娘儿俩个可好?” 张氏笑道:“好着呢,母女平安。” “嗯,平安就好。” 贾母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今儿个是大年初一罢?” 张氏捂嘴笑:“正是呢,老太太怎连这个也忘了?才往咱们家来拜年的人此刻估摸着将将跨过了咱们家的门槛儿呢。” 闻言,贾母愣了一下,继而惊讶道:“这么说,这丫头竟是有福气的生在了大年初一?” 张氏听了一愣,脸上的笑容也突地僵了。 ——可不是,那王氏虽说生的是个丫头,可那丫头却是在这大年初一生下来的。 年初一降生,竟这样大的福气! 前头一个贾珠小小年纪那般孝顺乖巧,这后头又跟来一个生在大年初一的福气丫头,如何这样的好事儿都叫那王氏占了便宜去! 张氏越想心里越发恼恨。 贾母身后站着的鸳鸯笑道:“可不是呢,大姑娘好福气,竟生在了这样的好日子里,可见大姑娘将来必是个有大福气的。” “这老二媳妇也是个有福气的,前头生了玉童那样聪慧孝顺的孩子,如今又生了姐儿这样福气的姑娘。一子一女,凑了个‘好’字不说,还这般造化。” 贾母越说脸上的笑容越盛,最后感叹道:“可真是没给老二娶错媳妇。” 张氏嘴角一僵,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给二弟娶错媳妇,难不成娶自己做她家老大的媳妇是娶错了? “说起来,我怎么觉得这大年初一的日子这么熟悉呢?” 贾母一边念叨着一边在脑子里回想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笑,说:“是了,是了,我说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这姐儿竟是和咱们家老公爷都是生在了大年初一呢!” 张氏愣了愣,也想起这茬来,顿时心里越发恼恨起来,那王氏真是……什么时候不好生?偏偏生在大年初一! 鸳鸯惊讶道:“竟然与老公爷同生在了大年初一?姐儿可真真是好福气呢!” “可不是呢。” 贾母笑着吩咐鸳鸯,说:“记得我那库房里头有百年份的人参,你去取来一只给老二媳妇送去,让她补补身子调养调养。再有,今儿个家里来客多,我怕是没空去瞧瞧姐儿了,你去的时候替我去看一看姐儿,看看长的是什么模样,也让乳母并丫头婆子们伺候姐儿的时候用点心,不要怠慢了姐儿。” “嗳,奴婢这就去。”鸳鸯笑应了一声退下。 张氏眼角抽了抽,只觉得心头一股子火气冒出来。 老太太这办的叫什么事儿? 她不都说了那王氏母女平安了么,至于给她用百年份的人参?! 百年份的人参有多难得有多贵难道老太太不知道么! 市面上拿金银珠宝去买都买不到的珍贵物事竟就这样给那王氏糟蹋了?! 张氏越想心里气越不顺。 ——虽说是生在大年初一,可这不也就是个丫头么!将来便是再有福气也不过是进了那宫里头做宫嫔皇妃罢了,何至于老太太这般偏疼! 贾母乐呵呵地朝张氏道:“姐儿洗三正好是在正月里头,亲友走动多,倒也不必大办,只等她满月或百日的时候再大办宴席热闹热闹。” 张氏皮笑肉不笑地说:“都听老太太的。” …… 二月初六是贾珠的生辰。 此时贾珠已三岁,嘴里长了牙,也能咬食物了。 厨房给他做了长寿面,面上还卧了个双黄蛋,面里有青翠欲滴的青菜叶、清香可口的菌菇等,面汤是吊了一夜的老母鸡汤,浓香四溢。 闻得贾珠食指大动,也不让人喂,自己拿着专门为他小小个人定制的一双银筷就呼哧呼哧地吃了起来。 贾母和王夫人看到他吃得欢快的模样,心里也高兴极了,一个叫他“慢点慢点,慢点儿吃,小心噎着”,一个拿着帕子替他擦拭嘴角沾到的汤汁。 贾珠吃得浑身暖洋洋的,抬头冲贾母和王夫人露齿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呼哧呼哧的吸溜着面条,最后连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的了,吃完了摸了摸小肚子,心里十分满足。 ——不容易啊,两三年了,终于吃到了除米糊糊和辅食之外的食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011:大房贾瑚落池塘,竹林小径苔痕滑【新】 本来,在王夫人和张氏相继怀孕后,因张氏胎像不稳,也不好费神,于是王夫人和贾敏共同管家理事,待王夫人月份大了之后便是贾敏一人管家。 总体来说,这一年来主要是贾敏管着家务事。 待王夫人生了,又做完了月子,张氏正大着肚子,而贾敏五月要出嫁,如今该准备的都得准备起来,但却不好让她一个待嫁的姑娘家准备。 于是贾母一声令下,出了月子的王夫人便全权掌管家务。 这么一来,王夫人忙着贾敏出嫁的事,也没什么时间照顾姐儿了,虽说有乳母丫鬟们看着,但王夫人总不放心,于是又把姐儿送到了贾母的院子,托贾母照看着。 于是,同住在贾母院子里的贾珠深刻见识到了婴孩的啼哭是如何的“魔音灌耳”…… 天气逐渐转暖,春光明媚。 贾瑚是个坐不住的性子。 倒春寒的那段时间,贾瑚风寒病了好几天,闷在屋里大半个月,早已憋不住了,如今瞧见了窗外的春光,哪里还能忍得住心里的痒痒?当即就跟脱了缰的马儿似的欢呼一声就往外跑。 伺候他的丫鬟乳母婆子们忙三步做两步地跟上去,生怕他磕着碰着了。 贾瑚灵活地穿梭在花园里,从这棵树跑到那片花丛,又从那片花丛跑向这处池塘,又撒欢似的想爬上假山,吓得跟在他后头不远处的一众丫鬟乳母婆子们一人一句“哥儿可别爬山”、“山高着呢,哥儿当心”余余。 贾瑚扭头朝他们露出一个鬼脸,蹭蹭蹭就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假山下面临着一弯池塘。 贾瑚晃荡着两条腿儿往池子里头扔小石子儿,看到溅起的水花比前一个大就兴奋地拍手大叫。 丫鬟乳母婆子们在假山下昂着头心惊胆战地瞧着他那动作,嘴里不停地劝着他快下头。 贾瑚正玩得起劲,哪里听得进她们的劝? 他把头一扭,自顾自地玩得更开心。 他不听劝,就有两个年轻的丫鬟爬上假山。 贾瑚见了,忙叫道:“你们不许上来!” 俩丫鬟相视一眼,还想往上爬,冷不防接连两颗小石子儿砸到她俩身上,她俩捂着被砸中的地方“哎哟”一声。 疼倒不算疼,只是冷不丁的被砸了一下所以惊了一惊这才哎哟出声。 贾瑚昂了昂小脑袋:“你们俩快点下去!再不下去,我还砸你们!” 一个丫鬟开口劝道:“哥儿——” “下去!” 俩丫鬟不动。 僵了一会儿,贾瑚哼了一声:“看样子是砸得不疼。” 话音刚落,他捡起一把小石子儿就往俩丫鬟身上砸。 劈头盖脸一顿石子儿宴吃下来,俩丫鬟伸手护着脸儿,身上被砸得“哎哟”、“哎哟”直叫唤,忙不迭地下了假山,这才脱离了那顿石子儿宴。 有了这俩丫鬟的前例在,余下众人哪个都不敢再上假山上去了,一时只得在假山下心惊胆战地等贾瑚玩够了下来。 不一会儿,前头来了个丫鬟。 那丫鬟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段苗条,皮肤白净,模样周正秀气,远远见着了假山下围着的一众丫鬟乳母婆子们,便走过来笑道:“太太叫瑚大爷呢,我们找了好一圈儿没见着人,你们既然在这儿,那瑚大爷呢?” 假山下一众丫鬟乳母婆子们见了她如见了救星似的,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丫鬟们叫“纺云姐姐”,那些上了年纪的乳母婆子们也跟着叫“纺云姑娘”。 一面又七嘴八舌地道:“哥儿在假山上面呢。” 那名叫纺云的丫鬟闻言抬头往假山上一看,果然见贾瑚就在那假山上呢,一双腿儿晃晃悠悠的,一手往池塘里不知道扔什么,“噗通”一声池塘里溅起水花,他就兴奋拍手大叫。 纺云皱着眉:“你们就这样让大爷爬到假山上去?万一摔了怎么办?底下可就是池塘呢!” 一听这话,一众丫鬟乳母婆子们都七嘴八舌地辩解道:“姑娘不知道,我们劝了,哥儿不听啊。” “可不是,姐姐方才没瞧见,刚我们上去想劝大爷下来,大爷还拿石子儿砸我们呢。” “是呢是呢,我们都瞧见了。” “便是这样,你们也就不管了?”纺云皱了皱眉,抬头提高了声音朝假山上的贾瑚道:“大爷,太太找您呢!您赶紧下来罢。” 贾瑚听见声音回头看,笑着喊了一声:“纺云姐姐。” 纺云露出笑容,温声道:“大爷下来罢,太太找您呢。” “哦。”贾瑚应了一声,慢腾腾站起来。 假山下的纺云忙道:“慢些慢些,大爷慢点儿,当心脚下。” 贾瑚又问:“太太找我做什么?” “大爷不记得昨儿个……” 话还没说完,纺云就见假山上的贾瑚脚底下一个打滑,“啊”了一声,身子仰倒,一头栽下了池塘—— 纺云的眼睛一瞬间睁大:“大爷!” “大爷!” “哥儿!” “咚——!” 池塘上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 春光正好,张氏扶着丫鬟缎云的手在院子里漫步。 她有过生产经验,而且太医也嘱咐过,说是孕期适当活动一下有助于胎儿健康,生产时也会顺利一些。 因而张氏每日都要走一走,动一动。 院子里的花开了不少,张氏一边漫步一边赏花。 花的尽头是一小片修竹青绿挺拔,竹林间有一条蜿蜒小路,瞧着倒是很有几分意趣。 张氏刚抬脚想要走进去,缎云劝道道:“太太,还是别进去了罢?前几天才下过雨,喏,石头上还有不少苔痕呢。” “不妨事,小心些就是了。” “太太……” 缎云正想劝,却眼见张氏进去了,只得连忙跟上去小心地搀扶着她。 张氏边往里走边道:“月下竹林抚琴、吹箫,都是极雅的事。” 正说着,她兴致起来,吩咐道:“缎云,去把我的箫拿来。” “嗳。” 缎云应了一声,又朝身后的一个丫鬟道:“竹蕾,你来扶着太太,小心些,知道么?” 竹蕾忙应了一声上前扶着张氏。 缎云转身还没走多久,耳边听见竹蕾欢快道:“太太您瞧,那儿还有朵野花儿呢。” 张氏往她手指的方向看,笑道:“瞧着倒挺好看的,摘了一会儿插瓶摆屋里罢。” “嗳!我这就去摘。” 缎云听到这儿忍不住回头,因为有一段距离了,她便大声道:“竹蕾,你扶着太太就好,一朵花儿使唤个人不就行了?小心太太要紧。” “哦,哦,是,我知道了。” 竹蕾傻愣愣地应道,然后低头看了看手边的花儿,又抬头瞧了瞧几步远外的张氏,一副傻乎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 张氏忍俊不禁,笑道:“摘花儿罢。” “嗳。”竹蕾扬起笑脸大声应了。 她摘了花儿,三步做两步走,还没走到张氏面前呢,就把手里的花儿往前一递:“太太您瞧。” “瞧着倒比满院子的桃花、迎春花儿别有一番韵味。” 张氏不禁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凑近看,却不妨脚下一滑,“啊”的一声,她整个人往后仰倒—— “太太!” “太太!” “太太!” …… 大房东南院 张氏这一胎生的艰难。 贾母在产房外听着屋里传来的痛叫声眉头紧锁。 ——儿媳妇她倒是不在意,可她在意儿媳妇肚子里揣着的孙子啊。 贾敏扶着贾母的手,听着里头的惨叫声,心尖儿一颤一颤地。 贾母发觉她的手似乎在发颤,转脸一瞧,只见她最宝贝的女儿面色略有苍白之意,不免心疼几分,便道:“敏儿,你大嫂生产还须得些时候,玉童和大姐儿那头没个人仔细看着,我不放心,你且先回去照看着他俩。” 贾敏转头瞧瞧传来惨叫声的屋子,又瞧瞧贾母,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夫人也劝道:“妹妹不若先回去罢。老太太说得也是,玉童和大姐儿那头没个人仔细照料,只那些丫头婆子,我还真有些许不大放心。若有妹妹在他兄妹俩身边看顾,我是放一百个心了。” 贾母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 “那……太太,二嫂,我这便去了?”贾敏期期艾艾道。 贾母和王夫人都含笑点头,贾敏得了鼓励,便出了院子往贾母的院子里去寻贾珠。 贾敏一走,贾母朝身边的丫鬟鸳鸯问道:“几时了?可寻着人没有?” 鸳鸯回话道:“才刚底下人回报,说是不曾寻见大老爷。” 贾母眉头一皱:“再派人去寻。” “嗳。”鸳鸯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 贾敏到了荣禧堂,先来看大姐儿,见她睡得正香甜,便转身来到贾珠屋里。 贾珠正跌跌撞撞地练习走路。 几个丫鬟乳母围着他转来转去,一会儿这个说:“哥儿,可慢些,若不小心摔了就不好了。” 一会儿那个问:“哥儿可饿了?” 再一会儿另一个道:“炉子上温了牛乳,里头加了杏仁去腥,哥儿可渴了?可要尝尝?” 听见牛乳,贾珠忙一回头准备说要。 古代纯天然奶牛产的乳可是正宗绿色健康的,为了营养健康,贾珠每天都要喝一小碗牛乳。 不想他这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边唇角带笑的贾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012:张氏诞育嫡次子,贾珠决心习武艺【新】 贾敏穿着百花飞蝶琵琶襟上衣,下着百褶如意月裙,显露出苗条曼妙的身材,外罩兰花纹银红锦纱,给她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艳俏丽之态,裙边系着五彩结丝豆绿色宫绦,静立在门边笑看着他,一副俏生生的模样。 “姑姑。” 贾珠喊了一声,朝贾敏露出笑容。 乳母丫鬟们听了,连忙转过身来,果见贾敏正走进屋来,于是连忙行礼道:“小姐来啦!” 贾敏半弯着腰抱了抱贾珠:“玉童在顽什么呢?” 贾珠眨巴眨巴眼,道:“不是玩,在锻炼。” “锻炼?” 贾敏楞了一下,笑道:“锻炼走路么?” 贾珠把眼睛笑得眯成月牙,点头。 其实,他不完全是为了锻炼走路。 贾珠既是为了锻炼走路,也是为了活动四肢、锻炼身体。 ——天天被乳母抱来抱去的,他怕哪天把他放下来他都不会走路了…… 贾珠生得五官精致,这么一笑起来,唇红齿白,别提多可爱了,看得贾敏忍不住低头在他嫩生生的脸颊上亲香了一口。 贾珠:“……” ——姑姑,你的唇脂没印到我脸上来吧? 贾敏陪着贾珠玩了一会儿子,后来还喂他喝了半碗牛乳。 却说东南院大房,王夫人站在贾母身边,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听着屋里头张氏的痛叫声,心里盼着张氏最好生个闺女出来,若不然,再叫张氏生出个儿子来那还了得? 这府里统共就她和张氏两个媳妇。张氏是长房长媳,她是二房次媳,且张氏此番若再生一子,加上前头几年生的贾瑚,膝下便是二子,而她如今只生了玉童一个儿子和大姐儿一个姑娘,怎么算都比张氏矮一头,她可不想一直被张氏压在头顶上! 恰在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回禀贾母说贾瑚落水了,贾母吓得一惊:“哥儿如何了?” 那下人连忙回话道:“回老夫人,瑚大爷如今已经救上来了。” 王夫人先是一喜,再是失望。 她心里暗暗可惜,想着那贾瑚也真是好命,落水里去了都还没能淹死他,若不然,她的玉童便是这府里头一个嫡孙了。 贾母听了高高悬起的心就落了一半下来,她想去看看贾瑚,可如今大儿媳妇张氏难产,她实在走不开,便对身边的王夫人道:“老二媳妇,你去六顺那边瞧瞧。” 六顺是贾瑚的乳名。 王夫人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便退下去往贾瑚那里去。 王夫人走后,贾母想了想,对身边的大丫鬟道:“鸳鸯,你去开了我的库房,取只百年人参过来给老大媳妇熬汤喝下。” “嗳。”鸳鸯应了一声,利落的去办事了。 …… 贾瑚不会水,掉进池塘里去后慌得他手脚并用地扑腾着,每每一张嘴叫“救命”时就呛进一口水,还扑腾了没几下就往下沉。 岸上的丫鬟乳母婆子们反应过来后忙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纺云急出一身冷汗来,大喊:“有没有会水的?赶紧下去救大爷上来!” 贾瑚掉进池塘虽然没淹死,但憋在池塘里也时间稍久了些。 岸上的丫鬟乳母婆子们没有一个会水的,扯着嗓子大叫救命,声音大得招来了不少人,总算是有个会水的了。 那人听都不用听一众丫鬟乳母婆子们七嘴八舌的话,只一瞧池塘里有只手渐渐淹没了,一句话没说,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把贾瑚捞起来了。 贾瑚被救上来的时候脸色发青,唇色惨白,呼吸微弱。 围在一旁的丫鬟乳母婆子们哭成一团,以为他活不了了。 太医赶过来整整忙了老半天,才总算抢回来贾瑚这条命。 贾瑚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丫鬟们给他灌了两天的药,他才总算微弱哼哼着把眼睁开了条缝,屋里伺候的丫鬟乳母婆子们无一不喜极而泣,心内庆幸无比—— 可算是醒了,醒了就好,万一哥儿不行了,她们…… 虽然贾瑚醒过来了,但他落水时正是开春的时候,水还是有些寒凉,再加上他惊吓过度,又在冰凉的水里挣扎了有些时间,身子不免弱下来,隔三差五总是生病吃药,天儿稍微一冷他就唇色泛青只窝在炕上取暖。 这却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 张氏生了两天一夜,血水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直到初九傍晚时分才生下一个哥儿。 王夫人知道大房张氏又诞下一子,面上道喜,转头去了荣禧堂瞧她生的嫡长子贾珠和嫡长女大姐儿,见旁边没人就暗暗朝大房那边啐了好几口。 原以为贾瑚落水后身子弱下来,她的玉童便能出头了,不想张氏命好,竟又生了个儿子! 贾珠心里无奈极了,今生的母亲似乎有点爱生气,其实完全不用生气的…… ——按照《红楼梦》原著中所写,他今生的大伯贾赦现今的嫡妻张氏并没有在原著中出现过,开篇就是邢夫人,想来现在的大伯母张氏应该是早逝了,至于贾瑚,原著中似乎也没提到过,多半是早夭了。 ——再说了,大概再过个十年,母亲又会生下一子,名唤贾宝玉,加起来统共生了两子一女,而原著中所描写出来的大房只有贾琏和贾迎春两个人而已,还有个贾琮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大房的人。 穿越重生者的优势就在于知道大体事件的走向。 然而,哪怕是为了叫母亲开心,这事儿贾珠也不能说出来—— 有没有人信是一回事,但他可不想冒着被人当妖怪烧死的风险去泄露“天机”! ——不过,母亲生气归生气,但要是气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于是,贾珠便赖在王夫人怀里朝她撒娇卖乖哄她开心。 王夫人被儿子撒娇卖乖安慰到了,心里欣慰极了,搂着贾珠“心肝儿”的直叫。 王夫人心情转好,便有空想些其他的,想着张氏此次生产伤了身子,再不能孕了,而她如今虽然膝下只有一子,可身体很健康,往后还能再生啊! 只是……可惜了才到手没多久的管家权。 自从孙子贾瑚落水后被救回来但身体不可避免的弱下来了,贾代善就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该让孩子们习武? ——身子这么弱可不行啊!他们贾家祖辈哪一个不是戎马半生,如今贾家两门国公府(荣宁二府),可不就是先辈们靠在战场上厮杀才得来的权势地位么? 纵使这一二代子孙不必凭武功出头,只靠先辈们遗留下来的爵位也就尽够受用几代了,但,虽说不必凭武功出头,习武以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就比如贾瑚落水的事,他要是打小儿习武,区区一个落水,顶多风寒几天,至于身子骨弱下来么? 贾代善越想越觉得该让孩子们习武,他算了算府里如今三个小子,贾瑚的身子是不中用了,老三才出生没两天,瞧着也是个瘦弱的,太医也说了,这孩子早产加难产,身子骨有点弱,得精心养几年。 贾代善这么一扒拉,惊觉三个孙子竟然只有贾珠尚且身体健康! 他心中一紧。 统共就三个孙子,最大的那个能不能撑过这段时间,熬过去后还能活多久都悬得很,最小的那个哭得还没个猫崽子声音大,能不能活下来长大都是个问题,万一这二孙子贾珠将来有个什么,那他老贾家……! 贾代善腾地一下站起来,习武! 打从明儿个起就开始教二孙子习武! …… 习武。 对此,贾珠欣然接受。 也许习武会很累,但也正如祖父所说,习武能使人强身健体,拥有一副好体魄,况且,贾珠一直对原著《红楼梦》中的贾珠早夭有点心有余悸—— 他猜测原著里的贾珠早夭多半是因为文人通病——身体太弱。 所以,贾珠决定,不管习武有多苦有多累,一定要咬牙坚持下去,因为他真的……不想早死哇! ——好不容易拥有的第二次生命,他还想活个七老八十寿终正寝呢,谁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个幸运拥有第三条命了啊。 而且,贾瑚出事后,贾珠曾去看过他。 贾瑚他从前那么调皮闹腾,整个府里他不是今儿在这里晃悠,就是明儿在那里撒欢,嘻嘻哈哈地没个停的时候,可现在呢? 他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血,连翻个身、坐起来都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睁眼说话似乎都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似的…… 一想起贾瑚现在的模样,贾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想活着,但一点也不想像现在的贾瑚那样活着,躺在床上,毫无力气,吃饭喝水甚至解决个人生理问题都得要人伺候着——婴幼儿时限于身体条件没有自理能力而不得不让人伺候,但当他可以力所能力地自理时他便没让人这么服侍过他了。 ——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美,那样活着,生命有什么意思? 贾母和王夫人心里都不舍得贾珠小小年纪要去受习武那样的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013:贾珠习武锻体魄,脱衣药浴炼养身【新】 贾母和王夫人心里都不舍得贾珠小小年纪要去受习武那样的苦,但被贾代善提醒了两句后,贾母和王夫人想起如今还躺在床上的贾瑚,再不忍心也只能狠下心肠由着贾代善教贾珠习武了。 ——习武虽然累,虽然受罪,但能强身健体啊! 自此后,贾珠每天早晚都要跟着祖父贾代善学武。 贾珠在这个世界生活的这几年里,从未见过或听闻过什么飞天遁地的人,纵是他家祖父自幼习武多年,他也没见过他家祖父什么时候飞起来过,所以他很脚踏实地—— 让蹲马步就蹲马步,让跑两圈就跑两圈,让学拳法就学拳法,让学舞枪就学舞枪,让学弄剑就学弄剑,让学拉弓射箭就学拉弓射箭——虽然以他如今的力气射出来的箭轻飘飘地飞了不到三步远就掉在地上了。 ——压根不去幻想什么内力、内功之类的。 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 贾代善也是从小习武过来的,深知小孩儿家要睡饱觉,养足精神对于养个好身体的重要性,于是也不规定贾珠必须在什么时候起床练武,只让贾珠早上睡醒吃饱了来找他习武。 至于晚上习武的时间就是固定的了,因他年纪尚小,只每天卯初初刻(下午五点整)去练武场习武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中间休息一刻钟。 待他再大点儿了,习武的时长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加长。 结束习武后,贾代善早已命人备好了药浴。 和习武配套的就是药浴,药浴这玩意儿老烧钱了,不说放这里头各种各样珍贵的药材都是真金实银的挑上好的买回来的,就说这药浴罢,那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那得长年累月的才有效果。 所以啦,药浴这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担得起的。 有个词儿叫做‘穷文富武’,展开来就是一句话:‘穷学文,富学武’,啥意思呢?就是说家庭贫穷的人家一般选择学文,而武这东西一般是有钱人家学的。 为啥呢? 因为学文的人一般对饮食没什么要求,而学武的人则要多吃些肉蛋奶等高蛋白、高热量的食品,如此才能保证身体营养跟得上。更讲究更有钱的人家,除去吃好的补身体以外,还会配合药浴来养身体,药浴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强身健体。 贾太公去世后,那时候尚是世子爷的贾代善便袭了国公爵位——不同于隔壁的宁国府降等袭爵,贾代善是实打实的以战功有功于朝廷和社稷而承袭了国公爵位, 因而,荣国府虽说不如之前贾太公在世时的巅峰鼎盛了,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更别提贾代善这个实打实的国公爷尚还在世呢。 贾代善凭自己的实力赢来了承袭爵位不降等。 他这个国公爷可不是个空头子说说的,逢年过节、春夏秋冬,不提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便是各家送的礼以及大小官员们的冰炭孝敬或上好的物事就不知有多少呢,这其中就有不少官员们天南地北搜刮来的好药材。 荣国府处于如此盛世,别说区区一个药浴了,再来十个也是承担得起的! 想到这里,贾珠就想起了《红楼梦》原著中的描写。 从开篇开始,荣国府就已经在用几十年来积攒下来的东西了,凤姐还在放利钱,就为了多倒腾出银子来花用。 放利钱兴许是凤姐本□□钱贪婪,但也不能否认凤姐赚来的黑钱都用在了荣国府上上下下,可见那时候的荣国府就已经败落了。 ——偌大一个国公府,怎么就败落的那么快呢? 贾珠心里刚一浮现出这么个疑惑来,下一秒,他就自个儿得出了个答案。 想想《红楼梦》原著的描写,一顿饭堪比满汉全席,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日子过一天也就罢了,如果天天都过这样的日子,有再大再多的家底也经不住这么过啊! 贾珠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暗道:“按照《红楼梦》原著的描写,我至少比贾宝玉大十岁甚至十五岁,而原著开篇时,贾宝玉是六七八岁的年纪,这么一算,我那时候应该是……哦不,应该是如果那时候还活着的话,那我应该是十六岁至二十多岁。如今我三岁,离原著开篇至少还得有十几年……” 刚一算到这里,贾珠顿觉手有点抖—— 就这么短短十几年,家大业大的荣国府就败落了?! 那我左手遛鸟右手斗鸡走狗的腐败富四代精致贵公子的生活怎么办?! 想到这里,贾珠心肝一颤,疼的。 ——MMP,叔可忍,婶婶都不可忍! 不等他想出个什么来,贾代善一个大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想什么呢?还不快进里间去脱衣裳泡药浴。” 贾珠被拍得踉跄几步才站稳,捧着自己的脑袋边揉边道:“知道啦知道啦。祖父你下次别拍我脑袋啦,拍坏了可咋办?坏了倒不要紧,就怕给拍傻了,那可一辈子都完了。” “嘿你个小崽子!”贾代善说着作势扬起手就要再往他脑袋上拍。 贾珠一瞧,忙不迭地一溜烟儿绕过屏风跑到里间去了,嘴里还嚷嚷道:“珍珠姐姐,琥珀姐姐,快进来帮我脱衣裳呀!” “嗳,就来啦。”门外的珍珠和琥珀应了一声就忙进来,见着贾代善就忙朝他行礼:“国公爷。” 贾代善摆摆手:“赶紧的,进去给哥儿脱衣裳,动作麻利些,免得哥儿着凉了。” “是。”珍珠和琥珀应了,忙转身绕过屏风,伺候主子贾珠脱衣裳了。 贾珠自个儿已经将穿在最外面的外衣解了下来,见珍珠和琥珀进来了,便伸出双臂,方便她们给自己脱衣裳。 非是贾珠想这么让人伺候,而是以他三岁的身材和四肢,脱个衣裳要花去不少时间,还费工夫。 他这会儿刚习武完,一身的汗,这会儿的功夫,被汗水浸透了的衣裳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冰凉冰凉的,不赶紧把冰凉的衣裳脱下来泡热水澡,怕要着凉生病。 这个时候的药是纯中草药,那叫一个难喝的一逼,忒苦! 珍珠和琥珀原是贾母的八个一等大丫鬟之二。 贾珠出生不久,被他娘王夫人亲手抱去给贾母养了,当天贾母就将自个儿身边得用的丫头珍珠和琥珀拨过去伺候贾珠,直到现在俩人也还是在贾珠身边伺候着。 说起来,珍珠和琥珀这俩丫鬟虽然现在伺候的主子是贾珠,但实际上,她俩并不能算是贾珠的丫鬟。 她俩的编制仍是贾母的八个一等大丫鬟,每人每月一两的月例是从贾母那出的,所以,实际上俩人仍然是贾母的丫鬟,不过是听贾母的吩咐调拨去伺候了贾珠罢了。 珍珠和琥珀从贾珠出生没几个月起就伺候他,技能早就锻炼出来,熟练得很,给他穿衣裳快,脱衣裳也快,三下五除二就把贾珠扒得差不多了,在把贾珠扒得只剩最后一件贴身的衷里衣时,她二人便退下了。 这却是贾珠的习惯。 衷里衣就是这时代穿在身上最贴身的一件衣裳,相当于前世现代的内内衣服。 ——上半身让她俩扒光也就算了,下·半身最后一件遮羞的衣裳他还是自个儿动手罢!哪怕现在自个儿的壳子年纪还小,但架不住芯子是成年人啊,他可没脸在别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身体! 浴桶对于贾珠来说太高了,但是不怕,这时代的设计很人性化也很贴心的。 浴桶外面一侧是木头台阶,专供人由台阶而上,然后从容的一抬脚就进了浴桶里,浴桶内里还有个小凳子,供人坐于其上。 贾珠‘刷刷刷’就把衷里衣扒了下来,沿着台阶走上去,然后一抬脚,先踩在小凳子上,然后再整个人都进入浴桶中。 贾珠光溜溜儿的泡在浴桶里,热水把一身的疲惫都洗走了几分,再加上水里添加的药渐渐发挥作用,贾珠只觉得原本浑身酸软的身体渐渐的越来越感觉舒畅,他甚至还有闲情把脸沉下水里去,希望这么好这么珍贵的药材能有美白养颜的效果罢! 贾代善不放心宝贝孙儿,怕他头一次药浴不习惯,特意在一旁等待,只要贾珠稍有一点不适就准备立马把他抱出来。 本来还好好的,谁知就一转眼的功夫,贾代善就见他的宝贝孙儿泡着澡忽然就把脸埋在了水里,吓得他一惊站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说话间,他两只大手一捞就把浴桶里的贾珠捞起来了。 贾珠懵了:“祖父,您干嘛?” 此时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很好的诠释了‘茫然’一词。 “我还没问你呢小兔崽子——你刚怎么把脑袋沉到水里了?身体不舒服?” 贾珠:“……”就为了这啊? ——我能说我是为了美白养颜吗? 这可是古代纯天然本草精华啊! 看宝贝孙儿半晌不出声儿,贾代善急了:“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跟祖父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014:贾珠药浴养容颜,张氏惊闻儿落水【新】 “呃……没啥。”贾珠揉了揉鼻子,脸都热了,哼哧道:“那啥,祖父,您能把我放回浴桶里去不?” 他光溜溜的身体完完全全的展示在祖父面前,即便那是祖父,即便自己这辈子是男儿,可是……赤·裸·裸就是赤·裸·裸啊! ——他绝对、绝对没有赤·身·裸·体的变态习惯啊啊啊! 贾代善不清楚宝贝孙儿的‘多愁善感’,听他这么说,立马就瞪他一眼:“干什么?你还想再沉水下去喝你自个儿的洗澡水啊。” 贾珠:“……” ——祖父,你这样说,那我待会儿是继续把脸沉水里完成美容养颜大略呢还是美容养颜大略呢? “不是。”贾珠咳了一声,找借口道:“祖父,那啥,有点冷。” 贾代善一听就两手一松。 “噗通!” 浴桶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不少泛着药味的水还溅了贾代善一身,更别提地上了,湿淋淋的。 “咳咳咳……”贾珠从药浴里抬起头来,两手往脸上抹了又抹,这才勉强睁开双眼:“祖父,您干嘛呀您?差点呛死我了。” 贾代善一脸无辜:“不是你说冷的么?” 贾珠:“……” ——请问,面对如此祖父,我还能说什么呢? 莫名的,此情此景,贾珠的内心里在单曲循环播放《天真》—— 还能够说些什么/舍不得/也是放开了/我的天真/早就碎成遍地的忐忑/努力拼凑着,却在也无法完整/这次我真的痛了/真的彻底醒了…… 贾代善开口打断了贾珠的脑活动:“你刚到底是怎么了?脑袋都沉水里,不想要命了啊!” 贾珠幽幽地看着他:“美容养颜。” “啥?”贾代善脖子往前伸了伸,这还不够,他还用小手指甲挖了挖自个儿的耳朵:“啥玩意儿?” “我说,美容养颜。” 贾代善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他。 顶着自家祖父眼里满满的‘我家带把的大孙子竟然喜欢姑娘家的玩意,还美容养颜,完了,我这大孙子不会长着长着就成了女娃娃了罢?男扮女装的大孙子我真的不是很想要哇’的意思,贾珠淡定自若地和自家祖父对视。 泡完药浴后,贾代善又让两个擅长按摩的丫鬟给贾珠按按揉揉四肢,免得宝贝孙儿第二天起来浑身酸疼。 本来贾代善是想让两个小厮来按的,但瞧瞧自家宝贝孙儿那从脸到脚白嫩到戳一下就现出个红印子的肌肤,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头换了两个丫鬟。 ——女人手劲儿轻些,免得那些力气大的糙汉子把他宝贝孙儿给按坏了。 等到贾珠药浴完毕,此时约莫酉正二三刻(下午六点半至六点四十五分),然后贾珠前往祖父、祖母、父亲和母亲处定昏(晨昏定省)。 待贾珠回屋后此时约莫是戌初三刻(晚上七点四十五分)至戌正刻(晚上八点十五分)之间,这时候他是要睡觉还是要玩就全看他自己了,一般来说,他都是在定昏完后就洗洗睡了。 ——无他,习武好累,身体扛不住,想睡。 却说大房东南院 次日清晨。 张氏从身下传来的阵阵痛楚中醒来,一旁伺候的丫鬟绵香见了,连忙上前问道:“太太可醒了,厨房热着枸杞碧梗粥、银耳燕窝羹和红枣乌鸡汤,太太可要用一些?” 张氏点了点头。 绵香见状连忙步出屋外,吩咐小丫鬟去厨房端枸杞碧梗粥、银耳燕窝羹和红枣乌鸡汤,又吩咐一个小丫鬟去端些热水来,这才转身回了屋。 屋里另一个丫鬟绢香倒了杯温水,伺候张氏喝了几口。 “哥儿可好?” 绢香笑着回道:“太太别担心,哥儿好着呢。哥儿刚一出生,太医就给哥儿看过了,说哥儿身子虽不算强健,但养个几年身子便能好起来呢。” 绵香也附和着笑道:“奴婢去看过哥儿了,哥儿吃得可香着呢!” 绢香就道:“能吃是福,想必过不了几日哥儿便长得白白胖胖的了。” 张氏听了就放下了一颗心,又问:“老太太他们可看过哥儿了?” “瞧过了,老太太正忙着给哥儿办洗三的事儿呢。” “六顺呢?见过他弟弟没有?”张氏说着,脸上流露出笑意来:“这皮猴儿,定是抢着要看他弟弟的。” 绵香和绢香相视一眼。 绢香笑道:“还真叫太太说着了,可见是知子莫若母呢——瑚大爷一听说太太生了哥儿,忙伸着脑袋要看哥儿呢。” “六顺这孩子调皮了些,你们注意着点,哥儿到底身子弱了些,别叫六顺总去闹他弟弟。这会儿子天转暖了,也该叫他把书捡起来了,明儿起仍叫他去读书罢。” 绵香和绢香面面相觑。 ——瑚大爷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还读书? 将来还能不能下床,能活多久都还不知道呢! 两人勉强笑道:“嗳,奴婢记着了。” 不一会儿,小丫鬟们将热水和吃食陆续送来了。 绵香和绢香挥手示意小丫鬟们下去,然后一边伺候着张氏擦了脸和手,又用帕子沾了沾热水给张氏擦了擦身。 张氏在绵香和绢香的伺候下吃了一小半碗枸杞碧梗粥、半碗玫瑰银耳羹并一小碗红枣乌鸡汤,吃过后便又沉沉睡去。 张氏再次醒来时已近黄昏,窗上泛着霞光,照得屋里红灿灿的。 “绵香、绢香。” “太太醒了。” 守在外间的绢香听见了就立马放下手中正在打的络子,连忙转过屏风进了里间,上前来一边把帷帐撩起固定在床两边,一边笑着说:“厨房热着红豆燕窝粥、八宝枸杞老鸭汤、枣泥山药糕、金丝如意卷和奶汁鱼片,太太现下可要用些?” 张氏睡了一个白日,此时腹中空空,听绢香口中报出一个个菜肴名,更觉饥饿,遂点了点头。 绢香笑着出去吩咐小丫鬟们去厨房端来饭菜并准备热水,而后转身进屋。 “绵香那丫头呢?” 绢香回道:“绵香姐姐去哥儿屋里看看哥儿去了。” “说起来,哥儿如今是哪几个照顾着?” “太太选的四个乳母,四个婆子,六个二等丫头,八个小丫头。太太睡着,奴婢和绵香姐姐私下做主,把缎云……和纺云调去照看哥儿了。”绢香话儿一转,多加了个‘纺云’进去。 ——其实纺云正在瑚大爷身边照看着,但如果她这么说了,太太肯定会起疑的。太太刚生完孩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可万万不能在这时候知晓了瑚大爷的事,能多瞒几天让太太多调养几天身子也是好的。 张氏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你们想的很好,哥儿身子弱,很该有两个仔细的照看着才好。” ——绵香、绢香、缎云和纺云是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素来认真仔细,幼子身体弱,有缎云和纺云照看,她是再放心不过了。 张氏放心了些,又想起长子贾瑚来,便问道:“六顺呢?今日可乖?” 绢香弯下腰来扶着张氏半坐起身,拿了个靠枕放在张氏背后让她靠着,回话道:“瑚大爷来问过太太,奴婢说太太睡着,瑚大爷瞧过哥儿之后便就回屋了,今儿一整日待在屋里顽儿,不曾闹腾,乖着呢。” 张氏奇道:“这皮猴儿竟也有这般乖巧的一日?” 绢香一边转身倒了杯温水,一边说:“可不是呢,瑚大爷长大了,知道心疼太太了。” 张氏听了心里不免欣慰起来。 这时小丫鬟们端着菜肴进了屋,张氏闻着香味更觉腹中饥饿,遂顾不得别的,在丫鬟的伺候下先用了一碗红豆燕窝粥,肚子这才舒缓了些,而后继续在丫鬟的服侍下用了几块枣泥山药糕和金丝如意卷,用了些许奶汁鱼片,最后随着一碗枸杞老鸭汤下肚,肚子瞬间热乎乎起来。 小丫鬟们有序的将剩下的饭菜撤下去,这时绵香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端着热水的小丫鬟。 “太太醒了,可见我回来的正是时候。”绵香笑盈盈的进了屋,又道:“热水送来了,太太可要现下擦洗?” 张氏应了一声,由着丫鬟们给她净面、擦手等,自己转头朝绵香问道:“你去瞧过哥儿了?哥儿可好?” 绵香笑道:“哥儿好着呢,奴婢去的时候恰好哥儿醒了,饿了要吃奶,吃了很有一会儿子,吃完就又闭着眼睡了,睡得很是香甜呢。” 张氏听了嘴角微微勾起,又问道:“可瞧见六顺了?绢香同我说——啊!” 话未说完,张氏痛叫了一声。 绵香和绢香连忙近前来,一个接过了小丫鬟手中擦洗的活儿,一个训斥那小丫鬟:“你是怎么做事的!手上的劲儿不知道轻着点儿么?太太刚生产完,哪里禁得住你那般大的力气!” 小丫鬟吓得连忙跪地磕头:“绵香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她说着忙又朝张氏直磕头:“太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听见瑚大爷,这才一时慌了——” “啪!” 小丫鬟话未说完,脸上已先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一道红通通的巴掌印儿,疼得她眼里顿时滚下泪珠儿来。 “你个小贱蹄子胡吣什么!”绵香一双眼紧紧盯着那小丫鬟。 小丫鬟叫那眼里的严厉瞧得心尖儿一颤,更觉脸上疼得很,但此时她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也不敢哭出声来,只低着头,脸疼得眼泪不住的流。 绵香气急了,她们千瞒万瞒的事儿,竟叫这不知事的小丫头说漏了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怒骂她:“还不快滚出去跪着!” 小丫鬟捂着脸就要起身出去跪着,床上的张氏此时已意识到不对劲儿来,连忙喝道:“站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015:贾母出手婢发卖,贾政回京女元春【新】 小丫鬟捂着脸就要起身出去跪着,床上的张氏此时已意识到不对劲儿来,连忙喝道:“站住!” 小丫鬟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跪得老老实实的。 绢香替张氏顺了顺胸口,轻声道:“太太,不过是小丫鬟不懂事,嘴里没个把门的瞎咧咧,太太不必理会得她,罚她个教训便是。太太刚生产完,正是要调养的时候,不值当为了这个气坏了身子。” 张氏丝毫不理会,只紧紧地盯着小丫鬟:“瑚哥儿怎么了?” 小丫鬟低着头哆哆嗦嗦的不敢说。 绢香和绵香相视一眼。 绢香继续劝道:“太太——” 张氏猛地一转头盯着她:“你闭嘴,我要听她说。” 那眼神像是里头有把刀子似的,看得绢香心头一颤,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一旁的绵香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开口。 张氏又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声音柔和,却叫人听了心里发颤:“来,你告诉我,瑚哥儿怎么了?” 小丫鬟全身发颤,哆哆嗦嗦道:“瑚、瑚、瑚大爷……他、他落水了……” 张氏倏的睁大了眼,心里既惊又忧,嘴唇颤抖,眼前一黑,便人事不醒了。 “太太!” “太太!” 绵香和绢香眼疾手快得扶住身子歪倒的张氏,呵斥旁边愣了一圈的小丫鬟:“还愣着干什么!没见太太都晕倒了么!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张氏晕倒,贾母和王夫人也得到了丫鬟的禀报,双双赶来东南院张氏的院子。 太医赶来给张氏把脉后,开了药方又细细叮嘱了丫鬟好久,这才提着药箱离开了。 太医才一离开,贾母看了一圈儿院子里排排站的丫鬟婆子们,问道:“是哪个丫头老婆子在大太太面前胡吣?” 丫鬟婆子们都低着头不敢出声儿。 王夫人静静地立在一旁听贾母说话,面上一副低眉顺目、恭恭敬敬的模样,只心里却在为那说漏了嘴的丫头婆子叫好。 “瑚哥儿落水这事儿,我已发下话来,不许任何人在大太太面前提起!” 贾母拿眼往底下头快埋到胸口的丫鬟婆子们身上扫了一眼,突地喝道:“鸳鸯,你去,将人牙子带来,领了那碎嘴的东西发卖了!” 从贾母身后走出一个年约双十、相貌清秀的丫鬟来,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话落,那鸳鸯转身就要去领了人牙子来。 突地从一排排站着的丫鬟婆子中传来一声哭喊:“老太太,奴婢错了!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老太太饶了奴婢这一回罢!” 鸳鸯微微顿住了脚,悄悄朝贾母脸上看,见她半闭着眼、神态沉静的模样,便又抬脚往外走去,将人牙子钱婆子领了进来。 钱婆子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出了朵花儿:“小人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安。” 贾母抬了抬眼皮看了眼跪在地上直哭的小丫鬟,淡淡地道:“这丫头规矩不行,你领了去罢。” 钱婆子顺着贾母的目光看去,只见地上跪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了双环髻,面皮白净,眉目清秀,倒是个模样周正的,一双眼里不断地淌下泪水来,瞧着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她心里盘算着,等这丫头再大个两年,模样长开了,卖到富贵人家做丫鬟做妾,就凭这般秀气的容貌,少不得她能多赚几两银子。 于是,钱婆子笑呵呵的朝贾母行了礼,强行领着那小丫鬟离去了。 …… 大房新出生的哥儿的洗三宴并没有大办。 ——他母亲和兄长如今身子不大好,须得静养。 若办洗三宴,则扰了他母亲和兄长的静养,而且,这孩子自个儿身子也弱得很,瘦瘦小小的一团儿,趴那儿睡着还没只猫大,洗三也折腾人。 因想到此,贾母遂发下话来,让洗三宴小办,只家里和亲戚间开几桌宴席热闹热闹便是。 贾政回到京城时已是三月中旬,刚回京,就从等在渡口迎接的下人处听说王夫人生了一个姐儿,面上倒没什么喜或不喜、笑或不笑,只淡淡说一句:“知道了。” 等回到荣国府,贾政首先去拜见贾母和贾代善。 他病中时所写的信早就传回荣国府,贾代善和贾母等人亦已看过。 此时贾代善见贾政归来,虽说对于贾政未能参加童生试考试难免失望,但见他病后兼风尘仆仆而消瘦憔悴许多的模样也不忍心过多责怪,便只嘱咐他好生休养。 贾母眼见最疼爱的儿子消瘦得如此憔悴,心疼极了,当即吩咐厨房做了补汤给他吃,晨昏定省也免了,只叫他养好身体后再来。 关怀了好一会儿,贾母笑呵呵地说:“可听说你媳妇生了?” 贾政说:“听说了,儿子一回来就有听说,说是王氏生了个姐儿。” 贾母脸上露出笑容:“可不是,说起来,姐儿竟是同咱们家老公爷重了生辰呢。” 贾政一愣:“这丫头……” “是呢,我先还在和丫头们说呢,你瞧瞧,大年初一降生,咱们家这位姐儿可不是有福气么。” ——大年初一! 贾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 “我瞧着,这王氏是个好的,当初进门头年就怀孕,才第二年的功夫就给你生了长子!你瞧玉童如今才几岁,就这样聪慧孝顺呢。这过了没两年又生了姐儿,不仅生在了大年初一这样的好日子里,还是咱们府上小辈中头一个姑娘。” 贾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了,这姐儿你们夫妻俩个可想好了叫什么名儿?” 贾政一愣。 他这奔波在长安都和金陵,哪里还记得王夫人怀孕的事,更别提取名了,于是笑说:“这倒还没,老太太既问了,不若就替姐儿取了名罢。” 贾母无奈摇头,笑道:“先头玉童也是这样,如今姐儿也是这样,你们夫妻俩个就都没事先想到要给孩子取名儿的么?” 贾政笑说:“玉童和姐儿都是您孙子孙女,做祖母的给孙儿取名,那是他兄妹俩个的福气。” 贾母叫他逗笑了,想了想,说:“姐儿是生在了大年初一,元月元日,不若就唤作‘元春’罢。” “元春、元春……” 贾政念了几遍,笑道:“好名字。儿子替元姐儿谢老太太取名。” 又说了几句,贾母打发他回屋去见见他媳妇。 王夫人虽失望相公未能考取功名,但见他模样憔悴心里也是心疼的,便日日对他嘘寒问暖。 贤妻的关怀备至叫贾政难免心中动容,竟舍了房里的几个通房侍妾,同王夫人情意缠绵恍若初婚时。 一时间,贾政房里的几个通房侍妾竟皆失了宠,她们虽满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她们的身份是妾、是下人,而王夫人是主子,是贾政明媒正娶的嫡妻。 正室拿捏她们这些侍妾下人就跟手里捏着个蚂蚁似的,想捏死随时就能捏死,她们纵有满腹不甘心也不敢闹腾。 于是,有相公的宠爱、有婆婆贾母的器重、有生有嫡长子贾珠和嫡长女贾元春的功劳,再加上手握管家权,王夫人一时间过得春风得意。 不到一个月,四月初一,贾政之嫡长女乳名元春者满百日。 因她生在大年初一,贾代善和贾母都觉得‘元春’二字甚好,便干脆给她取了大名,就叫贾元春。 于是,这么一来,她便不从同辈兄弟们的用王字旁的字取名了。 四月初九,大房大太太张氏所出的哥儿乳名唤作四平者满月,满月宴上,他被剃了胎发。 却说大房的赦大太太张氏,张氏此次生产大伤元气,如今坐足了月子,身子依然不太好,身下恶露不断,淅淅沥沥的,一时好一时坏,平时管家理事稍微劳累一点儿身子就不中用需得卧床休息吃药。 贾母体恤张氏体弱多病不宜操劳,便仍将管家权交给了二房的政二太太王氏,让张氏专心养好身子。 张氏虽满心的不甘愿,奈何受病体拖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夫人掌管家事、主持中馈了。 不消是管家权,因着张氏如今身子实在是不大好,贾母怕她照顾不好贾瑚和四平(即张氏才生的次子,乳名四平,取自四平八稳的意思)哥儿俩,想着将贾瑚和四平他们哥儿俩接到自己院子里照顾着,只让她好好照顾她自己的身子,早日将身子养好。 然而张氏似乎是被贾瑚落水吓怕了,希望能将贾瑚就近安置在她院子旁边,方便她照顾。 毕竟是母子,贾母便由她决定了。 然而以张氏的身子和精力,照顾她自己的身子和自落水后体弱的贾瑚已是将将就就,再加上一个出生没多久的婴孩四平,身子怕是吃不消,便将四平交给了贾母照顾。 荣禧堂又多了个奶娃娃。 于是,贾珠总能听到一个奶娃娃刚嚎几嗓子,另一个奶娃娃紧跟着也开始扯着嗓子嚎起来,魔音灌耳二重奏,这日子,实在是…… 贾珠表示:这日子没法儿过了!【生无可恋.JPG】 贾母也已好些日子没怎么睡好觉了,这元春和四平一哭起来,那可真是……这俩实在是太能哭了,记得玉童那时候也不这么哭的啊,玉童那时别提多乖巧了,饿了哼哼、尿了哼哼,从不哭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016:贾珠口嫌体正直,林海娶妻新婚夜【新】 五月初,荣国公焕然一新,张灯结彩,满府喜庆,满眼皆红,你道为何? 原来,荣国公贾代善之嫡长女贾敏要出嫁了。 姑爷姓林,单名一个‘海’字,表字如海。 林海祖上曾袭过列侯,今到林海,业经五世。 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林海之父,又袭了一代。 是以,林海虽出身勋贵之家,然其身无爵位。 其父自林海幼时便延请名师教导其四书五经,只盼他将来读书科举,考取功名,得晋官身,不叫林家没落,方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 得,贾珠自从知道四姑父林海表字是如海时,把那剩下的百分之零点零一的不确定性也给划掉了—— 他真的穿越重生到《红楼梦》世界了! ——林海字如海,那就不就是林如海,林如海可不就是绛珠仙子林黛玉的父亲么! ——而他四姑姑贾敏,可不正是绛珠仙子林黛玉的母亲! 既定的命运来了! 贾珠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慌和害怕。 ——如果、如果这就是既定并不可改变的命运,那么……他会不会真的如原著一般,不到二十就一并死了?! 一念至此,贾珠不禁打了个寒碜。 ——练武!好好习武,天天向上! 哪怕练武练到累哭了累瘫了也要坚持不懈,练武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苟命活下去的根本办法啊啊啊! 收拾好心情,贾珠决定以后每天习武加练两刻钟(古代一刻钟=现代十五分钟)! 这个决定一出,贾珠就松了口气——嗯,感觉命有点苟住了。 松了口气的贾珠这时才有心情继续想自家姑姑的婚事。 ——姑姑要嫁人啦,嫁的对象是林妹妹的爹耶! 贾珠心里只是这么一想,他就开始有点(划掉)期待见到未来的绛珠仙子林黛玉了。 ——这可不是小说或者电视剧之类的啊,这是真实的世界,见到真正的林妹妹不是幻想更不是白日梦! 荣国府嫡出小姐贾敏的婚事办得极其热闹。 荣国府女眷姻亲史家、王家和张家这三家不说,只看男宾客还有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南安郡王、北静郡王并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和宁国公之孙贾敬等四王七公之儿孙后嗣; 女宾客有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四郡王府女眷并镇、理、齐、治、修、缮、宁七国公之儿孙媳妇等,就足以知晓这场面该是有多么盛大。 更别提余者还有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锦乡侯、神威将军冯家、卫家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 国公嫁女,其煊赫之,不外如是。 贾珠对林海好奇得紧,倒不是别的,他其实是想看看能生出集才华、美貌和气质并存的绛珠仙子林黛玉,其父林海该长得什么模样? ——是不是比林妹妹还自带仙气,恍若神仙中人? 只可惜贾珠人小,凑不了那个热闹,一众丫头婆子们围着贾珠团团转,哄他玩这个、吃那个,偏不带他出去凑热闹! 贾珠:【气成河豚!.JPG】 ——鱼唇的凡人,爷是那么好哄,那么好玩、那么好吃的人吗?!你们这简直是在侮辱我! 贾珠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还抽空指使道:“这个这个,这个枇杷,剥皮去核给我吃,还有那个,那个梅子……诶,九连环拿边儿去,爷不玩儿这东西。” 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撇撇嘴,状似十分嫌弃,扭过头来又朝之前的丫鬟道:“那个,说你呢,梅子酸不酸?你吃一个尝尝,不酸的话端一碟子梅子放冰上镇着,一会儿凉了端来给我吃——诶那谁?九连环拿过来,我瞧瞧这咋解、哦不,我是说我一会儿拿九连环逗弟弟妹妹玩儿。” ↑某人也是十分口嫌体正直了。 …… 荣国府嫡出小姐贾敏穿着一身大红嫁衣,一一拜别父母双亲并二位兄长嫂子,在贾母含泪不舍的目光中,被兄长贾赦背着送入八抬花轿中,锣鼓响起,迎亲队伍吹着唢呐敲着锣鼓,一路吹吹打打的往林府而去。 却说林府。 林海和贾敏拜了堂成了亲,在一声“送入洞房”中,俩人双双至新房。 揭红盖头、喝交杯酒等事毕后,林海朝一身嫁衣的贾敏道:“我出去敬酒。厨房备了热食,你若饿了,可吩咐人去厨房传饭。” 贾敏端庄的坐在架子床上,垂着眼不敢看他,贴着小腹拢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我知道了。” 这声音……细若蚊吟。 若非此时室内除了蜡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之外一片安静,林海是决计听不清的。 “我走了。” 林海道了一声,就往外走。 眼看那片红色衣角就要消失在门后,贾敏忍着近在耳畔的砰砰心跳声,鼓起勇气道:“你、你……你少吃些酒,我、我会备好醒酒汤的。” 林海脚步一顿,然后前往大厅一一敬酒。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传来一声“嗯”,贾敏咬了咬唇,忍不住悄悄抿嘴,头低下去的一刹那,她眼尾如染了胭脂似的,透着羞人的红。 待敬完酒已是深夜,醉醺醺的宾客们被搀扶着步出厅外。 林海长舒了口气转往后院新房而去。 漆黑的夜空上悬挂着一弦弯月。 林海缓步走在长廊上,凉凉的夜风迎面而来。 长廊外一株株海棠枝条随风晃荡,一枝一枝粉红色的海棠花在月下夜风中轻轻摇摆着。 这景色迷离又梦幻,看得林海觉得自己愈发沉醉了,竟恍惚一瞬将那粉红的海棠花看成了新嫁娘。 直到夜风扑面而来,他这才略酒醒了几分。 转过这片海棠,林海看到不远处的屋子里透着红烛光,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屋外站着的丫鬟们穿着粉红的衣裳,一张张白净的脸上带着欢喜的笑,看着就觉一股子喜气扑面而来。 新房里 贾敏已卸下了凤冠霞帔,褪下了大红嫁衣,沐浴后只穿着一袭红绢纱金丝绣花长裙,披着一头黑发,只在脑后绾了个松松的髻,用一只镶珠蝶恋花金钗挽住,端庄娴静的坐在榻上。 屋外,丫鬟们见了她们家姑爷过来了,连忙行礼,口中称道:“奴婢请姑爷安!” 屋里,坐在榻上的贾敏听见了心不由得一颤,小心翼翼的放缓了呼吸声。 林海踏入屋中。 一股酒气袭来,贾敏垂着眼不敢看他,搁在腿上的一双手快要将手中的帕子扯烂了。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见了,便笑着朝林海迎上来:“姑爷回来了,我们小姐已备好了醒酒汤,姑爷可要用些?” 林海微微颔首,接过丫鬟递来的醒酒汤喝了几口,便又将醒酒汤递给丫鬟手上。 丫鬟接过醒酒汤,看了看林海,又看了看自家小姐,嘴角抿着笑带着屋里其他伺候的丫鬟们退了下去,还贴心的合上了门。 门合上的“吱呀”一声,贾敏的心也随之重重一颤。 突然,她低垂的眼里映出一抹大红锦衫,鼻息间萦绕着醇厚的酒气—— 贾敏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怦怦怦”快要跳出来了,她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由得闭上眼,睫毛轻颤,如振翅蝴蝶。 一双温热的手覆在她的肩头。 贾敏心肝一颤,睫毛不住的颤动,鼻息间渐渐感受到另一股气息,越来越近—— 贾敏握紧了手指,既紧张羞涩又心慌无措。 佳人闭着眼,睫毛轻颤,眼尾透着一抹粉红,似羞似盼,这般情态委实叫人食指大动。 林海伸出一只手抚上她光滑细腻的粉颊,大拇指碰了碰染了红口脂的菱唇,温热、柔软。 两人呼吸渐渐交缠。 林海甚至能够嗅到从她身上飘过来的幽幽馨香,一丝丝、一缕缕,仿佛钻进了他的心里,在他的心尖上轻轻地挠。 不疼,却痒,痒得叫人心里难受。 林海朝羞涩闭眼的贾敏靠近。 两人靠的越来越近,近到林海只能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一把小扇子似的睫毛颤动着、颤动着,却怎么也展不开翅膀…… 于是,泛着红烛光的窗上映出了一对交颈鸳鸯。 忽而落了雨,伴着微风,淅淅沥沥的小雨衬得春光愈发婉转。 枝间新绿一重重,翠色里鸟雀儿莺声啼啼,微风吹过,深藏青碧中的两点红粉小蕾若隐若现,蜂蝶扇动着翅膀绕着枝头春光飞来飞去,她在这动人春光中沉醉,沉醉,不知今夕是何夕。 倏尔风越大了,雨更急了,和风细雨转眼便作狂风骤雨,她在大风中竭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却又被巨浪卷入在海里不停地翻涌。 她挣扎着,挣扎着,却被那巨浪裹得严严实实脱不开身,似痛楚、似欢愉地在狂风暴浪中轻轻呜咽,声音细细哀哀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骤雨初歇,天光放晴。 她泪眼迷离的偎依在大树下,一副被风浪摧残过后的模样,像雨后的一树海棠,娇娇懒懒,动人心弦的很。 雨停了,天边泛起霞光。 莳花侍女拿了细软的锦帕并干净的水来,细细的擦拭被风吹雨打的海棠花,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瓣都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直至她又干净无暇,纤巧聘婷,艳美高雅更比雨前,风流袅娜,雨后海棠凭添十分鲜妍妩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017:林贾氏祠堂族谱,出嫁女三朝回门【新】 一轮弦月渐渐隐没在夜的尽头。 晓光自天边起一点点吞噬了黑夜,金灿灿的霞光逐渐升起,黄澄澄的太阳爬了上来悬挂在白云蓝天里。 天光透进屋来,一声声清脆的鸟鸣穿过屋门传进了红纱帐内。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拨动了下红纱帐。 朦胧的白光霎时大亮,一抹纤细的身影动了动,嘴里发出一声嘤咛,闭着眼动了动,微微睁了睁眼。 眼里刺着透亮的天光,身边还挨着一具温热宽厚的身躯,令还有些迷糊的贾敏不由得回想起昨夜被翻红浪的一幕幕,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面颊也飞上了两抹红霞,白里透粉、粉里透红。 看得林海一下子就想起了昨夜长廊边月下夜风中轻轻摇摆的粉红海棠花,也是这样弱不胜衣、娇柔动人。 贾敏红着脸低头躲开林海火热的目光,慌忙出声唤来屋外捧着梳洗之物的丫鬟们。 红纱帐掀起又落下,林海望着被婢女搀扶着离去的娇弱倩影,嘴角边不由得带上一抹笑容,忽的想起一句诗来,曰: “昨夜海棠初着雨,数点轻盈娇欲语。” 不由得嘴角笑意越深。 贾敏在丫鬟们的伺候下穿戴梳洗。 净面后,丫鬟先给她脸上抹了些茉莉香膏,一层一层的在脸上揉开来,接着给她脸上涂上了胭脂水粉,于是白皙柔嫩的脸上透着一抹淡淡的粉红,再用眉笔给她细细的描了眉,弯弯细细的柳叶眉透着几分温婉端庄的韵味。 最后,丫鬟又取了红口脂盒子打开。 贾敏伸手用指腹沾了些红口脂一点一点的涂抹在唇上,淡粉色的唇登时嫣红透亮,像翠绿枝头上的樱桃,红润饱满。 面妆抹好了,接着是梳头。 专门伺候梳头的丫鬟手脚麻利灵活的给贾敏梳妆打扮,打下手的丫鬟们手上捧着一只又一只妆盒。 妆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钗环首饰,有金质、银质、珠玉、玛瑙、璎珞、珊瑚、宝石、翡翠和珍珠的发簪、发钗、珠花、绢花、步摇、耳环、耳坠、项链、手镯、戒指等等。 材质不同,样式不同——许是一朵花、一粒珍珠的不同,又许是一只蝴蝶、一颗宝石的不同等等,其间饰品,不胜枚举。 梳妆打扮好后,丫鬟捧着铜镜让她照。 贾敏扶了扶鬓间的钗环,左右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 于是丫鬟便放下铜镜,扶着贾敏步出了梳妆间。 外间林海已等了有一会子了,听见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只见贾敏绾作妇人髻,在晨光中朝他款款走来。 其娇艳明丽的装扮叫林海眼前一亮,不由得细细打量她—— 只见她梳着桃心髻,髻后连绵交叠另有数个小鬟,微微倾侧,状极娇妍。发间戴着镶宝石凤纹金分心,鬓边插着六根镶宝凤蝶鎏金银簪,莹白的耳垂上戴着一对儿金嵌珠宝葫芦耳环,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 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衫,外穿缎织掐花对襟外裳,下着翡翠百褶如意撒花裙,裙边系着芙蓉长穗五色宫绦,端的是体态修长窈窕,丰姿富丽明艳。 再看她一张芙蓉面上带着浅浅的粉红,细长的柳叶眉弯如新月,一双眼儿里仿佛盛满了秋分霜降下清晨的露珠,泛着盈盈水光,琼鼻小巧可爱,其下一张菱唇小口红润饱满,衬着她粉红柔嫩的肌肤,状极鲜妍明丽,娇媚横生。 他的目光直接且毫不掩饰,贾敏在这目光之下不由得头越来越低,不光脸颊发热,便连心也紧张地慌忙乱跳。 林海看出她的紧张来,体贴地收回视线,道:“走罢,该是去给祖父、父亲和母亲请安的时辰了。” 贾敏点头,忍着羞意跟在林海身后朝林老太爷的院子走去。 行至长廊,贾敏的眼里猝不及防的倒映出一片粉红海棠花海。 正是清晨的风,一枝一枝的海棠花在风中轻轻摇摆,枝上的粉红海棠也随之晃来晃去,煞是娇媚可爱。 她看得呆了,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身后的脚步声渐缓,林海微微侧头看了眼,见贾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粉红色的海棠花海,于是微微放慢了步伐,好让贾敏能再多看会儿。 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们见了,相视一眼就都偷偷笑起来—— 姑爷可真体贴呢。 松鹤堂 坐在上首的林老太爷、林老爷和林夫人见到前后脚进来的林海和贾敏,不由得眼前一亮,但见他二人男俊女俏,宛若一对璧人! 再细看,见这对新婚夫妻皆眼角眉梢透露着喜气,便知他俩心里是欢喜的。 林老爷和林夫人相视一眼,都无声的笑了。 丫鬟在地上铺了软垫,贾敏双膝跪于软垫上,丫鬟适时递给她一杯茶,贾敏接过,双手端着茶杯奉至林老太爷面前,恭敬道:“孙媳妇给祖父请安,请祖父喝茶。” 林老太爷满面慈祥的接过茶吃了一口,然后给了贾敏一个大大的红封。 贾敏双手接过红封:“谢祖父。” 话落,她起身又来到林老爷面前,跪在软垫上,丫鬟适时递上一杯茶,贾敏接过,双手端茶奉至林老爷面前,口中称道:“儿媳给父亲请安,请父亲喝茶。” 林老爷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茶杯取出红封给她。 贾敏恭敬地接过红封:“谢父亲。” 起身后,贾敏将红封递于丫鬟手中,然后跪到林夫人面前的软垫上,再次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杯茶,双手端着茶杯奉至林夫人面前:“儿媳给母亲请安,请母亲喝茶。” 林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细细看了眼跪在面前的贾敏,见她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透着一股子少妇的娇媚韵味,不由得笑了,从手上褪下一只翡翠玉镯给她戴上。 长者赐,不敢辞。 “儿媳谢过母亲。”贾敏红着脸由着林夫人给她戴上了翡翠玉镯。 接着,林老太爷和林老爷先后训了一番话,最后是林夫人,她朝面前的儿子和儿媳妇道:“既是成了婚,母亲只盼你们夫妻二人过得和和美美。” 说着,林夫人眼睛一转,看向了长身玉立的儿子,道:“敏儿既嫁了你,我儿便要好生爱护敏儿,若叫我知道你欺负了敏儿,我可是不饶你的。” 面对自家母亲半是打趣半是告诫的话语,林海连连作揖(yī),笑道:“儿子不敢。” 林夫人嘴角带笑放过了他,又转头看向贾敏:“敏儿,如海若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定饶他不得。” 贾敏微红着一张脸瞧了瞧面含笑意的林海,然后朝林夫人抿唇笑道:“母亲说的,媳妇记下了。” 林夫人拉着她的手,眼含笑意和期待之色:“我瞧着你俩如今的年纪正正好,这两年便努力些,争取早日给咱们家添件喜事儿。” ——喜事儿…… 贾敏听在耳里,不消在脑子里过一遍,只瞧着婆婆林夫人那期待的眼神,便立即明白过来那‘喜事儿’是什么了,登时就脸上一热,羞红了一张脸。 她抬眼悄悄望林海,恰见他正也朝她望过来,那眼含笑意的模样叫贾敏看了心尖儿一颤,只觉得脸热得发烧,连忙把头一低,抿着嘴儿说不出话来。 林夫人眉眼带笑的看着儿子和儿媳妇这一对儿新婚夫妻之间的眉来眼去,觉得很快明年就能抱上孙儿了,不由得心情大好。 又叙了两句话,林老太爷打头,林老爷和林夫人随后,林海和贾敏紧随其后,一行五人来到了林家祠堂。 祭祖后,林老太爷亲自提笔,神色郑重,一笔一划间,族谱上就多了三个大字。 ‘林海’这个名字的旁边,添了一抹新墨痕—— 林贾氏! ——林贾氏、林贾氏、林贾氏…… 贾敏在心中默默念了好几遍这三个大字。 ——她的身份不再只是荣国府的姑娘,从这一天开始,她更是林家的媳妇! 贾敏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情绪来。 她忍不住抬眼,瞧瞧看向身侧的林海。 他身姿修长,俊逸挺拔,天光倾泻,他似是笼罩在天光之中,刺目、耀眼,有风吹来,掀起他的衣衫,吹起他的长发,那一瞬间,宛如仙人。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林海突然朝她看过来,贾敏慌忙移开视线,低着头,胸腔里的一颗心犹自“砰砰”地紧张乱跳着。 林海只来得及捕捉到他的新婚妻子一瞬间慌忙闪躲的眼神,再看去时,她低着头,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的乌发云鬓。 …… 贾敏出嫁的第三天归宁。 归宁亦称三朝回门,是指新婚夫妻在结婚的第三日,携礼前往女方家里省亲、探访,女方家人此时亦须准备宴客(通常于中午,称做归宁宴或请女婿)。 在荣禧堂,贾珠第一次见到了林海。 屋外传来丫鬟们的声音:“姑奶奶和林姑爷来了!” 话音未落,几个小丫鬟争相打起帘子,一阵天光透进来,贾敏和林海进了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018:贾珠初见林如海,美□□人栽跟头【新】 帘子还未来得及放下,贾珠就在这阵天光中见到了林海—— 但见他生得面似堆琼,长眉入鬓,眼如点漆,玉石山根,唇如激丹,温文含笑,身材挺拔如松柏修竹,通身的气质清贵高华。 其神采飘逸,秀色夺人,实在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绝世人物。 站在他身边的贾敏亦绰约动人。 面若芙蓉柳如眉,唇若涂朱齿如贝,穿着一袭大红云缎蝴蝶穿花洒花袄,下着翡翠撒花裙,一支镶珠宝蝶恋花鎏金钗插在发髻里,钗头上的精巧蝴蝶立足于花蕊之上,款步而来,钗头上的蝴蝶翅膀扇动着,振翅欲飞。 再看她身姿窈窕的走来,裙角翩跹,娉娉袅袅。 二人并排站在一处,郎才女貌,说不出的顺眼好看,宛若一对璧人。 张氏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了嫉妒之意。 她本该……本该嫁给像林海这般的俊才郎君的——而今却嫁了贾赦那样的男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流连花丛,沉湎酒色…… 贾母仔细端详着贾敏,见她柳眉笼翠雾,檀口点丹砂,微微泛着粉红的眼角眉梢透着遮掩不住的娇羞和欢喜,显见嫁过去后这几日是过得很不错的,不由得面露笑意,安心不少。 丫鬟们早就在地面上放上了两个软垫。 林海和贾敏双双跪在软垫上给贾代善和贾母磕头请安,然后依次给贾赦和张氏、贾政与王夫人四人见礼,最后是小一辈的贾瑚、贾珠、贾元春和四平给贾敏和林海见礼,改口称林海为“姑父”。 林海没有兄弟姊妹。 他爹娘就只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因此自然也没有小他一辈的侄儿或侄女。 族侄倒是有,可先不说这亲戚关系是出了五服的,单说距离遥远这一条,林海从未见过他林家的族侄。 因此,林海见了年岁不大的贾瑚和贾珠俩个,见他俩生得眉清目秀,肤色白皙,心觉可人可爱,便连被乳母抱着的襁褓中的贾元春和四平亦白胖喜人,于是面色也愈加温和。 “瑚儿拜见姑父,姑父安。” 林海瞧着贾瑚,只觉得这孩子虽生得周正标致,但太过瘦弱了,看着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跑了。 也难怪如此,贾瑚自落水后一直身子不大好,隔三差五的总是要病一阵子,要么是风大吹得头疼了,要么是下雨天儿冷受凉了,再要么是天儿稍热不慎发了痧等等。 总之这么一来二去的折腾,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原本胖墩墩的一个小皮猴如今身量瘦弱,比同龄的女孩儿还更显纤细柔弱些。 林海微笑让他起来,给了他一个红封并一套文房四宝。 贾瑚双手接过又谢了一礼,这才退后几步站回贾赦和张氏的身边。 张氏仔细看了看贾瑚,见他虽看着精神还可以,但面色发白、唇色淡白,于是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担忧。 她目光一转,往贾母面上瞧了瞧,唇微微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闭上了。 贾珠如今三岁了,习武两个月,他也不要乳母丫鬟们扶着,自个儿就稳稳当当的走到林海近前,作揖行礼:“珠儿见过姑父,姑父好。” 他今儿被丫鬟伺候着穿了一身大红,衬着白瓷似的肌肤更显雪嫩,再加上乌黑的发、红润的唇、黑珍珠似的眼,活脱脱的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小仙童。 林海看着只觉得这孩子怎生得这般精致齐整,叫人看了心里就爱得紧。 他摸了摸他的发顶,笑着问道:“是叫‘珠儿’?” 来自男神的一记‘温柔摸头杀’成功的让贾珠忍不住红了红脸:“是,珠联璧合的‘珠’。” 林海面上流露出一抹讶色:“你还知道‘珠联璧合 ’这个词?” 惊讶后,他不禁问道:“你几岁啦?” 不光是林海,便是贾代善和贾母等一屋子的人都惊讶得很—— 玉童如今才三岁,尚未请先生给他启蒙,他竟是从哪里学到的‘珠联璧合’这个词? ——糟糕!失策了…… 贾珠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瓣。 珠联璧合……这明显不是他现在这个年龄可能会的词啊! 贾珠知道自己是带着前世记忆穿越重生成小孩子的,尽管他一言一行,事事都在尽量模仿小孩子的行为举止和童言稚语,但他到底不可能装得跟真的小孩子一个样儿。 他清楚的知道人的本能是有多强大,生怕自己哪天一个不注意,在下意识或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了不符合小孩子的言行举止,从而导致自己被当成妖怪。 因而这几年来,贾珠一直谨言慎行,时时刻刻都在心里暗自提醒自己要慎言慎行,少说多看。 ——没想到今天却在这一当口栽了个跟头! 这是他的第一次,第一个跟头! 贾珠暗暗磨了磨牙,抬头飞快地看了眼面前的姑父—— 离得近了,贾珠能看到这位林海林姑父不是一般的好看,他……怎么说呢,他生得极俊,身姿修长,挺秀如竹,眉眼间隐然有一股书卷清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温润雅致的韵味。 其他的…… 贾珠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出什么词来形容林海的长相和身材是何等的出类拔萃、世间难见,他只能凭着自己看他时的第一感觉去下意识地形容他—— 淡、雅、清、秀、逸。 俊的浑身上下、一言一行乃至抬一抬眼、动一动眉这般简单至极的举动仿佛都泛着丝丝仙气!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鞋履都俊雅到恍若泛着仙气的绝世美人,又有谁能在他的面前,在他的目光之下守得住心房呢? ——不是我方意志不坚定,都怪敌人美色太诱人! 贾珠在心中如此叹息着,嘴上回答道:“三岁了。” 闻言,林海心里越奇。 ——原以为这孩子至少得是四岁了,不想竟才三岁! ——难不成这孩子三岁就已启蒙了? 林海没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只伸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赞道:“好孩子。” 然后给他一个红封和一套文房四宝。 脑袋上的温热已经离去,但那只大手抚摸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温柔的叫人头皮直发麻。 贾珠定了定心神,扬起笑脸道了谢。 因着他人小,只接了红封,手里却拿不下文房四宝,他身后的丫鬟便上前一步替他恭敬接下了文房四宝。 于是贾珠后退几步,回到贾政和王夫人身边站着。 然后便轮到了贾元春。 她穿着红肚兜,才几个月大,嫩生生的一个小白团子似的,还被乳母抱在怀里。这会儿子睁着眼,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瞧着就喜人得紧。 林海笑着捏了捏她挥舞着的白嫩莲藕般的小胖手,给了她一个红封并一套头面。 ——虽说她如今年纪小,头发也没多长,戴不了头面,但这毕竟也是个礼仪,相当于‘见面礼’、‘改口礼’,是少不了的。 最后便是四平。 四平便是张氏摔跤导致早产加难产所生的嫡次子,他还没满百日,因而尚未取大名,只有乳名,唤作四平。 之所以乳名取做‘四平’乃是因为他出生时实在过于瘦弱,哭声比猫崽子还微弱,贾母怕养不活,给他取了个‘四平’的小名,希望他四平八稳、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养了几个月,四平身上总算见点肉了,肌肤白嫩,一对眼珠子灵活地转着,瞧着就一副机灵样儿。 他和贾元春一样,因年纪小,尚且不会说话,便由乳母抱着他给林海行礼见过,这便算是拜见过了。 林海亦给了他一个红封并一套文房四宝。 互相见礼后,贾代善抚着胡须朝贾敏道:“敏儿,你既嫁给了女婿,以后就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不可使耍脾气使小性子。” 贾敏恭敬应了一声:“女儿知道了。” 贾代善又对林海道:“如海啊,老夫已将敏儿交给你,只盼望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和和美美。老夫两子一女中,所疼者唯敏儿最甚,难免宠得厉害些,日后你们夫妻相处,敏儿若有不对之处,望你能想想我,耐心教导她。” 林海恭敬道:“岳父说的,小婿都记下了。” 贾代善点头,抚须微笑。 对林海这个女婿,他心里是很满意的,抛开身材长相不说,单就林海出身权贵却自幼读书这一点就已叫他满意了,更别提林海还是如此仪容不俗、风度翩然的男儿郎,更叫他心里十分满意。 贾母也转头朝贾敏说:“敏儿,你父亲说的你也听见了,我也只这两句话嘱咐你,你记好了,你既嫁了女婿,做了林家媳妇,日后就要上孝顺公婆,下相夫教子,贤惠持家……”说到这里,贾母眼角微红:“要做好为人儿媳、为人妻的本分。” 贾敏微微红了红眼:“母亲说的,女儿记住了。” 贾母抹了抹眼睛,又对林海道:“女婿啊,老身年近四十才得了敏儿这么个闺女,因而敏儿这丫头自打生来便娇生惯养,脾性是有些,她若有哪里做得不好,盼你能体谅我和她父亲的一番爱女之心,稍稍宽容谅解些。” 林海恭敬作揖,正色道:“应该的。请岳父、岳母放心,小婿既同敏儿结为夫妻,以后自然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 贾母满意地点点头。 叙了一番话,贾代善带着林海并贾赦、贾政兄弟俩去了前院,贾敏留在此处同母亲贾母并二位嫂子张氏、王氏和两个侄儿贾瑚和贾琏说话。至于贾元春和贾琏这俩小白团子,贾母让他们各自的乳母把他们抱下去了。 没说两句,贾母携了贾敏的手往屋里间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019:爱女之心母关怀,元春四平满周岁【新】 贾母携了贾敏的手往屋里间走,在榻上坐下了。 “太太……” 贾敏毕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经历这种事儿,瞧着这情形,既有些茫然疑惑,又隐隐约约感觉自家母亲会问自己一些羞人的事儿。 贾母拉着贾敏的手,悄声问道:“敏儿,姑爷对你可好?” 贾敏微微点头,眼里带着羞涩。 “好就好,好就好。”贾母放心许多,手轻轻摩挲着贾敏鬓发间镶珠宝蝶恋花鎏金钗上颤巍巍振翅欲飞的蝴蝶:“亲家公和亲家母待你可好?” 贾敏点点头,说:“公公、婆婆待我都挺好的。” 贾母听了稍稍放心些许,然后又小声问道:“姑爷可体贴你?” “相公待我很好。”贾敏轻声道了一句,只这么一句,她已是面颊微粉,眼角眉梢间透出羞涩却又难掩幸福的少妇韵味。 贾母笑了,抚了抚她娇羞的眉眼。 “我的傻敏儿,娘不是问的这个,娘是问你,姑爷在闺房……待你可好?” ——闺房? 贾敏愣了愣,继而想起了闺房中那羞煞人也的夫妻之事,顿时脸一热,只觉羞得慌,面前的人不是丈夫而是母亲,更让人觉得躁得慌。 她把头一低,半晌不说话,急得贾母连连问了好几遍,贾敏叫她问得秀美面颊上早已红霞晕染,实在被问得推脱不了,这才用蚊蝇般细小的声音轻轻道:“相公很好。” 贾母搂着贾敏的肩膀,手摩挲着女儿细嫩柔滑的脸蛋儿,轻声道:“姑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正是冲动的时候。你小夫妻俩虽正逢新婚,恰是蜜里调油的日子,然,于闺房密事上,敏儿万不可纵着姑爷,到时闹得你身子不舒坦事小,万一以后于子嗣上有什么那就不好了。” 贾敏一张脸儿羞得通红,埋首在贾母怀里嗔道:“太太……” 贾母乐呵呵地笑了,摸了摸她的发髻,说:“你同姑爷是夫妻,这又是在为娘面前,有什么害臊的。” ——不管在谁面前,这样、这样的事儿……如何叫人不害臊? 贾敏咬了咬唇,眼里心里满是羞意。 过得一会儿两人回来,贾母面含笑意,贾敏面颊羞红,王夫人和张氏一瞧就明白了。 显然,老太太和小姑子方才进里间去定然说了些妇人家的事儿。 坐下后,贾敏先问过了贾瑚和贾珠俩,同他俩顽笑了两句——说是顽笑,他俩如今这点大的孩子,不过是逗他俩顽儿罢了。 贾珠知道她们大人长辈们还有话要说,于是主动开口说要去瞧弟弟妹妹们,同贾瑚一道儿退下了。 屋里除了伺候的丫鬟外,便只剩下贾母、张氏、王夫人和出嫁归宁的姑奶奶贾敏了。 两个嫂子中,因为张氏出身书香门第,贾敏同张氏更为投契。 如今贾敏嫁给林海,林海的母亲、贾敏的婆婆林夫人和大嫂张氏同出一家,大嫂张氏是婆婆林夫人的侄女儿,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贾敏待张氏更显亲近。 只是张氏自从摔跤早产继而难产生下贾琏,坐月子时又得知了长子贾瑚的噩耗,身体越发不好起来。 若非今日是贾敏归宁之日,恐怕她这会儿仍在屋里炕上躺着休养身体呢! 张氏强撑着一口气坐在这儿,又看贾敏眉眼间流露出的几许少妇风情,心中越发不受用起来。 王夫人低眉顺目,嘴角含笑,偶尔开口说两句,尽显伶俐爽朗,虽少言寡语,却看着十分率真可亲。 贾母坐在上首,先时携着贾敏的手同她们说话,后来见她们姑嫂间说的和睦,便由得她们顽笑,命人唤来贾瑚和贾珠俩个,左手右手一边揽一个,逗他俩吃瓜果点心。 至日落前,林海和贾敏拜别贾代善并贾母等人,乘坐马车回了林府。 …… 六月初六,熙郡王之嫡长子徒宏炜夭折,年仅十四岁。 贾代善的亡母乃是熙郡王妃的姑祖母(此处姑祖母指的是熙郡王妃的祖父的姐妹,因此,按照辈分算,熙郡王妃和贾赦、贾政、贾敏等文字旁的是同辈人),两家沾亲带故,因此,熙郡王为嫡长子徒宏炜设的路祭,荣国府也派了人过去祭拜。 六月初九,大房嫡次子四平满百日,贾代善取“琏”字为其名。 曰:“何器也?” 曰:“瑚琏也。” ——《论语·公冶长》 百日宴上来了许多人,热闹得很。 贾珠不耐那份闹哄哄的气氛,却不得不耐下心来让那些夫人太太们捏了两把脸蛋。 贾母瞧见一旁赵氏(贾琏的乳母)怀里的贾琏打了个哈欠闭上眼要睡觉的模样,念及这孩子身子弱,便让赵氏先带着贾琏回屋。 贾珠见了忙装出一副要看弟弟的样子,贾母挥挥手,让他去了。 …… 京城的天儿越发热了,早晚倒还好,每到中午至下午,外头就跟个火炉子似的。 贾珠的屋里放了冰盆,屋里一股子凉意,他每日睡了午觉起来就躲在屋子里啃啃果子,解解连环玩,这般有吃有玩,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悠闲。 贾珠的粮食已经从奶水过渡到米糊糊再到辅食,如今牙长出来了几颗,他就整天爱抱着这个果子啃,抱着那个果子啃的。 其实啃来啃去他也啃不着什么果肉,但是吃吃果汁也是好的啊! 榻上两个穿着红肚兜的娃娃并排躺着。 一个女娃娃呼噜呼噜睡得正香甜,另一个男娃娃正对着抱着果子啃的贾珠无齿地傻笑,流了一嘴的哈喇子。 贾珠默默地别过头,换了个方向把傻了吧唧的贾琏从视线里清除,两只小短手抱着果子继续哼哧哼哧地啃。 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吃过无数美味的人突然有一天只能吃奶水、吃米糊糊、吃辅食的人的心理,只要让他长出几颗牙,他能抱着任何可以吃的东西啃! ——啃不下来也要啃,尝尝味道也是极好的啊! 榻上正无齿傻笑的贾琏许是见贾珠不理他,于是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唤着,贾珠回头看他一眼,迟疑的把啃了几个口子的果子塞到他手里让他玩儿,自己则示意丫鬟再给他拿了个果子啃。 贾母乐呵呵地瞧着他俩玩耍,只觉得这俩小家伙怎么看怎么可乐! 过了一个月余,京城里的气温渐渐降了些许。 八月初三是贾母的生辰,早膳用了再歇个晌,已是半下午十分,天已不大热了,有时风吹来还会带来丝丝清凉,贾母等人移步花园,戏班子就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对于三岁的贾珠来说,古代没啥娱乐,因为他年纪小人又小,没啥地方玩,于是,跟着贾母一起听戏就成了贾珠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贾珠偎在贾母身边,专注于戏台子上,他最爱看花旦和青衣,盖因花旦和青衣最美最可爱。 戏台上,花旦或腼腆内向,或热情活泼、明快泼辣,身姿灵活轻巧,道白明快甜脆,风姿妩媚妍丽,娇憨洒脱,唱腔清秀美丽,灵敏乖巧, 青衣不像花旦那样活泼明快,她是含蓄温柔的,一个云手,一个盘腕,一个转身,几步圆场,到水袖的轻颤,眼神的流转,指尖的兰花形状,面庞的百媚千娇,她腼腆,淡秀,恬静,清丽,低眉抬首之间尽显端庄稳重、素雅娴静。 贾珠听着那婉转的戏腔,偶尔竟觉得穿越重生也并非不是件幸事,毕竟,如此纯正的国粹在前世可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而今呢,只要你家有钱请得起,就能够听到。 …… 自入秋以来,大家都换上了秋衣,唯独贾瑚,上次落水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不过是天凉,他却冷得早早穿上了冬衣。 张氏唯恐丫鬟们伺候不精心让贾瑚受凉了,每日里总要亲眼照看他才安心。 贾瑚虽顽皮爱动,可自打入了秋以来因畏惧寒冷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窝在暖炕里,不肯出了暖炕一步,倒也算安分,没叫张氏操太多心。 张氏养了大半年的身子,如今已好了许多。 她毕竟是长房长媳,于是贾母做主,命王夫人将管家权交出一大半来给张氏,由张氏主掌管家权,王夫人协理。 王夫人虽心里不快,却也知道从前是张氏身子不好,老太太年纪又大了,这才让她掌管了家事。 张氏既然身子好些,身为长房长媳,势必是要重掌管家权的。 如今她还能分到一点管家理事的权力已是老太太看在老爷和玉童的面子上偏疼他们二房的了,再说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王夫人这么一想,便散去了心里大半的不快。 张氏重掌管家权后,整个人容光焕发了不少,每日来给贾母晨昏定省时说话顽笑也爽利了几分。 王夫人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只面上仍端庄的笑着。 王夫人的恨意未能影响到张氏一星半点,她自重接了管家权后便干劲十足。 可不是么,这半年以来因她身子不大好,王氏硬生生的管了这许久的家,府里的下人们如今也是一口一个“二太太”的叫,可叫她这个长房长媳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只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020:贾玉童初学识字,仨秀才相继请辞【新】 张氏既忙着管家,又忙着照看贾瑚,偏这两样哪个都马虎不得,十分的心思也需得用上二十分。 不然,稍一出错,轻则王氏先前管了半年的家,如今她重掌管家权做得不好怕让老太太看不中,重则若忽略了贾瑚恐丫鬟们伺候不精心让他生了病。 样样都要劳心费神,一个冬季这么一过,张氏顿时消瘦清减了不少。 却说贾政,十月中旬的时候,贾政乘船下金陵,却是准备参加来年的童生试。 他特意提早几月出发,以免路途再次因天冷感染风寒而错过童生试。 贾珠对于父亲贾政的离去没有啥反应。 他自出生起就和贾政相处的不多,在家里见到贾政时也就是行礼喊声“老爷”,要说感情? ——还真没咋处出来。 贾珠除了因为换了个壳子而有些不大适应之外,每天都有乐子玩,根本就没空想贾政—— 小小幼童的他每天习武之余要陪祖母(贾母)听听戏; 练武药浴、被祖父(贾代善)抱着骑马遛弯; 关心关心自家母亲王夫人; 逗逗比他小两岁还是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的胞妹贾元春和堂弟贾琏; 享用着美味珍馐和各种香软酥甜的点心; 逛逛园子、看看花儿、逗逗鸟雀; 听小丫鬟们念话本子或说话玩笑; …… 好多好多的事儿都挺有趣的,贾珠体验了一番没有电没有WIFI的古代生活,倒也因此冲淡了些许对于前世的怀念。 一场大雪后便是新年。 最疼爱的儿子贾政下金陵去了不在家,最喜爱的女儿贾敏出嫁了要在夫家生活和过新年,今年的新年一下子少了两个被贾母放在心窝窝里疼爱的子女,年夜饭上她吃得也不大有滋味,心里十分想念远在金陵的儿子贾政和嫁去了林家的女儿贾敏。 贾珠赖在贾母怀里撒娇卖乖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把她哄开心了,露出笑容来同大家伙儿一起看烟花、听戏折子和守岁。 过了新年便进入了康平三十三年。 新年的第一天就是正月初一,贾元春周岁。 她在抓周礼上抓到了针线,被赞长大后必然是个贤德淑女。 三月初一是王夫人的生辰。 又过了八日便是三月初九贾琏一周岁的生辰,周岁宴上,贾琏抓到了算盘。 贾代善虽然有些失望,但心里也隐隐松了口气,抚着胡须笑呵呵地抱了抱贾琏。 ——好小子,总算没像他兄长一样抓个小弓箭,不然怕是也得皮实地到处闹腾,算盘就算盘罢,总归是个文静活儿。 才过了贾琏的生辰没几天,贾政突然回来了。 原来,贾政在参加二月的县试时身子受了凉不舒服,没等他撑到考完试,中途就因发烧而出了考场,刚出了考场人就松了劲儿,吓得随行的长随连忙请了郎中。 郎中开了药,贾政吃了几天的药烧退下去了身子也好了许多,但是县试未考完,接下来的院试和府试就都不用想了,于是等身子一好转,贾政就乘了回长安都的船。 王夫人心里既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相公回来了,失望的是相公未能考取个功名回来。 贾代善恨铁不成钢,但念及贾政此次是因身体不适才错失了考试,便也没多训斥贾政,只让他好生修养,养好了身体来年再考。 对于贾政的回来,贾母是最高兴的,最疼爱的儿子离开她身边半年不到,她已心里想得很了。 贾政休养了几日身体好多了,念及长子贾珠四岁了,到了启蒙的年纪了,便将贾珠带到书房,教他认字。 不曾想贾珠认字极快,不消一会儿就将他教的那些字认得八九不离十,喜得贾政在当天傍晚定昏(晨昏定省,早上是省晨,晚上是定昏)时就忍不住同贾母和贾代善说起此事。 一众人都高兴,只除了大房贾赦和张氏夫妻俩个,一个撇撇嘴,一个笑意不达眼底。 …… 贾政虽能教导贾珠启蒙读书,但毕竟他自己也要看书准备童生试,时间不充裕,于是,贾代善便延请身负功名的秀才公做贾珠的西席先生,给他启蒙,教他读书。 不想那秀才将将教了一天不到的书,就请小厮带路来到荣禧堂面见贾代善,说要请辞。 “这是为何?”贾代善十分惊讶。 “这、这、这……” 秀才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可把贾代善给急得:“你倒是快说啊?” “这……我……” 看秀才吭哧半天仍旧没能说出句话来,贾代善心里头不由得生出一个猜测,脱口而出道:“难不成是我这孙儿太过愚钝?” “不不不,绝非如此!”秀才连忙摆手否认。 贾代善松了口气,紧接着又疑惑起来:“既然我孙儿并非愚钝之才,那为何……?” 秀才摇摇头,一咬牙道:“令孙并非愚钝之资,非但如此,小公子实乃慧才!” 闻言,贾代善喜上眉梢。 秀才又道:“然正因小公子实在聪慧,余恐读书不精,不敢耽误了小公子,因而向您请辞。” “这样啊……”贾代善抚了抚胡须。 秀才请辞成功,收拾包袱迅速走人,受到贾珠聪慧的冲击,他回家后苦读诗书,誓要“头悬梁,锥刺股”,争取早日考取举人。 这边,贾代善又请来了一位身负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做贾珠的西席先生,事先给他说了贾珠聪慧,然后贾代善这才悠悠然的回到了荣禧堂。 二号秀才本来没把贾代善说贾珠聪慧的话放心上,毕竟哪个长辈不觉得自己家的孩子聪明? 然而,二号秀才没想到的是贾代善说的都是真的,贾珠是真聪明,聪明到他才教了一遍,贾珠字就都会认了也都会念了。 二号秀才很高兴,这个学生如此聪慧,未来可期啊! ——若此子将来飞黄腾达了,作为他的启蒙先生,那也是极有脸面的事啊! 于是,二号秀才兴冲冲、认认真真的教导贾珠。 贾代善在荣禧堂等了两天没见到二号秀才来找他,悬着的心也就落回到肚子里稳稳地放着,谁知他这心刚放完,二号秀才就来找他了! “你等等,你先别说,我说!” 二号秀才愣了愣,点点头闭上了自己张了一半的嘴。 贾代善狐疑地瞧他:“你别跟我说你是来找我请辞的?” 二号秀才一愣,脱出而出:“您怎么知道?” ——我这想法可没告诉过任何人呐! “还真是?” 贾代善觉得自己牙帮子有点疼,一口气都不带喘地问他:“你别告诉我说你是觉得我孙儿太聪明了你教不了他怕耽误了我孙儿所以你要请辞?” 二号秀才傻眼了,愣愣地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我还没开口说,您老到底是咋知道我想说的话的?” 贾代善朝他挤出个笑脸,痛快地让人结了五两银子给他。 二号秀才走后的第三天,贾代善再次请来了一位身负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做贾珠的西席先生,事先郑重的和他说明了贾珠有多么的聪慧。 见他点头贾代善犹不放心,再三和他说贾珠是多么的聪慧,足足说了两刻钟的时间(古代两刻钟=现代三十分钟),贾代善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荣禧堂。 三号秀才:“……” 您老终于走了哎! 知道您稀罕您家孙子,知道天底下的长辈都觉得自己家的孩子怎么怎么的聪明,可您也不至于这么稀罕、这么坚定地认为您家孩子一定很聪明罢! 三号秀才在心里吐槽完了,这才转身去给贾珠上课了。 荣禧堂 贾代善心里头老惦记着这第三位秀才不会也来找他请辞罢?第三位秀才能坚持几天再来找他请辞?半天?一天?还是两天? 贾代善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这本来是件很舒服的事,可他心里头惦记着事儿,怎么晒太阳都觉得不放松,他等啊等,等啊等,只觉得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好不容易等到夕阳西下太阳下山,仍未瞧见第三位秀才的身影,贾代善喜得从躺椅上翻身而起,吩咐下人给他拿一壶酒来。 第二日,贾代善用过了早膳,又在园中散步了会儿,小厮回报说那秀才一刻钟前开始给贾珠上课了(古代一刻钟=现代十五分钟)。 于是贾代善又心神难安起来,坐不稳,躺不稳,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好不容易熬到天边红霞灿灿时,贾代善只觉得心头舒畅了,这一天总算是过—— “国公爷,秀才先生在外面求见。” 闻言,贾代善一下子就瞪大了眼,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直喘气,吓得小厮两腿一软以为贾代善怎么了,慌忙就要跑出去请郎中。 还好贾代善缓过了一口气,忙唤住了那小厮,命他去将那秀才带进来。 三号秀才跨进了屋,瞧见坐在上首的贾代善,行了一礼,开口就要说话,却见贾代善摆摆手说:“你别说,我来说罢。” 三号秀才愣了愣,点了点头,让贾代善先说。 “你来找我,是为了请辞罢?” 三号秀才一愣。 贾代善又道:“你请辞,是因为我那孙儿十分聪慧,你怕你读书不精,耽误了我孙儿,是这样罢?” 三号秀才惊讶地张开了嘴。 贾代善看他那模样也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了,摆摆手道:“行罢,我知道了,你去账房领五两银子自去罢。” ——五两! 三号秀才愣愣地被小厮带着来到账房领了五两银子,又愣愣地被小厮带着出府,直到府门在他眼前“嘎吱”一声地关上,他这才醒过神来,感觉到手里沉甸甸的,他低头一看,白花花的五两银子躺他手里! 他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揣兜里捂着,飞快回家藏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021:贾太公挟恩议亲,贾代善看才娶媳【新】 荣禧堂 贾代善正在来来回回踱步,他面色激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真好,真是太好了!果然啊,老子读书,儿子就聪明,看看老大和老二,可不正是这样么!” “老大那不成器的,不肯好好念书,如今带累的贾瑚这臭小子也不爱读书!” “反倒不如老二,自幼酷喜读书,现在呢?生的玉童这样聪慧!” 贾代善素来有转换门庭的想法。 自本朝开国至如今,武将在朝廷上已渐渐没了用武之地,圣上重文臣治天下,他们这些武将勋贵之家的子弟难以出头晋升荣获官爵,若继续下去,等爵位一代不如一代的传到底,他们这些武将勋贵也就没落到彻底成了平头百姓。 如今太平天下,他们家若想保持荣爵,甚至更进一步,那就只有转换门庭,从武将之家转变为书香之家,读书科举,考取功名,以此为晋升之路,升官加爵,甚至,经子孙几代读书做官之下真正成为书香世家,由此,贾家可传千百年。 这种想法是从贾代善的父亲贾太公(即贾源)开始有的。 贾太公由青年至老迈,历经几十年的朝廷风云,初时不觉,但随着开国几十年了,身处其中的他越发感受到朝廷中的文臣一年比一年更加受到圣上的重用,而他们这些武将在朝廷上则一年比一年更加沉寂。 贾太公深知,现今已非当初乱世开国之际了,如今天下太平,各地民生尽皆安稳,他们这些武将若想要家族长长久久永保荣华就只有紧随朝廷,转换门庭变作书香之家,令子孙读书科举,由此晋升官路,如此二三代,书香之家,永传于世。 然而,贾太公醒悟的略晚,其膝下长子贾代善已年逾三十,错过了读书的年纪,于是贾太公只好将目光放到孙辈上。 贾代善娶妻史氏,有两个儿子,长子贾赦,次子贾政。 孙辈唯二,贾太公延请身上有功名的读书人教导贾赦和贾政读书,只盼将来他兄弟俩个能够读书科举,考取功名,晋升官路,诗书传家,如此,贾家千百世基业长存。 贾太公十分重视贾赦和贾政兄弟俩读书的情况,每日都要过问,虽喜贾政四五岁的年纪就已将书读得朗朗上口,然亦可惜长孙贾赦。 贾赦自生来便养在老妻身边,老妻素来溺爱他,纵着他每日玩耍闹腾,如今被拘着念书,他坐不住也学不进,只想着去玩,只贾太公偏不许,他便佯装身体不适,贾太公虽心知多半是他在耍滑头,但奈何老妻素来十分溺爱他,只他一说头疼或身子不舒服,老妻便忙护着他。 于是,贾赦十一二岁的年纪了,读书还不如四五岁的弟弟贾政。 贾太公气得动了几次棍棒管教贾赦,偏老妻哭得两眼红红,贾赦亦嚎叫得震天动地。 一个是相伴多年又给他生育了嫡长子的老妻,一个是养了十来年的嫡长孙,一个哭,一个嚎,折腾了几次下来,贾太公亦是心疼,只能恨铁不成钢。 从此后,贾太公只好把希望大部分都放在贾政身上,所幸贾政四五岁启蒙读书年纪正好。 贾太公喜爱贾政念书,于是一日比一日更加重视贾政。 贾太公都想好了,将来贾政娶妻,必要娶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如此,妻族便成了贾政读书为官的助力,而长孙贾赦,读书不行,学武也不行,不若同武将勋贵联姻,以示旧日情分之谊顺带再拉近拉近关系。 贾太公的打算很好,可惜贾家为武臣,素来和文官没有交情。 贾太公在脑海中扒拉了很久,才终于找出个和贾家有那么些渊源的读书人家——张家。 当年贾太公初出随□□皇帝征战四方时,曾于一役救了如今张家老太爷一命,而如今张家已是朝廷中流砥柱,在文林中素有盛名。 贾太公想到此便开始扒拉着让张家如何回报他当年的救命之恩,是让张家读书人给他的孙子做先生教导他读书呢还是怎么才好? 贾太公想了很久,直到有一天老妻突然和他说长孙贾赦到了年纪该相看人家了,他这才灵光一闪,联姻! 再怎么做先生也不如有个姓张的媳妇好! 等姓张的孙媳妇给他们贾家生了姓贾的后代,那贾家血脉中便融入了张家血脉,张家还能不管这孩子? 贾太公兴冲冲得打听了张家有几个姑娘小姐,听说只有一个,已十二三岁的年纪了,顿时大失所望,这年纪和贾政不相配啊,虽说世间也有女大三的夫妻,可这俩,张家女十二三岁,贾政才五六岁,差了六七年的岁数。 这年纪相差太多了,贾太公夜不能眠,辗转反侧,实在难以泯灭良心说这岁数合适,可张家这一代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错过了难道要等下一辈吗? 想想朝廷风云变幻之迅速,贾太公摇摇头,他倒是等得起,可贾家等不起! 贾家再不想法子转变,恐怕到重孙子辈时就要没落了。 咬咬牙,贾太公想着,虽说长孙贾赦贪玩胡闹了些,可十四五岁的年纪也正好和张家女的年纪相配啊! 于是,贾太公厚着脸皮搭上了张家,委婉的表明想要为长子贾赦求娶张家女的意思,顺便捎带一下当年的救命之恩。 张家诗书传家,最重恩情,听了贾太公的来意,张家考虑一番,暂未决定,等贾太公离开后,张家打听了一番贾赦的秉性和为人,听说读书不成,学武不成,还是个爱玩胡闹的,顿时不愿意了。 贾太公接连拜访,并且列举了贾赦为数不多的两个优点: 一是孝顺; 二是虽不通诗书也不会武艺,但他于古玩鉴赏一道堪比名家; 又许诺张家女一旦嫁到贾家,贾赦三十无子之前不许纳妾。 张家见贾太公诚心诚意的接连拜访了好几回,虽心里不太愿意,但想想当年的救命之恩,再加上贾太公说的贾赦三十无子之前不许纳妾,心里不免松动几分,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 张家女婚配长孙贾赦这事定下来了,贾太公也是松了口气,总算是给贾家找了条通往文林的路子。 待贾赦和张氏成婚后没过一年,贾太公了却一桩心事就含笑离世了。 过了六七年,贾代善又开始琢磨起贾政的婚事了。 贾代善承接了贾太公的想法,想要将自家转变成书香之家。因此,贾政的媳妇人选,按贾代善的本意,他是想让贾政娶个读书人家的姑娘。 可是,贾家直至如今还没能进入文臣的圈子,这些年便也不敢和武将勋贵疏离,就一直和武将勋贵的圈子热乎着,且四王八公同气连枝,联姻是他们没有明说出来的默契。 他膝下两子一女,长子贾赦之妻非出自武将勋贵之家,这些年也有些话传到了他耳朵里,他虽不曾理会,但不代表他能视而不见,相反,他很重视,这些年一直在注意和武将勋贵间叙交情、拉关系。 老大贾赦已经婚配,那便只剩下嫡次子贾政和嫡女贾敏了,然而,贾敏如今年纪尚小,说亲至少还要等上五六年,可贾家如今等不了那么久,且贾家下一代唯二的两个男丁娶的媳妇若皆非出自武将勋贵之家,恐怕武将勋贵圈子就要将贾家排外了。 文臣清流圈子还没进去,武将勋贵圈子决不能断了! 只可惜,委屈了他的政儿…… 贾代善如此想着,忍痛扒拉着武将勋贵家的姑娘。 哪怕儿子注定要娶出自武将勋贵家的女儿为妻,他也要给他最疼爱最有出息的儿子挑个最好的媳妇! 贾母也是这么想的。 她素来不怎么看得惯张氏,进门这么多年才坐上胎不说,单就成日里伤春悲秋,这一点就让贾母十分看不上眼,心道不怪你这么多年没孩子,整日里伤春悲秋,再好的孩子也不会想要托生到你的肚子里。 再加上张氏素来敬重孝顺太夫人,倒把她这个婆婆忘了一边去,纵是张氏人人夸赞,贾母对张氏这儿媳妇也喜欢不起来。 如今她最疼爱的儿子贾政到了娶妻的年纪,她一定要好好把关,给政儿找个最好的媳妇,千万不能让老爷挑个像张氏那样的人回来做儿媳妇! 贾代善在武将勋贵之家里挑挑拣拣,最后相中了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裔—— 王家姑娘。 王家这一代有三个姑娘,两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 贾代善压根就没考虑过那个庶出的王家长女,算了算王家嫡出两位姑娘的年纪,排行最幼的王家嫡女年纪还小,和政儿年纪差的太多了,行二的王家嫡女倒是正好和政儿的年纪差不多。 贾代善看中的倒不是这个王家二姑娘有多贤惠有多好,他看重的是王家姑娘的哥哥王子腾。 这王子腾虽年岁尚轻,但也是自幼读书习武之人,观其谈吐和气度,绝非一般人可比,贾代善断定,此子将来定会有出息。 政儿若和王家二姑娘成了婚,那政儿和王子腾就成了妹婿跟大内兄的关系了,将来王子腾飞黄腾达了,哪怕是为了让妹妹过得更好,也总会伸伸手提拔提拔他的妹婿政儿罢? 再加上政儿的长嫂张氏娘家也能稍稍助力,这么一来,政儿的将来是不用愁的了。 基于这一点,只要那王家二姑娘在德容言功上只要还过得去,贾代善就会很属意贾政和王家姑娘的亲事。 无巧不成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022:贾代善苦思西宾,贾玉童灵机一动【新】 无巧不成书,贾母看中的姑娘恰好也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裔,更巧的是她看中的也是王家二姑娘! 你道为何? 原来,她们这些勋贵你家有事办宴会、我家有事办宴会,或者谁家下帖子邀请各家夫人太太们来赏花、看景,这都是常有的事儿。 一般情况下,夫人太太们出门做客时都会将自家适龄待嫁的姑娘们带上一起参加宴会,意在向各家宣告:“我家姑娘到了待嫁的岁数了,你们谁家有适龄未婚的小子的,咱两家相看相看,家里若没有适龄未婚的小子,也可介绍介绍别家适龄未婚的好小子。” 贾母就是在这些宴会上见到王家二姑娘的。 贾母素来喜瞧长得好看的年轻姑娘。 因此,贾母一见王家二姑娘容貌不俗,便多瞧了两眼,就因着这多瞧得两眼,让贾母直接就看中了王二姑娘。 王二姑娘进退规矩有度,举止大方得体,行事爽利和平,说话时爽朗利落,不说话时端庄和顺。 贾母一见就觉得极合她心意,在她心里列着的政儿媳妇的名单上,就属这王家二姑娘当第一。 夜里同贾代善就寝时,贾母就说了这王家二姑娘。 贾代善听了当时就道了一句“巧了”,引得贾母连连发问。 待贾代善说了他心里头瞧中的人家正是王家时,贾母亦喜道:“这可真是巧了,可见这王家二姑娘天生就是给咱们家政儿做媳妇的!” 贾代善闻言心里便也有些觉得如此,不然如何解释他俩都没有通过气,怎么就都相中了王家呢? 就该是这王家二姑娘这辈子是政儿的媳妇! 贾母和王家夫人稍微委婉的透露了点口风,王家夫人一听就明白了,夜里同王老爷就寝时就说了这事。 王老爷一听,想想贾家素来得皇上圣宠,再想想贾政是个读书人,将来定是要考试做官的,凭着贾代善的面子,贾政将来是不用愁的,那他们的女儿嫁过去,想必要不了几年就成了诰命夫人。 遂,王老爷十分中意这门亲事,当下就点头让王夫人第二日亲自上荣国府走一趟,将二女儿和贾政的婚事就此定下来。 过了几年,王二姑娘十五六岁时,荣国府和王家办了喜事,王二姑娘进了荣国府的门,嫁给了贾政成了二房太太,没一两年就生了长子贾珠。 贾珠生下来的当晚,贾母就跟贾代善说:“老二媳妇真真是生来就是给咱们家政儿当媳妇的,瞧瞧,她这才进门多久,就给咱们家添了个大胖孙子!” 贾代善当时抚着胡须,心里亦高兴得很。 而至如今,贾代善心里高兴更甚当年,只他心里除了高兴,却又添忧愁—— 贾代善愁得好几天没吃好睡好,整天琢磨着上哪儿去找个能长久教导贾珠,又才华非凡的读书人,心里不免遗憾大儿媳妇张氏的娘家。 近年来朝堂局势不稳,其他诸位年长的皇子们多次受到圣上的重用和赞赏,反观太子却被圣上频频在公开场合斥责,几年前更是处死了太子的舅公,曾经权倾朝野、赫赫威风,群臣私下皆以“贺相”称呼的贺安图! 张家是太子的外家,将来若太子有个万一,张家首当其冲会受到圣上的降罪。 若非如此,他定要舍了这张老脸为他的宝贝孙儿玉童求了张家读书人做先生! 张家乃书香之家,在文林中素有盛名,宝贝孙儿若能得张家人为师,将来大有裨益,只可惜,圣上这几年来越发不待见太子了。 “唉……” 贾代善叹了口气,将张家排除脑外,伸手扒拉着自家亲戚谁家能帮得上忙。 ——隔壁同宗同族的宁国府贾敬倒是个好选择,不仅读过书,还考中了进士,只是如今正当着官,怕是没时间教导他家玉童的学业。 ——其余四王六公家都不甚在意子孙读书不读书的问题,唯独一个王子腾书读得还不错,只可惜如今和贾敬一样在做官,也没时间教导玉童。 他扒拉完粗大的手指,瞧着那孤零零竖起来的两根手指头,又是幽幽一叹:“唉……” 贾珠很无奈,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祖父老爱把他招到身边摸着他的头,还时不时的叹息一声。 “祖父,您怎么了?” 贾代善眉毛一竖,眼睛一瞪:“我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个小崽子!” 贾珠摸了摸鼻子,心道:“我怎么了?我这几天也没招您也没惹您啊,对比那皮猴子似的贾琏,我乖的不得了好不好?” 贾代善大手一伸揉了揉他的头:“你说你,咋就这么聪明?” 贾珠:“……” 老实说,自家祖父爱的摸摸力气有点大,他有点疼,不过—— 我聪明咋滴了?聪明是犯法了还是犯错了啊? 贾珠深深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自家祖父的深奥心思。 ——聪明不好吗? 哪家的长辈不盼望自己家的后代个顶个得聪明? 怎么轮到他这儿了,他家老祖父就成天唉声叹气的了? 到底是他走错了剧场还是他们老贾家的基因不太一样? “唉……祖父我可上哪儿给你找个能教你读书的人啊……” 贾代善望着窗外的桃红柳绿,往年见到这样的景色,他不好的心情也能变得极好,多么生机勃勃的景色啊,可现在,呵,你生机勃勃你的,我老头子愁我的! 贾珠有点疑惑,问道:“祖父,您先前不是给我请了三个秀才先生吗?” 他不提还好,他一提,贾代善就又叹了口气:“唉……祖父请来的那三个是能教你的读书,可都教不长久。” 贾珠:“???” 贾珠觉得自己脑袋里装满了问号,他家祖父这话啥意思? 这句话每个字他都能听明白,怎么合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话说,啥叫教不长久?难道那三个秀才先生,他们都……身染恶疾? 正当贾珠内心无比同情那三个秀才的时候,贾代善摸了摸他的脑瓜子:“祖父的玉童太聪明了,那三个都怕自己读书不精,反倒耽误了你……” ——呼!原来不是身染恶疾没几天活头的了啊…… 贾珠大松了一口气。 吓死他了,自家老祖父话也不一次性说个清楚明白,害的他还以为自己运气那么不好,找的三个先生都身体不好呢…… 贾代善不知道他的宝贝孙儿的所思所想,如今他自个儿正愁得慌呢:“唉,祖父上哪去给我们家聪明的玉童找个既才华过人又能长久教你读书的人啊?” 贾珠瞄了瞄他两眼,默默地将视线从自家老祖父的身上移到庭院中的花草树木上。 ——祖父哟,您一大把年纪,咱能不能不愁眉苦脸?真的不是很……萌。 贾代善丝毫不知道自个儿被宝贝孙儿‘嫌弃’到需要看花草树木来洗洗眼的地步了,他说着说着,自言自语起来:“张家读书人多,在仕林中向来极富盛名,可惜,如今朝廷局势不稳,张家和太子绑在一块儿,让你跟着张家念书……不妥,不妥。” 贾珠直点头,心中暗道:“是极是极!历史上能成功继位为帝的太子寥寥无几,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基本上十个太子六个被废,剩下四个,一个活生生熬到死都还是太子,一个逼宫不成反被杀,一个被兄弟争杀,最后一个被叔杀——噫!这么一看,‘太子’还是个高危职业呢!” “总而言之,当太子,这就是个十死无生的死局。” ——太子都是这么一个死翘翘的局面了,他们这些外人当然是能离太子有多远就有多远最好! “隔壁宁府的敬哥儿考了进士,教你是绰绰有余了,可惜,他如今正当着官,怕没时间教你。” 贾珠望天,心想:“呵呵,敬大伯能考中进士,学问必然不是差的,只是……记得原著中敬大伯唯一的儿子贾珍是个不成器的?敬大伯忙得连珍大哥都没功夫教,哪还有空来教我这么个隔房的侄儿!” “你太太娘家哥哥王子腾倒也是个人选,只是同敬哥儿一样,如今正做着官,也没时间教你读书。” 贾珠看地,暗道:“二舅舅最后的结局不太好,不,应该说是很不好,记得好像是病了,然后吃错了药,就暴病而亡了——也不知道这个吃错了的药是真的把药弄错了还是有心人故意调换了药?总之,二舅舅绝壁掺和了皇子夺嫡的事儿,不然谁没事儿盯着杀他一臣子啊……不过,话说回来,二舅舅的结局是原著作者写的还是续本的高大大写的啊?” ——如果是续书的高大大写的,那二舅舅的结局是不是可能会和原著大大设想的不一样?这么一来,二舅舅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 就在贾珠脑洞大开的时候,贾代善又道:“咱们贾家是武将之后,素来同那些读书人搭不上关系,仅有的这几个人选……唉!” “祖父可上哪儿去给你找个能长久教你读书的人啊……” ——仅有的几个人选么? 贾珠心里头顿时冒出一个人来—— 那人风姿翩然,秀逸脱俗,气度清雅,宛若绿竹,其身姿挺拔,松柏玉石,不外如是。 “姑父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023:贾代善雷厉风行,贾玉童心动天仙【新】 “姑父?” 贾代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姑父’说的是谁,眉宇间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喜道:“姑父好,姑父好!”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女婿可是举人呢!”说着贾代善把贾珠一把抱起来,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是祖父的宝贝孙子聪明!” 贾珠默默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自己被亲了一口的脸,然后摊开手用柔嫩的掌心揉脸。 ——祖父,您不觉得您胡子有点扎人吗? 贾代善当下就吩咐下人们备了马车,直奔林府而去。 对此,贾珠的心情是这样的:“……”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我真有辣么聪明吗? 贾珠懵逼了会儿,然后在心里猛地摇头否定:“不不不,贾珠啊贾珠,你怎么会这么想,认字背诵这么简单的事儿教个一两遍不就会的差不多了么?虽然认的是古代繁体字,不同于现代的简笔画字,可你是成年人的心理和思维啊,大脑记忆力和理解力不是小孩子的脑瓜子啊!” 然而,贾珠心里为自己捏了把汗——哪家小孩子再聪明也少有妖孽成这样的啊! 看了看身边还在兴奋的贾代善,贾珠默默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啥? ——是不是……该笨一点的? 对于贾珠的心理活动,贾代善丝毫不知,倘若叫他知道了,他定然一脸惊恐,拼命摇头呐喊:“不不不,大孙子你怎么会这么想?聪明好哇!聪明多好?谁会嫌弃自个儿太聪明啊,嫌弃自个儿太笨还差不多!你可千万别改,就这么聪明着!” 贾代善:【今天也在拼了老命的劝宝贝孙儿要聪明不要笨!.JPG】 林府 林老太爷近来身子不太好,去庄子上调养了,林老爷和林夫人前两日也去庄子上住了,至今未归,于是,府里的主子只剩下林海和贾敏俩人。 下人们前来禀报的时候,林海正在书房读书习字,闻听岳父携孙贾珠一起来了,连忙起身前去迎接。 贾珠同祖父贾代善在厅堂等候。 丫鬟们奉上茶水和点心,贾珠捻了块做得小巧精致的点心尝了尝,味道略偏甜偏淡,同自家里甜腻偏浓的味道比起来更觉好吃些,于是他忍不住多吃了两块。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声音:“大爷!” 听到这话,贾珠忙转头朝门口看去,正见林海自天光中踏进来,一袭青衫越发衬得他清逸儒雅,那般风姿气度竟不似凡人,叫贾珠看得一时晃了眼。 林海踏进厅堂来,见到贾代善,连忙俯身作揖:“女婿拜见岳父。未能远迎,还望岳父见谅。” 贾代善摆摆手让他起来:“女婿快起来罢。” 林海依言而起。 贾珠收敛心神,适时上前一步,朝林海行礼道:“珠儿见过姑父。” 林海今年已二十有三,同龄的男子大多都已有了孩子,估计膝下最大的孩子都会跑会跳了,唯独他,去岁才娶妻。如今娶妻一年了,仍无好消息传来,但他不着急孩子,以他的年岁,再晚两年有孩子也不打紧。 虽然林海不太着急孩子的事,但见到模样周正标致的孩子时还是忍不住心中喜爱,尤其是贾珠生得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身量将将够着他大腿。 这小人儿穿着百蝶穿花大红锦衫,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脚踩青缎粉底小朝靴,项上戴着金螭璎珞圈,像观音座下的小金童似得,极是玉雪可爱。 林海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来:“珠儿起来罢。” 他说着,伸手将贾珠拉起来,触手温热柔软,他放开手时还有些不舍,没忍住又摸了摸贾珠柔顺的黑发,收回手时手指还忍不住捻了捻,心中暗道:“小孩子的皮肤真好,软软热热的。” ……还想摸摸。 他这么一大美人对着自己又是拉手又是摸头的,搞得贾珠忍不住红了脸,心里莫名有种害羞的感觉,这害羞的情绪来得有点突兀,他自个儿也是奇怪的很。 这几年逢年过节时那些夫人太太们见到他时无一不上手摸摸他脸或头,再要么是拉着他的小手一顿揉搓,但那些他都没有任何感觉,更别提害羞和不好意思了,他基本上满脑子就是一种‘行吧,爱摸就摸……嗯,还剩几个太太夫人没摸来着?赶紧的,摸完我就解放了’的想法,可现在呢? ——被姑父来了个再正常不过的拉拉小手摸摸头,他竟然罕见的感觉到害羞了! 这绝壁不正常! ——当然,这个不正常是指贾珠他自己…… 贾珠悄悄抬眼,快速地看了眼林海又迅速地垂下了眼,虽然只是快速地一瞥,但他已经将林海看得很清楚了,那张俊秀清雅的面庞…… 贾珠心里默默捂脸,他觉得自己会感觉到不好意思主要是因为林海长得太好看了! 那些夫人太太们不是不好看,可是……他只能说是欣赏她们的美貌,但并没有半点为其美貌而心动的感觉。 而之所以他在林海对自己做出的拉拉小手摸摸头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举动时会感觉脸红害羞,那是因为他对自己这位天仙般的大美人姑父……有点儿可耻的心动。 这要换了是上辈子,什么追不追、矜持不矜持的,在林海这样的男神面前,贾珠统统不去理会,先把男神拐回家再说面子不面子、矜持不矜持的问题…… 可惜,这辈子贾珠自己现在不仅是个小豆丁不说,林海的身份又是自己这辈子的姑父,这两点不提,就说如今自己身为男儿身,而他亦是男儿郎,只这一点,他俩就打死也都不可能! 这么一想,贾珠有些遗憾的压下了心头的异样。 贾珠:【遇见了一个天仙级别的大美人,可看不可撩,唉……郁闷,伐开心.JPG】 林海丝毫不知道贾珠在这么短短一瞬间竟生出这么多‘波澜壮阔’的思绪,他笑着同贾代善道:“玉童这孩子生得越发齐整了。” “可不是,一年大一岁,模子渐渐长开了。”贾代善抚着胡须笑:“他将将出生时才只巴掌大,如今这孩子才四岁,刚满三周岁不久,你瞧瞧——已有小半个人高了。” 林海笑着说是。 贾代善又道:“说起来,今儿找你恰恰因着他如今四岁了。” 林海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心头有所察觉,探询道:“岳父的意思是……” 贾代善抚了抚下颌的胡须,带着骄傲和得意的心情,用一种看似惊奇实则炫耀的口吻道“你还不知道罢?前段时间他老子念着他到启蒙的年纪了,便带他去书房教了几个字,不曾想这小家伙儿竟聪慧的很,不消一两遍就已认得全乎了。” 贾珠脸红。 ——祖父这么夸他,让他这个身披孩童壳子的成年人觉得很不好意思啊。 “哦?”林海眉梢一挑,有些意外的瞧贾珠—— 只见他乌发黑眸,肤色如玉,白嫩的脸上带着红晕,越发衬得他如观音座下的的小仙童一般。 林海心内暗道:“玉童玉童,果如小仙童一般。” 贾代善难掩兴奋道:“后来我找了三个秀才先生教他读书,可惜那三个秀才都请辞不干了。” 林海奇道:“这是为何?” “唉,那三个秀才说什么我孙儿太聪明,他们怕自己读书不精,反倒耽误了玉童。” 贾代善半是骄傲半是无奈地摇头:“因着这,这不,才教了几天的书,他们仨非得找我请辞,你说这……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这!” 林海心中亦称奇。 童生试、乡试和会试,自古以来便是童生试最难,因为它的考点知识最广、最杂、最博,能够考过童生试中了秀才的人,其学问必然不差,日后考中举人乃至贡士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这会儿,三个苦读多年的秀才,竟然都说这孩子聪明?! 林海瞧着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小豆丁贾珠,忍不住暗暗咂舌。 “读书人好找,可是能长久教导玉童的读书人不好找。” “我认识的读书人家不多,老大媳妇张家是一个,只是……” 贾代善顿了顿,转而道:“宁府的敬哥儿学问也好,可惜他当着官,怕是抽不出时间来教导玉童。至于这孩子的舅舅,那也是个读书的,可惜同敬哥儿一样当着官,估摸着也没时间教导玉童。” 林海听到这里时心里已是极明白:“岳父是想要……” 贾代善抚须微微一笑:“我想着你学问好,玉童聪慧,若有你教他读书,那便极好不过了。” 老丈人的面子,林海怎么敢不给? 不过读书人总要有点面子,更何况还是考中了举人的读书人呢,收弟子也要资质不能太差的弟子,不然若传了出去,他面子不得丢的一干二净? 虽说老丈人先前已说了贾珠聪慧,聪慧到吓跑了三个秀才,可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还是要自己亲眼考校一番,若这孩子果真聪慧…… 林海微微一笑,道:“虽如此说,小婿还需考校玉童一番,也好瞧瞧玉童聪慧几分。” 贾代善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没事儿,你考。”说着掏出一本《三字经》来递给他。 林海:“……” 岳父真乃神人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024:林海考校小玉童,贾珠心疼大天仙【新】 林海沉默了几秒,翻开《三字经》,问贾珠道:“学到哪里了?” 贾珠答道:“先生教了四五天,学到‘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了。” 林海眉梢一动,心下惊讶,四五天就已学到‘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了? “可会背了?” 贾珠点点头,口中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 “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 三四岁孩童稚嫩的童音还带着些许奶声奶气,听着就可人得很,叫人多添几分喜爱。 “……凡训蒙,须讲究;详训诂,明句读。为学者,必有初;小学终,至四书……” 贾珠的语速不急不缓,林海一边听一边想:“这孩子不过学了四五天,不仅记住了这许多,还背诵得这般流畅,可见其记忆能力上佳,十分聪慧伶俐。” “……孝经通,四书熟;如六经,始可读。诗书易,礼春秋;号六经,当讲求……” 林海越听越发觉得贾珠生就聪慧,这般敏慧之才实乃千百年难得一遇,这么一想,他心里不由得升起亲自教导这孩子的念头。 “……五子者,有荀杨。文中子,及老庄。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终始。” “姑父,我背完了。” 贾珠终于背完这几日所学,抬头想看看林海的表情如何,不想他竟面露赞许之色,顿时心里就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不是真的小孩子啊…… 林海哪里知道面前这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小豆丁身体里装着的是成年人的灵魂,这会儿听了贾珠完整流畅的背诵,他心中既惊又喜:“玉童背的很好,先生可曾为你释义了?” 贾珠摇摇头:“未曾。” 贾代善在一旁抚须微笑,朝林海道:“女婿,你看我这孙儿如何?” 闻言,林海露出笑容,赞道:“玉童极好,资质上佳。” “那你可看得中我这孙儿?” 贾代善自认为自己表情十分骄矜,但其实在除他以外的人看来,他的表情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写着‘我孙儿多聪明啊,你要是看不上我这宝贝孙儿那就是你眼神儿不好使’的意思。 在贾代善和贾珠的目光下,林海摇了摇头—— 贾代善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摇头,当即就面色一变,剑眉倒竖:“怎么?你瞧不上我这孙儿?” 他的语气发沉,听在耳里叫人有说不出的压迫感。 更别提他的眼神,似他这般经历过大小战无数,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人,一旦发起怒来,那双眼里透着锋利的寒光,如金戈铁马,锋锐无匹,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贾珠倒是没直面承受自家祖父吃人般的目光,但他曾经也见过几次,这会儿只小身子一抖就适应性的放松了,甚至还能想到旁边的林海。 ——林姑父出身书香清贵门第,恐怕今儿个是头一次面对这种吓人的眼神,多半是受不住的。 贾珠这么想着,便仰头看林海,这一看,他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了—— 他脸都白了。 林海本来就白皙的肌肤更是半点血色不见,叫人看着心里无端揪着疼。 贾珠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忍不住的心疼。 ——这么美这么仙的人儿,瞧瞧,这都吓成什么样儿了,怪让人心疼的。 贾代善却没这等怜香惜玉的心思,瞧见了面无血色的林海,他眉头一皱,心道:“文弱书生,就是不禁吓!” 原来,贾代善本就是吓唬吓唬林海,只是他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林海是个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书生,他那满身满眼的凌厉气势,岂是林海这样的书生能够承受得了的? 这会儿,贾代善瞧见林海苍白的脸,心里也明白过来了,他一边收起浑身的气势,一边心道:“该的你,我宝贝孙儿多聪明一个娃,让你教是给你面子——你要不是我女婿,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宝贝孙儿还轮得到你?哼!” 他这么想着,完全忘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为了给他家宝贝孙儿寻个先生来教书是如何的辗转难眠。 林海心神一颤间,只觉得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温热袭来,驱散了身上的寒冷,他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 源源不断的热度从右手传遍全身,林海垂眼一看—— 他自己的右手被两只小手贴着,一个紧紧贴着他的右手心,一个紧紧贴着他的右手背,热度就是从这双小手上传来的。 “姑父,你好些了吗?” 这道声音是稚嫩的。 循着声音,林海的眼神从两人相握的手上移到了对方的手臂,在往上,就见一玉雪可爱的小人儿正仰脸看着自己,乌黑的眼睛里装满了关切和担忧,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来了。 ——真暖。 林海想着。 贾珠朝他露出笑容,软软道:“姑父,你别怕,祖父顶多就是拿眼神儿吓唬吓唬你,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林海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贾代善哼了一声:“你个小毛孩在这儿充什么大头蒜,倒像你知道的挺多似的——你有那能耐,先生你自己找一个给我瞧瞧?” 这话是对贾珠说的。 他的语气意味难明,贾珠一听就知道自个儿刚才帮着姑父让自家老祖父不乐意了。 他讪讪笑着,朝自家老祖父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十分不要脸(划掉)的撒娇(求生欲爆棚):“哪能呀,我这什么都不会,能有啥能耐?倒是祖父您,您老见多识广,阅历深厚,这不还得您出马替我寻个好先生呢么!” 贾代善哼哼:“好先生?我倒是瞧得上,只是他瞧不上你呢。” “怎么会?我这么聪明,这么可爱,姑父哪里会看不中我呢?”贾珠说着仰脸朝林海笑:“姑父你说是不是?” 他边说边还眨了个眼。 他那双清澈的眼里流转着狡黠之色,灵动十足。 林海回过神来,见不只是贾珠,贾代善也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被捏了捏,立马他就反应过来,这是在提醒、暗示他呢。 他心里忽然就一暖,脸上也就带出来了笑意,半是无奈地朝岳父大人道:“玉童这般好的天赋,我岂有看不中的?倒是我,世间秀才、举人、贡士甚至是进士不知有多少,我如今不过区区举人而已,只怕玉童看不中我做他先生呢。” 闻言,贾代善面色稍缓,他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于是,林海便知道,自己这次是过关了。 他松了口气,一双眼朝贾珠望去,眼里带着些许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张和期待。 贾珠见他垂眸朝自己看过来,眼里透着询问之意,慌得连忙摆手,发自肺腑道:“姑父这般才学气度,我只有仰望崇敬的心,万万没有丁点看不中的!” 他的语气是那样真诚恳切,林海听了心中不由得一热,再一看他——玉雪可爱如小仙童般的小人儿,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亮亮的朝他看。 林海叫那赤诚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伸手将贾珠拉到身边,在贾珠晶亮亮的目光中朝他微微笑起来,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温声道:“那姑父给玉童做先生,教玉童念书识字,好不好?” 他一边问一边望着贾珠,一双清眸里毫不掩饰他的期盼。 他眼里的期盼尽数被贾珠收入眼底,这种被人珍视、被人看重的感觉令他心中顿生一种强烈的情绪来,忽然之间,他好像明白为何历史上总是不乏一些‘士为知己死’的人和事。 贾珠在林海满含期盼的目光中郑重点头,认真应道:“好。” ——对方以最真切最诚恳的态度来对待自己,那么他也势必要以自己最郑重、最认真的态度来回应对方,这样,才不辜负对方。 …… 归家时,贾代善搂着贾珠不住地哈哈大笑,及到家,贾代善立马迫不及待得和贾母、贾政等人说了这事。 “果真?”贾母既惊又喜地朝贾代善求证。 贾代善抚着胡须,含蓄微笑点头,只一双眼发亮,透着明晃晃的骄傲和得意。 王夫人听了心里头极高兴,虽然同小姑子贾敏不对付,但林妹夫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举人老爷啊! 王夫人越想心里越高兴,她的玉童有举人老爷教导,可不比张氏的贾瑚强的多! 不说那贾瑚原本是由秀才公启蒙的,要知道贾瑚自落水后身子渐渐弱下来便不怎么进学念书了,只因他身子受不住劳累……如今她的玉童都开始读书了,那贾瑚还没个着落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025:荣国府有人欢喜,张夫人为儿谋划【新】 王夫人是高兴了,她脸上乐得快开出了花儿。 对此,张氏面上温温柔柔的笑着朝她道喜,搁在腿上的双手却快把手中的帕子扯烂了,心里暗恨:“贾珠倒是好命,竟能得到举人老爷的教导,只可怜我的六顺和四平——老太爷也真是偏心,只记得二房的贾珠,却不记得我们大房的六顺和四平,六顺可是荣国府长子嫡孙啊!” 贾母见贾代善点头,顿时压抑不住心中的惊喜,一把将贾珠搂在怀里不住地揉搓:“哎哟,祖母的心肝儿哟,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我的大孙子哎,可真真是祖母的心头肉哟!” 贾珠被迫把头埋在贾母的怀里,耳朵里不断的传来贾母一句一句的“心肝儿”、“心头肉”什么的,心里只觉得既肉麻又不好意思,脸都有些发热了。 王夫人笑看着贾母将自己的长子贾珠搂在怀里百般怜爱,心里十分高兴,忍不住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张氏,眼里流露出一丝得意。 瞧瞧,任你张氏如何才女,如今还不是拖着个病弱的身子么! 任你张氏生的贾瑚是府里的长子嫡孙,还不是运道不好落了水,如今坏了身子整日里病歪歪的么! 任你长房长媳、长房长孙,老太太最疼爱的不还是他们二房的儿子媳妇和孙子么! 张氏搁在腿上的一双手狠狠揪着手里的帕子发泄着心中的怒气,暗道:“什么‘大孙子’、‘大孙子’的,我生的六顺才是老太太您的大孙子!” 至于二房的贾珠,论年纪排行,他还排在六顺后头呢,要称呼也该是“二孙子”才是! 贾瑚依偎在张氏身边,望着贾母怀里的贾珠,一双黑眼珠子里满是艳羡。 祖母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他,他也好想被祖母抱着,想被祖母叫“心肝儿”、“心头肉”。 就在各人欢喜各人愤怒之时—— “哥哥。”炕上躺着的贾琏伸着手往这边够着。 ——这是在叫自己。 贾珠穿越重生好几年,上面一个堂兄,下面一个胞妹一个堂弟,他早就习惯被人叫‘弟弟’或‘哥哥’了。 虽说排在贾琏上面的除了贾珠之外还有一个贾瑚,但贾琏自打出生起就养在贾母跟前,和贾珠日日相处,而贾瑚常常十天半个月就因为身体不适而不能来贾母处晨昏定省,贾琏见他见得少了,再加上小孩子忘性大,这么一来就导致了贾琏的思维里,哥哥是贾珠,至于贾瑚?不认识。 贾珠循声看过去,只见炕上并排躺着两个娃娃,一个娃娃正闭着眼睡觉,另一个娃娃贾琏伸长了白胖的小胳膊,仰着脸,白白净净的脸上一双黑眼珠子格外清澈闪亮,看着就喜人的很。 贾母放开贾珠,乐呵呵的瞧他哥儿俩说话。 一被祖母放开,贾珠立马就小跑到炕边。 ——祖母的热情有时候也真的很让宝宝有点受不住哇! “怎么了?叫哥哥什么事?”贾珠边说边伸手捏了捏贾琏白嫩的小脸蛋儿。 ——哟,手感不错。 他这么想着,就又在贾琏的脸上捏了一把。 “哥、哥、书?” 贾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因为脸被捏着的缘故,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可爱的紧。 贾珠不由得嘴角含笑:“是啊,哥哥要随姑父念书了。” 贾琏不懂念书是什么意思,他就是凑个热闹顺带刷一波存在感罢了,得了回答,他就嘴里吐出一串串泡泡来,自个儿跟自个儿玩地不亦乐乎。 贾代善瞧他哥儿俩说完了话,这才笑着道:“老夫已和如海约好了,明日就带玉童登门拜访。” 然后又朝贾母嘱咐:“玉童拜如海为师,今天将拜师礼准备好,不要忘了。” “哪里就会忘了?”贾母笑着道:“我的宝贝孙子要拜师读书,我这个当祖母的怎能忘记备下束脩礼?” 说着,贾母转头朝王夫人道:“老二媳妇,你去库房里挑挑,捡那字画、笔墨砚台来几样。如海是读书人,肯定爱好这些个,你收拾出来,明日随束脩礼一道儿送去女婿府上。” 王夫人笑盈盈地应下了。 张氏听贾母这么说心里头就不高兴了,待一见王夫人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更气。 这出的不还是公中的库银和珍宝! 真是便宜二房的人了! 老太太就是偏心! “说起来,六顺的身子也好些了,这三年来他因身子的缘故也耽误了读书。” 张氏这话一出,众人都朝她看,随后目光又都转向她身边的裹得厚厚的贾瑚。 贾瑚听见念书就眉头皱起,拉着张氏的袖子道:“太太,我不想念——” 张氏瞪了眼贾瑚。 贾瑚在张氏的目光下慢慢低下头不敢再说话,只神态明显是不乐意的模样。 贾代善见贾瑚那一脸不想念书的模样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瞪了眼长子贾赦。 六顺这小子真是跟他不学无术的老子一个样! 怎么就没半点像他娘、像他张家爱读书又学问好的舅舅呢! 王夫人低了低头,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心道这贾瑚可真会拆他老子娘的台,再抬头时神色平静安然。 “六顺如今已七岁了,当年这孩子也是四岁启蒙,只可惜还没学上几天就落了水……”说到这儿张氏停了停,似在平复情绪,接着道:“启蒙说早不说晚,况且读书乃是正经大事,耽误不得,如今六顺身子好了些,我想着让他也该把书捡起来读了。” “依你的意思,六顺念书,随哪个念呢?”贾母神色淡淡的问:“你心里可有人选章程?” “媳妇想着,不若将六顺送到我娘家,同我娘家侄儿们一道儿念书。”张氏说到这儿顿了顿,眼尾余光特意瞧了眼王夫人,笑容略深了几分:“这教他念书的都是我们张家族里的叔伯兄弟,不说秀才、举人和贡士,便是进士出身的也是有的。” 王夫人心里还道张氏为何特意瞧自己一眼,为此心里高高竖起了围墙防范着她,不想张氏说出了这番话,听得“进士”二字,她手下一紧,指甲刺进手心里,疼得她心肝儿直颤。 进士! 进士! 竟然是进士! 王夫人抬眼狠狠剐了眼张氏,正瞧见她朝自己微微一笑,眼含高傲得意和不屑,把王夫人看得心中生出无数恨意来。 好你个张氏! 我的玉童刚得了林姑爷这么个举人教导,你这头转眼就给贾瑚那小子找个进士出身的教导读书?! 可恨! 可恨! 实在可恨! 张氏瞧见王夫人铁青的面色,心情越好,嘴角的笑意不由得越深。 贾母这么多年就没喜欢过这张氏,如今听她语调平淡却暗含骄傲和得意的口气说话,越发心中不喜,于是神色越发平淡,只道:“你既这么想,我老婆子也不多嘴,你自个儿瞧着办——” 贾母的话海没说完就被贾代善打断:“可我瞧着,六顺身子怕是没好全罢?” 王夫人闻言心里一喜,老太爷这是…… 张氏含笑的嘴角僵了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阻止她的不是王氏,也不是老太太,居然是老太爷?! 不过她转念一想,老太爷这是在担心六顺的身子呢。 这般一想,张氏心里舒缓了些,笑道:“六顺养了一年的身子,如今已好转许多了,媳妇想着,六顺本该这一年都在读书的,后来因落水生生耽误了一年,如今六顺已比别家孩子晚了一年,再晚下去……” 贾代善眼皮都不抬一下:“虽是如此说,可似咱们这等人家,哥儿也不必苦读,尤其六顺这身子……我看,不若请了秀才先生在家教六顺,倒也方便,万一六顺读书时身子有什么不合适之处,咱们也能即刻知道,立马请了太医,倒也能及时给六顺瞧一瞧。” 王夫人竖着耳朵仔细听,听着老太爷是在关心贾瑚那小子,她心里有点不痛快起来,不过嘛…… 她眼珠子一转,嘴角上翘。 ——只要贾瑚去不成满是秀才、举人、贡士甚至是进士的张家读书就好,这样一来,我的玉童得了林姑爷那般的举人教导,将来定然强过贾瑚那小子千百倍! ——老太爷果然是在关心六顺的身子。 张氏这么想着,于是倒也不在意王夫人那含笑的眉眼,只朝贾代善轻声细说:“媳妇知道老爷您是关心六顺的身子,不过,我娘家府里供奉的有郎中。家里读书的孩子又多,六顺去读书后他们还能一块儿进益。” “教书的叔伯兄弟又是考中了秀才、举人、贡士甚至是进士的身份,六顺若能去张家念书,媳妇倒觉得,要比在外头请个先生教导更适宜。” 贾代善淡淡的道:“秀才虽说不比举人、贡士和进士,但是给一个几岁的孩子启蒙,绰绰有余了。” 眼看大儿媳妇还想说什么的模样,贾代善又接着道:“再说了,别人府上哪里有咱们自己府里方便,六顺在咱们自己家念书,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更晒不着,一应丫头小厮一二十个的伺候着他,端茶递水、撑伞打扇,样样都将六顺伺候得妥妥当当。” “可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026:张氏心苦无人晓,贾赦心孝谁人知【新】 张氏话还没说完,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贾赦就瞪了眼她,轻声喝道:“行了!老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哪来那么多可是!” 王夫人低了低头,没忍住笑弯了眼睛,她正担心老太爷会不会同意了张氏所说让贾瑚那小子去张家念书,没想到大伯哥突然这么一说,这可真是神来一笔,说得好啊! 贾珠听了大伯说的话,立马抬眼去看自己的母亲王夫人,果然瞧见了王夫人眼尾的笑纹,心头略微无奈:“我的太太哟,您可好歹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罢,别以为低着头旁人就瞧不见了,您眼角的笑纹全都把您给暴露了好不好?” ——不过…… 贾珠抬眼瞧了瞧大伯贾赦。 以他印象中的纨绔大伯而言,大伯刚才说出的话,并非真的是为了贾瑚身体考虑,而是出自孝顺,想要喝止大伯母张氏,让她遵从祖父的安排。 虽是纨绔,但他家大伯这个纨绔可同别的纨绔不一样。 别的纨绔每天斗鸡走狗和打架那是常有的事,他家大伯不是那样的纨绔,他是个既不斗鸡也不走狗更不打架的纨绔,他这个纨绔每天只干两件事。 其一便是他素日里只顾着同这个漂亮丫鬟打情骂俏,同那个俊俏丫鬟调情喝酒,要么就是出府去喝花酒,喝醉了就夜不归宿,眠花宿柳; 其二便是古玩扇子,淘换、收藏和把玩各种各样的扇子。 女人和扇子,这就是他家纨绔大伯日常生活中唯二的两件‘正事’。 不管是看上去还是听上去他家大伯都是个不干正经事的纨绔,可这个纨绔除了这两点不正经的事之外,他身上有个亮闪闪的优点——孝顺。 是的,孝顺。 举个栗子—— 他家大伯居住在东南上一座院落,那儿原来是花园,后来曾祖母年纪大了,喜静,又是爱好风雅的,于是分了一半花园建造了一座院落,此后曾祖母就在那儿养老。 他家大伯自幼养在曾祖母身边,曾祖母极其宠爱他,他家大伯成婚后,曾祖母因舍不得他,便留了他们夫妻照旧住在那院子里,将院子又扩建了些——说起来她极满意这个孙媳妇,模样好不说,才学也好,和她的爱好也极相似,连居住风格也都偏爱小巧别致的。 等到曾祖母离世,他家大伯舍不得离开这座充满回忆的院子,于是他家大伯就一直在这座院子里住了下来。 贾代善和贾母住在荣国府正房荣禧堂,贾赦所居住的院子离荣禧堂的路有点远,从他那儿步行到荣禧堂,这路加起来一趟至少就要走上两三刻钟(古代一刻钟=现代一十五分钟。PS:原著《红楼梦》中,邢夫人来给贾母晨昏定省时还需要坐车呢,不然这么远的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太步行过来,腿怕是要酸好几天,而且那时候的贾母住的是荣庆堂,在荣禧堂的西边,路更远一些,林黛玉初进荣国府去大房院子时也是乘车过去的),这么远的路张氏有时还会借口身子不爽利、孩子不舒服之类的来逃避晨昏定省呢,但他家大伯从来没这样做过,每天都来给贾代善和贾母晨昏定省。 换句话来说,他家纨绔大伯每天向贾代善和贾母晨昏定省,从来没少过,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他都每日风雨无阻的来给两位老祖宗晨昏定省,哪怕是宿醉或是在外眠花宿柳错过了晨昏定省的时辰,他都会在之后的时间里找补回来。 如果你说这是孝道规矩,不能说明他家大伯的孝顺,那再来举个栗子你看—— 家里的事他家大伯从不操心,娃他也不管,每天不是扇子就是女人,他的人生似乎除了这两件事之外就没有别的事了,但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家大伯才是每个人眼中的纨绔。 一般说起来,被贴上“纨绔”标签的人,大家心里都会觉得这个人肯定怎么怎么不好了、怎么怎么做坏事了、怎么怎么不敬父母了之类的,然而他家大伯虽身负纨绔的名头,但他还真没有不敬父母,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孝顺有加。 因着每天除了扇子和女人这两件事情之外,他家大伯没干过别的正事,所以贾代善和贾母素来对他家大伯恨铁不成钢似的瞧不上眼,对他家大伯那叫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有事没事都把他家大伯拎出来训斥两句。 遇上贾代善和贾母不痛快的时候,他家大伯便连喝个小酒、摸个丫鬟的小手都能挨贾代善和贾母训斥几句,更别提他家大伯出府去喝花酒啊眠花宿柳的了,遇上贾代善和贾母嘴痒痒的时候那叫一个狂风暴雨啊。 可纵使如此,他家大伯依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大有一股“是儿子的错,您训,您训,您接着训,只千万莫因儿子而气坏了您自个儿的身子”的架势。 更别提在这等情况下,他家大伯依然每天风雨无阻十分孝顺的来给贾代善和贾母晨昏定省了——虽然说晨昏定省是侍奉父母、孝顺父母的日常礼节规矩,府里贾代善和贾母的子女辈和孙辈都在如此做,但以他家大伯那纨绔的性情来说,能坚持这么多年也算是个孝子了。 以上这些,够说明他家大伯之孝顺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大伯说的这句话,大伯母心里估计快气死了罢? 贾珠心中这么想着,不由得抬眼瞧张氏。 张氏听了贾赦的话心中又急又气,老爷知不知道他这话说出来是表明了什么意思! 他们的六顺在张家能够得到更好的教导为什么不争取! 不不不,她不应该这样想她家老爷——她家老爷素来没什么脑子,如今能说出这话来,分明是还没弄明白请个秀才先生在自家府里教导和让孩子去满是秀才、举人、贡士甚至是进士的张家读书的区别! 贾代善给了贾赦一个略满意的眼神。 这混小子关键时刻总还算靠得住,相比之下他媳妇今儿个脑子可不太灵光,他都已经委婉拒绝的这么明显了,这儿媳妇还这么没眼色! 脑子里这么想着,贾代善快刀斩乱麻,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 “老爷!——” 张氏犹自不死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贾代善却听也不听,望着她的一双眼里陡然闪现出厉色。 贾代善年轻时上过战场,死在他手底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别提他曾率领大军生生歼灭了敌军数万人马! 那一战,残肢断臂,尸首满地,血浸透到地下,那一片土地直至如今仍泛着血色! 上过战场杀过无数人的贾代善,他眼里的泛着杀气的寒光厉芒岂是张氏一介后宅妇人能够承受的? 那抹厉色叫张氏忍不住打了个寒碜,生生咽下了嘴里未尽之言,只心里发苦得紧。 ——老太爷莫不是也偏心了二房? 否则如何那二房的贾珠就能得举人为师,而他们大房的长子嫡孙却只能在家里请个秀才教导! 张氏越想心里越气,眼睛一转瞧见了眉开眼笑的王夫人,顿时心中升腾起无数怒气,却不知怎地,满腔怒气化作了苦涩,一缕一缕地淌进了她心底里,苦得她眼角发红,只觉得这嫁了人的十几年日子过得从没一日有个舒心的时候! 嫁的相公是个风流多情的,定亲前明明两家商定好了的,说好了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结果呢? 大房院子里但凡长得稍有姿色的女人,哪个没被他弄到房里过! 没纳妾倒是真没纳妾,不过是要了人家姑娘清白身子后又不给人提个正经妾室姨娘的身份,叫人家姑娘继续白日里做伺候人的丫鬟,夜里做他的女人罢了! 沾花惹草也就算了,还整天不干正事! 不是和美貌姑娘们调情喝酒,就是一心钻到扇子里,成天念叨着这个扇子那个扇子的! 三十好几快奔四十的人了,整天除了不正经就没干过一件正经的事儿! 真真是叫人看了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婆婆也是个不好相与了,嫁进门十多年了,从来没把自己这个儿媳妇看顺眼过! 成日里偏心二房那小儿子,待她那宝贝小儿子娶了媳妇后,连带着那小儿媳妇也偏心上了! 自打那王氏进了门,老太太眼里的媳妇就只剩下那王氏一人了,见天儿的夸那王氏,在她面前夸也就算了,出门去别人家做客还使劲儿在一众夫人太太们面前赞不绝口地夸! 夸夸夸,您统共就两个儿媳妇,夸小儿媳妇时您好歹倒是把她这个大儿媳妇也带在嘴上夸一夸啊! 素日里什么珍贵的都想着名头往二房送,生怕二房的物事不够用似的! 更别提不仅二房夫妻俩,便连那夫妻俩生的贾珠也被偏心上! 分明他们大房的六顺才是这府里的长子嫡孙,如今这排场架势反倒是那贾珠成了府里的长子嫡孙似的! 真真是可气! 她的六顺被老太爷压着只能得秀才教导,那贾珠竟得老太爷偏心,得了举人教导! 可恨! 可恨! 说到底最气人的还是老太太和老太爷,合着二房不管是谁,是您儿子还是您儿媳妇,或者是您孙子,只要出自二房,您二老都心里最疼最爱是罢! 张氏的面色实在是明晃晃的差的厉害,叫贾代善想不注意到都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027:贾珠拜师林姑父,林海喜得慧弟子【新】 张氏的面色实在是明晃晃的差的厉害,叫贾代善想不注意到都难,叫他看了心里直摇头。 ——老大媳妇如今怎么差劲到这般地步了? 出自张家那般书香之家,这几年是个什么局势她还没看明白? 这种节骨眼儿上把贾家的孩子送到太子的外家张家家里去读书是个什么意思? 便是他们贾家当真只是想让孩子去张家念个书,你问问其他人是不是这么想? 所有人都只会觉得你这是在站队! 不好明晃晃的站太子的队,便送了家里的孩子去太子的外家张家家里读书,迂回地站在了太子这一边! 太子储君之位不稳,他们贾家不落井下石但是也不想站队! 储君一日没登上帝位就终究只是储君,更何况这个储君近年来地位越发不稳了。 倘若真有万一,天家不杀亲子,但不代表不杀站队的人。 君不见,几年前陛下以雷霆之势处死了群臣私下皆称“贺相”的贺安图么! 那还是太子的舅公呢! 贾珠默默地旁观,不发一言。 不论是从局势出发而言,还是站在贾瑚的身体的角度上考虑,贾瑚不去张家读书,在自家府里念书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长辈间的事他一个晚辈不好插嘴,再说了,事关大房,当事人是大伯母和贾瑚,他这个出自二房的人还是更不要开口了,不然,恐怕是多说多错,说好也是错,说不好也是错了。 ——只是…… 贾珠抬眼望了望王夫人,心中无奈叹道:“太太您能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眉(幸)开(灾)眼(乐)笑(祸)的不?祖父和祖母可都在这儿呢!” 却说张氏受到如此刺激,回到大房后她便病了,请了太医开了药方子吃。 贾母见她病着,府中诸事便仍交给了王夫人全权打理。 王夫人是高兴了,张氏病前,她只能协理府中诸事,张氏病后,府中诸事便全都是她一人掌管。如此,她巴不得张氏一直这么病歪歪下去。 而张氏闻听这消息后,越发病了几分。 …… 贾珠不知道《红楼梦》原著中的‘贾珠’有没有拜师林海,他也无从得知。 第二日用过早饭后(早饭时间为早上七点至九点),贾代善亲自带着贾珠去了林府,林海和贾敏双双迎上前给贾代善行礼:“小婿/女儿见过岳父/老爷。” 贾代善叫起,林海和贾敏这才起身。 于是贾珠上前一步,作揖行礼:“珠儿拜见姑父,拜见姑姑。” 贾敏笑着让他起身:“玉童快过来,让姑姑瞧瞧。” 贾珠直起身,笑着依言上前几步来到贾敏身边。 贾敏抚了抚贾珠的面颊,只觉手下肌肤温热,娇嫩滑腻,不由得心中赞道:“当真是孩子的肌肤最是细嫩不过了。” 一抬眼,又见他眉如墨画,目似明星,鼻若琼玉,唇畔含笑,越显得他秀美面容若晕染芙蓉之富丽,还犹桃花含露之清妍,真真是好灵秀的孩子! “玉童真是生得越发标致了。” 林海细瞧了眼,也道:“我瞧着玉童仿佛比昨日愈加清灵秀致了。” 贾代善抚着胡须,眼里流露出高兴,面上却含蓄微笑。 自家孩子被人夸赞,本就令人心生欢喜,更别提这个被夸的孩子还是他的心头所爱,那就更是叫人高兴了。 贾珠含笑将那几副名贵字画奉上。 林海虽喜爱字画,但连连推却坚决不肯收下,最后还是贾敏笑着做主收下了,只笑道:“这字画玉童心底其实是想送给我这个做姑姑的,只未曾好意思明说罢了,大爷因何反倒拒了?” “……”林海一时无言,讷讷不得语:“你……” 贾敏笑盈盈的朝他看,眼波流转,顾盼生辉,水光盈盈的眼里满是狡黠和笑意。 林海叫那目光瞧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摆摆手叹口气由着贾敏去了。 这般模样的林海看得贾珠忍俊不禁,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心道:“林姑父还有这样的一面啊,虽然依旧很男神,可总感觉这样的他不太一样,就好像是遥远神坛上的男神突然走下了神坛,感觉距离更近了。” 叙了几句话,林海、贾代善、贾敏和贾珠三人来到书房。 林海招来贾珠,因贾珠年纪尚小,不曾戴冠,遂林海便只为他正了正衣裳,然后他让出一尊长须人像,朝贾珠道:“这是至圣先师孔子之像。” 见贾珠点头细听,他便接着道:“凡我辈读书人,入学首拜孔师。” 说着,他双目朝贾珠看去。 贾珠听了他的话,再看那孔子人像前的地面上铺着一张软垫,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便双膝跪地,朝孔子人像九叩首。 待贾珠站起来后,林海已坐在了书桌前因靠背和扶手的山字造型酷似官员的乌纱帽而得名的官帽椅上:“贾氏子珠,汝今既入吾门下,应行师礼,从此后,汝为弟子,吾为汝师。” 贾敏坐在他身边,二人脚下放置着一张软垫。 贾珠走过去跪在软垫上,朝林海和贾敏三叩首。 下人适时递上一杯茶,贾珠接过,双手端着茶杯高举奉至林海面前:“弟子拜见老师,请老师喝茶。” 林海含笑接过茶杯,茶是温热的,他便一口饮尽。 下人适时再次给贾珠递上一杯茶,贾珠接过,双手端着茶杯高举奉至贾敏面前:“学生拜见师母,请师母喝茶。” 贾敏面带笑容地接过茶杯,浅饮一口。 于是,敬茶改口后,贾珠向林海奉上了六礼束脩。 所谓六礼束脩,即行拜师礼时弟子赠与师父的六种礼物,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干瘦肉条。 这六礼各有寓意,芹菜之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红豆寓意鸿运高照;红枣取‘枣’字谐音寓意早早高中;桂圆寓意功德圆满;干瘦肉条则是表达弟子的心意。 ——这束脩不过是个过场、心意。 以林家开国侯爵的家世,再加上五代单传,都是儿子,没一个女儿,自然也就不需要往外散嫁妆,反而因为子嗣五代单传的缘故,历代林家主母的嫁妆最后都成了林家的财产。 百年下来,林家早已积攒了不知道多厚的家底,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 林海收下六礼束脩,接着朝贾珠道:“净手。望你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在日后的读书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下人捧着水盆过来,贾珠将手放到手盆中净手,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 林海手持蘸着朱砂的毛笔,用笔尖在贾珠眉心处点上一个像“痣”一样的红点。 因为“痣”与“智”谐音,朱砂点痣,取的其实是“智”的意思,希望学生日后的学习能一点就通。 然后,林海从书架上取下一卷《论语》,翻开来,用朱笔点读首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贾珠跟着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至此,拜师礼完成,从此后,林海便是贾珠的先生了。 贾代善先回府去了,留下贾珠在林府随林海读书。 书房里,林海正教贾珠读书,他手里拿着一卷《三字经》,口中诵道:“自羲农,至黄帝。” 贾珠眼睛瞧着手里《三字经》林海诵到的那一行,跟着念道:“自羲农,至黄帝。” 林海:“号三皇,居上世。” 贾珠:“号三皇,居上世。” 林海:“唐有虞,号二帝。” 贾珠:“唐有虞,号二帝。” 林海:“相揖逊,称盛世。” 贾珠:“相揖逊,称盛世。” …… 林海:“读史者,考实录。” 贾珠:“读史者,考实录。” 林海:“通古今,若亲目。” 贾珠:“通古今,若亲目。” 待贾珠这句念完,林海放下书,朝贾珠问道:“方才所念内容,你现下可能一字不落的念下来?” 贾珠扫了一《三字经》上方才所念内容,虽有些繁体字很陌生,但方才随着林海念时他特意边念边对照,现下粗略一看,繁体字连蒙带猜大体不算陌生。 他点点头,说:“能。” “那你念一遍。” 于是,贾珠便对着《三字经》,一字一句的从林海方才教他所念的字句开始念,念了近半刻钟(古代半刻钟=现代七八分钟),以“通古今,若亲目”一句结尾。 早在贾珠念了一小半时林海就已心中微讶,更别提贾珠将他方才所教全部都能一字不落、一字不错地念下来,字字口齿清晰,句句通顺流畅。 林海心里真是既惊又喜,昨日已知这孩子记忆上佳,但终究未能亲眼所观,如今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孩子当真聪敏伶俐非常! 林海喜极,当即便让贾珠熟读方才所念内容,待熟读后让他尝试记忆背诵。 贾珠一一照做,并不以为难。 对于真正的孩子来说,背诵这么长一段至少需要不下于一天的时间,但对于身披孩童壳子,而芯子却是成年人的思维和心理的贾珠来说,不过两盏茶(古代一盏茶=现代十五分钟),贾珠已能如对照着书本念似的背诵了。 林海再次惊喜十分,心中无可自抑的激动起来,这般敏慧无双的孩子,竟得以叫他遇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028:贾珠害羞睡同床,林海忧心闹乌龙【新】 至中午,贾敏使大丫鬟青梧给书房里的林海和贾珠送吃食点心。 书房外守着的是林海的大丫鬟新雨和晚秋,青梧不敢托大,走至近前便忙笑着招呼道:“新雨姐姐、晚秋姐姐。” 新雨和晚秋亦笑着叫她一声“青梧姑娘”,瞧见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手里端着托盘的小丫鬟,便笑问道:“可是大奶奶指使姑娘来给大爷和表少爷送点心的?” “正是如此,还得劳烦姐姐进去和大爷说一声呢。” “这有什么打紧,我这就进去同大爷说,姑娘稍等。” 新雨于是轻悄悄地进了书房,走到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研读的林海身后,轻声道:“爷,奶奶使人送来了吃食点心。” 林海从书卷中抬起头,瞧了眼窗外的天色,这才惊觉已到了中午,他心道也不知这个时辰了玉童是否早就肚子饿了。 于是他连忙看向坐在对面的贾珠,但见他仍一边看书一边口中诵读书中内容,模样十分认真。 林海心中很是欣慰,他看了会儿,出声唤道:“玉童。” 贾珠抬头:“姑父?” “都中午了,姑父才发觉呢,玉童可饿了?” 贾珠摸了摸肚子:“姑父这么一说,我才觉得有些饿了。” 林海失笑,朝新雨道:“端进来罢。” “是。” 新雨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随即青梧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先请了安,待林海叫起后,便起身从托盘上取出吃食点心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又行了一礼这才退下了。 “来,尝尝你可喜欢?”林海坐在桌前朝贾珠道。 贾珠依言走到林海身边坐下,瞧着桌上摆着的有翠玉豆糕、玫瑰莲蓉糕、枣泥馅山药糕、吉祥果、糖蒸酥酪、珍珠牛奶蜜瓜露和冰糖燕窝羹,红的、绿的、白的一片,各个小巧精致,瞧着就有食欲。 他捻了块红红的玫瑰莲蓉糕,一块儿形如一朵花,不过他手掌四分之一的大小,很是精致小巧,他放进嘴里一口便吃掉了。 “喜欢吗?” 贾珠朝林海露出笑容:“喜欢。” 林海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含笑说:“喜欢那就多吃些。” “姑父也吃。”贾珠说着捻了块玫瑰莲蓉糕递至林海唇边。 鼻间嗅到的气息突然多了一股香甜味儿,林海垂眼一看,唇边是一块儿香香红红的糕点。 顿时,他心下迟疑起来,他素来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糕点…… 林海心里正犹豫着该如何在不伤玉童的心的前提下拒绝时,却瞧见那孩子正仰着脸,一双黑眸清澈明亮,眼里像是落了星辰似的亮晶晶地发光,眼底倒映出他的面容,眸光柔和赤诚。 林海叫那柔和赤诚的目光看得只觉心头一软,哪里能忍心拒绝。 他低头咬了一口唇边的玫瑰莲蓉糕,顿觉满口生香,一股浓郁的玫瑰香味从舌尖散发开来。 这股香甜味儿太过霸道,在林海还没来及反应过来时,那股子馥郁玫瑰香就已经迅速席卷了他所有味蕾,浓郁芬芳,香中透甜。 “怎么样?好吃吗?” 林海抬眼朝贾珠看,见他清澈明亮的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紧张和期待,不由得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好吃。” 然后他就看到,那孩子在听到他的回答后,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甜得像是要流进了他心里似的。 林海看着那抹笑容,突然觉得嘴里正咀嚼着的玫瑰莲蓉糕似乎也挺好吃的,就像这孩子一样,香香甜甜的。 用过了点心,新雨和晚秋进来屋中将桌上碗盘撤下,随后又端来热水服侍林海和贾珠净面净手。 窗外的天色,正午阳光正盛,人难免有些倦意。 林海瞧了眼里间(书房里间),那边是安寝之处。 他除了在后院妻妾处歇息以外,日常午觉以及偶尔夜里也会在这里歇息。 “玉童可要歇晌?” “要。” 林海笑笑:“好,那就午歇罢。” 于是新雨进了里间去铺床,晚秋则笑道:“那奴婢去给珠大爷搬床被褥来罢。” 林海看了眼贾珠,笑道:“不必了,他那样小小的一个人,也占不了多大点。” 贾珠:“……” 咦咦咦? 男神姑父这话是啥意思? 是说我人小? 贾珠只觉得脑子都转不过来弯了,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两眼发直。 ——晚秋要去拿床被子给他盖,但是男神姑父认为他人小,占不了什么被子。 于是,这是要一个被窝同床共枕的节奏吗??? 会不会太快了点…… 不不不,贾珠啊贾珠,你脑子里瞎想些什么呢,虽然那是男神,但是这个男神可是你姑父! 林海一转身瞧见贾珠双眼发直的模样,不禁问道:“玉童,怎么了?想些什么呢?” 清越低沉的声音让贾珠猛地回过神来,一抬眼就见到林海正朝自己走来,那张俊雅秀逸的面上流露出几分关怀,下一秒一只大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温热、宽厚。 贾珠在这触感中猛地醒过神来,他忽然莫名觉得脸上发热,耳朵也发热起来。 手下一片滚烫,林海一惊:“怎么这么烫?快去请郎中来!” 新雨和晚秋也慌了起来,闻言忙不迭地就要跑去请郎中。 贾珠连忙抓住林海的手,急道:“我没事,姑父你别担心。” “还没事?你都发烫了!” 贾珠连忙道:“姑父,我真没事,真的,你相信我,过一会儿它就不烫了。” 林海不置一词,仍叫新雨和晚秋赶紧去请郎中。 “姑父,姑父,我真没事,我就是——我、我……” 贾珠既急又不好意思,半晌说不出口。 林海看贾珠那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又急又气:“你额头分明都滚烫了,还同我说‘没事’?!” 那张清雅俊朗的面上显露出的担忧叫贾珠见了不禁心下愧疚,面色也发红起来。 林海见了顿时就说:“看看,脸都烫红了!” “我——” 林海打断他的话:“别同我说你没事,等郎中来给你诊脉了再说。” “我、我……哎呀,姑父,我真没事,我就是听到要同您同盖一床被子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罢了!”贾珠紧闭着眼一咬牙道出了这句话。 这话一说完,室内静寂。 贾珠闭着眼瞧不见林海的面色,但似乎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心里既羞又囧,顿觉脸热、耳朵热、手热、脚也热,浑身都发热起来。 他肯定,自己现在绝对脸红得像熟透了的大虾,连头顶都能冒出热气来! 只这般一想,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蒸在蒸笼里,全身都热得发烫。 林海半晌才回过神来,瞧着贾珠面红耳赤的模样,捏了捏他红通通的小脸儿,说:“且不管你说的是真与假,等郎中来了仍要让他给你诊脉看过再说。” 贾珠:“……” 好羞人! “姑父,这就不要了罢?” “要的。” “姑父,真不用了。” “用的。” “姑父——” “你叫一百遍一千遍乃至一万遍的‘姑父’,待郎中来了,仍是要给你诊脉的。” 贾珠:“……” 蓝瘦香菇(难受想哭)。 贾珠觉得自己要不是闭着眼睛的,现在肯定已经泪流满面了! 太羞人了有没有! 新雨和晚秋很快就带着郎中来了。 “姑父——” “快给哥儿看看是怎么回事?”林海打断他的话,直接朝郎中道。 郎中朝贾珠一看,见他面色通红,还以为他发烧了,顿时不敢耽误:“请小公子伸出手来。” 贾珠:“……” 我不要,我拒绝。 林海瞧着贾珠那一张写满了‘拒不配合’的小脸儿,直接伸手拉住他的小手摆在了郎中面前。 贾珠:“……” 请允我泪流满面。 郎中将手搭在贾珠的手上,细细感受着他的脉搏,不消一会儿,他皱起了眉头,越加仔细的探查贾珠的脉象,然而不过片刻,他面上认真之色忽的扭曲,一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写着叫人一看就知的“无语”来。 郎中收回手,缓缓道:“小公子身体很好,并无大碍。” “那他面色通红,额头发烫——” “姑父……”贾珠心中羞极了,扯着林海的袖子不放。 林海低头瞧瞧他,又瞧瞧郎中,心中渐渐回过味来,再转眼瞧贾珠,见他面色通红,眼里也溢满了羞囧之意,只觉好气又好笑,只得朝郎中道了一句“辛苦”,又吩咐新雨和晚秋好生送送郎中。 待三人脚步声渐行渐远,贾珠慢慢抬眼悄悄望林海,却见林海正眼含笑意地瞧他,顿时越觉得脸红耳热起来,他这副模样却越发惹得林海的一双眼里溢满了笑意。 贾珠瞧见那双笑意快要溢出来的眼,他心里越发羞囧极了,一把捂着发烫的脸,身子一扭,背过身去。 “噗嗤!”林海瞧见他的动作,脸上忍笑,却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贾珠:“……” 好羞! “姑父!”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林海越发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姑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029:贾珠锦被当鸵鸟,姑侄共枕也同眠【新】 林海越发忍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姑父!” 那笑声听得贾珠越发羞得慌,双眼慌忙扫视四周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哪怕是一条缝都成。 “哈哈哈!”林海笑得停不下来。 “姑父!”贾珠羞窘得回过头来瞪他一眼,却瞧见了他笑得眼角都溢出了一滴泪来,心里顿时又羞又气,他脸热发红,索性一回身扑进林海怀中,将头埋在他震动的胸膛上,不肯抬起脸来。 林海把他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强忍着笑声,只胸腔仍在震动。 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新雨和晚秋的请安声:“大奶奶。” 林海一听便知是贾敏来了,朝仍趴在自己怀里不起来的贾珠笑道:“你姑姑定然是听说了咱们这儿请了郎中,放心不下来,特意赶来瞧我们的。” 贾珠听了越发羞窘极了,趴在林海怀里死活不肯抬头。 林海扒拉不动他,心知他脸薄羞涩,索性也随他去了。 于是贾敏一进门来见到的就是自家相公将她娘家小侄儿搂在怀里的画面,她一愣,不是说请了郎中来么?怎么不好好躺在床上? “玉童这是怎么了?郎中来了可说吃什么药了?” 贾珠拽着林海腰间衣裳的手紧了紧,越发把脸往他怀里埋,心中暗暗祈祷:“姑父啊姑父,您可千千万万莫将我这囧事说出来了啊!” 林海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怀里小人儿的背,忍着笑,正色道:“你莫急,玉童并无碍。” 贾敏双眼微微睁大,不是玉童,那不就是…… “大爷,你——” 林海一瞧她面色就知她误会了,连忙道:“你莫担忧,我也无碍。” “……?”贾敏好半晌脑子都转不过来:“这、这……” 林海解释道:“没事,正是晌午,阳光正盛,玉童热上脸,红通通的,我当他……郎中来看过说是无事。” “这样啊……”贾敏抚了抚胸口,这才放下心来。 贾珠慢吞吞地从林海怀里抬起头来,朝贾敏道:“姑姑,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你这孩子……没事就好。”贾敏仔细瞧了眼贾珠,见他果真脸儿红红,精神却甚好的模样,心下放松,说:“既瞧见你俩都无碍,我便放心了。” 林海含笑朝贾敏道:“让奶奶担心了。” 贾敏嗔了他一眼:“既然没事,我这便回去歇晌了。” (PS:此处的‘奶奶’二字并非是称呼祖母的意思,原著《红楼梦》中,贾琏亦曾称呼正妻王熙凤为‘奶奶’。) 贾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待听不见了,林海想着方才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儿,再次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贾珠:“……” 别笑了成吗?真是羞死人了! “姑父!” 林海忍着笑:“好好好,姑父不笑了,不笑了……哈哈……” 贾珠:“……” 行吧,您爱笑您就笑吧。 贾珠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总觉得脸上发热,索性再次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做个鸵鸟算了。 埋首在林海怀中的贾珠只觉得他的胸膛一阵阵的震动,笑声清朗、低沉。 贾珠听在耳里只觉得那声音说不出的悦耳,他脸一热,闷声道:“姑父,别笑了,咱们睡午觉罢。” “好,不笑了,不笑了。” 林海缓了缓情绪,摸了摸贾珠的发顶:“困了?” 贾珠:“……” 不困,那点子困意早在您笑的第一声里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到现在都还没跑回来。 但是—— 贾珠很想逃离这种让他羞囧极了的氛围,于是他轻轻哼了一声:“嗯。” “好,姑父让新雨和晚秋进来给你脱衣裳,咱们这就午睡。” 林海说着就扬声朝外叫道:“新——” ——不! 才不要让任何人可能有机会知道刚才发生的囧事呢! 贾珠慌忙从林海怀里抬起头,一把捂住他的嘴:“姑父!” “怎么了?”林海不解地问道。 因为是被贾珠双手捂着嘴说话,他的声音闷闷的,说话时热气喷洒在贾珠的手心里。 贾珠红着脸放下手,小声说:“姑父别让她们进来,刚才的事……不许叫任何人知道!” 林海眼里忽的漾起了笑意,忍着笑点头:“好,不让她们进来,那咱俩自己脱衣裳?” “嗯,自己脱。” 说着贾珠就开始解起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裳,林海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很快便被他压了下来,见贾珠脱衣裳像模像样的,索性由着他自己动手脱,转而将自己身上穿的衣裳一件一件地解开。 两人脱得只剩下一套白色里衣和长裤,贾珠人小,将将和床齐平,手脚并用地往床上扒拉着想要爬上去,林海见了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赶在贾珠羞恼前长臂一伸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贾珠:“……” 贾珠刚一被放到床上就立马一骨碌滚到被子里蒙着头安慰自己。 腿短不是我的错,是身体年龄的错! 身体年龄为四岁的他人小腿短才是正常的! 不过…… ——为什么他才四岁而不是十四岁啊! 而且男神总把他当小孩子,虽然他的身体壳子的确是小孩子…… 唉,好想快点长大啊…… 林海将帷帐放下来,再一转身就瞧见床上微微隆起一个小团子似的,心下一转,顿时就明白贾珠多半是刚才被他抱着放床上去而害羞了。 想到此,他唇角忍不住又往上扬了扬,只觉得这孩子怎这般容易害羞,他瞧着真真是可爱的紧。 他忍笑说道:“玉童蒙着头做什么?快出来,小心闷着了。” 贾珠:“……” 别以为蒙着被子我就听不出来您声音里的笑意。 贾珠坚决不动如山。 林海瞧着他没有动作,眉头一挑,伸手掀了掀被褥。 贾珠感觉到被子一角被人从外面掀,他顿时心道:“好哇,你还想掀开来,就不让你掀,就不让你掀。” 这么一想,他连忙用手压住那一角被子。 林海掀了掀被子,感觉到这一角被褥被里头的贾珠摁住了,他瞥了眼被褥里隆起的一小团,眼里含着笑意,倒也不用力掀,反而松了手,略带惆怅地问道:“玉童不愿意同姑父一起睡午觉?” 贾珠:“……”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贾珠默默地松开了压着被子一角的手,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掀开被子,贾珠探出一只手去摸索着他。 林海看着那只在被褥在四处摸索的白嫩小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悄悄往后退了一小步,好整以暇的瞧着那只小手没摸到他人又缩回去了。 没摸到人的贾珠以为他走了,顿时有些茫然起来,他生气走了? 紧接着,林海就瞧见被子里隆起的那一小团动了动,然后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乌黑清澈的眼里满是茫然和无措,见到他的那一瞬间眼里的茫然无措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羞恼之意。 林海瞧在眼里,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他就见到那孩子一听到他的笑声,立马就红了脸缩回到被褥里,叫林海看的一怔,随即失笑,真真是个好可爱的孩子。 林海上了床榻,试探性的掀了掀被褥。 ——咦? ——不压着了? 他眉头微微一挑,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感觉到他躺进来了,贾珠往床里面挪了挪,下一瞬却被一双长臂搂住,一把带笑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躲什么?姑父这张床够大,还不至于让你睡到床角去。” 林海说着,察觉到手臂里小团子微微挣扎的力道,他又道:“还是说,玉童不想同姑父一起睡?” 贾珠:“……”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林海察觉到小团子松开了力道,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扬了扬,一双长臂将贾珠搂到身边,将被褥往下拉了拉,露出他的小脑袋来。 许是闷着了,他脸蛋儿红红的,林海伸手摸了摸:“都闷得脸发红了,看你下次还闷在里面么?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贾珠:“……” 那不是闷的…… ——好吧,有一丢丢是闷出来的红,但大多数都是因为您的笑好不好? 林海察觉到小团子身子往下缩,似想要再次缩回到被褥里去,他连忙紧了紧手臂上的力道,将那小团子搂着不让动:“刚说了的,还想缩回被褥里头去闷着?” 被搂紧了动不了,贾珠停下动作,小声道:“那不闷,您别笑了。” ——那不闷,您别笑了。 林海听完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想明白了,顿时又忍不住笑了,这孩子,真真是……怎么就这么容易害羞呢! 他努力忍笑,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好,姑父不笑。” 贾珠:“……” 可您分明是笑着说着话的。 “姑父,您笑了。” 林海咳嗽了一声,忍着笑意说:“玉童听错了,姑父没有。” 近在咫尺的身躯仍在一阵阵轻微震动,贾珠默默翻了个白眼,暗道:“还没有?还我听错了?这就是证据。” 他伸出手指在那震动的胸腔上点了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030:贾玉童香软可爱,林如海渴望子嗣【新】 贾珠伸出手指在那震动的胸腔上点了点,虽没说话,可那意思分明是“这就是证据”。 小手点在胸膛上一阵痒痒,林海伸手捉住那只小手,入手柔软温热,肌肤滑嫩细腻。 贾珠被捉住了手也不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手下胸腔里的震动逐渐平复下来。 林海怀里搂着香香软软的小团子,手里握着他嫩生生的柔软小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一股子柔软温热和香甜味儿紧紧包裹着,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他想,小孩子是不是都像玉童这般纯真可爱,容易害羞脸红? 不仅抱在怀里是香香的软软的,闻起来还香甜香甜的。 若小孩子个个都像玉童这般,那倒也难怪自家母亲总是在他和贾敏面前念叨着让他俩早些生养个孩子之类的话了。 将来他若有个像玉童这般可爱无邪的孩子,便纵只得玉童十分之一的敏慧和可爱,自家母亲也当极高兴极喜爱的罢? 说起来,他今岁已经二十有三了,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儿大多数膝下都早已添了儿女,估摸着年纪最大的孩子不说跟玉童差不多大年纪,便是比玉童大个三四岁也是很平常的事,可他…… 林海脑子里慢慢想着。 他和贾敏是少年定亲,那时他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贾敏只十一二岁,定亲后过了几年,他十八,贾敏十五。 依着自家母亲的意思是想要他们俩在这个年纪成婚,早日成婚,也好早日生子,奈何贾敏的父母不同意,说想要再留几年。 本是要留贾敏到双十年华再行出嫁的,可等到贾敏二十岁时他都二十有三了,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儿们哪个不是十六七八就成了婚有了孩子了? 自家母亲当然不能同意,于是便减了三年,两家商定好待贾敏十七岁时成婚,除此之外,贾家还默许了他在这之前有侍妾通房,只不许抬为正经的妾室姨娘,也不许在贾敏进门生有嫡子前有庶出的孩子。 ——这是应有的,别家不说,素来他们书香门第潜在的规矩便是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这个纳妾不是侍妾通房之流,而是上了族谱记了名的正经二房三房之类的妾室,且妾室将来所生的孩子也非侍妾通房之流所出子女所能比较。 也就是说书香之家的男子在三十岁前,可以有侍妾通房之流,但不能纳妾室姨娘。而那些侍妾通房之流,在男子三十且嫡妻尚未生有嫡子前,男子每逢在侍妾通房们屋里过夜,必要赐她一碗避子汤,不许侍妾通房们先于正室嫡妻前生下孩子。 而纳妾为了什么呢? 美? ——不是。 床帏之事? ——也不是。 是为了生子。 当书香之家的男子纳妾时,必然已年逾三十了。 此时,男子夜里不论是在妾室还是侍妾通房屋里过夜都不用再赐避子汤给姬妾们,这就是允许她们生孩子了。 等到贾敏十七岁那年,两家正商量着大婚事宜,哪知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祖母突然去世。 祖母去世,他身为孙儿,按制该守孝一年,一年内不得婚嫁、饮宴、娱乐等等。 于是他和贾敏的婚期便又往后延。 去年五月,他二十二,贾敏十九,他们俩终于成了亲,算算时间,至今将将差一个月余就满一年了。 这一年来,他虽说有时候也歇在侍妾通房屋里,但多数还是宿在贾敏的屋里。 可是,快一年了,贾敏的肚子仍没有动静…… 林海感受到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团子,心头克制不住地喷发出念想来—— 他想要个孩子,像怀里的玉童这般香软可爱的孩子。 “姑父,《三字经》也许今天就能念完罢?” 童稚声让林海回过神来,想想贾珠的聪慧和超越孩童的记忆力,林海觉得他今天之内念完《三字经》是很有可能性的,而他像这孩子这个年纪时呢?念了多久的《三字经》来着? 五天? 十天? 反正不只一天。 这么一想,他不由得笑了,觉得自己真是收了个好苗子。 “能。” “那《三字经》念完了,接下来是不是《百家姓》了?” “嗯,是《百家姓》。”林海捏了捏手里贾珠柔软小小的手,问道:“玉童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 贾珠眉梢动了动暗道:“那当然是前世知道的啊!” 他心想:“你随便去大街上拽个人问,十个人里头至少有八个人知道《三字经》和《百家姓》!”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 贾珠笑道:“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百家姓》念完后就是《千字文》了呢,我说的对不对啊?姑父。” “对,我们玉童说的都对,”林海笑了一声,揉了揉贾珠的脑袋,说:“我们玉童怎么这么聪明啊?这小脑瓜子是吃什么长得?” “吃的玫瑰莲蓉糕,中午姑父吃过的那一样。”贾珠笑道:“姑父,玫瑰莲蓉糕好吃么?姑父喜欢吗?” 一提到玫瑰莲蓉糕,林海就想起它的味道来,香香的甜甜的,就像他怀里的玉童一般。 “喜欢。” 林海唇角往上扬了扬,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好了,快睡罢,一会儿醒了还得接着念书呢。” 贾珠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不过须臾,林海就听到他的呼吸变得规律而轻细,不由得失笑:“这么快就睡了……” 听着听着,林海渐渐也觉双眼困倦起来,他阖上眼,任凭睡意袭来。 一场午觉醒来,林海和贾珠在丫鬟新雨和晚秋的服侍下净面净手,喝了杯温水润喉,接着林海继续教导贾珠念书。 至晚膳(下午十二点至下午三点。PS:《红楼梦》原著中每日只有早、晚饭,通篇下来未见午饭,观其晚饭的时间正是下午,而非傍晚)时分,贾敏来到前院准备叫相公林海和侄儿贾珠去用膳。 走至书房外,听得里头传来朗朗读书声,一大一小,一成熟,一稚嫩,一低沉浑厚,一奶声奶气。 贾敏在书房外驻足听了一会儿,直到里头声音停下,这才敲了敲屋门,走进去笑道:“这都到了用膳时候了,大爷莫不是忘记了要同玉童去花厅用饭?” 林海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失笑道:“还真是……” 说着他转头看向贾珠,朝他伸出手:“玉童恐怕都饿了罢?走罢,咱们用膳去。” 贾珠看着面前那只肌肤白皙、手指修长的手,抬起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任由林海牵着他随同贾敏一道儿前往花厅。 至花厅,三人分坐下。 丫鬟们依次托盘端菜进了花厅,花厅里登时弥漫着美味佳肴的香味,一众丫鬟们整齐有序地将一道道菜肴摆放于桌上,随后依次退下,屋里只留大丫鬟们伺候在一旁。 贾珠打眼一瞧,桌上摆着的有胭脂鹅脯、水晶虾仁、银芽鸡丝、清蒸肉末蛋、火腿白菜汤、酒酿清蒸鸭子、鲜蘑菜心、杏仁豆腐、冬笋玉兰片和油盐炒枸杞芽,眼里所见一片红、白、黄、青,再有吸入鼻中的香味,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丫鬟们给林海、贾敏和贾珠三人分别盛了一碗绿畦香稻梗米饭,服侍贾珠的那个丫鬟在贾敏的示意下舀了几勺清蒸肉末蛋置于他碗里,随后又盛了一碗火腿白菜汤放在他手边,以待稍凉些再喝。 贾珠见了便扬起笑脸朝贾敏道谢:“谢谢姑姑。” “尝尝可合你胃口?” 贾珠依言舀了一勺清蒸肉末蛋吹凉了些放入嘴里,入口细滑柔嫩,肉香味儿和蛋香味儿混合在一处,味蕾像是炸开了似的,只觉满嘴生香,馋得他顿觉腹中饥饿。 他连连点头:“嗯嗯,好吃。” 说着他又舀了一勺放入嘴里。 贾敏含笑道:“慢些,莫要烫着了。” 待用过饭后,丫鬟们依次将杯盘碗筷撤下,稍坐一时,三人叙了话,这时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三人用了些许茶水,贾敏回到后院,林海携贾珠往书房去继续念书了。 傍晚时分,贾珠已念完《三字经》,把林海喜得连连赞他,好一会儿,贾珠方乘马车离开林府,回到了荣国府。 贾珠每日里去林家由林海教导读书,晚膳多半是在林家用的,待用过了晚膳,再念一个时辰的书(古代一个时辰=现代两个小时),再乘坐马车回荣国府,有时天色太晚或是刮风下雨了也会直接在林府歇下。 过些时日,林老太爷身子好些了,同林老爷和林夫人一道儿从庄子上回来了。 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林海家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故此,林海家业经五世,五代一脉单传。 于是,林老太爷和林老爷并林夫人见了玉雪可爱的贾珠,便不免多留了一会儿,逗他吃点心,同他说说话儿,三人原本见贾珠唇红齿白心中已有几分喜爱,此时经过相处,越发喜爱乖巧体贴的贾珠来。 再说贾敏,贾珠是贾敏的侄儿,贾敏本已很喜爱他,且贾敏自幼向来和二哥贾政亲近,贾珠是贾政的孩子,贾敏对贾珠心中不免又偏爱了几分,不想贾珠聪慧端正,如今又是相公教的学生,心里便更添了几分喜爱之意。 至如今祖父、公公和婆婆都喜爱贾珠时,贾敏便觉贾珠为她挣了一番脸面,于是心中越发疼爱起贾珠来,因此,每日备的晚膳很是用心,昨日才多吃了两口的菜肴或点心今日以至接下来几日都会有那一道菜品或点心。 贾珠自然也能感觉到她的这份心意,便越发待贾敏亲近乖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031:王氏忙碌再有孕,贾珠忧而知感情【新】 贾珠自从跟随姑父林海开始读书,但习武也未曾落下。 未习武之前,贾珠每年除换季之外还会生病几次,或因受凉,或是发热,每回都得乖乖在屋里待好几天,等病愈了再出来。 习武之后,虽然免除不了生病,但生病次数较从前少多了,而且每次生病到病愈的时间也较从前短了几天,明显是他的身体素质比从前好了才会如此。 贾珠可从没忘记原著《红楼梦》中的‘贾珠’是早夭而死的,他心里一只惦记着这一点,这才能坚持不懈、日日不辍的练武,毕竟习武能锻炼身体,身体健康强壮些了才能活的更长久,不然的话,习武那么累,他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因而,纵然每天读书花费了贾珠不少时间,但他仍然没有落下每天该有的习武量。 自此后,贾珠每天卯时初刻(早晨六点整)起床,先读两刻钟(半个小时)的书,再习两刻钟的字,接着随祖父习武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中间休息一刻钟,此时约是辰时(早上八点)。 习武完毕,贾珠回屋沐浴,然后去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等省晨(在贾府中每日辰时{早上七点至九点}晚辈要到长辈处请安问好,每日戌时{晚上七点至九点}在长辈入睡前晚辈去请安问好,这是贾府中的常例,此即为晨昏定省),巳时初刻(早上九点整)用过早膳后前往林府随姑父林海读书,晚膳在林府用。 至卯初初刻(下午五点整),贾珠结束了这一天在林府读书的时间,准备回府。 回府后,贾珠先随祖父习武半个时辰(一个小时),中间休息一刻钟,结束习武,贾珠回屋药浴完毕,此时约莫酉正二三刻(下午六点半至六点四十五分),然后贾珠前往祖父、祖母、父亲和母亲处定昏(晨昏定省)。 等贾珠回屋后此时约莫是戌初三刻(晚上七点四十五分)至戌正刻(晚上八点十五分)之间,然后贾珠读书习字半个时辰左右——有时也会陪贾元春和贾琏玩会儿(被他俩缠磨的没办法),至亥初(晚上九点整),此时他若困了便睡,若尚无倦意便看看闲书、杂书,或看看棋谱琢磨棋技或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玩,或练习写诗作画提升自个儿的诗画修养和技艺,或找些别的打发时间。 贾珠每天的生活越来越规律。 至八月中旬,王夫人忙着准备各房各院的主子们并下人们的秋衣,忙得早饭也没顾上吃,才忙完秋衣的事儿,正去向贾母汇报,一个恍惚,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幸好跟着王夫人身边的丫头婆子反应的快,七手八脚的扶着她躺到床上去,一边叫了小厮去请太医。 太医来后诊出王夫人身怀有孕,顿时,一屋子丫头婆子心里的担心全都化成了欢喜。 王夫人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见到床边坐着的贾珠。 “太太!”贾珠见到王夫人睁开眼,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是玉童啊……”见到贾珠守在床边,王夫人心里一股热流淌过,整个人都觉暖和。 “太太感觉可好?”贾珠脸上露出关切之色:“太医说太太怀孕了,想必不久后我就要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贾珠心里很疑惑,他记得很清楚,原著《红楼梦》中,贾政有三子两女,依次是贾珠、贾元春、贾宝玉、贾探春和贾环,贾探春和贾环是庶出,王夫人只生了贾珠、贾元春和贾宝玉。 现在,王夫人已经生育了他——贾珠,和贾元春,还剩下一个贾宝玉。 难道,王夫人现在肚子里怀的是贾宝玉? 可是…… 好像不太对罢? 贾珠隐约记得,贾宝玉的年纪和林黛玉、薛宝钗以及贾家三春差不多大,好像原著里曾提到过贾元春还教过贾宝玉读书认字呢,俩人名为姐弟,情状如母子。 ——但是现在,贾元春才多大点的小豆丁,要是现在王夫人肚子里揣着的就是贾宝玉,贾元春能教得了他读书认字? 她自己恐怕认识几个字都够呛罢! 所以,这一胎……很可能不是贾宝玉。 贾珠无知无觉地蹙起眉头,既然不是贾宝玉,那母亲这一胎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引起的蝴蝶效应导致的吗?还是说,原本的世界轨迹里就有这么一胎,只不过这一胎没能出生或者出生了也没能成活? 王夫人不知道贾珠心里在想什么,她听了这话,心里一喜,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眸光发亮,闪烁着期盼和喜悦。 ——虽然已生有了嫡长子贾珠和嫡长女贾元春,可若能再添一子,那自然是极好不过的了,不说在这个家站的更稳了,只说不比大房那张氏在子女上差了一头就再好不过了。 外间守着的大丫鬟金钗和玉钗俩个听到里间传来的动静,连忙走了进来,见到王夫人醒着,都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太太您醒了!” (PS:此处‘太太’是下人对主子的尊称。) 金钗连忙上前扶着王夫人半坐起来,玉钗适时递上靠枕放在王夫人背后好让她舒服地靠着,然后金钗又快走几步出去吩咐小丫鬟们送来热水,玉钗快步去外间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端来:“太太,您喝口茶润润喉罢。”说着伺候王夫人喝下。 因怕王夫人不知何时醒来要用水,遂院子里一直用炉子烧着水备着,如今金钗一吩咐下去要热水,小丫鬟们立马就端着热水、提着热水壶陆陆续续进了屋,将一应热水、热水壶、棉布巾子和香膏等整整齐齐的摆放好,小丫鬟们便井然有序的退下了。 金钗和玉钗俩个分别拿了棉布巾子放进热水盆里打湿,拧干,一个用热乎乎的棉布巾子给王夫人净面,一个给王夫人净手,接着,俩人净手擦干后,又挖了点香膏涂到王夫人脸上、手上,用温热的手掌心细细地将王夫人脸上和手上的香膏涂匀了,这才唤来小丫鬟们将一应物事收拾了抬下去。 待一切收拾好后,金钗和玉钗相视一眼,笑着朝王夫人贺喜道:“太太,奴婢金钗/玉钗在这儿给您道喜了。” 王夫人眉开眼笑:“院子里的下人们这个月的月钱涨一倍。” 金钗、玉钗俩个大丫鬟闻言,面上顿时喜气更深了几分,忙谢道:“奴婢俩个替院子里一众婢子小厮们谢太太赏!” “快去罢,告诉他们这个消息。”王夫人笑说。 “嗳!” 金钗和玉钗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地退下去,同院子里的姐妹们说起这事来,众姐妹们都高兴得很。 金钗和玉钗都出去了,于是屋里只剩下王夫人和贾珠娘儿俩个。 “太太。”贾珠蹬掉脚上的鞋子,手脚并用爬上了王夫人的床,整个人趴在王夫人身边。 王夫人摸了摸儿子白嫩的面颊:“玉童,可把你吓坏了罢?太太没事,别担心。” 她不说还好,一说贾珠就忍不住红了眼角,只觉得眼眶发热,他头一低,将头埋在王夫人怀里,心里一阵后怕。 平时不察意重,至事时方觉情深。 王夫人是他今生的生身母亲,可无论是从感情上来说还是从行为举止上来说,他平时对王夫人都是不太亲昵的。 因为他是穿越重生的人,是身披孩童壳子内芯是成年人的人,他有着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也有着前世二十多年深厚感情的父母亲人……对王夫人,无论是感情上还是举止上,他都无法做到像真正孩童那样对她亲昵无比。 可是,他在王夫人的肚子里呆了九、十个月,待出了娘胎后他和王夫人母子间三年多(人一出生就一岁,贾珠今年四岁,但实际上来到这个世界才三年多)的朝夕相处,王夫人对他三年多的疼爱关怀,贾珠人非山石,孰能无情? 他人亦非草木,孰能无心? 即便贾珠心里仍深深怀念前世的父母亲人,即便他待王夫人的行为举止仍旧端方稳重不见亲昵,可他心里早已烙印下属于王夫人的身影和痕迹。 平时不曾察觉到这一点,直至不久前贾珠听闻王夫人突然晕倒,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担忧和焦急让他刹那间恍然明白—— 原来,他对王夫人并非无心无情,原来,他对今生的母亲亦心怀敬重和亲爱。 否则,何至于一听到她晕倒的消息,他就心头百转千回满是担忧? 长子贾珠自生来起便跟个小大人似的稳重、规矩、端方,从不曾有这等活泼依赖的举动,更别提这般在她怀里流泪了,王夫人心疼极了,心知这次晕倒是将儿子吓坏了,将儿子搂紧在怀里安慰:“我的儿,太太没事了,你莫要害怕,太太在呢,没事了,别怕。” 一声声安慰的话语传入他的耳朵里,一路通到了他的脑海里、心里,语调里满满的都是温柔、安抚、疼惜和怜爱,那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慈爱无比、爱怜无比的深情心意,叫贾珠听了忍不住眼里一热,落下泪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032:贾珠一语惊醒人,王氏交还管家权【新】 泪水很快湿透了王夫人肩窝处的衣裳,滚烫的泪水一层一层的透过衣裳浸染在她的肌肤上,肌肤上传来一阵凉意,可王夫人觉得自己的心都被这泪水烫化了,酸疼酸疼的,惹得她忍不住也红了眼,用手一下一下轻柔的拍着儿子的后背,柔声安抚他:“我的儿,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贾珠想起太医的嘱咐,遂缓了缓情绪,反过来安抚王夫人:“太太,我没事了,倒是您,太医说您胎像不稳,嘱咐说您万不可再同之前那般操劳,要您多多注意身体,吃好睡好,好生养胎。” “难怪我这几天总觉得小腹似有若无的疼痛……”王夫人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 贾珠一听,顿生担心,眉头不自觉蹙起,说:“太太既觉身子不适,如何不当时就请了太医诊脉?” 王夫人不以为意地说:“哪里就有那般娇贵了。” “太太说的什么话?关乎身体,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更何况太太每日操劳家务,更应愈加注意自己的身体。” 王夫人一瞧他那小大人似的模样就忍不住发笑,敷衍道:“好好好,我儿说得有理,都听我儿的。” 这敷衍的口气,听得贾珠越发皱紧了眉头,不赞同地看着王夫人,郑重道:“太太,我是很认真地在跟您说这事。” 王夫人笑着点头。 贾珠看她那样子就知她仍旧没放在心上,心下无奈:“先时如何,那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太医已明说了太太胎像不稳,不宜操劳,而府中诸事繁杂,太太操持家务,难免劳动心神,依我看,太太不若向祖母辞了管家权,好生养胎罢。” 辞去管家权?! 王夫人一听心里就不乐意:“我的儿,何至于交还管家——” 王夫人话未说完就看到贾珠的面色猛地沉下来,一双清澈黑眸望着她,眼里装满了不赞同,沉静的模样竟有几分不容分说的威势。 “太太,您因操劳府中诸事导致如今胎像不稳,若继续下去,您这一胎……”贾珠盯着王夫人,缓缓道:“——还想不想好了?” “玉童——” 贾珠打断她的话,说:“府里大伯母如今的身子,太太您是瞧见了的,您自己在心里问问您自己,大伯母如今身子是个什么样?她可能好?” “大伯母如今尚且自顾无暇,更别提她生养的瑚大哥和琏弟他们俩个。” 王夫人一时竟无言。 “琏弟如今有老祖宗照顾着,倒用不着大伯母操心,唯独瑚大哥,他身子弱成什么样了?稍一风吹便咳嗽,更别提三五不时的就头疼脑热了,累得大伯母成天为他忧心……” “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子,偏还劳心着瑚大哥,这般下去,还能有好?” “一旦有个万一,剩下瑚大哥和琏弟可怎生是好?” 王夫人越发无言。 “太太,祖母纵然再好,可亲生太太毕竟是谁都无法替代的存在,更别提祖母都这个岁数了……” 贾珠说到这儿时心头有些不自在,原著《红楼梦》中,贾母——也就是他这辈子的祖母可是很高寿的,按照他未来的弟弟贾宝玉十年后出生,至贾宝玉十几岁,算来,祖母至少还能活二三十年,估计能有□□十岁的高寿。 “何况祖母纵然能长命百岁,然以祖母的年岁,她能否为瑚大哥和琏弟操心许多吗?” 王夫人沉默下来。 贾珠见王夫人这般模样,知道她听进去了,但未免她心生动摇,他下了一剂猛药:“太太,您但凡不为您自己着想,多少也替孩儿和您腹中的弟弟妹妹想想罢!” 王夫人的嘴唇颤动了下,却没能说出话来。 “您是孩儿的母亲,孩儿和弟弟妹妹都要仰仗着您,在您的庇护下安然长大,若您……那孩儿和弟弟妹妹怎么办?老爷必然是要续弦的,后母还不知是好是歹,又会如何对待孩儿和弟弟妹妹——” “我儿!”王夫人突然叫了一声,望着贾珠的一双眼里泪水打着转,心里头一阵后怕,颤声道:“太太知道了,这管家权,便交还给老太太罢!” 贾珠点头,心里舒了口气。 不能怪他担忧,甚至如此过分担忧,实在是王夫人一忙起府中诸事时便忙得天昏地暗,忘了用饭是常有的事,更别提休息了,她如今正怀着身子,如何能这般折腾? 府里还有个大伯母那前车之鉴在那儿竖着呢! 王夫人歇了一觉起来,见外头天气不错,思及长子贾珠不久前跟她说过的话,心中一凛,连忙让大丫鬟金钗和玉钗俩个捧了账册,一路来到贾母的屋里。 “媳妇给老太太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贾母知道她怀有身孕,忙让她坐下,问:“玉童瞧过你后回来跟我说你身子不大安稳,这会儿你怎么过来了?” 王夫人佯作不好意思地道:“都是儿媳身子不中用,半上午太医来看过,说是我这些日子没注意休息和安养,让这一胎不太稳当,玉童上午来瞧过我,我瞧着那孩子的模样怕是让我晕倒那一会儿吓着了……” “我想着,既为安玉童的心,也为了把这一胎养得稳妥些,再过几月顺顺当当的给老爷和咱们府上再添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府中诸事还得劳烦您费心操劳了。” (PS:《红楼梦》原著中王夫人对丈夫贾政的称呼是‘老爷’,本文亦采用原著称呼。) 贾母听了点点头,很是赞同道:“是这个理儿,你如今正怀着身子,只管安心养胎,给咱们家再添个健健康康的哥儿,旁的事儿都不用你操心,我老婆子自有安排。” 王夫人交还了管家权,略说了两句话,贾母念及她如今正怀着身子,便打发她回屋好生休息,王夫人也不推诿,告了退便回去自己的院子里。 待王夫人走后,贾母瞧着手边的账册,心中思虑起来。 老二媳妇如今正怀有身孕,这一胎不太稳当,不宜再费心劳神,可这账册交到老太太她手里,她也没空顾着啊,她屋里头可还有仨个小的要看顾呢。 玉童是个乖顺懂事的,倒不必她费心什么,元姐儿是姑娘家,文静秀气,也不必费神,只那个四平(贾琏的乳名),愣是皮猴子似的,一天天儿的闹腾,直叫人不得闲,她这个年纪既看顾这仨个小的又顾着府上诸事,怕是精力不济…… 至晚间定昏时分,大房夫妻贾赦和张氏俩个并其长子贾瑚与二房夫妻贾政和王夫人俩个都过来贾母这儿了。贾珠、贾元春和贾琏本就在老太太院子里养着,这会儿子早就在贾母屋里的炕上坐着玩儿了。 一众人互相见礼后,分别落座下来。 张氏瞧了瞧王夫人平坦的小腹,面上露出笑容,问道:“听说二弟妹又怀上了?” 王夫人摸了摸小腹,笑道:“是啊。我正盼着再给玉童添个弟弟妹妹呢。” 那脸上的笑容看得张氏心下一阵腻歪,只是嘴上仍不得不说道:“玉童和元春素来乖巧,想必二弟妹这一胎生下来也定同他姐姐元春似的乖巧得很。” 虽不得不应王夫人的话,但张氏心里顺不过气来,话语间以‘乖巧’二字刺了王夫人一句,素来‘乖巧’二字多用于女孩身上,这话分明是在说王夫人这一胎定然再生个女孩。 王夫人听懂了张氏的话里暗含的意思,心下顿时升起怒气,咬牙暗道张氏好歹毒的心思,就只许她自个儿一连生了两个儿子,难道还不许旁人再生个儿子么! 真真是好恶毒可恨! 贾珠瞧了瞧大伯母张氏,又瞧了瞧自个儿的母亲王夫人,心下直叹,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这才两个女人呢,戏就已经唱得这么热闹这么凶残了…… 不过母亲正有孕呢,可不能让大伯母将母亲气坏了身子。 贾珠这般想着,于是笑道:“太太若生的是弟弟,孩儿教弟弟读书,若生的是妹妹,孩儿给妹妹摘花儿戴。” 王夫人听了儿子的话,顿时一张脸笑开了花儿,朝贾母道:“还是老太太您教得好,瞧玉童,多贴心,知道孝顺友爱呢!” 贾母也乐得把贾珠搂在怀里直揉搓:“祖母的心肝儿哟,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张氏瞧了眼贾母怀里的贾珠,半是艳羡半是嫉恨,心里直叹王夫人好命,这贾珠当真很是懂事孝顺,若托生到她的肚子里,便这辈子只他这么一个儿子她也甘愿了! 只可惜,这般乖巧懂事又孝顺的贾珠却是托生到了二房那王氏的肚子里…… 再一想想自己生的贾瑚和贾琏,两个泼皮猴子似的,大的贾瑚没落水之前整天到处闹腾,没片刻安静的时候,小的那个虽不是养在她院子里的,但她仍能从伺候的丫鬟婆子口中得知贾琏的消息,自然晓得这就是个跟他哥哥一样的皮猴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033:张夫人得掌家务,贾六顺玩雪风寒【新】 生的两个都是这么个泼皮猴子似的,成天上蹿下跳的没个安静乖巧的时候,就没半刻同二房那贾珠一样懂事乖巧。 张氏只要一想想就心窝子发疼,在心中连连直叹‘孽障’、‘孽障’。 虽说儿女是债,可若有乖巧懂事的贾珠从她肚子里生出来,便再有一百个贾瑚和贾琏她也都不管了! 贾母揉搓够了贾珠,便放下他由着他去同炕上到处爬的贾琏玩儿,眼睛一转瞧向张氏,问道:“老大媳妇,你身子可好些了?” 闻言,张氏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回道:“谢老太太关心,儿媳身子已大好了。” 早在王夫人带着两个抱着账册的丫鬟去了老太太院子里时她就得到了消息,命人仔细盯着,待王夫人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出来,盯着的人没瞧见王夫人及两个丫鬟手上有账册时,便忙过来报给了她。 张氏心知王夫人此时有孕,先前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时手里不见账册,定然是将账册交还给了老太太,而老太太如今上了年岁,屋里还养着贾珠和贾琏俩个小的,估摸着也没精力和时间去打理府中诸事,如此一来…… 张氏心中激动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贾母,果然听她开口说:“老二媳妇如今有孕,不宜操劳,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又有玉童(贾珠)、元春和四平(贾琏)这三个小的要顾着,你身为长房长媳,既然身子好了,便仍由你主持中馈、操持家务罢。” 张氏心里一喜,暗道了一句‘果然如此’,面上忙回复贾母,说:“是,儿媳知晓了。” 王夫人听了虽心里不快,却也明白如今她自己身怀有孕不说,还胎像不稳,确实不宜再管家理事,事事操心。 她将账册交还给的是老太太,但她也知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身边又养着她的玉童、元春和大房的贾琏,多半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再去操心家务的,如此一来,身为长房长媳的张氏势必是要重掌管家权的。 再说了,以张氏那病歪歪的身子,还不知能管得了几月呢,待她生下了腹中孩儿,想来张氏的身子早已受不住了罢,到那时,管家权不还是她的…… 这么一想,王夫人便彻底将这件事撂开不管,只管每日里吃好睡好养好腹中胎儿,来日好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儿。 没几日,贾敏从贾母处得知王夫人怀有身孕的消息,连忙道喜不说,心下也略为羡慕,想她和林海也成亲一年多了,肚子却至今也没有动静…… 不消多久,已到了九月。 九月十五日是宁国府贾敬的生辰,宁府女眷置办了酒席宴请荣国府众人,吃完了酒席,因这时节菊花开得正好,女人孩子们便往会芳园而去,会芳园里早搭好了戏台子,她们人一到,点了戏折子,台上立即就咿咿呀呀地唱起来了。 贾珠浅尝了一小口菊花酒,立马就吐了吐舌,连忙捻了块点心放进嘴里,这才压下了那股子又苦又涩的酒味儿。 菊花、凉风、戏曲、小酒、点心…… 啧啧啧,这生活哦,不要太悠闲。 回了府,兴许是换季,正处于热不热、冷不冷的时候,又兼吹了风喝了酒,贾代善当晚就有些发热,贾母忙派人去请太医。 也不知是怎的,这一年来贾代善的身体明显没有往年康健了,他自幼习武,坚持多年,身体素质可以说是很好,可同时,戎马半生让他的身体有着多处暗疮,平时不显,阴雨天或霜雪天气时腿脚老是针刺一般的疼,腿骨头像是豆腐渣做的似的,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除了这些,贾代善往年身体都尚好,只是从去年冬天至今,大病小病好几次了,一会儿风寒,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受凉…… 张氏当天夜里只是有点咳嗽,没想到次日一早竟是昏昏沉沉起不来身了,吓得丫鬟忙去禀告贾母,又急急忙忙去请了太医,张氏喝了几日药,病也略好转了几分,只是精神仍不大好的样子。 九月十八日,王夫人娘家行三的妹妹出嫁,嫁的是金陵皇商、紫薇舍人薛公之后,因贾代善还病着,王夫人身为儿媳,即使不方便近身伺候,但每日问候等等却是不可少的,一时倒是不便出席娘家妹妹的婚礼,于是便命人备了厚礼送去。 贾珠听王夫人提了一嘴此事,当听到是金陵皇商并紫薇舍人薛公后裔之后,他登时心里明白过来,这出嫁的王家三姨妈定然就是原著《红楼梦》中生养了一子(薛蟠)一女(薛宝钗)的“薛姨妈”了。 他心中开始期待起来,记得“呆霸王”薛蟠和“山中高士晶莹雪”薛宝钗都比贾宝玉要大,想来要不了几年,红楼中的公子小姐们就能陆陆续续的出生,然后,再过几年等这些公子小姐们长了几岁,这出红楼梦就可以开场了。 十月十八日,下了今冬的头一场雪。 张氏自九月半后一直精神不大好,到了十月里,天阴沉沉的,她越发身子乏力,这些天多在调养休息,稍有点时间也在忙家务事,这么一来,就有些忽视了贾瑚。 贾瑚贪玩,这日见到外面下雪了,登时欢喜极了,趁丫鬟婆子们不注意时在廊下用手捧了雪玩耍,半下午时便风寒咳嗽起来,丫鬟们不敢耽误,连忙前来禀报张氏。 “太太,瑚大爷院里的清泉来了。” 张氏刚歇晌起来,正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脚边摆着火炉子,怀里揣着暖炉,手里还拿着一本账簿在看,听说贾瑚院子里的丫鬟来了,连忙问道:“六顺怎么了?快让她进来。” 绢香下去将清泉带上来。 “奴婢见过太太,太□□。” “六顺怎么了?” “回太太话,大爷有些咳嗽。” 张氏一听心就提起来了,忙问道:“可请了太医?太医怎么说?” 清泉迟疑了一下,说:“回太太……尚未请太医。” “糊涂!”张氏将账簿掷在地上,喝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清泉身子一颤,连声应道:“是,是,奴婢这就去。” 张氏从美人榻上起身就要往贾瑚的院子去,绵香和绢香一把拉住她:“我的好太太,外头正冷着呢,太太好歹将披风系上罢!” 说着她俩就一齐服侍张氏披上了披风,又忙唤小丫鬟送来伞具,一边为张氏撑着伞一边往贾瑚的院子而去。 —— 太医来后说只是略感风寒,开了几副药,待药熬好后,张氏一眼不错地盯着贾瑚喝了药睡下,这才转身去了屋外头。 屋外,贾瑚屋里屋外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并小厮们都跪在雪地里,见到面如寒霜的张氏出来,个个都战战兢兢,浑身颤抖。 张氏冷冷地扫视一眼雪地里跪着的丫鬟婆子并小厮,冷声道:“大爷玩雪,你们这些人竟没一个劝他的?” 丫鬟婆子并小厮们面面相觑,几个年纪稍长的婆子们七嘴八舌道:“太太,瑚大爷素日里贴身伺候的物事向来不爱使唤老奴,只把奴婢都打发到院子里伺候着。” “是啊是啊,这大爷贴身伺候的都是那些年轻的丫头们。” “对对对,大爷最常使唤碧溪和清泉几个。” 张氏闻言,凉飕飕的目光扫向了跪在前头的几个丫鬟。 这几个丫鬟十七八岁的模样,模样秀气,身段苗条,此时个个都磕头告饶:“太太,太太明鉴,大爷玩雪时奴婢正在小厨房嘱咐大爷爱吃的点心,此事有小厨房的卢大娘作证。” “奴婢当时也不在,大爷的一件褂子袖口处金线磨损了,奴婢拿去屋里缝补了。” “对对对,奴婢也不在,大爷说闻到了梅花儿香,要奴婢去折梅花,奴婢便绕到园子里头去折梅了,屋里头白瓷瓶里头正摆着梅花呢!” “是是,奴婢当时也不在——” 张氏冷笑打断了她的话,“这么说,你们几个贴身伺候大爷的,当时都有事儿做,竟没一个留下来伺候大爷?” “这……” 四个丫鬟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见此,张氏又是一声冷笑,“我且不管你们是否都有事儿,你们身为贴身伺候大爷的丫鬟,明知大爷如今体弱,却没能好好照顾大爷,此事,我断不能容!” “太太——!” 四个丫鬟满眼恐慌地瞧张氏。 张氏冷笑一声,挥挥手,她的大丫鬟绵香和绢香两个立时带了八个生得五大三粗的老婆子,先堵了她们的嘴,然后八个老婆子分别两两将四个大丫鬟拖了下去。 剩下的丫鬟婆子并小厮们此时越发战战兢兢,整条腿都被雪水浸透了,寒凉刺骨的疼痛传遍全身也不敢动弹分毫,惶恐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张氏瞧了眼,眼里尽是冷色,“凡是家生子,都给我撵回去,不是家生子的,都发卖了。” “太太!” “太太饶了奴婢罢!” “求太太开恩,饶了奴婢罢!” 求饶声此起彼伏,张氏眉头一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034:贾代善贪梅病逝,林如海忧心玉童【新】 求饶声此起彼伏,张氏眉头一皱,“快堵了他们的嘴!小心惊扰了大爷!” “是!” 张氏带来的下人们应了一声,连忙将那些人的嘴一个个的堵上,然后迅速地将他们拖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清静下来。 张氏缓了缓心神,复又去屋里瞧了瞧睡着的贾瑚,摸了摸他额头,见不发烫,这才放下心来,又命大丫鬟绵香在这儿守着他。 张氏带着另一大丫鬟绢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召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亲自挑了些许丫鬟婆子让她们去贾瑚的院子里伺候贾瑚去,又把自己另外两个大丫鬟缎云和纺云调去暂时照顾贾瑚,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十月二十四日,雪停。 园中的梅花无声无息地结了花苞,在雪停的这一天悄然绽放,花香浓郁,弥漫于冰天雪地中,这股花香顺着空气中的寒意飘荡在整个荣国府里。 贾代善晨起时嗅闻到这股子沁人心脾的梅花香,魂儿都快贴到梅花上了,不顾伺候的丫鬟们劝阻去园中看梅花。这一看,就在园中看了大半个白天,直到天色将暗,寒意刺骨时,方意犹未尽地回了屋。 当晚,贾代善就发了高烧,守夜的丫鬟连忙叫来院里的下人们,分派人去叫贾母,另派人去请太医。 原吃着药正调理,不想未过一二日竟是病重,贾代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也许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贾代善命人铺好纸墨笔砚,写下了最后一封奏折,派人呈递给皇上,然后躺到床上,也许心事了了,他人一口气就松了,没待人反应过来便去了。 贾珠和贾琏扑在贾代善的床前大哭后抽抽噎噎的停不下来,贾母已哭晕了几回,张氏和大着肚子的王夫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贾母,贾政一边流泪一边安慰贾母,屋子里一时间只有哭声。 一个丫鬟进来道:“老太太,大老爷……没找着。” “去找!”贾母一边落泪一边喝道:“他老子这么大的事他竟也不在,快叫人去外头寻他去!” “是。”丫鬟连忙应了一声下去了。 王夫人递给贾母一杯茶,贾母接过喝了两口,对王夫人道:“老二媳妇,去问问可派人通知宁国府和敏儿并林姑爷了?” “是。”王夫人低眉顺眼的应道,随后走出屋子问院子里的管事:“可派人通知宁国府和四姑奶奶并林姑爷了?” “回太太的话,已派人去了。” 王夫人应了一声,进了屋回禀贾母。 荣国府挂白,府里上上下下、从主子们到下人们皆身着缟素白衣。 不消一刻,隔壁宁国府的贾敬夫妻和贾珍匆匆赶来了。 林府 恰值梅花盛放,林海和贾敏同游梅园。 尚未进入梅园,林海和贾敏只觉一股清逸幽雅的暗香萦绕在空气中,香味别具神韵,让人难以捕捉却又时时沁人肺腑、催人欲醉。 待步入梅园,只见满园梅花树皮漆黑而多糙纹,其枝虬曲苍劲嶙峋、风韵洒落,有一种饱经沧桑,威武不屈的阳刚之美。 梅花枝条清癯、明晰、色彩和谐,或曲如游龙,或披靡而下,多变而有规律,呈现出一种很强的力度和线的韵律感。 “苍劲嶙峋,形若游龙,遒劲倔强,凌寒傲放……” “范成大在《梅谱》中说:‘梅以韵胜,以格高,故以横斜疏瘦与老枝怪石着为贵。’” “又有梅韵四贵,曰:‘贵疏不贵繁,贵合不贵开,贵瘦不贵肥,贵老不贵新。’” 林海正在感叹间,见贾敏折了一支红梅,上面还兼覆了一层薄雪,红梅白雪,两相益彰,不由又道:“古梅一树雪精神。” 微风阵阵掠过梅林,犹如浸身香海,通体蕴香。 细看满园梅花,红梅花形极美,花香浓郁;绿萼花白色,萼片绿色,重瓣雪白,香味袭人;紫梅乃是,重瓣紫色,淡香;骨里红色深红重瓣,凋谢时色亦不淡,树质似红木;玉蝶花白略带轻红,有单重瓣之分,轻柔素雅。 放眼望去,成片栽植上百株梅花,上覆有厚厚积雪,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有的艳如朝霞,有的白似瑞雪,有的绿如碧玉,形成梅海凝云,云蒸霞蔚的壮观景象。 林海和贾敏正看着这美景时,荣国府派来的下人被引入梅园,一见到贾敏便忍不住哭道:“姑奶奶,国公爷去了!” “什么?!” 贾敏瞪大了眼:“……你、你在说一遍?” 林海也紧紧地盯着那下人。 那下人面色悲伤道:“国公爷去了。” 林海一愣,还有些回不过来神:“岳父走了?” 下人回道:“回姑爷的话,国公爷去了。” ——走了啊…… 林海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忽然想起贾珠来,想道:“这孩子素来同祖父最亲,如今他祖父亡故,还不知他哭成了什么模样!” 贾敏怔了一怔,眼泪忽的落下来。 林海渐渐回过神来,见贾敏呆愣愣地只知道落泪,连忙安慰她:“还是先赶紧换了衣裳去见岳父一面才是。” 贾敏得了他的提醒,方醒过神儿来,悲痛袭来,她禁不住痛哭出声。 林海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肩安慰道:“快别哭了,你身子本就不大好,哭多了仔细伤了神。我们先回屋去换身素净点的衣裳,岳父那边还等着呢。” 贾敏哭得说不出话来,林海只好半揽着她回屋去了,吩咐丫鬟们给贾敏换衣裳收拾收拾,他自个儿往屏风后一转,也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身石青色的衣裳。 夫妻二人换好了衣裳后便急匆匆地赶来了荣国府。 当强忍着的贾母见到面色苍白、一脸泪痕的贾敏,顿时忍不住抱着贾敏失声痛哭。 “敏儿,你老爷走了!”贾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搂着贾敏哭得不能自己:“敏儿,我的敏儿啊……” 贾母哭得浑身没力气,亏得鸳鸯等几个大丫鬟搀扶着她,她方不至于瘫倒在地。 贾敏惨白着一张脸,脸上泪痕斑斑,豆大的泪珠子往下落,哭得停不下来,只知道和贾母抱头痛哭,嘴里一会儿喊着“老爷”,一会儿喊着“太太”的。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避嫌了,林海和贾政一左一右的安慰着她俩,好半晌,贾母和贾敏才在数人的宽慰下渐渐停住了哭声。 林海松了口气,朝贾政道:“二哥,母亲和敏儿就托二哥照顾了,我去看看玉童。” 贾政点点头,声音里难掩疲惫和悲伤:“你去罢,那孩子方才晕厥了过去——” 听得‘晕厥’二字,林海心头一紧,打断他的话问道:“可要紧?请太医看过了吗?” 贾政丝毫不见怪,毕竟这也是妹夫着急担心他的儿子不是? “妹夫安心,太医看过了,说这孩子是哭得狠了,一口气上不来,这才晕厥了过去,倒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林海心下松了口气,却仍是不放心,边往外走边道:“我去瞧瞧他。” 出了屋,林海随手抓了个小厮,问他贾珠在哪儿,那小厮忙指路,带他走了一截后道:“姑爷,再后面就不是小的能进的了,您往里直走便是——” 他正说着这话,就见旁边的小道上路过一个年约双十的丫鬟来,那小厮眼前一亮,喊道:“琥珀姑娘!琥珀姑娘!” 琥珀循声望来,见着林海,不敢怠慢,忙走近前来,行礼道:“奴婢给姑爷请安。” “你是……玉童屋里的丫头?”林海不知道琥珀的身份,但看那小厮忙不迭地招呼她,却也能猜出一二来。 “是,奴婢琥珀,姑爷有何吩咐?” 那小厮陪笑道:“琥珀姑娘,姑爷要去探望珠大爷,小的进不得里头,还得劳烦姑娘带林姑爷过去了。” 琥珀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去厨房说一声,让蒸一碗蛋羹来,要嫩嫩的,再要一碗建莲红枣汤,让厨娘快着些,做好了就送过来。大爷才伤了神,得吃点补补。” “嗳,小的这就去。”那小厮答应一声,忙不迭地去了。 琥珀朝林海俯了俯身:“林姑爷请随奴婢来罢。” 林海跟着琥珀进了一座三进五间的大院子,方一踏入这座院子,就见简简单单的几丛花木、几簇竹林构出了曲径通幽,颇有些南方庭院的韵味。 再往里,冬季树木萧条,但这院子里的景色显然不符合‘树木萧条’四字,一眼望去,这院子里红的、黄的、绿的、粉的,姹紫嫣红。 冷风中弥漫着腊梅的清幽香气,细细品味,似乎还有山茶花和芙蓉花的醉人幽香。 ——这倒也合那孩子的性子,好风雅,爱花成痴。 林海不觉笑了下。 走到主屋,琥珀亲自掀起门帘子,朝林海道:“姑爷进去罢,大爷就在屋里。” 林海点头,当先进去了。 一进屋,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林海只觉得浑身热涔涔的——方才走路没注意,现在才发觉自个儿走得太急太快以至于后背发汗。 屋里是珍珠领着另几个丫鬟守着,一见林海进来了,珍珠惊了一惊,忙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姑爷,请姑爷安。” 林海点点头,眼睛朝屏风后望了望,问道:“你们大爷如何了?” 珍珠回道:“大爷睡着,还没醒。” “我去看看他。” “姑爷请。”珍珠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一会儿大爷醒了,若知晓姑爷来看过他了,大爷还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林海笑了笑,绕过屏风就看到一张雕花大床,床帐落下,看不到里头。 他上前一步,伸手拨开床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035:林海安慰小玉童,贾珠吧唧大天仙【新】 林海上前一步,正准备伸手拨开床帐,就听见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床帐从里拉开,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儿来。 贾珠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林海,一时没能回得过神来。 林海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对上他那双瞪大了的眼睛,不觉莞尔:“怎么?见到姑父这么吃惊?” 他不出声儿的时候,贾珠只以为自己是在梦里,他一出声儿,贾珠顿时惊醒过来,脸上还没来得及展开表情,他人已经整个儿扑了过去:“姑父!” “慢点儿慢点儿。”林海慌忙伸手揽住他的身子,看他只着一身衷里衣,又忙伸手拽过被子裹紧他,嘴里还念叨着:“你呀,性子太急,这样的天儿,便是屋里烧着火龙也不能就这么一身单薄的衣裳就跑出被子来啊,仔细着凉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他还伸出手指点了点贾珠的额头。 贾珠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颈侧——林海才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寒气,贾珠刚把脸贴上去,那冰凉就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颤。 “冷?”林海感觉他小身子一颤,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才从外面进来,连忙就要把他拉开:“快别贴我身上了,我这才从外面进来,身上凉的很,你赶紧躺床上去,把被子盖好,捂着也暖和。” 贾珠搂紧了他脖子就是不下去。 林海扒拉半天,劲儿用小了罢,拉不动他,劲儿用大了罢,又怕弄疼了他,就这么左右矛盾着,最后他好声好气地同这孩子商量:“玉童乖,姑父身上凉,玉童去床上躺着,盖上被子暖和,好不好?” “不好。”贾珠闷闷道,两只小短手更加搂紧了他的脖子。 明明林海身上凉的很,尤其是裸露在外的肌肤,贾珠却偏要把脸贴在他脖颈上,他的脸是热的,林海的肌肤是冰凉的,一冷一热,他也不嫌凉,脸贴在上面还蹭了蹭。 林海叹了口气,想着这么一会儿,再凉也凉不到哪里去了,便也由着他去了,只是他手上却仍拉过锦被将怀里的小人儿裹了个严严实实。 贾珠心里一暖,软软道:“姑父最好啦。” 他的嘴几乎贴在了林海的肌肤上,说话时,他的呼吸喷洒在林海的肌肤上,引起林海脖颈处的肌肤一阵颤栗。 因为悲伤,他说话时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语调有些闷,稚嫩的嗓音中又带着些软和,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似的。 林海弯了弯唇角,嘴上却道:“你惯会说好话儿来哄我。” 贾珠嘴角往上提了提,不过一瞬,就又落了下来——祖父才去,他即便是心里高兴,也不过是高兴那么短短一瞬间,然后整个人的心神就又沉浸在悲伤之中。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话音刚落,贾珠微微侧过脸,嘴唇贴在他脖颈处的肌肤上。 林海身子僵了僵,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儿来,最后只是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怀里小人儿的小脑袋瓜子。 贾珠身子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窝在林海的怀里,林海配合着他调整姿势,好让他更舒服些。 室内倏忽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贾珠忽然开口道:“姑父,我祖父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述说一般,可语调却是沉闷的,语气也是有气无力的,让人一听就觉得心里头闷闷的,像堵着什么似的。 “人世无常。”似乎受他影响,林海的声音也变得平静下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贾珠沉默一瞬,声音低落下来:“再也没人抱着我骑马遛弯了。” ——骑马? 林海沉思一瞬,暗暗想着:“现在去学马术不知道还来得来得及?” 这么想着,他道:“等姑父学了骑马,抱你去骑马遛弯。” 林海说着忽然觉得学会骑马也挺好的,道:“等哪日天气好了,咱们骑马去郊外,或是去庄子上跑马,换换环境,想来心情也能换一换。” 贾珠笑了下,又道:“也再也没人给我举高高了。” 他说着,回想起从前来—— 有时候,贾珠在演武场练完武,累到浑身酸软,他就这么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有时累极了,直接就往后一倒,整个人成大字型瘫在地上。 每当这个时候,祖父就坐一旁翘着腿喝茶,乐呵呵地瞧着不顾形象的他,也不出声责备,边上有丫鬟给他打扇或者递茶递水果。 也有时候,祖父会搁下茶,大步朝他走来,然后一弯腰,两手一叉,叉到他腋下,稍一用力就把他整个人都叉了起来,不等他反应过来,祖父就把他往上抛,吓得他“啊啊啊”大叫,祖父却“哈哈哈”笑得格外开心。 有时候抛的太高了,他怕,就一边“啊啊啊”一边央求祖父放他下来,祖父一边把他往上抛一边问他:“真下来?不玩儿了?” 然后他想都不想的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一边“啊啊啊”一边说“还玩还玩,再高点再高点”,然后祖父就咧着大嘴笑,说一声“好勒”,然后手臂一使劲儿就把他抛的更高了,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是他惊吓到变音了的尖叫声。 ——举高高是个力气活儿。 林海看了看怀里小人儿,又看了看自个儿的胳膊,迟疑道:“我试试?” 贾珠笑笑,摇头:“那需要臂力。姑父给我举高一回,估计十天半个月姑父的胳膊都得酸疼酸疼的。” “应该……不至于罢?”林海顿了顿,又道:“我能抱得动你,肯定也能举得动你。等哪天天气好了,咱们试试?” 贾珠连忙出声阻止他:“可别,肌肉拉伤也不是好受的,到时候姑父疼,我也疼。” “你疼?你疼什么?我还能把你摔了?”林海佯装怒道:“我便是自个儿摔了也舍不得摔了你啊!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这么想姑父。” 他说着,伸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贾珠的小屁股。 “哎哟!”贾珠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臀,瞪大了眼望着林海:“你、你、你竟然打我屁股?!” ——他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被打屁股?! ——要羞死人啦! 林海哼了一声:“我不仅打你屁股,我还挠你痒痒呢!” 说着,他伸手就去挠怀里小人儿的痒痒。 “等等!哈哈,痒……痒、哈……别挠,痒……好痒,姑父……姑父,痒,我错啦。” 贾珠在林海怀里扭着身子想要躲开,却每每都被他挠了个正着,痒得贾珠眼泪都笑出来了。 躲不过,他索性两手一伸搂住了林海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软软地央求道:“姑父,好姑父,世上最好最好的好姑父,我错啦,姑父饶了我罢~” 林海道:“又来灌迷魂汤,我可不吃这一套。” 他嘴上这么说着,手下却不由得放缓了些攻势。 攻势变缓,贾珠得以喘了口气——眼见之前的糖衣有效,他又岂会放过? 当下,贾珠搂着林海的脖子,朝他软软道:“我不是怕姑父把我摔了疼,我疼,是因为姑父身上疼,我心疼姑父。” “油嘴滑舌。”林海哼了一声,嘴角却不由得翘起。 “哪儿油了?我可没吃油。”贾珠凑近了他:“姑父你看,你看,我嘴上没油。” 林海伸手推开他脑袋,故作嫌弃道:“这么油滑的嘴儿还说不油?可离我远点儿罢。” 贾珠嘻嘻笑着,飞快凑上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得意洋洋道:“那我油,现在姑父也油啦!” 林海叫他气笑了,抬手故作凶狠地捏了捏他的脸儿:“好你个促狭鬼!” 他手势看似凶狠,手劲儿却轻的不能再轻。 贾珠眯着眼睛笑,还主动仰起脸来方便他捏。 林海捏了几下看他笑得眼尾弯弯如月牙儿,自个儿也绷不住笑了,最后用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恨恨道:“小坏蛋,小骗子,惯会说好话儿来哄我的。” 贾珠嘻嘻笑着,也不辩个声儿。 这时,外间传来珍珠的声音:“大爷,厨房送来了蛋羹和建莲红枣汤,大爷现下可要用些?” 贾珠扬声道:“要!再多拿双碗筷来,姑父也吃。” “嗳。”珍珠应了一声,唤了个小丫鬟去拿碗筷了。 里间,林海捏了捏贾珠的脸儿:“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了?我自个儿怎么不知道。” 贾珠眉眼弯弯,软声道:“是,姑父没说,是我想要姑父一起吃。” 见他态度诚实,林海哼了一声,放下手。 贾珠凑近了他,把脸贴在他脸上:“姑父一起吃罢?我一个人吃得不香。” 林海斜睨他一眼:“我陪着一起吃就香了?” “是呀是呀。”贾珠搂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姑父陪我一起用点儿好不好?看着姑父,我就吃得香啦。” “看着我就吃得香了?”林海嗤笑:“还有这道理了?” “因为……”贾珠拖长了尾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036:贾珠调侃大天仙,林海纵容小玉童【新】 “因为……”贾珠拖长了尾音,在林海好奇疑惑的目光下,说:“因为秀色可餐呀!” 他笑得眼尾弯弯,活像个偷了腥的小狐狸。 “好你个小坏蛋,竟然还敢编排姑父了!”林海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扯他嘴角,恨恨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叫你还敢编排我,叫你敢胡乱用成语。” 分明不疼,可贾珠却故作疼了,仰脸控诉他:“姑父,我疼~” 他一双大眼睛像一对儿黑玉珠子,里头含着一汪湖水,雾煞煞的,叫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心里怜惜得很。 更别提他故意软了声音,拖长尾音的撒娇,含着三分委屈,再硬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忍不住软了心肠,更何况是心里本就疼他的林海呢? 当下,林海就忙收了手,仔细一瞧,果然他嘴角处的肌肤略红,他心下既是心疼又是自责,十分愧疚道:“都是姑父不好,弄疼你,姑父给你揉揉?” 贾珠得寸进尺:“还要吹吹。” “好,吹吹。” 此时此刻,自觉愧疚的林海面对贾珠,自然是他说什么都好,甚至还自带滤镜,丝毫没看出来他眼角眉梢透出的点点狡黠。 贾珠仰起脸来,方便林海给自己揉揉吹吹。 林海的指腹上有茧子,那是常年拿笔写字磨出来的茧子,揉贾珠的脸时,他的手劲儿很轻。 饶是如此,当他的指腹擦过贾珠的脸时,贾珠仍觉得脸上那块被他指腹擦过的肌肤略有些疼,是茧子磨的发疼。 “还疼吗?”林海说着也没要他回答的意思,凑上去对着他嘴角吹了吹。 他靠近过来的一瞬间,贾珠莫名的指尖一颤。 热气分明是吹拂在了嘴角,可贾珠却觉得好像吹拂过他的心,胸腔里的一颗心莫名烧得慌。 他忍住了,一动也不动,由着林海动作。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也许是靠的太近了,林海又生得那样好看,贾珠不自觉地用眼睛描绘着他的面容。 他生得好看,眉好看,眼好看,鼻子好看,嘴唇也好看。 贾珠的目光落在他的下颌上,那里有点点胡渣,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估计是今晨或昨夜才长出来的,就那么长出肌肤表面一厘米两厘米,还泛着青呢。 贾珠看着,突然觉得,他下颌上那点点胡渣似乎都透着特别的韵味,好看得很。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道:“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林海轻轻吹了会儿,问他:“感觉好些了么?要不要抹点儿药膏?” 贾珠恍若不觉,仍沉浸在他的仙容之中—— 他哪怕就是微微鼓起嘴吹气这么个简单的小动作也好看,唇开唇合,无一不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格外吸引人的韵味。 贾珠忽然觉得,自个儿的心这会儿不仅烧得慌,也动得慌——蠢蠢欲动。 林海没得到回答,不禁抬眼看他,却见贾珠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副痴了的样子,他挥了挥手:“怎么了?回神儿了。” “啊?什么什么?”贾珠醒过神来,一脸茫然。 “刚在想什么呢?呆愣愣的,小傻子似的。” “呃……”贾珠红了红脸,正急着思考要怎么说时,却见珍珠和琥珀进来了,俩人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小丫鬟手上各端着一个木盘进来了,他如见救星般似的,忙道:“可算来了!” 琥珀抿嘴笑:“大爷等急了?这就摆上?” 贾珠直点头:“摆上摆上。” 珍珠笑道:“大爷是搁在外间吃,还是在这儿支张小桌?” 林海出声道:“就摆床上罢,抬个小炕桌过来。” 珍珠和琥珀不答,拿眼看贾珠,等着他的示下。 贾珠道:“听姑父的,拿个小炕桌过来,就摆床上罢。” 珍珠和琥珀应了,各接过小丫鬟手上的木盘,吩咐道:“去搬个小炕桌过来。” 小丫鬟退下后不一会儿就拿了张小炕桌进来,摆在床上。 珍珠和琥珀依次将木盘上的碗筷摆在小炕桌上。 琥珀指着小炕桌上的一道汤,道:“大爷,这是建莲红枣汤,最是补气养血了,大爷可要多用些。” 贾珠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去罢,这儿不用伺候。” 珍珠和琥珀行了一礼,领着两个小丫鬟下去了。 待丫头们下去了,贾珠这才出声问道:“姑父不是不怎么喜欢在床上用餐的么?今次怎么让直接摆床上?” 林海斜睨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 “我?”贾珠有点琢磨出味道来了,却偏偏故作不解地问道:“为了我什么?” 林海不知道他所想,一边抱他放在床上坐着,还抬手用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道:“你就穿了一件衷里衣,下了床吃,万一着凉了呢?这道建莲红枣汤你一会儿多用些,补气养血确是极好的。” 贾珠笑得眉眼弯弯:“好,姑父也多吃些。” 林海“嗯”了一声,松开他,回身坐到他对面:“快吃罢,一会儿就凉了。” 贾珠乖乖应了一声,却半晌不动。 林海抬眼看他:“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吗?吃不下也多少用点儿罢。” 贾珠眨眨眼:“姑父喂我?” 林海斜睨他一眼:“自个儿没手?” 贾珠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抬头无比真诚道:“没手。” ——没手?人怎么会没手?骗鬼呢这小骗子。 林海白他一眼,哼了一声不理他。 见林海不理自己,贾珠委屈道:“真没手嘛,姑父喂我好不好?” 林海言简意赅道:“自个儿吃。” 贾珠:“……” 鼓脸颊,伐开心 ̄へ ̄ 贾珠也不说话,脸颊鼓鼓的,就这么看着林海,这么一看,他那点子不开心在不知不觉间就烟消云散了。 ——姑父吃东西一点也不显得粗鲁,反而很是斯文秀气,却不是那种造作的秀气,仿佛他生来就有那么一种气度,抬手投足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子优雅、从容、秀致的气韵来。 林海丝毫不理会他,自顾自地用了小半碗建莲红枣汤,见贾珠仍没有丝毫动静,不由道:“小坏蛋,你还真等我喂你你才肯吃呢?” ——终于搭理我了。 贾珠鼓了鼓嘴,心里有丝丝的委屈,哼哼道:“嗯啊,要姑父喂。” ——这小坏蛋! 林海不理会他。 贾珠:“……” ——我真要生气了啊……一分钟,哦不,三秒,三秒钟之内不哄我我就真生气了,哼! 一秒、两秒、两秒五、两秒五点一、两秒五点二、两秒五点二一…… 贾珠默默数到“两秒五点三一”时,抬眼见林海真的丝毫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才终于泄气了。 莫名的,他心里委屈极了。 ——谁说要你真喂了嘛,你不想喂就不喂嘛,你可以哄哄我,说句话骗骗我的嘛…… ——坏蛋,大坏蛋,都不哄哄我…… ——林海是个大坏蛋,大大大坏蛋! 兴许是因为祖父过世而积郁在心里的悲伤被此时此刻的委屈引发了,贾珠鼻子一酸,眼前一花,“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在了小炕桌上,继而又是“啪嗒”一声,接下来似乎是打开了什么玄妙开关似的,“啪嗒”声不绝。 室内本就静悄悄的,林海虽然喝着建莲红枣汤,却是教养极好,吃东西时没有发出一星半点儿的声音,如此静谧的环境下,那不绝如缕的“啪嗒”声便毫无障碍的进入了他的耳朵里。 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小炕桌上的一角不知何时多了一小块水渍。 ——汤洒了吗? 林海心里刚升起这个疑惑,下一秒他就看见一道水珠滴落在小炕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啪嗒”。 ——下雨了? 林海莫名其妙的往上看去,屋顶好好的啊,莫非漏雨了? “玉童,你屋里好像漏雨了,我仿佛听见了雨水声。” 贾珠:“……” ——莫名好想笑怎么办?但是我还是感觉很委屈……算了,等委屈过去了我再笑罢。 贾珠没吭声,林海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儿了——这小家伙儿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他下意识地朝贾珠看去,却见他垂着头,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他弯弯的秀眉和蝶翼般轻轻发颤的睫毛。 “玉童发什么呆呢?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屋子漏雨了,得找人来——” 一点晶莹剔透的白光滑落,“啪嗒”一声,就在这一瞬间,林海的喉咙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修修”二字堵在他喉咙里吐不出来—— 那水珠……正是从贾珠的眼里落下来的。 ——他……哭了? 林海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这孩子哭过,可现在…… 林海面色难掩惊讶地看着贾珠,一滴一滴水珠从他眼里滚落下来,滴在小炕桌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像大珠小珠落玉盘。 贾珠察觉到林海发觉自己哭了,顿时心里又别扭又不好意思,羞赧中夹杂着委屈,他努力忍耐着,想要把眼泪和哭意憋回去,不想在林海面前丢脸! 轻轻地抽噎声响起,像小猫儿抽气似的,软软的,轻轻的,叫人听了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刺痛和无尽的怜惜来。 那声音从耳朵直钻入人的大脑,整个人的头皮都酥麻了,声音顺着血液而下,传遍全身,最后回流到心脏。 林海只觉得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037:贾珠委屈天仙哄,林海喂食小玉童【新】 林海只觉得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像是被惊醒,他手忙脚乱的放下手里的小碗,慌张地移到贾珠身边,来不及坐下就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急声问:“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哭啦?” 贾珠动也不动,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由着他把自己抱在怀里。 林海心疼地用手轻轻抹他的眼泪,语调无比轻柔:“跟姑父说说,究竟是怎么啦?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谁惹到我们玉……” 剩下的话尚未说出口,林海忽然想起来——这屋里就他们两个人,好像,惹到玉童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可是……为什么啊? 林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胸腔里充斥着心疼和茫然——我到底,是怎么惹到这孩子了??? 贾珠一直没吭声,“啪嗒”声也还在继续,间隔时间还越来越短,往往上一滴水珠才落到小炕桌上,下一滴水珠就紧跟着落在了小炕桌上。 ——这是……越哭越狠了罢?……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把这孩子惹哭了? 林海茫然,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刚才发生的每一句对话和每一幅画面。 贾珠不想说话,如果说之前不想说话是因为委屈,那么现在不想说话就是因为委屈中含着不好意思。 ——好像因为被他搭理了,然后我感觉心里开心了点,但是也莫名其妙的感觉更委屈了,更想哭…… 林海想着想着,忽然眼前一亮,脱口而出:“是不是因为姑父没喂我们玉童,玉童这才不开心了?” 贾珠心头一紧,不由得咬唇,耳尖发热。 ——被看穿了……要怎么办?感觉太羞人了,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儿我就……啊啊啊快给我条地缝让我钻进去! 林海见他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一手托住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他的神色和表情。 ——倒是没什么表情,不过一直不肯看我……还在生我气?或者……被我说中了,所以害羞? 林海心下了然,顿时又好气又好笑,气他堂堂小男子汉,不喂就不喂,还委屈,还委屈哭了,也笑他堂堂小男子汉,不喂就委屈,还委屈哭了。 好奇和好笑的同时,他心里也很是心疼,忍不住在心里自责——不就是喂吗?我干什么不喂他,非得把他都惹哭了,我真是……! 林海暗暗叹了口气,大拇指轻轻擦去贾珠的泪水,凑过去放轻了声音道:“是姑父错啦,姑父该喂我们玉童的,玉童不哭啦好不好?姑父喂你吃?” ——喂、喂我吃?不是,等等,姑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因为…… 贾珠卡壳了,想想自己好像还真是因为他不喂自己然后还不搭理自己而委屈的,但是,但是,这一切前提条件是因为我自己的手被裹在被子里了啊! 贾·理直气壮·珠:“我、我不是为了这个!” 说完,他哼了一声,只是……合着他打了个嗝儿的声音,气势大减。 林海忍俊不禁——怎么哭了生气了还能这么可爱呢? 他忍笑,好声好气道:“好好好,不是为了这个,都是姑父的错,姑父喂你吃?” “我说啦,我不是因为这个!”贾珠抬头瞪了一眼他。 殊不知,他眼泪汪汪,眼尾发红的小模样,那瞪眼还真没啥威慑力,反而萌化了林海的心。 林海继续好脾气地认错:“好好好,不是因为这个,是姑父说错了。” “就、就是。”贾珠哼唧一声:“我、我不要你喂,是、是被子裹紧了,我、我手拿不出来!” 林海一愣,恍然大悟——怪道这孩子先前好端端的突然要他喂呢,被子裹紧了,手拿不出来,他还不喂,后来还不理了,这孩子可不得委屈么!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考虑的不周全,只想着给他把被子裹紧点省的着凉了,却忘了这孩子的手也被裹在了里面拿不出来。 林海自责得很,听他还抽抽噎噎停不下来,心中越发愧疚,再瞧着他那抹了胭脂般发红的眼尾,心头突然一动,情不自禁地低头在他还泛着水汽的眼角亲了亲,声音柔得很:“是姑父错了,姑父光想着不让我们玉童着凉,却忘了把我们玉童的手也裹在了被子里。是我错了,玉童不哭了,嗯?” 贾珠刚准备说话,开口却一个嗝儿,他脸一红,咬唇道:“不是我哭,是、是它自己哭得停不下来!” 他说着,怕林海不信,还睁大了眼看着他,好似在说‘你看我你看我,我眼睛睁得大,没说谎,你要相信我’。 林海看着有些好笑,却也心知自个儿这会儿真笑出来了,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的,于是生生地忍住了,正了正面色,点头道:“嗯嗯嗯,是是是,不是我们玉童哭,我们玉童才不哭呢,对不对?” 顿了顿,林海又温声哄道:“累不累?蛋羹和建莲红枣汤还温热着,趁热吃一点?姑父喂你?” 贾珠又一个嗝儿冒出来:“是、是你自己说要喂的。” 他一脸‘可不是我说要喂的啊’的表情,林海忍笑道:“是,是我自己要喂的。” 然后他凑近了贾珠的耳朵,像是被别人听到了似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那珠大爷赏脸,让小的伺候一回可好?” 贾珠耳尖一热,扭过头去,哼哼道:“那、那就赏你一回罢。” 说完,他还自以为很隐蔽地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林海的脸色,对上林海的目光时,他就像是受惊的小仓鼠一般,迅速的转过头去,腰背挺直,一本正色,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句话:“我、我才没有偷看呢!” 若非贾珠的耳尖红的都能滴出血来,林海都要以为刚才那只偷瞄的小仓鼠是他的臆想了! 林海忍俊不禁,只觉得这小家伙儿怎么怎么都可爱得不得了。 他在贾珠的耳边小声轻笑道:“诶,小的多谢珠大爷赏脸。” 贾珠努力压了压上翘的嘴角。 林海瞄了一眼怀里小人儿弯弯的嘴角,无声地一笑,一手抱着贾珠,一手拿起勺子。 “诶诶诶!”眼见他准备舀蛋羹,贾珠忙出声道:“要汤要汤,要建莲红枣汤,不要蛋羹。” “好好好。”林海从善如流的把勺子转了个方向,舀了一勺建莲红枣汤送到贾珠嘴边:“不烫了,尝尝看?甜甜的,应该符合你的胃口。” ——都过去好一会儿了,当然不烫了啊。 “放了红枣,当然是甜的呀!”贾珠哼哼着。 他微微张开嘴,林海手往前伸了伸,把小勺子送入他口中,然后手腕一动,使勺子倾斜,那一勺建莲红枣汤就尽数落入了贾珠的口中。 一小勺子能有多少? 贾珠砸吧砸吧嘴,哼唧:“还要。” 林海顺从他的心意,又喂了他一勺建莲红枣汤。 ——甜的,好吃。 贾珠眼睛都眯起来了,这次也不说话了,只哼哼着指使林海。 他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眼尾上扬,神情慵懒中透着三分傲娇,越发像个偷了腥的小狐狸。 林海又舀了一勺喂入他口中。 勺子里的食物方一入口,贾珠就不由得蹙起了眉,不高兴的睁开眼,朝林海哼哼着控诉道:“要建莲红枣汤,不要蛋羹。” “好,两勺建莲红枣汤,一勺蛋羹。” “不是。”贾珠小眉头紧皱,纠正他道:“是建莲红枣汤,一直要建莲红枣汤,不要蛋羹。” “那蛋羹不吃了?” “唔……吃完建莲红枣汤再说?”贾珠不确定道。 从婴幼儿时期,度过了奶·水期后,为了保证基本营养,他就基本上一天一碗蛋羹,他都吃腻了。 林海挑了挑眉:“三勺建莲红枣汤,一勺蛋羹。” 见贾珠开口准备说话的样子,他忙道:“不许讨价还价,就这么定了。” 贾珠嘴巴张了张又合上,最后哼哼道:“我也没说要讨价还价呀……诶等等,我还在生气呢,你、你不许唔——” 林海眼疾手快的喂了他一勺建莲红枣汤。 贾珠瞪着林海,嘴里的建莲红枣汤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怎么咽的下去?他竟然堵我说话!为什么不咽?甜汤这么好喝这么甜! 他纠结的小鼻子都皱起来了。 林海伸出一指戳了戳他鼓起来的脸颊,“咕咚”一声,贾珠嘴里的建莲红枣汤便咽下去了。 “你……!你耍赖!” 林海淡定自若:“你喜欢吃甜汤那为什么不咽?就为了跟我赌气?那多不值得你说是不是,看你纠结我就替你选择了你的最爱,你不是最喜欢吃甜汤了吗?还是你不喜欢了?” “我……”贾珠被他的话噎住了,想来想去也挑不出来林海话里的毛病来,半晌才气闷地哼了一声:“还要!” ——还要那就喂呗! 林海淡然地又喂了他一勺建莲红枣汤。 就这么三勺建莲红枣汤,一勺蛋羹的,一个喂,一个吃。 突然,林海把勺子一搁,不喂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038:林如海鬼使神差,贾玉童得寸进尺【新】 贾珠哼哼:“还要,不许停。” 林海抬手碰了碰碗,冰凉的,他道:“都凉了,吃了仔细闹肚子。撤下去罢,嗯?想吃下次再吃,做热的吃。” 贾珠眼含不舍地看着小炕桌上还剩了大半的建莲红枣汤,也不说话,就这么从鼻子里哼出声儿来,哼哼唧唧的闹腾。 林海唇角带笑地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地朝外扬声喊道:“你们主子不吃了,撤下去罢。” 外间的珍珠和琥珀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撤走了残羹冷炙,小炕桌也抬下去了。 贾珠眼巴巴地望着被丫鬟端在木盘上的建莲红枣汤,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他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甜汤,我的甜汤,没了,都没了! 他正气闷着,林海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子:“还生姑父的气?” 贾珠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哼”。 ——叫你把我的甜汤撤走,大坏蛋! 林海心知方才自己主张撤走那道建莲红枣汤不顺他心意了,虽说是为了他好,但还是去哄他:“那碗都冷了,吃了怕闹肚子。你想吃再吩咐厨房做,咱们吃热的好不好?” “不好。”贾珠知道理儿是这个理儿,但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轻易的放过这一茬:“不吃了!” “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林海好声好气地放轻了声音道:“别生姑父的气了好不好?你看,你说要姑父陪着你一起吃,方才姑父喂你了,还没顾得上吃多少呢。”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贾珠就忍不住委屈:“那你之前都喝了小半碗呢,整整小半碗,就不理我,就不理我!” 他说着,眼圈一红,眼看就又要掉金豆豆了,。 林海听他这么说,心里本就自责愧疚的很,再一看他红了眼眶,慌忙去哄他:“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哭不哭,玉童不哭,都是姑父的错,啊,不哭了。” 他不哄还好,一哄,贾珠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娇气,越被哄心里越委屈,完全控制不住的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啪嗒。” 热泪滴落在林海的手背上,砸得他手微微一颤,抬眼看着贾珠眼泪不断的又可怜又委屈的小模样,林海心尖儿都泛疼了,鬼使神差地就凑过去吻去他凝在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泪珠。 大概是被他突兀的亲密动作惊到了,贾珠不由得瞪了眼,眼里的泪凝结,也不往下掉了,就那么蒙在眼里,雾煞煞的,瞧着忒可爱。 林海正为自个儿做出那样轻浮的亲密举动来而觉得心头忒不自在,可转眼一瞧他那又娇又俏的小模样,顿时心里爱得不行,脸上也不由得带出来十分的宠溺来。 他微微移了移,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亲贾珠发红的眼尾,亲完也不离开,就停在那儿,小声道:“我错啦,好珠儿原谅我这一回罢?” 好、好珠儿? 贾珠眨眨眼,有些回不过神来。 林海轻笑,看他那呆傻傻的小模样就知道他吃这一套,便故意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半哄半央:“我知道错啦,原谅我罢?嗯?好不好?好珠儿,我们珠儿最大气啦。” 他说着还用鼻尖碰了碰贾珠的耳垂,声音恍若呢喃:“好珠儿,原谅我这一回罢?不生气了好不好?” 贾珠被他哄得神魂出窍,张口就要说“好”,话儿才到了喉咙,他突然醒过神来,努力绷紧了脸:“那、那你亲、再亲我一下!” 他这故作一脸正色的小模样看得林海直忍笑,虽对他提出的这个要求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在这要求之前,自个儿可是不由分说地亲了两下,这会儿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林海便顺从他心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然后问:“够了么?” 不等贾珠回答,他又移了移,在那洁白小巧的鼻子上亲了亲,继续问道:“这样呢?够了么?” 贾珠红着脸不答,眼睛亮亮的,心里暗道:“再一下,再一下,最后一下,我就原谅你啦!” 仿佛知道他心里所想似的,林海向上移了移,亲了亲他的额头,复又跟他额头抵着额头,看着他的眼睛,小声笑道:“原谅我?嗯?” 贾珠眼神游移着不看他,鼻子里哼哼着,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海笑了笑,在他脸颊落下一吻,轻声含笑道:“我们珠儿原谅我啦,我真高兴呢。” 贾珠抿着嘴,终于还是嘴角弯弯笑了。 林海看着他的笑脸儿,心里头也觉高兴得很,脸上也不由得露出笑容来。 和好的俩人抱在一起腻歪了会儿,林海估摸着时候也不早了,便道:“起来么?有好一会儿了,咱们去前面看看?” 一听这话贾珠就又想起了祖父,脸上流淌着的笑意突然顿住了,伤心爬上了他的面容。 “嗯。” 他声音闷闷地,不复方才的开心。 林海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凑过去在他额头亲了亲:“好啦,快起身罢。” …… 临敬殿 小山一般的奏折渐渐减少,康平帝揉了揉眉心,再次翻开下一本奏折。 “荣国公?” 看完奏折后,康平帝心内叹息。 贾代善年纪比他大,当年他还在读书时,贾代善已上战场浴血厮杀了。 后来他登基为帝,平三藩王之乱时,还多亏了贾代善掌兵。 三藩王之乱一结束,贾代善立马归还了虎符。 这人,实在是不可多得良臣,只可惜,英雄迟暮,终究抵不过生老病死。 “梁无逊,荣国公有几子?” 陛阶下的梁无逊闻言想都不要想的,那些权贵信息早已被他深深印刻在心里,此时康平帝一问,他立马就答道:“回皇上,荣国公有两子。长子贾赦,沉湎酒色,次子贾政,酷喜读书。” “宣贾政。” 荣国府 方才有太监前来传皇上口谕,说是宣贾政觐见。 贾政当即不敢耽误,急匆匆地进宫去了。 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焦急地等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等来贾政回府,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宣旨太监。 待圣旨宣布,贾母等人这才知晓,除了贾赦袭一等将军爵外,贾政被皇上额外赐了一个主事之衔。 一时间,贾母悲伤贾代善离世之余,也不免为小儿子贾政感到几分欣慰。 王夫人心里也很是高兴,只是碍于贾代善才去,因而努力压下想要上扬的唇角。 相伴多年的丈夫一朝病逝,贾母受不住打击,病倒了,王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贾敏是出嫁女,这么一来,荣国府里如今能主事的便也只有张氏一人了。 可怜张氏这几天才忙完照顾儿子,紧接着既要操办贾代善的身后事又要顾着贾母的身子,还得操心才刚好转几分因哭祖父而又病重几分了的贾瑚,她自己身子也不大好,不过忙了一两日,便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过去。 贾母正病着,王夫人只好挺着个大肚子顶起来,打理贾代善的身后事,照顾贾母、贾珠等人,忙里忙外,几日下来竟清减了许多。 待某日王夫人忙完,抽空来看贾珠时,贾珠见王夫人短短几日竟消瘦许多,脸上涂了脂粉遮掩修饰面色,衣裳穿在身上也不免宽大了几分,唯有圆圆的肚子凸了出来,顿时心中担忧,赖在她怀里好一顿撒娇弄痴,说些童稚言语让她注意身体。 王夫人被儿子这么一通关怀,心里极是受用。 十一月底,好不容易诸事皆闭,贾母也病好了,王夫人自己却倒下了,把贾珠吓得一头冷汗,母亲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好在太医给王夫人把脉后说胎儿坚强,并无大碍,只往后不可再过度操劳了,要安心养胎。 贾珠一整日都待在王夫人身边,亲眼看着她吃饭喝药,直到他的壳子熬不住长夜疲倦的睡去被乳母郑氏抱回到他自己屋里。 王夫人一整天被儿子这么担心关怀的看着,心中极欣慰,又暖又贴心,只是夜里睡着心里老想着白日里贾珠小小一个孩童眼也不错的望着她吃饭喝药,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关怀和担忧,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由得想的深远一点,万一她有个不好,她的玉童和元春才这般小的年纪可该怎么办? 况且老爷(贾政)也还正年轻,必然是要续娶的,继母进门,她的玉童和元春在那位继母手底下还不知如何讨日子过活! 更何况,别的不说,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小的呢。 这般一想,王夫人吓得心惊肉跳,自此以后虽忙着管家,却也十分注意身体。 贾母也被突然昏厥的王夫人吓了一大跳,所幸老二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没事。 父母长辈去世,儿女辈需守孝三年,祖父去世,孙辈只需守孝一年。 虽然在孝期,但贾母为了王夫人腹中胎儿着想,让王夫人每餐略食点荤肉,平日里有什么补品之类的好东西都源源不断地让丫鬟给她送过去。 有了贾母的关怀,王夫人这一胎很快便安稳了,只是身体操劳过度,一直调养了旬月才好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039:带病管家张氏倒,无可奈何王氏接【新】 知道老二媳妇和孩子都没事之后,贾母又开始烦心另一件事了。 老二媳妇躺在床上调养身体,贾母自己因晚年丧夫而悲痛过度,对于她来说,贾代善不仅是她年轻时曾爱过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也是她孩子的父亲,更是这么多年来相互依偎相互扶持的老伴儿,可谁知…… 自贾代善去后,贾母自己身子也不大好,沉郁不乐,每每一睁开眼睛看到和贾代善共处多年的荣禧堂,她老是忍不住流泪,心情悲伤,也实在没有精力去打理家务。 府里只有三位成年女主子,贾母自己和老二媳妇王氏都没有精力打理府内诸事,这么一来,便只能是老大媳妇张氏了。 却说大房,绢香轻轻进了屋来,朝半躺在床上的张氏道:“太太,您猜那头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了?” 张氏一听兴趣就来了,思及王氏六七个月大的肚子,她心中一动,莫非…… “快说说,她现在怎么样了?孩子呢?孩子保住了没?” 绵香随绢香身后进了屋来,听了张氏的话就捂嘴笑道:“我的好太太,您正该静心调养身子呢,可千万不能激动。” 绢香也道:“正是呢,正是呢,都怪我,好端端的说这些。” 她说着作势要打自己的脸。 张氏忙笑道:“可别忙,你先同我说说那位究竟怎么样了?” 绢香放下手,也不卖关子,直言道:“那位刚才累晕过去了,我瞧见那位的大丫鬟金钗领着太医匆匆忙忙地进了院子,不久,金钗又匆忙去抓了药。” 张氏急切问道:“那她到底如何?孩子呢?保住了没?” 绢香和绵香相视一眼,绵香上前道:“好太太,管人家那些作甚,太太如今最主要的是养好身体。” 张氏嗔她一眼:“你个小蹄子,知道我现在心里头最想晓得什么事儿,却偏偏不告诉我,这是吊我胃口呢!” 绵香无奈一笑,说:“哪能呢。” “那你们俩还不快快告诉我?” 绢香笑道:“已打听到消息了,太医说那位劳累过度,接下来都要安心养胎,不然……” “果真?”张氏眉梢一动。 绵香和绢香都点头道:“是真的。” 张氏心头一喜,随即又遗憾道:“可惜啊……” “太太是指……?” “可惜这般操劳下来,王氏这一胎依然稳固着……” 张氏正遗憾着,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老太太和王氏都病着,那府里诸事岂不是……可我也还病着啊!还有六顺,天天操心他就够了,哪里来的精力去理家?” 果不其然,贾母不一会儿便使人来唤她,张氏明知是为了府里诸事,却不能不去。 张氏自个儿身子也不大好,因公公贾代善逝世,她身为儿媳,纵然身体不适也总要守在灵柩前哭灵或其他,虽然大多事都由王氏操持了,但她身为公公的儿媳,属于她这个儿媳分内该做的事也是要做的。 这么一来,本就身体不大好,再加上长子贾瑚因他祖父去了而悲伤病了,张氏既要照顾自个儿的身子也要照顾长子的身体,身体越发不好了。 待贾母说要将账册给她让她来管家时,张氏心中叫苦不迭,却也没奈何,谁叫老太太和那王氏如今一个病着一个大着肚子躺在床上呢? 虽然她自己也病着,可总不能叫老太太带病操劳罢! 也更不能把王氏从床上扯起来让她既挺着个大肚子又带病操持家务罢! …… 贾赦和贾政身为儿子,扶父亲贾代善的灵柩回祖籍金陵。 只是荣国府不能没有成年男丁打理,于是贾母做主,留贾赦在金陵为亡父守孝三年,让贾政年后回京。 年底将至时,贾瑚病了,半个多月才渐渐好转,张氏命丫鬟婆子们严格看顾他,不许他在这样冰凉寒冷的天出屋门半步,那些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大意,生怕自己步了前头一批丫鬟婆子的后尘,白日黑夜里总有人照应着贾瑚。 贾瑚被这样严格看顾着,只觉得生闷,可又无法脱离这些丫鬟婆子们,便连同张氏哭诉也不成,只得闷在屋里头同小丫鬟们玩捉迷藏啊、蒙着眼抓人之类的,再不济让口齿伶俐的丫头给他念话本子里头的趣事,如此过了些日子。 今岁的除夕夜过得不是很热闹,毕竟是在孝期。 除夕那天下了一场大雪,夜里空中绽放的烟花衬着雪色格外好看,贾琏看花了眼,兴奋极了,又蹦又跳的,没片刻安静的时候。 贾珠看着贾琏脸上的笑容,暗道:“到底是小孩子,悲伤是悲伤,快乐是快乐,泾渭分明,互不影响。” 他抬头看着夜空,烟花在空中绽放,每一朵绽放的烟花都是不同形状,有花朵形状、云朵形状、福字形状、元宝形状等等各种不同式样,五彩缤纷,既喜庆又好看。 漆黑的天上只有两三点星子,贾珠对天象没有研究,这会儿也只能对着启明星祈愿,在心中默默念道:“祖父,过年啦,不知道您在天上可好?我们都挺好的,您在那边要好好的。” 贾琏跑过来扯他袖子,兴奋地小脸儿发红,嚷嚷道:“哥哥,来玩!快来玩!” “好好好,你慢点儿。”贾珠顺着贾琏的力道走,最后仰头望了眼夜幕上的启明星,暗道:“祖父,愿来生,您富贵安康,平安顺遂。” 张氏从去岁年底时带病管家,苦苦撑了两个月,这几日天气反复,她身子不受用,请了太医开了药吃,本已渐渐好转了,不想来了一场倒春寒,张氏却又受凉病重了。 于是,贾母只得将管家权自张氏手中收过去,让她专心养好身子,因想着屋里还养着贾珠、贾琏和贾元春三个小的,恐没精力管理家事,遂另唤了王夫人过来,打算将管家权交给她,说:“才倒春寒,老大媳妇受了凉,如今正吃着药养着,府里诸事你先管起来罢。” 王夫人面上作关怀状:“嫂子如今可好?” 贾母淡淡道:“她素来体弱,如今受凉病着,不过和从前一样,吃药调理罢了。” 王夫人摸了摸肚子,苦笑道:“老太太,我如今这肚子也大了,恐怕没精力管好家务……” 贾母叹了口气,道:“这我也知道,只是你大嫂身子实在不中用,我屋里还养着玉童(贾珠的乳名)、元姐儿和四平(贾琏的乳名,非原著乳名,作者所取),怕是没时间料理家务,你从前管得很好,如今接着管罢,再不济你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和我身边的鸳鸯几个都给你使唤。” 老太太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王夫人还能怎么办? 只能答应呗。 于是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既如此说了,那媳妇就暂时把府里的事务管起来罢,只是到时候少不得要来麻烦老太太身边的人……” 贾母朝一旁的鸳鸯几个笑道:“都听见没有?二太太月份大了身子重,平日里你们能帮衬的就帮衬几分。” 鸳鸯几个丫鬟俱都应道:“是,奴婢都记住了。” 大房东南院(因坐落在东南角,以后就称之为东南院) 绵香得了消息,进屋向张氏道:“太太,刚听了消息,老太太让那位管家了。” 张氏一听心里就恼怒起来,只奈何府里女主子就老太太、王氏和自己,如今自己病着不便掌家,老太太岁数大了兼身边养着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儿,算来算去这管家之人也只有那王氏了。 绢香劝慰道:“太太何必生气?哪一回不是太太您身子不方便的时候才轮到那位管家理事的么?又有哪一回不是太太您身子一好转,这府里诸事便都由太太决定了的?” 绵香附和道:“可不是,那位虽说是掌了家,可也不过是管着事儿罢了,等太太您身子一好,哪里还有那位站脚的地儿呢。” 张氏听了大丫鬟绵香和绢香你一句我一句的劝慰,心里倒好受些许,虽仍满腹怨愤,但奈何身子不中用,倒也怪不得旁人,只得每日按时吃药,期盼自个儿的病快些好起来,等到病好了才能将管家权从那王氏手中夺回来。 …… 因有贾母的一番嘱咐,贾政和兄长贾赦扶亡父贾代善的灵柩南下金陵安葬后,就又急匆匆地乘船北上回长安都,却在上船后正好碰见守孝后正准备上京的李守中一家人。 李守中见了贾政好一阵高兴,邀他结伴同行。 贾家和李家具是金陵名宦,两家是打祖上起就有的交情,这么多年来也没断了来往。 遂,贾政也不推诿,当即就应了。 这李守中和贾政具是读书人,此一有缘相逢,再加上船途无聊,俩人乐得日日在一块儿说话聊天,或手谈一局,或对坐清谈。 不过月余,码头渡口处,贾政和李守中依依作别后回到了荣国府。 贾母见到贾政后又是一阵唏嘘和心疼,才一段时日不见,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就又消减几分了,贾母当时就吩咐厨房给他做补汤喝,亲眼看着贾政喝下满满一大碗的补汤,贾母这才打发他快些回去休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040:贾母搬迁荣庆堂,二房入住荣禧堂【新】 贾母这几日心里总是思量着,她自己个儿已经是老太太了,年纪大了,丈夫又去了,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以后府里主事的便只能从她两个儿子里头选。 按理说,老大是长子,他媳妇张氏是长媳,荣国府该他们夫妻俩管起来的。 但是,一则老大媳妇体弱多病,前些日子更是大病了一场,身体显而易见地败落下去了,以后也就是静养着还能多几年寿数,二来老大又远在金陵,需得为他亡故的父亲守孝三年,。 三年啊,这是三年,不是一年半载的,这三年里府里不能没个主事的人啊! 老大媳妇这么个身体,老大又远在金陵……这么一来,这三年里,便只有靠老二和他媳妇了主事了。 前几日自老大媳妇病了,她已让老二媳妇先管着家了,只是如今已经打定主意这三年里暂时让老二夫妻俩掌家管事,少不得要把他们都叫来,分说个明白才是。 想到这里,贾母忽然一件事来,她在脑海中细细想了想荣国府的布局,府里有两处院落极大,一是荣国府正房荣禧堂,二是府里最西侧的荣庆堂,原该是公公(贾太公)和婆婆(贾太公之妻)晚年养静之所,但公公婆婆晚年时没有住进荣庆堂,另择了院落居住。 贾母心中盘算:府里除了荣禧堂和荣庆堂这两座极大的院落,还有三处稍小的院落—— 一为老二夫妻现居住的院落; 二为府里东北角上的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舍的梨香院——是公公暮年养静之所; 三为老大夫妻现所住的院落,坐落在府里东南角上。原是花园,后来婆婆选择将花园隔断建造了一处精致小巧的院落作为晚年养静之所,带着老大一块儿住进去了,婆婆亡故后,老大舍不得搬离那座他从小儿长到大的院子,便一直住了下去。 如今老大媳妇正病着,在那儿养静最好不过。 而老二夫妻居住的那处院落(诸位看官可搜索网上红楼梦荣国府平面图来看,作者设定本文中贾政夫妻现在所居住的院落是原著里凤姐所住的那座院子),坐落在荣禧堂后头,再往后就是后街了。 这处院落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离前街和荣国府正房荣禧堂远了点儿,待人接客时不甚方便。 贾母想着,既然决定这三年将府内外诸事交由老二夫妻打理,为方便他夫妻俩个管家理事,这住处也得换个方便就近又敞亮大气的,待人接客方显得出国公府的气派来。 梨香院的建筑小巧精致,住着倒是舒心,待人接客则显不国公府的威风和气派来。 荣庆堂倒是院落极大,只是坐落在府里最西侧,离荣禧堂倒是不远,但也不近,而且位置太偏。 想到这里,贾母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和亡故的丈夫住在荣国府正房荣禧堂,既然她如今丈夫去了,那么这荣国府正房荣禧堂她也该让出来了。 荣禧堂坐落在荣国府中路,乃是整个荣国府最中之正房正院,在此处待人接客最是方便又气派不过。 贾母想着,既然决定这三年由老二夫妻管家,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为了他夫妻俩个方便管家,便先暂住荣禧堂罢。 思定后,过了几日,贾母将众人都叫到荣禧堂来,说她自己年老,自今日起,搬出荣禧堂,居府里最西侧的荣庆堂养静。 又道因张氏尚在病中,府里内务皆由王夫人打理。 另外,贾赦尚在金陵,因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府里不能没有对外的男人,因此将府中对外接待交际的外务都交给了贾政打理。 末了,贾母又说贾政夫妻俩管家,现在住的那处院落偏了些,待人接客不方便也不气派,决定让他们夫妻俩暂住荣禧堂,方便管家和待人接客。 王夫人喜上眉梢。 张氏心里极不甘愿,荣禧堂乃是整个荣国府中路正房,这种处于一府最中路的正房向来是府里掌家的嫡长房所住,如今他们大房夫妻尚未住进去,老太太却叫二房夫妻住进去,真是欺人太甚! 可是…… 张氏纵然心里极不甘愿,但一来她家老爷(贾赦)确如老太太所说,不仅身在金陵,还得在金陵为去了的国公爷(贾代善)守孝三年,三年后才能回来。 府里成年男性主子只剩下小叔子(贾政),待人接客这等外务不交给小叔子交给谁来打理呢? 二来她自个儿身子不中用,如今还吃着药呢,便是今儿个来荣禧堂也是强撑着病体来的,只这么会儿身子便已经吃不消了,后背衣裳早已经被层层虚汗浸湿。 以她这般的身子,真若从王氏手里接过管家权来,家务冗杂,费心费神,只怕没几日府里便要为她准备后事了。 心念电转,虽然心里想了很多,但都只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迎上贾母投过来询问意味的目光,张氏只得扯出一个笑来,附和说一句老太□□排的极好。 于是,一切尘埃落定,贾政夫妻由原先所住的院落搬到荣禧堂,王夫人主内,贾政主外,一时间,荣国府里里外外便都由二房贾政夫妻管理了。 …… 贾珠前不久受了凉,林海给他放了假,他在床上躺了几日已是大好了,今儿起身时觉得身上惫懒,正准备往花园中转转,松散松散骨头,正在这时,有丫鬟匆匆寻来:“珠大爷,老爷叫您呢。” “什么事?” “有位李老爷,正同咱们老爷在外书房说话呢,老爷让叫您过去见见。” “知道了,我这就去。” 贾珠遂一路往外书房而去,他老爷(父亲贾政)和太太(母亲王夫人)如今已经搬入荣禧堂了,荣禧堂的外书房就是贾政在用了。 贾珠原就是随贾母住在荣禧堂的,前些日子贾母从荣禧堂搬出,搬到了府里最西侧的荣庆堂,因贾珠尚在病中便没一起搬,只带走了贾琏和贾元春,因而贾珠如今是和贾政、王夫人一起住在荣禧堂的。 (PS:贾政的书房有两处,一处是外书房,一处是内书房梦坡斋,梦坡斋位于内院,后面就是贾政的妻妾王夫人等的院落。) 才刚进了书房,就见到里面除了父亲贾政外还有一位年约三十七八的中年男子,贾珠了然,这多半就是丫鬟口中的“李老爷”了。 “儿子见过老爷,请老爷安。” “起来罢。”贾政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转头朝那中年男子道:“世兄,这就是我那长子贾珠,小名唤作玉童的。” 接着,贾政又朝贾珠道:“这位是咱们家多年的旧友,你要叫李世伯。” 贾珠闻言便立即上前拜道:“小子贾珠见过李世伯,李世伯安。” “贤侄快起。” 自贾珠方一进来,李守中见他眉目清秀,举止文雅,便心内赞道:“存周兄养了个好儿子啊。” “几岁了?可曾启蒙?” 对于这样的开场白,贾珠表示:习惯了就好了——这两年来,每个来家里拜访的客人在见到他时都会这么问。 他答道:“回世伯,小子五岁了,去岁启蒙。” “在读什么书?” “四书……” “四书?”李守中才听贾珠说了‘四书’二字便因大吃一惊而打断了他的话,连声问道:“你不是才五岁么?怎么就读四书了?三百千都学完了?” 贾珠回道:“是,去岁已读完三百千。” “去岁启蒙去岁就已学完三百千?”李守中很是惊讶,想起先前问他说在读四书,又忙问道:“那你如今在读四书中的哪一本书?是《大学》?还是《论语》?” 四书中余下两本《孟子》和《中庸》他未曾说,因他觉得,再聪慧的哥儿,一年内学完三百千再学四书其中一二,便已是极了不得的了。 贾珠:“四书俱已学完,因前几月家祖父亡故,近月来不曾学新书,只在家复习四书。” “好聪慧的哥儿!” 李守中目瞪口呆,看向贾珠的目光也惊异非常。 他膝下三子一女,第三子今年七岁,不过将将把《千字文》念完罢了,而荣国府贾家这位哥儿,去岁启蒙,今年不过五岁,一年之内学完三百千不说,连四书都已学完了,实在叫他吃惊! 李守中朝贾政连连惊叹道:“贤弟有子如此,实在羡煞我也。” 贾政抚着胡须微笑,心中十分骄傲。 又说了几句话,贾政便打发贾珠下去了。 贾珠出了外书房,因见离贾母的荣庆堂不远,遂转往贾母的荣庆堂而去,一路所见,梅花落了一地,只留光秃秃的枝干,越发显得清瘦苍劲,而杏花正灿烂,一片一片,绚丽如红霞。 他一面观赏,一面不急不缓地往荣庆堂而去,刚步入荣庆堂,屋外石矶上坐着的丫鬟们见了他忙起身迎上来,也有丫鬟忙打起帘子进去向贾母等人通禀。 “珠大爷来了。” “今儿来了客,就在屋里呢。” “听说是打从南边来的。” “是位夫人,带着一位小姐。” “还有位老爷,正在前院同二老爷说话。” 丫鬟们七嘴八舌地说,一边有眼明手快的伶俐丫头忙打起帘子。 贾珠进了屋,见贾母高坐上首,大伯母张氏和太太王夫人位列下首,一侧还有一位陌生的妇人,其手边站着一名年纪极幼的女孩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041:李家拜访荣国府,玉童幼织初相识【新】 “珠儿见过祖母,见过太太,见过大伯母。” 贾母笑着朝贾珠招手,道:“玉童快过来,快来见过李夫人。李家是咱们家的旧友,许多年的来往了。” 贾珠转过身面朝李夫人,稍一打量,只见她年约三十许,眉眼和顺,气质端庄,手边站着个年纪极幼的小女孩。 他只略看了一眼,便礼貌地收回目光,行礼道:“小子贾珠见过夫人,夫人好。” 早在贾珠进来时,李夫人就注意到他了,初时只觉这孩子真真是生得好俊,现下他站在面前,李夫人遂细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他眉眼清秀,目似明星,唇红齿白,生得极标志秀气,虽身量未足,但通身一派文雅气质,观之可亲,且方才对她和她手边的女儿不过略看一眼便收回目光,可见极为知礼。 只是一面,李夫人就对这名叫‘贾珠’的孩子心生好感,携了他手,柔声问道:“小哥儿几岁啦?” 贾珠由着她拉着自己的手揉搓,反正他从出生起就被各位夫人太太们揉搓,到如今早已习惯了,这会儿他淡定自若地回答:“回夫人,小子五岁了。” 李夫人本一见了就喜爱他生得清秀俊俏,再看他礼数周到,更添三分喜爱。 “可启蒙了?在学三百千哪一本?” 贾珠恭谨回道:“是,启蒙了,今已学完三百千……” 其下有半句‘和四书’,但贾珠想了想,还是别说出口了罢,免得对方太过吃惊。 即使如此,李夫人仍大吃一惊:“《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你竟都学完了?” “是。” 李夫人心如擂鼓,只觉此子聪慧非常。 李夫人自己生养了两子一女,次子今年七岁,不过将将把《千字文》念完罢了,而荣国府贾家这位哥儿,今年不过五岁,竟已学完三百千,如何不令她吃惊非常? 王夫人坐在下首,面上忍不住的笑容,心中只觉十分骄傲和欣慰,像是喝了琼浆玉露似的酣畅舒爽。 张氏面带微笑,只手里的帕子快被扯烂了,再一见身旁的王夫人面上满满的笑容时,心中满是嫉妒,一时又觉苦涩,不由暗道:“生有这样一个聪慧非常又孝顺至极的儿子,王氏真真是好命啊……” 李夫人笑道:“我带了套笔墨纸砚来,不是什么绝好的物事,你收了去日常习字也可。” 话音方落,她身后的仆妇连忙上前将礼物恭敬的双手奉上。 “小子谢过夫人。” 贾珠身后的大丫鬟上前一步接过,又恭谨地退至他身后。 李夫人看贾珠,只觉他又俊俏又聪明,一时不由喜爱非常,携了他手朝贾母赞道:“太夫人,我也见过不少孩子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孩子里面就数太夫人您家的这位哥儿最俊最慧。” 张氏听了这话差点没气歪了嘴角——睁眼说瞎话,刚还夸我琏儿生得好呢! 贾母喜笑颜开,只嘴里仍道:“他小孩子家家的,可别夸他,我听说你家也有个同我家这小子差不多大的哥儿?” 李夫人笑道:“太夫人说的是我家三子,说来我这三子只比您家这位小哥儿长了两岁,如今不过将将念完《千字文》罢了,实在比不得您家的这位小哥儿。” 贾母听了心里高兴得很,面上仍和蔼地笑道:“这有什么?不过读两本书罢了,还要看以后呢。我家几个小子你都见过了,哪天将你家的几个哥儿都带来,好叫我瞧一瞧。” 李夫人笑着应道:“正有此意呢。我家大的那个小子今年十五了,正打算明年参加童生试,本打算带了他一道儿上京来的,可这一来一回也是好几个月的功夫,索性叫他去他叔叔家住着了,也好让他专心备考。” 贾母笑道:“我听闻你族中男女无有不读诗书者,想必明岁你家大公子定然能考中秀才。” “承您吉言了。”李夫人笑着又道:“我家那三子,原本这次是要将他带了来的,只是不巧,他下船时吹了风,略受了凉,我便让他在家里歇着了,改日待他好了,我必带了他来给太夫人瞧一瞧。” “可请了郎中瞧过?” “看了,郎中开了药,说吃几副药就好了。” “那就好,改日你来时定要记得将你家的哥儿带来,让他同我家的这几个小子一处玩儿。” 李夫人笑着应了。 说完了家里的男孩子,贾母双眼往李夫人身边的女孩儿看了看,笑道:“这必是你家的女孩儿了,生得这般秀气可人儿,叫我老婆子一见了心里就爱得紧呢。” 李夫人脸上露出笑意,将手边的女孩儿轻轻推了推:“太夫人好眼力,这正是我家的长女,乳名唤作幼织。幼织,来,还不快见过太夫人?” 那被唤作‘幼织’的女孩儿上前几步:“幼织见过太夫人,请太夫人安。” 她的声音细细嫩嫩的,像早春的黄莺儿。 贾珠仍没有看她,垂着眼,很是规矩守礼。 ——这时代的男女可不同于前世,男女大防很严格很重要的。 而他和这名唤‘幼织’的女孩儿虽然年纪尚小,但为了守规矩,也为了不让人家觉得失礼,贾珠很谨慎的选择了:管她几岁,便是不足七岁,他也守规矩,守规矩总没人能说他是错的了罢? “好好好。”贾母笑呵呵地携了她手,问几岁啦,在家玩什么,吃什么之类的话。 幼织一板一眼地回答,声音娇嫩、清脆,让人听着不觉对她心生怜爱。 站在贾母身后的鸳鸯早有眼色地悄悄退下去备了表礼。 贾母眼见鸳鸯回来了,便朝鸳鸯招手,又对女孩儿笑道:“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幼织回头看了一眼自家母亲,见她点头,方有模有样地行礼道谢:“谢太夫人。” 她的乳母便上前一步接了鸳鸯手中的盒子。 贾母又逗了她两句方才放她回李夫人身边,朝李夫人笑道:“你家的女孩子养的甚好。我家也有个女孩儿,就是你才见过的元春,今儿她身子不大爽利,改日你再来,带了幼织,让她小姑娘俩个顽儿去,也有个伴儿。” 李夫人笑着应了:“好,太夫人这话我记下了,下回定带了这丫头过来。” 她说着摸摸女儿细软的头发,又指着贾珠道:“幼织,这是贾家哥哥。这位小哥哥大你一岁,还不快见过哥哥?” 然后她又朝贾珠道:“小哥儿,这是我家长女,小名幼织,今年四岁,小你一岁,你唤妹妹就是了。” 贾珠这才朝她手边的女孩儿看。 那名唤‘幼织’的小女孩儿今年方四岁,生得眉清目秀,很是娴雅安静的模样,见到贾珠正朝她看,清秀的脸儿微微红着很是腼腆害羞的样子,然后她眨了眨眼睛,鼓起勇气大着胆子朝贾珠露出一个斯文秀气的笑容,轻声细语道:“幼织见过哥哥,哥哥好。” 贾珠瞧在眼里,觉得这小姑娘虽然有些腼腆害羞,但真是好文雅秀气,瞧着就一股子闺秀书卷气,一张秀丽的小脸儿上露出怯生生的秀气模样看着倒还挺招人喜欢的。 贾珠回以她笑容,尽量轻声细语不吓到她:“妹妹好。” 李夫人笑着看着这两个小人儿,看着看着,她突觉这两个小人儿站在一处竟说不出的好看,贾家的小哥儿仙童似的,自家女儿亦生得白嫩秀丽,所谓‘金童玉女’也莫不如是了。 想到此,李夫人心头一动,但瞧着他俩都年岁尚幼,又暗道自己操心太早,遂放下心头一闪而过的念头。 —— 二月十八日,国子监祭酒徐大人年逾七旬,告老还乡,康平帝留中不发,徐大人再请奏,康平帝仍留他,徐大人三奏,康平帝方准许。 (PS:这是古代君臣之间的礼仪和规矩。一般来说,只要皇帝不是太厌恶这个臣子,只要没其他政治原因,皇帝会开口挽留,直到在第三次时方准奏。) 二月二十七日,康平帝任命不久前守孝期满归京的李守中为新任国子监祭酒。 三月十八日,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等进士穿红袍,簪红花,跨马游街。 恰值天气不太冷了,大街小巷里挤满了人,街道两旁的茶楼酒肆中也都坐满了人,都伸着脖子看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地游街,不时指着这个进士夸两句真年轻,指着那个进士笑言说胡子都花白了,一副热闹的景象。 三月二十三日,王夫人诞育嫡次子。 许是因为王夫人孕中操劳过度,这孩子生下来就稍显体弱,因而取乳名唤作安童,希望他平平安安。 张氏得知王氏又诞育一子,脸沉得能滴出水来,偏她面上还得挤出笑脸来朝贾母和王夫人道喜,憋了一肚子的气,本就还没好的身体又叫她自己气的越发不好了,转头回了屋就又病倒在床了。 距离贾代善去世才半年,严格来说,安童处于孝期生子范围内,因而,他的洗三、满月和百日都没有大办,只请了宁国府的人和王夫人的娘家人过来关上门自家人吃了几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042:嫡次子得名贾玑,贾玉童教弟习字【新】 百日那天,安童有了大名,贾政以‘玟’字为其命名,是为贾玑。 对于“贾玑”这个名字,贾珠初初听时,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 ‘玑’的本义是不圆的珠子,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三星,与北斗第二星合称‘璇玑’。 “玑”这个字的的确确是个美誉字,但贾珠总觉得用‘玑’这个音的字做名字有点奇怪。 贾珠看着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弟弟,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弟弟大名叫做贾玑,那么问题来了,以后该怎么称呼弟弟? 二弟? ——不行不行,琏儿也是行二,喊一声‘二弟’,估计他俩都得回头。 仿照称呼贾元春的‘元儿’和贾琏的‘琏儿’,称呼贾玑为‘玑儿’? ——靠靠靠,绝逼不行!玑儿玑儿的,那些脑子有颜料的人想歪了指不定得听成‘鸡儿’呢! 那要不就直接喊弟弟的小名安童? ——‘安童’倒也能喊,只不过等贾玑大了,乳名就不好喊了,得称呼大名了。 所以说,说来说去,还是绕不过去‘玑’这个字? 贾珠看着白白胖胖的弟弟,觉得愁得慌。 ——玑儿肯定是不能叫的,要么换换,叫……‘小玑’? 贾珠摸了摸下巴,暗自掂量着‘玑儿’和‘小玑’这两个名字哪个更好听些。 屋里伺候的乳母丫鬟们看见贾珠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不由得心头一紧。 ——珠大爷这模样,看着像是怪不喜欢玑二爷似的…… 贾珠不知道自家胞弟的乳母丫鬟们对自己产生了这么大的一个误会,他沉思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对摇篮里的睡得香甜的贾玑道:“嗯,以后就叫你‘小玑’了。” 似乎是怕这还什么都不懂的弟弟误会,贾珠歪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说:“‘小玑’这名字虽然也不算是太好听,不过,比起‘玑儿’来说,‘小玑’已经好听百倍了。” 摇篮里的贾玑忽然微微张了张嘴,流出一串晶莹的哈喇子。 贾珠:“……” ——这就是个啥都不懂,连说话都还不会的奶娃娃,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跟这小子费口舌说这许多? 觉得自己在面对贾玑时变蠢了的贾珠一锤定音道:“以后就叫你‘小玑’了。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他施施然地转身,叮嘱乳母丫鬟们仔细照顾贾玑后,就悠悠然地离去了。 徒留下一屋子的乳母丫鬟们面面相觑。 ——珠大爷刚才对着玑二爷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话,还给玑二爷取了‘小玑’这么个名字,看上去,珠大爷也不像是不喜欢玑二爷的样子啊!那为什么之前珠大爷看玑二爷时那么一副脸色? 贾珠对于这个不存在于原著《红楼梦》的弟弟贾玑很感兴趣,每天去林府读书之前必要先去看看他,每天从林府回来之后也必要先去看看他。 每次看到这小不点的时候,贾珠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贾玑的出生,是他穿越重生导致的蝴蝶效应吗? 还是,原著《红楼梦》中本来就有贾玑,只不过他没能长大就夭折了,以至于连个排行都没有? 不管是为了什么,总之,贾瑚每天读书习武之余的小部分时间,多数都奉献给吃了睡睡了吃再要么就是哇哇大哭的贾玑了,一时间,贾元春和贾琏俩个小萌娃都失宠了。 贾珠自从病愈后也没从荣禧堂搬到荣庆堂随贾母居住。 因贾母考虑过,眼看贾珠已经五岁了,即便随她一起住,再过一两年等贾珠六七岁时也该从她那儿搬出去,搬到他父母所在的荣禧堂,另设一个小院给他单独居住。 既然如此,左右他如今正住在荣禧堂,何必来回折腾,况且等他出孝后每日还要外出去林府读书,他如今住在荣禧堂进进出出还方便些。 一念至此,贾母便没让贾珠搬出荣禧堂过来荣庆堂和她一起住,仍叫他在荣禧堂中住下来了,安排完后,贾母又想起一件事来。 以往贾代善还活着时,总对贾母说贾珠于读书上如何如何聪慧,将来必然如何如何出息云云。 贾母听得多了,心里也不自觉地对比老大老二小时候和贾珠差不多大年龄时读到了什么程度的书,再看看贾瑚如今读到了什么程度的书,对比完了,贾母深深认为贾代善说得对,贾珠确然极聪慧。 眼看距离贾代善亡故已经有差不多小半年了,贾珠因孝在身也已半年未去林府随林海读书了,贾母思及贾代善故去前曾多次对他说过贾珠读书聪慧的话。 她想想,如今都耽误贾珠半年了,又一想,贾珠虽然有孝在身,但林海也不是别人啊,自家女婿,倒也不必讲究那么多,于是在某一日叫来了贾珠,让他从明日起仍如以往那般去林府随林海读书。 贾珠近半年来,因没有学什么新书,早已把四书:《大学》、《论语》、《孟子》和《中庸》背的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字也因每日不辍地练习而写的更好了。 等贾珠次日去林府,林海抽问他时,贾珠俱都对答如流,倒叫林海吃惊不已,吃惊过后,想想以这孩子的聪慧,倒也觉正常了。 此后,贾珠又恢复了每日去林府随林海读书的日子,作息时间没几日就又变得规律无比了。 贾珠也不是日日都去林府,除了每读书六天休息一天之外,便只剩下偶尔生病不去林府读书,以及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贾母也舍不得让贾珠小小一个人风里雨里的跑,每当此时贾母通常会派人去林府说一声,留了贾珠在家里温习。 这日也是,天阴沉沉的,下着大雨,贾母搂着贾元春去歇晌了,贾玑自有乳母丫鬟们照顾,贾琏小皮猴儿一样,根本不困,拉着贾珠叨叨个不停,偶尔问的问题也是稀奇古怪,贾珠都快给他跪了! 眼看他要往“没完没了”的方向发展,贾珠忙哄着他说带他去书房玩。 贾琏还没开始启蒙,对于哥哥贾珠每天早出晚归去林府读书很是好奇,一听书房,忙不迭地答应了。 书房里,贾珠哄着贾琏去玩画画,他自个儿坐一旁读书习字。 三岁的贾琏见贾珠念书习字便也想跟着做,贾珠心知贾琏这是好奇,并非真心决心的要念书习字,习一会儿多半心思跑到玩耍上去了,但他既然想习,贾珠便教他认了他自己的名字“贾琏”,然后教他握笔写字。 只贾琏才三岁,路都走不稳,更别提握笔了,大字写在纸上团成了一圈黒墨汁,贾琏眨巴眨巴眼,偷眼瞧瞧旁边摆着的贾珠习的大字,那大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别提多好看了,贾琏再低头一瞧自己笔下的大字,耳尖一红,伸手捂住纸上不许贾珠再看。 那小模样看得贾珠不由得莞尔,逗他道:“别捂了,我已经看到了。” 闻言,贾琏小脸儿一红,扭扭捏捏得将捂住大字的小手放下来。 贾珠看的好笑,伸手捏了捏他红通通的脸颊:“害羞了?这有什么?哥哥刚开始习大字时跟你写一模一样啊。” 贾琏眼睛一亮,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真的吗?” “真的。”贾珠面上做正经色:“琏儿已经写得很好了,待像哥哥这个年纪时,琏儿的大字会写得比哥哥还好呢。” 事实上才不呢,贾珠毕竟不是真正的孩童,他虽然披着孩童的壳子,心理年龄却是成人,以成人的心理控制孩童的身体,贾珠写出的第一个大字便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 “才不是呢!”贾琏突然大声道:“我才不会比哥哥写得更好呢!” 贾珠望着贾琏,有些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我、我、我是说……”贾琏握了握小拳头,鼓起勇气道:“哥哥那么厉害,写得大字肯定会比我更好,我、我……我写得一定不会比哥哥写得更好!” 小孩仰头看着他,脸涨得通红,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却亮晶晶的,里面装满了崇拜。 贾珠看得心一软,笑着说:“原来在琏儿心中,哥哥这么厉害啊。” 贾琏不好意思的红着脸点头。 贾珠伸手摸了摸贾琏的发顶:“哥哥心里,琏儿也很聪明。待我们琏儿像哥哥这般大的时候,写出的大字一定和哥哥写的一样好。” 闻言,贾琏不止小脸儿通红,连耳朵都红了,想了想,他小声说:“可是……哥哥,我不会写。” 贾珠唇角扬了扬,轻声哄他:“琏儿如今还小,哥哥先教你认字,待明年琏儿四岁了,哥哥教你习字,好不好?” 贾琏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下午的时候,贾琏哒哒哒地跑到午觉睡醒了的贾元春面前炫耀,小姑娘一听,不高兴了,哥哥竟然不先教我! 于是,贾元春小姑娘撅着嘴,气鼓鼓地来找贾珠,让他教她读书写字玩。 面对嘟着嘴,小脸儿白里透红的小萌娃妹妹,贾珠真是没一点抵抗之心,当然是好好好,萌妹说什么都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043:贾珠调停俩弟妹,皇子病重起争端【新】 贾珠便像教贾琏一样,先教贾元春认得自己的名字“贾元春”是哪三个字,然后执着她的手握笔带着她写,写了几遍后放手让她自己写。 贾元春兴奋地用笔沾了墨汁,然后把笔往纸上划,小脸儿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只是,贾元春毕竟是个女娃,虽然三岁了,力气却比小她两个多月的贾琏都不如,纸上的字糊成一团,根本就是三团圆圆的黑墨汁儿。 贾元春看了看自己写的字,再看看贾珠带她写的字,小嘴一撇,不高兴了。 贾珠连忙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元儿已经写的很好了,哥哥第一次写的时候也是写的这样的呢。” “真的?”贾元春眨眨眼问。 贾珠点头:“真的。” 旁边的贾琏凑过头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贾元春伸手连忙要捂住纸,却已经来不及了,贾琏哈哈笑起来:“大姐姐写的什么字?我竟不认得。” 贾元春脸一红,眼睛一瞪:“你再说!” 贾琏却越发哈哈笑得说不出话来。 贾元春睁大了眼睛瞪他,见他一直笑,小脸儿气得通红,嘴一撇,金豆豆就往下落。 见状,贾珠连忙哄她不哭了:“元儿不哭啊,不哭啊,我们元儿最乖了,才不哭的呢是不是?” 许是被人哄着,贾元春小姑娘越发委屈了,扑进哥哥怀里气得大哭。 贾琏傻眼了,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贾元春闭着眼嚎啕,小身子一扭一扭的想要甩开贾琏的手。 ——这可怎么办啊? 贾琏急的仰头向贾珠求救:“哥哥……” 贾珠朝怀里的贾元春努努嘴。 贾琏秒懂,朝哇哇大哭的贾元春可怜兮兮地喊道:“大姐姐,我错了。我不笑你了,大姐姐你别哭了,我、我……其实我刚写字时也和大姐姐写的一样,大姐姐不哭了,原谅我罢。” 贾琏道歉了,贾元春趴在哥哥怀里大哭声渐渐收住了,不过她哭得太厉害一下子止不住,抽抽噎噎地不肯抬头。 贾珠把她的小脸儿从怀里扒开一看,她脸儿红红,扭扭捏捏地赖在贾珠怀里不肯起来。 贾珠看得好笑,想着女孩子面皮薄,就由着她去了,哄贾琏道:“元姐儿哭累了睡着了,琏儿继续习字,哥哥把元姐儿抱到后面榻上睡就回来。” “那大姐姐原谅琏儿了么?” 贾珠失笑,看了看怀里的贾元春,她正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却害羞的仍旧不肯抬头,贾珠便道:“元姐儿原谅琏儿了。” 贾琏听了就乖乖点头:“那哥哥快点回来教琏儿认字。” 贾珠应了声“好”,抱着贾元春绕过书架,步入屏风后,将贾元春往榻上一放,贾元春刚一离开哥哥的怀里,羞地用手捂住脸不让他看,看得贾珠唇角上扬,小声问她:“元姐儿在这里睡觉?” 贾元春慢慢放下手,羞着脸点头。 贾珠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替她将小被子盖上,看她闭上眼睛后这才绕过屏风走到书案贾琏旁边教他认字。 屏风后,贾元春躺在榻上,耳朵里听着贾珠教贾琏认字的声音,渐渐睡过去。 …… 贾珠虽说等明年贾琏四岁了再教他读书习字,然此时三岁的贾琏正是粘人又喜欢模仿别人的时候,遂时常缠着贾珠要认字玩儿。 贾珠叫他缠的没办法,索性每日读书习字前先教他认几个字,让他自己记忆一番,然后自己再看书习字。 待过了一时半会儿,贾珠放下书抽问,待贾琏答后,若答的有不对之处,便再教他,直到他全都答对了,再执他手握笔带着他写几个字,练几个字后,贾珠便放手由着贾琏自个儿慢慢写。 有时贾琏学着学着注意力就跑偏了,闹着要去花院子里玩耍,或是扑蝶,或是踩落叶,或是躲猫猫,偶尔贾珠被他缠着无法拒绝时也会同他玩一会儿。 近来天气渐热,康平帝携后宫部分妃嫔及一众皇子皇女们前往避暑行宫,留在宫内的妃嫔基本是不得宠的。 随康平帝去避暑行宫的妃嫔也是分类的,少部分是正得宠的嫔妃,大部分是皇子皇女们的母妃,因生育有功而被带上,以示恩宠。 贾珠去林府读书的时间也有所改变,早上一大早就去了,晚上直到夕阳将要落尽时方回。 为何? 因为这两个时间段不那么热啊! 长安都的夏天是会热死人的好不好! 每年都有无数人死在炎热之下,这是真的,不是跟你说闹着玩儿的。 随着天渐渐热起来,体弱多病的贾瑚冷不得,热不得——屋里放了冰盆,热度降了下来,他受凉了,屋里不放冰盆,室内室外犹如火炉,他热发痧了——自从落水后贾瑚就有了这么一副操蛋的体质,可真是要把张氏的心操透了。 泪水涟涟的张氏,顶着高温天气忙着照顾宝贝儿子,又忙碌于管家理事,兼她自个儿当年摔跤难产生下幼子贾琏后身体也不是太好,于是华丽丽的身体不适了。 张氏在床上躺尸了三四天,终于含着极度不舍,颤巍巍地将管家权交还给了贾母,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贾母唤来王氏,将管家权亲自交到她手里。 张氏:“……”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回了东南院,张氏一顿气闷,又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方才强撑起身体去关怀宝贝长子贾瑚。 饶是王夫人身体素质比张氏好多了,但大热的天既要管家理事,又是无比精心的照顾幼子贾玑,王夫人也累得够呛,尤其是贾玑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哭起来的时候。 想想嫡长子贾珠和嫡长女贾元春被老太太养得水灵灵的金童玉女似的,王夫人沉默一瞬,一把抄起哇哇大哭的贾玑往贾母院子里一送,转身神清气爽的去处理家务事。 ——啊,这艳阳天,真美啊! 东南院的张氏:“……” ——呵,这狠心的女人! 七月下旬,十八皇子晨起后患病,初时只是咳嗽,太医开了止咳的药,十八皇子吃了药感觉略好些了。 不想刚一过午,十八皇子不仅咳嗽连连,还两腮发红,额头滚烫,太医诊脉后另开了药给十八皇子吃,十八皇子用过药后沉沉睡了一觉。 临近傍晚时,照顾十八皇子起居的宫女发觉十八皇子烧得更重,遂忙前去禀报康平帝,一边另有宫女去请了太医。 泉溪亭 亭内,康平帝正在和太子对弈。 宫女急匆匆赶来,被守在亭外的大太监梁无逊拦下。 “公公,奴婢有急事不得不禀报陛下。”宫女急道。 梁无逊淡淡道:“未经陛下宣召,不得私自进出。” 宫女哭道:“公公,十八皇子病重……” 十八皇子素为康平帝所钟爱,于是梁无逊一听得宫女说十八皇子病重,心头顿时一惊,忙说:“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回禀陛下。” 宫女直点头,两眼巴巴地望着梁无逊远去的背影。 沁德轩 康平帝带着太子匆匆赶来,便见十八皇子躺在床上,眼睛闭着,一张脸红通通的,看着极惹人怜爱。 “小十八。” 十八皇子听见声音,微微睁开眼睛,见到康平帝,他连忙就要起身拜见,却被康平帝一把按下:“你如今正病着,不必多礼了。现下感觉如何?可还好?” 十八皇子眼里水光点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嘴里轻轻道:“父皇……” “小十八不怕,父皇在。” 康平帝拉着十八皇子的手,在他床边坐下。 这时,十八皇子见到康平帝身后站着的太子,于是忙道:“臣弟见过太子殿下,请殿下恕臣弟身体不适,难以起身。” 太子扬了扬眉,道:“十八皇弟病着,父皇仁慈,恩典皇弟不必多礼,十八皇弟自然毋须多礼。” 言下之意便是等他病好了,该有的礼数一分不能少。 “臣弟多谢太子殿□□恤。”十八皇子忍着身体不适,脸上勉强露出笑容。 康平帝淡淡瞥了一眼两个儿子。 十八皇子年幼,兼重病在身,看着就一副弱小可怜的模样。 而太子年长,英姿俊朗,丰神潇洒,面上不见半分对重病幼弟应有的担忧关怀之色,就如同十八年前面对他时一模一样。 那是康平十八年的七月,康平帝南巡途中生病,病中甚为思念太子,遂令太子驾乘驿马疾行前来。 京城的太子在接到康平帝的谕旨后,一路丝毫不敢耽误,快马加鞭赶来了金陵。 太子看到一脸病容的康平帝时,面上丝毫没有担忧关怀的神色。 病中的康平帝见了,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许心寒,他认为太子这等表现可见没将他当做父亲放在心里敬爱,遂令太子先回京城。 再次想起了这件耿耿于怀了近二十年的陈年旧事,康平帝不觉眉头蹙起,出言斥责道:“太子,你居长,要友爱兄弟。” 太子控制不住的紧握拳头。 又是这样! 无论他和兄弟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父皇一开口总是先训斥他。 思及此,太子心头恼恨起来。 父皇似乎远不及从前那般宠爱他了。 从前,在诸皇子兄弟中,他最得宠于父皇,其他兄弟全都加在一块儿也不及他一人。 但,近些年来,诸皇子中自老十三及以下的年幼皇弟皆得宠于父皇,出巡或狩猎频频亲指随驾,其中尤以老十三、老十四和小十八为最。 反倒是曾经最受宠爱的他,如今早已倒退一席之地。 太子忍不住硬邦邦地道:“儿臣并无别意,只是礼不可废!” 康平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044:太子怨而喷怒火,帝王怒而忆柔情【新】 康平帝眼里带着些许失望:“礼虽如此,然小十八是你弟弟,又较你年幼许多,如今他病着,朕许他免了参拜之礼,你身为兄长,难道不知要友爱兄弟?” 兄弟,兄弟,又是兄弟! 太子突然怒道:“父皇口口声声说要儿臣友爱‘兄弟’,但如何不见您口中的‘兄弟’恭敬儿臣呢!” “父皇眼里只有其他兄弟,见了我便挑鼻子瞪眼睛,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行也不是,止也不是!” “你放肆!” 康平帝虎目一瞪,怒视太子。 他未曾想到太子不仅不接受批评,而且还愤然发怒,如此蛮横地与他顶嘴,且听太子言语中怨气颇深,想必深藏在心里已有多时了! 太子顿了顿,他迎着康平帝怒视的目光,桀骜冷笑一声,继续道:“儿臣的一言一行,所作所为,在父皇的眼里,不好是不好,好也是不好,不是是不是,是也是不是。” “无论儿臣怎么做,父皇只有训斥!” “儿臣究竟要如何做,您才会感觉到满意?!” “混账!”康平帝怒喝一声,他的胸膛一阵剧烈起伏:“你这是在怨朕了?!” 怨? 太子一愣,神思恍惚一瞬。 他生而丧母,自幼由父皇亲手抚育,在诸皇子兄弟中最受父皇宠爱,十三岁上朝听政后,手底下的臣子班底也是经得父皇有意放任而建立。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他可谓是自出生起就风风光光了三十余年。 可是…… 太子心中升起一股恼怒之意。 近几年来,父皇在朝堂之上明显有意压制他。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便是监国一事。 以往父皇出巡,便是他这个太子监国,而近些年父皇却频频点他随驾,将他拘在身旁,宁肯让人快马加鞭送来奏章也不肯再让他触碰大权。 对他,不论是朝堂上还是私底下,稍有一二便加以训斥,丝毫不顾他身为太子的身份颜面,更甚的是,在前几年父皇处死了他的舅公! 从那以后,他手底下的亲信官员们或依附于他的官员们在近些年中或多或少都被父皇找了理由加以斥责或贬谪。 而且,父皇还另外扶持了几位年长皇子,其中势力最强者当属老大和老八,群臣多称其为大千岁、八贤王。 而老大和老八一经父皇稍微允许放任,势力便发展得极为迅速,这一两年来势头更是直追他,大有将他甩在身后的架势。 老大和老八得势便猖狂,三五不时地挑衅他、陷害他。 他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份气? 能忍? 那当然不能忍! 可他稍加还手,便会被父皇召去,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但他却从未见父皇对于陷害他、给他下绊子的老大和老八有所指责。 于是,老大和老八越发猖狂,平日里对他下绊子陷害他的事儿层出不穷,今儿抓他这个痛脚,明儿抓他那个痛脚,后日弹劾他这个,大后日弹劾他那个,让他没过几个安生日子。 而他,却在种种原因之下不得不忍让——而令他不得不忍让的最大的原因,便是从小到大疼他入骨,却在几年前忽然任由一干心怀鬼胎的兄弟们肆意攻歼他的好父皇! 太子红了眼,硬邦邦地说:“儿臣不敢!” “你不敢?!” 康平帝怒极反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康平帝怒极也气极,正要严厉训斥他时,一抬眼却见太子红着眼一副倔强的模样,他眼里恍惚一瞬,忽然就想起二十五年前的一幕。 那是康平八年的夏,他在清凉殿纳凉小憩,六岁的太子忽然跑进来,两眼红通通地问他:“父皇,为何大哥和弟弟妹妹们都有母妃,就孩儿没有?” 他当时一愣,随即回过神来,问道:“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太子不答,只说:“父皇告诉我,为何大哥和弟弟妹妹们都有母妃,就孩儿一个没有?” 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子,难道要说一句“因为你的母后在几年前就薨了”吗? 面对太子的双眼,他忽然发现,这句话卡在喉咙里竟然无法说出口, 太子紧跟着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他们说是孩儿克死了母后,说孩儿生而丧母,是为克母的不详之人。父皇,什么叫‘克’?为什么孩儿的母后是孩儿克死的?” 闻言,他勃然大怒,早在太子初生时他就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有任何关于‘太子克母’的话出现,没想到一时不防,竟让太子耳听了此事,于是当即命梁无逊彻查此事,并肃清宫闱,将那些嘴里不干不净的东西都处理干净! 这件事最后彻查到安贵人、敬贵人的头上,他下令将安贵人和敬贵人剥夺封号,贬为庶人,赐白绫三尺,其在朝为官的父母兄弟及其三族全都一撸到底。 安、敬二女素来有宠于他,待到事发后,他却毫不留情地对其二人冷酷处置。有此前车之鉴,后宫妃嫔莫不对太子之母的事讳莫如深,从此以后,后宫再无‘太子克母’的言语。 待他吩咐完梁无逊,一转头看到太子红着眼盯着他,紧紧抿着嘴角,一副倔强的模样。 他告诉太子,说:“太子,你并非不详之人,你是朕的太子,是我大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 “你是天子之子,生而隆福!” “你是你母后留给朕最珍贵的宝贝,是父皇和你母后生命的延续。” 太子的耳尖微微发红,只是仍有些犹疑:“那,母后是孩儿克死的吗?” “你的母后,非你所克致死。” 他看着太子那张肖似皇后的小脸,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来。 “太子,生而丧母,不是你的错。” 他说着,想起了太子出生的那天。 皇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不想胎位不正,导致难产,一盆盆的清水端进屋,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他在殿外等候,从清晨,到夜幕,从朝阳,到暮色,直至黎明晨曦,旭日东升。 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殿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啼哭声,微弱、稚嫩、细不可闻,却如同响雷似的绽放在他的耳边。 这道比猫崽子还要细弱的啼哭声就像东边天上那刚刚升起的太阳一样,让他等候了几个白夜已渐渐冰冷的心在一瞬间注入了一道暖流,暖流迅速流淌过四肢,让他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浑身都暖和的不得了。 产婆将初生的婴儿抱出来给他看,他看着那不足巴掌大的一团儿,手微微颤抖着,没敢碰,只用一双眼睛将这初生婴儿的眉、眼、口、鼻、耳以及头上几缕胎发都细细看了,深深烙印在心上。 见了这个刚出生,皮肤像是小老头一样皱巴巴的婴儿,他眼前原本黑色的夜陡然多了一个初生的小太阳照耀,瞬间光明了他整个世界。 他喜得爱子,唇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有宫女从殿内急匆匆地跑过来。 “皇上,皇后娘娘大出血了!” 大出血?! 刹那间,他只觉白昼惊雷,炸得他头脑混沌。 他和皇后贺氏,少年夫妻,恩爱融洽,相伴数年,情深意重。 在御医们的全力救治下,仍没能挽回皇后的生命。 “皇上……” 侵透了血污的产床上,皇后一身素白中衣,清澈如水的双眸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他一把握住了皇后欲朝他伸过来却无力抬起的手,对她说:“梓童,你会好起来的。” “皇上,妾身命不久矣……” “胡说!你会好起来!” “皇上……”皇后轻轻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一如往昔般温柔,只是显得柔弱许多,他听了心中一痛,不由越发贪恋地凝视着她苍白的容颜。 “皇上,我们的孩子很快就要没了母亲……” 他刚要出口打断,却见皇后朝他轻柔地看来一眼,于是他咽下喉咙里将欲吐出的言语,继续听她说。 “是妾身没有养好身体,才会让我们的孩儿一出生就要失去母亲……” “……从此以后,在这世上,我们的孩子就只有父亲可以依靠了。” 如水的眼眸里装满了乞求和期盼,他心头一软,说:“梓童,这是我和你,我们俩的孩子。我必然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儿,珍之、重之。” 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充满信赖和满足的笑容,轻柔道:“妾身以我们孩儿母亲的身份,谢皇上,谢我们孩儿的父亲……” “……妾走以后,只有您是我们孩儿唯一的天、地、山、树。” 是啊,若皇后不幸芳年早逝,他们刚出生的孩子,就只剩下父亲陪伴他了。 他郑重点头,心头猛地升起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皇上……”皇后眼角落下一滴泪,划过苍白的脸畔,隐没在鬓发间,轻声泣道:“妾舍不得您……” 他心头一痛,轻轻抚摸着皇后苍白的面颊,说:“梓童,我们来世还做夫妻,好不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045: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太子心思百转【新】 皇后唇角上扬:“好,我们来世还做夫妻。” “只是,皇上要保重龙体,长命百岁,我们的孩儿还要皇上时时关怀爱护,皇上要连同妾的一份,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妾在奈何桥边等您,多少年也等。” 康平帝看着皇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力地浅笑,恍如冬雪中初绽的白荷般柔弱而美好。 只是,这一朵白荷开错了季节,她应在炎炎夏日,在满池碧叶中,舒缓优雅地绽放、盛开。 “好,就这么说定了,梓童一定要等我啊。” 皇后柔声而坚定道:“皇上不来,妾身不走。”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眼里染上了几许忧虑。 “天下那么大,妾来世如何寻找皇上?” 他紧紧握着她渐渐凉了许多的手,坚定道:“梓童莫忧,朕一定会找到你的。” 皇后闻言,眼里的忧虑尽数褪去。 “皇上一定要找到我呀……”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逐渐暗淡下来,只是眼里的依依不舍未减分毫。 他贪恋地凝视着皇后苍白的容颜,从一对清秀的柳眉,到一双清澈的双眸,接着是小巧的琼鼻,再是一抹淡白的菱唇,最后是一张秀丽却雪白的面容。 迎着那双满含不舍和期盼的眸光,他点头道:“梓童放心,朕一定会找到你。” 于是,她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似的,脸上露出一丝安然浅笑,缓缓地合上了眼。 那双含着满满信赖的美眸在他眼前渐渐合上,终于一丝丝眸光都看不见。 他心头大痛:“梓童!” 他身侧,乳母怀抱里初生的婴儿似是感知到母亲的离世,突然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 “咳咳咳!” 这时,躺在床上的十八皇子突然一阵咳嗽。 陷入回忆中的康平帝惊醒过来,想起往事,他心头已软,只是仍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太子,转而连忙看向十八皇子。 “父皇别生太子殿下的气,殿下是太子,是君,儿臣向太子殿下行礼实属应当,求父皇别生太子殿下的气。” 康平帝哼了一声,转而朝太子道:“太子,小十八尚且明礼懂事,你膝下长子都大了小十八好几岁,你倒不如你八岁的弟弟了,还敢跟朕顶嘴。” 太子先前被他没好气瞪了一眼时就觉得他眼神不太对,好像不怎么生气的样子了,还在犯迷糊着呢,康平帝转而又朝他哼哼说话,虽依旧语气不大好,但听着似有软化之意。 他听在耳里既觉心头稍软,觉得父皇还是在意他的,又觉自己方才似乎过火了些,哪有为人子的如此和父亲顶嘴的?可是若要他当着比他长子年纪还小的十八皇弟的面向父皇道歉,他又觉得没脸。 于是太子咳了一声,垂着眼不说话了。 到底是亲手养了三十多年的儿子,康平帝一瞧太子那副模样就知晓他是因为有小十八在所以抹不开面子。 于是他再次哼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伸手探了探十八皇子的额头,手刚一放上去就觉得手底下的肌肤滚烫,康平帝一时大惊:“小十八,你额头烫得很啊,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就觉得头昏昏沉——咳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铺天盖地地咳嗽。 “太医!太医!”康平帝转脸朝外喝道:“太医怎么还没来!速速去催!” 守在屋外的梁无逊刚准备应声而去,转眼就见到太医匆匆而来,连忙朝里道:“皇上,太医来了!” “让他进来!” 太医被梁无逊推进屋,刚要给康平帝行礼,康平帝便一挥手道:“免了,快来给十八皇子看看。” 知道事情紧急,太医也不含糊,连忙就上前来给十八皇子诊脉。 “如何?”康平帝问道。 “这……十八皇子的病来势汹汹,倘若高烧不退……” 康平帝心一沉。 “朕要你全力救治十八皇子!” “微臣,尽力而为。” 太医开了药,宫女们立即去将药煎下。 未过半个时辰,不等药煎好,十八皇子已浑身烧得滚烫,嘴里不断说着呓语痴话。 “小十八,再忍忍,啊,药一会儿就煎好了,小十八喝了药准能好起来的……” 康平帝坐在十八皇子的床前,望着床上脸烧得通红的儿子,心中十分怜爱疼惜。 几个幼子中,十八皇子是他最喜爱的儿子,乃是他近年来颇为宠爱的汪贵人所出,今年才八岁,素来性情活泼,孝顺友爱。 “小十八,父皇已经让人去叫你母妃了,一会儿你母妃就到了。” “再过不久就是秋猎了,小十八不是说要给你母妃猎只白狐做手套么?那父皇的小十八得快点好起来才行,不然浑身没力气还怎么拉弓射箭呢?” “南书房的师傅说你近来的字写得大有长进,小十八不是说等到父皇寿辰时要亲手写上一副百寿图送给父皇的吗?父皇可等着来年小十八送给父皇的百寿图呢。” “小十八……” 不过短短一刻钟,十八皇子高烧不治而夭折。 “小十八!” 康平帝大为悲恸。 室内室外的宫女们、太监们全都跪倒在地,嘴里发出哀哀哭声。 宫灯明亮,照出前路,汪贵人在宫女们的簇拥下疾步走到沁德轩外,脚还未踏进门,就突然听到阵阵哭声,她心头一惊,悲恸大喊:“小十八!” 喊着她的眼里忽的涌出两行热泪,眼前一黑,仰倒下去。 “贵人!” 宫女们慌忙七手八脚的将晕过去的汪贵人扶着进了内室,太医尚未走,在康平帝的示意下连忙给汪贵人诊脉。 “贵人一时悲痛,导致气闷晕厥,并无大碍,稍待一二刻便可醒来。” 康平帝稍放下了心,小十八刚走,若他母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待日后他见了小十八,该如何对他说起自己是如何照顾他母妃的呢? 想起小十八,康平帝再次心痛难忍:“小十八,朕的小十八啊!” 太子劝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父皇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太子啊,小十八是朕的骨血,养了八年,疼了八年……” 康平帝悲伤难忍道:“小十八他那样鲜活明快的一个小人儿,如今、如今却……” 康平帝哽咽,语不成声,痛失爱子的疼痛从心脏开始一圈一圈的蔓延至全身,他眼眶一热,连忙偏头拭泪。 太子安慰道:“十八皇弟已经去了,父皇节哀顺变,保重龙体。” 一听他提起‘十八’二字,康平帝又觉心中钝痛,忍不住回身执了太子的手,眼中仍有些许湿意,隔着一层泪光,太子的面容在他眼里浮现,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轩然霞举,气宇不凡。 “太子啊……” 十八子素为他所喜爱,然面前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亦是他最疼爱的骨肉,是他最爱的女人留给他的珍宝,康平帝握着太子的手,才稍稍解了心底失去另一爱子的的痛苦。 “父皇节哀。” 太子嘴上不住的劝慰着,只是心里很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丝丝窃喜。 他知道,他在因为十八皇弟夭折而窃喜。 十八皇弟素为父皇所喜爱,初时他不觉如何,可后来,随着父皇对十八皇弟俨然有越来越钟爱的架势,他开始有些心慌了。 史书上不乏有皇帝废太子册立所喜爱的幼子为太子的事,这种事,屡见不鲜。 而他的这位父皇呢? 若有一天,父皇疼爱十八皇弟更甚于本宫,本宫该怎么办? 学史书中的废太子举兵反抗吗? 可那不就成了谋反了么。 况且,史书中所记载的太子,有哪一个举兵谋反成功了的?有哪一个能在举兵后登上帝位的? 答案是没有。 一个都没有! “现在好了,十八皇弟不幸夭折,本宫也不用再为缥缈的未来而忐忑不安。” “十八皇弟啊十八皇弟,本宫可真是要谢谢你……” 太子心里暗暗如此道,可随即,他心里涌起一股愧疚来。 “十八皇弟毕竟是本宫同父所出的弟弟,本宫和他血脉相连,到底是兄弟,本宫不因为十八皇弟夭折而感到悲伤已经是枉为兄长了,怎么能因为十八皇弟的夭折而感到庆幸和窃喜呢?” 可是下一秒,他这么一点点的愧疚立马烟消云散。 “不不不,本宫怎么能忘了那些所谓的兄弟们是如何对待本宫的呢?” “不能忘记,绝不能忘记!” “十八皇弟不死,待十年后,他长大成人,会和那些所谓的兄弟们一样对待你!” “步入朝堂,他开始积攒实力,渐渐地,他有了权有了势,他成了郡王,乃至于亲王,然后,他会不满足于此,他开始肖想,肖想本宫的太子之位!” “所以啊……本宫毋须有任何愧疚之意。” 汪贵人幽幽转醒。 宫女们见了便连忙上前伺候她起身。 汪贵人的目光从床顶移到宫女们带着悲伤之色的脸上,她看了怔了一怔,脑子里想起什么来,忽然一把推开身下正伺候她穿鞋的宫女就往外跑。 “小十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046:忠思郡王惜追谥,八月未央妃怀孕【新】 “贵人万福。” “贵人万福。” “贵人万福。” 一路所至之处,宫女太监们纷纷行礼,汪贵人置若罔闻,只顾着往前跑。 梁无逊守在门外,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正奔向这里的汪贵人,虽见她一副披头散发、仪容不整的模样,但也不敢放肆失礼,于是连忙行礼:“贵人万——哎贵人——” 汪贵人奔进了屋,从康平帝和太子身边掠过后,她脚步突地一顿,直愣愣地望着躺在床上恍若熟睡的十八皇子。 太子见了皱眉,不悦斥道:“圣人在此,汪贵人岂可无礼!” 康平帝摆摆手,叹道:“做母亲的心系孩子也是人之常情,太子不必苛责。” 似乎是被康平帝和太子的说话声惊醒,汪贵人眼珠子动了动,忽然直直地扑到床边,满脸怜爱地看着十八皇子,轻声细语道:“小十八,小十八别睡了,母妃来看你了,小十八,小十八,小十八快醒醒,母妃来看小十八了……” 忽然,她的眼里落下泪来,轻轻晃了晃十八皇子的身子,柔声叫道:“小十八,别睡了,母妃来看小十八了,快醒醒,不然母妃可走了啊……” 十八皇子安静地躺在床上。 汪贵人似乎生气了,忽的厉声喝道:“十八!母妃来了你也敢装睡?你再这样母妃真的生气了!” 十八皇子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 “唉……”康平帝叹息一声,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汪贵人的肩:“小十八他……别让小十八走得不安心。” 汪贵人怔了一怔,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康平帝,又缓缓将不可置信的目光移到十八皇子状若熟睡的面容上,看着看着,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慈爱无比的笑容来,仰头对康平帝说:“皇上,您看,小十八睡得多香甜啊。” 说着,她眨也不眨地看着康平帝,眼里满含乞求和期盼。 康平帝不语,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她,目光平静而怜惜。 对视片刻,汪贵人的眼里慢慢蓄起了盈盈水光,摇头笑道:“妾身不信呢,定是小十八这皮猴儿闹着同皇上一起哄妾身顽儿……” 可是她话才说完,眼里忽然就泪如雨下。 康平帝静静地看着她,用一种充满了冷酷和怜惜声音道:“朕没骗你。” 汪贵人好似没听懂似的,呆愣愣地望着康平帝,眼里懵然疑惑,她看着康平帝平静而痛苦、冷酷而怜惜的眼神,好半晌眼珠子才动了动,忽然就浑身气力猛地松懈下来,整个人瘫坐在地。 她慢慢地转头,目光痴痴地望着十八皇子,从他清秀的眉看到闭着的眼,接着是挺直的鼻,再是嘴角微翘的唇,她的目光在那张安静的小脸儿上反复流连了好几次,忽的放声痛哭起来,声音凄厉而痛苦。 “小十八!” “小十八!” “我的小十八啊!” “我的儿子啊!” “我的儿子啊!” 康平帝偏了下头,抬手拭了拭眼角。 “我的儿啊,你好狠的心肠!” “你怎么忍心舍了母妃先走一步啊!” “小十八你叫母妃可怎么活——” 汪贵人哭喊着,突然身子一软,往后仰倒。 “贵人!” “爱妃!” 康平帝传来太医给汪贵人诊脉,知其只是一时大悲之下晕厥过去而身体无恙后便放下心来,望着被宫女们扶住的汪贵人。 她双眼紧闭,眼里仍不断地涌出泪水,一张柔美秀雅的面容惨白惨白的,倒有几分像三十多年前皇后去时的模样。 康平帝心中升起一股怜惜之意,吩咐宫女们道:“扶贵人去歇息罢。” 宫女们应声扶着汪贵人去了。 康平帝默然半响,突然开口道:“十八皇子孝悌友爱,仁善恭顺,他的后事,就以郡王规格办罢。” 太子一惊:“父皇——” “朕意已决,追封十八皇子为思郡王。” 太子握了握拳,咬牙暗暗道:“郡王就郡王罢,反正不过是个死了的郡王!只是……” ——父皇竟然这般宠爱十八?!这么说来,十三、十四、十六、十七等,不是也有可能会被父皇偏宠而无功封为郡王,甚至是亲王?! 当夜,康平帝下了一道圣旨,追谥十八皇子为忠思郡王。 …… 八月未央时,熙郡王妃近来常感身子乏力不说,还很嗜睡,常常中午歇晌,一睡就睡到半下午才被担心的丫鬟们唤醒,醒来尤觉困倦。 不仅如此,近来她渐渐饭食不香,还经常作呕,原以为只是不小心用多了冰,略微着了凉罢了,因而她这几日特意减少了用冰,谁知仍是如此。 丫鬟们纷纷劝说请太医来瞧瞧,熙郡王妃只道:“不过是一点儿小病,倒不至于请太医来,略养几日便好了。” 伺候熙郡王妃多年的一位老嬷嬷突然道:“老奴瞧着,王妃近来腰身略宽了几分?” 闻言,熙郡王妃脸一僵,“真的么?真的胖了?胖了多少?” 她一边问一边不信地往自己腰上摸了摸,摸着似乎是有点肉,不由得脸一垮。 “府里的吴氏,模样身段都极好,我这些年也见过不少花容月貌的女子了,李氏年轻时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美丽动人,然比起吴氏来却大有不如。” “只要是瞧过吴氏的人,都不得不说一句吴氏真真是天下间难得少见的美人儿,也怨不得王爷整颗心都快扑到她身上去了……” “自嫁与王爷为妻后,王爷一向对我敬爱有加,如今我年华已逝,因我是嫡妻的缘故,王爷不以我年老色衰而冷落我,仍十分敬重于我。” “我虽年老色衰,然身材尚不曾太过走样,倒也能有几分颜面侍奉王爷,可如今我若身材大变了样,又有吴氏在前,王爷他还会常来我屋里么?” 熙郡王妃自怜自艾,一时竟说出了口。 丫鬟们闻言面面相觑,而后都笑道:“王妃不过将将三十,风华正茂,何言年老?” “王妃虽年三十,瞧着却仍若二十四五的少妇,比之吴夫人之美,各有千秋。” “正是此话,况且纵然吴夫人如何貌美,终究只是夫人,而王妃您,才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嫡妻啊!” “是极是极。”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先前开口的那老嬷嬷突然咳了几声,道:“老奴的意思是,王妃莫非是有了?” “有了?!” “有了?!” 熙郡王妃尚在怔愣中,丫鬟们早已喜笑颜开。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给王妃好好把把脉!” 一名丫鬟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须臾,太医来了,丫鬟在熙郡王妃的手腕上铺上一方手帕,太医搭手把脉。 一时间,屋里上至熙郡王妃,下至丫鬟婆子们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太医。 “恭喜王妃,王妃有喜了,今已四个月余。” 有喜了…… 熙郡王妃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肚子。 她当年生长子徒宏炜的时候伤了身子,太医说她可能再不能有孕了,她伤心之余便将一颗心都扑到了这辈子唯一的孩子——长子身上,好不容易养到了十四岁,正同王爷商量着哪家女儿贤良淑德可聘给长子为妇,哪知长子竟在此时不幸夭折了! 失去了长子,自个儿又不能再生,还年纪大了,韶华不再,王爷也不过是初一十五过来罢了,平日里多去年轻鲜亮的夫人姬妾们屋里,尤其是新进府的吴氏屋里。 每每看到吴氏被王爷宠爱后容光焕发的模样,熙郡王妃心里既酸又苦,可又说不出指责的话来,谁让她年纪大了不能生,又没个孩子傍身呢? 熙郡王妃内心酸楚,打算着以后哪个侍姬媵妾怀孕生了子,就抱过来自己养,年老后也是个依靠。 可娘家母亲和嫂嫂们还有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劝说道:“抱养的终究不如亲生的贴心,王妃再坚持吃药调理身子,等身子调养好了,生个自己的骨肉岂不更好?若年逾四十仍未诞育亲子,那时再抱养一子抚育亦不迟。” 熙郡王妃根本不抱希望,从她生长子伤了身子起的那一年就开始喝药调养身体,喝了近二十年的药了,这期间从未怀过孩子。 于是,熙郡王妃打算扶持一个听话本分的年轻侍姬媵妾,将来生了儿子就抱来自己养。 谁知就在此时,上苍垂怜,时隔近二十年后她竟再次身怀有孕,让她有幸能再次孕育她和王爷的子嗣! 熙郡王妃喜道:“多谢太医。” 太医走后,丫鬟嬷嬷们面带喜色地齐齐朝熙郡王妃贺喜道:“恭喜王妃!” 熙郡王妃心中十分欢喜,说:“赏,府里的下人们都赏三个月的月钱。” “谢王妃赏!” 丫鬟嬷嬷们都高高兴兴的。 熙郡王妃又笑道:“王爷呢?快去个人,告诉王爷此事。” “哎,奴婢这就去!” 靠近门边的一个丫鬟连忙应了就往外去。 书房里的熙郡王听闻丫鬟说王妃有孕了,当即大喜:“赏!府里的下人们都赏半年的月钱!” 言罢忙去看望怀孕了的熙郡王妃,他一路虎步生风,嘴角微微牵起,路遇的下人们纷纷行礼之余也不由好奇究竟是什么事竟叫他们素来不喜形于色的王爷这般高兴? 须臾,熙郡王妃有孕的事传遍了全府,不提熙郡王近来最宠爱的吴夫人以及其余的夫人侍姬和媵妾们如何想,只说府里的下人们得了熙郡王妃开口赏的三个月月钱和熙郡王开口赏的半年月钱,个个都喜笑颜开。 原先路遇熙郡王的下人们也总算知道为何向来不喜形于色的熙郡王方才面有喜色了。 这事说来,还是熙郡王妃怀孕的时机恰到好处。 原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047:郡王夫人异心思,太子暴行帝震怒【新】 熙郡王的妻妾加起来总共为他生有四子三女。 三女暂且不说,只说四子。 长子徒宏炜是熙郡王妃所出,两年前的六月夭折了,年十四岁; 次子是早年素为熙郡王宠爱的李夫人所出,出生次年因一场风寒而夭折了,年仅二岁; 三子也是李夫人所出,出生不过三个月就夭折了; 四子仍是李夫人所出,于前岁寒冬夭亡了,年仅七岁。 当年,熙郡王的次子和三子尚在襁褓中就夭折了,那时只剩下长子徒宏炜和四子。 因长子徒宏炜乃是王妃所出的嫡长子,熙郡王一直严格教育长子,盼望将来长子能继承家业,而徒宏炜也不负熙郡王所望,虽天资不十分出众,却自幼勤奋好学,勤勉有加,孝顺知礼,友爱兄弟,素得熙郡王重视和喜爱。 待徒宏炜长到十四岁,熙郡王正打算为他择选佳妇,不想徒宏炜竟在此时不幸夭亡,熙郡王悲恸不已。 于是,熙郡王膝下唯余第四子。 熙郡王也曾想过,因这几年间唯独侍姬宋氏时隔多年再孕一女之外,其余妻妾尽皆无孕,将来恐怕只能传业给四子了。 于是自从长子徒宏炜不幸夭折后,熙郡王在痛苦过后也开始培养起四子。 四子比之长子的资质来更有不如,熙郡王也曾为之大为叹息,奈何他膝下唯独四子一个男嗣,将来家业不传给四子还能传给谁呢? 抱着这个想法,熙郡王捏着鼻子继续栽培四子,谁曾想,长子夭折不过半年,四子也跟着于同年冬夭亡了。 仅有的四子俱皆夭亡,虽有女儿承欢膝下,却仍不免叫熙郡王徒生膝下荒凉之感,夜里独自一人就寝时,常常辗转反侧不能安眠,心内常叹息道:“女儿虽亦可爱,却不能继承王府家业啊……” 因为十分渴望将来能有骨肉血脉继承家业,熙郡王自四子夭亡而消沉悲伤了几个月,然后对府里后院的妻妾们都十分卖力,只盼望她们当中谁的肚子能有好消息,然后十月怀胎,瓜熟蒂落,长大成人,继承他的王府家业。 不想一年过去了,众位妻妾们没一个肚子传出来好消息。 熙郡王正郁闷着,属下吴耀说:“臣愿献妹侍奉王爷。臣妹年方二八,非臣自夸,臣妹才艺俱佳,貌美如花,方圆千里无有能及臣妹才貌者。美人配英雄,王爷尽可享之。臣不求臣妹荣华富贵,只盼望臣妹能伴王爷身侧,尽心服侍王爷。” 熙郡王的心略有所动,他心内暗道:“本王的四子三女,今细细想来,都是妻妾们一二十岁时诞育的,而今本王府里的妻妾们年长者已三十四五,年最幼者也有二十六七了,本王辛苦耕耘一年也未曾有所收获……如今想来,原因正在于此罢?” “吴女年方二八,正是孕育子嗣的最好年纪,若宠幸这般年纪的女子,想来其很快便能承孕罢?” 一念至此,熙郡王念及吴耀向来有才干,将来必是他麾下的得力属下,且他将吴氏女看做可为他孕育将来能继承家业的子嗣的女人,所以特意以夫人之礼纳吴氏女入府。 吴氏女入府后,熙郡王方知吴耀所言不假,吴女确实有闭月羞花之姿,且颇通音律歌舞,实是个难得少见的佳丽。 熙郡王一方面喜爱吴女之才艺容貌,一方面期盼子嗣,于是几乎是夜夜宠幸吴氏女,可是—— 吴氏女进府三个月未孕,熙郡王正沉浸在温香软玉之中,对子嗣上的事儿也不算是太急,望着正翩翩起舞、千娇百媚的吴氏,熙郡王心情甚好:“不急,这才三个月。” 吴氏女进府半年无孕,熙郡王心里有些失望,暗暗安慰自己:“不急,才刚半年。” 吴氏女进府一年还没怀上,熙郡王心里失望,只是仍暗暗安慰自己:“再等等,也许明年,也许后年,吴氏还年轻,一定能承孕的。” 只是,失望之余,熙郡王也开始满后院妻妾的广撒网,希望能捞到一条鱼。 吴氏女进府一年半仍未有孕,熙郡王正沉浸在失望中,却听闻王妃有孕了,他先是楞了一下,暗道:“真没想到啊,吴氏女进府一年半一直未曾怀孕,不想竟是年已三十的王妃先怀上孩子了。” 熙郡王愣了一瞬后大喜过望! 吴氏若能生育子嗣继承家业固然是好,可那终究是庶出子,而王妃所生子嗣乃是嫡出,庶出血脉怎能及得上嫡出血脉呢! 不提此刻熙郡王和熙郡王妃是何等的情意绵绵,只说熙郡王的夫人姬妾们。 夫人李氏早年最得熙郡王宠爱,不然也不会连生三子一女,可惜,如今三子俱皆夭亡,唯余一女,她又年老色衰,熙郡王对她的早已宠爱大不如前。 此刻,李夫人听闻王妃有孕,顿时大为嫉恨,怕隔墙有耳,她只敢在心中狠狠骂。 “好你个武氏!” “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老天还这样眷顾你!” “可怜我的安栋和安梁,他们那么小,白白胖胖的一团儿……” 她想起了两个不幸夭折的孩儿,眼眶发红。 “我可怜的儿啊,他们连个正经的大名都还没来得及取啊……” “你害了我的安栋我不敢怨恨你,毕竟是我害你流产在先,若非如此,你也能有个比大王子(徒宏炜,熙郡王妃所出,乃熙郡王第一子,嫡长子,已经夭折了)年岁还大的孩子……” “可是我的安梁有什么错?就算我害大王子风寒高烧,可大王子最后还不是活下来了么!可我的安梁……就因为这个,你就下狠手害了我的安梁!” “大王子活了,可我的安梁却死了!” (PS:安栋是李夫人所出的长子,即熙郡王第二子,庶长子,安栋是他的乳名。安梁是李夫人所出的次子,即熙郡王第三子,庶次子,安梁是他的乳名。) “我恨啊!我小心谋划了那么多年,终于,大王子死了……” “大王子死了,我的宏炻(音shi,第二声)就成了王爷膝下唯一的儿子了……王爷果然开始大加栽培我的宏炻了,可是……” “你又来害我的宏炻!” “武氏,你好狠毒的心,老天怎么不降下一道神雷将你给劈死呢!” “我日思夜盼,求神拜佛,老天不收你的性命,为何反倒再赐你子嗣!为何?!” “我跪在佛前日夜祈求观音娘娘再予我一子,一个儿子就够了,可为何娘娘给了你却不给我?” “老天啊,你把我的安栋、安梁和宏炻还给我罢!” 李夫人越想心中越发痛苦,竟忍不住呜咽起来。 …… 夫人吴氏在家中做女儿时曾常听兄长吴耀说起熙郡王,渐渐对熙郡王生出了仰慕之心。 有一次熙郡王来吴府,吴氏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躲在假山后偷看亭中正在和兄长吴耀下棋的熙郡王。 三十出头的熙郡王浑身萦绕着一股子成熟稳重的气息,且他相貌俊美,身材挺拔,吴氏只看了熙郡王一眼就心怦怦直跳。 后来进了熙郡王府,吴氏独得熙郡王宠爱非常,原本对熙郡王七分的仰慕,转眼就变作了十分的爱慕。 吴氏得熙郡王十分宠爱的同时,也常常渴望能够孕育她和熙郡王的子嗣,只是进府一年余,吴氏仍未能得偿所愿。 如今乍然一听早已失宠多年又兼年老色衰的王妃竟然先她而孕,吴氏顿觉白日炸雷,心中也不免自怨自艾起来。 “王妃年过三十,身材容貌大不如我,凭她都怀上了王爷的孩子,我正当大好韶华,不说得王爷夜夜宠幸,至少半个月里王爷少说也有十天歇在我屋里,且我这一年来也没少吃斋念佛祈求观音娘娘许我一儿半女,却偏生不得愿……难道我还不如年老又色衰而爱弛的王妃吗?” …… 侍姬宋氏是熙郡王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最先为熙郡王诞下子嗣的女人。 宋侍姬总共为熙郡王生有两女,然两女皆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宋侍姬连连痛失爱女,近年来更是年老色衰,也不大得熙郡王宠爱了。如今她常年礼佛,安静度日,听闻王妃有孕,不过道了一句恭喜,随后命丫鬟理了几件贺礼送与王妃。 侍姬金氏健美多姿,素日里惟愿安宁度日,熙郡王对她倒也有几分宠爱,只是金侍姬至今六年了也未曾怀上一儿半女,听说王妃有孕,心下十分羡慕,只仍谨记本分,命人挑了几件礼物送与王妃贺喜。 侍姬伍氏于三年前入熙郡王府,其人惠和娴静,偏居一隅。 熙郡王对她的宠爱在后院一众女人中处于不上也不下的位置,她得宠时不骄傲张扬,受到冷落时也不争不抢,始终淡然平和,对待王妃和其余妾室们都进退有据,不亲不附。久而久之,熙郡王也多少知悉了她的秉性品德,一个月里倒总有几天会宠幸她。 伍侍姬如今听闻王妃有孕,便笑着道喜,同时派丫鬟给王妃送贺礼,然后关闭院门,独自呆在屋里或抄写佛经或念念诗书。 其余张氏、伊氏、马氏、汪氏、蓝氏和云氏等不受宠的媵妾们听闻王妃怀孕后,俱皆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往王妃的正院而去。 一为姿态谦卑恭贺王妃怀孕之喜; 二来王爷若听闻王妃怀孕,想来多半会来看望王妃,她们去王妃处说不定还能见到王爷呢; 三来,王妃既然怀孕,那王爷多半是不会在王妃处就寝了,那么她们打扮的好看些说不定还能进了王爷的眼呢,进而得以侍奉王爷。 …… 过了半旬,八月初,秋猎日近,康平帝从避暑行宫起驾去西北猎场,命太子、皇长子直郡王、皇十三子怡郡王、皇十四子恂郡王、皇十五子、皇十六子、皇十七子随驾。 期间,康平帝频频召见皇长子直郡王入御辇同行,余下皇十三子怡郡王、皇十四子恂郡王、皇十五子、皇十六子和皇十七子皆获此殊荣数次,唯独太子未曾得此荣宠。 于是,太子不免心生不满和怨愤,又见康平帝每每召见直郡王之后待他的态度便稍有冷淡或斥责,于是越发心生恼恨。 太子心气不顺,随驾路上稍有不顺意之处便扬鞭打骂随行臣子或宫人,或常因心中嫉恨之意而无由来的出口训斥年幼兄弟。 康平帝听闻,叫来太子略作斥责,谁想太子安分了一两日,又故态萌发。 “父皇,太子殿下他……” 直郡王欲言又止。 “他又怎么了?” “殿下他……” 皇十四子恂郡王见直郡王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口,抢白道:“大哥,你说不出口我来说!” 康平帝将目光转向他:“十四,那你说说太子他又干了什么好事?” “父皇,太子殿下又在鞭挞诸位大人!” 康平帝剑眉一竖,眼里隐有怒色。 “儿臣和兄弟们劝说了几句,不曾想太子殿下听不进去分毫不说,反而向儿臣和兄弟们挥鞭,小十七年纪小,腿短,来不及避开,若非大哥身手快,恐怕父皇再见小十七时就是在病榻前了!” “不孝不悌!逆子!” 康平帝怒火中烧下了御辇,果然见太子正在收起鞭子,而他脚下一位臣工身上的官服多了好几道鞭痕,有些地方还破开了。 “太子!” 太子一转头看到康平帝怒气冲冲地过来,老大(直郡王)和老十四(恂郡王)在后。 “儿臣见过父皇。” “太子欲分朕威柄,以恣汝行事乎!” 太子忙跪倒在地,头深深地低下,道:“儿臣万万不敢!” 康平帝冷笑一声:“你不敢?” “诸位臣工皆国之栋梁也,太子却动辄打骂折辱臣工,你不敢?!” “朕先前已训诫过你,如今你仍然如此行事,尔意欲何乎!” 太子连连磕头请罪:“儿臣有错!” 他头深深低下,只是心中愤懑不已,暗道:“定是老大在父皇面前说了本宫坏话!待本宫将来继承大统,定要将你远远发配了去!” “你确有错!” “你是太子!但你就是这样当太子的吗?!” “作为太子,你不修德行,暴戾不仁,朕百年之后,如何能放心地将天下社稷交予你?!” 太子心中悚然一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048:九里香天仙颜值,痴迷人玉童真话【新】 太子心中悚然一惊,愣愣地看着暴怒中的康平帝,忽然他浑身一个激灵,四肢并行爬到康平帝脚下,连连磕头哭道:“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知错了!” 康平帝冷笑:“你错了?” 太子磕头哭道:“儿臣知错了,日后定将谨记父皇仁德之心,再不敢行不仁之事。” 康平帝冷冷看他半晌,道:“希望你记住这话,退下罢!” 说罢他转过身不再看太子。 太子双腿发软地退下,回到轿撵内,许久方才缓过心神来。 …… 转眼间就到了仲秋时节,丛桂怒放,桂子飘香。 贾珠极喜爱花,读书累了或是练字累了就喜欢往园子里走走,看着美景,嗅着花香,一身的疲倦就都没了。 林海教了他一年多快两年的书,早已知晓他这个爱好习惯,不仅如此,因贾珠每每往园子里散步时总爱拉着他一起,时间一长,他如今也已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甚至爱好上了。 还别说,这读书累了,往园子里走一走,看看景色,嗅嗅花香或草木清香,确实能叫人散了不少乏累,甚至心情也能好上不少。 恰逢如今正值桂子飘香的时节,天气不冷不热。 林海索性命人在花园里铺设了桌椅书案,带着贾珠来到花园里教他读书习字。 这清幽墨香伴着秋风徐徐,随风送来的还有清雅浓郁的桂花香,翠绿欲滴之间绽放着一簇簇、一蓬蓬或金黄或银白或淡橘的桂花。 月桂树下,青年俊雅,蒙童玉雪,般般入画,不远处候着的丫鬟小厮们都看得痴了。 贾珠读了书,又练了会儿字,转而搁下笔休息一番,他转头去瞧,见林海正捧着书研读,模样认真,便没有去打扰他,用手托着下巴细细打量他。 他生得面似美玉。 ——第一眼瞧见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的长相所惊艳,但他的面容不是那种过于艳丽、过于妖媚的,而是打眼儿一瞧就让人觉得温润雅致。 他的眉如墨画一般直隐没在鬓发间。 ——一般来说,像他这种眉,很显精神,有一种凌厉的气势,但这眉长在他脸上,那凌厉之感却被无限弱化,直教人觉得他这眉也是温润无比,雅致无比的。 他眼如点漆,眼神专注认真,全然沉浸在书里,很是全神贯注。 ——他素来这般,无论做什么事时总是认真的很。 他鼻若琼玉,似将将开采出来打磨好的玉石一般光泽。 ——贾珠有时也会心生好奇,这人,怎么什么都完美无瑕呢?叫人挑不出一丝差的、不好的来。 他唇如激丹,恍如贾珠爱吃的玫瑰莲蓉糕似的红润好看。 有时他喝茶,贾珠就会搁下书或者停下笔,眼神不自觉的往他的唇瞄去——刚沾过水的唇水润润的,合着唇红,就像枝头的红樱桃一般,饱满诱人。 他肤色白皙,比起清凌凌的雪来多了几分温润,又较莹白的玉来多了几分光泽。 ——贾珠有时候就爱故作孩童状去摸摸他手,或者和他贴贴脸颊,他的肌肤柔滑细腻,比之把玩许久早已温润的玉石来更让人爱不释手。 他此时倚靠着一棵翠绿欲滴的桂树,身上穿一袭玄青锦袍,外罩一件水色褂子,腰间束着一条云纹玉带,系着一枚玉质极佳的羊脂玉,整个人俊秀儒雅,风姿清逸。 贾珠看得痴了,只觉得他动一动眉好看,抬一抬眼也好看,看得有趣时扬了扬唇角亦好看,各样都好看,一举一动皆可入画,便连他端坐在那里这般简单随意的姿态都仿佛蕴含着一股雅致温润的意韵。 “在看什么?” 林海偶一抬头便见贾珠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发痴,不由得发问道。 贾珠痴痴道:“看姑父好看。” “什么?” 林海以为自己听岔了,又问了一遍:“姑父方才没听清,玉童再说一遍给姑父听?” 贾珠恍然回过神来,茫然问:“什么?” “玉童方才在看什么?” 贾珠想也不想地道:“姑父好看。” 林海错愕。 ——‘好看’这种话一般不是用来形容女性的么?怎么用到他身上来了? 贾珠见他一时没说话,又瞧他面色惊讶错愕,知他没生气,便笑嘻嘻地拉了他手,说:“姑父生得好看,像神仙似的。” 童言童语令林海忍不住失笑,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贾珠的小脑瓜子:“你这孩子,真是……” 贾珠认真道:“真的,姑父好看,像神仙一样好看。” 虽然平素没怎么在意过自己的相貌,但贾珠这样一个孩童说出来的赤诚话仍叫林海心头略喜,世上有几个人真能一点也不在意的长相呢? 他不由得问道:“真的?” 贾珠用力点头,说:“真的,比真金还真。” 这倒是实话。 贾珠前世今生见过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前世那些娱乐圈的男神们就不说了,光是今生的贾家里,他大伯、他父亲以及隔壁宁国府的敬大伯和珍大哥无一不是相貌极好的人,但那种好看是一种偏柔性、过艳过媚的相貌。 而林海这种,外表虽清雅秀逸却并不显得柔媚。他性情内敛温静,通身气度清华,绝不会令人将他误认作女子,其面容气质之俊雅清逸反更为他添了风仪气度,叫人一见便觉不似凡人。 林海听了贾珠那认真的言语,再看他一双黑眸里满是赤诚,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顿觉心里头有些不自在起来,既觉别扭又觉略喜,倒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故作镇静地咳嗽一声,说:“休息完了?继续练字罢。” 贾珠眼尖的发现他的耳朵尖儿红了,心下觉得惊讶,又觉得好笑。 ——他们亲都亲过了,常常搂搂抱抱不说,还三五不时的同床共枕,这人,怎么听了这样的话还是害羞得很? 贾珠这么想着,嘴角却不由得噙了一抹柔和的笑,觉得他实在纯情,便不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去练字了。 他练字认真,丝毫未觉林海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也笑了。 “楷体字你已领略了要领,写得也很好,明日开始你临行书罢。” 声音就近在耳畔,贾珠手一抖,笔下宣纸上的一横扭出了波浪线:“……” “噗!”林海抬手使劲摁住嘴角的笑意。 贾珠:“……” 笑啥笑?这杰作还不都是你害的么…… 贾珠幽幽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边的林海,目光在他努力拉平的嘴角略过,定格在他的眼睛里。 那双黑眸里满满装着明晃晃的笑意,微风中一朵泛黄的桂花自他眼前飘过,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黑眸倏然消失又出现,不变的是眼里荡漾的笑意。 ——这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贾珠颇有些无奈道道:“姑父想笑就笑罢。” 他的语气是无奈的,可唇角却在不知何时就早已向上微微牵起。 林海笑了会儿停下来,道:“等你把行书练个二三年,也该练练馆阁体了。馆阁体是科考答卷时的通用字体,以后等你入朝为官,文书、奏折等等,大多都是用的馆阁体。” 贾珠也知道这一点,当下便点头应了。 林海又道:“馆阁体练个几年,以你的水平,那时应当已经吃透了四书五经,可以下场去试试了。” 闻言,贾珠不由得愣了愣,他算了算,惊讶道:“那时我大概才十岁出头罢?” 林海“嗯”了一声,看他表情很惊讶的模样,便笑了:“你对自己没信心?” “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这就能下场了?”贾珠心想,放在前世,十岁出头的孩子,要么在念小学五六年级,要么才念初中,这古代,十岁出头就能下场去考科举了?! 仿佛看出他心里所想,林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玉童啊,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啊?”贾珠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好好的说着科举的事儿,怎么一下子就转话题了? 林海解释道:“天底下,十岁出头就下场去考童生试的人不是没有,但是很少,大部分人至少得十五岁往后,更甚者,过了二十才下场考童生试。” “所以,姑父的意思是……”贾珠若有所悟地抬头看着正笑意融融的看着自己的林海,不甚自信道:“我聪明?” 林海毫不吝啬地点头:“是,你聪明。不仅仅是聪明,你是很聪明,很有悟性,举一反三,见解独到,还很下功夫钻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伸手摸了摸贾珠的脑袋,叹息般的道:“似你这般聪颖敏慧还肯认真读书的人,十几岁下场考童生试都是太压着你了。” “啊?”贾珠惊讶极了——十几岁下场考试还压着我了?! 他心里又惊又喜,又是惶恐又是激动,心道:“我特么真有那么聪明吗?” 他的表现太明显,林海忍不住被他逗乐了,大笑道:“平素带你出门游玩聚会,你不也和各家年纪相近的小公子们一块儿做过学问的吗?他们大多数可都不如你呢,能强过你的小哥儿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 贾珠的一张小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事实是这个事实,可是这道理……是不是有点讲不通? 十岁出头就能下场了?! 老天你在逗我吗? 前世我十岁出头不是小学还没毕业就是在小升初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049:大天仙传道解惑,皇太子逐鹿醉酒【新】 林海揉了把他的脑袋瓜子,笑他:“你这孩子,素日里那般聪慧,今儿个怎么有点犯傻?” 贾珠鼓着脸颊看他,心道:“到底是我犯傻还是姑父您犯傻呀?十岁出头哎,这就能下场考童生试了?!” 笑过后,林海细细给他解释道:“各场考试不外乎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和圣谕广训等。比如童生试中的县试,第一场为正场,基本上是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 “第二场为招覆,亦名初覆,试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不得误写添改。第三场称再覆,试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第四、五场连覆,经文、诗赋、经文和姘文。” “童生试考的不难,都是最基础最浅显的知识,唯一称得上有难度的是:考的比较杂,四书五经都要熟练才行。一般来说,童生试,只要文句通顺,不错字漏字或者过于涂改,基本上都能过的。——这点儿难度对于你来说应该不算难罢?”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斜着眼睛看贾珠。 贾珠的自信心飞速上涨,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暗道:“默写嘛,这有啥难?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不就成了,连脑筋都不需要动的事儿,这叫难吗?这叫so easy!” 林海看他那模样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继续道:“以你的水平,要不了几年就能把四书五经吃透,那时估计你也顶多才十岁。我说让你十几岁再下场去考,那是怕你年纪小了,旅途劳顿,身子受不住。” 这话贾珠就不爱听了,当即就哼了一声:“姑父别小瞧人,我日日都在习武呢。” 林海就笑:“好好好,你日日都在习武,你身强体壮,你健壮如牛,好了罢?” 贾珠斜眼看他。 ——这话一听就不走心。 林海失笑,哄他:“我们玉童每日不辍的习练武艺,区区舟车劳顿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是不是呀?” ——这是把我当孩子哄了。 贾珠轻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他,颇为高贵冷艳地说:“嗯,继续说。” 这幅又娇又俏的小模样也是没谁了。 林海忍住了脸上的笑意,却掩不住眼里透出的笑意,道:“这一来,舟车劳顿。你毕竟年纪小,就算习武,精神头也不是好受的。” “二来,科考要返回原籍去考。从北到南,怕你水土不服,身体不适;” “三来,别看轻飘飘的‘科考’二字,古往今来,多少人在这上面栽了跟头再也爬不起来了?科考是很熬人的事,熬身更熬神。” 最后,他总结道:“你习武是很好的事,强身健体,将来科考时才能有一副好身体。” 贾珠眉头一挑:“那是。” 刚开始习武他是因为原著《红楼梦》里的‘贾珠’不满二十早夭而死,担心是身体太弱而早死的,所以很是认真的习武。 后来听多了科举考试的事儿,他对科考也有更深一步了解了,这才发觉科考考的不仅仅只是‘书面’上的考试。 考试过程中,如果你身体熬不住,那是老天都没法子的事儿,纵你才华再高,奈何弱鸡身体。 诚如林海所说,古往今来,多少人没个好身体熬过考试,能有条命的那是万幸,搞不好能把人身体熬到吃不消,最终命归黄泉。 ——这样的事例屡见不鲜。 …… 圣驾行了十余日终于到达西北猎场,于第二日秋猎正式开始。 太子一路上心气不顺,憋了许久,早已打定主意要在这场狩猎上大出风头赢过其他兄弟,尤其是素来以勇武著称的直郡王,遂当康平帝一声令下,太子立马带着属于他的侍卫们进了围场。 康平帝年岁渐大,不久前还痛失爱子,如今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元气,遂不过是在外围转转,猎几只獐子之类的罢了,待他打猎稍累,便稍做休息,令厨人将猎物拿下去处理并烹饪,一众臣子们上前来围着康平帝说话,少顷,厨人将猎物烹饪好,宫人们便一一将食物捧上来。 秋猎的最后一日,康平帝方猎了一只獐子,忽闻皇十七子道:“父皇快看!是一头鹿!” 康平帝在向皇十七子手指方向望去,果见一头麋鹿从密林中奔逃而来。 臣子中也有人见到了,连忙出声附和道:“果然是一头鹿!” “臣等翘首以盼陛下英姿!” “此鹿归属,舍陛下其谁?” 康平帝在臣子们的夸耀中,张弓搭箭对准了麋鹿,正欲松开箭镞,却见麋鹿猛地一矮,倒在地上。 “啊!” “是太子殿下!” “殿下……” 太子骑着高头大马自密林中奔出,双目在四下搜寻一圈,见到不远处他正在追寻和狩猎的麋鹿倒在地上,脖颈处插着一支箭,伤口处正不停的往外涌出鲜血来。 随行在太子身后的侍卫们连忙上前将麋鹿抬起,归属到太子所猎之物一块儿去。 太子驱马到来康平帝身前十余步时方下马连忙请安:“儿臣见过父皇!” 康平帝已收起了弓箭,往太子身后侍卫们抬着的猎物看了一眼,淡笑道:“太子所猎之物颇丰。” 太子嘴角露出笑容:“儿臣虽所获不错,却不敢与大哥相比。大哥素来以勇武著称,此次狩猎,大哥所获应颇为丰盛。” 他嘴上如此说,心中却暗道:“哼,老大猎了多少猎物,本宫心里头能没点数?不过几只野猪并一些豺、獐子罢了,哪里能同本宫比?不提方才猎的麋鹿,光是一头熊、一只豹子并几只野猪就能胜过那厮了!” 康平帝道:“太子不必过谦,老大勇武,太子亦然。” 臣子们也纷纷出言附和,太子听了越发心喜。 正当此时,直郡王带领部下出了密林。 “那是何物?” 有眼尖的臣子仔细瞧了一眼,惊讶道:“是虎!是一头大虎!” 虎? 康平帝和太子闻言目光移至直郡王身后,打头的侍卫两两抬着一头巨大的老虎,虎额‘王’字沾有鲜血,左眼上插着一支箭,显然是箭入脑中而死。 太子心一沉,望着面带笑容的直郡王时眼神不善,暗恨道:“好你个老大!本宫方猎了一鹿,你跟着就猎了一虎,前几日怎么不见你猎虎,偏在本宫猎了鹿后你就猎了虎!” 直郡王大步走过来,面有喜色朝康平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康平帝笑道:“朕看那虎乃是左眼一箭致命,老大箭术精湛,勇武非常啊!” 直郡王面带笑意:“全赖父皇教导。” 太子在一旁见了康平帝和直郡王二人君臣父子其乐融融的模样,不由心中越发愤恨。 …… 是夜 篝火盛大,照得四周明晃晃的。 康平帝高坐上首,诸皇子及臣子们分坐两下。案几上摆着各色珍馐美味,宫人们一一为众人倒酒。 从太子,到皇长子直郡王,再到皇十三子怡郡王、皇十四子恂郡王、皇十五子、皇十六子和皇十七子,依次向康平帝敬酒,然后是臣子们依序向康平帝敬酒。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 “王爷勇武过人,臣敬王爷一杯。” “是极是极,王爷只一箭便击杀了大虎,何其勇武?臣也敬王爷一杯。” “臣也敬王爷一杯。” 直郡王来者不拒。 气氛正好时,太子忽地暴起,扬鞭一甩—— “啊!” 宫人痛叫一声,连忙跪地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洒了殿下酒水的,求殿下饶命!” 众人莫不将目光投向太子处。 康平帝放下酒盏:“太子,怎么回事?” 太子闻言尤不止,连连甩鞭,宫人不断痛叫求饶,身上鞭痕处渐有鲜血渗出。 直郡王劝道:“太子殿下,这宫人不过一时失手将酒水洒在殿下身上罢了,殿下既已鞭打几下,就算做惩处了,不如饶了这宫人罢?” “这宫人也是无心之失,太子殿下既已行过鞭打以作惩戒,不如就饶了这宫人罢?” “是啊,太子殿下饶了这宫人罢。” 怡郡王、恂郡王并皇十五子、皇十六子和皇十七子纷纷出言劝说。 太子吃醉了酒,听闻诸位兄弟们尤其是直郡王的劝言,心头不知哪里涌起一股子嫉恨和不愤来,手下鞭打越发用力。 康平帝沉下脸来,喝道:“太子!” 太子恍若未闻,手下依然甩着鞭子狠狠打在那宫人身上。 直郡王一把抓住鞭子,“太子殿下,父皇在叫殿下。” “你敢夺本宫鞭子?!”太子瞪视直郡王。 “太子殿下,这宫人不过是无心之失,殿下何必……” “还来!” “啪!”康平帝狠狠拍了一下案几,“太子!” 太子怒视直郡王片刻,方转身朝康平帝,大着舌头道:“父皇,此宫人冒犯了儿臣,儿臣只不过是惩戒一番罢了。” “此宫人不过一时失手罢了,太子何必鞭打?” 太子冷笑一声:“即便是一时失手,错就是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050:天黑贾珠表真情,荣府贾琏找哥哥【新】 “即便是一时失手,错就是错!”太子冷笑一声,,道:“不过一宫人尔!” 皇十三子怡郡王劝道:“太子殿下,纵使是一宫人,殿下此举,是否过重了些?” 直郡王也道:“正是如此,殿下小惩一番即可,何必……” “你闭嘴!”太子猛地一回头,怒目而视:“你是太子还是本宫是太子?!” “……殿下是太子。”直郡王忍着怒气道:“但即便殿下是太子,此举是否太过了些?” “本宫惩戒一下人尔。”太子冷笑一声:“还是说,大哥认为本宫这个太子连个下人都不能处置了吗?” “太子!”康平帝拍案而起:“太子眼中可有朕乎!” 这场闹剧最终被康平帝以太子醉酒,命宫人们将太子抬下去醒酒而告终。 次日,圣驾启程返回长安都,至傍晚,因见天色已晚,遂在此停下,待帐篷铺好后,已是夕阳西下,灿烂的红霞铺满了天空。 长安都,林府 贾珠随林海读完书,刚出书房准备回府,却听林海道:“玉童今日留下罢,估摸着一会儿该下雨了。” “下雨?” 贾珠抬头望了天,果然见远处天空上有一片黑云,于是点头,随后朝林海笑道:“那姑父今晚还给我讲故事么?” 林海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都是姑父说故事给你听,不然今晚就由玉童讲故事给姑父听?” 贾珠笑了,前世之所见所闻倘若当做故事说与他听,恐怕三天三夜也不能说完罢? “好啊,定然是姑父从未听过的故事。” “哦?”林海眉梢一挑,“那姑父就拭目以待了。” 正说话间,远处天空上那一片黑云已经迅速逼近,逼退了大好一片霞光。 光线猛地暗了下来,贾珠不由得抬头望,只见红霞早已散去,半边天空都被黑云占了去, 呈现出一股黑云压城之势,叫人瞧着心里闷得慌。 “天黑的这样快,该是大雨罢?” 林海颔首,说:“应是,小雨如何能有这样的气势?别看了,快进屋罢,一会儿估计要起风了,仔细着了凉。” 贾珠乖乖应了一声,收回目光正准备随林海进屋,余光却看见不过是转瞬之间,黑云就迅速侵占了整个天空,天地间顿时一片黑暗,与此同时眼前猛地一黑,他不由得惊呼出声:“姑父!” 林海连忙应道:“我在,我在,玉童别怕,姑父在。” 一边安抚着,他一边循声伸手摸索着贾珠,空无一物的手上突然触碰到了一点柔软,然后那一点柔软缠了上来,同时还有一道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姑父?” “是我。” 林海顺着那双小手将贾珠搂在怀里,生怕刚才一瞬间的变天把他吓着了,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不停地安慰道:“玉童不怕,有我在,不怕。” 也不知是不是身处黑暗之中听力比较敏感,贾珠只觉得林海的声音较之以往越发悦耳动听,宛若天籁之音。 贾珠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胸怀里,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姑父,我不怕了。” ——不怕就好,不怕就好,还好没吓到这孩子。 林海松了口气,顺着贾珠的背,手往上揉了揉他柔软的发,算作安慰,然后又吩咐仍在慌乱中的大丫鬟新雨和晚秋:“掌灯。” 新雨和晚秋在慌乱中应了一声,两人相携在黑暗中凭着记忆摸索,过了片刻屋里亮起微弱昏黄的烛光来。 林海轻轻拍了拍怀里贾珠的背,说:“玉童快看,有光了。” 贾珠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果然见书房里透出一抹明明灭灭的烛光来,光芒微弱而昏黄。 他眨也不眨地看着那抹昏黄烛光,不知为何,这抹昏黄却好似太阳一般照进了他心里,让他心里陡然涌起了一股热流来,淌遍了全身,也暖和了整个人。 贾珠看着那抹烛光,突然抬头,对上了林海正望着他的眼睛,眼神专注而温柔。 他心头蓦地一片柔软,脸上忍不住露出浅笑,轻柔道:“姑父,我喜欢你。” 林海听了嘴角不由得扬起露出笑来,看着怀里仰头看自己的贾珠,一双乌黑清澈的眼里满是温柔和赤诚,眼里含着期待之色——玉童这样可爱诚挚的孩子,应是人见人爱的罢? 他心头一软,想要回以他期待,但却总觉得表达出喜爱感情的话语很难以说出口。 可…… 林海瞧着怀里贾珠那双清澈诚挚的黑眸,又不忍让他的期待落空,于是忍着心头的别扭和害羞,轻声道:“姑父也喜欢玉童。” 闻言,贾珠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失望,但与失望同生的还有一股子欢喜之情,复杂的心绪叫他一时心头有些酸涩,可是脸上仍然忍不住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林海说完那句话,总觉得心头不自在,可看着怀里贾珠脸上露出来的笑容,心中亦生欢喜。 两股情绪交错纠缠在一起,他忍不住咳了一声,朝新雨和晚秋吩咐道:“把灯笼取来,我去看看祖父他们。” “是。”新雨和晚秋应了一声,连忙去取灯笼了。 昏黄的烛光下,贾珠眼尖地瞧见了他的耳朵微微发红,心知他是感觉难为情或是害羞了,倒觉有些好笑。 ——别说这种口头上亲近的话了,他们俩搂搂抱抱和亲亲还少了?同床共枕还少了? 这人,怎么还这么害羞呢。 贾珠低头忍不住笑了笑,念及他纯情的性子,于是也没出声揭穿他。 …… 却说荣国府,主子下人们见天色猛地黑下来时先是慌乱了一会儿,随后各处先后亮起了烛光。 大人们见了这等异象倒还算镇定。 小辈中,天黑下来时贾元春正在屋里玩,很快丫鬟就点上了灯,贾元春懵懵懂懂的倒也不怕,在乳母怀里安静呆着,小脸上露出几分好奇来,至于贾玑,他睡得正香呢。 倒是贾瑚和贾琏——贾琏这小皮猴儿闲不住,府里乱窜,晚膳后闹腾着要去玩,偏贾母年纪大了,贾元春又是姑娘家,喜静不喜动,张氏忽悠贾琏来到东南院和贾瑚玩。 ——天黑下来时,他俩正在花园里玩,见天猛地一下子全黑了,惊了一惊,一个张嘴哭喊“太太”,一个张嘴哭喊“哥哥”。 张氏好不容易才将他俩安慰好,一抬眼就见到贾母派来的婆子。 婆子道:“大太太,老太太让您带着瑚大爷、琏二爷过去她那里呢。” 于是,张氏略作收拾便带着贾瑚和贾琏乘车往荣禧堂而去,下了车,张氏携贾瑚和贾琏往里去。 屋外的丫鬟见了他们,忙进屋向贾代善和贾母等人禀报:“大太太、瑚大爷和琏二爷来了。” 正说着,帘子掀起,张氏三人先后进来了。 “四平来了,快来,让老祖宗瞧瞧。”贾母身子微微前倾,朝刚进来的贾琏伸手。 “老祖宗。”贾琏连忙把手递过去,往贾母怀里一扑,被张氏哄好的眼泪“唰”的一下就落下来了,哭道:“老祖宗,哥哥呢?哥哥在哪里?” 张氏心里头再次有些不自在,先头天色猛地一黑下来时,长子贾瑚出声就是喊她这个太太,而幼子贾琏一出声,喊得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说,嘴里哭喊着的“哥哥”更不是他的嫡亲胞兄,反而是二房的贾珠。 张氏当时听了心里刺了一下,但见他哭喊害怕的模样又觉心疼,想想这孩子毕竟是一出生就和贾珠同吃同住了好几年,倒也不能怪。 但是此时,当贾琏哭喊着要哥哥时,张氏看到那王氏朝自己露出一抹笑容来,顿时叫她心里恼恨起来了,只是也不好开口说什么,只得忍耐下来。 贾母安慰贾琏道:“哥哥去姑父家念书去了,还没回来呢,等明儿个哥哥回来了,四平就能见到哥哥了。” “我要哥哥,要哥哥,现在就要。”贾琏哭道。 “这样的天象,想必你姑父留你哥哥住下了。” “我不要,老祖宗派人去接哥哥回来。” 贾母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叹了口气,说:“哪怕现在派人去接,这样的天儿,你哥哥回来的路上心里头不也害怕么?” 贾琏听了心里头有些迟疑:“那、那怎么办?” 贾母摸了摸他的头:“让你哥哥在你姑父家住一晚上,等明儿个天亮了,老祖宗就派人去你姑父家接你哥哥回府,好不好?” 贾琏抽抽噎噎地道:“那好罢,那明儿一早老祖宗可千万不要忘了。” “放心罢,明儿一大早,老祖宗立马派人去接你哥哥回府。” 贾琏被安抚好了,坐在炕上靠着贾母,好奇道:“老祖宗,先前天怎么一下子就黑了啊?” “老祖宗不知,四平可知道?” 贾琏眨巴着眼摇摇头。 贾母摸了摸他的头,出现了如此天之异象,她此时也没什么心情含饴弄孙,便说:“去同姐姐和弟弟玩儿罢。” 贾琏眨了眨眼,乖乖点头。 下面坐着的王夫人蹙眉道:“老太太,老爷,如此天象,明日……?” 贾政皱着眉,沉声道:“古语有云:‘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 “……只怕从今夜开始,便不安稳了。”贾母紧皱眉头,叹息一声,又道:“令小厮守于府中各处大门或小门,不得懈怠!哪个敢在这时候偷奸耍滑,一律杖毙!”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调冷酷,竟有几分森寒杀气。 “是,儿子这就去安排。” 贾政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吩咐下人们。 一时,屋内众人都静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051:贾玉童科普天象,林如海只笑不语【新】 西北草原 天突然一下子黑下来时众人纷纷惊慌,少顷,火把点燃,在黑暗中火光似乎格外的明亮,驱散了众人心中少许的恐惧和慌乱。 康平帝环视左右,诸皇子围绕在他左右两侧,一干臣子们分布左右两下。 他的面容一半在火光照耀之下,一半隐在阴影黑暗里,沉声道:“诸位臣工都说说,此等天象作何解释?” 臣子们仰头望着夜空上的血月,个个脸色苍白而惊慌。 “臣听闻,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臣恐将有兵灾矣。” 另一名臣子道:“正是!还请皇上调集兵马防备,以防不测!” “可是离这里最近的一处驻军至少也得三天啊!” “陛下可派人快马加鞭赶往驻军,令驻军将军率兵前来拱卫。” “是极是极。” 太子在慌乱中闻听臣子们所言,心头一动,‘赤为争与兵’,莫非是天谴降世,以罚罪身为当政者的父皇么? 他想到这里浑身一震,若真是如此,在兵乱中,若父皇他……那他身为太子,岂不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继承皇位?! 随即他连忙抛掉了这个想法,那怎么可能?若有兵灾来临,父皇必定处于大军中心,安全得很,如此,他这个万人之上的太子仍然还只是一人之下的太子而已! 天有异象虽然可怕,但又何尝不是他的机会呢? 倘若能以此天之异象令父皇禅让于他…… 太子眼睛一亮,心跳加速。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哑声道:“父皇,此天之异象,恐为不详。史书上也曾记载过天有异象,当是时,君王或下罪己诏,或禅位退居太上皇帝,以免兵戈——” 康平帝闻听‘太上皇帝’四字,浑身气势一瞬暴涨,他忽地转头朝太子看去,目光如奔雷闪电。 他心里涌起一股极度的不悦,就像是专属于他的传国玉玺被不臣者胆敢私自触碰一般。 不臣者,死! 康平帝威势无匹,竟迫使太子不得不避开他雷霆般的目光,讷讷道:“父皇息怒,儿臣绝无不臣之心!儿臣只是一时口误,万请父皇息怒。” 康平帝冷冷地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太子久久未曾听见父皇发话,一颗心七上八下,额头渐渐冒出一层一层的密汗来,就在这时,他头顶上传来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太子欲为帝乎?” ——这话他可不敢当! 太子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地上。 “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心!” “父皇在位一日,儿臣只是臣属!” “对帝位,儿臣万万不敢有觊觎之心!” 太子说着,头深深地磕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一旁的皇子们并臣子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直郡王冷冷看着跪倒在地的太子,胸腔中憋闷多年的郁气和不愤稍稍减缓。 那年他十岁,和太子在玩耍中起了争执,他一向力气大,一时失手将太子推倒在地。 他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弟弟的,打小儿就在一块儿玩,而且他也知道父皇极为疼爱这个弟弟,用‘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这句话来说都不为过,遂连忙要扶他起来,可是弟弟却猛地一把将他推开,说:“你走开!本宫不用你扶!” 一旁的太监连忙上前来将太子扶起来。 太子站起身后恨恨地看了他半晌,突然朝一旁的太监吩咐道:“取本宫的鞭子来!” 他心下一沉,有些不敢相信——难道太子弟弟要因此而鞭挞他吗? 他扫了一眼周围,诸多宫女太监或近或远,垂着头,像是不敢看,可他觉得身上刺的慌,那些宫人们肯定都在偷偷看他的笑话! 鞭子取来了,太子握在手中试了试,鞭子划过空中发出裂裂响声。 他咬咬牙,是在众位宫人们眼皮子底下被鞭挞好,还是服软求个饶?到底是兄弟,太子弟弟应该会放过他吧? “太子弟——” “你闭嘴!是殿下!太子殿下!” “本宫是君,你是臣!” “本宫为尊,你是卑!” 他惊愕抬头,眼中映出一记裂裂黑影—— “啪!” 他死死咬住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望着面前一下一下挥鞭的太子,心下寒凉的同时也觉陌生不已,这不是他的太子弟弟,不是他的弟弟,是他的君,而他,是臣! 几十记鞭子,鼻中嗅到了血腥味,耳中恍惚传来宫人们低低地嘲笑声…… 直郡王冷眼看着太子匍匐跪倒在地的狼狈模样,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心中只觉十分痛快,暗道:“老二啊老二,你也有今天!” 康平帝眯着眼看着太子半响,直到太子内里衣衫被汗浸透湿哒哒地贴在肌肤上时,方冷冷地收回目光。 “来人,八百里加急,令西山关驻军周将军率兵迎驾!” “是!” 康平帝眯眼望着遥远的远方浓墨似的黑暗里,那里,陆陆续续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起,汇聚成了一条气势恢宏的长龙。 那是,属于他的天下! …… 长安都,林府 新雨和晚秋很快取了灯笼来,林海接过,一手提灯笼,一手牵着贾珠,往松鹤堂而去。 路上,贾珠仰头望着天空,他觉得这种天象可能是日食,于是他的一双眼睛不断搜寻着太阳的影子。 整个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像是墨水铺就似的,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悬挂在夜幕上,黑的天,红的月,叫人看了心里闷得发慌。 是血月,他前世见过。 “姑父,你看,是血月。” 林海闻言抬头看,果见夜幕上悬着一轮血红色的月亮,他心头一紧,喉咙发干,嘴唇动了动,却只是说:“小心脚下。走路专心点,小心摔倒了。” 贾珠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笑道:“不怕,姑父不会让我摔跤的。” 林海无奈摇摇头。 黑暗中只有灯笼散发出的微弱光芒,林海看不大清贾珠脸上的表情,但他说话时轻快的语调尽数被林海收入耳中,让他不由得暗道:“到底还是孩子,见着这般天之异象只觉得稀奇,倒也不觉得可怕可怖了……算啦,就不告诉这孩子了,省的吓着他啦。” 他不说话,贾珠就耐不住了,道:“姑父,你见过这种天象吗?” “不曾亲眼见过,只在书上见过这样的记载。” ——也是哦,这种天象又不是大白菜。类似这种天象,一般来说都是有规律的,每隔多少多少年出现一次,姑父才多大呢,先前怎么可能亲眼见到过呢。 想到这里,贾珠好奇地问道:“书上怎么解释的这种天象?” 林海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恐慌,将曾看过的记载缓缓道出,声音尽量平稳:“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 ——什么鬼?就一正常的天象而已,还整出这许多玩意儿?我可去它的罢! 贾珠撇撇嘴,道:“姑父,这是迷信。血月也好,日食也罢,都只是一种自然天文而已。” “天文?”林海摇摇头,不置可否。 贾珠见他不相信的样子,忙道:“真的,我不仅知道有血月,还有超级超级大的月亮呢,非常非常的大,看上去有半个天空那么大。” ——这孩子…… 林海无奈摇头一笑:“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这怎么是胡话呢?”贾珠皱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认真道:“姑父,我没胡说,是真的。” ——这还越说越起劲了呢。 林海眉头一挑:“那你看到过?” “我当然看过!” 这理直气壮的劲儿…… 林海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可奈何,摇摇头,颇有些无奈似的叹息道:“又在胡说了,你从哪里看的?我怎么不知。” “我……”才起了个开头,剩下的话贾珠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说不上来了?”林海轻笑一声揉了揉他头。 贾珠:“……” ——我前世看过! ——然而这话怎么说? 贾珠哼哼道:“反正我知道!” ——这孩子,真是……越说越来劲儿了呢。 林海无奈:“好好好,你知道,你知道。” “姑父你别一副哄小孩的语气好么?” “你难道不是小孩么?”林海反问道。 贾珠脱口而出:“我不是啊,我成年了!” “成年?”林海失笑,无奈摇头:“你几岁你自己难道不知道么?” “我知道啊,我、我……” 贾珠哼哧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也搞糊涂了,到底是前世今生的年龄加起来算还是各论各的? 是从心理年龄来说还是从身体年龄来说? 他哼哼着,把这一茬直接跳过去继续说之前的话来:“我还知道火星冲日,火星就是荧惑,它会闪着红色的光,那就是冲日的火星。” 林海表示:荧惑他倒是知道,但那‘火星’又是什么?能烧出火来的星星? “还有流星雨,姑父看过吗?非常非常漂亮。” 林海只笑不语,他觉得这孩子今儿个有点疯,老说些胡话。 贾珠兴奋地说了半天,发觉林海不理他了,显见没相信自个儿刚才说的话,不免有些蔫蔫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干吗不信我嘛!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052:林海捉弄小玉童,贾珠要挟大天仙【新】 松鹤堂 林老太爷高坐上首,林老爷、林夫人、林海、贾敏并贾珠五人行礼后分坐左右。 一时几人都静默。 林老爷望着屋外黑漆漆的天色,不由叹道:“古语曰:‘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这次不知要死多少人啊……” 林老太爷沉声道:“勿要妄言,只等明日圣旨传下,自有结果。” 于是松鹤堂内寂静下来,屋外似是起风了,大风从廊下穿过,发出“呜呜”的声音,挂在廊下的灯笼被大风吹得不住晃悠,昏黄的烛光明明灭灭。 大风起了须臾,突然有一道惨白的光从屋外照进来,照得屋里亮堂堂的,贾珠好奇地抬头看,只见屋外恍若白昼,下一秒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记巨大的轰雷声—— “咔擦!” 贾珠猝不及防之下惊了一惊,与此同时屋外的丫鬟婆子们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随即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是嘈杂。 林海连忙转过头来看贾珠:“玉童,方才可有吓到?” 林老太爷、林老爷、林夫人并贾敏纷纷将目光投向贾珠。 贾敏也关怀道:“玉童吓着没?” 贾珠定了定心神,说:“没有。姑姑、姑父别担心。” 借着昏黄的烛光,林海分明看见他的一张小脸儿惨白。 “来,到姑父这儿来。” 闻言,贾珠身后侍立的丫鬟连忙上前一步,扶着贾珠下了椅子。 正在这时,帘子突然掀起,大风吹进来,带来一阵清新的气息,烛火摇曳中,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进了屋来:“老太爷、老爷、太太、大爷、大奶奶,外头下雨了,雨下得很大。” 说完话,她行了一礼就又掀起帘子出去了。 帘子开合间,大风吹进来一阵氤氲水汽,吹得屋内烛火摇曳,明明灭灭。 贾珠走到林海近前,叫道:“姑父。” 林海携了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 “刚才吓到了罢?” ——多大的人了还被吓到,感觉有点丢人,不太想承认怎么办? 贾珠悄咪咪地抬眸,见林海正一脸关怀地望着自己,他心中一动,抿了抿唇,忍着别扭小声道:“有一点点。” 那小眼神儿看得林海忍不住嘴角扬了扬,手放到贾珠腋下,趁他还没回过神时一把将他抱起放在自己腿上坐着。 ——!!! 贾珠双眼瞪大,感觉到臀部下坐着的大腿和温热触感,顿时蒙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林夫人偶一抬头,奇道:“玉童这是怎么了?眼睛睁得这样大。” 林海忙看去,果然见贾珠双目圆睁、一脸吃惊的模样,他愣了愣:“怎么……” 才说出一个‘怎么’二字,剩下的话尽数消失在林海的喉咙里。 心念电转,林海已从贾珠的神情中明白过来,知他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自己大腿上而感觉不好意思,顿时暗自好笑:“这小坏蛋,平素对着我就举止胆大,这会儿人多了倒是知道害羞了。” 他眼里的笑意毫不遮掩,贾珠看得心头一紧——姑父该不会要说出口罢?! 林海故意不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张白嫩的小脸因为紧张而绷得紧紧的,暗道:“嘿,你个小坏蛋也有今天呐!” 林夫人见自己儿子久久不出声,不免担心贾珠真有个好歹什么的,急切问道:“如海,玉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你。” 她这话一出,林海就见怀里的小坏蛋神色越发绷紧了,瞧得他忍不住莞尔一笑,觉得逗这小坏蛋逗的也差不多了,过犹不及,须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于是,林海便朝林夫人道:“母亲不必担心,他啊,脸皮薄罢了。” 贾珠攥着他衣裳的手不由得一紧,内心哀嚎:“啊啊啊,姑父你还真说出来啊!说好的给彼此留点面子,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姑侄、好师徒呢???大骗子!大骗子!林如海是大坏蛋啊啊啊!” “脸皮薄?”林夫人看看自家儿子腿上的贾珠,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过来,不觉唇角上翘,因素知贾珠早慧早熟,怕让他小孩儿家家的不好意思,遂故作轻描淡写地道:“哦,是这样啊。” 殊不知,贾珠不是真的小孩子,即便林夫人收敛了许多话语里的笑意,可还是叫他听出来了些许。 贾珠只觉得自个儿脸上忽然一热,心知自己肯定脸红了,顿觉越发不好意思,不由得恨恨地咬牙望着林海,却见他一双眼睛满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眼尾弯弯,梨涡浅浅,黑眸里荡漾着暖融融的笑,叫人见了便觉纵是溺死在他的眼睛里也是心甘情愿、毫无一丝怨言的。 贾珠只觉心头一荡,原先萦绕在心头的那股子羞恼像是气泡,一戳就破,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恨不得,骂不得,打不得,爱不得。 种种纠结之下,直叫贾珠恨得一扭头把脸埋进林海怀里,又气又恨又爱地叫了一声“姑父”,带着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出的感情。 他这声‘姑父’叫的,林海直觉里头蕴含了诸多情感,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就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这孩子,还是这样脸皮薄,容易脸红害羞,也不知他这样害羞的性子,怎么平素对着自己就那般胆大,每每说些纯真的话来真叫人心里又甜又爱。 却不防这声轻笑令贾珠恼羞成怒起来,他哼了一声,秉着‘让我出糗,我也要让你出出糗,这才算扯平了’的心思,他伸手勾了勾林海的脖子示意他低头。 林海照做,贾珠便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姑父别忘啦,我脸皮薄,姑父您……” 于是,正瞧着他们俩人的林老太爷、林老爷、林夫人和贾敏就看见贾珠不知在林海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只是林海的耳朵却突然红了起来。 林夫人自己生养的孩子自己心里清楚,林海这副模样自他十岁起这么多年来,林夫人可从未见到过了,一时间不由得大感兴趣:“如海,玉童方才说了什么?” ——这小坏蛋方才跟他说的悄悄话能说出去吗? ——现在可不只是这小坏蛋一个人的脸面,也事关他自己的面子,答案显然是不能! 林海唇畔含笑,摇头不语。 他的态度看着温和,可却能让感觉出他的坚定来。 林夫人瞥了儿子一眼,心道:“你不说,我问玉童便是了。” 遂转问贾珠,用一副哄孩子的语气道:“玉童啊,方才和你姑父说什么悄悄话呢?” 贾珠抬头看了看林夫人,又看了看林海,作弄的心思突起,暗道:“看破不说破,姑父,这可是你先破坏的规矩呀,看我不来吓你一吓!” 他嘴角翘着,刚张开嘴唇,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一根洁白修长的手指突然按在了他的唇上。 指腹温热,上有茧子,是常年执笔所生,按在唇上略有痒痛之感,再看其指节分明,手指修长,如玉精雕细琢似的。 “这是我们俩的秘密,玉童谁也不能告诉,好不好?” 贾珠顺着手指往上看,正见林海面含笑意地看着自己,眼里透着‘是姑父错啦’的意思。 三分认错七分央求的意味,瞧得贾珠心头一软,暗道:“姑父可真是……唉,算啦算啦,不吓了就是啦。” 贾珠其实本也不想说出来的,只要想想这件事是很少人知道的,而他自己正是这很少人之一,心里便不由得升起一股隐秘的欣喜。 硬生生止住了点头的动作,贾珠坐地要钱漫天开价:“那姑父想用什么来贿赂我呢?” 他唇角弯弯,眼里荡漾着的促狭笑意如偷了腥的小狐狸,叫人恨得牙痒痒,却又不由得爱得紧。 被这小混蛋捏住了命脉,林海还能怎么办? 只能答应呗! 林海看着贾珠一脸纯良无邪的笑脸,不由得恨恨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都依你,成么?” 贾珠眼前一亮:“拉钩?” 知道是拗不过他的,林海无奈地伸手和他拉钩,合着他的声音一起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这么孩子气的儿子,林夫人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了! 这会儿,林夫人嘴微微张着,和丈夫林老爷相视一眼,眼里满是惊讶——这、这还是他们的儿子吗? 贾敏用手绢捂嘴,睁大眼里透着惊讶之色——夫君竟还有这般、这般模样的时候?! 林老太爷满含慈爱的笑看了一眼孙子林海,又看了眼一脸灿烂笑容的贾珠,暗道:“果然家里还是得有个孩子,气氛鲜活了,人也鲜活年轻了。” 林海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如今见贾珠答应了,顿时心下松了口气. ——这小混蛋虽说素来爱捉弄他,但答应了的事却是一定会做到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053:我的姑父美又仙,我的混蛋乖又甜【新】 想到这一点,林海如释重负般,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不无得意地朝林夫人道:“母亲也看见了,这是儿子和玉童两个人的秘密呢,母亲快别问了罢?” ——我和姑父,我们俩个人的秘密呀! 贾珠莫名的心里高兴得很,连语调也都欢快起来了:“是呀是呀,是我和姑父两个人的秘密呢,不能告诉第三个人知道的,谁都不能哦!” 林夫人听了贾珠的话,再看他一脸欢快的小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一眼儿子,心道:“不问就不问了呗,什么秘密嘛,偏就只能你姑侄俩知道,还不许别人知道了……” 她心里哼哼着,嘴上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了,只是心里头仍好奇着贾珠那小家伙儿究竟在自己儿子的耳边悄声说了什么话,竟叫她儿子红了耳朵? 平白被自家母亲瞪了一眼,林海心头一梗,低头看看趴在自己怀里的始作俑者,却见那小混蛋正笑得一脸灿烂欢乐呢,唇角弯弯如抹了蜜糖似的。 原本心头还更得有些不畅快的林海在见了怀里小人儿的笑容时,那点子不舒畅顿时烟消云散,反而还在见到那笑容时忍不住自己也扬了扬唇角。 贾珠正在畅想夜晚娱乐呢,毕竟今儿这么大的雨,再加上天之异象,不说是林海和贾敏,任是林老太爷、林老爷和林夫人三个中的哪一个人也不放心让自己连夜回府,怎么着也得等到明日天大亮了、外头平安无事时才敢让自己回府。 ——如此一来,今晚自己势必是要在林府歇下了。 贾珠这么想着,心里盘算开来。 ——今晚是让大美人姑父给自己讲故事呢?还是自己给大美人姑父科普科普天文知识? ——不就一个血月嘛,瞧瞧,先前来松鹤堂的一路上,面上倒是镇定自若,指不定心里头如何担忧害怕呢。 ——唔,他这么害怕,要不还是算了罢? 贾珠心道:“哪天不能给他科普,偏要挑在今天,不是更让他心忧么……” 贾珠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暗暗点头道:“算啦算啦,今儿他心绪不稳,还是不难为他给我讲故事了。” “本来我就不是要听人讲故事才会乖乖睡觉的小孩子,让他讲故事给我听不过就是想跟他多说会儿话,多听听他的声音,多和他相处相处罢了。” 想到这里,贾珠似乎有点儿心虚,但很快就又一本正经地想:“想和他多相处相处怎么啦?犯事儿啦还是犯法啦?……毕竟这么大一美人儿,只能看不能吃已经是‘人干事’了,这要还不能多看看,那老天给我安排这么一近距离接触的天仙姑父干什么?” “馋我来着?那也太缺……咳咳,言归正传,先前想到哪儿来了?唔,是讲故事罢?嗯,我想个好笑的笑话或者故事讲给他听罢,免得他晚上害怕的睡不着。” 思考完了,贾珠心满意足,暗道:“我恐怕是全天下最乖巧最贴心的内侄儿了罢?……哼哼,我姑父这么美这么仙,我就乐意宠着他咋地了!” 想到这儿,贾珠抬头对着天仙姑父露出一抹笑容。 那笑甜得让林海胸腔里的一颗心都快化了,之前心里想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事儿全都烟消云散,连丝儿痕迹都没能留下,只恨不能搂着怀里可人儿疼的小混蛋好好地亲昵黏糊一番,只是…… 林海望望屋子里一圈人,无比遗憾的压下了心头的想法,暗暗道:“等晚上罢,等晚上就寝。”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却听屋外风愈狂,雨更急。 庭院里大雨溅落在地上和屋檐上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嘈杂雨声中混合着大风“呜呜”的声音,夹杂着树叶被大风刮过响起的“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林夫人开口问道:“几时了?” “回太太,酉时三刻了。” (PS:酉时即晚上五点至七点,一刻是十五分钟,三刻就是四十五分钟,酉时三刻即五点四十五分。) 林夫人想着这个时候了,也不知今儿个还要等上多久,便道:“让厨房做些粥品点心来。” “是。” 丫鬟应声退下。 约莫一二刻钟,几个丫鬟手里托着盘子依次进了屋来,将盘子里的粥品点心摆放好,然后又依次退下。 桌上摆着的粥品有绿稻米粥、红稻米粥、江米粥、燕窝粥、枸杞梗米粥、枣儿梗米粥。 点心有糖蒸酥酪、吉祥如意卷、茯苓霜、藕丝荷粉、翠玉豆糕、玫瑰莲蓉糕、枣泥馅山药糕、各式鲜花样面果子、苹果蜜饯和冰糖百合马蹄羹。 饮品有酸梅汤、冰糖绿豆汤、樱桃凝露蜜和珍珠牛奶蜜瓜露。 贾珠瞧见那一碟子玫瑰莲蓉糕时,不由得抬眼看了眼林海。 自从第一日随他念书期间吃到这种点心时说了一句“喜欢吃”,后来每每上的点心里就总有这玫瑰莲蓉糕。 贾珠原以为是林府中也有人喜欢吃这种,不曾想无意注意到每次摆上的玫瑰莲蓉糕,多半是进了自己的肚子,少数一两块是林海吃了,这才发觉,原来,这道玫瑰莲蓉糕,是特意吩咐下去给自己准备的。 最明显的一次是有一次他和林海说好了次日在家里看书不过来林府了,等到第二日,到了平日里随林海读书的时辰,贾珠拿出书读,一切和往日读书时一样,只是身边却没有林海的身影。 他忍耐着自己看了会儿书,始终觉得不习惯,于是突然来到林府,书房里分明摆的有几样新鲜点心,林海见到他来了却吩咐丫鬟去厨房让做一碟玫瑰莲蓉糕来。 贾珠一边想着,一边咬着林海夹给他的一块儿玫瑰莲蓉糕,只觉得这味儿似乎比平时吃得更香甜了几分。 众人一时用毕,丫鬟们进来将碗碟撤下,须臾又用小茶盘捧着热茶送上来。 …… 西北草原 太子在帐中不停地踱步,他的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儿舒展。 “殿下,您坐下喝口茶歇一歇罢?”石百光双手捧着热茶递给太子。 太子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狭长的凤眼扫过石百光眼角的皱纹,于是道:“得霖,你眼角有皱纹了。” 得霖是石百光曾经用过的名字。 听他老娘说,他出生的那一天,久旱的大地迎来了天降甘霖。 他老父喜极而泣,抱着还是襁褓中的他的手不住的颤抖。 他老娘在满是血污的床上喊了他老父好几遍,他老父只顾着仰头张大嘴不停地吞咽雨水了,哪里还听得到他老娘的声音。 最后还是他老娘拖着刚生产完的虚弱身体大步跨出屋来,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一边彪悍地把缸拖到露天下迎接雨水。 他老父家里略有薄产。 他老父的爹妈吃够了没文化的苦头,在他老父四五岁时把他老父送到私塾去念书。 后来他老父的爹妈双双离世,他老父那时十几岁了,只懂读书,不懂经营,家里渐渐败落下来。 再后来他老父一年又一年的考童生试,没考上不说,家里仅有的几个闲钱还都因为读书考试而用光了。 同样,也没钱娶媳妇了。 然而,他老父托了爹妈的福,长得那叫一个清秀斯文,方圆五十里、一百里之内,大街小巷的大闺女、小媳妇就没一个没听过他老父的美名的。 虽然姑娘媳妇们都芳心暗许他老父,但奈何,一个都没说要嫁,为何? 穷呗。 家徒四壁,谁家乐意把闺女嫁给他? 那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么! 将来可能会考中成为秀才公? 省省吧,从十几岁开始考童生试,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中! 他老娘那时候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从小就是美人坯子,后来长到十四五岁了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提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他老娘的爹妈左挑右选挑了个十七八岁的老实小伙,问他老娘干不干? 他老娘在窗缝里偷偷瞧了一眼那老实小伙,答应了。 谁知,第二天他老娘和几个小伙伴一起逛街时在人群中一眼就见到了正在摆摊给人写书信的他老父,一眼就相中了,心如小鹿砰砰跳,当即就上去问他老父:“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你娶妻生子了吗?” 他老父听见声音抬眼一看,嚯,好个花容月貌的靓丽女子,登时心就怦怦怦地乱跳,脱口而出就是一句:“姑娘你许了人家没?” 话一出口,他老娘还没怎么样呢,他老父就把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赔礼道歉:“小生孟浪了,唐突了姑娘,姑娘……” 他老娘脸儿红红,又紧张又害羞,难得矜持的用手绢挡住了自己半张脸,轻声细语地说没有。 没有?这没有是在说哪个没有? 他老父急得恨不能抓耳挠腮,却又怕影响形象让他老娘瞧不中了,真急得脑门儿冒出热汗来。 他老娘见他老父那模样,蓦地噗嗤一笑,娇嗔他老父道:“呆子!我说我没许人家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054:西北久旱逢甘霖,芙蓉帐暖度春宵【新】 最后五个字简直细若蚊吟,但他老父也不知怎的,仿佛如有神助一般,偏就听得一清二楚,立时喜不自禁,人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老娘就这么笑盈盈地望着他老父,至把他老父看得回过了神来又脸红,一双眼又热切又羞涩地望着他老娘,心脏砰砰直跳,问道:“姑娘,你、你家住哪儿?” 他老娘红着脸儿说了地址。 紧接着他老父就说:“姑娘,我明日就去提亲。你等我。” 他老娘轻轻颔首,素来大大咧咧的她竟然娇羞的脸通红。 他老娘告辞回家了,走了远远一段路,听见他老父在后面大喊道:“姑娘你等我娶你啊!你一定要等我啊!” 他老娘的心啊,就像是初春随风飘荡的柳枝一样,软得不可思议。 当晚,他老娘回到家以后说什么也不答应和那老实小伙的事了,他老娘的爹妈气得不行,他老父第二天果然带着媒人来提亲了——也不知道他老父哪里来的钱请媒人? 他老娘的爹妈一口回绝了,可惜他老娘哭着喊着就是要嫁给他老父,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老娘的爹妈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让女儿去死罢?于是最后只好捏着鼻子将他老娘嫁给了他老父。 他老娘嫁给他老父十多年一直没生下一儿半女,一直到他老父年过四十,他老娘也年逾三十了才生下他。 生他的那一天,久旱了的大地突然天降甘霖,他老父干脆给他取名叫做“得霖”。 许是因为他老父没考中秀才,所以他老父自他三四岁起就教他读书念字,每天都要在他耳边念叨:“得霖啊,你一定要用功读书啊,将来考取功名,出人头地,为官做宰,光耀门楣,再娶个大官家的千金小姐,生好几个大胖小子,你爹我就是立时死了也是笑着的啊。” 然后他老娘远远地听见了就会骂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个酸书生净爱成天想那有一遭儿没一遭儿的破事儿!” 他老父听了就撇撇嘴,朝他扮个鬼脸,悄声道:“别听你娘的,听爹的话,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大官,让你爹乐呵乐呵。” 后来,他五岁那年的冬天他老父感染风寒一病死了,他老娘思念成疾,一病不起,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娘家兄弟。 舅舅和舅妈养了他不到半年,嫌弃他光会读书不会干活,让他劈柴,他劈不动,让他打水,他提不动,让他洗衣裳,结果他把衣裳洗破好几个大洞,还吃的贼多。 他舅舅倒没啥,他那狠心的舅妈趁着舅舅不在家就喜欢骂他,骂他也就算了,还老骂他老父和他老娘,他气不过,顶了两句嘴,他舅妈就用擀面杖打他,他两个表哥联起手来让他跪在地上给他们当马骑,用小竹条抽他。 他有一次受凉了身上实在没力气,身子一歪让骑在他身上的大表哥摔下来头磕到石头上,后来人救回来了,但是成了傻子。 他舅妈哭得死去活来,拿擀面杖狠狠地打他,他二表哥也拿小竹条一起抽他,他疼得眼泪鼻涕之流,求舅舅救他,他舅舅坐一旁只是唉声叹气不说话。 恰好宫里来人采选无父无母的男童女童进宫当奴婢,他那狠心的舅妈为了把他这个灾星送走,他舅舅为了那点子铜钱,两人一合计就把他卖给了宫里来的人。 进了宫的第一天,他成了太监。 他整夜整夜的哭,有身体疼,也有想他老父和他老娘,一开始哭出声来会挨打,后来他学会了光流泪不出声。 同他一起入宫成了太监的人都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有百来个人,后来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两个,一天天下去,等他能下地行走时,他们这一群人只剩下一半了。 一个月过去,一半的人只剩下二三十个了。 听说是不懂规矩,冲撞了人,被打死了。 他怕,怕死,怕得很,于是他开始观察比他年长的公公们是怎么说话做事的。 三个月后,魏公公见他机灵,收了他做徒弟,问他叫什么名儿,他说他叫石得霖,魏公公说:“既然进了宫,从前的名儿就忘了罢,咱家给你改个名儿,以后就叫‘百光’罢。” 于是,从此以后他的名字就成了石百光。 两年后,他被分配到太子殿下身边伺候。 五年后,托了他去了的老父和老娘的福,六岁的太子殿下瞧着他清秀斯文的模样很是顺眼,点名要他贴身伺候。 直到他二十二岁时,十六岁的太子殿下突然问他:“我知道太监进宫后基本都会被改名字,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他当时楞了一下,连忙回话道:“回殿下,奴婢原名石得霖。” “是哪两个字?” “久旱逢甘霖,是为得霖。” “得霖、得霖、得霖……” 当时他恍惚一瞬,有多少年没听到过人喊他“得霖”了? “久旱逢甘霖,好名字。” 太子微微一笑,说:“以后,本宫就叫你‘得霖’罢。” 从此以后,太子一如他所说,一直叫他“得霖”,有人时叫他“得霖”,私下无人时叫他“得霖”。众人都以为“得霖”二字是太子赐给他的名字,纷纷羡慕他。 后来,一直到今天。 “得霖?得霖?” “啊?”石百光回过神来:“殿下刚说什么?” “我说你眼角有皱纹了。” “是么?” 石百光不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指腹下确有几条皱纹。 太子又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是么?” 石百光叹息一声,说:“奴婢老了。” “老?” 太子瞧着他光滑白皙的面容,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又捏了一把,然后笑着摇头道:“你可不老呢。” “殿下何出此言?” “你自己摸一摸你的脸就知道了。” 闻言,石百光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仍是疑惑不解道:“殿下,奴婢不明白。” 太子笑着又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摩娑:“你的脸看上去依然白皙细腻,摸着依然光滑紧致,怎么能说‘老’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石百光不由得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这还多亏了殿下您常常赏赐奴婢润肤的香膏子。” 太子也笑:“前不久给你的是用新鲜桂花制成的香膏,用着感觉如何?” 石百光笑道:“殿下给的,自是极好的。” 太子眉梢一挑:“怎么个好法?” 石百光略想了一想,而后抿嘴一笑,说:“极香。” “香?” “极香。” 太子笑着将脸凑近他,轻柔问道:“极香么?” 石百光垂下眼,轻笑:“是。” “那让本宫闻闻……” 太子轻笑着贴近他脸颊,嗅了嗅,然后在他耳边呢喃笑道:“确然极香。” 一阵阵热气喷洒在石百光的耳朵上,他身子轻轻一颤,那是他的敏感点。 他伸手推了推太子:“殿下别,痒呢。” “痒么?” “嗯,痒。” “那本宫给你止止痒罢。” 下一瞬,太子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带到怀里。 热度攀升,石百光捉住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轻轻喘息道:“殿下别,会被听到……” “不会。” “不……” “你听。” “什么?” “外面,听外面的声音。” 石百光侧耳倾听,外面呼啸的风,“呜呜”声中夹着“噼里啪啦”的大雨声。 “只要待会儿你声音小一点,不会有人听见的。” 石百光脸一红。 太子轻笑着凑近他。 …… 帐篷内声音渐歇,馥郁的浓香自香炉中冉冉升起,渐渐和另一种浓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掌下的肌肤温热柔软,太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光滑细腻的肌肤。 “再来一次。” 石百光连忙哑声求道:“殿下别,奴婢受不住了。” 太子笑道:“得霖哄本宫呢,一次怎么够?从前得霖可是缠着本宫不放呢。” “那时奴婢多大年纪?正年轻着。” 太子被他那嗔来的水光与媚态相间的一眼看的浑身一紧,凑过去要吻他。 石百光轻笑着偏头躲开,却被太子一把按住。 “不许躲。” 眼看太子朝自己压过来,石百光忙出声央求道:“殿下饶了奴婢罢,奴婢都三十七八了,真受不住了。” 男人就没有不爱听这话儿的,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也不例外。 太子心头很是得意,大手或轻或重地揉捏身下人的肌肤,好心情地哼哼两声,随口道:“三十七八?” 眼见有门儿,石百光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嗯,奴婢快四十了呢。” 太子瞧着石百光白皙细腻的肌肤,笑道:“光瞧你这脸皮,可真瞧不出来你是快四十的人了。” “有殿下赐的香膏抹脸,看着是年轻,殿下方才不是说了么?奴婢眼角都长皱纹了。”石百光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仔细算来,奴婢是七八岁时伺候的殿下,而今已有三十年了。” 太子一愣。 “有三十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055:按捺不住的异心,蔑伦悖理的妄念【新】 “有三十年了。” 看太子还有些愣着,石百光笑道:“奴婢长殿下六岁。殿下两岁时,奴婢被分到殿下身边伺候,一直到今天,整整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啊……” 太子心中百般滋味都有。 自他两岁被册立为太子起,至今已有三十年。 他在大庆储君这个位置上,坐了整整三十年。 前二十年,他这个东宫太子可谓是风光无限。 后来,随着底下弟弟们年龄的增长,他们开始步入朝堂,建立属于各自的势力,然后,他们将目光齐齐对准了他这个太子。 虽然这些和他有着同样血脉的兄弟们见了他都得行礼尊称一句‘太子殿下’,可谁知道他们深深藏在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是恨不得扑上来亲手扒了他这身太子皮? 还是什么?! 太子思绪纷飞。 身后的兄弟们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储君之位,齐心协力要将他拉下马——他以前竟从不知他的兄弟们竟还有同心协力的时候,如今,在他座下的太子之位上,他算是见识到了这帮名为‘兄弟’,实为盗寇的人! 他明明是太子,本该光芒万丈,无限荣光,可他每晚闭眼前都害怕夜深时他那帮子兄弟们在某个角落里暗暗商量如何对付他,害怕天明睁眼后那帮子兄弟们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害怕越来越不待见他的父皇废黜他的储君之位,册立喜爱的幼子为太子。 这十年里,他为了这个‘太子之位’费尽了心思。 几年前,他属下最大的支持者舅公贺安图被父皇处死,接下来的几年里,属于他太子一系或亲近他的臣工们或被斥责或被贬谪,而他自己,也常常被父皇训斥。 这样下去,他真不知道他还能在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庆储君之位上坐多久? 一天,两天,三天? 一月,两月,三月? 一年,两年,三年? 即便他能稳坐太子之位,可是…… 太子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他在心内不甘地呐喊:“本宫已当了三十年的太子了,接下来还要当多久的太子?!” 父皇身体康健,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等到二十年后父皇殡天,他这个太子登基之时已是白发苍苍,垂垂老矣! 而若父皇能再活三十年呢? 太子忽地惨然一笑。 这三十年里,他若没被父皇废黜或是被那帮子兄弟们拉下马,那恐怕,他到死时仍只是大庆太子而已罢! 而将来登基称帝者,不知是他膝下年已三四十的年长儿子们还是将来生下的正处于青壮的年幼儿子们? 更遑论,自古以来,皇帝殡天,皇孙即位者寥寥无几。 前朝明太子早明帝去世多年,明帝死后,明太子之子皇太孙者即位为帝,不出几年,皇位被明帝之子、明太子之弟、皇太孙之王叔燕王者夺得。皇太孙下落不明,明太子一脉断绝,从此,帝脉者,燕系也。 太子思及此,浑身一震。 他不要,绝不要落到那般境地! 他是太子,是大庆储君,天子之子! 他终将大权在握,舆图四海,俯瞰天下! 帐篷外,风在狂啸,雨在恣肆。 …… 长安都,林府,松鹤堂 又静坐了不知多久,屋子外头仍是狂风暴雨,大风肆掠,树叶子“哗啦”、“哗啦”地响。 贾珠坐在林海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胸膛,耳下属于他的心跳声沉稳有力,“怦”、“怦”、“怦”的一声接着一声传入贾珠的耳朵里,合着屋外的疾风横雨,恍惚间,贾珠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烛火昏黄,摇曳明灭。 贾珠望着自己的左手出了神,自己的左手被一只宽厚大手将其包裹握在手里,那只大手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微微露出一截的手腕肌肤白皙,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衬得那抹肌肤越发雪白。 贾珠看得痴迷,这样白皙细腻的肌肤,光是看着就已是一种享受了,若是能握在手里摸一摸,甚至能亲吻它…… 只是这么想一想,贾珠已是心痒难耐,待他醒过神来时,方才惊觉刚才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不禁在心中唾弃自己,暗暗道:“贾珠啊贾珠,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那可是你姑父,姑父!” 陡然惊觉自个儿起了如此龌龊的心思,贾珠心头直跳,暗暗骂着自己:“贾珠啊贾珠,林海可是你姑父啊,你、你、你怎么能对他有这种、这种大逆不道——啊呸,我又没谋反作乱,怎么就大逆不道了?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换一个。” “荒谬绝伦?没有比这更荒唐更不合情理的了?” 贾珠眉头皱了皱,瞧瞧抬眸快速的看了一眼林海俊雅如玉的面容,暗暗“呸”了自己一声:“美好的事物人人欣赏,更何况他那么美那么仙,连手都长得那么好看——他手长得好看我想摸一下亲一下这怎么不合情理了!咳,想摸一下倒没啥,但是这‘想亲一下’似乎是有点不大好……但还没上纲上线到荒谬绝伦的程度罢……?” 贾珠迟疑地否决了‘荒谬绝伦’四个字,暗暗想着:“他是我姑父,我是他的内侄儿;他是我的师父,我是他的弟子。我跟他存在着社会关系,那么,我对他起了那种、那种亵渎的心思……” 这么一想,贾珠的脑海中顿时冒出了一个词——蔑伦悖理! “蔑伦悖理?违背道德和伦理?” 贾珠在心中默默念了几遍,陷入了沉思中。 “违背道德和伦理吗?” 好像是哦。 他是我的姑父,我是他的内侄儿。 他是我的老师,我是他学生、弟子。 伦理和道德,两样都占全了。 理清楚了,贾珠心里竟陡然升腾起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情绪来,失望、失落、不甘,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种种混合在一起,叫贾珠一时间竟难以分辨。 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索性放过去不想了,继续之前的思路,之前想到哪儿了?荒谬绝——啊呸,是蔑伦悖理,对,蔑伦悖理,他先前那种想摸一下亲一下的想法是大大的不对,要赶紧遏止! “贾珠啊贾珠,那是你姑父,是你姑父!” “他是你姑父,你对他心存妄念,这是不敬,也是不合伦理的,是错的!” “所以,你不应该对他心存妄念!” “想摸一下是错的,想亲一下是错的,我不该想摸,也不该想亲,你们这些蔑伦悖理的想法都快快从我的脑子里速速滚出去罢!” 他闭着眼在心里这样默默念着,脑子里却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之前所见到的美景—— 烛火摇曳中,那一只大手精美绝伦,仿若玉石雕就一般。 手指修长,根根如玉,骨节分明,沉稳有力,露出衣袖外的一截手腕肤白若汉白玉,温润光滑,肌肤细腻。 若有幸能触之,定然温热柔滑,若有幸能亲之,定然芳馨柔软…… “啪!” 一声轻响,贾珠惊醒过来,惊慌抬眼看去。 原来是蜡烛光芒渐暗,丫鬟拔了头上的银簪子去拨亮,不想那烛芯“啪”的爆了一声。 “不是自己的想法暴露了啊……” 贾珠长长松了口气,收回目光后只觉得心头怦怦直跳,慌乱、紧张、羞愧,百般复杂,千般难言,他咬了咬舌,刺痛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 “贾珠啊贾珠,你这是怎么了?你想着谁不好,怎么非得想着他?” “那是你姑父,是姑父!你这样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 “再说了,姑父对你那样好,你这么想着他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贾珠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转而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屋外的风雨声上。 屋外的风依然“呜呜”的刮着,树叶被风吹过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雨水落地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听得久了,颇有几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觉。 “我听着外头的雨似乎小了些?”林夫人说。 于是立马有一个丫鬟走到帘边,将帘子掀开一道缝隙往外瞧了瞧,这才转回身来说:“回夫人,雨确实小了许多,风也没先前那样大了。” 林老太爷说:“趁着这时风雨小了些,你们快些回屋去罢。” 于是,林老爷、林夫人、林海、贾敏并贾珠都向其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至屋外,早有丫鬟拿了雨具等候,分别时,林海、贾敏和贾珠向林老爷并林夫人行了一礼,于是丫鬟婆子们簇拥着林老爷和林夫人从廊下去了。 待林老爷和林夫人的衣角消失在廊下转弯处,林海方收回视线,朝贾敏道:“我送你回屋罢。” 贾敏微微一笑,指着贾珠说:“天气不好,大爷还是带了玉童尽早去歇息罢,我身边都跟着丫头婆子们呢,自回屋便可。” “也好,那你路上小心。” 贾敏微微笑了:“大爷也是。” 林海点头,目送贾敏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之下从廊下缓缓离开了。 “我们也走罢。” 林海揉了揉贾珠的头发,携了他的手往前院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057:直郡王有杀弟心,康平帝惆怅满怀【新】 只听康平帝道:“——并无欲立承幸为皇太子之意。承幸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轰的一声,直郡王只觉得双耳恍若雷鸣,轰隆作响,一瞬间世界寂静。 父皇方才,说了什么? 他恍惚着,康平帝方才说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朕前命直郡王承幸善护朕躬,并无欲立承幸为皇太子之意。承幸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直郡王脸色煞时惨白,方才火热的一颗心被浇了个凉透,寒意似乎侵入了骨缝里,冷的他浑身直颤。 徒承胤心下一松,低头暗自冷笑:“老大啊老大,纵使本宫被废,你也休想成为太子!” 一众臣工皆垂首聆训,不敢出声,只是心中各自思量开来,□□一系和大千岁党一系的臣工们皆面色戚戚,余下支持其他皇子的都心砰砰跳起来,太子被废,接下来上位的又会是谁呢? “尔诸王大臣、官员、兵民等,以承胤所行之事,为虚为实,可各秉公陈奏。” 众臣都在心中想起方才康平帝宣布的太子的罪状来,主要罪状有五。 第一:专擅威权,肆恶虐众,将诸王大臣随意捶挞; 这是真事,没毛病。 ——专擅威权,肆恶虐众不说,光说‘将诸王大臣随意鞭挞’这一点,诸王不说,只说他们这些臣子,这几十年来,他们受够了太子殿下的鞭打了!他们怎么说走出去那也是八面威风的人物啊!结果呢?被太子按在地上随意鞭挞! 第二:穷奢极欲,衣食所用已经超过皇帝标准,仍不满足; 这也是真事,没毛病。 ——以前贺安图还在的时候,曾经上奏陛下请把太子仪仗提升规格,皇上应允了,从此以后,太子仪仗和皇帝仪仗,他们傻傻分不清,若非一个是皇帝的明黄,一个是太子的……呃,虽然大部分是明黄,但至少还夹杂着小部分的杏黄让他们能分辨出来,若不然他们可要闹出不少礼仪上的笑话了。 第三:恣取国库钱财,抢夺进贡皇帝的物品; 这还是真事,没毛病。 ——掌管国库的臣工曾多次上奏陛下,说太子殿下未持手谕,也未有皇上口谕,就恣取国库钱财。 ——至于贡品,江南等富庶之地上进的贡品,有那专管这方面差事的臣工曾多次上奏,说太子未经皇上允许,私自抢夺进贡给皇上的贡品,皇上闻言不过一笑了之。 第四:对亲兄弟无情无意,对诸皇子不闻不问; 这同样是真事,没毛病。 ——这么多年来,他们都看在眼里,太子对诸位皇子兄弟轻则口头辱骂,重则随意鞭挞,前不久若非直郡王护着,十七皇子就被太子鞭打了,而且,听说七月份十八皇子夭折时,太子面上竟然丝毫没有悲伤之色。 第五:结党营私,窥伺皇位,探听皇帝起居动向,企图害死皇帝。 结党营私是真的,窥伺皇位也是真的,探听陛下的起居动向么,应该也是真的罢?毕竟他们这些臣子平日里也常常收买或者给贿赂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为的就是能在方便时给他们透露一下皇上的起居动向,这事连他们都在做,更何况太子呢? 至于害死陛下么? 这事儿太大,他们也就在心里头腹诽一下,万万不敢深思。 不过,综上罪状,太子殿下似乎好像可能真的不太适合作为大庆的储君…… 再说了,不废黜太子,他们暗中支持的皇子怎么能登上储君宝座呢? 所以—— 废废废,废的好! 众臣一部分心中十分支持,一部分和太子有利益关系的则不赞同,但他们不敢说,皇上这副模样,明显是废定了太子,谁敢在这时候多嘴,呵呵,等着被砍罢! 于是诸皇子众臣都表现处非常难过的模样,不敢多说一句话,只是连说:“皇上所言皇太子诸事,一一皆确实,臣等实无异辞可以陈奏。” 其中直郡王是真难过,父皇亲口说了,就算太子被废,也轮不到他上位,不过…… “本王得不到的东西,他徒承胤也别想得到!” 这么一想想,直郡王于是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康平帝将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太子,不,已经不是太子了,是他的第二子,也是他的嫡长子——徒承胤。 “承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承胤…… 太子恍惚一瞬,他有多久,有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父皇不再叫他“承胤”,代之以权威而冷冰冰的“太子”? 大概,有十年了罢…… 现在,又听到父皇叫一声“承胤”。 是了,他,已经不是太子了。 “承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徒承胤闭了闭干涩的眼,哑声道:“儿臣,无话可说。” 康平帝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好。” “朕亲手抚育了三十二年的嫡长子,朕亲手培养了三十年的皇太子,就在今天,朕亲手废了他……” 康平帝心中极度难过与痛心的同时,却莫名的有一股子轻松之意。 “从此以后,大庆,再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风雨中的清新气息被他吸入腹中,驱散了部分痛苦,似乎也为他注入了一股风雨的自由气息,然后他长长地吐出来一股沉闷的浊气。 “朕,将是大庆唯一的天!” “不过,太子虽废,其党羽犹在……” “卧榻之侧,岂由他人酣睡!” 康平帝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直射众臣。 “其承胤党羽,凡系畏威附合者皆从宽不究外。” □□一系的臣工们心头一紧,这是要开始清算了么? “来人!” “在!” 侍卫们应声而入。 “将贺格玢、贺吉善、鄂戈、苏珥、时泰、鄂飒邦——立行正法!” “是!” 贺格玢等被点名的臣子们还呆愣着,侍卫们已上前来两两拉住一人往外拖去,他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告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呜呜呜!” 侍卫们利落地堵住他们的嘴,迅速将他们拖了下去。 “咔擦!” “咔擦!” “咔擦!” 六道刀砍落脑袋的声音传来,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众臣中小部分□□中的人浑身发颤,当看到皇上的目光再次向他们投过来时,他们浑身发软,上下牙“咯咯”作响。 “来人!将杜沫成、金泰、何晨、倪翰充发北疆!” “是!” 侍卫们立即执行命令。 “大势已去……” 徒承胤跪在地上,贴合地面的脸上不知是狰狞不甘的绝望表情还是似悲似痛的苦笑表情。 不知是风携着雨意卷入帐篷内带来的清凉,还是方才被冷汗浸透的衣衫凉透后紧贴在肌肤上所带来的幽凉,徒承胤只觉心头空落落的,明明是八九月份的天,为何他竟恍如身处凛冽寒冬? “废太子一事关系天下万民,甚属紧要。乘朕身体康健,定此大事。著将承胤即行拘执。” 随着徒承胤被拘禁,康平帝摆摆手令众人退下。 须臾,梁无逊轻手轻脚地走到康平帝身边,轻声道:“陛下,直郡王爷在外求见。” 老大?这时候来有什么事? 康平帝不解,说:“让他进来罢。” 直郡王进来,先行了一礼:“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罢,你来所谓何事?” “启禀父皇,二皇弟所行卑污,大失人心。” 废太子徒承胤行二,失去了储君头衔后,他仅仅只是二皇子。 直郡王舔舔唇,道:“相面人章德明,曾相八皇弟,言后必大贵。” 康平帝不语。 老八生母低微,因何老大之母同住一宫,低位嫔妃所诞育的皇子皇女,同宫最高位妃嫔有权抚养,因而老八自幼由老大之母抚育,与老大同母所养,一起长大。 而今老大失却登太子之位的机会,推荐与他关系密切的老八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 “后必大贵”是什么意思? 承丰如今已是郡王爵位,顶天了将来晋为亲王爵位,“大贵”究竟指的亲王爵位还是“储君”之位?亦或者……是帝位?! 直郡王吞了吞唾沫,哑声道:“如父皇欲诛二皇弟,不必出自父皇之手。” 康平帝一惊,缓缓抬眼看他。 老大和承胤素来不和,这点他是知道的,可他从未想到过,老大竟欲杀害承胤! 他一时惊异非常,竟半晌不能出声。 直郡王等待良久却未曾听见父皇说话,正忐忑不安时,就听见一道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天理国法,皆所不容。” 一夜风雨,天明初歇。 午后时分,长安都中迎来了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罪己诏,宣谕天下。 废太子一事已过了几日,康平帝初时觉十分畅快,渐渐地却常常想起自己是如何手把手教导他读书练字、习武射箭,待他大了,又是如何教导他批阅奏折、为他讲述各个朝臣的才干与不足等等。 “二皇子如何?” 梁无逊恭谨道:“回皇上,二皇子殿下正睡着。” 康平帝叹息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058:皇室公主双出嫁,缘由却道三月时【新】 康平帝叹息一声:“……承胤自被废后行为举止与从前大为不同,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巨觥不醉,每对越神明时则惊惧不能成礼,遇阴雨雷电则畏沮不知所措,居处失常,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似有鬼物凭之者。” 梁无逊讷讷不敢言。 康平帝想着承胤这几日的行为举止,一时又觉痛心,不能安寝。 他反复思来想去,暗道:“承胤妾室所居采芳殿,其地阴黯不洁,居者辄多病亡。承胤时常往来其间,致中邪魅,不自知觉。以此观之,种种举动,皆有鬼物使然。大是异事。” 辗转反侧了好几日,九月十六日,圣驾在西山关驻军周将军的护卫下,一路疾行回到长安都。 当日,康平帝召集诸王皇子、文武官员,宣谕拘禁废太子徒承胤一事。 九月十八日,康平帝亲自撰写祭文,告祭天地、太庙、社稷,将废太子徒承胤转移到静安宫幽禁。 九月二十四日,康平帝将此事颁告全国百姓。 四海震动! 别家如何不说,只说荣国府。 张氏听了这一消息,顿时忧心忡忡,她娘家姑姑是太子妃,如今太子被废,她娘家和太子妃姑姑…… 王夫人先是被废太子这一消息惊了一惊,转而见到张氏脸上露出来的愁容时,眼珠子一转,暗道:“张氏如此态度傲然,除却她娘家父兄在朝堂上身居高位以外,未尝不是因为她有个当皇太子妃的姑姑这一缘故。如今太子被废,太子妃亦随太子而废,日后张氏的气焰还不狠狠低落一截下去!” 王夫人的眼睛微微弯了弯,这么一想,倒觉得太子被废于她来说却是一件大大的喜事了。 …… 十月初,皇六女永纯公主以二十二岁的大龄下嫁凌家。 又半月,皇八女永恪公主以二十岁的大龄下嫁常家。 上一次公主出嫁那还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因而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出嫁时,长安都中大街小巷的老老少少都伸着脖子看,不时地咂咂嘴,互相间说几句“真富贵”、“好大的荣华”、“真是风光大嫁啊”之类的话。 当是时,女子最早十三出嫁,最晚不过十六七八岁,缘何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分别以二十二岁和二十岁的大龄方才出嫁呢?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母以子贵,而子又何尝不是以母为贵的呢? 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的生母分别是童美人和章美人。 美人位分低微,童美人和章美人在宫中素来偏居一隅,安静度日,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长年受母亲影响的教导,性情柔婉温顺,行事不出风头,为人不张扬,大大不如上面几个生母位分高的姐姐们受到父皇康平帝的注意。 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后来年纪渐长,到了婚配之年,可惜康平帝并没有想起来宫里还有女儿适龄未嫁,那又为何如今想起来了呢? 这还得从今春的春闱和殿试说起。 这不,春闱过后就是殿试,康平帝亲点前三甲,不久后,三月时新科进士们跨马游街,康平帝白龙鱼服,隐在民众中看到新科进士们中不乏英年才俊,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进士红袍,头戴红花,个个意气风发,不由感叹道:“如此青年才俊,惜哉,惜哉!” 康平帝身边跟着的大太监梁无逊适时问道:“正如陛下所说,诸位进士们皆一时才俊,陛下何言‘惜哉’?” 康平帝叹道:“这些新科进士中不乏青年才俊,在朕看来都是一表人才的有学之士,可堪良配啊,可惜朕膝下无有适配的女儿。” 梁无逊闻听此言,心中为深宫中的几位大龄未嫁的公主们叹息,暗暗道:“这几年童美人和章美人频频示好于我,以求我陛下面前向六公主和八公主美言几句,提一句公主们年龄和婚嫁之事……” “我当时还道两位美人多思多虑了,陛下岂会不关心公主们的婚事呢?想来陛下之所以迟迟未提起两位公主的婚事,多半是因为心里早有想法,只是尚且不到时候罢了……” “而今儿个我却是知晓了,陛下是真的忘记了两位大龄未嫁的公主……两位美人的忧虑是对的啊。” 梁无逊想着,心中不免寒凉,两位公主尚且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呢,陛下都能将她们忘得一干二净,何况他一阉人呢? 若非陛下使唤惯了他,恐怕他也早就被陛下忘在脑后了罢! 梁无逊心中一边叹息着,一边道:“陛下,六公主和八公主尚且待字闺中,两位公主的年纪正和诸位才俊堪配呢。” “是么?” 康平帝吃了一惊:“六女和八女么?她们多大了?到婚配的年纪了么?朕记得几年前永慧(皇五女,封号是永慧公主)出嫁时她们瞧着都还小的模样。” 梁无逊不置可否,心中暗暗道:“永慧公主出嫁那年,六公主十七八岁,八公主十五六岁岁,都是适龄待嫁的年龄,这叫‘小’?陛下您是不是对‘小’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他心中如此想着,只面上依旧谦卑地笑道:“永慧公主出嫁距今已有五六年了,六公主和八公主素来端庄娴雅,温婉静默,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一时忘记了也是在所难免的。” 康平帝不由点头赞同道:“也是,六女和八女素来娴静,不似永慧那般活泼开朗,朕忙着政事倒也没感觉到一晃眼几年过去了,六女和八女也都长大了,到了婚配的年纪了。眼下正值新科进士,其中青年才俊甚多,朕看来个个都极好,可堪作配。” 梁无逊深深低下头,心底“呵呵”了一声。 “永慧长于皇祖母膝下,孝顺友爱,聪慧夙成,皇祖母最爱之,朕亦甚爱。”康平帝长长叹息一声:“惜哉,永慧年将双十就不幸去了……惜哉啊,惜哉!” 梁无逊轻声道:“陛下节哀。” 康平帝回宫后就即刻召见六公主和八公主。 公主居所中,年长的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都已出嫁,如今只剩六公主、八公主、九公主、十公主和十一公主居住在此。 五位公主的生母要么是美人要么是贵人,位分相差不大,兼五位公主都性情柔顺,温婉端庄,素日里五位公主们常常聚在一块儿或弹琴作画,或吟诗作赋,相处和睦,气氛融洽。 这日也是,康平帝传召六公主和八公主时,她们正和九公主、十公主、十一公主一起作画。六公主和八公主闻听父皇传召,都惊讶极了,面面相觑之下,看到彼此都疑惑不已的模样,于是连忙整理衣襟前去拜见。 康平帝见六女和八女联袂而来,裙裾飞扬,环佩叮当,至近前,只见二女皆娇小玲珑,一个柔美曼妙,一个秀丽窈窕,一举一动莫不温柔静雅。 叙了几句话,康平帝问道:“今年龄几何了?” 六公主:“回父皇,儿臣今二十有二。” 八公主:“回父皇,儿臣今岁恰逢双十年华(二十岁)。” 康平帝闻言大吃了一惊:“这么大年纪了么?” 六公主和八公主面面相觑,讷讷不敢言。 康平帝似乎知道此言不妥,又忙道:“朕还当你俩个不过十余岁的年纪呢,一晃眼你们姐妹俩都这样大了……” 六公主和八公主相视一眼,然后都微微一笑,很是娴静柔婉的模样,轻言细语道:“父皇慈爱,女儿恨不能多多陪伴父——” “那怎么行?”康平帝打断女儿的话,说:“你们姐妹俩都到了婚配的年龄,男婚女嫁,古来有之,父皇怎能以一己私心留你二人长久承欢膝下呢?” 不待六公主和八公主说话,康平帝又道:“正逢新科进士,朕看其中不乏青年才俊,俱皆仪表堂堂,可谓是一表人才,这样的有学之士,堪为良人,正可以和朕的公主作配。” 六公主和八公主闻言,相视一眼,又都红了脸。 康平帝瞧见了两个女儿都脸红了,哈哈大笑几声,说:“放心罢,父皇定为你们姐妹俩寻个良人!”随后就让她们退下了。 六公主和八公主退下后,互相说了几句话。 六公主奇怪道:“父皇怎么突然想起我们来了?也不知是哪个提的,一定要好好感谢才行!” 八公主说:“六姐慎言。不论如何,对我们姐妹来说都是好事。” “也是,父皇总算是想起我们了……” “我们还是快些去告诉母妃这个好消息罢。” 六公主和八公主相视一眼,俱皆一笑,而后分开,各自去往母妃处。 童美人和章美人听六公主和八公主说了此事,都大喜,笑逐颜开地拜菩萨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儿总算是有个归宿了,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章美人喜过后,忽又想起另一个女儿,携了八公主的手问道:“陛下只召见了你和六公主么?” 八公主点头道:“正是,只我和六姐。” 章美人闻言,叹息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059:忆皇后君王思儿,静安宫侍姬发动【新】 章美人闻言,叹息一声。 八公主不由问道:“女儿即将有归宿,这是好事呀,母妃何故叹息?” “我儿有了归宿,母妃自然欢喜,只是……” 章美人拍了拍女儿的手,叹息一声又道:“只是你十妹今也已年十有七了,陛下既想起你和六公主来,如何不曾为十公主择选佳婿?” 闻言,八公主也想起此事来。 “……想来,父皇并非有意忘却,母妃莫要忘记了,九妹今年也是十七岁了,然亦不曾被父皇召见。” “这么说来,倒也是……不过,到底你十妹年纪也不小了,今日陛下能想起你和六公主来,却不曾想起九公主和你十妹,唉……也不知陛下何时才能想起你十妹来。” 八公主思索一番,道:“也是,自从六年前五姐出嫁后,从六姐以下到十妹,父皇从不曾注意过,也不知今日父皇缘何想起我和六姐来了?” 章美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女儿的手道:“我这几年常常示好梁公公,期望梁公公能在陛下面前略提一提你,好叫陛下给你找个好归宿……今日陛下突然召见你,会不会是……?” 八公主眼睛一亮:“想来就是了!母妃,十妹年纪也不小了,哪天我们寻着机会见一面梁公公,提一提十妹罢?” 章美人点头:“甚好。” 不几日,康平帝召见了些许新科进士,皆是青年才俊,期间多为闲谈,或问“家中几口人”、“可有妻室”、“子女几人”之类的话。 进士们闻弦歌知雅意,想想宫中尚有几位未曾出嫁的公主,尽皆了然于心,于是一一回答。 部分家中已有妻室子女的进士们心中都大为叹息:“我当初为何要早早娶了妻室呢?不然今日我便可回禀皇上说‘尚未娶妻’了,然后皇上赐婚我与公主,尚公主后,我便能凭借着皇亲的身份,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惜,我家已有妻室儿女,悔哉!悔哉!” 有些虽娶了妻生了子,但妻室去世,或有妻室儿女都不幸离世的,也都一一作答,说:“曾娶妻生子,然妻室离世/妻子儿女俱皆不在了。” 另一部分家有妻室子女的进士们因爱慕或敬重家中贤妻和娇儿爱女,或因旁的缘故,都在心中感叹道:“幸好我几年前就娶了妻生了子了,不然今日该如何回禀皇上呢?” 未婚但已有未婚妻的进士们,想尚公主的,有些进士们谎称“尚未娶妻,也未曾定亲”,有些进士们虽然心中叹息错过了尚公主的机会但仍诚实回答‘虽尚未娶妻,但家中长辈已定下亲事’,不想尚公主的进士们也都一一回答说:“尚未娶妻,然已有未婚妻。” 未婚也未定亲的进士们无论想不想尚公主,此时都只能回答说:“尚未娶妻。”不敢有丝毫谎言,若不然,谎言一出,将来娶妻时还不知皇上是如何怒火中烧呢! 不久,六公主和八公主的夫婿人选都已选定,康平帝念及两个女儿年纪都不小了,遂催促礼部快速办理,于是,这才有了六公主和八公主大龄相继出嫁的事。 …… 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相继出嫁后,连日的天儿都阴沉沉的,未过几日,今冬的第一场雪来临了,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一两个时辰,地面上、屋檐上已有半指深厚的雪。 今岁的冬似乎要比往年的冬季更冷,自从十月十八日下了第一场雪开始,十月二十再次下了第二场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四天,从清晨到暮色四合,从夜晚到天光大亮,整日整日的不停歇,地面上的积雪已有半人高。 康平帝病倒在床榻,昏昏沉沉中,他好似飘然直上九天,只见祥云朵朵,琼楼玉宇,天台宫阙,仙人或腾云驾雾,或乘骑仙鹤,或驾驭法宝,遨游九天,康平帝大为惊异:“此莫非天上仙境乎?” “皇帝!”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威严而苍老的声音,康平帝转头一看,却见一位眼熟的老妪和一位天仙似的少妇乘云驾鹤而来。 待近了,康平帝方看清那老妪正是皇祖母,他连忙下拜行礼,口称:“孙儿拜见皇祖母,皇祖母安。” “哀家不安!” 恰在此时,一阵呜咽声传来。 康平帝抬眼看去,却见皇祖母身边的那位少妇正掩面而泣,朵朵祥云萦绕其周身,她静静立于祥云间,亭亭玉立,宛若白荷。 虽看不见她的面容,但见她鬓发如云,头戴凤钗,华裳美服,金丝凤凰绣于其上,此皇后之服也。 康平帝心头一动:“梓童?” 那少妇放下手,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玉脸来,只见她眉如远山,眼若秋水,唇若丹朱,实仙姿玉貌也。 “梓童何故泣泪?” 皇后轻声哭泣道:“陛下,不知我儿犯了何罪,竟致陛下拘禁了他?” “这……承胤他,欲行弑父篡位之事,朕只是拘禁了他,没杀了他已算是慈爱了。” 康平帝话音方落,却听皇祖母喝道:“皇帝糊涂!” “皇祖母何出此言?” “太子何曾欲行不轨之事?不过是有小人以巫蛊之术迷惑太子心智,借此离间皇帝和太子罢了!” 巫蛊之术?! 康平帝一惊而醒,明黄色的帷帐映入眼帘,只是不见了皇祖母和皇后的身影。 “方才,是梦么?” 康平帝回过神来,喟然长叹。 “不知何夕能再见……” 室内龙涎香弥漫,康平帝嗅着这股熟悉的香味,想起承胤被废后的种种行为举止—— 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巨觥不醉,每对越神明时则惊惧不能成礼,遇阴雨雷电则畏沮不知所措,居处失常,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似有鬼物凭之者。 再想想方才梦见皇祖母和皇后时,皇祖母所说的“巫蛊之术”…… “果然如此!” 康平帝扬声道:“梁无逊!” 角落里传来梁无逊的声音:“奴婢在。” “去查一件事……” 梁无逊领命后退下去了,须臾,吩咐完手下人去办事,梁无逊又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在角落里一站,随时等候皇上的使唤。 康平帝翻来覆去半晌睡不着,想起方才梦中所见的皇后,容颜如故,只是泣泪不止,问他:“陛下,不知我儿犯了何罪,竟致陛下拘禁了他?” 他闭上眼,耳边恍若响起了皇后的声音,她说—— “……从此以后,在这世上,我们的孩子就只有父亲可以依靠了。” “……妾走以后,只有您是我们孩儿唯一的天、地、山、树。” “陛下要保重龙体,长命百岁,我们的孩儿还要陛下时时关怀爱护,陛下要连同妾的一份,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那双剪水秋瞳依恋不舍而又期盼地看着他,他在这目光中允诺,说:“梓童,这是我和你,我们俩的孩子。我必然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儿,珍之、重之。” 康平帝喃喃道:“梓童,这是我和你,我们俩的孩子。我必然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儿,珍之、重之。” 话音方落,他眼角落下泪来。 “梁无逊,宣二皇子来见朕。” “是。” 梁无逊应答一声,再次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静安宫 往日的静安宫如同其名,满宫静悄悄的,即便是废太子徒承胤及其家眷搬来之后,静安宫内多了几十号人,却依旧无声无息,整个静安宫如同一潭死水似的,悄无声息。 然而今日却大有不同,随着今冬的第一场雪降落,其中一间厢房突然传出了女子的痛叫声,打破了静安宫的寂静。 废太子妃张氏朝声音处望去:“莫非……柳氏要生了?” 废太子徒承胤行二,是二皇子,徒承胤被废黜太子身份后,其正妻张氏也随之被废黜太子妃的身份,跟着徒承胤二皇子的排行,是二皇子妃。 “母妃曾说十月怀胎,算算时间,柳侍姬确然到了临产日期。” 说话的是徒承胤的第三女徒茉君,乃是二皇子妃张氏所出,今年十三岁,自幼端庄娴雅,近来愈加稳重懂事。 二皇子妃怔了一瞬,而后恍然:“是了,近来事情一茬接一茬的,我差点就忘了柳氏还怀着身子……还是茉君心细,提醒了我。” “母妃要去看看吗?” “自然是要去的。” 二皇子妃一边起身一边叹息道:“柳氏也不容易,若在东宫时生产,产前三个月定然什么都给她安排的一丝不漏了,别说是稳婆和太医,就是尚未出生的王子王子的乳母也早就准备好了。” “只可惜,如今咱们在这静安宫,缺衣少食倒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偏没个稳婆太医,她这一胎怕是生得艰难了……也是个可怜人。” 徒茉君眼里闪烁着疑惑,她咬了咬唇,轻声问道:“母妃,柳侍姬自来到父亲身边,向来最得父亲喜爱,恃宠而骄,常常对母妃无礼……母妃一点都不计较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060:张氏教女公公劝,柳氏血崩王子殇【新】 “傻孩子。” 二皇子妃拍了拍女儿的手,微微一笑,说:“柳氏纵然恃宠而骄,却终究只是侍妾,而母亲,却始终是你父亲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妻。” “纵柳氏再得你父亲喜爱,生十个八个儿子,也不过是个无根的浮萍,最多不过是凭借着你父亲对她的喜爱而抬做夫人罢了,再往上的次妃之位,不说我还没死,便是以她低贱卑微的出身,也只有做梦想想而已。” “这样的人,母亲不需要和她计较,平白失了身份。” 闻言,徒茉君眼里再次浮现出不解之色。 “可是,母妃只生了我一女,没有男嗣傍身,而且……外祖英年早逝,只剩下舅舅和表哥,外加两个已嫁作人妇的姨妈和表姐,舅舅近年来年纪大了,表哥虽然才学出众,但如今还只是个四五品官,将来万一哪天舅舅……那,那母妃……” 二皇子妃笑道:“傻闺女,你外祖虽然去世多年,可母亲仍旧是官宦出身,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再者,母亲纵然没了父亲,却还有兄弟侄儿,再不济,也有几房叔伯支持,他们最低也是五品的官。” “没有亲生的儿子又如何呢?只要母亲没有犯下过大的罪责,对上孝顺恭谨,居中贤良淑德,对下宽厚平和,如此,你父亲的正妻之位,母亲不说稳坐如磐石,十拿九稳还是能保证的。” 徒茉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见母亲就要出门,她连忙拉住母亲:“母妃,外面下雪了,母妃将披风系上罢。” “好,我儿孝顺。” 二皇子妃微微弯腰配合女儿为自己系好披风。 “你是姑娘家,又是身份尊贵的嫡长女,柳氏不过一个侍妾罢了,天儿冷,你就在屋里呆着,别过去了,省的沾一身血腥气。” 徒茉君乖顺道:“女儿听母妃的。” 二皇子妃来到柳氏处时,徒承胤早已到了。 他站在廊外风雪中,穿着薄薄的单衣,身形瘦削,雪落在他发间和双肩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身后传来脚步声,徒承胤回头看去。 似乎因为饱受风雪侵略,他的脸色过分苍白。 在他的目光投过来的那一瞬,二皇子妃温顺而恭敬地垂下眼眸,又走了几步,至近前,她矮身行礼:“妾身见过爷。”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顺而温和。 只是,称呼不再是从前的“太子爷”或者“太子殿下”。 “起罢。” 徒承胤转过眼,目光投向发出痛叫的屋子,那里,他的爱妾正在为他诞育子嗣。 二皇子妃起身后询问屋外守着的小宫女:“里头是谁在接生?” “回禀二皇子妃,是柳侍姬身边的大宫女。” 二皇子妃皱了皱眉,回头吩咐自己的贴身大宫女莳葭道:“你去和侍卫们说一声,请他们派人去太医院请个妇科太医,再派人去给皇后娘娘说一声,请皇后娘娘派个稳婆过来给柳氏接生。” “是。” 莳葭应了一声退下。 贺皇后薨逝之后的十几年里,康平帝一直没有册立皇后,六宫事务由当时的齐贵妃掌管,后来,齐贵妃病重,康平帝册封齐贵妃为皇后,次日,才当皇后不过一天的齐皇后薨逝,后来的几年里,康平帝也一直没有册立皇后,宫务由诸妃分管。 后来,徒承胤娶太子妃张氏,此后由太子妃掌管后宫,哪怕之后几年康平帝再次册封了皇后,宫务依然是由张氏管着的,直到上个月,徒承胤被废黜太子的身份。 □□年前时,不知何故,康平帝突然册封无子无女又失宠多年的顺妃白氏为皇后——当时可是震惊了一大批人的下巴——张氏被废黜皇太子妃的身份,后宫宫务自然也没资格掌管了,从那以后,白皇后统管后宫。 石百光仰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雪越落越急。 “爷,雪越下越大了,爷移步去廊下避雪罢?” 徒承胤不语。 “爷好歹为自个儿的身子想一想罢?” 徒承胤摇摇头,淡淡道:“我不冷,你去廊下避避风雪罢,别陪着我受凉了,小心病了。” 二皇子妃上前一步,轻声劝道:“石公公一番好意,也是为了爷的身子着想。风雪渐大了,爷移步廊下罢?” 徒承胤不发一言,沉默静立于风雪中。 “爷……”石百光抬眼看他。 徒承胤看向他。 他在宫中生存多年,眼神早已不再清澈,可此时也不知是被风雪洗净了一切的浑浊,竟显得清亮透澈,若隐若现的水光中,溢满哀求。 徒承胤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往廊下而去。 二皇子妃垂下眼,心中幽幽一叹。 片刻后,产房门突然打开,一名十七八岁的宫女急匆匆步出。 “启禀二皇子、二皇子妃,柳侍姬难产。” 一瞬沉寂。 就在这时,先前被二皇子妃派去的莳葭一路小跑回来了,也不知她是怎么了,去时发髻还是整整齐齐的,这会儿却发丝散乱,银簪子胡乱插在发间。 二皇子妃忙问道:“怎么样?请到了吗?” 莳葭一边喘着气一边摇头回话道:“回二皇子妃,侍卫们不肯派人去请太医和稳婆。奴婢求了好半天,头上戴的银簪子、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还有身上的几块碎银子都拿出来了,侍卫们还是不肯。” 大风裹挟着雪花灌入廊下,一时吹得人裙角飞起,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直把人冻得全身冰凉,屋内柳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听的人浑身发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有些黑了,地上积雪已有半指厚,柳氏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就在这时,屋里终于传来一道微弱的啼哭声,转瞬即逝。 下一瞬,屋里传来哭声阵阵。 徒承胤皱着眉,紧紧盯着屋门看。 “吱呀”一声,门开了,先前那名十七八岁的宫女走出来,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走到徒承胤身前,朝他矮身行礼,颤声道:“恭喜二皇子,柳侍姬生了一位小王子。” “柳氏如何?” “柳侍姬她……血崩了。” 徒承胤闭了闭眼。 “知道了,进去送你家主子最后一程罢。” 宫女抱着孩子刚转身,二皇子妃又道:“你进去伺候你家主子梳洗(入殓前擦洗身子,整理妆容)罢。莳葭,外面风雪大,你把王子抱进屋里去,暖和些。” “是。” 宫女将怀中尚在襁褓中的王子交给莳葭,转身进了产房去给已逝的柳侍姬梳洗。莳葭怀抱着小王子,就近找了间干净的屋子进去躲避风雪。 屋里雪洞似的,阴凉阴凉的,莳葭一进去就打了个寒碜,她抱着小王子不停的在屋内走着,企图通过走动让身体暖起来。 “这么冷,也不知道小王子冷不冷?” 莳葭掀起襁褓一角,刚出生的小王子完全不若其他刚出生的孩子有着红通通的皮肤,他脸色发紫,看着有些可怖。 莳葭空出一只手来触了触他的肌肤,一片冰凉,她心一惊,连忙把手指放到小王子的鼻子下,很微弱的气息,无力地洒在她的指头上。 “还好还好,还有气息……” 莳葭心中松了口气,忙转头吩咐小宫女:“小王子身上冷得很,快去找个暖炉子,或者找点什么能烧火的东西来,柴火、破布,什么都行,只要能烧一堆火让小王子暖暖身子。” 小宫女忙匆匆地去了。 屋内,莳葭不停的走动着,企图积蓄热气让小王子暖起来,她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向屋门处张望,半刻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小宫女还没回来,怀中小王子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莳葭心急如焚,正准备出门再吩咐个小宫女时,屋门“砰”地一下被推开,大风灌入,小宫女的声音也随风入耳—— “满宫找遍了,没有暖炉子,也没有柴火。” 莳葭心一凉。 是了,静安宫没有暖炉子,也没有柴火。 她们从东宫搬迁到静安宫时,什么都不准带,只来得及匆匆带上了几件衣裳和首饰。 莳葭心一横,将小王子放到小宫女的手中,转而脱下自己的外衣。 “火石呢?火石有吗?快找找有没有火石。” 小宫女连连应声就要往外跑,莳葭忙一把拉住她:“作死呢你个小蹄子,外头那么冷,你还敢把小王子往外抱?!” 说着她一把抱过小王子,催促道:“还不快去找火石。” “是,是。”小宫女连连点头往外跑去。 莳葭掀起襁褓一角,低下头朝小王子哈着热气,试图让小王子暖和些,可是没用,小王子的面色渐渐紫中泛青,呼吸渐不可闻……她颤抖着手将外衣给小王子裹上,跌跌撞撞地往屋外奔去。 “二皇子、二皇子妃,小王子……” 徒承胤和二皇子妃转头朝她看去。 “砰”的一声,莳葭怀抱着小王子猛地跪倒在雪地里,头磕在冰冷刺骨的雪上。 “小王子……没气息了。” 寒风呼啸而过,风中隐约传来小宫女欢快的声音—— “莳葭姐姐,莳葭姐姐,火石找到了!我们能生火给小王子暖暖身子了!” 宫门开启,发出沉重的声音。 “是太医来了么?得霖,快请太医过来给王子看看。” 石百光回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061:荣国府小辈出孝,郡王妃喜怀男胎【新】 宫门开启,发出沉重的声音。 “是太医来了么?得霖,快请太医过来给王子看看。” 石百光回头,远远望去,宫门口站着一位身穿太监服饰的人。 “爷……不是太医,是位公公,看服装品级,应是皇上身边的梁公公。” “梁无逊?” 徒承胤怔怔回头,白雪仿若泛着光,刺的他眼生疼。 “陛下口谕,宣二皇子觐见。” …… 当夜,康平帝谕告臣下:“自此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诸臣工皇子们先时还不解,片刻后各自接到了宫里的传来的消息,瞬间了然。 ——看来,他们这位废太子,别的不说,哄皇上的手段还是有一套的啊……不过,皇上显然是心软了,那,那位主子以后该怎么对待还真得好好想想了…… 此后康平帝经常召见徒承胤,每召见一次,心里便舒适一次。 …… 贾瑚又被张氏拘在屋里不许出去了,连出去透透气、放放风也不准。 他皱着脸还没开口说话,张氏又吩咐伺候他的丫鬟小厮们说:“你们是伺候大爷的,都知道大爷身子弱,受不得风,见不得寒。如今冬天来了,天气寒冷,平日里窗户都紧闭着,只时不时开一条缝透透风罢了,都听清楚了吗?” 丫鬟小厮们应是。 “你们都看好大爷,不许大爷去屋外,便只是透透气、放放风也不准。”张氏顿了顿,又道:“今儿我把话撂在这里,谁敢放大爷去屋外,大爷若没什么事还好,若着凉病了,我立刻将你们统统发卖了!” 丫鬟小厮们浑身一震,纷纷应是。 贾瑚郁闷之下碍于张氏严肃认真的模样,也只得不情不愿的点头服从。 十月二十七日,距离贾代善去世已有一年了,荣国府小一辈的贾珠、贾瑚、贾琏、贾元春和贾玑在今日正式出孝,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放肆玩乐而不再需要收敛快乐笑容表现出一副悲伤的样子,也可以出门去别家做客了。 (PS:祖父死,孙辈守孝一年) 熙郡王府 十月底,熙郡王妃晨起时略感不适,熙郡王自打王妃有孕后便十分紧张宝贝她,更准确地说是紧张宝贝王妃腹中的胎儿,因而听闻王妃身子不适,便紧张的不得了,连忙派人请来太医。 太医来后给熙郡王妃把脉就诊,说:“王妃只是极其轻微的受了凉,因有孕在身,倒不必吃药了,只需注意保暖,不要受凉即可。” 闻言,熙郡王和熙郡王妃提起的一颗心就都落下了。 熙郡王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可知王妃此胎是男是女?” 此话一出,熙郡王妃和屋里伺候的丫鬟嬷嬷们都将目光投向太医,眼神之热切、期盼,太医险些以为自己就要融化在这些眼神之中了,好在这种事他遇到过不少,倒也算应付得了。 “恭贺王爷,恭贺王妃,王妃所孕正是小王子。” 闻言,熙郡王和熙郡王妃俱皆大喜过望,满屋子的丫鬟嬷嬷们听了太医的话后也都满脸笑容,不过片刻,正院里从上到下一派喜气洋洋。 熙郡王的侍姬、媵妾们暂且不提,只说两位夫人。 李夫人乃是熙郡王早年最宠爱的女人,吴夫人乃是现今最得熙郡王宠爱的女人,是的,哪怕熙郡王妃怀有身孕,熙郡王也不过是更加敬爱尊重王妃而已,平素里仍最常歇息在吴夫人处。 听了从正院传来的消息,李夫人恨恨一拍案几,折断了小拇指上一个指节长的指甲,疼得她连声“嘶”、“嘶”,丫鬟们连忙上前却被她一把推开:“都滚下去!” 丫鬟们相视一眼,顺从地退了下去,顺带还关上了屋门。 疼得缓些了,李夫人两眼死死地盯着正院的方向,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好个好命的武氏!——” 她正待开骂,屋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唇齿边的谩骂言语被李夫人艰难咽下,转而气冲冲道:“不是说了都滚下去吗?都耳聋了没听到吗?!” 一道清脆的声音轻柔道:“姨娘,是我。” “心雅?”李夫人转过头来看着门口的女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罢。” 于是,名唤“心雅”的少女莲步微移进了屋,先倒了杯温水递给李夫人,然后轻声道:“姨娘因何事生气?” 李夫人抿了口女儿递来的温水,哼了一声,说:“还不是那武氏——” “姨娘慎言!” 徒心雅打断了李夫人的话,看着表情愤愤的李夫人无奈道:“姨娘,那是父王的嫡妻,姨娘应该称‘王妃’或是‘姐姐’。” “我的好女儿,你究竟是谁生的女儿?”李夫人气呼呼地道:“你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偏向着她说话!” “姨娘!” 徒心雅又是无奈又是气愤委屈:“女儿自是您生下来的,可是非规矩总该分清楚。母妃是父王的嫡妻,姨娘您是父王的夫人,是妾室,按照规矩,姨娘自然该称母妃一声‘王妃’。” 李夫人不愤,正待说话,徒心雅又道:“姨娘别忘了,父王最重规矩,若让父王知晓了此事,我看姨娘要如何辩白,又要如何收场!” 闻言,李夫人的气焰顿时萎缩下来,讷讷道:“这,我就是私下说说而已……” 她抬眼见到女儿面色仍有不愉,转而半笑着哄道:“好罢,好罢,都是姨娘的错……好女儿,姨娘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了。” 李夫人共生了三子一女,三子俱皆夭亡,膝下唯余徒心雅一女,如今李夫人的心思都放在女儿身上,自然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于是,李夫人因熙郡王妃怀上男胎的事而愤恨的火气在女儿的到来下消弭无踪。 另一边,吴夫人独坐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一双美目恍如含泪般,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丫鬟道:“王妃怀的是个男胎么?” “是。” 得到丫鬟肯定的回答,吴夫人怔了许久,方才幽幽道:“那王爷此刻定然十分欢喜罢?” 丫鬟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吴夫人自问自答道:“看我,说的什么傻话?王妃怀了男胎,来年为王爷诞育一位小王子,王爷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自我入府以来,王爷宠爱我最繁,我知王爷是为了子嗣之事,可是……” 丫鬟劝慰道:“怎么会?夫人才貌双全,世间少有人能及,王爷自然是喜爱夫人的。” 吴夫人双眼含泪,轻轻摇头道:“是我身子不中用,不能怀上王爷的子嗣,不能为王爷诞育一儿半女,不能为王爷开枝散叶……” 丫鬟柔声安慰道:“夫人风华正茂,不出几年定然也会怀上王爷的子嗣的。” “真的么?” 吴夫人抬起眼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丫鬟被那双雾煞煞的美眸轻轻一瞧,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飞上天了,呆愣愣地说:“真的,是真的,奴婢绝不敢哄骗您!” 也许是她的语气十分坚定,于是吴夫人破涕而笑,窗外清光照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纷纷扬扬的雪一样白。 美眸尤含泪,玉容绽花颜。 丫鬟看得都呆住了,心中痴痴道:“如此风华绝代的美人,若能让她常开笑颜,便叫我立刻死了也甘愿了……” 吴夫人满怀期待道:“王妃这样大的年纪了都能怀上王爷的子嗣,我年轻王妃十几岁,一定也能怀上王爷的子嗣的!” 丫鬟忙点头:“肯定的,夫人不仅能怀上王爷的子嗣,还能怀上好多个呢,到时候,咱们这院子里,小王子和小王女们满地跑呢!” 吴夫人歪头想了想她说的那副场景,几个身份尊贵的小王子和小王女们满院子东跑西跑,精致的鞋履上沾满了泥土,漂亮的衣裳满是褶皱不再柔顺服帖,整齐的发髻和花苞头都散乱下来,白嫩的脸上还有可能因为摔跤跌倒而沾了泥土,却仍傻呵呵地满院子你追我躲…… 想到这里,吴夫人“噗嗤”一声笑了,忍俊不禁道:“要真能为王爷诞育小王子或小王女,我才不要让他们满院子跑呢,我要教小王子和小王女身为王子王女该有的优雅礼仪,把他们教养成举止优雅、气质端庄的君子、淑媛。” 丫鬟笑道:“夫人的美貌无人能比,就连才艺也是无人能及的,将来小王子和小王女定然能继承夫人的美丽和才学,成长为最出众的王子、王女。” 吴夫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憧憬道:“但愿我能怀上王爷的子嗣……” …… 未过几日,宁国府里开始忙活起来,至十一月初六日,宁国府贾珍娶妻,贾母带着张氏和王夫人都去了宁府喝喜酒,贾赦尚在金陵,只贾政一个一早去了宁府前院帮着一起招待宾客,到了夜里终于忙活完,这才陆陆续续回府,各自歇下不提。 谁想次日皇宫中传出一道圣旨,直震得整个长安都颤了一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062:贾珠领头看花灯,贾母欲博从龙功【新】 “大皇子承幸,素行不端,气质暴戾,朕尝对众,屡加切责,尔等俱悉闻之。九月初四日谕上日内,亦曾决绝言之。今一查问其行事,厌咒亲弟及杀人之事,尽皆显露。所遣杀人之人,俱已自缢。其母惠妃,亦奏称其不孝,请置之于法。” “朕固不忍杀之,但此人断不肯安静自守,必有报复之事。当派人将承幸严加看守,略有举动,即令奏闻伊之身命,犹可多延数载。其行事,比废皇太子承胤更甚,断不可以轻纵也。” 随着这道圣旨,康平帝下令,夺皇长子直郡王徒承幸的郡王爵,在府第高墙内幽禁起来,严加看守。 长安都诸达官贵族们再次矮了矮身子,放低了姿态,低调低调再低调。 纨绔子弟们沉寂了不到一个月,见皇宫朝堂似乎没啥大动作了,刚准备出门放飞自我,当头就被砸下这道圣旨,于是立刻蔫了吧唧地转身回屋继续种蘑菇的种蘑菇,造小人的造小人。 还每隔几天,十一月十四日,康平帝又投下一颗深水炸·弹——皇八子徒承丰被关押。 其起因经过和结果令诸位皇子们听了会沉默,会流泪。 ——原来,康平帝召集众臣命在诸皇子中除皇长子徒承幸外选出一人做皇太子,八皇子党的凌峨、戴纶、舒奎、徐洪等人遂私相计议,与诸大臣暗通消息推举八皇子,被康平帝否决,康平帝厌八皇子勾结皇长子,也将其关押。 被关押的八皇子徒承丰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神特么的关押! 当初不是父皇你说让选个皇太子么,不知情的我被属下们硬是来了个“黄袍加身”,他们就选我,就选我,都告诉他们别选我别选我了他们还选我! 结果呢,你转头立马就把我关!押!了! 可我是被“逼”的啊,我真的毫不知情啊! ——是你说让选个皇太子的,可你现在…… 你出尔反尔! 你不守信用! 你食言而肥! 我、我、我真的躺枪躺的好无辜嘤嘤嘤…… 被关押的八皇子徒承丰用亲身经历给其余皇子们好好上了一节丰富、细致、跌宕起伏又生动的课。 一时间,诸皇子们虽然猜不透自家父皇为何突然之间气性如此之大,但都很默契很警觉性的选择了低调做人低调做事,默默收敛了自己的爪牙,露出一副温顺无害的乖巧模样。 第三天,十一月十六日,康平帝释放了废太子徒承胤。 诸皇子恍然大悟:“哦哦哦,懂了懂了,‘皇太子’这位置父皇您还在给老二留着呐。” 一众皇子们暗地里磨爪子,把爪子磨得更加锋利尖锐后十分满意地舔了舔爪子,然后收起尖利的爪子,露出温和亲切的一面,去迎接他们重见天光的“好兄弟”。 次日,即十一月十七日,文武诸臣为请复皇太子事具疏上奏,上留中不发。 诸皇子们冷笑:“呵,果然还是他!” …… 北地的冬季大雪纷飞,除开必须清扫的道路,其余地方积雪已有人大腿高,只等来年春暖花开之际方才会渐渐消融。 随着烟花爆竹声,时间迈过了年尾,踏进了康平三十五年。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荣国府里处处挂满了灯笼,也许是考虑到府上有好几个哥儿小姐,所以这些灯笼都做得十分有趣味,贾珠和贾琏看的心里痒痒,朝贾母道:“老祖宗,我们想出去看花灯。”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贾元春小姑娘嚷嚷着跳下了暖炕。 自从贾代善去世后,荣国府里辈分最大的就只剩下贾母了,于是孙辈的统统改口称“老祖宗”,取福寿绵长之意。 贾母歪在炕上笑道:“成啊,外头冷,你们兄妹三个外头罩上披风,再一人拿一个手炉,带上丫鬟婆子。” 贾珠三人忙笑着应了,将要退下,却听一道细弱声音说:“老祖宗,我也想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去看花灯。” 贾珠抬眼望去,果见说话的正是贾瑚。 外头虽冷,室内却因角落里点了好几个暖炉而热烘烘的,众人莫不褪去了外头厚重暖和的大衣裳,只着单薄的衣衫小袄,饶是如此,身上也都热乎乎的。 唯独贾瑚,虽仍裹着厚厚的棉袄,脸上却依旧是惨白一片,毫无血色可言,便连唇亦是极淡的颜色,透着白。且厚厚的棉袄裹在他身上并不显得臃肿不说,反而能看出他身材极其纤细,明明比贾珠大个两三岁,却仿佛和贾珠差不多高矮一般。 贾母还没说话,张氏便立马道:“不行!” 贾瑚委屈地问道:“为什么?” “你忘了冬天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吗?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现在天儿还冷呢,你就在屋里呆着,也暖和。” 张氏想到冬天时所发生的一幕幕就心有余悸,尽管有着她的严防死守,长子贾瑚这一个冬天呆在屋里仍三五不时地风寒发烧,叫她心都快操碎了,好在最后有惊无险,贾瑚总算是平安顺利地度过了这一个冬天。 贾瑚一脸不乐意,抿着嘴,一副倔强的模样。 张氏又道:“难道你想喝苦药汤了?” 贾瑚小脸一皱直摇头。 “那就乖乖呆在屋里,不许出去。” 在喝苦药汤和呆在屋里两个选择中,贾瑚选择了呆在屋里,于是他不情不愿地点头,眼巴巴地望着贾珠左手牵着贾琏右手牵着贾元春三个人并排相携离去。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方过,四岁的贾琏一直惦记着去岁贾珠跟他说过的事儿,才过元宵佳节他就缠着贾珠教他习字,贾珠没想到他小小一个人儿竟然还记得那件事,被他抱着胳膊撒娇了一会儿,就答应教他习字。 贾琏兴奋极了,当即就要贾珠教他写大字,于是贾珠便执了他的手握笔,一笔一划的带着他写,教了几遍后让他自己试着写大字,贾琏写大字时一脸认真严肃的小模样,可惜笔下的大字却不符合他认真严肃的神色,虽不像去岁那般团成一圈黒墨汁了,却也需仔细分辨才能认得出这是什么字。 他搁下笔,望望自己写的大字,转头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贾珠。 贾珠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他写得大字,然后笑道:“琏儿这字写得不错。” “真的?”贾琏眼睛一亮,小脸儿兴奋的发红。 贾珠点头:“真的。” 这确是真话,以贾琏如今四岁的年纪来说,这大字已写得很不错了,有一两分笔力劲道,不似去岁那般写出的大字软塌塌的糊成一团黑墨汁。 贾琏得了哥哥的夸赞,心里高兴极了,每日里除了跟着贾珠学认字之外,还缠着贾珠要每日教他写大字。 正月二十一日,康平帝复立二皇子徒承胤为太子,遣官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消息传来,张氏欢喜雀跃,暗暗道:“太子复立,我姑姑又是太子妃了……任凭你王氏有个神童似的贾珠,有个大年初一降生的‘有福气’的女儿,又哪里及得上我太子妃姑姑呢?” 王夫人闻此消息扯烂了一方手帕,暗暗咬牙:“想必此刻张氏脸上定然笑开了花儿罢!哼,不就是凭你有个当太子妃的姑姑么?有什么好得意的,皇上既然能废太子一次,焉知将来不会再废太子!” 荣庆堂 贾母歪靠在榻上,闭目思索。 “自从老爷走后,府里一日不如一日,今年各处送来的年节礼,明显大不如从前了。” “虽然老大袭了一等将军爵,老二因老爷临终遗本,皇上隆恩,额外赐了一个正六品的主事之衔,可终究和老爷这个国公爷还在时的盛景没法子比……” “世态炎凉啊……” 贾母长长叹息一声。 “老大沉迷酒色,这么多年来不务正业,将来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老二如今虽然只是正六品的主事,但有宁府他敬大哥和他二内兄王子腾提携,好好做上几年的官,往上升一升,也是可期的啊……” 正在这时,鸳鸯轻手轻脚地进来:“老太太。” 贾母睁开眼,问道:“什么事?” “刚听消息说,太子复立了。” 太子复立了?! 贾母心中一动。 “太子废而复立,太子妃正是大儿媳妇张氏的姑姑……贾家凭借张家和太子,几十年内是不会落败了的。” “而老二……” 贾母闭目思索。 众所周知,太子生而丧母,是由皇上一手抚养长大的。 就如同她的政儿一样,老大出生当天就被婆婆抱去养了,她纵然心里不舍得,可也没办法,渐渐地,老大长大了,她每每欲亲近时,却总被老大拒绝,反而和婆婆更加亲近,叫她这个亲娘心里直呕血。 她几年讨好,老大依然不亲近她,正当她伤心时,她怀上了老二。也许是有了老大,婆婆倒是没有来抢老二,于是她得以亲自抚养老二。 老大和老二,不可否认,她心里更偏疼亲手养育的老二。 而皇上,未必不是如此! 皇上今已年逾五旬,不知寿数还能有几许,将来万一龙驭宾天……皇帝宝座,太子当仁不让! 贾母猛地睁开眼,她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从龙之功!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063:熙郡王喜得爱子,姬妾们心思各异【新】 熙郡王府 二月初五,傍晚,熙郡王妃正在院子里散步。 太医说产前几月适当走动走动对生产是有好处的,于是丫鬟婆子包括熙郡王都日日不忘提醒催促熙郡王妃多走走活动活动。 忽然,熙郡王妃觉得肚子抽痛了一下,猝不及防之下,她“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围绕她周身的一众丫鬟婆子们连声问道:“怎么了?王妃怎么了?” 熙郡王妃摆摆手,说:“不妨事,方才不知怎地,肚子抽痛了一下,这会儿又不疼了。” 见多识广又有经验的婆子们忙道:“算算日子,王妃已怀胎将近十月,再过几日,想必王妃就要临产了。” 丫鬟们忙都笑道:“太医先前已说了,王妃此胎是个小王子呢!” “奴婢做了好几套小王子的衣裳鞋袜,就等着小王子出生了好穿呢!” “奴婢还做了布老虎,再过几日小王子出生就给小王子布老虎顽儿。” 熙郡王妃笑着听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忽然她肚子又抽痛了一下,她“哎哟”一声,感觉有水顺着大腿流了下来,有过一次生孩子经验的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这是要生了,于是忙道:“嬷嬷,我怕是要生了,快扶我到产房去。” 丫鬟们慌乱一瞬,婆子们却有条不紊,两个劲大的婆子搀扶着熙郡王妃慢慢走到产房去,另两个婆子不慌不张地指派丫鬟去烧热水、请稳婆、请太医,接着分派丫鬟去通知熙郡王。 又派丫鬟去库房取出一支人参来去院里的小厨房熬着,以备不时之需,还派丫鬟去厨房吩咐做点容易消化的吃食,毕竟生产可是个力气活儿,想生孩子就得保证自己有力气,这样才不至于在生孩子的过程中因为没有力气而生不出孩子。 书房 熙郡王正在和属下的幕僚商量正事,他的长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说:“王爷,王妃身边的丫鬟来了,说是王妃要生了。” “王妃要生了?” 熙郡王正呆愣着,幕僚行礼告辞,说:“王妃生产乃是大事,王爷先去看看王妃罢。” “先生慢走,恕本王不能远送。” 幕僚连道“不敢”,这才退下。 幕僚方一走,熙郡王连忙快步往正院而去,正院的丫鬟婆子们见到了他,连忙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王妃如何了?”熙郡王急道:“屋里怎么没声儿?” 他的女人们在生孩子时无一例外不是大喊大叫,怎么现在王妃一点儿声音也没听见?难道…… 这么一想,熙郡王的额头竟然急出汗来,心如擂鼓,暗自祈祷:“苍天保佑,王妃和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在这时,婆子回话道:“回禀王爷,王妃尚好,太医嘱咐说生产时切莫将力气都用在了大喊大叫上,应节省力气,以待生产。” “原来如此……” 闻言,熙郡王长长舒了口气。 这时候,李夫人、吴夫人和一众侍姬媵妾们纷纷得到消息,陆陆续续地赶来了正院。 其中,以伍侍姬来的最快,宋侍姬和金侍姬稍次,余者吴夫人、李夫人和媵妾张氏、伊氏、马氏、汪氏、蓝氏和云氏等来的最晚,差不多是同时到的。 她们涂脂抹粉,梳着精致整齐的发髻,鬓边戴着新摘的杏花,黑压压的发间几朵艳红杏花衬得肌肤越发雪白,唇上是新涂抹的嫣红口脂,唇齿轻启间微微露出洁白小巧的贝齿。 身上穿着或玫红或桃粉的衣裳,或身段窈窕或身材玲珑,或丰满妖娆或曼妙多姿,朝熙郡王行礼时姿态柔媚动人:“妾身见过王爷。” 声音也都娇柔无比,婉转动人。 可惜的是,熙郡王此刻并没有半点搭理她们的心情,不说没有分给她们哪怕一个眼神,连余光也欠奉,只挥了挥手示意她们起来,连话也不说一句。 于是,上至吴夫人和李夫人,下至张氏、伊氏、马氏、汪氏、蓝氏和云氏等媵妾们,起身时都向他投去一个幽怨含情的目光。 夕阳西下,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的尽头。 熙郡王妃折腾了整整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旭日东升第一缕阳光投向大地时诞下了一子。 稳婆抱着新出生的小王子给他清洗身上的血污,然后把他倒挂着在他的臀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猝不及防的疼痛让他下意识地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熙郡王熬了一整晚的心在听见一声娇嫩啼哭后方才落地,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灿烂。 “嫡子,降生了!” “本王,有后了!” 吴夫人痴痴地望着熙郡王,他望向朝阳的双眼里好似染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王爷此刻一定很欢喜罢……” 吴夫人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一时心中既酸又涩。 “我何时才能为王爷诞育子嗣呢?” “到时候,王爷一定也会像现在这样开心罢?” 她心里幽幽一叹:“已经吃了大半年的药了,但愿母亲和嫂嫂们收集来的生子秘方真的管用……” “不过,那也都是以后的事儿,现在……” 吴夫人复又将目光投向熙郡王,他站在阳光下,身材颀长,高大挺拔,初生的阳光披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渡上了一层金光似的,俊美恍若天神。 她痴痴地望着,胸腔里的一颗心“怦怦怦”地急促跳动,双颊染上了一抹晕红。 “看啊,这就是我的夫君……” “我的夫君,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男嗣,终于后继有人了。” 吴夫人的脸上渐渐扬起一抹笑容,她莲步微动上前几步来到熙郡王面前,盈盈拜倒,用一种充满喜悦和憧憬的语气柔声道:“妾身恭贺王爷喜得小王子。” “夫人快起。” 吴夫人柔柔起身,朝熙郡王奉上盈盈一笑。 婴儿的啼哭声回荡在耳边,宋侍姬恍惚一瞬,差点以为是她的两个女儿刚出生时的啼哭,直到听见吴夫人的声音才恍然回过神来,她正准备上前一步向王爷道喜,身边却伸过来一只白皙的手拦住了她。 宋侍姬转头一看,是伍侍姬,见她看来,朝她轻轻摇头,又朝李夫人看了一眼,宋侍姬顿时了然,这是在告诉她李夫人还没有向王爷道喜呢,于是宋侍姬忙朝伍侍姬投去一个含着感激的笑容。 侍姬的位分低于夫人,按照规矩,侍姬事事理应在夫人之后,不可逾规越矩。尤其她们的这位王爷,最是重视规矩不过。 分明置身于金灿灿的阳光之下,可李夫人却觉得恍若置身凛冽寒冬、冰天雪地之中,冷的她浑身颤抖。 那一声婴儿啼哭,没有让她想起她生下的孩子的啼哭声,反倒让她想起了三个儿子临死前的哭声。 长子和次子夭折时还是小小的一团儿,他们俩被风寒折磨,哭的嗓子都哑了,直到最后没力气了,哭不动了,就这样抽抽噎噎,有一搭没一搭的,渐渐地彻底没声没息了。 幼子夭折那年才只有七岁,同他两个没福长大的哥哥一样,风寒,一直吃药,没好,渐渐病重了。 也许他感觉到了什么,一直哭,哭着说他不想死。 哭得她心都碎了,恨不得替他受苦受罪,骗他,也是骗自己,告诉他不会,不会死,只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不会死。 他熬了一晚,可是就在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时分,他终于熬不住了,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下一刻,太阳自东方升起,洒下一缕缕柔和的阳光。 李夫人总共诞育三子一女,她过往对唯一的女儿有多忽视,自幼子夭折后,她就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有多重视。 可是,女儿到了年岁就要嫁人,终究只有儿子才是她后半生的依靠。 现如今,一把年纪的武氏(熙郡王妃)都能梅开二度再次诞育子嗣,她只比武氏大个三四岁,素来保养身体,只要王爷常来,只要她同王爷多加亲近,她一定也能怀上王爷的孩子,再次诞育她和王爷的血脉! …… “妾身恭贺王爷喜得小王子。” “夫人快起。” 李夫人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果见吴夫人正在那儿和王爷眉来眼去的,顿时心里就不舒畅了,连忙一步三扭腰上前几步朝熙郡王道喜:“妾身恭喜王爷。” 继李夫人后,宋侍姬、金侍姬和伍侍姬一起向熙郡王道喜,随后是张氏、伊氏、马氏、汪氏、蓝氏和云氏等媵妾们用娇滴滴的声音道:“婢妾恭贺王爷喜得小王子。” 正在这时,产房门打开,稳婆怀抱着包裹在襁褓中的小王子走出来。 “恭喜王爷,王妃诞育了一位小王子。” 熙郡王眼睛一亮:“快抱过来,让本王看看他。” 稳婆小心地掀起襁褓一角,露出婴儿不足巴掌大的小脸儿来。 熙郡王朝襁褓中望去,只见他刚出生的儿子小脸儿还没有他巴掌大,皮肤红通通、皱巴巴的,小眉毛淡淡的,眼睛闭着,小鼻子也红通通的,一张小嘴巴还没他大拇指指甲盖大,微微张着,能看到一点粉红的小舌头。 看着儿子,熙郡王素来冷硬的面容此刻也略微柔和了些许。 忽然,熙郡王看到儿子的眼睛慢慢睁开了,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眸透着纯真无邪,黑眼珠子乌溜溜地转着,很是机灵的样子,忽然他眼睛不转了,直溜溜地看着熙郡王,茫然地和他对视,纯真又好奇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血脉相连、父子连心,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红润的小嘴巴忽然一咧,眼睛弯弯地朝熙郡王露出笑容,嘴里“啊啊呀呀”地叫着,像是在叫“父王”似的。 眼看着儿子的笑容,耳听着儿子啊啊呀呀的喊“父王”,熙郡王胸腔里的一颗心蓦然柔软下来,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勾起,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 “这是,我的儿子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064:贾玉童心有惦念,林如海转移话题【新】 “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 贾珠于初五日身子总觉得不得劲,在家歇了一日。 次日初六即他的生辰日,林海给他放了一天假。他晨起给诸位长辈们省晨后,见今日天光甚好,便带着贾琏和贾元春在花园中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至于贾玟?他还是个小布丁呢,别说走路,就连吃饭还得乳母丫鬟们喂。 天尚有余寒,两个小萝卜头还没怎么,倒是年长的贾珠略微受了凉,在俩个鬼灵精扮的鬼脸下,贾珠躺在炕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吃药,多年没爆出口的脏话这会儿子在心里直刷屏—— MMP,药真特么忒苦了! 贾珠一边喝药一边无语问苍天:为什么三个人的散步,吃药的就成了他一个人呢?! ——老天爷,你这心偏的也忒没边了…… 本就只是略微受凉,贾珠灌了两天的苦药汤子,躺在炕上好好歇息了两日已是大好了。 恰逢昨日春夜喜雨,贾珠今晨起时只觉空气格外新鲜,他往窗外看去—— 梅花才谢,落了一地的残花,栽种的百十来株杏树上已是朵朵艳红花苞,红云朵朵,鸟雀在杏花枝上跳跃啼叫,声声清脆,悦耳动听,一副初春的景象。 贾珠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迫不及待的期盼来,几日未见,不知他可好?正值杏花春日,他是否在杏花树下闲雅散步或看书? “备车,去林府。” 贾珠同长辈们打过招呼,便乘车来到了林府。 林府的下人们知道自家大爷收了大奶奶的娘家侄儿贾珠做学生,且这两年来,贾珠是林府的常客,不说日日都来,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三百三十天是在林府度过的,遂林府的下人们早已同贾珠熟识,今见他来了,便痛快让他往内里去。 贾珠一路往里走去,倒不必先拜见林老太爷、林老爷和林夫人,因方才在在门口时已有林府下人们告诉他林老太爷等往郊外的庄子上去了,遂贾珠便径直往林海的书房而去。 到了书房,新雨和晚秋两个在屋外廊下石矶上坐着打络子,一见他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新雨和晚秋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丫鬟,这俩人虽然生得不是十分美貌,但却颇有动人之处,还略识文写字。平素里,林海在书房歇下时,多是她俩伺候,至于当晚是谁,那就端看林海的心意了。 贾珠亦面带笑容叫了声“姐姐”,然后往书房里去,刚一进去,果见林海就在书房。 他坐在窗边,迎着光低头看书。清眸透亮,鼻梁高挺,唇色红润,侧脸线条柔和中不失棱角,穿着一袭石青锦袍,端的是清雅如竹,风姿高逸。 贾珠一时看得痴了,暗道:“神仙中人大抵也就是这般模样了罢?” 他不自觉地走近凑到林海身边,站了两分钟,却见那人恍若丝毫未觉他的到来,仍然目光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贾珠心里不禁腹诽道:“什么书能有这么好看?站了大半天了,也没发现我来了,哼!” 越想越忍不住,贾珠不由得出声道:“姑父在看什么书?” 侧畔突然响起童音来,林海不由得抬眼,一看之下他就笑了,一把拉过来人的手,一边说道:“今日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了?” 贾珠心情莫名好转,笑道:“姑父在看什么书?” 林海道:“你这两日在家,我闲着也是闲着,翻了本杂书看看解解闷。对了,刚你还没说呢,你今日怎么就来了?身子可好了?” “已大好了。” 贾珠由着他揉弄自己的发顶,然后又被他半揽在怀里,任他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在自己脸上捏了捏。 瞧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柔关切目光,贾珠忍不住唇角扬起:“晨起时见外头春光正好,突然极想姑父,所以过来了。” 他说的情真意切,林海心中虽极是熨帖,但这话却叫他心里有些别扭,他忍了忍,终于忍不住莞尔笑开,伸手点了点他鼻子,半晌只道了一句:“你啊……” ——这孩子总是这样,说些缠绵的话来,却偏偏发自肺腑,真情真意的叫人听了心里既高兴得很又不自在得很,却又偏不好说他什么来。 贾珠心知自己方才那话让他不好意思了,却偏明知故问,笑问:“我怎么了?” 他眼里蕴着点点笑意,乍然一瞧,倒觉这不是孩童的目光,眼底隐隐透出些许成人的侵略性来,可再一瞧,这分明是再纯然无邪不过的稚子眼神。 林海叫他那目光看得心头略微不自在,忍不住微微偏头避过,却怎么也收不住上扬的唇角。 贾珠瞧着他发红的耳尖,只觉得他的姑父真真是……太可爱,又仙又可爱,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人? 而这样的他,或许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并且见过。 贾珠想到这个可能性,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故意逼问道:“嗯?姑父说话呀,我怎么了嘛?” “咳,好好说话。” 这气氛莫名其妙的让林海觉得极为别扭,他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样一大清早的,可在家吃过了?饿不饿?” 贾珠见好就收,知道他性子纯情,能有眼福见到这一幕就已是大幸运了,便顺着他的话说:“不饿呀,去给老祖宗请安时,在老祖宗那儿用了粥和梅花糕。姑父吃了没?” 林海听了‘梅花糕’三字,不由笑道:“你素喜食用参了新鲜花朵的吃食,我昨儿见梅花落了一地,就猜到你这两日定要趁着梅花尚未落尽时再吃一吃梅花做的吃食。” 贾珠也笑,说:“新鲜花卉用于吃食,比之新鲜时蔬,别有一番风味。” ——前世为了生计整日奔波工作,哪有时间和那条件去过小资日子?今生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是富贵公子,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自有厨娘费尽心思的去折腾出他想吃的东西。 林海也知道他这个喜好,此时也不过笑着说了一句:“你惯来爱好风雅。” 贾珠笑笑,又重复了一遍问道:“姑父还没说你吃没吃呢。” “吃啦吃啦,你个小管家婆。”林海眼里漫起点点笑意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子。 ——管家婆? 贾珠意味不明地哼哼两声,暗道:“放前世,给你做管家婆我乐意,这辈子嘛,管家夫都难。唉,性别啊性别,你可太坑了!放这么仙一大美人儿在我面前,而我只能看不能撩更不能吃……” 林海忽然想起了小湖畔边的杏花开了,不由笑问道:“昨夜下了一场春雨,今儿一早我打花园过时,见到小湖畔边的杏花都开了,要不要让厨房采了新开的杏花做成糕点来尝尝?” 贾珠的思绪被他的话语扯回来,闻言当即眼睛一亮:“要,再温一壶清酒最好。” “酒?”林海挑了挑,道:“我记得你不喜欢吃酒,现在吃酒了?” ——噫,酒那玩意儿有啥子好喝的哟,我才不喝呢! 贾珠摇摇头,笑道:“我不吃酒。正值春光大好,余寒未尽,姑父小酌两杯,既暖身又怡情。” 林海想想也觉甚好:“好罢,听你的,就再温一壶清酒。那一会儿在这里吃?” 贾珠斜眼看他——正值春暖花开,放着家里一大片美景不欣赏,却偏窝在书房这一亩三分地里,大美人儿姑父可真不会享受。 “去小湖中心的亭子里。” 林海想了想那场景,有花,有风,有天光,有酒,有吃食点心,这日子真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光是想想,林海就已忍不住心动了,却还打趣贾珠道:“你啊,真真是爱好风雅,坐在湖心亭中,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观赏美景,再没人能比你更风雅不过了。” 林海说着忍不住笑了:“这论起风雅来,我瞧这世上也没谁人能比得上你了。” “哪有?姑父神仙中人,天质自然,若论风雅,当属姑父第一,我嘛……”贾珠说着,双目往林海俊雅的面容上转了一圈,笑道:“我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林海没听出来他话中的别意,听了他的话只笑道:“你还‘附庸风雅’?我瞧着也没几个人比你更讲究风雅的了。” 贾珠只笑不语。 ——我不是讲究风雅,我只是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谁人不爱呢?而风雅,大多数都是带有美韵的事物。 贾珠心道:“嗯,这算不算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林海着人吩咐厨房做新鲜的杏花糕和温一壶清酒,想着贾珠才病愈,又使人在小湖中心的亭子里摆放了暖炉,一切吩咐好了,这才携着贾珠往小湖而去。 清晨的风吹拂而过,带来丝丝凉意,隔着高墙,贾珠望见高过墙壁的一树树杏花,一侧墙壁上开着一道门,那是二门,往里就是内院妇人们住的地方了。 想着有几日没见贾敏,贾珠问道:“姑姑身子可好?” “她?” 林海略一摇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065:贾玉童反复叮嘱,林如海赏花吹笛【新】 想着有几日没见贾敏,贾珠问道:“姑姑身子可好?” “她?”林海略一摇头,说:“她近来不知怎么了,许是春日困倦罢?心情一直不大好,让往园中走走,散散心,奈何她体弱,又兼春寒料峭,昨日不过出来一刻钟不到,就觉得风吹着头疼,就又回屋躺着了。” ——姑姑没出嫁在家时也常常这样,要他说啊,那就是活动的少了才养出来的一具娇贵多病的身子。 贾珠暗暗叹气,又问:“可要紧么?” 林海也早就习惯了妻子贾敏这么个体弱多病的身体了,不过是照常吃两副药的事儿,倒也不是很在意。 但他看贾珠小小的一个人蹙起了眉心,就忍不住出声道:“已请郎中看过了,也开了药吃,倒不要紧。” 说着,他还伸手摸了摸贾珠的头发:“别担心。” 贾珠点点头,仰脸看林海:“这几日天气反复,姑父要注意身体,别着了凉。” 顿了顿,他皱了皱小脸,哼唧道:“药真的好苦好苦,超级难喝。” 这小孩子气的话令林海失笑:“良药苦口利于病。” 贾珠鼓了鼓脸颊:“我知道呀,可是药真的好苦嘛。” 林海摸了摸他脑袋,哄他:“那我们玉童更要注意身体啦,不着凉生病就不用喝苦苦的药啦。” ——这语气,分明是把自己当孩子哄呢。 贾珠哼哼道:“是我在叮嘱姑父呢。天气反复,姑父要注意身体,知道了吗?” 他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小大人似的,瞧得林海忍俊不禁:“好好好,姑父记住啦,记住啦。” 贾珠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什么嘛,人家好好跟你说话,结果你这是什么语气?哄三岁孩子呐,哼。 看把小人儿惹毛了,林海忙给他顺毛撸:“姑父真记住啦。我们玉童说天气反复,让姑父要注意身体呢,姑父都记住啦。玉童也是一样的,知道吗?冷了热了不要闷在心里,要说出来,知道吗?” 贾珠心情好转,赏赐般的给了他一个高贵冷艳的眼风,随后是一声哼唧,慵慵懒懒的。 林海再次失笑。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可人儿? 须臾,林海伸手指向前方:“看,到了。” “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昨夜才下了一场春雨,围绕小湖畔边栽种的百十来株杏树上的艳红花苞经过一夜春雨洗礼后于清晨春风中争先恐后地绽放,一眼望过去,一片艳红,花繁姿娇。 贾珠道:“我昨日在炕上闲着无聊,翻阅诗词时见到宋徽宗写的一首《燕山亭》,诗句优美之极,犹似眼前美景。” 林海想都不用过脑子想的,听他说是宋徽宗的《燕山亭》,当即就吟诵道:“诗云:‘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著燕脂匀注。新样靓装,艳溢香融,羞煞蕊珠宫女’。” 吟罢,他望着眼前杏花美景,笑道:“确然极美。杏花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随着花瓣的伸展,色彩由浓渐渐转淡,等到谢落时就成了雪白一片。” 贾珠自启蒙读书开始,每日不辍的看书,阅读量极大,此时听林海说起了杏花的特性,只略一想,便道:“宋时杨万里的《芗林五十咏·文杏坞》,诗云:‘道白非真白,言红不若红。请君红白外,别眼看天工。’待过几日,这艳红杏花转眼就晶莹雪白一片了。” 林海含笑点头,目露赞许之色。 ——这孩子聪慧,记忆力上佳,悟性也好,还肯下功夫钻研,唯一的一点就是作诗上尚有不足,为了这,他说让多看诗词,这孩子也就真一日日的坚持下来多看诗词。 林海一时兴致大好,朝不远处跟着他们的丫鬟吩咐:“去取了我的笛来。” 丫鬟听见了连忙去了。 贾珠听了这话眼前一亮,笑道:“诗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姑父雅兴,我可一饱耳福了。” “琴棋书画诗酒花可陶冶情操,在同伴、文人交往游玩中,琴棋书画诗酒花这七样也是必不可少的,诗词歌赋、音律歌舞也要略通一二才行。” ——哇塞!古人这么厉害的吗??? 贾珠目瞪口呆:“这些,样样都要学吗?”不得累死啊! 林海笑着点头,摸了摸他的发顶,说:“以后每日你读完书后,我再教你一个时辰的琴棋书画,闲暇时再带你品鉴诗词歌赋、音律歌舞。如此,等你以后大了,出门做客赴约,和同伴们才能有共同话题可聊。” 贾珠眨眨眼,一脸感动的看着林海。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林海故作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笑他:“快收起你那副模样罢,不提你我姑侄关系,我可还是你师父呢。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我所会的,全部都会教给你的,不只是学问,也包括世事。” 贾珠这回心里是越发的动容了——古人,都这么纯洁真挚的么? 林海看他那模样,笑着岔开话题,问道:“你还没说要不要跟我学这些呢?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音律歌舞,不说样样精通,好歹也要精一门,略知一二的罢?” 贾珠心中一动——现成的艺术大师在此,免费教学,那还等什么呢? 他前世就极想学弹琴作画,可惜受家里经济条件所限,后来家里条件渐好,他已长大成人,每天忙于工作,赚钱养家,那些喜爱也就埋于心底了。 他矜持道:“闲时如姑父这般抚琴作画,亦美事也。” ——这孩子…… 林海摇摇头,无奈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一阵春风吹来,枝头杏花随风飘舞。 林海侧身为贾珠挡了挡风,道:“天气尚有余寒,你身子才刚好,不宜在外吹风,去亭中罢。” 贾珠顺从点头,随林海往湖心亭去了。 亭中四角早已摆上了暖炉,此时烘得亭中温热暖和宛如初夏,正中一方石桌上摆放的有杏花糕、玫瑰莲蓉糕、茯苓霜、翠玉豆糕、糖蒸酥酪、苹果蜜饯、香杏凝露蜜和一壶温酒。 “桂花开时你要吃新鲜桂花做的吃食,梅花开时你要吃新鲜梅花做的吃食,杏花开时你要吃新鲜杏花做的吃食。” 林海指着那一碟子玫瑰莲蓉糕,笑道:“每至时令你总要吃当时新鲜花朵做成的吃食,唯独这玫瑰莲蓉糕,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你却是吃不厌的。” “桂花糕、梅花糕之类的糕点,吃不过几日便觉常吃有些腻味了,唯独玫瑰糕,姑父可知我为何久吃不腻它么?”贾珠边说边捻起一块玫瑰莲蓉糕递到林海唇边:“姑父尝尝?” 嘴边的玫瑰莲蓉糕散发着浓郁的甜香,林海从善如流,微一低头咬了一口,清丝丝的甜意在口中绽放,他忍不住笑道:“表里不符,闻时明明香的过分,吃起来却清甜极了,对么?” 贾珠倒了一杯温酒递给他,笑而不语。 “怎么?难道不是这个?” 贾珠笑道:“是,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贾珠只笑不语。 林海奇道:“不能说?” “能说,也不能说。” 林海无奈摇头,“这是什么答案?” 贾珠笑道:“现在不能说,等以后或许我会告诉姑父。” 林海眉梢一挑:“那我可等着了。” 一时,两人皆观赏湖畔的杏花来。 湖畔边围绕着百十来株老杏树,姿态苍劲,冠大枝垂,枝上红云朵朵,如喷火蒸霞一般,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几只黄莺在花枝间鸣叫,鸣声清脆婉转。 一阵阵春风吹拂,偶尔有杏花被吹落枝头,荡荡悠悠落于湖中。 贾珠往湖水里看去,只见澄碧湖水里倒映着岸边红云似的杏花,别有一番美态。 他指着湖说:“姑父看,湖中景色亦不差岸上分毫。” 林海望向湖中,只见清水绕杏树,岸上花朵,水中花影,各显芳姿,不由咏道:“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 贾珠只略一想,便笑道:“这是王安石的《北陂杏花》。” “然也。” 这时有丫鬟送来一支竹笛,林海接过后横于唇边,一曲《黄莺亮翅》流泻而出,笛声清亮悠扬,伴着湖畔边在春风中飞舞的杏花枝头上鸣叫的黄莺,清新自然,婉转优美。 一曲终了,贾珠适时递上一杯温酒给他,赞道:“姑父吹的笛很好听。” 林海放下竹笛,接过酒杯浅饮一口,这才笑问道:“那要先学笛吗?” 贾珠脱口而出:“不,我想学琴。” 林海有些惊讶,问道:“很喜欢?” 贾珠想了想,倒不能算很喜欢,因为他毕竟从来都没有碰过琴,谈何喜欢?说到底,这是一个深藏在心底多年的梦想。 “梦想。” “梦想……” 林海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他抬眼看到了贾珠的眼睛,那一双眼睛乌黑清亮,眼里有光,熠熠生辉。 “琴有九德之说,乃是君子之器,象征正德,也是正乐。” 他说着忽然一笑,颊边隐有浅浅梨涡,说:“好,那便先教你琴。” 一时,两人一边欣赏小湖畔边的杏花,一边吃着糕点温酒,时不时的说几句话,气氛极好。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066:熙郡王嫡子满月,贾玉童心惊肉跳【新】 三月初六,熙郡王膝下第五子亦即熙郡王妃所生的嫡次子(取了乳名唤作元寿)满月。 熙郡王大办满月宴,虽然大办,但他很有分寸,只请了皇族各位叔伯兄弟姐妹、诸位驸马们和熙郡王妃娘家人而已,余者如朝臣等一概未请。 康平帝收到这消息时,心里也暗自点头:“嗯,老四果然是个安分的。” 于是,不管这场满月宴办的有多大,请来的皇室成员有多少,康平帝皆不放在心上,甚至他心中对这个四儿子充满了怜惜:“老四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前头几个儿子都不幸早夭了,尤其可惜的是嫡长子徒宏炜,长到十四岁了……” “朕还记得,那天素来沉静淡然的老四兴冲冲地过来跟朕通个气儿,说他打算为嫡长子择选佳妇了,问朕可有什么好的人选没有?朕当时还笑老四,说这是你儿子,你问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照着给他挑个好媳妇就是了,却问朕来作甚。” “后来,没想到还没等到老四给他挑出个好媳妇来,那孩子就一病夭折了……” “紧跟着老四又没了他当时仅剩的一个儿子……那两年的老四真是……好不容易这两年盼啊盼的,总算是盼到了一个儿子,还是他王妃所出的嫡子,老四膝下仅有这么个嫡次子,对他爱重些也是人之常情……” 康平帝心中怜惜之情一起,大手一挥又赏了数件珍宝给熙郡王之嫡次子元寿。 三月初十日,康平帝授徒承胤册宝,复立为皇太子,授徒承胤嫡妻张氏册宝,复封为皇太子妃; 同日,分别晋皇三子、皇四子和皇五子为亲王,晋皇七子、皇九子、皇十子、皇十二子为郡王,皇八子此前已复为郡王。 没过几日,王夫人娘家兄弟王子服之妻诊出怀胎近三个月,王夫人算算时间,下半年兄长王子服膝下便会再添子嗣,她高兴了一场,命人备了礼物去贺喜。 不久,出嫁十八年的皇三女永端公主病逝。 三月二十三日,贾政的嫡次子贾玑,乳名安童者满周岁,周岁宴上他抓到了一支毛笔,和胭脂盒险险擦过。 贾玑小包子抓着毛笔‘咯咯’直笑,全然不知晓自个儿的胞兄贾珠是如何的心惊肉跳—— 当贾珠看到自个儿的弟弟贾玑小包子将小手朝胭脂钗环的方向伸去时,可把贾珠看得冷汗直流,他可没忘记原著中贾宝玉在周岁礼上抓了胭脂盒,引来了贾政震怒,当场说出一句“将来酒色之徒耳”,从此,贾政对贾宝玉大不喜爱。 好在,最后贾玑小包子擦过了胭脂盒,抓到了一支毛笔,贾珠的心这才落回原地,长长舒了口气,他猛然想到一件事来——胭脂钗环出现在女孩子的抓周上是正常,可是出现在男孩子的抓周上,这就很不正常了! 贾珠记得,自己当年抓周时,摆着的一圈物事可没有能跟女孩子搭上边儿的东西。 可是,现在,弟弟贾玑的抓周上,缘何多出了胭脂钗环如此脂粉气息过重的物事? 是谁,是谁如此用心险恶,想要害他弟弟贾玑? 贾珠在脑海中将府上的主子们过了一遍,首先排除了父亲贾政和母亲王夫人,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谁下手害贾玑,贾政和王夫人都不可能下手害自个儿的亲儿子贾玑的! 老祖宗(贾母)? ——不可能,贾玑是老祖宗的亲孙子,老祖宗怎么也不可能下手害自己的亲孙子的。 大伯? ——不说其他,单只一条:大伯远在金陵呢! 大伯母? ——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就算大伯母要下手,也不至于挑嫡次子下手罢?贾玑是嫡次子,不管怎么看,要害嫡次子还不如来害他这个嫡长子呢! 可是,现在,背后的那个人却偏偏挑了嫡次子贾玑下手! 那么问题来了——背后的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挑了嫡次子的贾玑来下手? 贾玑只是个才出生一年的婴幼儿,谁跟贾玑有这么大仇这么大怨? 换句话来说,害了贾玑,背后的那个人能够得到什么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贾珠锁定了‘利’这个字,电光火石间,他锁定了范围——自家老爹的姬妾们! 想是想到了,可是贾珠的眉头却依然皱着。 他愁啊,不说他现在还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即便他不是孩子,成年了,单就他是男性这一条,就局限了他不能插手太多内宅之事,更别提哪里有身为晚辈却插手长辈的后院! 做儿子的插手父亲的后院,这叫人怎么说?还要不要点脸了? 这事儿啊,还是得交给王夫人来处理。 贾珠只得在抓周结束后,找到王夫人和她略提了两句。 “太太,弟弟的抓周上怎么会有胭脂钗环?那不是妹妹才会摆弄的物事嘛,我跟瑚大哥、琏儿可从来不玩那些胭脂钗环。” 王夫人尚还未回转过来,闻言不过一笑了之:“许是下人弄错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太太还没明白过来呢。 贾珠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太太,去年老祖宗给了妹妹一对珠花,那珠花好漂亮,上面的珍珠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我瞧着好看,就哄妹妹让我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老爷正好瞧见了,还骂了儿子一顿呢。为什么弟弟就可以有胭脂钗环玩儿,老爷却不说弟弟呀?” 这事儿是真事。 贾珠今生纵然投胎成了男儿郎,可上辈子的喜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改变过来的,为了不被人说成是娘娘腔啥的,他只能努力压制自己心底一切不符合男儿郎的喜好——比如:胭脂水粉、钗环首饰。 没来过古代的你不知道,古代的这些钗环首饰真的是美腻上天了! 贾珠早已跪倒在钗环首饰的石榴裙之下俯首称臣,遗憾的是,他不能表示出自己对这些钗环首饰的喜爱之情,不然,不说会不会被老爹骂,单是别人看他的眼神儿也会不对劲的好不? 贾珠表示:宝宝好喜欢好喜欢那些钗环首饰,可是宝宝不能喜欢。宝宝心里委屈,好委屈,需要虎摸,需要安慰! 王夫人一听宝贝长子如此说,当即心里就是一咯噔。 夫妻这么多年,丈夫贾政是个什么脾气什么性格,俩人相处了那么多年,儿女都生了三个了,王夫人还能不知道贾政? 倘若今日幼子安童当真抓了胭脂钗环,恐怕贾政骂安童一顿都是轻的,就怕贾政从此以后再也不待见、不喜爱安童了。 以王夫人对贾政的了解来说,她百分之百的能肯定贾政不仅会骂幼子安童一顿,还会从此以后再也不待见、不大喜爱幼子安童了! 王夫人心尖一颤,咬牙恨声道:“这背后的人,好歹毒的心肠!” 见王夫人明白过来了,贾珠松了口气。 王夫人搂了搂贾珠,道:“我的儿,是太太大意了。这事儿,你放心,太太必然紧紧盯着,不错漏一个!” 贾珠点点头:“好,儿子信太太。” 不到三天,贾政的一个姬妾病死了。 贾政颇为伤感了几日,这姬妾是他这一二年来很是宠爱的一个,略识文断字,长得虽艳丽不足,却颇为清秀,倒也有几分楚楚动人的味道,先前是在书房伺候的,后来就开了脸,成了房里人。 这姬妾是荣国府的家生子,老子娘也是在府里做事的,年纪一大把了,膝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疼的跟什么似的,一听说女儿去了,当即就嚎哭不止,隔天两老就病倒在床,不到半月,相继就去了。 这事儿一出,贾政的后院顿时风平浪静了起来,原先还有些张扬的姬妾们个个都跟个鸵鸟似的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瞎晃悠了。晨昏定省,一个个的伺候王夫人比伺候亲爹亲妈还勤快孝顺,端茶倒水、伺候饭食,别提有多恭恭敬敬的了。 这一连串的事儿,一个府里生活着,一个屋檐下住着,贾珠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他恍然若失了半晌,站在窗口对着外头黑漆漆的天发了半晌的呆,服侍的丫鬟们怎么劝他去睡觉也都听不进去,把丫鬟们急的就要去禀告贾母和王夫人,贾珠喝止了丫鬟,不许她们去打扰老祖宗和太太。 到了下半夜时,丫鬟们急得都快哭出来了,跪着求他:“我的爷,您到底是怎么了?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站窗口做什么?是我们哪个服侍的您不舒服了还是什么?您倒是说句话儿呀您,也别一个字都不开口的,可叫我们怎么办?” 贾珠低头望了望抱着自己两腿跪着的珍珠和琥珀,这俩丫鬟吓坏了,脸上还带着泪痕,一双眼儿泪汪汪的。 “你们去睡罢,我睡不着,再站一会儿。” ——开口了就好,肯开口了就好! 珍珠和琥珀相视一眼,差点没喜极而泣,劝道:“爷,明儿个还要去姑老爷府上念书呢,都这会儿子了,再不睡,明儿该走了神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 贾珠攥紧了拳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067:贾玉童郁结伤身,母子情抱头痛哭【新】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那是三条人命啊,是人命啊! 贾珠攥紧了拳头,却说不出一言半语指责王夫人的话来。 再怎么说,那都是他的母亲,为了他的弟弟,甚至……也是为了他——毕竟谁也不知道,今日胆敢下手害贾玑,焉知他日不敢下手来害他呢? 珍珠眼尖的看见贾珠的手握成拳头又放松,忙不失时机地劝道:“大爷,咱们睡罢?明儿还要去林姑老爷府上读书呢,省晨时老太太、二太太若瞧见您眼下青黑,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贾珠幽幽一叹,站了站,终于还是转身躺床上去了。 第二日晨起,贾珠觉得头脑昏沉,脚下发虚,心知自己这是昨夜吹久了凉风,再加上心思郁结之下,更添休息不好,因而生了病。 当下,贾珠便打发丫鬟们去报给贾母和王夫人知晓,又让丫鬟派了个机灵的小厮去请郎中,同时也不忘派个小厮去林府跟林海说一声他今儿个不过去了。 许是心里藏着事儿,汤药喝了好几日了,贾珠也不见大好。 王夫人思忖半晌,带了两个丫鬟来到贾珠的屋子里。 琥珀带着小丫头们坐在廊下的石矶上打络子,见到王夫人来了,忙站起身来行礼:“奴婢见过太太,请太□□。” 王夫人点点头:“你们大爷呢?” 琥珀撩起帘子,放轻了声音道:“大爷在屋里躺着呢。” “你们留在这里罢。”王夫人朝身后跟着的俩丫鬟吩咐了一句,便转身进了屋子里。 珍珠坐在外间的绣墩上,对着阳光缝补贾珠的一件褂子,她太入神儿了,以至于当王夫人进来时她才发觉,忙起身行礼:“奴婢请太□□。” 王夫人应了一声,绕过屏风往里间去。 贾珠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卷游记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听见外间的声音,知是王夫人来了,忙要起身。 王夫人却已来到了里间,一见儿子要起身的动作,忙几步上前,一边按着他肩让他躺下去了,一边道:“我的儿,你好好躺着就是了。” “太太……”才叫出口‘太太’二字,贾珠却不知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王夫人暗暗叹息一声,知前几日的那事儿把宝贝儿子吓着了,心里不免悔恨几分,暗暗埋怨自己:“早知道,该拖一段日子再动手的,也不至于把玉童吓病了。” 王夫人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嫁人前,在娘家没少帮着自己的母亲针对后院的那些姬妾们。嫁人后,贾府规矩爷们成亲前屋里要先有两个伺候的人,王夫人嫁过来后不到三天就将那俩开了脸的通房丫鬟打发了,不过半个月就将贾政身边伺候的丫鬟换了个遍。 为了堵贾政和贾母的口,王夫人把陪嫁过来的丫鬟开了脸,给贾政做姨娘,人称周姨娘。 王夫人素来是个爽利人,当年就是这么一副行事大气、说话爽快的性子才叫贾母看中了她,可这会儿面对儿子,她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母子俩相对无言地坐了片刻。 贾珠捏着书的手指紧了紧,抬眼望望王夫人,终于还是放下书,努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来,打起精神道:“太太别担心,我都明白的。这件事,太太是……是对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贾珠心肝一颤,说不出自个儿是什么情绪,只觉得莫名轻松又陡然沉重。 贾珠没法儿开口说王夫人这事儿做得不对,他没立场也没理由去指责王夫人。 甚至,贾珠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不得不承认——王夫人的做法是对的。 这件事儿,必须得以雷霆手段处置了那姬妾,否则,若不重重处置了那姬妾,别人有学有样,个个都下手害人可怎么办? 死了一个姬妾,换来的是众人的敬畏,保住了府里孩子们的安危。 这事儿……值! 贾珠早就想明白了这件事,但却一直郁结于心,病至今不曾痊愈,只不过是因为他第一次直面这样的事儿。 ——三条人命,那是人命,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那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人命啊! 他无法不为之郁郁。 王夫人伸手想要摸摸儿子的头,贾珠心一抖,反射性地就往后缩。 一时,王夫人愣住了,贾珠看着愣住的王夫人,他自个儿也愣住了。 王夫人嘴唇颤抖,眼里氤氲出一片水雾来,却死死地咬着唇,不肯让自己落下泪来。 视线触及那片水雾,贾珠这才恍然自己刚才条件反射性做出来的动作有多伤王夫人的心,当即就慌了,一边手足无措地挪动上前抱住王夫人的手往自己头上搁,一边道:“太太,太太,我不是故意的,太太我不是故意躲着您的,太太我错了,您是我亲太太,我、我……太太您摸我头,您摸我头,我不躲,我不躲,我一辈子都不躲!” 王夫人眼里的泪水“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热泪滴落在贾珠的手上,明明不是滚烫的温度,贾珠却被烫的手一颤,笨拙地搂着王夫人的脖子和她脸贴脸:“太太,我不是故意的,太太我错了,我错了太太……”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不知是不是受发颤的声音影响,他的身子也开始发颤起来。 “太太,她该死,她该死,您是对的,是对的。”贾珠自个儿都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些什么,只是一咕噜地顺着张开的唇吐出一串串话来:“我不是故意的太太,我刚就是想到她死了,我有点害怕,猛然有什么靠近我,我也没看清,就不自觉地往后躲了。” 他抽泣着说:“太太,我真不是怕您。您是我太太,我是您儿子,我知道太太害谁也不会害我的,我不怕太太的,真的,我不怕太太的。” 王夫人颤着声儿问:“真不怕我?” 贾珠忙道:“真不怕。太太,我真不怕。” 王夫人咬着嘴唇落泪。 贾珠的心一阵阵的抽痛,又悔又恨,抬手就甩了自个儿一个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声“啪”,吓得王夫人慌忙去捉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印了五个手指印的脸颊,眼泪直掉,又气又心疼地说他:“你做什么打自己巴掌?疼不疼啊?儿你疼不疼啊,太太给你吹吹,啊,吹吹就不疼了。” 外间的珍珠唬了一跳,绣花针戳到了手指,疼得她“啊”了一声,忙捂住了嘴,看看里间,又瞧瞧屋外,半晌跺跺脚,站在屋门边朝一个小丫鬟招招手,小声吩咐让去拿化瘀的药膏子来。 热气吹拂在脸上,也不知是这热气引得还是怎么的,贾珠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吸着鼻子道:“太太,我不怕您的。我、我,我就是想着她死了,我有点怕……” 他说着抬眼看着王夫人,急声道:“但那不是怕您!就是人死了,人死了我就怕……不是怕您,太太,我真不是怕您。” 贾珠语无伦次道:“我、是我矫情了,我就是怕人死了,就是怕死人……” 越说,贾珠越发觉得是自己矫情了—— 那个死了的姬妾在贾玑的抓周上动手脚,好在不是能要了人命的手脚,否则,贾玑焉能有命在? 倘若不给予那姬妾以重惩,如何能杀鸡儆猴,令一众心怀心思的人等心生敬畏? 没有敬畏之心,日后,谁起了坏心思,说不得就下死手害死了他、贾玑甚至是贾元春呢? “死人?我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弟!”王夫人扭过身去哭道:“你当我想吗?我也不想啊!可我不出手,人人都会觉得害你、害你弟弟、害你妹妹也不会有事,她们那起子黑了心肝烂了心肠的人如果真这样想,你们兄弟还能有命在?你们还能好好活下来吗?啊?还能活下来吗?” 她说的心酸,贾珠听的也无比心酸,搂着王夫人的脖子要往她怀里扭。 这世上从来就只有冷情冷血的儿女,哪里有冷心冷血的娘? 王夫人哭着不理他,手上却还是把他小小一个人托着,怕他掉床下去了。 贾珠怎么会体会不出来王夫人动作中那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当即就手脚并用地扒拉着往她怀里扭,他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地就趴在了王夫人的怀里,根本没有受到丝毫阻碍。 “太太,太太是我错了,她该死,她该死。”贾珠搂着王夫人的脖子往她脸上亲了亲,软软道:“我知道太太都是为了我们兄妹,我知道的。” 他眼睛才被泪水洗刷过,干净明澈,满是诚挚。 王夫人望着他的眼睛,忽的嚎啕大哭,恨恨的把他往怀里一按,哭喊道:“冤家!冤家!我前世欠了你的,叫你生来便是我的冤家啊!” 贾珠埋在王夫人的脖颈间,闻言也落下了一串滚烫的泪。 得了吩咐的小丫鬟急忙忙地翻出药膏子来递给守在屋门边的珍珠:“珍珠姐姐,药膏来了。” 珍珠一把接过,另一只手朝廊下一群丫鬟们挥了挥:“去去去,都起开点儿,别扒在屋门边瞎听!回头收拾你们!琥珀,你看着点。” 看琥珀点头,珍珠这才放下心来,忐忑不安地往屋里走。 ——这刚才,屋里太太和大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哭,然后那巴掌响的…… 珍珠也不敢进里间去,就站在屏风那儿,轻声道:“太太、大爷,化瘀的药膏拿来了,现在给抹上吗?” 王夫人擦了擦眼睛,正了正神色,道:“拿进来罢。” “是。”珍珠进去将药膏奉给王夫人,也不敢抬头,就那么眼风快速的扫了一眼,待扫见贾珠白嫩的脸颊上红通通的五指印时,心下骇然。 ——这、这是怎么了? 贾珠瞥见了她脸上的惊色,开口道:“你下去罢。” “是、是。”珍珠垂首,不敢多言,轻手轻脚的下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068:林如海迫不及待,贾玉童近水楼台【新】 自那日母子二人说开了,抱着哭了一会儿,贾珠的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不过两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 贾珠一大早起来,照例先去演武场练了半个时辰的武,过后泡了一二刻钟的药浴,又换了清水洗过一遍后,丫鬟们奉上三四碟子点心汤水,贾珠一样点心捡了一二块用了,又吃了一小碗百合红枣羹,漱了口,就去给长辈们省晨。 一大家子最终汇聚在贾母的荣庆堂,说了一二刻钟的话,贾珠笑着朝长辈们告辞:“老祖宗,我去姑父府上念书了。” 贾母刚伸出手来,王夫人急声道:“我的儿,你病才好,在家多歇息两日,养养身子罢?” 贾珠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贾政就喝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 王夫人一噎,扯着手里的帕子不出声儿。 贾政哼了一声,转而朝贾珠道:“既然病好了,就赶紧去念书去!若让我知道了你读书不用心,仔细你的皮!” ——这爹,还能说啥? 贾珠张了张口,刚准备回答“是”,就听老祖宗道:“玉童念书还不认真?我瞧着满天下的孩子再也没有比咱们玉童念书更认真的了。老二啊,你莫要吓唬孩子,玉童本就听话乖巧,你快回前院去罢,留我们娘儿几个说说话儿。” 自家老母亲发话了,贾政喉咙里纵有再多的话没说出口也只得咽下去,转而道了一声“是”,然后看了贾珠一眼,眼里满是警告之意,方才转身退了下去。 贾珠:“……” ——亲爹啊,您可真是我亲爹!我读书认不认真你不知道吗?三五不时地把我叫过去抽问,哪回你对我的回答不是十分满意的? 贾母打发走了贾政,笑眯眯地朝贾珠招招手。 贾珠顺从地上前几步。 贾母就抬手摸了摸贾珠的脸颊:“身子可大好了?若不然,在家里多歇两日,好好养养身子再去念书?” 不待贾珠回答,她又道:“你小小年纪的,可不能熬坏了身子。读书那样费劲儿的事,很该把身子养好了再去念。再说了,似咱们这等人家,也不必苦读,待将来你大了,使些银子捐个官身,也就尽够了。” 贾珠:“……” ——自从祖父走后,老祖宗人就有点糊涂了。 贾珠笑笑,道:“老祖宗,孙儿早就大好啦。而且,老祖宗,我才不要用银子捐官呢,我要自己考!”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故作骄傲地一仰小脑袋,那小模样,傲娇得很。 贾母叫他哄得心情舒畅极了:“好好好,老祖宗等着我们玉童给老祖宗考个官出来呢!” 贾珠嘻嘻笑道:“那老祖宗,孙儿这就去了?” 贾母摆摆手,笑呵呵地道:“去罢去罢,晚上早点儿回来。” “嗳,孙儿记住啦!”贾珠应了一声,又朝王夫人笑笑,往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出了屋。 …… 林府 贾珠这几日病了不曾来读书,林海上门去看过。 那么小的一个人儿,眉宇间显见是藏着事儿的,问他,他也不说,反倒哄自己不要担心,还央自己说等他好了,要带他去庄子上跑马,林海哪里有不应的? 更何况他病着,小小一个人儿躺在床上,却像床上没躺个人似的,林海心疼还来不及,哪里忍心拒绝他让他不高兴? 叮嘱了又叮嘱,让他好好吃药,好好睡觉,不要多想余余,他就都笑着一声声儿的应了,林海在他屋里呆了好半晌,亲眼看着他喝了药,等他睡了,这才不放心地走了。 回了府,林海一时也无所事事。 琴? ——不想抚,等玉童病好了,教他弹琴时自然有的是琴抚。 棋? ——不想下,等玉童病好了,读书弹琴闲暇之余自然有的是棋下。 书? ——不想看,等玉童病好了,教他读书时自然有的是书看。 画? ——不想画,等玉童病好了,同他一块儿在花园里作画。 闲了大半日,林海约了三五个好友去茶楼喝茶聊天打发时间。 这一日两日的还好,三日四日的总这么喝茶聊天,聊到最后也没啥茶好喝天好聊的了。 林海在府里闷了一两日,正寻思着找个什么打发时间时,就听屋外传来一声“表公子来啦”,他一愣,继而喜悦盈上心头,忙起身往外去,动作间带倒了椅子不说,书案一角的笔筒也被他的动作带翻在地。 林海丝毫未觉,急步往外去,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笑意。 贾珠方才踏进门,就和林海撞了个满怀,他“哎哟”一声,捂着额角吸气,却还不忘询问道:“姑父有事要做吗?这么急,那我改天再来好了。” 林海素来是温缓从容的性子,行事也是如此,因而,贾珠乍一见林海如此急色匆匆的模样,便觉他是有事在身了。 林海没注意他的话,俯身凑近他额头看,洁白的额头上红了一小块,可把林海心疼的,一边轻轻给他吹气,一边温声问道:“还疼么?疼得厉害不厉害?” 贾珠仰着头任他给自己吹气,嘻嘻笑道:“原是疼的,姑父给我吹吹,我就不疼啦。” 林海瞪了他一眼,看他一脸的笑,就无奈地摇头:“什么时候了?还这样油嘴滑舌的。”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新雨和晚秋二人吩咐道:“快去拿药膏来。” 贾珠睁大了眼有些吃惊,而后笑道:“姑父,这就不用了罢?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这么撞了一下子,过会儿就好啦。” 林海不理会他,径自吩咐新雨和晚秋道:“快去,给表公子拿药膏来抹。” “是。”新雨和晚秋应了一声,一人去拿药膏,一人留在原地等候差遣。 人已经去拿药膏了,贾珠也就不再坚持了,只笑了笑,就享受着天仙姑父对自己的呼呼。 看贾珠额角不那么红了,林海携了他手,一边把他往屋里带,一边问:“身子可都大好了?” “已大好啦,姑父别担……”话还没说完,贾珠就看见书案那块儿一片狼藉,椅子翻到在地不说,书案上的笔筒也掉了下来,笔筒里的笔散落了一地,他指着这些,又惊讶又疑惑地问林海:“姑父,这是……?” 林海脸一红,没理他,转而朝外扬声唤道:“新雨,进来收拾。” 屋外传来一声应“是”,随后新雨进了屋,瞧见地上的乱局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然后迅速收敛了心神,轻手轻脚又不失麻利的收拾起来。 这时,晚秋捧着一瓶子药膏进来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林海从她手里将药膏拿了过来,揭开瓶塞,用手指挑了不少药膏就要往贾珠的额角上抹。 晚秋嘴角抽了抽,弯腰和新雨一块儿收拾起来。 贾珠忙往后躲了躲:“姑父,太多啦太多啦,一点点就够了。” “多抹点,兴许好的快点呢,手拿开。” 拗不过林海,贾珠只得乖乖由着他给自己额角抹了厚厚的一层,他看似一副反抗不得的无奈模样,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嗯,今天又是有天仙姑父爱的一天呢,开心~幸福~! 新雨和晚秋收拾好了乱局,早有眼色的端了盆温水进来。 林海给贾珠抹完了药,就要洗手,贾珠看新雨挽起衣袖就准备给林海洗手,心念一动,忙出声道:“我来我来,姑父给我抹药,我给姑父洗手!” 他一脸求表扬的小模样,林海笑笑应允了他:“好,那姑父今儿就享受一回。”然后他朝新雨道:“行了,不用你了。” 新雨笑着往后退。 贾珠一身干劲的凑到林海身旁,刚抬手就准备给他洗手的,林海却把手往后一缩,顿时,贾珠就脸一垮,不依道:“说好了我给姑父洗手的,姑父不许耍赖~!快把手伸出来,不许往后躲。” 林海笑他:“呆子,你袖子不挽起来么?当心被水浸湿了。”转而他又吩咐新雨道:“给表公子把衣袖挽起来。” ——噫,也是哦! 贾珠眨了眨眼,无言以对。 新雨笑着上前替贾珠挽起衣袖。 衣袖挽起来了,贾珠手朝前一伸:“姑父,手给我。” 他发号施令、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叫林海笑弯了眼,十分配合的听从指挥把手往前一伸。 面前的手精美如玉雕琢似的,手指修长,根根如玉,骨骼分明,白皙的肌肤下,青色的血管肉眼可见。 贾珠不由自主的放缓了呼吸,拉着林海的手,把他的手往水盆里带,让温水蔓延覆盖住他的手,一根手指一个指节的细细给他清洗。 林海含笑看着他的动作,一声不发,怡然自得。 清洗完了,晚秋捏着一方热帕上前来准备给林海擦拭干净手上的水珠,贾珠见了忙道:“我来我来,说好了我来的。” 说这话时,他一脸防备的表情看着晚秋,像是生怕晚秋跟他抢着给林海擦手似的。 林海失笑,朝晚秋道:“不用你,你下去罢。” 晚秋抿着嘴儿笑着将热帕递给贾珠,这才退了下去。 见她走了,贾珠像是除掉了心腹大患似的,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叫林海看得忍俊不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069:贾珠傲娇甜林海,公主下嫁逗贾琏【新】 贾珠用热帕给林海擦手,仔仔细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给他擦拭上面的水珠,等终于擦完了,他眼里波光如水,似有意似无意地看了林海一眼,眼睛亮晶晶的,分明一副求表扬的傲娇小模样。 林海莞尔一笑,从善如流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夸道:“嗯,很好,姑父很喜欢。” 贾珠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头,虽未言语,可他的神态很好的诠释了两个字——那是。 那傲娇的小模样,林海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开了,伸手搂过那小人儿,一手轻轻捏了捏他白嫩柔滑的小脸儿,边笑边道:“玉童啊玉童,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呃……” 本来,贾珠听见林海忽然笑了,还有些莫名其妙,待他忽然就一把将自己搂在怀里时,便越发莫名其妙。 虽然心里有些惊讶和茫然,但他还是仰起脸来让林海更方便的捏自己的脸,却不妨林海忽然说出这句话来。 看着正笑得乐不可支的林海,贾珠既无语又无奈:“我哪里‘可爱’了嘛?” 贾珠自觉自个儿是很正经的询问口吻,殊不知他这般语调,这样又软又娇的语气,根本就不是询问,而是撒娇,想要知道在林海心里他是如何的可爱。 软和硬,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软’,更别提还有一句话叫做“撒娇女人最好命”。 纵然贾珠不是女人,可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本就软和得像个棉花糖似的,再加上他生得唇红齿白、玉雪可爱,任谁见了也忍不住心生喜爱。 现下,他再用这么一副娇软的语调说话,凭是谁也受不住,何况甚少与孩子接触的林海呢? 那般又娇又软的语调,听在耳里,入到心里,化作了糖,甜的仿佛整颗心都泡在蜜糖里似的。 林海一颗心都软了,低头亲昵地碰了碰他的鼻尖,声音轻柔和缓,蕴着笑意:“我们玉童啊,他哪儿都可爱。” ——这话、这声音,好听到要怀孕了! 贾珠只觉得自个儿的小心脏“噗通”、“噗通”地直乱跳,血液流速加快,冲的他头晕乎乎的,他咬了咬唇,没忍住,终于还是抿着嘴笑开了。 …… 四月初,康平帝第九女受封永昌公主,下嫁孙家。 永昌公主是贵人袁氏所出,袁贵人在后宫妃嫔中的位分稍低,永昌公主排序靠后,一向不受康平帝的重视和宠爱,只是这种情况自打去年起就变了,康平帝在召见六女永纯公主和八女永恪公主不久后想起自己似乎还有几个女儿,于是索性将剩下的几个女儿们都召过来。 永昌公主自然也在其中。 几位公主都娴静有余而开朗不足,和康平帝之间多是一问一答,较显刻板,永昌公主虽亦娴雅,比起其余几位公主来却略显活泼开朗,偶尔也能让康平帝开怀大笑,自此后,永昌公主颇受康平帝的宠爱。 在目睹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相继出嫁后,康平帝宠爱永昌公主尤甚。 原来,两场公主下嫁铺天盖地的喜庆大红令康平帝想起了五女永慧公主出嫁之景,继而尤为思念五女。 永慧公主秀外慧中,孝顺友爱,端庄大方之余不失活泼开朗,常常能让烦闷的康平帝开怀大笑。 当下女子通常是十五六七岁出嫁,永慧公主却以十八岁的大龄下嫁,十里红妆,热闹了半个长安都。 ——这可非同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大龄下嫁是因为康平帝遗忘了六女和八女的缘故。 宫里人都知道,若说一众皇子中,康平帝最爱太子,那么一众皇女中,康平帝最爱者,非皇五女永慧公主莫属。 永慧公主之所以十八大龄而嫁是因为康平帝不舍得永慧公主,将她留到十八岁仍不舍得她出嫁,最后还是永慧公主的生母龚德妃出面劝说,康平帝方才依依不舍地将永慧公主下嫁了。 永慧公主出嫁不过两年便不幸离世了,康平帝心痛之余也懒怠听闻余下公主们的消息,至此渐渐遗忘了宫中尚有未嫁的公主们。 从这一点上说,永昌公主应该是要怨永慧公主的,可是,如今她在公主们尤为康平帝宠爱,其中最主要的一点正是因为她的那一点点活泼开朗像极了永慧公主。 因为和永慧公主这一点点的相似,康平帝颇为宠爱永昌公主,导致永昌公主出嫁时的场景之壮观,尤甚去岁出嫁的永纯公主和永恪公主二人,只比六七年前永慧公主出嫁时的盛景稍差一筹罢了,却也是在诸位公主出嫁时的排场中能排前三的。 那十里红妆,满条街入目所见都是大红喜色,一台又一台的嫁妆从宫里头抬出来,在满城转了一圈,抬进了孙家大门。 …… 时值四月初夏,天气转暖,猫了一整个秋冬加上一个春季的贾瑚终于在屋里憋不住,向张氏央求要去园子里玩儿,张氏叫他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也是心头一软,想着如今天气转暖便让他出去玩一会儿应是无碍的,便同意他出屋玩去。 贾瑚得了张氏的同意便带着丫鬟小厮们一头扎进了花园子里,嘻嘻哈哈、蹦蹦跳跳的,同一众小丫鬟们并小厮们玩耍着,又乐又笑。 张氏有些不放心,跟过来瞧,见到贾瑚就跟个放飞的风筝似的,在花园里从这棵树下跑到那棵树下,又从这丛花下钻到那丛花下,又嚷着让小厮丫鬟们来玩捉迷藏,一张小脸上很快就红扑扑的了。 张氏瞧着心里头也稍稍安慰了些许,这孩子自打落水后脸色总是苍白的,今儿好歹红润了些许。 却说那头,贾琏不耐烦闷在屋里,贾母让丫鬟带他出屋去玩,刚出屋,恰逢迎面走来了贾珠,贾琏眼睛一亮,忙上前几步道:“哥哥,屋里好闷啊,我听丫头们说园子里的花都开了,我们去花园玩儿罢?” 贾珠正打算给老祖宗(贾母,自从贾代善去世后,府中晚辈皆改称贾母为老祖宗)省晨(晨昏定省)后回屋看书或写诗作画玩,不欲答应陪他玩那些幼稚的游戏,就道:“哥哥不去,你去罢,带上丫头婆子并小厮,不许把她们都甩开了,必要有人跟着你才行。还有,不许去水边,知道么?” 贾琏扯着他的袖子不依道:“哥哥去罢,去罢,一起去花园玩——” 可巧这时就传来了哇哇大哭声。 贾珠浑身一僵,心道:天呐,这小祖宗又来了…… 贾琏也是脸一垮:“弟弟又哭了。” “我去看看,琏儿要一起去么?” 贾琏鼓了鼓脸颊:“好罢,一起去。” 于是贾珠便携着贾琏的手往那哭声处去,见到贾母也在,他俩连忙行了礼,贾母让他们起来,又问:“你俩个怎么过来了?” 贾珠回道:“孙儿正要来给老祖宗请安,半路听见弟弟哭了,就转道过来看看。” 贾琏点头,跟着说:“弟弟哭得好大声。” “是了,弟弟饿了可不就要哭?方才被乳母抱进去吃了。”贾母笑道:“还说呢,你小时候也跟你弟弟一个样儿,稍一有不如意的就张着嘴大哭,可没把我老婆子的耳朵给震掉了。” 贾琏撇撇嘴,道:“我才不跟弟弟一样呢!我是男子汉,我不爱哭的。” 贾珠斜眼看他,嗤笑一声,心里哼哼道:“你还不爱哭?你哭的差点没把天都给震下来!出生时那么瘦那么小,谁也没想到养了段时间你就哭得震天响!” 贾琏听见了回头瞧他,问:“哥哥笑什么?” 贾珠哼哼道:“你真想知道?” 他这么一说,贾琏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扒拉着他的手摇晃,撒娇道:“哥哥,哥哥,好哥哥你就告诉我罢,好不好嘛?” 贾珠故作嫌弃状:“诶诶诶,把手拿开,大男子汉黏黏糊糊的,成什么样子?” 贾琏瞬间就把自己之前说的‘男子汉’抛到脑后,嘻嘻笑道:“我不是男子汉呀,我是男孩子,我就黏糊,就黏糊。” 他一边说一边抱着贾珠的胳膊不断摇晃着,嘴里还软软叫道:“哥哥、哥哥、好哥哥……” ——噫,男孩子这么撒娇真的好么? 贾珠全然不记得自个儿在林海面前是如何撒娇的了,正了正脸色道:“你先撒手,我就说。” 贾琏立马撒开手,站的笔直。 贾珠斜眼瞥他——哼,这臭小子,也就这种时候才会老实点儿。 许是看贾珠没立时说,贾琏耐不住了,央求道:“哥哥快说呀,快说呀!” “一点耐性都没有。”贾珠笑他,赶在贾琏鼓着嘴靠过来就要抱住自己胳膊不依地摇晃前,忙道:“你还说你不爱哭呢,你小时候像安童(贾玑的乳名)这样大的时候,那哭的可是惊天动地,嚷的我脑门都疼。” 贾琏狐疑瞧他,有些不信:“真的吗?” 贾母笑道:“可不是真的?你哥哥说的话还能有假不成?便是你不信,你问问你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听听她们怎么说。” 贾琏心里头有些信了,只面上不肯承认,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070:贾母孙辈最爱者,张氏黯然母子情【新】 贾琏心里头有些信了,只面上不肯承认,说:“我才不信呢,定是她们串通好了哄我来着。”为防继续这个话题,他一说完就立马转头朝贾珠道:“哥哥,我们去花园玩罢。” 贾珠心知他是要躲开这话题,遂笑着不应他。 贾琏见他只笑却不说话,于是扯着他的袖子,小嘴里吐出一连串儿的好话儿来:“哥哥去罢,去罢,好哥哥,哥哥陪我去玩嘛,好哥哥,哥哥最好了……” 这一串一串的甜话儿哄得贾珠心里头软的不行,再一瞧瞧他仰着头看自己,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央求之意,哪里还忍得下心来说‘不去’,只好道:“去,去。” 得了准话的贾琏顿时嬉笑出声,拉着贾珠的手就要往外跑。 “别跑,可慢些罢,小心摔了。”贾珠连忙拉住他,转而朝贾母行礼告退:“老祖宗,我带琏儿去花园玩了。” 贾母就喜欢贾琏这么个活泼机灵的劲儿,遂笑眯眯地摆摆手:“去罢去罢。让丫头婆子并小厮们跟着你们。” “孙儿知道了。”贾珠应了一声,带贾琏去了花园。 贾母望着两个孙子的背影有些出神,她有四个孙男和一个孙女。 孙子里头,贾瑚几岁大时就调皮的很,整天在府里猴子似的窜来窜去。 她那时还没有含饴弄孙的想法,况且她每每稍和那孩子亲近亲近,张氏总拿一双眼睛盯着她,好像生怕她把那孩子抢走似的。 贾母每回一瞧见张氏那神态模样,心里就膈应得很,心道:你不愿意我把这孩子抱过来放在身边养,我老婆子还不乐意养呢! 没两年老二媳妇王氏生了贾珠,不久,王氏推说她自己头一次养孩子不知道该如何照顾,将贾珠给了贾母养。 贾母最疼爱的儿子就是小儿子贾政,贾珠不仅是贾政的第一个孩子,更是他的嫡长子,贾母本就对贾珠爱屋及乌,贾珠又是头一个养在她自己身边的孙儿,贾母心里便更偏疼贾珠。 过了两年,老二媳妇王氏生了府里小辈里面头一个姑娘,不仅是头一个姑娘,还是嫡出,更是生在了大年初一,贾母对这孩子的期望很高。 隔了两个月,老大媳妇张氏再添一子贾琏,贾琏是早产儿,需得人精心照顾,而张氏生贾琏时难产,产后身体不大好,又有贾瑚落水身体不好,张氏既要顾好她自个儿的身体,也要费心费神照顾贾瑚,便没多余的精力照顾贾琏了,于是将贾琏给了贾母养。 贾母虽然心里头冷笑,但看看小小一团儿,哭声比猫崽子还微弱的贾琏,心里便软了下来,想想到底是贾家的血脉,是她儿子的儿子,是她的孙子,于是贾母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把贾琏接到自个儿院子里养着。 又过了两年,老二媳妇王氏诞再次生了一子,大名贾玑,乳名安童。 这孩子原本从出生起就一直是他老子娘亲自养着的,没成想当年夏天的时候他老子娘亲手把当时正在哇哇大哭的贾玑送到她手里。王氏怀这孩子的时候操劳过度,这孩子生下来就稍显体弱,贾母精心照顾着,虽然这孩子隔三差五生次病,但总算都熬过来了。 孙子孙女里头,贾玑年纪最小,如今说是两岁,实际上才周岁出头,话还不会说。 贾珠、贾琏和贾元春三个小娃娃越长越大,转眼从还不会走动的婴孩长到会跑会跳的年纪,当仨个小人儿甜甜软软叫她“祖母”时,贾母心里就像是泡在蜜糖里似的,又软和又甜。 贾琏长大了,会淘气调皮了,贾母隔三差五总要被他淘气的头疼,可偏生因为是放在身边养大的,纵然这孩子是张氏所出,贾母仍很喜爱这个孩子,况且想一想,比起他胞兄当年的调皮来,贾琏这孩子算是乖巧的了,于是贾母也不舍得说他。 说起乖巧来,她四个孙子一个孙女里头就数老二的嫡长子贾珠最乖巧,从小儿生下来起就从没让人操心头疼过——只除了有一年那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吃饭喝水睡觉都不香,继而渐渐病了,请了多少大夫,最后才渐渐好了。 除了这一件事儿,这孩子从出生长到而今,一直十分乖巧懂事,还会体贴人——简直比孙女儿更像贴心的小棉袄,如今读书也十分聪慧,贾母真觉得天底下她这个孙儿是最好的孙儿了。 四个孙子里头,要说喜欢,四个都是贾母的孙儿,身上都有一部分血和她是一样的,这四个孙儿贾母都喜欢,但若说最疼最爱的那还是贾珠、贾琏和贾玑。 但贾珠过于乖巧,贾玑还是个只会吃了睡睡了吃的奶娃娃,贾琏比起贾玑来显得活泼热情,比起贾珠来又太过淘气,贾母偏疼贾珠和贾玑,却也喜爱贾琏。 唯独贾瑚,贾母对那孩子的感情有些复杂,到底也是她的孙儿,贾母对贾瑚自然也是喜欢的,只是那孩子的母亲张氏…… 后来贾瑚落水,从此后身体便一直不大好,也很少出门,最多是晨昏定省、逢年过节时见上一面也就罢了。 “呀呀!” 咿呀声唤醒了贾母的思绪,她回过神来,见到鸳鸯朝她走来,怀里有个娃娃,笑着道:“老太太,玑二爷一直朝您这儿伸着手,想是要您抱呢。” 贾母伸手接过襁褓中的贾玑,果然见到这小家伙一落到她怀里时小脸儿上展露出笑容,贾母见了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笑,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 …… 贾珠和贾琏还没走到花园,贾珠就听见花园处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还有丫头小厮们的声音,说着什么“瑚大爷慢些跑,小心摔了”、“瑚大爷可仔细瞧着脚下,莫要绊倒了”之类的话。 他心里明白过来,在花园里玩耍的那个孩子定然就是大伯和伯母的嫡长子贾瑚了,也是琏儿的嫡亲兄长。 “哥哥,里头有人在玩?”贾琏疑惑问道。 贾珠点点头,说:“嗯,是你哥哥。” “哥哥?” 贾琏迷糊了,他今年才四岁,不是很能记人记事,仰头望着贾珠,眼里满是疑问:“哥哥不就在这里吗?” 贾珠失笑,说:“是你一母同胞的瑚大哥哥,小名叫六顺的。” “瑚大哥哥?”贾琏睁大了眼睛,奇道:“他不是身子不好吗?听老祖宗说很少出门,今日怎来花园里玩了?” “想来是天气转暖,他闷了去岁一整个秋冬并今春一季,受不住闷,来花园里玩一番。” “哦,这样啊……”贾琏若有所思,转而仰头看贾珠,说:“哥哥,我们去旁的地儿玩罢?” 贾珠听了便疑惑,问:“怎么?” 贾琏别扭道:“同他不熟悉,而且老祖宗说他身子弱,我怕一会儿碰着他就不好了。” 贾珠想了想,说:“应是无碍的。再说,他同你既是同胞兄弟,如今遇见了,便不好不见。” 见贾琏仍是一脸别扭的模样,贾珠只好又道:“你若不想与他相处,我们只进去同他打声招呼,然后再去旁的地方玩就是了,如何?” 贾琏皱了皱眉,勉强应道:“那好罢。” 于是贾珠和贾琏往花园走去,转过一片花树,就见斜侧大树下站着一位美妇,年约三十许,一双眼紧紧盯着那被十几个丫鬟小厮围着的八九岁小童,面上带着笑容。 贾珠瞧一眼知是伯母张氏,遂忙带着贾琏上前见礼:“珠儿见过伯母,伯母好。” 贾琏也行礼,口称道:“琏儿见过太太,太太好。” 张氏见了幼子贾琏,不觉脸上笑容更甚,“四平快起来(贾琏的乳名),玉童(贾珠的乳名)也起。” 贾珠道了声谢,方才起身。 张氏携了贾琏的手,柔声问道:“四平也来花园里玩耍?” 贾琏一板一眼地回道:“是,我同哥哥一起来花园里玩。” 张氏看了一眼贾珠,转而又笑着同贾琏道:“你大哥哥也在呢,四平同大哥哥一起玩?”说着偏头朝贾珠道:“玉童也一起罢?” 贾珠淡淡笑了笑,刚准备说话,贾琏先接了话,道:“我本就是同哥哥一起来玩的,瑚大哥哥若想同我们一起玩,那同我们一道就是了。” 张氏嘴角的笑僵了僵。 贾珠听了心里像是有一道热流涌过,暖和得很,不过瞥见张氏僵硬的嘴角,他笑道:“先前还未进来花园时就听见瑚大哥的声音,琏儿听瑚大哥玩得开心,也想玩,只是顾虑瑚大哥的身子,倒不大敢。” 张氏听了这话僵硬的嘴角渐渐软了下来,心道这孩子好生会说话,不由得抬眼再瞧一眼贾珠,见他眉眼温和,唇畔含笑的模样,不觉心叹,那王氏当真好福气,生的这样一个好儿子,也不知比过别家多少小子去了。 贾琏敏感的察觉到方才气氛有些不对,只不知什么缘故,他悄悄抬眼瞧瞧张氏,又瞧瞧贾珠,脚下步子微微挪动,往贾珠身边依了依,一只小手也伸出来拽住了贾珠的衣袖。 张氏瞧见了他的动作,不觉心头黯然,这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071:晴日三兄弟玩耍,夜晚贾六顺发热【新】 贾珠感觉到贾琏的动作,朝他看了一眼,见他有些怯生生又防备的模样,心头便是一咯噔,反射性地抬眼迅速看了一眼张氏。 张氏表情复杂,脸上写满了黯然、失落。 突然,贾珠察觉自己的袖子被贾琏抓紧了,他心头哀叹一声:“我的小祖宗哦,这个节点儿了你还来给你哥拉仇恨值呢!回头你太太该把我生吞活吃了。” 想是这么想,他却还是伸手握住了贾琏的手,轻轻捏了捏,算是安抚,然后朝张氏道:“大伯母,琏儿自生来便与我同吃同住,虽长了几岁,却不常见您的面儿,难免亲近了我些。” 顿了顿,贾珠露出礼貌不失亲切的笑:“琏儿岁小,还请伯母勿怪。才听老祖宗说伯母近来身子好了些?伯母既然身子好转,此后常来老祖宗处,与琏儿多相处,到底您同琏儿是母子,想来不几日琏儿便同伯母熟悉了。” 张氏听了,一想也是,四平(贾琏的乳名)这孩子到底刚一出生没几日就抱到老太太屋里同贾珠一起养着的,这几年来自己身子也是时好时不好的,同他却是相处的时间太少,也不怪这孩子和自己竟是母子生疏了。 想罢,张氏朝贾珠笑了笑,转而朝那边正玩得开心的贾瑚喊道:“六顺,过来。” 贾瑚正玩得开心,听见母亲叫他,有些迟疑地放下正在玩的物事,慢吞吞地走过来问:“太太叫我?” 张氏见他额头有汗,连忙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见他小脸红红的,忙又用手贴在他额头和脸蛋上试了试,柔声问道:“热不热?” 贾瑚摇头,露出笑容说:“不热,好玩,高兴。” 张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斥他一句:“就知道顽儿。” 虽是斥责,语气却无比柔和疼爱。 贾瑚就嘻嘻朝她笑。 张氏抿嘴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尖,收了帕子,笑道:“快来见过你两个弟弟。” 贾琏看看张氏,又看看贾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心里突然闷闷的。 贾珠一直在注意着贾琏,他一有不对劲,贾珠就立马发觉了,忙就着两人相握的手轻轻晃了晃,在贾琏投来疑惑询问的目光时,朝他笑了笑。 贾琏咬唇,低头抿着嘴悄悄笑了,心里哼道:“你有太太又怎地?我有哥哥呢!” 见把贾琏安抚好了,贾珠方才抽出空来看贾瑚,但见他生了一张秀气的瓜子脸,眉如新月,眼如水杏,唇色略淡,笑时脸颊两侧梨涡浅浅,柔情似水,肌肤甚白,身量纤细,宛然姣姣好女之体貌。 古代社会,兄友弟恭可不是胡咧咧的。 贾瑚年长,是兄,贾珠次之,是弟。 当即,贾珠就上前一步,笑着给贾瑚见礼:“珠儿见过瑚大哥,瑚大哥好。” “玉童弟弟好。”贾瑚回礼道。 ——虽因自个儿身子不好,常常呆在屋里,但他仍认得这个他唤‘玉童弟弟’的贾珠,是老祖宗最疼最宠的孙儿之一。他每每去老祖宗屋里时,总见这位玉童弟弟被老祖宗搂在怀里,或者在老祖宗屋里的坑上玩。 贾琏也跟着行礼道:“琏儿见过瑚大哥,瑚大哥好。” “四平弟弟好。”贾瑚也认得贾琏。 每次去老祖宗屋里时,屋里玉童弟弟、元春妹妹和四平弟弟常在。玉童弟弟总是安安静静的,四平弟弟却是极闹腾的,常常和元春妹妹缠着玉童弟弟陪着他们玩。 后来多了个安童弟弟,安童弟弟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就在炕上爬过来爬过去,四平弟弟老逗他,把他翻过来又翻过去。 等他们仨兄弟互相见礼后,张氏便笑道:“玉童和四平也是来花园玩的,六顺同弟弟们一起玩罢?” 贾瑚听了笑着点头:“好啊,我正想多些人来一起玩更热闹呢。” 三人一直玩到了用膳时分方罢,都去用膳不提。 贾瑚许久不曾如此玩耍了,今儿白天倒玩得十分痛快,吃饭时胃口也比以往好了许多,多进了一碗饭和一碗汤,喜得张氏把他搂在怀里直揉搓,嘴里“阿弥陀佛”地叫。 晚间睡觉时,贾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却仍是白日玩耍时残留的兴奋感。 守夜的丫鬟替他掖了掖被角,劝道:“大爷可赶紧睡罢,已经亥时三刻(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了,再晚些当心明儿一早起不来了。” 贾瑚含糊应道:“这就睡了。” 丫鬟放下床帐,转而又拿起灯罩将蜡烛罩上,室内光线顿时暗了些许。 贾瑚躺在床上,脑子里东想西想的,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张氏夜里就寝时,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回想起白日花园里长子贾瑚、幼子贾琏和二房的贾珠三人一起玩耍的事,虽他们三个玩得热闹后也渐亲近起来,但更相亲相爱的却非她生育的长子贾瑚和幼子贾琏二人,比之同胞兄长贾瑚,幼子贾琏明显更亲近二房的贾珠。 她越想,越发睡不着觉来。 她膝下唯独二子,兄弟俩不相亲近,幼子怎么反倒同二房的孩子更加亲近? 张氏想来想去,白日里贾珠说的一番话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琏儿自生来便与我同吃同住,虽长了几岁,却不常见您的面儿,难免亲近了我些。琏儿岁小,还请伯母勿怪。才听祖母说伯母近来身子好了些?伯母既然身子好转,此后常来祖母处,与琏儿多相处,到底您同琏儿是母子,想来不几日琏儿便同伯母熟悉了。” 想到此处,张氏心觉恍然。 是了,幼子贾琏自出生起就没在自己身边养着,他养在老太太处,长子贾瑚倒是因身子不好遂就近养在自己旁边,也好方便自己看股照料,他俩个虽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也不过是在老太太处晨昏定省时方见上一面罢了。 更何况长子贾瑚自打落水后便素来体弱多病,稍一风吹天凉便要喝上许多天的汤药,如此一来便出不得屋,晨昏定省一年能有半年已是不错的了,这般下来,长子贾瑚和幼子贾琏之间感情平淡倒也是有源头的。 张氏思罢,暗道:“他俩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合该放在一处养着才能感情亲近深厚起来,待明日给老太太晨昏定省时我便同老太太说上一说,必要将幼子接回来同他哥哥一道儿住着才好。” 正在这时,张氏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个时辰了,这般慌慌张张的,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正想着,屋门被急促敲响,门外丫鬟急声喊道:“太太,太太,太太睡下了么?奴婢有要事禀报。” 张氏一听果是有大事发生,连忙翻身坐起,这时睡在外间守夜的丫鬟绵香已连忙将门打开,低声问:“这个时候打扰太太,究竟是什么事?” “是……” 声音极轻,张氏细听时未曾听清楚,遂扬声道:“绵香,是谁来了?什么事?” 绵香听见里头太太的传唤,连忙进了里间来:“太太,是瑚大爷那头的丫头,说是大爷身上有些发热,已遣人去请了太医。” 张氏一惊,忙问道:“六顺发热了么?烫得很么?” 绵香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回道:“来传话的丫头说不烫,只是摸着额头略有些热,看大爷精神也好的模样。” 张氏稍稍放下了心,待衣裳穿好后连忙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贾瑚的院子去了。 太医赶来给贾瑚诊了脉,只说吹了风,略有发热,吃几副药就好了,于是开了药方,丫鬟当即就拿了药方去取药,然后即时煎药。 张氏听太医所言,知贾瑚是白日里玩耍吹了风才病了的,心中暗暗警醒自己,日后再不能让儿子在外头吹太久的风了,拘在屋里玩就罢了,不过便是在屋里,门窗也能开得太大了,不然又吹风受凉了怎么办? “以后,大爷屋里的门窗不要开的太大了,稍微透透风就罢了,若哪个敢不精心让大爷吹风受凉了,别怪我将你们都发卖了!” 丫鬟们纷纷应道:“是,奴婢记下了。” 张氏吩咐完丫鬟,转头又对儿子说:“你也是,以后不许在再外边玩儿太长时间,不许疯跑,只在园子里走走便罢了。” 贾瑚央求道:“太太……” 张氏打断他的话,直接说:“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 贾瑚闻言,顿时就苦着一张小脸儿。 他生得秀气姣美,如今这么一蹙着眉头,眼眶里含着莹莹水光,瞧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一时倒叫张氏心软极了,只是一想起他白天玩耍夜里就生病了的事儿,不免硬下心肠,当做没看到。 待药熬好后,张氏亲眼盯着贾瑚喝了药,见天色不早了,遂忙让他歇下,自己倚靠在旁边,守了大半宿,见贾瑚尚好,才轻手轻脚地回屋歇息了。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张氏醒来又脚步匆匆地去看贾瑚,见他面颊略红,额头稍热,但瞧着精神尚好,于是略微放下心来,只仍日日前来看贾瑚,叮嘱丫鬟们仔细伺候着。 待贾瑚大好后已是半月过去,张氏这才有闲暇思考把幼子贾琏从老太太处接回来的事儿,只稍做一想,她便将这念头放下了,长子三五不时地病一场,她哪里还有时间照顾幼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072:熙亲王百般爱儿,为百日讨得恩典【新】 五月初六,熙亲王膝下乳名叫元寿的嫡次子满百日。 ——今年三月初十,熙亲王的爵位由郡王晋为亲王。 熙亲王素来节俭,先前已为了嫡次子元寿连连大办了洗三和满月,本不欲再大办百日宴的。 但,这些日子以来,因熙亲王膝下如今只有元寿这么一子,又是嫡出,熙亲王心里十分重视和疼爱他,遂每日不管多忙,也不管忙到多晚才回府,只要一回府,熙亲王总是要第一时间先去看看他的宝贝嫡子元寿。 元寿如今还只会吃了睡睡了吃,间或吐两串泡泡,饶是如此,熙亲王每每看时仍觉得可爱。 尤其是元寿一天天长大,每一天都好像和前一天不一样,熙亲王半点也不愿错过宝贝儿子的成长。 亲眼看着宝贝嫡子从一个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老头儿”渐渐变得越来越玉雪可爱,犹如粉雕玉琢似的,熙亲王心里那一种名叫“父亲”、“儿子”和“父子”的感情随着日久越来越深厚。 所以,在四月初时,当熙亲王妃问他一月后元寿满百日的宴是小办还是大办时,熙亲王始终没办法将心里原先的打算“小办”二字说出口。 熙亲王心里很明白,父皇推崇节俭,先前元寿的洗三和满月都大办了,百日也要大办么? 凡事有一有二不可有再三,实在不该再大办元寿的百日宴了,可是…… “节俭”二字,以他这么多年的观察来看,父皇多半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从未当真过,若不然,都中诸王公大臣、达官贵族是如何的穷奢极侈,怎么从来没见过父皇对此有过一句训斥?便连宫中也都富贵成风,不见丝毫节俭风气…… 另一方面,熙亲王实在爱极元寿——任谁人过中年,膝下几个儿子都一个接一个的不幸先他一步而去,也会爱煞了千盼万盼、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儿子。 元寿可谓是熙亲王的心尖子,熙亲王希望儿子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都过得隆重而圆满——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重。 辗转反侧了几日,熙亲王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进宫求见父皇(康平帝)。 康平帝当时正好批阅完奏折,刚闲下来就听梁无逊说:“皇上,熙亲王求见。奴婢瞧着,王爷眼圈青黑,恐怕是好几天没睡好了。” 闻言,康平帝眉头蹙起,他深知自己这个四儿子的为人,老四素来稳重,又注重修身养性,向来早睡早起,而老四如今两眼青黑,恐怕是有什么大事了。 ——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啊……这回又是南边儿还是北边儿了?亦或者是东边儿或者西边儿? 康平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低头捏了捏眉心,沉声道:“让他进来。” 须臾,殿内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康平帝方一抬眼,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姿映入眼帘,是老四,还没等他看清楚老四的面色,老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登时康平帝心里头就一惊,暗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康平帝忙问道:“老四,这是出什么事了?” “回禀父皇,儿臣……” 熙亲王不知道自己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叫康平帝看了心里便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这会儿只觉得想说的话难以启齿。 ——生平三十年,从未有过如此难以启齿的时候,这头一回,就是为了那还只会吐泡泡的儿子…… 他越想,脸上的表情越发奇怪,心里哀叹道:“元寿啊元寿,父王如此为你,你可要平平安安的长大啊……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便教父王折寿十年也是愿意的啊。” 康平帝见自个儿的四儿子吞吞吐吐,再看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眉心间皱成了一字“川”字纹,顿时,康平帝心里就是一咯噔:“难道……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究竟出什么大事了?”康平帝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 “儿臣……” 熙亲王有些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这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便把心一横,道:“儿臣想跟父皇讨个恩典?” 康平帝:“???” 啥玩意? 恩典? 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是讨个恩典? 朕没听错罢? 康平帝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没听清,忙问道:“老四你说什么?朕方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熙亲王:“……” 熙亲王不知道父皇他是真没听清楚还是听清楚了故意来问他,但先前话已说出口,一旁还有掌宫内相梁无逊听见了,此刻他断然不能改口! 他咬咬牙,把眼睛一闭,硬着头皮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儿臣想跟父皇讨个恩典。” 恩典? 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康平帝略略睁大了眼,有些惊奇和不敢置信。 是恩典? 这回朕总没听错了罢? 康平帝偏头和一旁的梁无逊面面相觑,见他脸上流露出和自己心里一样的疑问后,康平帝方确定自个儿没听错,是恩典,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康平帝缓了缓神,他素知自己这个四儿子向来知深浅有分寸,鲜少会开口向他求什么,因此,康平帝心中暗暗决定,一会儿只要老四要的恩典不是太过分,他便都应允了。 思罢,康平帝问道:“说说,你想求个什么恩典?” “儿臣……父皇也知道儿臣,先头几个儿子都不幸夭折了,儿臣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盘到了元寿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哦,元寿就是儿臣膝下唯一的儿子的乳名,取‘元寿’二字,乃是儿臣希望这孩子能健康长寿,不要像他先头几个哥哥那样一个个的都……” 康平帝:“嗯,朕知道这孩子。” 说出了开头,接下来的话就变得更容易说出口了,熙亲王继续道:“儿臣年逾三十,只有元寿这么一个儿子。儿臣不知自己往后是否还能有福缘再有子嗣,单从如今来看,将来为儿臣这一脉延续香火,给儿臣养老送终全靠元寿一个了。” 康平帝听老四所说的话,字字句句似乎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他很看重、很疼爱、很宝贝膝下唯一的儿子元寿。 除了这个意思,康平帝觉得自己听了半天,没听出重点来,他心里头不禁疑惑起来,所以,老四到底是想说什么?还是他已经说出口了只是朕没有听出来? “人自出生起,无非诞生礼、成年礼、成婚礼和丧葬礼……” 康平帝越听越糊涂了,这好好地说你是如何疼爱如何宝贝你儿子,怎么一转眼就说到礼上去了? “……而诞生礼中,三朝(即洗三)、满月、百日、周岁乃为诞生礼。” 康平帝听到这儿似有所悟。 “下月初六,元寿满百日。儿臣知道,先前元寿的洗三和满月,儿臣有负父皇身体力行的节俭美德,俱都大办了,父皇慈爱,不曾因此降罪于儿臣。凡事有一有二不可有再三,儿臣明白,下月初六元寿的百日实在不该大办,只是……” 康平帝彻底明了,心内暗道了一句“果然”。 “只是,儿臣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儿臣人过中年只有元寿这么一个儿子,心里难免疼爱的厉害,什么都想着给他儿臣所能给的最好的。” 顿了顿,熙亲王继续道:“诞生礼乃是三朝(即洗三)、满月、百日和周岁,儿臣希望能给元寿一个完整而隆重的诞生礼,作为一个父亲,从儿臣所拥有的中所能给他最好的一切。” “儿臣,叩请父皇允许儿臣为元寿大办百日宴。” 熙亲王说着,结结实实地朝康平帝磕了个头,脑门和地板接触发出“咚”的一声。 那响声,康平帝听着觉得自个儿脑门都隐隐发疼了起来,可心里头却不由得一软。 天下做父母的都是同样的爱子之心,承胤刚出生时,康平帝看到那小小软软的一团儿,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名叫“父子”的感情,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一切…… 一念至此,康平帝软了心肠。 他推崇节俭是不错,但诸王公大臣、达官贵族们可没几家推行节俭的,便连宫中也未见哪个皇妃宫嫔尚俭,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但这么多年来他对此从未有过一句训斥。 按说为儿子洗三、满月、百日这类的礼都是大办,可老四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也只有老四把他那句推崇节俭的话放在心里。 这些年来,老四更是身体力行的做到了节俭,如今连儿子诞生礼中该办的礼都要先来问他一句话才敢去做…… 康平帝笑道:“朕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原来是为了元寿那孩子的百日宴。像你说的那样,人一辈子也就诞生礼、成年礼、成婚礼等四个大礼。朕允许你,元寿的百日乃至于明年的周岁,都大办!” “谢父皇!”熙亲王心满意足地又磕了个响头,又报备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073:嫡子元寿兮得名,亲王侍姬兮怀孕【新】 “父皇,儿臣……想趁着元寿过百日时摆三天流水席,给城中鳏寡孤独者以及行乞之人吃,以此为元寿积德求福,盼他能平平安安、顺顺遂遂地长大成人,不要像他几个哥哥那样小小年纪就……” 康平帝十分能理解老四想要大摆三天流水席给城里的鳏寡孤独老百姓和乞丐们吃是为了给唯一的男嗣积德求福,毕竟任谁人过中年时膝下仅有的几个儿子全都一个个的不幸早夭,好不容易才盼到一个儿子,自然是无比宝贝盼他能长命百岁的。 “办罢!这也不仅是为了那孩子积德求福,也是城中百姓的福气。” …… 五月初六,熙亲王为嫡次子元寿大办了一场百日宴。 王府内宴请众位叔伯兄弟、姐妹及其驸马们和熙亲王妃的娘家人。 王府门口一条街大摆三天的流水席,给那些鳏寡孤独的老百姓或者乞丐们吃,以为嫡次子积德求福。 康平帝念及这是四儿子膝下唯一的男嗣,感叹四儿子子嗣单薄之余念了一句“天下父母心啊”。 然后大手一挥,赏赐了熙亲王之嫡次子元寿珍宝无数,其中有一样是长命百岁如意金锁,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赐熙亲王之嫡次子名“烨”。 这么一来,加上元寿这一代的字辈“宏”,他的全名就叫做徒宏烨。 随后,熙亲王的生母龚德妃也赏赐了不少珍宝。 不久,从皇后到其余高位妃嫔俱都陆续赏赐了礼物下来。 参加宴席的诸皇子王爷、公主驸马们和熙亲王妃的娘家人个个都深觉得康平帝十分爱重熙亲王,不然康平帝那么多儿子给他生了那么多孙子孙女,康平帝除了给太子的几个儿子赐名之外,放眼望去,也就只给熙亲王的嫡次子赐名了。 ——熙亲王实在是除太子之外唯一得此殊荣的皇子! 烨者,日光,火盛,明亮,光辉灿烂也。 “烨……” 不少人心里都暗自想道:“徒宏烨,烨实在是个美誉字。看来,父皇/皇上对熙亲王之嫡次子徒宏烨真是十分喜爱啊……” …… 五月十三日是熙亲王妃的寿辰,熙亲王有感于王妃以高龄为他诞育了嫡次子,延续血脉之功,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几桌席面来,为熙亲王妃庆贺生辰。 熙亲王、熙亲王妃和熙亲王女儿中唯一成活的庶女徒心雅一桌,李夫人和吴夫人一桌,宋侍姬、金侍姬和伍侍姬一桌,其余张氏、伊氏、马氏、汪氏、蓝氏和云氏等媵妾们一桌。 徒宏烨尚在襁褓之中,不列席,因他年幼不会说话,便由乳母将他抱在怀里朝熙亲王妃磕头祝寿,算作徒宏烨向熙亲王妃磕头祝寿了,随后乳母便抱着他下去了。 须臾,一道道菜肴被丫鬟们端上桌,忽然,金侍姬偏过头捂着嘴轻声作呕起来,她身旁坐着的伍侍姬忙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众人纷纷朝金侍姬望过去。 熙亲王妃说道:“金妹妹怎么了?可是着凉了?” 金侍姬缓过来后连忙朝熙亲王妃回话道:“回王妃,许是近日着凉了,闻见腥味总觉反胃作呕。” “腥味?” 众人都朝方才端上桌的一道菜肴看去,是一道鱼。 怀过孕的熙亲王妃、李夫人和宋侍姬心中浮现出一个可能性来,再看向金侍姬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李夫人捂着嘴要笑不笑道:“妹妹不会是有了罢?” “有了?!” 一时间,除了伍侍姬依然淡然之外,众人看向金侍姬的眼神复杂不一。 熙亲王立马吩咐道:“快去请太医来瞧瞧!” 须臾,太医来到。 “侍姬脉如走珠,此乃滑脉。”太医收回把脉的手,朝熙亲王道:“恭喜王爷,侍姬已怀胎三个月。” “好!好!” 熙亲王大喜,王妃刚诞育麟儿(徒宏烨,乳名元寿)不久,他的女人中就又有怀孕的了,子嗣昌盛,香火不绝,王府后继有人啊! 吴夫人痴痴望着熙亲王,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此时得知金侍姬怀孕,几月后将为他诞育子嗣,哪怕这是他十分期盼的事,可他面容依然淡漠严肃,但她却能看到他的嘴角比起以往略微往上勾起了一点点,那是他在笑,一定是。 “王爷心里一定很高兴罢……” 吴夫人想着,目光又转向金侍姬,在她清秀有余而艳丽不足的面容上淡淡瞧了一眼,又幽幽地看向她的腹部,那里尚未隆起,依然一片平坦,可里面却已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一个有着王爷血脉的小生命。 “三个月了……” 吴夫人想起方才太医所言,眼里不由得泛起雾气。 “都怪我……” “怪我身子不好,不能侍奉王爷……” “若非我久病不愈,哪里轮得到夫人侍妾们伺候王爷呢……” “都怪我身子不中用,一整个冬季都久病在床也就罢了,如何残冬初春转暖时节仍病卧床榻……” “倘若我不曾久病,如今怀上王爷的骨血,为王爷孕育子嗣的人,也许就不会是她,而是我了……” 熙亲王妃笑着朝熙亲王道喜:“恭喜王爷,今年底或明年初,王爷膝下又能再添后嗣。” 熙亲王:“这还早呢,金氏还有好几个月,倒是元寿(熙亲王妃于二月初六生下的儿子,大名叫做徒宏烨,乳名叫做元寿,希望他健康长寿),天气渐热,元寿屋里的冰不可放太多了,你要时刻敲打他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元寿不仅是嫡子,也是本王膝下唯一的男嗣,你一定要精心照顾好元寿。” 熙亲王妃含笑应道:“是。元寿不仅是王爷的儿子,也是妾身的孩子呀,妾身哪里会不用心照顾他呢?” 熙亲王一笑:“也是,倒是本王糊涂了。” “哪里,王爷也是关心元寿呢。” 见熙亲王没什么要说的了,熙亲王妃又转脸看向金侍姬,淡笑道:“金妹妹为王爷孕育骨肉,绵延子嗣有功,妹妹可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听听,但凡本王妃能做主的,必然应允你。” 金侍姬低眉顺眼地道:“多谢王妃,妾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熙亲王妃淡淡一笑,说:“王爷膝下,子嗣单薄,妹妹能为咱们王府添丁进口,此乃头等大功,妹妹心里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金侍姬谦卑驯顺道:“多谢王妃美意,只是下妾身为王爷的妾室,为王爷孕育子嗣,繁衍后代,此乃本分,不敢邀功。” “既然你如此推辞,那便罢了。”熙亲王妃轻轻叹了一声,似是无奈,又说:“妹妹既身怀有孕,以后晨昏定省就免了罢,专心养胎为要。” 金侍姬姿态谦卑:“向王妃请安乃是规矩、本分,下妾岂能仗着身怀有孕就不敬重王妃呢?” “待妹妹生了,有多少时间不能来请安呢?”熙亲王妃淡笑道:“妹妹身怀王爷子嗣,专心养胎便是。此事就这么定了。” 金侍姬这才温顺应道:“是。” 熙亲王妃既先开了头,接下来,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上至夫人,下至侍姬媵妾们都纷纷朝熙亲王和金侍姬道喜。 一时间,家宴上一派妻妾和睦、欢乐融融的景象。 …… 五月十五日,长安都渐渐热起来了,康平帝携后宫妃嫔、一众皇子皇女们前往避暑行宫。 成年皇子们不得入住避暑行宫,只有未成年娶妻的皇子和未出嫁的皇女才可以随康平帝一起入住避暑行宫,至于已出嫁的皇女们,生母位分高的可以请求康平帝下旨召女儿入行宫避暑,生母位分不高的那就只能在一旁艳羡地看着了。 而那些成年已婚的皇子们携家眷儿女就在避暑行宫附近各自建造的园子里的住,就连太子徒承胤也不例外——避暑行宫附近围着多座园子,比如太子的望春园、皇三子信亲王的清春园、皇四子熙亲王的明春园、皇八子端郡王的泽春园、皇九子固郡王的霞春园、皇十子诚郡王的畹春园、皇十三子怡郡王的绮春园等等。 望春园 室内凉爽宜人,四角都摆着冰盆,小山似的冰块因为炎热的天气而渐渐化了,化了的冰水聚在冰盆里,丝丝凉气冉冉升起,冰盆里摆放着新鲜的瓜果,瓜果清香随着冰凉气息弥漫在室内。 徒承胤半倚半靠在榻上,身后有两个十四五岁,也是身披纱衣的少女为他打扇,又有两个十六七八岁的靓丽女子一左一右的围坐在他脚边,一人剥了葡萄喂他,一人斟了美酒喂他,好不惬意。 徒承胤一边吃着葡萄喝着美酒,双眼朝着正中央翩翩起舞的歌舞姬瞧。 那五六个歌舞姬都是妙龄女子,她们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间戴着新摘的花朵或绢花,鬓边簪着坠着流苏或珍珠的钗环,洁白的耳垂上戴着或小巧如米粒大小的珍珠耳环或大如龙眼般的宝石耳环,她们身披轻纱,薄薄的一层,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 她们长袖翻飞,或轻盈旋转或婉转低眉,间或朱唇轻启,倾泻出婉转美妙的歌声,或眉目含情,频送秋波,或巧笑倩兮,勾人心魄。 皆是一时美人,只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074皇太子喜得佳人,贾元春整蛊弟弟【新】 徒承胤摆摆手示意她们停下:“这些都看腻了,就没别的了?” “这……” 歌舞姬们面面相觑。 恰在这时,石百光进来了。 “殿下,柳嬷嬷带了侄女过来给殿下问安。” 徒承胤眼睛一亮,心知柳嬷嬷挑了新的美人儿送来了,于是忙道:“快请嬷嬷和她侄女儿进来。” 须臾,一位年逾五旬却保养得宜的老妪带着四名妙龄少女进了屋。 “奴婢给殿下请安,殿下万福。” “嬷嬷快起。”徒承胤朝她身后望,假意问道:“这是嬷嬷的侄女儿?” “正是,是奴婢的四个侄女儿,她们幼时家里父母就都不在了,看着怪可怜的,奴婢就都接到家里来养着了。” “奴婢把她们当亲闺女似的疼爱,她们姐妹四个都是丫头婆子们伺候着长大的,奴婢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们规矩礼仪不说,还请了女先生教她们识字念书,教她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是千金小姐似的养大的。” 徒承胤眉梢一动,有些惊喜:“哦?都极通才艺么?” “正是呢。”柳嬷嬷看出太子意动了,忙介绍道:“奴婢这四个侄女儿从大到小,依次是柳枝、柳烟、柳叶和柳絮。” 说罢,柳嬷嬷朝四个女孩儿道:“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 于是,柳氏四女盈盈下拜,娇声道:“民女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其声音娇嫩柔媚,徒承胤听了全身都酥软了几分。 “都抬起头来。” 柳氏四女依言微微抬起头,露出自己的面容来。 徒承胤只觉眼前一亮,只见这四女俱都盛服浓妆,韶颜雅容,或妖娆妩媚,或清纯秀丽,或娇俏柔美,四女皆是上等佳丽,而徒承胤最心动者,当数左起第二女。 只见她容貌秀丽,娇美柔弱,柳眉弯弯,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通身气质淡雅宜人,娟秀柔美,纤弱袅袅,如微风拂柳。 她非四女中容貌最美者,可她浑身上下却萦绕着一股子柔美动人的韵味,如春色迷濛,柳丝飘拂,似笼烟雾的清韵和柔情。 “你叫什么?” 不知不觉间,徒承胤已下了榻来到那女子面前。 近看她,更觉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蛾眉敛黛,秀色可餐。 那女子浅浅一笑,有如江南水乡般清新秀雅,轻启朱唇:“民女柳烟。” 声音娇柔,温雅婉妁,听在耳里,真让人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舒服畅怀。 “柳烟……” 徒承胤口中呢喃了几遍“柳烟”,忽而一笑,伸手抚摸着她白嫩光滑的脸蛋儿,柔声道:“柳烟花雾,春色迷濛,好名字。” 柳烟含羞低头,美目流波,俏脸晕红,只露出粉红的脸颊和一截洁白如玉的香颈。 徒承胤看在眼里,更觉她羞如海棠,娇美艳丽,难描难画,心中顿生无限柔情与怜惜。 柳嬷嬷适时上前一步,笑道:“奴婢眼瞧着殿下身边伺候的宫女们有几个年纪偏大了,恐侍奉殿下时有所疏漏。” “奴婢这四个侄女儿说来也没甚出彩的,唯一出挑的就是胜在年轻,手脚勤快,奴婢愿意将她们姐妹四个进献给殿下,殿下若不嫌弃,把她们当宫女使唤也可,能伺候殿下是她们几辈子的荣幸。” 徒承胤含笑扫了一眼柳烟等四女,笑道:“嬷嬷这般说,本宫倒是没什么,只不知嬷嬷这四个侄女儿愿不愿意?” 柳嬷嬷听了太子的话忙笑问柳氏四女道:“还不快回话?殿下问你们姐妹四个愿不愿意留下伺候呢。” 柳氏四女低眉垂首,俱都含羞柔声道:“回殿下,民女愿意。” 成了。 柳嬷嬷心中大定,又笑着和太子略说了几句话便极有眼色的告退了。 须臾,屋里传来阵阵莺声燕语。 …… 贾玑今年两岁,他今年三月二十三日才过的周岁,实际上才一岁多点,如今已经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了。 贾琏听得可乐的很,恰好如今天热,外面就跟个大烤炉似的,贾琏就窝在因为摆了冰盆而十分凉爽的室内逗弄贾玑,乐此不疲地教他说“二哥”。 贾玑如今正是学话的时候,跟着喊了“啊咯”。 话说的不准确清晰,把“二”说成了“啊”,把“哥”说成了“咯”,把旁边的贾母乐得直笑。 贾琏认真纠正他:“不是‘啊咯’,是‘二哥’。” 贾玑吐出个泡泡,念道:“啊咯。” “是‘二哥’。” “啊咯。” “二哥。” “啊咯。” “……”贾琏默默扭头,不想理他了。 靠在贾母身边乖乖坐吃果果的贾元春小姑娘见此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 贾琏小脸儿一红,朝她龇牙咧嘴。 贾元春一看,哟呵,你还敢朝我凶?! 她扭头就往贾母身上扒拉,红润润的小嘴嘟起来,眨巴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告状:“老祖宗,琏二弟弟凶我。” 贾母把这仨个小人的一切都看在眼里,面对小孙女的告状,老太太表示自己看破不说破,乐得装糊涂,装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朝贾琏道:“四平(贾琏的乳名),怎么能凶姐姐呢?你是弟弟,元春是姐姐,你要敬重姐姐知道吗?” “老祖宗我……” 贾琏的辩驳才刚开了个头,贾元春小姑娘抱着贾母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老祖宗您看,琏二弟弟还不服气呢。” “我、我、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就有。” 贾琏憋红了脸儿:“我、我……我不是!” 贾元春小姑娘气定神闲,道:“你是。” “我、我、我……!” 词穷的贾琏憋红了脸,贾母绷不住笑出声来,搂过贾琏笑道:“傻小子,你姐姐逗你玩呢。” 贾琏:“……” ——所以,原来是这样吗…… 贾琏死鱼眼看向贾元春。 贾元春小姑娘一张小脸儿白白净净的,朝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贾琏:“……” ——心好累,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静静。 晚间贾珠随贾政夫妻一同过来荣庆堂向贾母定昏(晨昏定省,早上的叫做‘省晨’,晚上的叫‘定昏’)时,贾琏一扭身从榻上爬下来,哒哒哒地跑过来抓着贾珠,一脸委屈地说:“哥哥,我教弟弟喊‘二哥’,弟弟老喊‘啊咯’。” 贾珠看他一脸“求安慰,求抚摸”的表情,笑着满足他,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笑道:“弟弟如今还小,等他再长大几个月就会说‘二哥’了。” “啊?”贾琏一脸惊讶道:“弟弟还要几个月才会喊‘二哥’啊?” 贾珠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人教弟弟说‘二哥’两个字,那等他自己会喊的时候要等好久,但是如果你每天教他学‘二哥’两个字该怎么念,多教几天他肯定就会喊了。” “为什么我多教弟弟几天,弟弟就会喊‘二哥’了?” “因为弟弟如今正是学话的时候,但他自己还什么话都不会说,身边的人教他说什么,他才会知道要说什么,你想弟弟喊‘二哥’,多教两遍他就会喊了。” “那我呢?我呢?”榻上的贾元春小姑娘迫不及待地问道:“弟弟什么时候会喊‘姐姐’啊?” 贾珠:“多教几遍他就会喊了。” 贾琏和贾元春一脸疑惑不解,奇道:“说话还用教的吗?” 贾珠点头:“是啊,小孩子刚一出生,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不会走、不会跑,连说话也不会,只会‘咿咿呀呀’……” 贾琏打断他说:“不对,是‘啊’和‘哇’,弟弟嘴里老是‘啊啊’说话,哭的时候就是‘哇哇哇’。” 贾母等人正乐呵呵地看贾珠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教导贾琏和贾元春,听了贾琏这话,就都笑开了。 贾珠失笑,道:“对,琏儿说得对,是‘啊’和‘哇’。” 贾琏顿时露出既得意又害羞的笑容来。 那副可爱的小模样看得贾珠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儿,这才继续道:“只有教弟弟怎么说话,教他各位长辈们都是谁,每位长辈他该喊什么,教他哪个是他兄弟姐妹,该喊‘哥哥’还是‘姐姐’,等他学会了,下次见到人就会喊了。” “那我和哥哥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吗?也要学话说?” 贾母等人正乐呵呵地看贾珠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教导贾琏,听了贾琏这话,贾母就笑:“你小时候是身边的乳母丫鬟和婆子挨个的教你说话,要教好多遍你才会说,你哥哥可跟你不一样,光每日里听我们说话儿,他自己就会说了。” “哇!”贾琏惊叹地看着贾珠,崇拜道:“哥哥你好厉害啊!” 贾珠咳了一声,感觉自己脸上有点发热。 “哥哥你生病了吗?” “……没有。”贾珠默默看着贾琏:“为什么会这么问?” 贾琏眨了眨眼,道:“因为哥哥你刚才咳嗽了啊。” 贾珠:“……” ——要我怎么说才好?其实我不是生病咳嗽,而是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啊啊啊!还一直问,一直问,弟弟简直是世界上太不可爱的生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075:贾玉童尬到牙疼,林如海庄子跑马【新】 面对如此场面,贾珠很窘,窘迫的窘。 如果他真的是忘记了前尘如白纸一般干干净净的婴孩,他自然也要学说话,但问题是……他不是啊! 他只不过是披着一层婴孩的壳子,心理却是成年人思想,内里的芯子是个拥有前世记忆的灵魂,显露出来的自然比真正的婴孩看起来更聪慧些。 用成人智商碾压儿童智商,需要嘚瑟吗?有脸嘚瑟吗? 贾琏不懂自家哥哥的迷之尴尬,见他没回答,又看他脸有点红了,追着他问:“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啊?就是要喝好苦好苦的药汤的那种?” “……不是,哥哥没生病。”贾珠觉得有点儿牙疼。 ——怎么会没生病呢,明明都咳嗽了,脸还发红了! 贾琏鼓了鼓脸颊,心里如此嘀咕着,嘴上就问了出来:“可是哥哥你刚才咳嗽……” ——小孩子真是太不可爱了! 贾珠暗暗磨了磨后槽牙,一脸正色道:“刚才是哥哥嗓子有点痒,所以咳嗽了一声。” 贾母等人看着贾珠一本正经地忽悠贾琏,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这俩,几岁大点的小屁孩,哎哟哟,太可乐了! “哦,这样啊。”贾琏似懂非懂,面上却故作懂了的模样,他点点头,转而又扬起笑脸:“哥哥没生病就好。” 以贾珠所见,贾家的基因很好,至少在外表上这一点很好。 贾家人从老到小,从男到女,基本上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即便是孩童也不例外,个个打小儿就是个美人胚子。 贾琏身上有着贾家基因,自然也不例外,小脸儿细嫩白皙,唇红齿白,笑起来时桃花眼儿弯弯如月牙,眼尾晕红,极是可爱喜人。 贾珠看得心痒痒,没忍住又捏了捏他的小脸儿。 这回儿一不留神,他手劲儿重了点儿,贾琏龇牙咧嘴,不依地嚷嚷:“哎呀哥哥好讨厌,不许捏了!” “嘿!”贾珠瞪大了眼:“好你个琏二,先是谁天天搁我耳边说‘哥哥真好’、‘哥哥最好了’的?啊?这才几个时辰呢?转头就给忘了?” 贾琏听了他的话,捂着自个儿被捏疼的脸,心里有些犹豫,慢腾腾地放下手,一点一点的磨蹭到贾珠身边。 贾珠故意往旁边站了站,躲他。 贾琏扁了扁嘴,没哭,又挨上去。 贾珠又往旁边躲了躲,比刚才躲得小了不少。 贾琏眼睛一亮,咬着唇眼珠子一转,就把眼儿一弯,笑的甜乎乎地凑上去,不待贾珠躲开,就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把脸儿贴上去,软乎乎道:“我刚才乱说的嘛,哥哥最好啦,最好最好的哥哥!” 贾珠哼了一声,不理他。 贾琏锲而不舍,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小嘴儿甜着呢:“好哥哥,哥哥最好啦,哥哥~” “诶诶诶,别晃了,头都快被你晃晕了。” 贾琏立马不摇晃了,打蛇上棍道:“那哥哥不生气了?” 贾珠故意把脸一沉。 贾琏立马又摇晃着他的胳膊,小嘴儿抹了蜜似的:“哥哥、哥哥,哥哥最好了嘛,好哥哥~” 贾珠努力绷着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唇角上翘,他乱揉了一把贾琏的小脑袋,哼道:“小马屁精!就你最精怪。” 贾琏被摸了头就知道哥哥不生气了,立马就笑得眼睛弯弯,扑到贾珠怀里抱着他:“哥哥最好啦~!” …… 六月的长安都就如高温火炉一般,热烘烘的,放颗鸡蛋在路上不到一分钟就能立马给你热熟了。 贾母心疼贾珠每天来回往返贾林两家,说让他夏天就在府里呆着,等入秋凉快了再去林府读书。 ——这当然好,这大热的天,在屋里摆上冰盆,吃冰镇过了的新鲜瓜果,多爽? 但是…… 贾珠想了想,摇头拒绝了,话说的冠冕堂皇:“不,读书就要坚持不懈,今年少读一个夏天,明年少读一个夏天,积年累月,人家读十年的书就是读的十年,我读十年的书满打满算也就七八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当祖母的还能有不心疼自家大孙子的? 贾母道:“老祖宗的乖孙哟,咱们这等人家也不必苦读,只念几个书,识几个字也就罢了,大热的天,何必这么辛苦受罪。” 贾珠嘴角一抽:“……” 他家老祖宗究竟是有多执着于‘咱们这等人家’? 他就想问问,他们这等人家是哪等人家? ——把府门上挂着的“荣国公府”匾额一拿下来,他们家不过是中等官宦之家,哪来的底气说‘咱们这等人家不必苦读’? ……算了,他家老祖宗的思想还停留在国公祖父尚在人世的那会儿,再过两年她应该就能认清现实了。 贾珠笑笑,说:“孙儿也不想吃苦受罪,可读书是正经事,老爷若知晓我为了贪图安逸而不去读书,怕是要动家法打我板子呢。” ——老祖宗最疼他家父亲了,如今搬出了父亲来,老祖宗应该没话了罢? “你老爷那自有老祖宗去说。”贾母说着哼了一哼,道:“他若真敢打你板子,老祖宗就打他板子,我乖孙这么孝顺听话他也打?” 贾珠:“……” 得,老爷也不管用了,可是……真要到入秋了再去林府,自己岂不是要有好几个月不能见到他了?而且…… 贾珠想起贾玑周岁后自己病了几天,后来听林海说,那几天,前几天他就出门会友,在茶楼喝茶聊天,后来茶喝好了天也聊完了,再没啥能打发时间的了,就在府里无所事事,闲得无聊,这般打发日子。 现在若真应了老祖宗说的入秋后再去林府,他不是又得无聊度日了么?这次还比上次时间更长,好几个月呢! 不行不行,那太久了。 贾珠想了想,努力挣扎道:“老祖宗,其实孙儿读书也不热,清晨一大早就去林府,傍晚等太阳下山了再回府,晒不着太阳也就热不着了。” 贾母回过味来了——她这大孙子说这许多,还不是因为想去读书? “你啊,跟你老子一个模子刻下来的,你老子小时候就爱念书。”贾母说着,摆了摆手,道:“行罢,你既然喜欢,那就去罢。哪天身子骨吃不消了就跟老祖宗说,老祖宗打发人去林府说一声。对了,要是天儿太热了,你就在林府歇下,省的来回跑热着了。” “嗳。”贾珠痛快地答应了,转身就乘马车往林府去。 其实说受罪倒也不受罪,他们这等人家怎么可能会在大太阳底下暴晒呢?又不是没冰盆。 ——在屋里摆上个大冰盆,不消一会儿,室内的气温立马下降,多摆几个冰盆,那就跟秋末快入冬了一个样儿的凉飕飕。更别提冰化作了水,把瓜果往冰水里放一会儿,拿出来吃得时候倍感凉爽清甜。 蝉鸣声响,“知了”、“知了”,不一会儿蝉鸣声就没了,想必是被下人们拿网捉住了。 贾珠放下手中的书,捻了块藕粉糕吃。 藕粉糕的主料是藕粉,把藕磨成粉的那种纯天然无任何添加剂的藕粉,吃到嘴里,藕的清甜在舌苔上炸开,咽下去后,味蕾仍余韵不止。 他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看,太阳西斜,红霞如云。 ——憋的久了,好想去庄子上跑跑马,活络活络筋骨。 看了看一旁正在看书的林海,天光大亮,他的肌肤仿佛在发光似的,白的胜雪,眉眼间一片宁静,叫人看了,只觉再躁动的心也都沉静下来了。 贾珠的目光落到林海衣衫的下摆,那里露出他的鞋履。 ——算了罢,他脚才好没多长时间,再养养罢,等入秋了再去庄子上跑一圈。 林海脚扭伤了,养了足足一个月余才好转,事情的起源在两三个月前—— 所谓“草长莺飞二月天,暮春三月醉山阴”,三月暮春时节,春光正好,天儿不冷不热。 贾珠憋闷了一整个冬季再加上倒春寒,终于挨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了,心里头就痒的不得了,磨着林海一起去庄子上跑马。 距离贾代善去世已有一二年了,林海的骑术也练得越来越好——当年贾代善去世,林海答应陪贾珠一块儿跑马遛弯,这事儿他一直记在心里,待天气好了就让会马的人来教他骑马。 贾代善去世在初冬十月,次年四月初夏,林海就带贾珠去郊外的庄子上跑马了。 说是跑马,不过是骑在马儿上,让马儿慢悠悠的走罢了。 即便不是跑马,而是让马儿慢悠悠地走,陪侍在旁的奴仆小厮们也都紧张兮兮的守在他们两侧,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摔了下来。 毕竟,这俩人,一个还是个小豆丁,一个是个初学马术才把半年不到的文弱书生。 从那次以后,只要不是大热的天或者大冷的天,隔三差五的,林海总会带贾珠去庄子上骑马。 其实,林海自己是不大喜欢骑马的,但是架不住贾珠喜欢啊。 ——这小人儿,丁点大,坐在马上,拉着缰绳催促马儿小跑,合着蓝天白云,清风里送来草木香,他笑得格外开心灿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076:林海担心小玉童,贾珠逗弄大天仙【新】 练了一二年,林海的骑术练出来了些许,贾珠也大了一二岁,他已经不仅仅满足于让马儿小跑了,今春三月时,他趁林海一个没注意,跃跃欲试地骑着马跑。 ——那不是小跑,头发被风吹得直往身后飞扬! 吓得林海脸都白了,马都没来得及骑上去,丝毫顾及不了文人形象和名门公子的形象,大跑着追在后头,大喊让贾珠慢些。 贾珠马骑得快了,就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了林海的声音,具体喊得是什么就听不清了,他猜想,多半是让自己慢些、小心些之类的话了。 他没回头,扯着嗓子大喊道:“姑父,等我跑完一圈!一圈就够了,让我痛快下!就一圈,我保证一圈泡完了我立马就回来!” 喊完后,贾珠也没听见身后的声音,以为林海是默许了,他就满眼兴奋地跑了一圈。 骑马跑了一圈后,贾珠只觉得浑身血液上涌,心脏“噗通”、“噗通”剧烈的跳动着——那不是紧张,那是激动,夹杂着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渴望,想就这样驰骋,痛快肆意! 贾珠扯着缰绳停下马来,停了半晌,念及林海指不定如何担心呢,他努力平复着心头莫名的渴望和激动,还没等他呼吸喘匀,身后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急促而嘈杂。 贾珠心里一咯噔——姑父尚只能骑着马儿,由马儿慢慢走,这来人肯定不是姑父,必然是奴仆小厮,可他们如此急匆匆的,难道姑父……? 心念电转一瞬间,还没等贾珠回头,追上来的小厮们“吁”的一声下了马,喘着气艰难地说:“大爷,您快回去看看罢!林姑老爷脚扭了,肿了好大一块,路都走不了了呢,这会儿子还不知道怎么了!” 当听到“林姑老爷”四个字的时候,贾珠便心头一紧——果真是姑父出事了! 他连忙翻身上马,疾驰而归。 …… 眼前恍惚,一只大手若隐若现地在自己眼前挥着,耳边传来一道清朗低沉的声音,在唤他“玉童”,一声声儿的,声音极好听,像夏日山林间的泉溪,清凌凌的。 贾珠都快沉醉在这声音里了,可那声音虽然好听,可语气中的着急和担忧却是明晃晃得快要溢出来了。 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定睛一看,林海正站在他面前,脸色难掩关切担心地看着自己。 “姑父?怎么了?” 林海见他醒过神来了,神色缓了缓,道:“没事。你刚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呃……”贾珠反射性地垂下眼去看他脚,先是讪笑一下,继而心头一动,笑容变得真切、热切,也不说话,就用一双眼睛无比热切无比渴望地看着林海。 ——这小机灵鬼儿,又想做什么了? 林海挑了挑眉,简洁利落地说了一个字:“说。” 贾珠笑着扒上了他的胳膊,还没开口说话呢,林海就斜眼看他,淡淡道:“热。” ——潜意思就是:手,拿开。 再往下深究,意思就是——别套近乎,有话说话,有事说事。 贾珠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兀自抱着他的胳膊不放开,笑嘻嘻道:“哪里热了嘛,屋里摆了冰盆,凉嗖嗖的呢,跟冬天比也不差什么了。” 林海嗤笑一声,不跟他计较,把目光重新投到书上,大有一种“爱说不说”的意思。 ——毕竟,你永远也叫不醒装不懂的人。 贾珠不以为意,嘿嘿笑着,仰脸看林海,用一种软乎乎又略带撒娇的口吻道:“姑父,这会儿不大热了,我们去湖上泛舟罢?” 至于你说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撒娇? 对此,贾珠表示:“我还是个宝、咳,孩子呢,我还是个孩子呢!孩子撒个娇咋地了?啊?咋地了?” ——对,奏是这么理直气壮! “泛舟?” 林海将目光从书籍移向贾珠,迟疑道:“现在?” “嗯嗯嗯,现在,外面估计不是太热了。” 看出林海有些迟疑,贾珠不余遗力地鼓吹道:“这时节荷花开得正好呢,错过了这几日,花就败落不精神了。而且,咱们在湖上泛舟,水汽重,也不是太热,再摘两三支荷花摆在书房当做熏香,也是极好的。” 不可否认,林海心动了。 也是,荷花也就这两日开得精神,过些日子花开败了也就没那么好看了,而且湖上泛舟,就如玉童所说,水汽多,降温,回来时还能摘几支荷花摆在书房,熏熏香,况且…… ——玉童既然说出口了,那必然是想去的。 这孩子一向懂事,读书认真,从不轻易主动开口表达自己想要玩,尤其是自从他今年三月扭伤了脚之后,这孩子已经乖了好几个月了,估计是被吓到了。 林海想着,心里不由得一软,暗暗道:“难得玉童今日提出来了,泛舟而已,小事一桩。”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贾珠没等到林海说话,眼珠子一转,笑着问道:“姑父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么?” ——什么什么?怎么又扯到今天是什么日子上来了?这孩子,想法跳的也太快了罢。 林海心里这么想着,却丝毫不耽误他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什么。 他抬眼看贾珠,这小坏蛋正一脸憋着话的模样呢。 林海心里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那你说说,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语气…… 贾珠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知晓他是看出来了自己藏着话儿呢。 林海不欲按他的套路走,贾珠索性挑明道:“今儿是六月二十四日啊。” “六月二十四日?”林海默默念了几遍,还是不大明白贾珠的意思。 ——我这都挑明了,明明白白的了,您还没想起来呢? 贾珠扶额,无奈道:“姑父,您可是江南人呢,我这在长安都土生土长的江南人都知道六月二十四日是什么日子……” “这、这跟江南有什么关系?……我真没想出来是什么。”林海心里也疑惑不解得很,转而十分好奇疑惑地问贾珠:“玉童给姑父说说,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 贾珠:“……” ……这还真没想起来呢。 贾珠道:“江南风俗,六月二十四日是荷花生日,荷花‘六月花神’的雅号就是这么得来的呢。” 他话音方落,林海也想起这茬了,顿觉哭笑不得:“你就为了泛舟湖上跟我扯这许多?又不是不带你去。” 贾珠眼前一亮,“那我们现在就去?” “去去去,现在就去。” 林海半是无奈半是笑地携着贾珠的手,步出书房就往湖边而去。 贾珠人小腿短,林海一步顶他两步,素来林海同他一块儿走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放慢了步伐,好让人小腿短的贾珠能跟上他,且不费劲儿。 但是这一回…… 林海垂眸看着一小步一小步走得无比缓慢的贾珠,微微叹息一声:“我的脚已经好了,上个月就已经好了,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的语气里透出些许无奈之色,心里却是又欢喜又欣慰的——这孩子走得这么慢,十成十是为了自己了! “多养养呗,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林海无奈地纠正他:“我那是扭伤,又不是断了骨头。”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刮过。”贾珠皱着眉不赞同地看林海:“姑父不许再这么说了。” 被说成是“童”的林海心里既无奈又有一股子暖心,不跟贾珠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道:“你这样走下去,我看啊,咱们走到天黑也未必能走到。” “怎么会?就这么一段路,再怎么走总能走到的。” 林海嗤笑一声:“就这么比蚂蚁还慢的走?” 他既然说了蚂蚁了,贾珠也就较真儿了,当即就蹲下来。 林海:“???” ——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蹲下不走了? 贾珠一抬头就看到满脸茫然的林海,他笑着招手:“姑父,你蹲下来看。” 林海愣了一下:“看什么?” “蚂蚁啊。” “看蚂蚁?!”林海深深地觉得自个儿跟不上贾珠的思维了,这什么神展开?好端端的看什么蚂蚁? 贾珠打眼儿一瞧就知道林海还没转过神来呢,莞尔一笑就朝他伸手:“姑父蹲下来瞧瞧呗。” “看蚂蚁做什么?”林海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伸手握住了贾珠伸过来的手,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贾珠微微抬着下巴:“看蚂蚁走得比人快还是比人慢啊。” 林海一听,这什么神回答?他摇摇头,满是无奈的笑:“蚂蚁当然走得比人慢啊。” 闻言,贾珠用眼风斜了他一眼:“那姑父刚才不是还说咱俩比蚂蚁走得还慢么?” “呃……”林海愣了一下,张口就要解释:“我那是……” “嗯?是什么?”贾珠打断了他的话,故意道:“姑父之前说咱俩走得比蚂蚁还慢,刚才又说蚂蚁走得比人慢,姑父的意思是咱俩不是……人?” 林海瞠目结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077:贾珠想娶大天仙,泛舟折花送林海【新】 贾珠故意道:“姑父之前说咱俩走得比蚂蚁还慢,刚才又说蚂蚁走得比人慢,姑父的意思是咱俩不是……人?” 林海瞠目结舌:“不、不是,我不是……” 贾珠看他急着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说的模样,顿时“噗嗤”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开了,眉眼间徜徉着促狭的笑意。 到这时,林海哪还不知道自己又被贾珠这小坏蛋摆了一道啊?再一看,那小坏蛋眉眼弯弯,眼角眉梢间满满的都是笑意,似促狭似狡黠。 林海当即就没好气地一伸手捏着他的嘴角往两边轻轻扯,边扯边笑骂他:“小混蛋,你惯是个坏小子,不作弄别人,偏爱来作弄我!” 他说着不解气,两手包住贾珠的脸颊揉捏。 贾珠咯咯咯直笑,在他的笑骂声中为自己辩白:“我不是作弄姑父,我那么喜欢姑父,怎么会作弄姑父呢?天地良心,我作弄谁也不会作弄姑父啊。” 林海哼笑:“你不作弄我作弄的是谁?还说好听话儿哄我呢。” 贾珠求饶:“哎呀姑父别揉啦,以后要长不好看了怎么办呀?” “不好看?”林海故意吓他:“长不好看了就娶不着媳妇了,哼,看你怎么办!” 说起娶媳妇来,贾珠就不由得皱眉,转眼间见林海眼里满是促狭和逗弄的笑意,便接着他的话道:“娶不着媳妇就娶不着媳妇,姑父把自己赔给我呗!姑父这么好看,我还赚了呢!” 林海一愣,没想到会被他这样破局,还被将了回来。 看他呆愣愣的,贾珠笑得越发愉悦了,故意逗他道:“怎么样呀姑父?我这个办法是不是特别好啊?你看,我是姑父你一手教出来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把我教成什么样的,多好呀不是?” 林海彻底愣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种说法,却不妨抬眼间见到贾珠眼波流转,灵动狡黠的模样,顿时就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被这坏小子反将了一军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屈指轻轻敲了敲贾珠的脑袋:“瞎说什么呢?哪有男儿郎长大了不娶妻成婚的。” “哎哟!”贾珠故作被敲疼了,抬手捂住自个儿的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海,道:“姑父,疼呀。” ——他自个儿使了多大的劲儿他自个儿不知道吗? 林海白了贾珠一眼,却还是败倒在他湿漉漉的眼睛里,认命地伸手给他轻轻揉,末了还驾轻就熟地给他吹了吹。 “还疼吗?” 贾珠嘻嘻笑道:“不疼啦不疼啦,姑父给我吹的是仙气呢,吹一口我就立马不疼了!” 林海绷不住脸,笑骂他道:“小马屁精!” “没拍马屁,我说的都是真的嘛,肺腑之言!” 林海无奈笑着摇摇头,不跟他继续扯了,只道:“好了,起来罢,不是要游湖赏花么?” 说话间,他已经拉着贾珠的手站了起来。 贾珠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前走,突然道:“姑父,我不娶妻成婚,我不想娶妻。” “说什么傻话呢?人哪有不成婚生子的。” 一想起结婚生子,贾珠心里就烦躁的很,从这辈子投生成了男儿郎起,他就一直在回避着这个问题。 道理他也都知道明白,人嘛,有几个一辈子不结婚的?再说了,为人儿女,多少总得顾及一下父母长辈们的心愿罢。 男人娶妻生子,女人嫁人生子。 无论是男是女,都逃不开一个婚嫁和一个生育。 ——光是结个婚倒是没问题啊,这行啊,可是,结婚了总得有夫妻生活罢?这咋办? 贾珠叹了口气。 如果结婚,那么夫妻生活必须是要有的,不然你娶人家姑娘干吗呢?玩人家呢? 贾珠发愁的不是结婚,他发愁的是结婚之后。 娶了就得尊重人姑娘,给人姑娘他身为丈夫该给的一切,体面、尊重、子嗣,包括夫妻生活。 可是夫妻生活……这事儿,他要咋办?! ——他没这心理准备啊! 可偏偏,这事儿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件事,谁叫这辈子他投胎成了男儿身呢?男人、娶妻、生子,前两个都没问题,关键是生子……夫妻那档子事儿,他真干不出来啊他! 从女到男,这心理跨度,岂是说捋顺就捋顺的?! 烦,烦烦烦! 半晌没听到贾珠说话,林海不由得垂眸看他,见他脸色沉静,眉心蹙起,似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在烦忧着他,不由得好奇,便开口道:“玉童在想什么?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 贾珠深深叹了口气,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我在想,我不想结婚,可是长辈们那一关肯定是过不去的。再说了,为人儿女,孝顺长辈,传承香火,乃是应有之礼。不管怎么看,结婚都势在必行,哪怕我不愿意。可是……” 他这话说的,条理清晰,道理明白,倒不像是孩童说出的话,竟似大人一般。 他态度端正认真,且,林海素知他聪慧早熟,也不以他是个孩子就敷衍他,正色问道:“可是什么?” “娶妻、成婚,这都没问题,可是……”贾珠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夫妻生活’这事儿,烦的他猛地摇头:“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好烦啊。” 小小一个人做出这般情态,叫林海忍俊不禁,揉了一把他的小脑袋瓜子,道:“你烦什么啊?成婚这事儿只需要你去迎个亲就行了,其他的议亲、定亲、三媒六聘,都不需要你操心,自有你父母给你做主。” 贾珠慢慢瞪大了眼:“我只需要去迎个亲?我连娶谁都不能自主?!” 林海点点头:“是啊,娶哪家姑娘,自是父母长辈做主。有句话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的就是这事儿了。” 贾珠:“……” ……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珠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爆了句粗口:“靠,好气哦!” 下一秒,林海的糖炒板栗就落在了贾珠的脑袋上:“小孩子不许说脏话。” 贾珠撇撇嘴:“那我不是小孩子。” 林海嗤笑一声,慢悠悠道:“大家公子,要言行有度。” 贾珠:“……” 行行行,你赢了。 越想越烦躁,贾珠叹了口气,幽幽道了一句:“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你小孩子家家的,哪来的那么多‘愁’?”林海怼他一句诗词:“‘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贾珠:“……” 还能说什么呢?你长得美,你说的都对好罢? …… 贾珠觉得,与“日出江花红胜火”这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就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了,只看一眼这句诗,眼前立马就浮现出诗句中描绘出的美景。 眼前这幅景象,莲叶翠□□滴,碧油油的在夕阳下泛着光,偶有夏风吹来,莲叶如麦浪似的一茬接一茬的翻涌着,一支支荷花在风中摇曳,风吹过后颤巍巍地站稳了身子,继续舒展优雅的身姿。 下人们在小船上摆好了酒和点心,怕他们热,还特地摆了一个小冰盆。 贾珠心里点赞,这人谁啊?这么贴心。 贾珠跟在林海身后上了小船,眼见有两个小厮也要跟着上船,他忙出声道:“你们要上来划船?” “是——” 那俩小厮话还没说完,贾珠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自己来。” “啊?”俩小厮相视一眼,惶恐道:“怎么敢劳烦大爷和表公子自己动手呢?小的们来就是了。” 贾珠正想说什么,就听林海道:“过来坐着,划船自有他们。” ——这话自然是对贾珠说的。 贾珠瞄了瞄林海那俊雅的面容,突然开口问道:“姑父,你会划船么?” “不会。”林海干脆利落地回道。 贾珠:“……” 林海抬眼看他,总觉得他似乎有些失望? ——至于么?不会划船……问题很大么? 林海咳了一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贾珠幽怨的看他一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还能说什么呢?他们俩没一个会划船的,为了防止翻船落水,肯定得让懂划船的小厮上来帮着划船啊。 唉,就是可惜了…… 看这风景,莲叶荷花,碧波小船,多美的景色,多好的时光,若是只有他们俩个单独相处,那就更好啦,可偏生因为他俩谁也不会划船,所以不得不带两个灯泡碍眼。 小船在湖上缓缓划过,时而在接天莲叶中分拨穿行,小船时而擦过或红或白或青或紫的荷花。 傍晚的风犹带余热,吹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好在船上摆着一个小冰盆,给他们降低了不少温度,倒也不算很热了。 亭亭荷莲在一汪碧水中散发着沁人清香,使人心旷神怡,就连湖上都笼罩着荷花清香,争先恐后地钻进人的鼻孔。 贾珠深深吸了口气,叹道:“可惜没把琴搬到船上来,若不然就能听姑父抚琴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好似林海弹奏的琴音是仙乐,倘若不能听见林海抚奏的仙音就是人生莫大的憾事。 林海禁不住莞尔一笑:“怎么?玉童这么喜欢听姑父弹的琴?” 小船擦过一支荷花划过,贾珠伸手去摘。船速缓慢,他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一支荷花好好折下来。 “嗯,喜欢啊,姑父弹的琴好听。” 贾珠说话间,花已折下,伴着话音的落下,他将手中的花往前一递。 林海眉梢一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078:贾珠狡黠得福利,林海捉弄小玉童【新】 林海眉梢一动,看了眼面前的荷花,长长的花梗上托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花色粉白,恍如春风中少女粉润无瑕的面颊,纯洁、美丽。 “给我?” 贾珠笑着点头,手往前伸了伸。 林海早已习惯了,这孩子自个儿喜欢各种各样的花卉也就罢了,还老爱折花给他,他又不是姑娘家……这毛病,真是不知让人怎么说才好了。 他伸手接过荷花,习以为常的低头微微一嗅,一股子清香钻入肺腑。 ——看,他想是这么想,花他不还是收下了么? ——就是他惯的毛病。 林海继续先前的话题,问道:“想听琴?” “想啊,可是这会儿船上没琴呀。” 林海眉梢一挑:“我当然知道船上没琴。” “那……?”贾珠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懂了。 林海把玩着手中的荷花,道:“你不是已经学了三个多月的琴了么?要弹琴也该是你弹琴给姑父听了。” “这……我倒是想。”贾珠耳尖微红:“可我琴弹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不好听,等弹得好了再弹琴给姑父听……” 林海嘴角弯了弯,他手动了动,用荷花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贾珠瞄了他一眼,哼哼道:“姑父别以为用花挡住了脸,我就不知道您在花后偷偷笑我呢。” 林海咳了几声,道:“怎么会?刚学琴的人弹出来的都是这样,姑父不嫌弃你。” 贾珠拆穿他道:“如果您语气中的笑能不那么明显的话,我肯定信您这话。” “咳咳咳……”林海忍了忍,终于没忍住,还是“噗嗤”一声笑开了,边笑边道:“不是……初学者都、都这样……我是在笑、笑原来你还……还知道自己弹的琴不成、不成曲调……” 船身微微摇晃,那支荷花也随着他的笑不住颤动着,他挡在花后的俊雅面容时隐时现。 贾珠看着他笑的模样,看着看着自己也忍不住唇角弯弯笑开了。 俩划船的小厮看着他俩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相视一眼,眼里尽是疑惑。 ——大爷和表公子笑啥啊笑成这样?到底是什么这么好笑? 笑过后,林海瞧了瞧天色,道:“这会儿天也不早了,你今日是在这儿歇下还是回府?” ——歇歇歇! 想是这么想,但是贾珠还是假作想了想的模样,犹豫道:“唔……那姑父给我讲故事?” 林海笑骂道:“滚蛋。今晚你讲故事给姑父听。” “行啊,我讲就我讲。”贾珠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至于晚上究竟是谁说故事给谁听,那就各凭本事咯。 林海满意地点点头,于是开口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看,这不就福利来了么。 贾珠笑得眉眼弯弯,一连串的报菜名:“藕片夹肉、荷叶蒸肉、荷叶——” “停停停——”林海赶忙叫住了他:“晚上宵夜吃什么肉?积食,不好消化,换别样的吃,好克化点的,养生。” “好罢。”贾珠从善如流的改变了菜单:“那就……软炸荷花?” 软炸荷花,采用鲜荷花的花瓣漂净,裹上蛋清炸糊后,撒上胭脂糖而成。成菜颜色淡雅,白里透红,食之酥软芳香,甜美爽口。 “这个……”林海想了想才道:“可以,不过毕竟是油炸食品,晚上少吃点。” 贾珠点头答应,一副乖巧的模样。 见他没继续往下报菜名的意思了,林海还挺惊讶:“这就没了?其他的没什么想吃的了?” “唔,姑父点罢,姑父点什么我吃什么。” 他这么乖,倒让林海心生不忍了,暗道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贪嘴些也没什么,况且这孩子从小儿就是这样,爱花也爱吃,尤喜花食,而这时节荷花开得正好…… “再加一道荷花莲子粥、荷叶粥、藕粉糕、菱粉糕和玫瑰莲蓉糕。”林海顿了顿,又问贾珠:“还有什么想吃的?” “够了够了,就咱们俩个,太多了也吃不下。”贾珠笑道:“而且,这又是荷花又是荷叶,还有莲子,都把莲荷吃了个遍了。” 林海看他,眼里明晃晃的透露出“还不是因为你喜欢吃花食”的意思。 面对他的目光,贾珠笑得坦然:“好吃呀,味道好,还自带香气。” 林海绷不住笑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荷花,那不如说说你知道多少关于荷花的诗词或者荷花的别名?” “诗词啊……” “嗯。”林海挑了挑眉:“怎么?说不上来?” “那倒不是,就是太多了,什么宋代杨万里写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诗经·泽陂》里的一句‘彼泽之陂,有蒲与荷’,《青阳渡》诗曰:‘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还有唐朝李商隐写的‘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宋代李重元写的‘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 贾珠摆摆手,道:“太多啦,说不完了都。” 林海点点头:“看来你诗词没白看。” “那当然,姑父你吩咐的事我什么时候不尽心认真了?”贾珠嘟哝道:“我从来不跟姑父打马虎眼的好不好。” “你读书认真自然是好。”林海笑了笑,转而又问道:“那我再问你,荷花的别名你知道哪些?” “这个也很多啊……”贾珠掰着手指头数道:“以其外形特征命名的有荷花,李时珍所作的《本草纲目》一书上解释说:‘莲茎上负荷叶,叶上负荷花,故名。’还有芙蓉,芙蓉亦称‘夫蓉’。” “以荷花圣洁高雅的气质命名的有君子花、凌波仙子、水宫仙子、玉环等。” “以其生长习性命名:水芝、水花、水芸、水旦、水目、泽芝等,由于荷花是多年生宿根水生植物,故世人将其归为水草类,取名多为‘水’字起头。” 林海边听边点头。 “以荷花的生长环境和安静娴雅的状态命名的有溪客和静客。” “还有新荷的雅称是翠钱,荷花瓣的别称是红衣、宫莲,莲花蕊的别名是佛座须,其他的还有菡萏、芙蕖、藕花和灵草等等。” 说到最后,贾珠一摊手:“这个也太多了,几十种。” “嗯,不错。”林海心里很高兴,忍了忍没忍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赞许道:“世人都说读书是为了考科举,其实也不然,读书固然是科举的晋身之路,但也是充实自己的道路。” 贾珠双手托住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听他说话就直点头:“嗯嗯,充实自己。” 林海继续道:“读书,不能读死书,死读书,除了四书五经之外,其他的游记、诗词之类的也可以多看看,增加知识面。” “嗯嗯,姑父说得对,不能死读书。”贾珠无意识地附和道,内心刷屏:姑父真好看,太俊太仙了,嘴唇也好看,说话的时候一开一合,美美美。 林海看他一眼,转而道:“那你说说,怎么个不死读书法?” “呃……我觉得罢,就是……” 贾珠卡词了,他刚才光顾着欣赏他家姑父的天仙颜值了,这猛不丁的让他回答问题,他还需要点时间酝酿酝酿。 “嗯?”林海挑了挑眉梢,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鬼灵精,别以为他不知道刚才他根本就没认真在听,哼。 “就是……不能照搬书上的说法,要有自己的理解,嗯,然后……”贾珠说得磕磕绊绊的,越说越顺:“然后罢,我觉得要灵活运用书上的知识,比如说看的诗词,光会看和背诵不行,还要会联想。” 林海捕捉到一个关键词:“联想?” “嗯啊,联想。” “说说看。”林海饶有兴趣地道。 “嗯,比如说……就刚才,姑父让我说说有哪些关于荷花的诗词,我一看到这些荷花荷叶大片大片的景色,就想起宋代杨万里写的诗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看见莲叶荷花和湖水,就想起《青阳渡》这首诗,诗曰:‘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大致就是这样的。” 林海听了他话渐渐地也琢磨出这个‘联想’大致是个怎么个意思了,若有所思了一阵子,半晌才一笑,点头赞许道:“你这个学习方法很好。” 贾珠嫩生生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合着荷花清香,莫名有股子甜丝丝的味儿。 贾珠:被夸了,开心!(*^▽^*) 林海看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了,喜人得紧,不由得逗他道:“很开心?” “嗯啊,开心呀~” “有这么开心?” “嗯啊!因为喜欢姑父呀,所以姑父夸我我就很开心~” 林海愣了一瞬,回过神来瞧着他白嫩脸上的笑容,只觉得这孩子笑起来真甜,他这么想着,自己也莫名的一笑。 贾珠托着下巴看他,突然笑眯眯地问道:“姑父肯定也喜欢我,对不对?” ——问是问,语气却分明是肯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079:林如海表白心迹,贾玉童滋生渴望【新】 林海挑了挑眉:“这么肯定?” “对呀,就是这么肯定。”贾珠边说还边点头:“姑父刚才笑了呢。” 林海失笑:“这也能算理由?” “怎么不能算?姑父若不喜欢我,会看到我笑也跟着笑吗?” “歪理。” 贾珠心道:是不是歪理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嘴上却笑道:“姑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这孩子,真是……“怼”的人无话可说。 林海想着,自己又忍不住一笑。 贾珠看着他的笑,道:“我喜欢姑父,姑父也喜欢我。” 他说着,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你这孩子,真是……”林海无奈,现在的孩子都喜欢动不动就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上吗?这、这也忒直白了,叫人怎么好意思! 贾珠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在林海的脸上游移,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渴望,好奇问道:“那……姑父喜欢我什么?” 他说话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明晃晃的昭示出了他期盼的心情。 ——这孩子,非要如此直白么? 林海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 不得不说,贾珠身子前倾,那显得迫切的姿态让林海心情很好,便乐得回应他的期待。 ——再说了,这孩子,今儿他若不给个话,这小混蛋能缠他十天半个月都不带停歇的! 林海心里又无奈又好气,转眼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贾珠时,他却又一腔无奈和好气都化作了柔波。 他不假思索,张口就道:“体贴、懂事、聪慧、勤奋、听话、乖巧、真诚,还有——” 说到这里,林海却突然住口不说了。 ——这说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最吊人胃口! 贾珠心痒难耐地追问道:“姑父,还有什么啊?” 林海摇摇头:“没了。” “托词。”贾珠断然道,转而又央道:“还有,姑父说嘛。” “真没了。” 贾珠看他的态度,也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真就只有这?” 林海一本正经地点头:“真就只有这。” ——骗人!明明就有! 不过,贾珠也看出来林海是不想说所以才说‘没有了’的,不甘不愿地哼哼两声,勉强道:“那好罢……” 林海含笑看了他一眼。 ——看,这孩子就是这么贴心,知道他不想说了,他也就不问了。 对,没错,最后那句‘还有’后面跟着的是“贴心”。 这孩子,真的很贴心。 不过,问了自己的,接下来是不是该换自己问他了?毕竟,礼尚往来嘛! 林海很好的为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突然加速跳动的心脏令他莫名有点紧张和期盼,他轻轻吸了口气,故作淡然地问道:“你呢?” “啊?什么?”贾珠正想着林海未说出口的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林海说的是什么。 林海呼吸一滞,心脏骤缩——这是……没反应过来么?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犹豫着要不要说得更清楚一些。 诚然,林海很想知道贾珠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他的,可是、可是……要林海自己主动开口去问这个问题,委实太难为他了! 贾珠脑子慢慢转动,明白了方才林海的那句‘你呢’是问的什么,偏他故意装作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海,看他眼里显露无遗的纠结和挣扎。 说来,也不知是什么癖好,贾珠偏爱看他家美人儿姑父挣扎在内心的渴望和时下贵族的教养之间,尤其爱看他挣扎过后吐露出自己内心的渴望,那片刻间,他的眼里、脸上,透着叫人意乱神迷的羞耻色。 贾珠轻轻吸了口气,暗自平复着内心涌起的激荡。 ——其实,也许,大概是姑父他实在是太清逸如仙了罢? 林海这样谪仙般的人,若是远远的看着,便不敢去亵渎他,只是满心诚惶诚恐地去敬仰、崇敬他,可若是和他近距离相处片刻,甚至更长时间,那么,谁还能满足于就这么……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呢?! 渴望于心间不知不觉的滋生,想要……想要将他拉下神坛,与我在尘世间共舞! 贾珠的心猛然“砰砰砰”直跳,他口干舌燥,只觉得自己陡然浮现的心思简直是……太过分了! ——对,太过分了! 贾珠暗暗唾弃着自己,姑父那么好的人,自己怎么能、怎么能……! 贾珠暗暗咬牙,愧疚和不甘心蜂拥而至,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林海,然后就迅速低头,垂下眼,不欲让自己脸上和眼中的情绪有丝毫可能性会被林海看穿。 ——那种心思是我过分了,可是……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人还那么好,谁让他让我那么……心动呢! 人都有狩猎心理,这样一朵高岭之花摆在你面前,若只是远远看着就罢了,倘若日日近距离相处,谁能守得住本心,不动摘花之念? 林海不知道贾珠在这短短瞬间想了些什么,他纠结着,半晌才故作镇定地问道:“玉童是因为什么而……?” 他的语气是平静的,神色也是平静的,看似心无波澜,倘若忽略他眼里未收敛好的情绪的话。 贾珠心下好笑,收敛心神,故意装作不懂的懵懂模样,眨眨眼道:“‘而’什么?姑父话别说一半就不说了呀,多吊人胃口呢。” “……就是刚才你说的……”林海始终没办法把‘你是因为什么而喜欢我’这一句话问出口,这样的话语,光是想想就令他耳热。 他用手中的荷花挡住了大半张脸,欲盖弥彰道:“咳,算了,没什么。” 贾珠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机会,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他? 当即就道:“姑父骗我,姑父刚才明明就有想说的话。” “没有,我怎么会骗你呢?” “就有,姑父刚才就没说真话——姑父刚才是不是想问我是因为什么而喜欢……” 贾珠故意不将剩下的话语说出口,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荷花后若隐若现的俊雅面容。 ——因为什么而喜欢我…… 不必贾珠把这句话说完整,林海已在心里将这句话补完整了,他只觉得好像这会儿晚风越发热了,吹在脸上热烘烘的。 贾珠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荷花后若隐若现的俊雅面容,他似乎有点热,白皙的脸上隐约透着淡淡的微红。 “姑父,我喜欢你是因为——” ——因为什么? 林海心中一动,忙移开挡在眼前的荷花,却恰好对上了贾珠那双透着点点笑意和促狭的眼神。 他登时就明白过来了,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贾珠。 ——这鬼机灵,就是故意的! 贾珠笑得狡黠,唇角弯弯如偷了腥的狐狸,眼里透着洋溢的愉悦。 林海瞪着他,忽然把手里的荷花甩手扔了他一脸。 被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支荷花,贾珠懵了——他头一次见到他家姑父竟然还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下一秒他的耳朵里就传来一道羞恼的声音:“笑笑笑笑笑,就知道笑!” ——哎哟,这是把人给惹急了么? 贾珠抬手把砸在自己脸上的荷花拿下时,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个想法,他眼睛一弯,笑意从心里蔓延到脸上。 ——还笑,还笑,还笑! 林海眯了眯眼:“今晚练五十张小楷!” 小楷可比大楷难多了,小楷字如蝇头那点儿大小——有个成语叫‘蝇头小楷’,就是这么得名的——可比大楷难写十倍百倍! “啊?不是罢……”贾珠苦了脸,一抬眼就见林海眼里明晃晃的“对,我就是故意的”的意思,他一愣,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他家姑父能不能不要这么可爱?太犯规了有没有! “好罢好罢,五十张就五十张,那姑父陪我写完?” 贾珠话音刚落,就见林海朝他瞪了一眼,他见了就忍不住嘴角上翘,同时连忙转移话题:“姑父,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你的吗?” ——他家姑父性子太纯情,容易害羞脸红,逗过了头就恼羞成怒,他得适可而止,以后才能取之不竭嘛! 此话一出,林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明明他耳朵都快竖起来了,却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你若不想说便不说,我也没有很想知道。” ——口是心非的美人儿姑父也太可爱了罢哈哈! 贾珠忍笑:“可我想告诉姑父,我想让姑父知道,姑父赏脸听一听可好?” 林海正襟危坐,端着架子沉吟了一会儿,道:“嗯,这会儿也没什么事,那你便说来听听罢。” “嗯……”贾珠想了想自己对林海的第一印象,看着他俊雅的面容,诚实道:“始于颜值。” ——应该还有那种书中人从书里走出来,站在你面前,他不仅有血有肉,是鲜活的,颜值也是没得说的,妥妥的天仙级别的那种感觉,不过说到底,还是颜值。 “始于……颜值?” 林海愣了愣,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愕然问道:“靠……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080:贾玉童表白心迹,九月初凤姐出生【新】 “靠脸?” ——这说法,他怎么那么想笑呢? 贾珠这么想着,脸上也就笑出来了,干脆无比地点头肯定道:“对,靠脸。” 林海心情莫名有些复杂,虽然说被夸长相好,他心里也是有那么点高兴的,但是……靠脸? “就只是……靠脸吗?” 林海莫名觉得自个儿心里有点堵,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就觉得贾珠说的这个‘靠脸’,他有些无法接受。 ——难道就只是靠‘脸’这么、这么肤浅的吗? “当然不。”贾珠说的斩钉截铁。 闻言,林海心中方才的复杂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转而升起一股期待之意来。 ——然后呢?然后还有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着贾珠的目光有多灼热。 贾珠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开口道:“陷于才华。” 林海心中一动,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 贾珠看着他嘴角的牵起,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柔缓道:“我对姑父,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夏季天黑的慢,林海和贾珠在湖上泛舟了半个时辰才眼见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这才上岸,一路慢步伐边散步边说话的回了屋。 沐浴过后,林海和贾珠相对坐着,新雨和晚秋分别给两人绞头发。 那力道,哪里是绞头发呢,那是按摩呢! 贾珠才泡过热水澡出来,在这轻柔的力道中,他只觉得自个儿眼皮子直打架。 林海看贾珠就这么头一点一晃的,心下好笑,却还是挪动身体靠近贾珠,伸手把他揽在怀里,看着贾珠安然的睡颜,他笑了笑,暗道:“还说要吃这、要吃那的呢。” 新雨也跟着挪上前来,站在林海身后替他绞头发。 突然整个人都趴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贾珠只觉得困意越发浓了,也没睁眼瞧一下,就自动自发地动了动,在林海怀里调整出舒服的姿势,就这么呼呼大睡去了。 “这……”晚秋见贾珠闭着眼睡了,脑袋枕在林海的肩窝处,手里拿着的干布斤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顿时有些犹疑地看着林海,眼里透出询问之色。 林海伸出一只手,用手掌托住贾珠的脑袋,使他微微转了转方向,方便晚秋给他绞头发。 贾珠整个人都窝在了林海的怀里,晚秋不得不凑近了林海才能动作方便的给贾珠绞头发。 这么一来,晚秋和林海的距离就极近了。 面对着林海那近在咫尺的俊雅面庞,晚秋只觉得自个儿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砰”直跳,脸上发热,耳朵发热。 她又羞又慌地低下头,只盼望自个儿的神态未被自家大爷收入眼中,却又想着,若是大爷已经瞧见了,那、那也是很好的。 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不说对方的神态是否能收入眼中,便是对方的情绪,另一个人也能从若有似无转变了的气氛中察觉出一二来,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林海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状似无意地略一抬眼,将晚秋那又羞又紧张、又意动又渴望的情态尽数收入眼中。 羞涩的女子最是惹人意动。 林海正值盛年,血气方刚,且他是经了人事的成年男子,开了窍身心,如何经得起带有暧昧意味的挑逗? 更何况,如晚秋这般情态,任哪个正常的成年男性看了也忍不住心头火起,而林海,是货真价实的、正常的成年男人。 林海和晚秋之间的气氛,新雨纵是再迟钝,但她能在书房伺候林海,察言观色也还是会的。 瞧见了林海和晚秋之间的暧昧气氛,她也不出声儿,低眉垂眼不看俩人,只专心地给林海绞头发,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似的。 林海是有几分意动,奈何他怀里还抱着个呼呼大睡的贾珠,且他二人的头发还尚未干透,也不能就这么把贾珠放床上让他去睡,总得把头发绞干了再说,不然怕第二日起床要头疼生病,那就不好了。 这么一想,他只得按捺住心思,在心中默诵圣贤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新雨放下手,轻声道:“大爷,头发干了。” “嗯,把床铺了你俩就下去罢,外间留个人守夜就行了。” 晚秋咬了咬唇,还是跟着新雨去铺床了。 …… 七月初五,高美人诞育皇二十子。 康平帝年逾五旬得了皇二十子,龙颜大悦,晋高美人为贵人。 夏季炎热,各处屋子里都用上了冰。 贾瑚身子弱,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受了凉。 张氏派人去请了太医,太医常来给贾瑚看病,都习惯了,一搭脉,写了药方子,老生常谈地叮嘱了几句,说小公子身子弱,受不得凉云云,便告辞了。 丫鬟们煎药的煎药,准备蜜饯的准备蜜饯,一时药煎好了,丫鬟们服侍着贾瑚喝了药,又喂了几颗蜜饯给他。 张氏吩咐丫鬟们先将屋里的冰都撤了,命丫鬟们给贾瑚扇扇子凉快。 然而天气太热,扇扇子那点儿风都是热风,贾瑚热得浑身发汗。 张氏无法,只得给他屋里用冰。 但用了冰了,贾瑚又受不得那凉气,三五不时地着凉生病。 张氏急得直掉眼泪,不给他屋里放冰罢,这大热的天儿实在热得难受,用了冰罢,他身子弱,一点点凉气都受不住。 夏天就在在贾瑚三五不时地生病吃药,张氏泪珠子直掉的时候渐渐度过了。 九月初二,王子服之妻诞育一女,乳名唤作“凤哥”。 得了消息的王夫人很高兴。 二哥王子腾成婚多年无子无女,王家小一辈的只有大哥王子服的嫡子王仁,王家一门实在子嗣凋零,而大哥前几年才添了嫡长子王仁,今又添了嫡长女凤哥,如今可谓是儿女双全了。 他们王家子嗣昌盛,这是大好事啊。 王夫人跟贾母说这件事儿的时候,恰好贾珠、贾琏、贾元春和贾玑他们四个也在。 贾珠看了眼贾琏,忍不住笑了笑,心里暗道:“贾琏今年都四岁了,按照年龄大致推算来看,这个小名唤作‘凤哥’的王家姑娘,应该就是凤辣子王熙凤,未来的琏二奶奶了吧!” “如果凤哥不是王熙凤,王熙凤还需过几年再出生,那恐怕和贾琏的年龄不相配,如何会结成夫妻呢?” “所以,凤哥百分之九十九肯定是王熙凤!” 贾玑在炕上到处爬,听了王夫人的话就抬起头来:“妹妹?” “是呀,妹妹呀。”贾元春嘻嘻笑道:“安童,你是弟弟哦。” 自从贾玑会爬会说话之后,贾元春就像是得了会说话的玩具一样,天天都爱腻在贾玑身边逗他玩。 “弟弟?”贾玑不懂,他歪了歪头,就又自顾自地玩去了。 贾元春嘟了嘟嘴,回身看贾母:“老祖宗,安童是弟弟,那妹妹是?” 贾母乐呵呵地搂着贾元春白白胖胖的小身子:“是呀,安童是弟弟,妹妹是凤哥。凤哥是同我们元姐儿一样的小姑娘。” 贾母心里也挺高兴的,王子服之妻乃是贾家的姑娘,虽然不是出自他们荣国府,但也是出自宁国府,荣宁二府乃是同族,当初得封国公爵位的两位国公爷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凤哥?妹妹?”贾元春瞪大了眼,眼里满是好奇。 贾琏咧嘴笑:“姐姐傻了么?老祖宗是说那个叫‘凤哥’的妹妹是位姑娘,姐姐也是姑娘,你们都是姑娘啊。” 贾元春闻言当即秀眉一竖:“你才傻了呢,傻琏二弟弟,琏二弟弟傻。” “我……”贾琏扭头面向贾珠,委屈巴巴道:“哥哥,姐姐好凶。” “你居然向哥哥告状?”贾元春瞪大了眼睛,立马扭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朝贾珠道:“哥哥,是他先说我傻的。” 贾珠:“……” 这俩戏多的人精! 贾珠也不说话,只是用一种意味深长、别有深意地眼神看着他俩。 贾元春:“……” 贾琏:“……” 被看穿了怎么办? 在线等,急! 空气尴尬的静默了一秒,贾元春和贾琏同时扬起尴尬而单纯到泛着傻气的笑容:“哥哥,我们错了,我们是姐弟,应该相亲相爱。” 贾珠露出赞许的笑容。 嗯,这俩人精虽然戏挺多,但人还挺上道。 …… 没几日,皇十女受封永敦公主。 九月半过了贾敬的生辰,隔了几日,隔壁宁国府贾敬媳妇和贾珍媳妇又张罗了螃蟹宴,荣国府上至贾母,下至贾瑚、贾珠、贾元春、贾琏和两岁的贾玑都去了。 几个大老爷们儿另开了一桌吃,女眷们和几个孩子们在花园中开席。 这时节菊花开得正好,众人们一边赏花一边吃螃蟹,时不时地说笑两句,倒也有几分乐趣。 张氏和贾瑚来赴宴其实就是凑个数的,他俩一个比一个身子弱,螃蟹性寒,两人只能看着其他人吃得欢快,自己只能望着螃蟹直吞口水。 依着他俩这身子,本也可以不用来的,只是总不能荣国府的主子们都来了,偏就落下了这娘俩罢? 贾珠左右两边分别站着珍珠和琥珀,俩丫鬟都在给他剥螃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081:贾敬寿辰螃蟹宴,公主夭折帝女生【新】 蟹肉和蟹黄堆在小碟子里,贾珠唯一需要动手的就是自个儿拿着小勺子,将蟹肉和蟹黄用小勺子舀着,然后沾点醋,最后送入自己的口中。 不需要剥螃蟹壳,只要坐在那儿坐等就有蟹肉和蟹黄吃,贾珠吃得不亦乐乎,甚至,仗着自己这辈子是男儿身,他是大吃特吃,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吃了五六只了。 贾元春是姑娘家,上至贾母下至丫鬟婆子,打小儿就教导、引导她姑娘家要精细些,吃东西要小口小口、细嚼慢咽,贾珠吃了五六个,她才将将吃了两个。 王夫人注意着呢,看贾元春吃完了两个,当即就同服侍她的丫鬟道:“大姑娘吃得够多了,不给她剥了。” 贾元春瞪大了眼,很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不要自己吃了,当即就道:“不嘛,元儿还要吃!” 王夫人就哄她道:“大姑娘乖,螃蟹性寒,姑娘家可不能多吃,对身子有妨碍的。” 贾元春如今才四岁,不懂王夫人说的那些,她只知道王夫人不让她吃了,心里就不高兴了起来,看到旁边大快朵颐的贾珠,心里就泛起了委屈,小手一指贾珠,朝王夫人道:“哥哥就还在吃,为什么我就不能吃了嘛?” 贾珠:“……”这就是传说中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 好妹妹,哥哥我只想做个安静吃螃蟹的美儿郎,请不要打扰我,也不要关注我,蟹蟹。 他把头往下低了低,希望没人注意到自己,然后动作极快地又舀了几勺子蟹肉吃。 此时此刻,贾珠的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吃,快吃!再不快点吃说不定待会儿就不准他吃了! “你哥哥是男……” 王夫人话还没说完,贾元春又一指贾琏:“琏二弟弟也还在吃!” 王夫人一噎,好声好气地哄她:“你哥哥和琏二弟弟都是男孩,他们多吃两个无妨,你是女孩,跟哥哥弟弟不一样。” 贾元春鼓了鼓脸颊,四处张望了一下,跳下椅子就哒哒哒地朝上首的贾母扑过去:“老祖宗,老祖宗,哥哥和琏二弟弟都吃,就我不能吃。” “哎哟老祖宗的乖孙女儿哟!”贾母乐呵呵地搂住了贾元春,笑着问她:“哥哥弟弟吃什么呢?我们元儿不能吃?” 话是朝着贾元春说的,可贾母的那双眼睛却是朝王夫人看着的。 王夫人讪讪道:“老太太,是螃蟹。大姑娘已经吃了两只螃蟹了,姑娘毕竟是女儿家,螃蟹性寒,她年纪又小,怕吃多了伤了身子。” 贾母的脸色舒缓下来,露出笑容和怀里的贾元春道:“你都吃了两个了,再不能吃了。那螃蟹好吃是好吃,性寒着呢,可不能吃多。” 见老祖宗也不许自己吃了,贾元春小嘴一瘪,眼里就蓄起了水光,委屈道:“那哥哥和琏二弟弟都吃,就我不能吃。” “那不一样,哥哥弟弟是男孩子呢。”贾母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瓜子,又看向贾珠和贾琏,瞧他二人面前的桌子上堆了一小堆的螃蟹壳了,就道:“哥儿吃了几个了?再不要剥了。” 贾珠和贾琏身边服侍的丫鬟们忙应了声是,当即就收手不剥螃蟹了。 贾珠:“……” ——我就想问问,我又不是女孩子了,我是男孩子,螃蟹我为啥不能吃?啊?告诉我,为啥不能敞、开、了、吃? 贾琏嚷嚷道:“老祖宗,我还想吃!” 贾珠眼前一亮,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无比期待地望着贾母。 贾母笑着摇摇头:“可不许再吃了,瞧瞧你俩都吃了多少了?当心闹肚子呢。” 贾珠:【笑容渐渐消失.JPG】 贾珠和贾琏哥儿俩个蔫了,贾元春小姑娘眼里含着水光笑了,小嘴儿红润润的。 贾敬之妻笑道:“会芳园里菊花开得正好,让他们兄妹几个往会芳园去顽儿?” 贾母点点头,贾敬之妻和贾珍之妻就忙安排丫头婆子们,叮嘱跟紧了哥儿姐儿们。 贾珠几个一连串的小萝卜头呼啦啦地玩去了,留下女眷们和乐融融地吃螃蟹、喝菊花酒,时不时地说笑两句。 螃蟹宴吃了一半时,贾珍媳妇腹痛,须臾见了红。 贾敬之妻慌道:“快打发人去请太医过府来看看。” 贾母心头一动:“莫不是有了罢?” 闻言,贾敬之妻和贾珍之妻又惊又喜,两人相视一眼,忙催促下人请了太医来看,一把脉,果然是有了,只是方才吃了螃蟹,寒气入体,动了胎气。 太医嘱咐说要多调养身体,不可再吃性凉、性寒的食物云云,又开了药,这才告辞。 宴没吃完,半途就生了事,贾敬之妻连连向贾母告罪。 贾母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的,珍哥儿媳妇有孕了这是大喜事啊,咱们贾家子嗣昌盛,我老婆子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能为了一顿宴就置了气呢?待珍哥儿媳妇生了,多少宴请不了?” 宁国府如今的当家人是贾敬,同时他也是贾家族长。 贾敬兄妹五人,他上头有一嫡兄二庶姐,下有一嫡妹。兄长叫做贾敷,长到八九岁时一病夭折了,两个庶出姐姐出嫁几年后相继病逝,一个嫡亲的妹子嫁给了王子服——便是王夫人的兄弟,生了长子王仁和长女(乳名唤作凤哥)。 贾敬年长娶妻后,夫妻二人多年只生了一子贾珍。 比起荣国府玉字辈的有贾瑚、贾珠、贾琏和贾玑来说,宁国府这一脉实在男丁不旺。 因而贾珍之妻方一有孕,宁国府上上下下皆高兴得很。 …… 十月初,宫里的十一公主夭折了,年仅十三。 自从四月时皇九女永昌公主出嫁后,宫里就只剩下皇十女和皇十一女,康平帝虽感二女娴静有余而活泼不足,却也时常召见二女,或说说话,或赏赐些珍宝玩物之类的,这会儿皇十一女夭折,康平帝心情也低落了几分。 正在这个时候,康平帝陡然听闻了一件事—— 他亲自提拔为守卫长安都的步军统领何奇竟然投附了太子! 康平帝震惊的同时心如擂鼓,皇宫坐落在长安都的正中央,自来守卫长安都的步军统领非皇帝的亲信不可担任,因为守卫长安都就是守卫皇帝的命脉,若有人谋反,守卫长安都的步军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可现在,这道防线效忠的人不是他这个皇帝,而是他的太子,大庆朝的储君,名正言顺的皇帝第一顺位继任者! 倘若太子起了不臣之心,谋朝篡位,只在翻手之间! 思及此,康平帝也顾不得因为皇十一女的夭折而伤心了,当即以何奇有病为由,将其解职,同时,任命齐多隆统领步军。 何奇被解职七天后,即十月二十七日,康平帝召见诸王皇子和文武大臣等,宣称:“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三十五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将何为也?” 然后当场逐个质问刑部尚书武世齐、兵部尚书鄂耿等人。 众臣矢口否认结党,康平帝冷冷扫视一眼诸臣,然后命将已经解职的步军统领何奇拘禁监牢。 …… 十公主自来和十一公主要好,她大十一公主几岁,素日里极为照顾十一公主,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常常不忘十一公主,自从这两年上面的几位姐姐们相继出嫁后,公主所中就只剩下她姐妹俩个,一时感情愈加深厚。 从十一公主生病起,因为俩人就住在隔壁,十公主常常来探望她,过两日十一公主病重,十公主探望地越勤,在佛前虔诚诵经祈祷菩萨保佑十一公主快快病好,可惜,佛并没能听到她的祈求。 十一公主夭折后,十公主狠狠病了一场,吓得章美人心惊肉跳,一天三遍地来公主所探望她不说,还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派宫女来公主所询问十公主的病情如何了,嘱咐她要按时吃药,按时就寝云云。 就这样章美人也都不放心,跪在佛前虔诚诵经念佛,吃素斋,抄写佛经为女儿求福。 “救苦救难的菩萨啊,我女儿再过两个月就要嫁作人妇了,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可不能就这样……菩萨心善,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罢,信女愿往后余生都吃斋念佛,只求菩萨发发善心,救救我的十儿……” 未过几天,至初九日,去岁新进宫后颇得圣宠的胡美人十月怀胎,瓜熟蒂落,诞育一女,是为皇十二女。 也许皇十二女的降生抚慰了康平帝因为皇十一女夭折的悲伤心情,当日,康平帝就晋封胡美人为从四品贵人。 ——低位嫔妃生皇女向来很少会被晋封,所生为皇子时才会被晋封,就如同高贵人一般,诞育皇二十子有功,由美人被晋封为贵人。 这道消息让皇十一女的生母王美人知晓了,纵然王美人性情柔顺,此刻也不免对胡贵人和新出生的皇十二女生出十分的恨意来:“我的十一刚去,她尸骨未寒,你个贱蹄子就踩着我的十一往上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082:胡贵人痛失爱女,白皇后心路历程【新】 一时又想起十公主来,思及十公主因为悲痛十一公主夭折而大病,王美人眼里的泪扑簌簌得往下落:“十公主善良真诚,我儿夭折,她悲伤难忍,竟卧病在床……也怪道平素里她俩个总黏在一块儿,姐妹情深,莫不如是。” 因感念于此,王美人吩咐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挑了几样东西送去给十公主。 宫里皇女一去一来,十一月二十七日,熙亲王的妾室金侍姬诞育一子,是熙亲王的第六子,也是目前存活的第二子。 熙亲王大喜,女儿养大了终究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可儿子,往小了说儿子养大了能给他们养老送终,往大了说那可是能传宗接代,能继承祖业的! 看着刚出生皮肤红通通的儿子,熙亲王面色不显,心里却很是高兴,虽然二月时分王妃已为他诞育了一子,可儿子么,只有嫌少的,哪个男人会嫌多呢? 康平帝:朕!朕就是那个嫌儿子多的男人! 一个两个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飞了,还想飞的更高了,竟是些不省心的孽障! 还是女儿好,孝顺又乖巧! 恰逢十公主渐渐病好,康平帝知晓十公主是因悲伤十一公主夭折而病倒,此时听闻十公主病情好转,有感而发道:“十女纯善友爱。” 于是,康平帝下旨,给即将出嫁的十公主的陪嫁再加三层! 不仅如此,母以女贵,康平帝想着十公主纯善的性情多赖其生母章美人教育,念及章美人入宫年久,性情柔婉,又生了一子二女,皇十三子(怡郡王)侠肝义胆,皇八女(已出嫁的永恪公主)和皇十女都孝顺友爱。 于是,康平帝大笔一挥,越级晋封章美人为从三品昭仪,是为章昭仪。 十二月初七,皇十女永敦公主下嫁季家。 因永敦公主的生母由美人越级晋封为从三品昭仪了,所以礼部原先准备的出嫁礼往上提升了三倍规格,再加上康平帝加了三层的陪嫁,于是,永敦公主出嫁时的盛景倒比四月时永昌公主出嫁的景况更盛。 十二月十八日,皇十二女风寒,高烧不治,夭折。 …… 皇十二女夭折,其生母胡贵人差点哭瞎了双眼。 也许是宫中公主们夭折的夭折,出嫁的出嫁,自从胡贵人诞育了皇十二女后,康平帝尤其关怀皇十二女,每隔两三日定要来胡贵人处亲眼瞧一瞧皇十二女,遇见皇十二女醒着的时候,康平帝还会伸出手指逗弄逗弄她。 胡贵人每每装扮一新的侍奉在一旁,适时说些奉承话,或者是说些皇十二女每日的新鲜事。 有时候康平帝逗弄完皇十二女后,恰值用膳时辰,康平帝便直接在胡贵人处用膳。 也有时康平帝政务较多,来看望皇十二女的时间就比较晚,等康平帝逗弄完皇十二女后,天色擦黑,于是当晚康平帝就干脆直接留宿在胡贵人处。 胡贵人容貌美丽,身段玲珑有致,生了皇十二女后身材越发丰满妖娆,她人年轻又会来事,康平帝被她伺候的舒爽畅快,便越发喜欢往胡贵人处来。 两月下来,六十多天里,宫中妃嫔独胡贵人侍寝次数最多,竟多达一二十次! 要知道,康平帝年纪渐大,身体远不如从前年轻时,近年来于房事上已节制许多。 他年轻时一月里至少得有二十天以上要宠幸妃嫔,近年来康平帝一月里宠幸妃嫔不过十数天,有时甚至不足十个数。 故此算来,胡贵人在这两个月中,只她一个的侍寝天数就占了三分之二还多,可谓是独得圣宠。 宫中妃嫔们妒忌之余无不在背后说胡贵人拿皇十二女来争宠,暗骂胡贵人独霸皇上吃独食。 有那酸不过的妃嫔们三五成群的往皇后宫里跑,先聊聊衣裳首饰,待气氛差不多了话题猛地一转,不提名不道姓,拐弯抹角地说些什么霸占皇上,又道皇后娘娘乃后宫统率,希望能劝说皇上雨露均沾之类的。 对此,白皇后不言不语,都只是淡淡一笑。 白皇后自从十五岁入宫,今已有二三十年了。 初入宫,她不过只是正六品的选侍。 她的父亲是地方七品芝麻官,她们家是从她父亲当官开始发迹起来的。 她父亲当官时,她已经十二岁了,大家闺秀需要学习的那些主持中馈、琴棋书画等她只堪堪学了两三年,懂点儿皮毛,半懂不懂的那种。 十五岁那年皇上颁旨选妃,她父亲把她的名字报上去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竟然真被选中了! 在宫外,在家乡,她的容貌是上等姿色,但在后宫层层选□□的三千佳丽中,她那点姿色真不算什么,顶天了是个小美人。 所以,初入宫的她真的没有得到一星半点儿的圣宠。 她第一次侍寝,是在和她同一批选妃的那一批新入宫的嫔妃们都侍寝完了才轮到的她。 ——她的幸运,从第一次侍寝的那一晚开始。 第一次侍寝后,皇上整整两个月没翻过她的牌子。 不久后她怀孕了——就在第一次侍寝的那一晚。 因为她是康平帝妃嫔中第一个有孕的,当时她就被越级晋封为正五品美人,十月怀胎,她诞育了康平帝的第一个女儿,再次被越级晋封为正四品婕妤。 康平帝在潜邸时就有不下十个数的妻妾,可都没一个为康平帝诞育一儿半女,康平帝才碰了她一次,她就有了,顺利生下了皇长女,这让康平帝对她另眼相待了起来。 出了月子后,康平帝开始频繁召她侍寝。 她原本以为是她得了圣宠,几次下来,她也算是看出来了,康平帝对她这个人根本毫无兴趣,他们俩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在床上。 ——不是用言语交流,而是用动作去表达,动作表达出了康平帝热烈希望她能再次怀孕,最好能生下一个男孩。 次年,不负康平帝的热切希望和辛勤耕耘,她再次怀孕,太医诊断出她怀的是一个男胎。 顿时,康平帝大喜,当即越级晋封她为正三品嫔。 那年年底,她诞育了康平帝的第一个儿子,母凭子贵,她顺利登上妃位,被康平帝晋封为顺妃。 有了皇长子之后,康平帝犹不满足,她才出了月子,又被康平帝召去频繁侍寝,没两个月,她再次怀孕,就在入宫的第三年,她诞育了康平帝的第二个女儿。 她不是康平帝的第一个女人,可她很幸运,入宫三年,连怀三胎,接连生了两女一子。 短短三年时间,她从低微的正六品选侍越级成为从二品顺妃。 皇长女、皇次女和皇长子都出自她的肚子,一时间,她风光无两。 可是,就如同幸福来得突然又毫无理由一般,痛苦和绝望也来的那样迅雷不及耳,叫人猝不及防。 封妃的第二年,秋,皇长女风寒夭折。 还没等她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当年冬,皇次女发热夭折。 接连失去两女,她痛到无法负荷,心力交瘁之下,一个不慎,皇长子染了天花,没能熬过去,在他两个姐妹接连夭折的次年春夭折了。 皇长子夭折的当天,她小产了。 连续生孩子耗费了她身体的元气,往往才出了月子,还没得到好好地休养生息,就又马不停蹄的怀上孩子,继而辛苦十月,诞育孩子,接连往复之下,连失两女一子,悲恸过度伤身,又兼小产伤身,太医诊断出她身体元气大损,以后恐怕不能再有孩子了。 果然,往后好几年她再也没能怀孕生子,再以后,康平帝见她几年没生孩子,确信她的身体是真的不能生了,且这几年皇子皇女一个接一个不断的降生,他便再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了。 此后多年,失去两女一子,又失去皇上垂青的她深居简出,每日在小佛堂内为夭折的儿女们念经,保佑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她的日子过得心如止水,可是突然有一天,皇上突然册立她为皇后! 震惊、恍惚……等到她穿上了皇后吉服,手握凤印,她才恍然认识到,这一切是真的。 她当时还惊喜莫名,以为自己忽然被皇上看中,即将迎来圣宠了,谁知,成为皇后后,皇上对她仍和从前她身为正六品选侍时一样,无宠无爱。 一晃眼,她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也坐了有些年了,这么多年来,无宠无爱的她从来都是淡然度日,不争不抢,不妒不嫉,皇上需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皇上喜欢哪个妃嫔,她不干涉,皇上不喜欢哪个妃嫔,她也不落井下石。 白皇后看得很清楚,与其把自己看成是皇上的女人,不如把自己看成皇上的属下。 素无圣宠的她能得以坐到皇后的宝座上,还一坐就是这么些年,初一开始也许是托了康平帝脑抽的福,可是后来,多半是因为皇上对她的满意。 于是,对于妃嫔们的种种言语和激将法,白皇后都只一笑置之。 管皇上宠谁爱谁,她都用不着嫉妒或者出手,毕竟,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悠闲淡然的日子过得挺好的。 妃嫔们没能说动白皇后,自己也不敢亲自上阵,于是只能心中怨恨胡贵人,此时得知皇十二女夭折,俱皆面上道了声不幸以及节哀,私下里却都高兴不已,暗道:“没了皇十二女,看你个狐媚子还拿什么拴住皇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083:规矩学张氏抱儿,封郡主贾母回忆【新】 随着风雪,一晃眼就到了年尾。 十二月初二,王子胜之嫡长女乳名唤作凤哥的百日。 王家办了百日宴,邀请了亲近的几家亲戚,贾母寒冬懒怠,便让王夫人去了。 王夫人回来后跟贾母说话,说凤哥今日取了大名,唤作“熙凤”。 贾珠知道后,心里道了一句:“果然!贤德妃贾元春和神妃仙子王熙凤相继到来,怡红公子贾宝玉、潇湘妃子林黛玉、蘅芜君薛宝钗和三春并其他大观园女儿们还会远吗?” 他不由得期待起来,不知这些金陵十二钗们将来是何等的美丽动人? 若有幸能见一面“宝哥哥”、“林妹妹”和“宝姐姐”等人,也不枉他重生到这《红楼梦》世界走一遭了。 过了除夕夜,便正式步入了新的一年,康平三十六年。 正月初一,是贾元春小姑娘的生日。 她五岁了,贾母给她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作为教引嬷嬷,小姑娘从今年起就要开始学习规矩礼仪、后宅一二三事等,不仅如此,贾母还给她请了女先生,教导她琴棋书画、音律歌舞等等。 总之,贾元春小姑娘从今年开始,会很忙,也会很累。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前安慰小姑娘,贾母特地吩咐厨房整了一顿大好的席面。 贾珠有幸沾了妹妹的光,吃的肚儿圆圆。 虽然平日里吃的那些就已经是美味珍馐了,但今天这一顿,贾珠只能用“山珍海味”四个字来形容。 ——前世那些国家保护动物,今天这一顿…… ——呵,他吃了个够,末了还咂咂嘴,感觉保护动物吃起来似乎也就……那样? 贾珠摇摇头,赶紧甩开这个危险的想法,这要是被他前世那个世界的人知道了他有这么欠揍的想法,那还不得揍死他。 正月初二,太子妾室唐美人为太子诞育了第六女。 待到太子第六女的洗三日,荣国府由贾母做主,派人送了厚厚重礼。 二月,康平帝册封熙亲王第二女徒心雅为兴德郡主。 兴德郡主徒心雅今年十七岁,乃是熙亲王的妾室李夫人所出。 虽为熙亲王第二女,但因为第一女夭折,徒心雅就是熙亲王实际上的长女。 熙亲王子嗣不丰,多个儿女尽皆夭折,如今膝下只得二子一女,一女便是兴德郡主徒心雅,因女儿独有这么一个,故此,熙亲王对这个女儿亦是心里极疼爱的。 徒心雅年纪渐长,也到了婚配之年,熙亲王遍选京都少年公子,挑中了王妃的娘家侄儿,名唤武纳罗,年长徒心雅一岁。 婚事定在五月底,熙亲王提前半年上奏折给康平帝请封女儿徒心雅为郡主。 待康平帝批准,礼部选了几个封号呈给康平帝,康平帝朱笔圈中了“兴德”二字作为徒心雅的郡主封号。 接着,礼部准备兴德郡主的册封礼,这才有了康平帝于今岁二月册封徒心雅为兴德郡主。 …… 二月中旬,五岁的贾琏正式启蒙读书。 去年底张氏就言语暗示贾母,大意是贾琏翻过年就五岁了,该找个先生给他启蒙,教他读书习字了。 贾母当时神色淡淡。 ——这些事何必要张氏来提醒,她这个做祖母的自个儿心里何尝不知道贾琏是几岁了,又是否该到了启蒙读书的年纪。 先生她早让老二给找好了,只是因着冬季天冷,打算让贾琏过完年,开春暖和了再读书罢了。 二月底,一场春雨过后,大地回春,天气转暖。 微风吹拂过大地,吹皱一池春水,河水漾起了碧绿,湖里倒映出岸边抽枝发芽的杨柳树,在这一片春暖花开中,鸟儿雀跃枝头,叽喳鸣叫,好一幅热闹的图画。 贾瑚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看见窗外明媚的春光,廊下的鸟雀儿叽叽喳喳,映着满园生机勃发的春色,一派春意盎然之景。 看得贾瑚眼睛一亮,只觉得连呼吸间似乎都嗅到了那柔暖的春光和明媚的春色,沁人心脾,他憋闷在屋里大半年的心顿时活跃起来了——去岁秋冬二季加上今年初春。 片刻后,贾瑚从廊下走过去,给张氏省晨时,提出了想要去园子里玩儿。 张氏怕他像以前一样一在外面玩儿就会生病,于是,无论贾瑚说什么,她都不松口放他去园子里玩。 贾瑚缠着张氏磨了她好几天,张氏依旧不松口,只让他在屋子里和丫鬟们玩儿。 贾瑚郁闷之下不由得想起了那年的元宵佳节——玉童弟弟(贾珠的乳名)、元春妹妹和四平弟弟(贾琏的乳名)一起去看花灯,他也想去,可是母亲不让,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童弟弟、元春妹妹和四平弟弟手牵手开开心心地去看花灯。 贾瑚郁闷之下道:“玉童弟弟、元春妹妹、四平弟弟和安童弟弟(贾玑的乳名)每天一块儿玩,为何我就只能和丫鬟们玩?我也想和弟弟们一起玩。” 闻言,张氏既心疼又怜爱,脱口而出道:“把四平弟弟接回来,让你四平弟弟每天和你玩好不好?” “真的吗?”贾瑚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忙不迭地朝张氏道:“谢谢太太,太太最好了。”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脱口而出了什么话,心下一阵后悔。 当年因她身体不好又要照顾长子贾瑚,耗去了她全部的精力和心神,实在没空闲精力去照顾刚出生的幼子贾琏了,因而,幼子贾琏从出生起就养在老太太身边。 这一养,就是五六年过去了…… ——她若当真朝老太太开了口,老太太还不得吃了她? 张氏正想把贾瑚哄骗过去,一抬眼却见那孩子眼睛亮晶晶,满脸的欢喜雀跃,她心里一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等贾瑚回屋后,张氏歪在榻上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咬咬唇往荣庆堂寻贾母去了。 张氏原以为老太太会死咬着不松口,谁曾想,她才透露出那么一点儿意思,老太太就拿那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但最终也只是淡淡地说:“你是四平(贾琏的乳名)的母亲,六顺(贾瑚的乳名)是他胞兄,你接了四平回去同你们娘俩儿挨着住也好。” 于是,张氏牵着懵懂惊讶的贾琏回到了东南院,将幼子贾琏安置在长子贾瑚旁边的院落。 等张氏和贾琏走后,贾珠神色淡淡的歪靠在炕上, 小孩子感觉敏锐,素日里总爱缠着贾母撒娇弄痴的贾玑抬头看看贾母,到底没有靠过去,只乖乖的坐在炕上的一角,也不出声儿嚷嚷,就安安静静的玩着玻璃珠子什么的。 伺候的丫鬟们小心地觑了眼贾母,到底也没敢吱声,低眉顺眼的当木头桩子。 贾母说是闭着眼小憩,可半晌也没有丝毫睡意。 她是保龄侯的嫡长女,姓史,闺名娥华。 十二岁那年,父亲给她和荣国公世子贾代善定了亲。 原本两家说好了,只待她十五岁及笄,就立即给她和贾代善完婚,可是……次年,边关告急,敌军来势汹汹,连下五城,守城将士战死者不计其数,被屠杀者上万万。 荣国公和世子贾代善奉旨出征,这一去,就是十年。 她从十三岁等到了二十三岁,从小姑娘等成了老姑娘。 终于,在第十年冬,荣国公和世子贾代善回京了,带着无尽的荣耀与辉煌,带着大捷的战报,终于回到了长安都。 贾代善和史娥华,一场婚礼整整迟到了八年。 荣国公和世子贾代善回京的当天,顾不得投递拜帖就登门拜访,当天,贾史两家就如火如荼地开始筹办着婚礼, 饶是两家紧赶慢赶,还是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走完三媒六礼。 史娥华二十四岁这年的仲夏,她身穿嫁衣,头披红盖头,泪别父母兄弟,由长兄背着送上了八抬花轿。 花轿从荣国府正门进去,在荣禧堂,史娥华和贾代善成亲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对拜,四……送入洞房。 从此以后,保龄侯史家少了个叫‘娥华’的姑娘,荣国府贾家多了个叫‘贾史氏’的媳妇。 嫁进门不到半年,贾史氏有了身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贾史氏诞育了嫡长子。 孩子才出生,婆婆荣国公夫人就把孩子抱走了。 贾史氏心疼啊,那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啊! 可是,没法儿,放眼望去,哪家的嫡长孙不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哪家的长子嫡孙不是祖母抱过去教养的? 贾史氏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孝顺公婆,服侍丈夫,伺候小姑,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几年后,贾史氏生了嫡次子。 这一回,婆婆荣国公夫人没来抱走她的孩子,贾史氏得以亲自抚育教养孩子。 看着皮肤红通通、皱巴巴的儿子,贾史氏喜极而泣。 嫡长子贾赦,嫡幼子贾政。 贾史氏觉得,有了政儿,她就什么都满足了,可是…… 她有时夜里也会突然惊醒,梦里,她辛苦怀胎十月诞育的嫡长子一把推开她的手,朝她大喊大叫,说:“你走开,我不要你!我要祖母,我要祖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084:嫡长孙瑚不得见,大孙子珠日夜亲【新】 贾史氏生嫡幼子时,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几年后,她再次怀胎,诞育了嫡长女贾敏。 过了几年,嫡长子贾赦娶妻张氏。 贾赦夫妻随婆婆荣国公夫人住在东南院,张氏每日服侍荣国公夫人,日日孝顺,夜夜孝顺,和荣国公夫人谈诗词歌赋,赏音律歌舞,闲来琴棋书画、莳花弄草,似乎全然忘记了贾史氏这个正经婆婆。 次年,荣国公心事了了,溘然长逝。 婆婆荣国公夫人大受打击,卧倒在床,贾史氏一手撑起了公公荣国公的后事和府内事务。 荣国公夫人病愈后,不忍睹物思人,遂搬出荣禧堂,迁去了花园隔断建造出的院子里养静,贾赦夫妻随之搬了过去。 贾代善作为嫡长子,携妻贾史氏搬入了荣国府正房荣禧堂。 嫡幼子贾政年纪不小了,就不随贾史氏他们一道儿搬去荣禧堂住了,原先贾代善和贾史氏住着的那院子就给贾政住了。 没过几年,婆婆荣国公夫人思念亡夫成疾,撒手病逝。 出孝除服后,张氏诞育了嫡长孙贾瑚。 纵然不喜欢张氏,但贾瑚终归是身体里流淌着一部分贾史氏的血液的孙子,对贾瑚这个嫡长孙,贾史氏也是盼了许多年了的,自然也是喜爱贾瑚的。 贾史氏依照规矩,效仿婆婆荣国公夫人和长安都大户贵族家祖母的行事,将嫡长孙贾瑚抱过来抚养。 贾瑚是贾史氏第一个孙子,贾史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稀罕这个大孙子的。 小孩子觉多,贾史氏就坐在床边,满含慈爱地看着睡得香甜的乖孙,可就在这时,丈夫和嫡长子贾赦联袂来找她来了,甚至,冲进了她的寝居。 嫡长孙贾瑚被抱走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贾瑚被从荣禧堂贾史氏的寝室抱出来,被她的亲儿子,亲手抱回了东南院,交给了他的妻子张氏。 贾史氏的脸,被自个儿的丈夫、自个儿的亲儿子‘打’的生疼。 贾史氏的心,拔凉拔凉的,密密麻麻的疼。 她很受伤,很不理解,不说别家,单说荣国府,荣国府向来都是承爵的长子嫡孙在祖母跟前长大,怎么到她这里就都变了呢? 当年,贾史氏生了下嫡长子贾赦,才生下来就被婆婆、贾赦的祖母抱过去养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婆婆把她才生下来的儿子抱走,眼睁睁地看着祖孙俩个消失在产房。 贾史氏疼啊,心疼地直滴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荣国府向来都是承爵的长子嫡孙由祖母抚育教养啊! 可是,这会儿怎么就变了呢? 贾史氏想,怎么到我这儿,嫡长孙我就不能抱过来养了?为什么啊?啊,为什么啊? 贾史氏病了段日子,她纠结了很久,还是在脸面和大孙子之间选择了大孙子。 她终于踏出了荣禧堂,在一众不知是嘲笑还是讽刺的眼神里,挺直脊背,硬生生地走到了东南院去见她的大孙子。 迎面而来的是张氏戒备冷漠的目光,和亲儿子贾赦的防备警戒。 贾史氏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疼,又气,又好笑,也有自嘲。 看看,看看,她生的好儿子,竟然对她心生防备,连孩子也不让她看一眼,生怕她这个亲祖母把孩子怎么着似的。 贾史氏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走出东南院,又是怎么回到荣禧堂的。 ——听赖嬷嬷说,那天她和大儿子冷了脸,然后莫名其妙的就笑了,一路笑着走回荣禧堂的,背挺得笔直笔直。回了荣禧堂,她的背就猛地弯了下来,不待她们说什么,挥手就把她们往外赶,然后在屋里整整枯坐了一天一夜,直至第二日天明才喊人进去服侍她。 从此以后,贾史氏再也没主动去看过嫡长孙贾瑚,也再没有提出要抱养嫡长孙贾瑚,甚至,每日张氏带着嫡长孙贾瑚来晨昏定省时,她也从不多瞧嫡长孙贾瑚一眼——一眼都欠奉。 又二三年,嫡幼子贾政娶妻王氏。 王氏是贾代善和贾史氏共同看中的儿媳,贾史氏不知道丈夫贾代善看中了王氏的什么,但她看中了王氏的样貌和性格。 王氏生得明媚娇艳,笑起来时,叫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头高兴敞亮了,她性格活泛不失礼仪,脾性爽利不失端庄。 王氏这般大气爽朗的性子,贾史氏一见就爱上了。 王氏进门后,伺候贾史氏很是孝顺恭敬,一大早的就过来伺候她,天黑透了伺候她睡了才回去,给她布菜、捏肩捶腿、费尽心思地逗她乐呵,贾史氏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让她站着她绝不敢坐下。 王氏这儿媳妇,多孝顺啊。 贾史氏很是满意欣慰,尤其是在对比大儿媳妇张氏后,更满意王氏这个小儿媳妇了。 令贾史氏尤为满意王氏的一点就是——王氏进门的次年就给她诞育了嫡孙贾珠。 贾珠是嫡次孙,行二,该是贾史氏的二孙子,但贾史氏更乐意叫他‘大孙子’。 她的大孙子生得多好啊,瞧那张小脸儿,和老二小时候一个模子刻下来的,再看那小眉毛、那小眼睛、那小鼻子、那小嘴巴、那小耳朵……哎哟哟,她的大孙子生得真好啊,就跟那年画上的娃娃似的,比那观音娘娘座下的金童也不差什么了! 贾史氏稀罕极了,也爱极了,天天都要过去瞧她的宝贝大孙子贾珠好几遍。 后来,贾珠的乳名还是贾史氏取的呢。 ——因她问王氏,王氏说乳名还尚未取,让她取一个。 贾史氏心里很高兴,也不推却,当即就给贾珠取了个乳名,唤作“玉童”。 ——玉童者,仙童也。 “玉童”二字,可见贾史氏对贾珠的疼爱与偏宠。 ——对于贾史氏来说,贾珠这个大孙子是她心里头的独一份,哪怕她后来又有了几个孙子,却哪个也不能与贾珠相提并论。这却是后话了,此处暂且不细表。 贾珠出生的当年,秋末冬初,王氏突然说要把孩子给她来带,贾史氏当时真的是又惊又喜,但后来转念一想,以为王氏只是说说而已,没曾想次日一大早,王氏就把孩子抱过来了。 这还不是只住个三五日的,王氏是把孩子所有用得着的物事都收拾好了抬进她院子里的。 王氏给孩子身边就留了几个乳母,其余丫鬟婆子一律没带过来,说自个儿年纪轻,还得她来掌掌眼,挑几个伶俐心正的丫鬟婆子服侍孩子。 贾史氏心里很高兴,很欣慰,当即就从身边八个一等大丫鬟里挑了两个做事认真仔细、秉性忠厚本分的丫鬟拨过去服侍贾珠。 本来贾史氏想从自己身边的八个一等大丫鬟里挑四个去服侍贾珠的,还是王氏劝住了她,说贾珠是小辈,规矩上不好越过长辈。 贾史氏这才勉强作罢。 要叫贾史氏来说,贾珠这个大孙子好哇,她乖巧、伶俐、聪慧、孝顺,打小儿就听话懂事,比闺女儿还要贴心。 这样好的大孙子,贾史氏当心头宝似的疼爱。 没两年,小儿媳妇王氏诞育了二房嫡长女。 嫡长孙女出生在大年初一,贾史氏心里很高兴——大年初一啊,这可是大福气呢!老二媳妇真会生孩子,大孙子玉童那样聪慧孝顺,如今又添了个大年初一的大孙女! 贾史氏给她的大孙女儿取了个乳名,唤作“元春”。 ——元春元春,大年初一,元月元日,新春伊始。 《说文》:“元,始也。” 《广雅》:“元,君也。” 《书·益稷》:“元首,君也。” “元”,首、始、大也。 贾史氏对嫡长孙女元春,寄予厚望。 一个月后,王氏出了月子,而张氏月份大了,不便管家。 ——媳妇进门,婆婆放权,向来是潜在的规矩。 贾史氏令王氏接手了管家权。 许是忙着家务,王氏顾不上才出生的女儿了,把女儿往她那儿一放,说交给老太太您来养。 养自个儿的亲孙女儿,贾史氏心里乐意得很,更别提这不仅她头一个孙女,更是如此大福气的孙女! 又一个月,嫡长孙贾瑚落水了,当天,大儿媳妇张氏摔跤,早产加难产,足足生了几天才给贾家添了个瘦瘦弱弱、比猫崽子还小的男嗣。 这个比猫崽子还小的哥儿是长房嫡次子,是贾史氏的第三个孙男。 嫡长孙贾瑚落水,能不能活下来尚未可知,能活到几岁也不可知,大儿媳妇张氏摔跤,早产加难产,大损了身体元气,往后也就是个静养的命了。 张氏既要照顾她自个儿的身体,又要照顾贾瑚,对刚出生的嫡次子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了。 贾史氏抚养了这个孩子,以四平八稳、平平安安之意,给他取了乳名,唤作“四平”,希望他健健康康、顺顺遂遂的长大成人。 不久,元春和四平满百日,分别取了大名。 因‘元春’二字寓意甚好,干脆就以‘元春’为大孙女的大名了。 而四平的大名唤作琏,贾琏——瑚琏的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085:荣府贾母长远计,宁府贾珍得嫡子【新】 后来,贾代善一病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贾史氏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婆婆说的不忍睹物思人是什么意思了。 她病好后,坚持搬出了荣禧堂,住去了荣庆堂,免得日日夜夜、夜夜日日都对着那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甚至是空气都熟悉无比的荣禧堂,形单影只,黯然神伤。 贾代善走后的次年三月,王氏诞育了二房嫡次子,这是贾史氏的第四个孙儿,乳名唤作“安童”。 因为张氏病体沉疴,卧病在床,王氏刚出了月子就忙着府里一家老小、上上下下的事。 贾史氏犹豫半晌,还是没提出把四孙儿抱过来养。 许是王氏孕中劳碌伤神,这孩子生来就瘦弱得很,看着就像是养不活似的。 贾史氏怕啊,怕把孩子抱过来养,养出感情来了,这孩子却没了。 她人老啦,丈夫才走,她不想跟着又失去一个身上流淌着她和丈夫共同血液的孙儿,她受不住啦。 可谁也没想到,安童这孩子不仅熬过了洗三,还度过了满月,又跨过了百日,得了大名——“玑”。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这是荣国府正房荣禧堂的一对对联,乃是同乡世交袭爵东安郡王穆莳的拜手书。 眼看着贾玑一日比一日看着结实健壮了,贾史氏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高兴的。 ——人老了,这头一个呢,就盼望儿孙们平平安安、顺顺遂遂;二个呢,就想家里多添几口人,热热闹闹的。 就在这时,也不知怎的,王氏突然就把贾玑抱过来往她院子里送! 贾史氏惊了一惊,没等她回过神儿来,王氏就说还有事儿要忙,就先走了,留下贾史氏和怀里哭的直打嗝的四孙儿贾玑面面相觑,默默无语。 原来,贾玑正是爱哭的时候,王氏忙着管家理事,实在顾不得仔细照顾他。 又适逢炎夏之季,王氏被他哭得心烦意燥时,想想嫡长子贾珠和嫡长女贾元春被老太太养得水灵灵的,王氏索性一把抄起哇哇大哭的贾玑,往贾母的院子一送! 贾史氏不知道这一茬,便是知道了她也不会说什么——孙儿给她养,她巴不得呢。 转眼又过了一二年,贾玑牙牙学语,贾元春和贾琏大了,也乖了些。 大孙子贾珠那是更不用说的,论起乖巧贴心来,府里头一份儿的,更别提这孩子在读书上颇有天分,平素里带这孩子出门赴宴做客,一溜儿的孩子里头,就数她的宝贝大孙子生得最齐整好看,书也念得最好! 面对着众位夫人太太们羡慕嫉妒的目光,贾史氏八风不动,稳坐如山,笑得谦虚,心里倍儿骄傲! 眼看府里的孩子们一年大似一年,过几年,就该相看人家,准备嫁娶之事了,贾史氏命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暗中清点了自个儿的私房,盘算了下,突然觉得这么多孙儿孙女,也是种沉重的负担啊。 就在这时,大儿媳妇张氏提出要把贾琏带回去养,贾史氏只略沉默一瞬,就应允了。 不是她不爱三孙子贾琏,而是…… 贾赦是嫡长子,贾政是嫡次子,等她百年后,两人就要分家了。 贾史氏愁啊,她想—— 老大贾赦承爵,袭了一等将军的爵位。 老二贾政仰承他父亲的余荫,皇上恩恤,给了他一个正六品主事的官职。 ——六品的官儿,放在地方上,多少大小也是个让人点头哈腰孝敬的爷爷了。 可这长安都,天子脚下,皇子龙孙一抓一大把,更别提一个六品的官儿了,满大街随手抓个人,说不定人看着不起眼,家里还是个有爵有官的呢! 老二一家这会儿都住在荣国府倒没什么,总归有个国公府的名头罩着,可等她百年后呢? 老大一家有爵位,只要后嗣不是太不成器,至少这二三代是不愁了的,唯独老二一家…… 按律,长安都各家各户的儿孙们分家时,家产基本上是二八、三七、四六分。 贾史氏想,老大分得了一大半多的家产,老二只因为晚出生了几年,就只能分得一小半的家产,况且……她生的儿子她自己知道,老二不是个会钻营的,官路以后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凭往上也上不到哪儿去。 往后玉童、安童娶妻,元春出嫁,哪一个不要花费?就凭分到的那点儿家产?这仨孩子娶妻的娶妻、嫁人的嫁人,等完了,这家产也差不多干净了。 再往后,孩子又生孩子,老二这一大家子吃什么?用什么?穿什么? 想到这里,贾史氏突然有些庆幸—— 荣国府历来有这么个不成文的潜规矩——祖母抚养嫡长孙,百年后,其私房全归嫡长孙。 比如,贾史氏的婆婆——老荣国公夫人,抚养了嫡长孙贾赦,等她百年后,她的私房就全归了贾赦。 贾史氏庆幸啊,庆幸当年没能把嫡长孙贾瑚养在自个儿跟前,不然,等她百年后,无论她再怎么心疼老二一家,也不得不把私房全留给嫡长孙贾瑚。 可是……嫡长孙贾瑚不是在她跟前长大的,不是她养大的!她养的是二房的仨孩子! 贾史氏的心活了——老二一家,除了分家分得的家产,再加上她的私房,稍微俭省些花用,分家之后的三四十年里,大抵是不用愁吃穿啦! 诶等等,她还养了大房的贾琏…… 贾史氏叹了口气,心里盘算着自个儿的私房,算算分成四份,四个孩子一人一份能得多少,这么一盘算,她心就揪起来了。 唉,这三份跟四份,哪里是能比的。 她想了想,这琏儿是大房所出…… 不是说大房所出的,贾史氏就不疼爱了,而是——往后大房和二房分家,大房按律最多能得八成家产,最少也能得六成家产。 不论是八成还是六成,怎么着也不会少了琏儿的吃喝的,况且还有他娘的私房呢。 贾史氏就不信了,张氏这当娘的能一点儿私房都不给她自个儿生得嫡次子!她再狠得下心来,多少贴补贴补也是要的罢! 总之,琏儿这辈子是不用愁的。 如此一来,张氏把琏儿接回去养,贾史氏虽然不舍的,为了长远计,还是应允了。 这为人父母长辈啊,总是为儿女有操不完的心。 耳畔边响起了玻璃珠子滴溜溜的声音,贾史氏微微睁开眼。 炕上一角,她的四孙儿贾玑正趴那儿玩玻璃珠子呢,小脸儿上挂着笑,大眼睛满是认真地盯着那滴溜溜转的玻璃珠子看。 贾史氏因为思虑而显得冷凝沉肃的面容不知何时已柔和了许多,眼角眉梢都透着说不出的慈爱之意。 人年纪越大、越老啊,越是想为儿孙铺一条长远的路,为的,不过是儿孙过得好罢了。 …… 贾琏被张氏接回到东南院,离贾母的荣庆堂就远了。 他先是因为不能再和贾元春、贾玑住在一处玩耍而伤心了几日,然后又因为跟着太太张氏和大哥哥贾瑚一起住很是新奇了一阵子,不过…… 大哥哥不能陪他玩儿,老呆在屋里不出来,贾琏一个人玩没意思。 熬了几日,贾琏实在熬不住了。 ——从东南院到荣庆堂路太远,但从东南院到荣禧堂可比到荣庆堂近多了。 于是,贾琏每日一下学就跑去找荣禧堂的贾珠,或是在花园子里玩耍,或是跟着贾珠读书习字。 ——虽然读书习字很枯燥,但那看跟谁在一起学!跟先生一起自然是枯燥乏味的,跟哥哥一起,那就另当别论啦! 贾琏笑眯眯地想着,再到了每日晚间去给老祖宗定昏(晨昏定省)时,还可以和姐姐(贾元春)和弟弟(贾玑)玩一会儿再回去。 …… 四月初,皇三女永端公主的驸马葛沧因在公主丧事期间有霸占他人之妻等悖乱行为,被□□在京。 贾珠听闻了这事儿,不禁在心中吐槽:“这驸马怕不是个傻子罢?你老婆是公主哎,公主哎!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脑子在公主丧事期间干出跟别的女人有染的事情的?” “哪怕这个公主不是很得圣宠,但到底也是皇帝的女儿,你干这么一出,明显是没把公主当回事,更深层次的追究下去,这是不把皇家当回事!皇帝能容得下你?” 贾珠摇摇头,在心里给永端驸马葛沧戳了个“大傻子”的标签。 月底,宁国府贾珍之妻发动了,折腾了足足两天一夜方诞育一子。 贾珍之妻因难产而大伤元气,不仅此后难以再有孕,身体也衰败下来了。 贾珠听闻后莫名的心里一咯噔——这应该就是贾蓉了罢? 记得原著《红楼梦》中,贾珍的儿子只有一个贾蓉,至于贾蔷,网上有说是贾珍的私生子的,有说是宁国府正派玄孙的。 众说纷纭,原著也给出个准确的蛛丝马迹来,倒叫人不好判断了。 现今只当贾珍有且只有一个儿子,那便是贾蓉。 贾珠想到这里,眉头不由的蹙起—— 按照原著《红楼梦》的描写,贾珍有个续娶的继妻,唤作尤氏,而贾蓉并非尤氏所出…… ——现在的珍大嫂子寿数不长久了? 难不成,就是这次生产损了身体元气而落下的根源? 可是……当年大伯母摔跤,又是早产又是难产的生了琏儿,以后虽然身子一直不太好,但这么几年下来了,人不也还好好的么?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086:林海安慰贾玉童,亲王嫁女相顾言【新】 贾珠心里憋着事儿,林海同他日夜相处了几年了,哪里能看不出来? 瞧着他也没什么心思读书,林海干脆叫了停,拉着贾珠在设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坐下了。 “姑父,我……”贾珠有点不好意思。 ——读书走神,还被抓包了,他要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也就算了,可他不是啊!他内里的芯子是成年人啊,这叫他咋好意思的?也忒难为情了! “读了有大半个时辰的书了,该歇歇,养养头脑眼睛。”林海淡淡一笑带过,很好的安抚了贾珠又羞愧又紧张的心情。 伺候笔墨的新雨和晚秋很有眼色的去端了茶水点心来,然后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点心中有一碟子糕点通体红色,散发着丝丝缕缕诱人的芬芳,呈五瓣花朵形状,一块儿只有贾珠手掌心的三分之一大,很是小巧精致。 林海指了指那碟子糕点,道:“尝尝,今晨才初发的玫瑰。” ——新鲜玫瑰花做的玫瑰莲蓉糕! 贾珠眉梢一动,也顾不得心里那些情绪了,连忙捻起一块玫瑰莲蓉糕来就往嘴里送。 香,口齿唇舌间都被那股子玫瑰花香霸占了! 香的贾珠嘴角都不由得翘起,回味无穷。 ——小馋猫儿! 林海眉眼含笑地看着贾珠,瞧他眉宇间的愁闷化开,渐渐染上了欢喜雀跃,便稍稍放下心来。 看他吃的这么香甜,林海自个儿也忍不住伸手捻了一块玫瑰莲蓉糕送入嘴中,细嚼慢咽。 ——嗯,是挺香的,倒也好吃。 贾珠连用了三块玫瑰莲蓉糕,这才停下手,饮了口茶,朝林海道:“姑父,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纵是林海不说,贾珠也明白他必然是知道自己心里有事儿了,因而,这会儿便直截了当的开口。 “嗯?”林海抬了抬眉:“说说看。” “女子生产对身体多多少少会有损伤,但这损伤可会因人而异?” “因人而异?比如?” 贾珠道:“比如,有些妇人生产,母子平安。有些妇人生产,或大人、或孩子,总有一个不安稳。再比如说,有些妇人生产,损伤了身体元气,有人能养好身体,有人却……” “这个问题……”林海凝眉,思索了会儿,道:“姑父未曾学医,不甚明白其中道理,但想来,同妇人的身体康健与否还是有关系的。” 说到这里,林海停了下来,贾珠也不说话,因他看出来林海还有话没说完。 良久,林海开口道:“我曾祖母,也就是我祖父的母亲,她生了我祖父后,就不幸去了。我曾祖母那时年纪正轻,平素里身体也算得上康健,听说生得也顺利,可谁也没想到,生了我祖父的第二天,我曾祖母就……” “曾祖父续娶了我曾祖母的妹妹,我唤小曾祖母,小曾祖母一生无孕,把我祖父当做亲生子一般养。” “后来,我祖父进宫给皇子做伴读——就是当今圣人。原本我家的爵位是只封袭三世的,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就没了,然,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当然,也许也有这点伴读之情。总之,当今额外加恩,让我父亲多袭了一代爵位。” 林海顿了顿,又道:“我祖母是我祖父续娶的继妻,我大祖母——就是我祖父的原配嫡妻,大祖母早逝,没留下一儿半女。祖父续娶了祖母,后来生了我父亲。听府里的老人说,祖母生我父亲时伤了身子……” “那时候,谁都以为我祖母她……谁想,祖母不仅熬过来了,还寿终正寝。” 林海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他停顿了许久,许是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了,他的眉头微皱。 贾珠双手托着脸,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林海想了许久,终是没能想出说什么来,他的眉头皱着,问贾珠:“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贾珠点点头:“姑父说的,我都懂啦。” 闻言,林海就舒展了眉头。 贾珠笑了笑,端起茶奉给他:“姑父喝茶。” 他难得这么乖,林海看他一眼,伸手接过茶杯饮了一口。 对上林海看过来的目光,贾珠朝他笑了笑。 人活在世,世事无常。 生生死死,自有命数。 《红楼梦》,是定数,也是命数。 珍大嫂子……或早或晚,兴许都是过不去这一关了的。 若是如此,那他自己呢? 贾珠心情不由得低落下来——他一直不曾忘却,原著《红楼梦》中,‘贾珠’是个开篇就存活于别人口中的人。 那句“不到二十岁就娶了妻生了子,一病死了”,此刻如同魔咒一般在贾珠的脑海中循环。 ——所以,他也逃脱不了《红楼梦》的命数吗? 可是……贾玑呢? 贾珠暗道:“原著中并没有‘贾玑’这个人物,要么贾玑早夭了,要么贾玑是因为我穿越重生成‘贾珠’而引发的蝴蝶效应。” 所以—— 贾珠心道:“我的命数,一半一半。” 一半,如《红楼梦》中所写的贾珠,不到二十就一病死了。 一半,蝴蝶效应,未来不可知。 尽管有着如此认知,但贾珠还是心里不痛快。 林海如何能看不出来,尽管不知道贾珠是为了什么而心情郁郁,但他还是想尽了办法去安抚他、开导他。 然而生死相关的事儿,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心结的? 眼看四五天了,贾珠眉宇间的郁色未淡分毫,林海主动带他去了郊外的庄子上。 ——这孩子只要一跑马就高兴地不得了。 这几日,什么法子他都用过了,什么话他都说过了,如今也只好寄希望于跑马能让这孩子开心起来罢。 果不其然,贾珠在痛快地跑马之后,小脸上满是兴奋肆意的神色,哪里还看得见半点沉郁? 有事没事,庄子跑马,啥事都没啦。 人生在世,能活得痛快,干啥要想不开的纠纠结结、活的憋屈呢? …… 五月底,熙亲王第二女兴德郡主徒心雅出嫁。 出嫁前一夜,徒心雅和生母李夫人同榻而眠。 室内静谧。 银色的月光皎洁而柔和,又清又冷,淡淡的,柔柔的,如流水一般,透过窗纱静静地流泻在屋中。 “姨娘……” “星罗儿……” 母女俩一齐开口,听见对方说话,一时又都止住了话头。 “姨娘,您先说。” “星罗儿,你先说。” 未曾想到她俩齐齐开口,连话儿也是一眼的,于是,月光下,李夫人和徒心雅忍不住都“噗嗤”一声笑了。 笑着笑着,两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直至消失,兴许是银色月光的渲染,母女俩的脸上都染上了一抹离愁和不舍。 “姨娘……” 徒心雅轻轻叫了一声,一时心头思绪万千,不知说些什么。 李夫人翻身侧卧面对徒心雅,借着银白色月光仔细端详着女儿的眉眼。 “我的星罗儿生的真好儿,等明日嫁去了姑爷家,只要姑爷瞧见了我的星罗儿这么一张俏脸儿,姑爷定然要神魂颠倒了。” 徒心雅脸红嗔道:“姨娘,我哪儿有您说的那么好呀。” “怎么没有?你是我生下来的,你瞧瞧我,你姨娘我长得不美么?” 徒心雅笑起来:“姨娘,哪有您这样自己夸自己的。” “我长得美还不许我自个儿夸了呀?”李夫人得意道:“你瞧瞧你父王的后院,哪个生的孩子有我多?我可是足足生了你们兄弟姊妹四个呢!我要是长得不好看,哪还有你们四个呢。” 徒心雅忍俊不禁。 “哎别笑,我是说真的,男人都爱长得美的女人——你呀,随了我,柳叶眉,杏儿眼,十足的美人胚子,明儿大婚,姑爷只要一见到我的星罗儿,保准他眼珠子都舍不得移开。” “哎呀姨娘您别说啦。”徒心雅羞的用被子蒙住头。 李夫人笑她:“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半晌,李夫人叹息一声。 徒心雅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姨娘为何叹息?” “也不知你父王是如何想的,怎么偏偏将你许配给了武氏的侄儿……” “姨娘!女儿跟您说了多少次,姨娘总也记不住。”徒心雅有些无奈又有些气愤:“姨娘就不能学学如何谨言慎行么?那两个字是姨娘能叫的么?姨娘该称呼‘王妃’才对。” 李夫人宠爱不在,三子尽皆不幸夭折,唯一的女儿明日也要出嫁从她身边离开了,从此以后,在这王府,她只有独身一人,形单影只了。 又听了女儿这话,李夫人一时心中气闷,不由诉道:“说起来郡主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然而郡主从生下来的第三天起就被抱到正院去了。郡主在那位身边长大,喊那位做‘母亲’,就连郡主儿时见了我也只是叫声‘姨娘’,转而就往那位身后躲着了……” 说到这里李夫人忍不住落下泪来:“郡主长到如今十七岁,我不曾插手过郡主的一切,别说是件衣裳了,我连个荷包都没为郡主做过,就连‘星罗儿’这个乳名都是那位给郡主取的……” “我这个姨娘什么都没郡主做过,也难怪郡主心向那位……” 徒心雅听了这话,一时气得落下泪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087:宁国府嫡子贾蓉,大天仙送别玉童 徒心雅听了这话,一时气得落下泪来:“姨娘说的什么话!” “我是母亲养大这一点是不错,母亲教导我规矩礼仪,抚育我长大,不说待我如亲女,却也不曾亏待过我,我孝顺母亲,于情于理都是应该。” “可我也是姨娘生下来的,我劝姨娘谨言慎行,难道不是为了姨娘好么?难不成我说这话倒净是偏心维护母亲,反将姨娘忘在脑后了不成?” 一时屋里安静下来,只听见两道哭声,渐渐地,哭声渐消。 “姨娘知道星罗儿是为了我好……”李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吐出来,“她待你,确然让我无话可说……” “我只是……心有不甘。”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王公贵女,她们连踮脚努力都不需要,只要在家里健康平安的长大,到年龄了就有数不清的王孙公子上门提亲。更有人好命,大选被上头指婚,聘做儿孙的正头娘子,八抬大轿,风光嫁娶,所生儿女,无论男女,都是宝贝一样的长大。” “而有些人,她们争取一切活命的机会,努力长大,然后瞅准机会,攀上权势富贵。接着,又一轮的生死存亡开始了,她们拼了命的去争,去抢。有人中途倒下了,有人笑到了最后……” “好在,她们拼了命去争抢的过程中虽然也失去了很多,但也终究是得到了什么……” 说到这里,李夫人转过脸来望着徒心雅。 “星罗儿,我真庆幸——你是王女,是在嫡母身边长大,身份尊贵的大庆王女。” “你不需要争,也不需要抢,你的父王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或许我不能理解,但我相信,我的星罗儿作为你父王膝下唯一的女儿,他为你做的,都是最好的安排。” 徒心雅心中一酸。 “姨娘……” “可不能哭,明儿个妆都不好上了。女人一生唯一一次的大婚,我的星罗儿一定要美美盛装,做全天下最美的新娘。” 徒心雅破涕为笑,娇嗔道:“姨娘。” “好好好,姨娘不说了。”李夫人含笑抹去女儿眼角的泪,拍拍她的手:“不早了,快睡罢,不然明儿一早可起不来了。” 徒心雅含着鼻音柔顺道:“嗯,女儿这就睡了,姨娘也睡。” “好,姨娘也睡。” 李夫人给女儿拢了拢被子,看着她合上双眼,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而规律。 …… 过了两旬,至六月二十一日,皇八女永恪公主难产诞育一对双胞胎女儿,不久血崩而亡。 消息传到宫里,永恪公主的生母章昭仪泪如雨下。 皇十三子怡郡王和皇十女永敦公主闻听同胞姐妹不幸去世的消息,皆失声痛哭,一时想起母妃来,思道:“我尚且如此伤心,母妃更比我伤心千百倍。” 于是又都匆匆赶进宫安慰章昭仪。 七月底,贾珍之子满百日,贾珍之父贾敬为其取“蓉”字为名,是为贾蓉。 当是时,贾珠也在那场百日宴上,闻听珍大哥之子取“蓉”字为名时,他心中暗道了一句“果然”,顿时心里既有一种既定命运的感觉,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贾珠看着那白白嫩嫩、咧着嘴傻笑的侄儿贾蓉,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原著《红楼梦》中,贾蓉娶妻秦氏。 那秦氏据说是《红楼梦》中最美的女子,书上说她鲜艳妩媚有似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长得袅娜纤巧,性格风流,行事温柔和平。 不仅如此,秦氏似乎还是警幻仙子的妹妹,这么说来,秦氏还是个仙女呢! ——仙女嘛,倒也难怪长得那么好看哩! 贾珠在脑海中构想着秦氏的模样,却无奈发觉自己无法构造出秦氏的形象来。 毕竟,薛宝钗和林黛玉初初登场时,众人都被其人的容貌气质所惊艳,而兼具宝姐姐和林妹妹之美的秦氏又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呢? 只略一想想,就不禁令人心神向往。 贾珠表示:好想亲眼见一见秦氏啊! 这样的仙女本仙,人间哪得几回见啊! …… 时光如流水,转瞬即逝。 十月二十一日,将将申初初刻(下午三点整),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雪粒儿。 “叩、叩、叩。” 书房门三声轻响。 林海扬声道:“进来。” 门打开,一股寒气卷入屋中,新雨跨进屋来后忙转身将屋门关闭,这才道:“大爷,外头下雪珠子了。” 林海点点头,吩咐道:“去将表公子的披风取来,再准备好暖手炉。” “是。” 新雨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屋门开合间又是一阵寒气。 林海转头朝正在练习书法的贾珠道:“玉童,今日就到这里罢。外头下雪了,估计一会儿天就得黑了。雪天路滑,马车难行,你今日早些回府去罢。” 不待贾珠点头,林海又嘱咐道:“今日降雪,往后天气越冷,雪天路滑,从明日起你不必再乘马车往我这里来读书,只在家温书即可。” “虽然四书五经你已全部习完,然而,所谓‘温故而知新’,你在家要时常温习,期间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写了信交予小厮来传我,我在信中给你解答也是一样……” (PS:四书即《大学》、《论语》、《孟子》和《中庸》;五经即《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 不待他说完,贾珠便道:“姑父絮絮叨叨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啦,往年都有例子在那儿摆着呢。” 林海失笑:“我不过多嘱咐你一句,就引来你这许多话。” 贾珠就笑,促狭道:“姑父想说的话我都会背啦,左不过是‘也不知要下几日的雪,等雪化了,你再过来读书’余余。” “敢取笑我?讨打。”林海说着,作势伸出巴掌要去打他,巴掌落下去的瞬间却收了势,只在他白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把。 那力道一点儿也不疼,贾珠却故作疼痛的“哎哟”一声道:“姑父,疼啊。” 林海才不信他呢,哼道:“我自个儿用的力我自个儿能不清楚吗?小骗子。” 被拆穿了,贾珠也不恼不羞,嘻嘻笑道:“姑父慧眼如炬。” “你可少捧我罢。” “怎么是‘捧’呢?”贾珠一本正经道:“我说的话,发自肺腑,字字真心。” 林海莞尔一笑,却不理他。 他不理,贾珠丝毫不以为意,兀自抱住他的胳膊,嘻嘻笑道:“姑父,等哪日不下雪了,天晴了,咱们去小汤山那边的庄子罢?” ——这是想泡温泉了呢。 林海心知肚明,面上却作犹豫色:“纵使天晴,冬日却也忒冷了……” “呃……”贾珠眼珠子一转,说:“在哪儿不是冷呢?去小汤山的庄子上,泡温泉既暖和又惬意呢。” “这倒也是……”林海心里好笑,面上不动声色:“还是算了罢,太冷了……” “别呀。”贾珠顾不得许多了,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撒娇道:“姑父去嘛,去嘛,好不好呀姑父?” 林海作迟疑色。 贾珠见了,觉得撒娇有效,便越发不要脸皮地使用撒娇大法了,最后成功磨得了林海的应允。 他高兴地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暗道:“比起温泉福利,撒娇算什么?只要有温泉福利,让我撒泼都行!” 林海看着贾珠小脸上的兴奋,笑而不语。 一时,新雨和晚秋抱着披风拿着暖炉进来了。 林海亲自将披风给贾珠系好,又将精致小巧的暖手炉塞到贾珠手里,还亲自送他出府。 府门前早已停着一辆马车。 “快上去罢,天怪冷的。” 贾珠依依不舍,赖在林海身边磨蹭,就是不上马车。 他这股子痴缠劲儿,叫林海又是无奈又是欢喜,替他拢了拢披风,好声好气地哄他:“等雪停了,你再来就是了。” 贾珠拉着林海的手不放,哼哼唧唧道:“还不知它哪日才停呢……” “乖啦,许是明儿雪就停了呢?” 贾珠哼哼:“要是真如姑父所说那就最好不过啦……” 林海唇角带笑,道:“最多不过是三五日罢了。等雪停了,天晴了,姑父带你去小汤山的庄子,嗯?” “这个不算。”贾珠皱着小鼻子,嘟囔道:“本来就说好了的,等天晴咱们就去小汤山的庄子的……” “好啦,再晚些你祖母该担心你啦。”林海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他往马车的方向轻轻推了推:“快上去罢,站这儿当心风吹久了着凉了。” 贾珠回身扑在林海怀里,哼哼唧唧道:“要早点儿雪停、早点儿天晴就好了……” 林海搂着他,语含笑意,诱问他道:“怎么?早点儿雪停、早点儿天晴怎么就好啦?” “雪停的早点儿、天晴的早点儿,我就能早点儿见着姑父啦~!” 听到了自己想的话,林海眼里的笑意越发深了,温声哄他:“好。老天保佑,早点儿雪停,早点儿天晴。” 贾珠叫他逗笑了,趁他不备,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然后迅速挣脱他的怀抱,一溜烟儿地上了马车。 林海正愣着,就见车厢的帘子掀起,露出一张玉雪精致的小脸来,那娇人儿朝他甜甜地笑着,软软道:“天太冷了,姑父快回去罢。” 林海还没回过神来,马车已经“轱辘”、“轱辘”地往前行驶。 车厢里,贾珠摸了摸自己嘴唇,似乎还能触到那冰凉柔软的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088:荣府除孝宴四方,儿郎起哄笑少年 距离十月底越来越近,贾代善也已走了快满三年了,荣国府将在十月底正式出孝。 除服宴的拜帖早提前一个月就给相交的各家及姻亲们送过去了,王夫人这段日子以来都在忙着各房各院的新衣裳。 十月二十八日,荣国府大办除服宴,下帖子邀请长安都中素有往来的人家,比如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南安郡王、北静郡王并宁国公、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和缮国公,还有平原侯、定城侯、襄阳侯、景田侯、锦乡侯、神威将军冯家、卫家等等,不可枚数。 至于荣国府女眷的娘家:史家、王家、张家和出嫁的姑奶奶贾敏的夫家:林家,这几家是肯定在邀请之列的。 除服宴上,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主子们全都换了颜色鲜艳的衣裳,便连身上佩戴的荷包都从暗沉的青色、蓝色换成了明亮的红色、紫色等。 筵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贾珠和一众男儿郎们混在一处顽儿,说说闹闹了一二刻钟,见史鼏(mì)似乎神思不属,时不时地就出神儿,一副唇畔带笑、春心萌动的模样。 史鼏是贾母的娘家侄儿,按辈分,是贾珠的表叔。史鼏辈分虽高,年纪却比贾珠大不了多少,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只比贾珠大八岁。 贾珠看史鼏那春心萌动的模样,心里便有了猜测,笑着打趣道:“史大表叔在想什么呢?笑的这样满面春风。” 围坐在贾珠身旁的人听见了他这话,就都去看史鼏,果然见他脸上荡漾着一股子说不出韵味来的笑意,叫人见了就不由得心里发笑。 史鼐(naì)笑道:“我大哥下个月要成婚了,他这是在想我未来嫂子呢!” 史鼎(dǐng)也忙出声道:“对对对,我大哥在家时也常这样!他肯定在想我未来嫂子呢!” 闻言,儿郎们笑做了一团,纷纷出言打趣史鼏道:“史大郎要娶妻了么?可曾见过那家小姐?” “诶史大郎,娘子可美不美?” “哈哈哈,史大郎脸红了哟!” 史鼏被儿郎们围着调侃,脸上又是羞窘又是抑制不住的欢喜之情。 贾珠笑着看着被众儿郎们打趣的面色通红的史鼏,目光在他尚有几分稚嫩的面容上转过,心里忍不住感叹道:“古人可真早熟啊,史大表叔才十五岁呢,这就要成婚了……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哦草’才能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了。” 才感叹到这里,贾珠突然想起本朝的律法规定——“凡男年十四以上,女年十三以上,并听婚嫁。”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男子十四岁即可娶妻,女子十三岁即可嫁人! 不娶妻?不嫁人? ——呵呵,法律规定了:“若身无孝期,凡男年逾二十未娶,女年逾十七未嫁,罪其父母。” 贾珠表示:——哦草,简直夭寿啦! 据贾珠了解到的,时下女子多是十三四岁就嫁人了,更早一点儿的有十一二岁就嫁人的,晚一点儿基本上也不会超过十六七岁——至于他家四姑姑贾敏十九岁大龄出嫁?那是被他家林姑父的孝期耽误了。 本来议定了四姑姑贾敏踩着十七岁的尾巴成婚的,结果,就在临门一脚时,林姑父的祖母去世了。 ——按制,祖父母去世,孙辈守孝一年。 于是,四姑姑贾敏和林姑父的婚期就延后啦。 而男子,时下男子基本上多是十四五岁就娶妻了,早一点儿的甚至才十一二三岁就娶妻了,晚点儿的也基本上不会超过十六七岁——什么?你说我家林姑父二十出头了才成婚? 哦,我家林姑父那是被孝期耽误了一年,再加上他和我家四姑姑贾敏年龄差了几岁,等我家四姑姑贾敏嫁给他,他可不就大龄晚婚了么! 唉,这些才十几岁的娃,放在前世基本上是在上初中,最小的还在上小学五六年级,最大的也顶多不过是初三或者高一。 这么早就结婚生子…… 娃啊,你自己都是个娃娃,再生个娃娃,那娃娃身体能健壮吗? 贾珠摇摇头,心里感叹:“啧啧啧,伤不起啊伤不起。” 而且,男人再咋滴早开荤,只要不过火,至少还有条命在,女人呢?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儿,更别提以十三四五岁还没发育完全的身体去生孩子了——把自己的命赔了都是轻的,搞不好能一尸两命! 总而言之,这年头,男人穿越不起,女人更穿越不起! 贾珠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子庆幸之情来。 ——老天,以后我再也不骂你了,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贾珠表示,他穿越重生至今,头一次觉得——做男人,挺好! 但是…… 一想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贾珠就忍不住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溜不走,他真想说一句—— 哦草,是在下输了,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 三岁的贾玑不明白什么是成婚、什么是娶妻,他望望这个,又看看那个,蹬蹬蹬地跑到史鼏面前,仰头脆生生地问:“史大表叔,你要成婚娶妻么?那是什么?能吃吗?” 史鼏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是娘、娘子,不是吃、吃的,不、不能吃的。” 有人就笑了:“大郎骗小孩子作甚?娘子怎么就不能吃了?” “就是就是!娘子可不就是用来吃的么?”接话的那人朝众位儿郎们扫视一眼,大笑道:“大伙儿说说,是不是吃的?” 众儿郎们笑作了一团,纷纷大声应答道:“是!” 贾珠:“……” 哦草,这些人好污啊…… 史鼏素来苍白的脸在这笑声中爆红:“你、你们……” 贾玑惊奇道:“史大表叔,你的脸好红啊!” 贾珠:“……” 小黄鸡,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行不行?本来你的名字就够黄了的。 众儿郎们纷纷出言打趣史鼏:“大郎大郎,你的脸为什么那样红?” 有人捏着嗓子作女子的声音,接道:“因为要娶妻吃小娘子啦!” 顿时,儿郎们爆发出哄笑声:“哈哈哈!” 贾珠嘴角抽了抽——靠,这些人要不要这么黄啊! 他连忙上前把贾玑捞过来,哄他说:“史大表叔喝了酒呢,才脸红的。” 贾玑眨眨眼,尽管不是很懂,但他还是乖乖地应了一声:“哦。” 他三岁,好骗也好哄,贾琏就不了,他今年五岁,可不像三岁的贾玑那么好骗。 贾珠哄住了贾玑,心里就松了口气,没等他这一口气全吐出来,贾琏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娘子是吃的吗?” 贾珠:“……” ——看看,看看你们这些人干的好事,把我这两个多乖巧多纯洁的弟弟都给带歪了!真是…… 学好十年,学坏秒秒钟! 贾珠努力让自己的脸不扭曲、不狰狞,尽量用平稳的声音道:“不是,娘子是妻子,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娘子不是吃的食物,她是人。” 还没等贾琏做出反应来,边上一人笑道:“珠哥儿你莫哄琏哥儿。” 这话一出,顿时吸引了贾琏的注意力。 贾珠看着突然出声的人,心里一阵气闷,扶额万般无奈地道:“仁表哥,你才不要哄琏儿呢。琏儿还小呢,你不许带歪了他。” 说话的人是他舅家的表哥,名唤王仁。 “谁哄他了?谁带歪他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王仁说话间已经笑嘻嘻地把手搭在贾珠的肩膀上,凑过去和贾琏说:“琏哥儿别听你珠大哥哥浑说,仁表哥怎么会骗你呢,是不?我可是你表哥呢。” 贾珠无语:“……” ——仁表哥哎,你是我家琏儿哪门子的表哥哦?你跟我才是表兄弟,跟琏儿,充其量也就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家的表哥好不? 呃,这么一说起来,也算是表哥耶……不不不,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王仁你别带歪了我家琏儿啊啊啊! “仁表哥……” 王仁另一只手忙捂住了贾珠的嘴巴,笑道:“哎呀,同琏哥儿闹着玩嘛,珠哥儿这么认真干吗?” 贾珠翻了个白眼。 ——你把人的认知带歪了还说这是闹着玩儿?琏儿才多大点呢,小孩子要教导、培养他正确的三观啊! 贾琏好奇地看看自家哥哥,又看看一脸笑容的王仁,忍不住朝王仁走近了两步,好奇道:“仁表哥,娘子是吃的吗?” 鱼儿上钩了,王仁顿时笑得一脸‘狼外婆’,挤眉弄眼道:“自然是吃的。娘子这道菜,只有做夫君的人才能吃呢,别人都吃不到的。” 贾琏顿时睁大了眼睛,嘴里还发出了感叹声:“真的?别人都吃不到?” 王·狼外婆·仁:“对啊,只有夫君才能吃到哦。” “哇!”贾琏被他说的心里既羡慕又好奇:“那娘子好吃吗?仁表哥吃过吗?” ——会心一击,直中靶心! 王仁:“……” “噗嗤!”贾珠忍不住笑出声来。 ——嘿,王仁也就比自己大了一岁,今年才八岁,怎么可能就有娘子了呢?哪家八岁的孩子就成亲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089:童言无忌琏小二,除服就职贾存周 贾珠一脸戏谑地看向听了贾琏这话而扭曲着脸的王仁,心里暗道:“该!叫你作!啥都不懂的小孩子才是最可怕的,他会让你知道‘嘴欠’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贾琏缩了缩脖子,往贾珠身后躲了躲:“仁表哥,你怎么了?突然好像要吃人似的……” 王仁:“……” ——不生气,不生气,我跟个啥都不懂的孩子生啥气呢不是? 王仁勉强平复了心情,哄躲在贾珠身后的贾琏:“琏哥儿,表哥的娘子是表哥的娘子,只有表哥才能吃她。琏哥儿的娘子是琏哥儿的娘子,只有琏哥儿才能吃她。” ——这舌饶的…… 王仁换了口气,补充道:“表哥不能吃琏哥儿的娘子,琏哥儿也不能吃表哥的娘子。” “啊?”贾琏皱着脸问道:“我不能吃表哥的娘子吗?” ——我去! 贾珠吃惊地望着全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而一脸无辜淡然的贾琏,内心狂刷屏—— 哦草!琏小二你厉害了啊你! “你说什么?你、你……!”王仁睁大了眼睛瞪着贾琏。 ——现在真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了。 贾珠忙把贾琏往身后塞了塞,抓住王仁的两条手臂以防他冲动,劝道:“仁表哥、仁表哥,琏儿还小呢,他不懂,表哥别跟他计较。” 王仁脸色扭曲地瞪着贾琏。 贾珠望了眼糟心的弟弟琏小二,心里叹息了一声——所以说,世上到底为什么会有弟弟这种生物的存在?啊?告诉我,为什么?Tell me why ?! 贾琏轻轻地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袖子,怯生生地喊道:“哥哥……” ——草!叫这么软和干啥玩意儿?简直犯规! 贾珠憋着气儿,暗道:“摊上这么个弟弟还能咋办嘞?当然是原谅他啊!” 感觉前路黑暗的贾珠继续给自家不省心的弟弟琏小二擦屁股,嘴上劝说着王仁:“仁表哥,你看啊,琏儿今年才五岁呢,这么小,能懂什么?他就是个孩子呢!咱跟个孩子计较啥呢?没得掉份儿不是?” 王仁冲他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下:“正因为他是孩子,所以更需要好好教导。珠哥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不然这小子长大后真想吃我娘子咋办?!干!我娘子只有我能吃! ——这话儿说的……没毛病。 贾珠松了松手里的劲儿,却也没敢松太多,他生怕自个儿全松手了,王仁就冲上去按住贾琏给他一顿教训了。 王仁用一种诱哄的语气朝贾琏道:“琏哥儿啊,娘子呢,就是等你长大了娶的媳妇。你媳妇呢,只有你能抱,只有你能亲,只有你能碰,只有你能睡,只有你能跟她生孩……” ——仁表哥,这就是你说的好好教导吗? 贾珠无语望天。 ——够了,他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 最后一个‘子’在王仁的喉咙间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贾珠已经一个反身捂住了他的嘴。 ——他完全就不应该相信王仁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象牙来! ——不给他带歪琏小二他就谢天谢地了,象牙拿回去,他不想要! “唔唔唔,唔唔唔!”王仁把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拼命挣扎着。 贾珠打小儿习武是花架子的?是用来好看的? 当下,他就以武力冷酷无情的镇压了王仁的反抗与挣扎,并且把皮笑肉不笑还给了王仁:“仁表哥,琏儿还小呢,不要带坏了他。” 然后,贾珠又转头朝瞪大了眼的贾琏露出一抹虽然温和,但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坚持和不容置疑:“琏儿别听你仁表哥胡说,你记住哥哥的话就行了:娘子是人,是妻子,不是吃的。” ——莫名觉得有点凉…… 贾琏缩了缩脖子,爆棚的求生欲促使他闭上了嘴。 …… 除服后,贾政正式就职工部主事。 主事乃正六品之职,贾政就任后,上司乃是姓秦名业者。 秦业二十出头时考中秀才,当时他念书的私塾先生膝下有一女,正是十四五六岁的年纪,恰逢秦业考中秀才,年纪又和女儿相配,他先生便将女儿许配给了秦业。 秦业三十一岁时考中举人,次年会试未中,又三年,考过会试,成了贡士,不久,殿试及第,成了进士,入翰林院。 他为人忠厚老实,不善逢迎奉承,一味埋头苦干,在翰林院一众出类拔萃的人才中并不出挑。 三年后,秦业在翰林院的其他同年,除却出任地方官员的,剩下留在京都的那些同年起步至少也是正六品,唯独秦业,初从翰林院转入工部时只得了从六品官职,彼时秦业三十八岁。 工部乃是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构,职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 凡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矿冶、纺织等官办工业无不综理,并主管一部分金融货币和统一度量衡。 工部下设四司: 营缮清吏司,掌宫室官衙营造修缮; 虞衡清吏司,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铸钱; 都水清吏司,掌估销工程费用,主管制造诏册、官书等事; 屯田清吏司,掌陵寝修缮及核销费用,支领物料及部分税收。 秦业所在,正是营缮清吏司。 秦业自打入了工部营缮清吏司后,仍旧如同在翰林院时一般埋头苦干,三年后升为正六品,又三年,升了从五品员外郎。 贾政入工部营缮清吏司任正六品主事一职,从五品员外郎秦业正是他的直属上司,此时,秦业年四十有四。 秦业为人忠厚老实,贾政初入工部为官,多亏了秦业的带领和引导。 贾政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倒和秉性忠厚老实的秦业挺合得来的。 于是,贾政这只初入官场的菜鸟就在老鸟上司秦业的带领下,开始往朝堂这方大海里游去了。 …… 十一月,随着大雪,园中的梅花也都竞相争放。 林夫人晨起时嗅到梅花儿香,一时兴起,略用了碗粥就往梅园去,估摸着有大半个时辰(古代半个时辰等于现代一个小时,大半个时辰相当于现代一个半小时左右)。 赏罢了花,林夫人又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回屋里炕上歪躺着歇歇脚,一边和丫鬟们说笑两句,也许是游园累了,不一会儿,她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丫鬟们遂都静下来,大丫鬟们找来薄毯给林夫人盖上,然后往明亮处一坐,双手灵巧地打着络子或绣着绢帕花样子。 当日,林夫人就病了,吃了几日药仍不见好,反而病情越重,林海担忧不已,日夜侍奉榻前,贾敏身为儿媳,为表孝顺也是日夜奉药。 熬了几天,在又一场大雪降落时,昏昏沉沉的林夫人似乎听到了外头雪落在地上和屋檐上的声音,颤巍巍地睁开了双眼。 “母亲,您醒了。” 林海就守在床前,一见林夫人眼睛睁开了,忙问道:“母亲大半日未进食了,才刚厨房做了江米粥,正热着,儿子服侍母亲吃一点罢?” 林夫人未答,反问道:“外面又下雪了?” 她的声音已极其虚弱,若非屋里十分安静,恐怕都不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下雪?” 林海愣了愣,他一直在屋里守着,还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在下雪。 一旁的贾敏忙上前一步说:“正是呢。我才从外面进来,外面正在下雪呢。” “雪一下,梅花就更精神了,可惜我是再也见不着了……” “母亲休说这等胡话!”林海握住林夫人的手,说:“待母亲病好了,儿子陪您去梅园看梅花。” 林夫人动作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又如何不知道呢,她连摇头和说话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做的很艰难,很耗费力气…… 贾敏说:“儿媳这就去园中折几支梅花来,再使人将那汝窑白瓷美人瓶翻出来,梅花插在汝窑白瓷美人瓶里,往案几上一摆,既美观又清香。” 林海听了也觉得很好,遂道:“这法子好得很,你快去折几支梅花来。” 贾敏应了声,忙转身出屋去梅园中折梅了。 林夫人还来不及叫住她,屋里眨眼就没贾敏的影子了,她叹了口气:“其实不必这样费事……” “这怎么会叫做‘费事’呢?做儿为媳的,孝顺母亲是应该的。” 儿子一片孝心,林夫人自然知晓,若说世间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是再看一看雪中梅花,而是儿子,儿子才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放不下。 “阿檎,我怕是要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090:林檎树如海表字,雪梅开林母病逝 阿檎是林海的乳名。(檎:qín) 林夫人当年诊出怀孕的那天,恰好院子里的林檎树开了花,绿叶间一朵朵白花荡漾,很是好看。 不久,林檎树结了果,林夫人每天都要在树下仰头望着那树上一个个青色的小果儿,盘算着哪天熟了好吃。 后来,果子半熟还酸着,林夫人馋得很,忍不住让丫鬟摘了个洗干净吃了,这一吃,就再也止不住。 林海出生后,夫妻俩感叹孩子和这林檎树有缘,恰好孩子也是姓林,若非他这一代是水字辈,夫妻俩差点就给林海取名叫林檎了,后来不舍得弃了“檎”字,就把檎字给他用作了小名,另取了‘海’字作大名。 自林海幼时,家中长辈都是唤他‘阿檎’,后来林海渐长,便唤了他大名,再后来林海年长,有了表字,就都是唤他的表字了。 这一声‘阿檎’,林海已经多年未曾听到过了,此时听来,却觉心中甚悲:“母亲!” 林海咬了咬下唇,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哽咽,看着床上呼吸微弱的母亲,心头突然涌起了一股子悲伤,心脏发疼,一阵一阵的紧缩着。 “母亲会好起来的,只要好好喝药,母亲会好起来的。” 他这句话也不知是在和林夫人说,还是在和他自己说。 林夫人听在耳里,只觉得心甚悲凉,她偏了偏头,一滴泪从她眼角滑出,落入鬓发间。 她深吸了口气,问道:“你父亲呢?” 林海眼眶发红,听了这话,忙吩咐左右丫鬟道:“快去寻老爷来。” “是。”一名丫鬟应了一声忙退下去了。 林海转过脸来,又向林夫人说:“才半个时辰前,我见父亲有些疲倦的模样,便劝父亲去歇息了。” 林夫人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明岁便是会试了罢?” 林海一愣,点点头,说:“正是,母亲问这个作甚?” 林夫人听了叹息一声:“我这一去,耽误了我儿三年啊……” ——会试每三年举办一次,有孝在身的人不得参加科考,须得到孝期过后方才能参加。 “母亲!”林海眼眶通红:“母亲,您会好起来的。” 林夫人轻轻摇头,又问:“阿檎啊,你今岁几何了?” 林海又是一楞,不知母亲问这作甚? 不过他还是忙回答道:“母亲,儿子今年二十有六了。” “二十六了啊……” 林夫人嘴里喃喃低语,声音太过轻微,林海听不清楚。 “母亲想说什么?” “你父亲啊,当年就是二十六岁时有的你……” 这时,林老爷大步进了屋来。 “惠梅。” 林夫人望去,微微笑道:“老爷来啦。” “是,我来了。” “父亲。”林海退后几步,将位置让给父亲。 林夫人望着丈夫斑白的鬓发,叹道:“老爷白发又多了许多……” 林老爷勉力支撑,故作笑颜,道:“我都这个岁数了,头发能不白么?” “现在是康平三十六年罢?”林夫人似乎也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她自顾自地说:“我是康平三年嫁给老爷的,进门多年无所出,直到八年后,康平十一年才有了阿檎。” 她说着,目光又转到林海身上。 “阿檎,你跟敏儿有了没?” 林海正一愣,却又听母亲道:“看我,都糊涂了,月初才诊过的平安脉……” 说着,她眼里忽地流下泪来,眼泪婆娑地望着林海,手朝他伸着。 “母亲。”林海忙上前握住母亲的手。 “阿檎,我的儿……”林夫人说着忍不住哭起来:“我就要走了,可我还没见着我大孙子一面……” 手捧着插了几支梅花的汝窑白瓷美人瓶的贾敏刚转过屏风就听到了这句话,登时,她身子一僵,转而恢复如常,走上前去,笑容温婉:“母亲,儿媳将梅花折了几支来。” 林夫人泪眼婆娑地看向那插在汝窑白瓷美人瓶中的几支梅花,贾敏忙走近了几步方便她更近处看。 看了一会儿,林夫人扁扁嘴,嘟哝道:“没在园中映着皑皑白雪显得精神好看。” “这……”贾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熟料,林夫人倒并未纠结梅花了,转而又望向林海,拉着他的手,有气无力、停停顿顿地说些话:“母亲是熬不过去了,就是苦了我儿,害我儿为我守孝耽误了春闱……” 林夫人的身体状况,林海日日侍奉在病床前,如何能不知晓? ——母亲她怕是……怕是熬不过去了。 林海一想到这里,就心疼的无法负荷,眼里发酸,哽咽道:“母亲,最重要的不是春闱,是您。儿子还等着将来中了进士,能让母亲见一见儿子跨马游街时的模样呢。” “母亲是见不到了……”林夫人呜呜哭出声来:“我的大孙子也见不到了……” “母亲……” 贾敏心头一颤,忙跪在床边,用一种充满了愧疚和惶恐的语气道:“母亲,都是儿媳身子不中用。儿媳嫁给夫君已将近五年了,至今却未能给夫君诞育子嗣,为林家绵延后嗣,都是儿媳的错。” ——是啊,五年,五年了……若能有个孩子,母亲必然心里高兴得很,也能毫无遗憾的…… 林海死死地咬着唇,红着眼睛道:“母亲,您会好起来的。等将来儿子有了孩子,孩子还得您来照顾呢。您还得看着他长大,将来他媳妇还得母亲您来掌眼做主呢。” 儿子说的这番话叫林夫人心神向往,此时此刻,想起林海至今无子,心中就越发遗憾:“母亲等不到那一天了……” “母亲……”林海心中既愧疚又痛苦。 ——孩子、孩子…… 林海暗暗咬牙,看着跪在床边的贾敏,忍不住心中起了一丝埋怨之情。 ——贾敏为何要是这么一副娇弱的身体?!如果她不是那样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身体,是不是、是不是他俩早就有嫡子了?这样,母亲也不会这么遗憾…… 林海把母亲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滚落,道:“母亲,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儿子……儿子纳妾,纳妾好不好?明年,明年母亲就有孙子抱啦!” 跪着的贾敏,原本深深低下的头猛地抬起,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林海,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夫君方才说、说纳妾?! 林海和林夫人他俩谁都没有注意到贾敏的表情。 听了儿子这话,骤然,林夫人的眼里射出一道亮光,她看着林海,眼里激动不已—— 儿媳妇贾敏哪都好,才情好,模样好,当年未出嫁时,是京都里一等一的好姑娘,可谁会想到她身体不好呢? 林夫人待贾敏这个儿媳妇,那是发自内心的待她,每隔十天就让请一次太医给贾敏诊平安脉,给她食补、药补等等。 林夫人是真心地想把贾敏的身体养好,毕竟她身体好了,将来生下的孩子才会身体健壮不是? ——可奈何,贾敏的身体就是不争气! 风吹一吹,贾敏就不得不卧病在床,这一病,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这样的身体,她自己都够呛,哪里有那福气孕育子嗣呢? 眼看儿媳妇贾敏进门一年无孕,两年无孕,三年还是无孕! 林夫人心肺管子戳的生疼——依她家老爷天子近臣和公公天子伴读的身份地位,什么样儿的儿媳妇还不是任由她挑,可她当初怎么就……怎么就选了贾敏呢?! 贾敏,这外表上看着也处处都是很好,可谁会想到她有这么个病歪歪的身体呢? 林夫人有心想给儿子纳妾,早日生子,可他们书香门第,向来有不成文的潜在规矩—— 有些书香门第,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有些书香门第,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他们林家,正是后一种。 这个“妾”,指的是有正经身份的妾室姨娘,而不是那种通房丫鬟、姬妾之流,那样的侍妾,生的孩子叫做‘婢生子’,身份比妾室姨娘所出的庶出子还不如。 林夫人才不想要个婢生子的孙儿呢,哪怕抱不到嫡孙,最次也要庶孙罢! 可是……这还有个‘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横在这里呢! 林夫人心情郁郁,这两年来,她只要一看见贾敏就心里头堵得慌! 就在这时,林老爷训斥林海,道:“说什么胡话呢?家里的规矩都忘了?” 林海知道父亲说的‘家里的规矩’是哪一条规矩——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可是…… 林海捏了捏拳头,抬头看着父亲:“若能让母亲欢颜,就此存活……纳妾又何妨?” 这话…… 林老爷不说话了。 ——是啊,若是如海纳妾生子能让老妻活下来,即便如海还不到三十,纳妾又有何不可呢? 贾敏心中发恨,她低着头,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死死地咬着唇,扣在地面上的指甲被她一个用力折断了一根,疼得她心肝直颤,却咬着牙没吭出声儿来。 林夫人无力地笑笑,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是熬不过去今天了,又何必让儿子和儿媳妇因为纳妾的事而心生嫌隙呢?没得耽误他们林家传宗接代! 她这么想着,就出声训斥儿子:“如海,不可胡说,咱们家的规矩你都忘啦?你记住,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母亲……!” 林夫人笑着略过这一茬,转而道:“你和敏儿要好好的……将来我儿有了孩子,一定要在我灵前上香,告诉我,我有大孙子了。” 她停下喘着气,然后用尽力气握住林海的手,紧紧看着他说:“一定要告诉我……” 林海哽咽着连连点头。 见到儿子点头,林夫人浑身的劲一松,嘴里犹呢喃着:“大孙子……” “母亲!” “惠梅!” 林夫人无限留恋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世间的一切。 “老爷……” “我的儿……” 汝窑白瓷美人瓶中,几支犹带白雪的梅花静静地散发着幽香。 “真美啊……” 屋外的雪扑簌簌地落下,轻柔,绵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091:柔情暗通林郎君,繁花千百不及你 康平三十六年十一月初八日,吴侯夫人林张氏薨逝。 彼时,贾珠靠在暖炕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中的诗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读着。 “微月透帘栊,萤光度碧空。遥天初缥缈,低树渐葱茏。” “龙吹过庭竹,鸾歌拂井桐。罗绡垂薄雾,环佩响轻风。” “绛节随金母,云心捧玉童。更深……噫!” 读到这里,贾珠忽然睁大了眼,看着诗句里的‘玉童’二字,觉得甚是新奇。 ——竟然在诗词里的发现了自己的乳名耶! “大爷怎么啦?”珍珠坐在脚踏上打络子,听见声音就回头问他。 贾珠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什么”,便又继续往下看去,才往下看了不到一秒,他又挑了挑眉头,心里暗暗称奇:“珠莹光文履,嘿,又是我的名字!” 这巧合程度…… 贾珠觉得甚是有趣,继续往下看去:“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栊。宝钗行彩凤……哟哟哟,这又来个‘宝姐姐’呐!” ——啧啧啧,宝姐姐都来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林妹妹了? 他觉得新奇又有趣,不免又往下看:“宝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言自瑶华浦,将朝碧帝宫。因游李城北,偶向宋家东。” ——这几句倒无甚稀奇。 贾珠继续往下读:“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 才读到这里,瞥见句末最后的那个‘通’字,他心中一动,也不知怎的,心头一热,喉咙里的“通”字如何也发不音来。 尽管如此,这句诗仿佛如有魔咒似的,诱的贾珠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默读、默念。 “戏调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每默一遍,贾珠心头越热、越动。 方才那个是‘宝姐姐’,这个是‘林妹妹’——哦不不不,不是妹妹,是林姑父,是林……郎君。 郎君…… 贾珠只觉脸上一热,不觉攥紧了手里的书。 勿外传来“啪嗒”一声,惊醒了心神躁动的贾珠,他猛地转过头去,如梦初醒般的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珍珠搁下络子,绕过屏风出去看了眼,便转回来笑道:“不是什么,雪落的大了些,压在梅花枝上,梅花枝撑不住,雪块就掉下来了。” “哦……” 贾珠一时也无心再看诗词了,可让他放下手中的诗书,他却没由来的一阵不舍,索性就这么握着书,靠在炕上出神。 屋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几案上,汝窑白瓷美人瓶里,几支梅花散发着幽幽清香。 暖风熏得人欲醉,贾珠在那股子幽幽梅香之中,手里的劲儿一点一点的松了下来,一卷书自他手中滑落,被珍珠轻手轻脚地拾起,她吹了吹不存在的灰尘,悄无声息地放在了贾珠身畔。 屋外,落雪纷纷,寒梅满树。 朦胧中,贾珠似醒非醒、似梦非梦,恍恍惚惚间,好似那林郎君在前。只瞧那么一眼林郎君的背影,他就觉心神一荡,悠悠荡荡,随了那郎君。 贾珠也不管那郎君要去往何处,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跟着林郎君,一路小厮丫鬟们仿佛看不见他们二人似的,径自打从他们身边过去,贾珠毫不在意,跟着那郎君至一院落。 这院落和别处也没什么不同,只院中有一株极大的树木,郁郁葱葱。 林郎君就站在那树下,仰头看了会儿,忽然回眸浅浅一笑:“珠儿,看,花开了。” 贾珠呼吸一滞,只觉魂魄都荡漾起来。 林郎君向来以“玉童”称呼他,仅有一次的“珠儿”还是在他祖父去世时,林郎君哄他的那声“好珠儿”。 此时此刻,贾珠虽觉这声“珠儿”甚是奇怪,心中却莫名又酸又涩、又热又动容。 贾珠有心想要辨别这百般复杂的心绪,然而,此时他心神全然沉浸在那回眸一笑中,哪里肯分出一星半点的注意力给除了那俊雅若仙的林郎君之外的物事。 许是不见他应声儿,林郎君又笑着催促他:“快来,看那花儿,你不是最喜欢花了么?这个花,你一定最喜欢。” 贾珠听了他催促,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呆愣愣地走到他身侧,不觉间已露出笑容:“你怎知这花是我最喜欢的?” 话方一出口,贾珠就觉得不妥——他向来不会对长辈直呼“你”,尤其在林海面前,更是克制了又克制,从来只以“姑父”或“您”来相称。 旁的称呼,诸如“大美人”、“天仙”之类的,他从不说出口。 可此时此刻,那一个‘你’字,却自然而然,仿佛平辈相交,缱绻已久。 林郎君仿佛没注意到这称呼,模样坦然又自然,就好像是习惯成自然似的,他指着眼前这棵大树,笑道:“知道这是什么树么?” 什么树? 贾珠望了眼面前的大树,树上开着白色的小花,花蕊嫩黄。 好看倒是好看,只是他不认识。 贾珠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林郎君笑着说:“这是林檎树,花叫林檎花。” 贾珠挑了挑眉:“那它的果子是不是叫林檎果?” 林郎君笑了一声:“那你可猜错啦。这果子名字很多,却偏偏没有叫‘林檎果’的名字。” 他一脸“快来问我呀”的表情,贾珠就顺着他的意问:“不叫林檎果,那叫什么呀?” “很多。”林郎君一个一个给他数:“花红、花红果、沙果、频婆果、朱柰、五色柰、五色林檎、林禽、来禽、蜜果和……文林郎果。” “文林果,又叫……” 贾珠心头忽然躁动,他忍不住催促:“又叫什么?” 林郎君垂眸,唇畔含笑:“联珠果。” ——联珠果。 林檎树,联珠果。 文林如海。 珠联璧合。 贾珠心头一动,忍不住抬眼看向林檎树,树上白色的小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 “苹果?!” 贾珠:??? 林郎君:“平……果?” “是啊,苹果。”贾珠转眸看向他,忽而一笑:“平安果。” 林郎君呢喃:“平安……果。” ——平安么? 他莞尔一笑:“是,平安果。”伸手摘下一个果子递给贾珠。 贾珠方伸手接过,就听林郎君笑问道:“你还没说你喜不喜欢这花呢?” “唔,花我都喜欢。” “……也是。”林郎君笑了笑。 贾珠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追问道:“怎么了?这花……” 林郎君淡淡笑了笑:“没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了。 贾珠有了猜测,便继续追问道:“说说,到底怎么了?” 话才出口,贾珠就觉得不对——自己什么时候用过这样强硬的态度和语气与他说话了? 林郎君却恍若未觉,只笑笑就道:“我的小名叫‘阿檎’,就是林檎树、林檎花的‘檎。’” “阿……檎。”贾珠在心中默默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忽而抬头看着他,粲然一笑:“是,我最爱最爱最爱的花,是林檎花。” “旁的再美再好,都不及……” 最后一个“你”字,仿佛呢喃在喉咙间,化作一节缠绵缱绻的音,窜入人的耳中,直达心间。 林郎君偏过头去,不肯看他。 贾珠却分明瞧见,他的耳尖,红的滴血。 正当他看着林郎君的背影发笑时,就听见他迟疑的声音:“你不是……最喜欢李花的么?” “啊?”贾珠一脸莫名其妙:“李花?我什么时候最喜欢李花了?” 林郎君转过身来看他:“不是么?” “不是啊,我没最喜欢李花啊。”贾珠莫名其妙:“花我都喜欢,但要真说最喜欢的,在你……咳,在林檎花之前,我最喜欢的是荷花呀!” “荷……花?”林郎君想起这人曾数次摘荷花送他,不免迟疑:“真是……荷花?” 说不上来为什么,以及判断依据是什么,但贾珠就是直觉这个问题绝不能含糊,他忙不迭地点头:“真的真的,是荷花,不是李花!” “哦……” 看他像是放下了这一茬,贾珠松了口气——刚才他的第六感真的觉得这是个关乎幸福生活的生死问题啊!好在,看样子像是过关了…… 事实证明,贾珠心放的太早了,林郎君呢喃了两句“荷花”、“李花”和“林檎花”,忽然吟道:“树枝高坠展霞绡,妆点清明景物饶。帖上幸联青李字,花头不似海棠娇。英英褪雨新红淡,瓣瓣零风蝶粉绡。光景无多成实易,冰奁催荐泛凉桡。” 也不知怎的,听了那句“帖上幸联青李字”,贾珠不觉间眉头一皱,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有点堵。 林郎君吟完了诗,转眼就见他眉头蹙起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怎么皱眉了?” 贾珠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正想说没什么,却脱口而出:“记得当时曾共赏,玉人纤手轻摘。” 便是在梦里,林郎君依然是纯情害羞的性子,贾珠脱口而出的这句对于他来说稍显轻佻的诗,委实叫他不好意思。 他耳尖热了,脸也热了,瞪着那胆大包天的小混蛋说不出话来。 ——那是瞪眼么? 林郎君眼眸如水,面染薄红。 贾珠:不是,那分明是欲说还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092:游幻境贾珠迷惘,返长安贾赦归来 贾珠笑了,索性将这首诗补全,他吟道:“群花渐老,向晓来微雨,芳心初拆。拂掠娇红香旖旎,浑欲不胜春色。” “淡月梨花,新晴繁杏,装点成标格。风光都在,半开深院人寂。” “刚要买断东风,袅栾枝低映,舞茵歌席。”贾珠也伸手摘下一枚果子,一边递给他一边吟诗:“记得当时曾共赏,玉人纤手轻摘。” 林郎君看了看递到自己面前的果子,又看了看笑着看着自己的贾珠,忍不住笑了——这个‘玉人’不也‘纤手轻摘’了么? 他这么想着,就一边笑一边接过果子,见贾珠没有继续的意思,就顺便将这首诗的最后两句吟完:“醉里妖饶,醒时风韵,比并堪端的。” ——醉里妖饶,醒时风韵…… 贾珠默默念着这八个字,只觉得心头躁动的不行。 林郎君已吟道最后一句:“谁知憔悴,对花空恁思……” ——对花空恁思忆。 不待他吟完整,本能的,贾珠眉头一皱,打断他的话:“好啦好啦,平安果耶,什么‘空凭’不‘空凭’的,曾觌(dí)这诗不吉利。” “也是……”林郎君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天色渐晚,便道:“天色已晚,你还不早些回宫?” “回宫?”贾珠不觉间眉头皱起,既莫名其妙又觉得甚是不安:“你在说什么?什么‘回宫’?” “嗯,不回宫你去哪儿?到时辰了宫里就要下钥了,别到时候你赶不及回去。” 林郎君说的一脸自然,丝毫未曾察觉出不对。 他这副模样,让贾珠越发迷糊起来:“不是,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回宫’不‘回宫’的?” 林郎君斜睨他一眼:“你还与我装傻?不回宫住你还想在我这儿歇夜啊?” “不是,我……”贾珠挠挠头:“在你这儿住怎么了?我住不得?” 林郎君笑了一声:“我家庙小,住不下您这尊大佛。” 贾珠瞪大了眼——乖乖,我没听错吧?他对我用尊称“您”?! “你……”贾珠艰难地把“是不是病了”这后半句话咽下去,转而伸手去探他额头。 林郎君也不躲,任他动作,仿佛早已习惯。 “也不热啊……”贾珠嘀咕着,没忍住问他:“你,方才到底怎么了?怎么尽说些胡话。” “胡话?”林郎君微微睁大了眼,满是不解:“什么胡话?我说了什么胡话?” “你说天色晚了,让我早些回宫啊。” “这是胡话么?”林郎君越发不解,眉头都皱了起来:“你都出来多少日了?好不容易回京了,不抽点时间陪陪你宫里的娇妻美妾,成天净往我这儿跑,像什么话。” ——娇妻? ——美妾? 贾珠:“喵喵喵???” ——谁来告诉我,我他妈才七岁,娇妻美妾这是什么神发展? 林郎君没好气地道:“喵喵喵,喵你个头啊。你再在我这儿住个几天,外面谣言都能满天飞了!” “谣言?什么谣言?”贾珠头都大了:“我在你这儿住个几天怎么了?传什么谣言?碍他们什么事儿了真是……诶不是,我怎么听不太懂你说的话呢?” “听不懂?”林郎君气笑了:“外面都在传我们俩的话,你能不知道?我看你是装不懂。” 不等贾珠回答,他又道:“好了好了,今儿真不能留你了,你快些回宫去罢。” “不是,为什么啊?”贾珠满心不解。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催我回宫啊。” “回宫”这话是林郎君亲口所说,谁知此时此刻他却一脸茫然:“什么?回宫?回什么宫?” “不是你催我回宫的么?” “我催你回宫?”林郎君睁大了眼,一脸茫然:“没有啊,我们刚不是在谈论诗词么?” 贾珠歪头:“喵喵喵???” 林郎君表情奇怪的看着他,缓缓迟疑开口:“……喵?” 贾珠呼吸一滞,只觉心头好似中了一箭。 ——好、好可爱! 没等到贾珠的回答,林郎君以为自己刚才没复述正确,他迟疑着动了动唇:“喵喵……喵?” 喵完他还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看着贾珠。 贾珠:“……”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尬很茫然的气氛,他却真的很想笑,完全控制不住记几。 贾珠正要说些什么,忽听远处传来一声“阿檎”。 林郎君听了便连忙辞别他:“好啦,我得走了,你也快回去罢。” “诶……”贾珠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就见林郎君飘渺如仙,眨眼间就已远去不见踪迹,他惊叹道:“什么情况?成仙了?” 林郎君不在了,这地方也没什么可待的了,贾珠最后看了一眼林檎树,正待转身,忽然听见不远处传事云板连叩四下,郁郁葱葱的林檎树顿时化作乌有,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大爷、大爷,大爷醒醒。” 贾珠转醒,方一睁开眼就见珍珠一脸忧戚之色,他忙问道:“什么事?” 珍珠动了动唇,轻声道:“吴侯夫人……薨逝了。” 贾珠一时尚未回过神来,他怔了一怔,忽然双眼猛地睁大,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 吴侯夫人——他的母亲! …… 吴侯是列侯,三品县侯爵。 列侯不是“侯爵”,与公、侯、伯、子、男五等爵是两套不同的封爵体系,五等爵高于列侯。 列侯分为县侯、乡侯、亭侯三个等级,公、侯、伯、子、男为第一、第二品,县侯为三品,乡侯为四品,亭侯为五品。 吴侯林铄简在帝心,去他家吊唁的人不在少数,及至送殡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 丧礼过后,尽管贾珠放心不下林海,却也只得辞别他,随长辈们回府去了,毕竟总不好日日呆在他府里。 让贾珠稍稍放心一点的是,对于亡故的亲人,人们总是在最开始感到悲恸难忍,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依然会对亲人的离去感到悲伤,但却并不是最初的悲痛欲绝。 …… 却说十一月中旬,在金陵守孝三年的贾赦回到长安都。 说实话,贾赦能老老实实呆在金陵为其亡父贾代善守孝三年,贾母还挺惊讶的,毕竟,依照贾赦纨绔的性情来说,守孝三年不能娱乐等等怕是要他的命,因而贾母早早准备好了要如何对付闹腾的贾赦,没成想,那些招数一个都没用到。 贾母:……说实话,还有点小小的失望。 眼见一年、两年、三年,贾赦都老老实实地呆在金陵守孝,贾母心中对他大为改观,如今知道他守孝三年要回来了,一早就派了赖大管家和一众小厮们在码头接他,自个儿也在荣庆堂高坐,唤来次子贾政、王夫人、张氏并小辈几个一起等候。 贾母在心里头都想好了要对“上进”了许多的贾赦说些什么勉励的话,可谁知,贾赦是等来了,随贾赦一并进屋来的,还有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张氏在看到那进来的四个女人时,脸色煞时惨白一片。 头俩个进来的年轻女人手里都抱着个娃娃,看娃娃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和样式,一个是男娃娃,一个是女娃娃。后俩个进来的年轻女人,一个腹部高高隆起,看上去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另一个年轻女人身段妖娆,模样娇媚动人,是个美人。 这四个女人进来后就排成一排站着。 王夫人瞧了一眼那四个女人,眼珠子一转,心里头明白了什么,顿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怕被贾母等人看见,王夫人忙低下头,手拿绢帕遮了遮嘴,好不容易将那股子笑意憋下去了,这才抬起头,满含笑意地瞧着惨白着脸的张氏,心中暗笑:“哈哈哈哈,笑死老娘了!张氏啊张氏,哎哟哟,我快憋不住了,好想笑……” “大伯子真是神来一笔啊……回来就回来罢,带了四个妾回来也就算了罢,还带了俩小,一个妾肚子里还揣着一个,这一算就是仨小了……” 一旁和贾瑚、贾琏、贾元春、贾玑四人排排坐、吃果果的贾珠瞧了一圈屋里众人的面色—— 自家母亲王夫人在努力的忍笑,自家父亲贾政皱眉,满脸端正严肃的模样,大伯母张氏本来就因为体弱多病而苍白着的脸越发不见一丝血色,刚回来的大伯父贾赦一脸洋洋得意,好像在说“本老爷厉害罢”。 贾珠忍不住嘴角抽搐,暗暗道:“严格来说,孝期是不能有夫妻生活的,但有没有这回事,别人又不知道,只一点,别‘闹’出人命来了就好……可是大伯啊,您可倒好,一折腾就折腾出俩小,还有一个小的在肚子里揣着……” 贾瑚也算是个大小孩了,瞧这这幅场景心里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什么,不由得担忧的看着张氏。 贾元春和贾琏比贾珠小两岁,今年五岁,看着那四个女人和两个小孩,脸上似懂非懂的模样。 至于贾玑,三岁大的小娃娃,眼神懵懂地看了一圈屋里众人,一副好奇茫然的模样,然后就一直盯着刚回来的贾赦看,眼神里满是陌生。 ——不过倒也是,贾玑是在贾代善去世的次年三月出生的,那时候,贾赦早就南下金陵守孝去了。 贾赦行走间仿佛带着一股子风,洋洋得意的风,三俩下就走到厅堂中央,整了整衣裳,朝贾母拜倒:“儿子给母亲请安。三年不见,母亲可好?” 贾母沉着脸,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张氏,指着贾赦身后站一排的四个女人,朝贾赦问道:“老大,我问你,这几个女人是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093:贾赦携妾归儿女,长安荣府葬英男 其实贾母心知肚明,这四个女人必然是她这不省心的儿子纳的妾,可此情此景,她不得不做出一番姿态来——即便她再如何不喜欢张氏,嫡妻就是嫡妻,姬妾就是姬妾,总有个尊卑规矩。 更别提,当年她丈夫贾代善在世时,也有几房姬妾,贾母那时尚且不如何在意,如今换做她儿子,她更是无所谓了。 那四个女人忙都行礼:“拜见老夫人。” 从左起的两个女人因为怀里抱着孩子的缘故,不方便行跪礼,遂只半弯腰算作行;第三个女人因挺着个大肚子,既不方便跪,也不方便弯腰,就只略往下矮了矮身算作行礼;最后一个女人因身材轻盈,便跪下磕头行了大礼。 贾母理也不理那四个女人,不过是个没名没分、上不得台面的姬妾罢了。 她沉下脸,朝贾赦道:“老大!你南下一趟,带回来的这几个女人是什么人啊?” 贾赦全然没听出来贾母语气中的愠怒,他捋了捋颔下胡须,眉梢透着一股子洋洋得意的味道,笑道:“母亲,这是儿子在金陵纳的妾。” ——这她当然知道了。 贾母神色淡淡,眼皮都没掀一下。 贾赦又朝那四个女人中的某一个指了指,骄傲道:“母亲您瞧,这个□□丽,头胎就给您生了个大胖孙子!喏,就是这小子,都两岁了,小名唤作英男。”说着手指着春丽怀中的娃娃。 贾母不动声色。 贾赦没能得到母亲的回应,讪讪笑了笑,又赶忙指着下一个女人说:“母亲您看,这个叫夏蝉,给您生了小棉袄、小孙女儿!这小丫头出生那天恰好池子里的莲花都开了,儿子便干脆给这丫头取了‘小莲’作乳名。” 说着,他两步走到夏蝉身边,轻轻把裹着小莲的布微微掀起一角,露出小莲白嫩可爱的脸庞来。 “这丫头才一岁,成天就只会吃和睡,醒了要么就哭,要么就傻兮兮的笑,也不知道她笑个什么劲儿。”末了他咂咂嘴,颇似嫌弃道:“忒傻气的一闺女儿。” 贾赦以为贾母听见英男时并未表露出高兴的态度是因为更喜欢孙女儿,因而,他在说到小莲时,一直拿他那双被酒色腐蚀得不甚清澈的眼睛瞅着贾母。 那副眼巴巴的模样,配着他几十岁的人和脸,看着怪滑稽可笑的。 贾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他看着大伯贾赦的那副滑稽可笑的神情,竟然莫名觉得有些悲哀,尤其是看到贾母毫无波澜的脸色和眼神时,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子悲凉。 半晌没得到贾母的回应,贾赦讪笑着摸了摸鼻子,眼珠子乱转,忽而看到身旁的人,他明显的有一瞬间的迟疑,小心的觑了觑贾母的神色,他指着那人干巴巴道:“这个是秋菊,大夫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 “最后一个是冬雪,温柔体贴,甚合儿子心意,去年冬雪生了一个小子,可惜没站住,不满百日就夭折了……” 贾珠目光诡异的看着贾赦,暗道:“三年四个娃,厉害了我的大伯父!” 贾政越听眉头越皱,等贾赦话音刚落,他实在是忍不住的出声道:“大哥,你可还记得,这三年是父亲的孝期!” 贾赦皱了皱眉,不满地横了一眼自家老二,暗道:“呵,这是想拿孝道规矩拿捏我呢?嘁,搞得好像你贾老二多正经似的。” 贾政的一句话仿佛开启了什么开关似的,原还没什么表情的贾母陡然沉下脸,一拍桌子喝道:“逆子,你给我跪下!” “啊?”贾赦迷茫地望着贾母:“母亲——” “跪下!” 贾赦张了张嘴,觑了眼贾母满是寒霜的面色,“噗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跪忒响亮!排排坐的几个孩子们被那突然的响声吓得浑身一震。 ——这场景,就不怎么适宜小辈们待着了。 贾珠扯了扯尚在呆愣中的贾瑚,朝他使了个眼色,领着贾元春、贾琏和贾玑仨小的退下了。 等小辈们一下去,贾母就沉声喝道:“老大!” “母亲……”贾赦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他这是发了什么疯?!孝期纳妾!还一纳就是四个!这就算了,他为什么脑子一抽就把四个小妾带到母亲面前来?!等等……好像有谁凑他耳边说什么什么‘让孩子们见见祖母’? 贾赦皱了皱眉,对四个小妾多了丝不满。 但现在,这人都已经纳了,娃都生了,况且这四个妾温柔小意,极擅伺候人,实在合他心意。 这般一想,他便舔着脸道:“母亲息怒、息怒,儿子这不是……这、这总归是传宗接代、绵延子嗣……” 贾母铁青着脸,神色不愉,但是怎么办呢?又不能将她们赶出家门,毕竟这孩子总是老贾家的血脉罢! 于是,贾母胸腔的火气全都朝贾赦发泄出来,劈头盖脸狠狠骂了贾赦一顿,就算是揭过去了这茬了,然后转过脸,朝张氏说:“老大媳妇,老大也是糊涂,我老婆子也教训过他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孩子,咱们总不能不管,你看这……” 一旁早有机灵的丫鬟沏了茶,在贾母的眼神示意下呈给四女。 那四个女人也是伶俐人儿,听了这话俱都朝张氏跪下,便是那大着肚子的秋菊也在一旁丫鬟们的帮助下艰难地跪下了,她们手里各捧着一杯茶,朝张氏行礼。 “婢妾春丽/夏蝉/秋菊/冬雪见过太太,太太万福。” 至于张氏? 张氏看着那四个女人,两个怀里抱着孩子,一个挺着个大肚子,最后一个也曾生育过一个儿子,只是没养活…… 怎么办? 接纳吗? 并不想! 可是孩子呢? 就算她不同意,老爷和老太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家的孩子流落在外吗? ——这绝不可能! 张氏无声惨笑,默默咽下苦涩,不言不语地接过茶,茶水沾了沾唇,算是接纳承认她们是贾赦的妾了。 …… 十二月初三,皇十女永敦公主病逝,年仅十九。 皇九女之生母章昭仪得知这个消息时,顿时哭得死去活来。 今岁六月二十一日,她的大女儿永恪公主(皇八女)才去,不想才过了半年,小女儿永敦公主(皇十女)也去了。 二女接连芳华早逝,白发人送黑发人,章昭仪大受打击之下病倒在床,其子十三皇子怡郡王强忍着接连失去两个妹妹的悲痛,日日进宫侍奉母妃,然而,章昭仪还是在初九那天悲恸过度、抑郁而去了。 这些年来,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接连离去,今听闻章昭仪去了,康平帝长叹一声,年纪她生育有功,遂下旨追谥章昭仪为从二品敬妃。 却说荣国府 贾赦带回来的四个妾和俩个孩子,小名叫英男的两岁男孩自打进了荣国府后,短短一个月间就已经病了好几次了—— 也许是坐船累着了,接着又受了凉,这才病了; 也许是出生在温暖湿润的南方,长到两岁,坐船来到干冷刺骨的北方,水土不服加上天气寒冷之故等等。 总之,英男在又一次风寒时发了烧,夭折了。 预料之中,意料之外。 英男的生母春丽在痛哭之下指向张氏,朝贾赦哭喊说是张氏害了她儿子英男。 面对贾赦投来的怀疑愤怒的目光,夹杂着贾母冷冷的目光,期间还有王夫人幸灾乐祸的目光,张氏白着脸,转身朝贾母跪下道:“老太太、老爷明鉴,妾身膝下有二子,长子贾瑚再过个四五六年都是能娶妻的年纪了,幼子贾琏转过了年也有六岁了。” 顿了顿,她说:“妾有二子,何必加害才只不过两岁的庶子英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094:荣国府闹剧散场,端庆宫太子家宴 “妾有二子,何必加害才只不过两岁的庶子英男?” 未及贾母等人说话,就听一道尖利的女高音喊道:“不是你是谁?!你就是嫉妒我,你就是不能容人,你就是怕我有儿子!我儿他碍着你什么了?你有什么你冲着我来!我儿英男才两岁,他什么都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害死我儿!?” 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她的指责充满了悲恸和绝望。 张氏心肝一颤,却瞧也不瞧她一眼,只坚定地看着贾母和贾赦俩人。 贾母神色淡淡,叫人看不出她的丝毫喜怒,她看着双膝跪地的张氏,嘴里却朝贾赦道:“老大,你怎么看?” 此话一出,众人都朝贾赦看去。 “这……”贾赦下意识地朝张氏和春丽看去。 看到贾赦投过来的目光,春丽一把抓住了他衣裳的下摆,哭道:“老爷,老爷您要为我们的孩儿做主啊!” 泪水冲刷而成的大花脸直冲冲的撞进了贾赦的视野,红红黑黑白白,一脸的五彩斑斓。 ——丑绝人寰! 贾赦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陡然闪过‘丑绝人寰’四个字时,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奈何衣裳被春丽死死地拽住,他抽不开身,只得逼迫自己不要去看她。 大老爷他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之丑的人! 他不想看,有人却想让他看。 “老爷——” 贾赦听了下意识的就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刚低头他就猛地抬起头,动作太大差点没扭了脖子,疼得他龇牙咧嘴直嘶嘶。 春丽听见他声音里含着痛楚之意,以为他是见了自己满脸泪痕而怜惜,忍不住出声道:“老爷……” “够了!”贾赦额头青筋直蹦,“闭嘴!别说话!” ——丑得简直没眼看! 春丽一噎,本想撒娇弄痴一番好让他为孩子做主,待瞧见贾赦一脸铁青之色后,便委委屈屈的闭上了嘴。 ——真是……他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丑的女人?!还让她伺候了两三年! 贾赦揉着脖子,心里嫌弃了一番,想起事情还没解决,忙又琢磨起张氏方才说的话。 贾赦觉得张氏说的有道理,她自己有两个儿子,贾瑚和贾琏又都那么大了,英男才不过两岁的稚子,又是庶出子,妨碍不到嫡长子贾瑚和嫡次子贾琏,张氏没有理由要去害死英男啊!可是……英男究竟是怎么死的呢? 似是看出了贾赦的心思,张氏突然出声道:“老爷明鉴,妾身的两个孩儿像英男那般大时,也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还没学会吃饭,就已经开始吃药了。好在照料的精心,哥儿俩虽然磕磕绊绊,到现在也算是平安长大了。” 也是,小孩子就是病多。贾赦暗暗道。 张氏又道:“南方暖和,北方寒冷,便是大人从南往北一趟,身体也是吃不消的,更不消说是孩子了。妾身不为自己辩驳,只是说出实情:英男生在南方,长在南方,长途跋涉来到北方,温暖骤然变成寒冷,孩子娇生惯养,身子弱也是有的。” 贾赦觉得,张氏这番话……在理啊! 可有人不这么觉得—— “狡辩!”春丽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张氏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双眼瞪圆,配着那一张大花脸着实滑稽又丑陋,贾赦只看了那么一眼就僵硬的转过了头,抬了抬脚,没抬动,他低头一看,哦,这丑女人还死抱着他腿不放呢! 他使了使劲,还是没抽动。但这番举动已经引起了丑女人的注意。 “老爷……” “闭嘴!别跟本老爷说话!”贾赦黑着脸打断了她的话,扭头朝一旁的小厮吼道:“眼瞎了吗?!还不过来把她拉开!” “老爷——!”春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没等她有所反应,就被下人拉开。 贾赦皱着眉,伸手弹了弹衣裳上的灰,转而朝贾母道:“老太太,正如张氏所说,南北方气温悬殊,小孩子又身体娇弱,受不住也是常理之事。” 尘埃落定。 张氏心下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在贾赦这一关是过了,至于贾母……嫡妻和姬妾,嫡孙和连庶孽子都算不上的婢生子,老太太会选谁还用想吗? “老爷!?”春丽不可置信地看着贾赦,哭道:“老爷你信我啊,真是张氏那贱人害死了我们的儿子!老爷你要为我们的英男做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脸歪嘴斜,哪有半点动人之态,更别提还是那么一张大花脸了。 贾赦嫌弃的别过眼去,嘴里斥道:“胡说什么!我看你是失心疯了,看在英男刚去的份上,本老爷不与你计较,你速速住嘴罢!” 春丽哭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贾赦:“老爷!?老爷就这么放过害死我们儿子的凶手?!” 这一场闹剧最后是贾母拍板定案,命身材粗壮的老嬷嬷将春丽拖下去关起来教教规矩,又叫来贾赦的妾室们训了一通,大意是要记住你们的身份,不过是姬妾奴婢罢了,要敬重太太(张氏),规矩本分之类的,最后又训了贾赦和张氏几句,便摆手让众人都散了。 贾珠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张氏,尽管她说的那番话句句在理,可是他心里始终有所怀疑。 英男一个两岁的孩子,从金陵到长安都,从南到北,一路乘船奔波,直到刚进荣国府的那几天都一直好好的,怎么进了荣国府没几天就…… 可另一方面,正如大伯母所说,她已经有贾瑚和贾琏两个儿子,还已经是这般大的儿子了,完全用不着下手害才两岁的稚子,但是…… 有时候,害一个人也许并不需要理由,只要心生嫉妒或者是不满,哪怕仅仅只是心里不舒服或是看不顺眼,就已足够了。 当然,贾珠也知道自己的这些怀疑并不重要,毕竟,他的身份只是隔房的侄儿而已。 且,既然大伯都相信大伯母张氏了,而府里辈分最高的老太太也不甚在意夭折了的堂弟英男,那这件事,就只能沉下来。 尽管如此,贾珠心里还是不甚痛快。 ——难道,就因为英男是庶出,所以他的生死就无关紧要了吗? …… 转过了年,步入了康平三十七年。 端庆宫 连续几日的宫宴过后,太子妃张氏置办了几桌家宴。 太子徒承胤和太子妃张氏一桌,李嫔、林嫔和柳美人一桌,李美人、唐美人、程美人、和王美人一桌,范才人、刘才人、钱选侍、邱选侍、祁淑女和朱淑女等十余位才人、选侍、淑女们分作三桌,至于其余无名无分的侍妾之流,今夜的家宴上是没有她们的座位的。 ——说来,柳美人本该和李美人、唐美人、程美人和王美人一桌的,只是太子尤为宠爱柳美人,特意命柳美人同李嫔和林嫔一桌。 徒承胤膝下三女一桌,分别是第三女、第五女和第六女。 第三女徒心雅乃太子妃张氏所出,今年十五岁;第五女为范才人所出,今年六岁;第六女为唐美人所出,前两日刚满周岁。 至于徒承胤的第一女、第二女和第四女,都不幸早夭了。 第一女和第二女皆是李美人所出,出生不足月就夭折了;第四女乃范才人所出,出生当日就夭折了;第四女夭折的次年,范才人再次诞育一女,即第五女。 徒承胤膝下两子及其妻一桌,分别是第二子和第三子。 第二子乃李嫔所出,今年十九岁,娶妻莫氏,膝下尚无儿女;第三子乃林嫔所出,今年十七岁,去岁娶妻赵氏,其膝下一子,乃是姬妾于去岁所出,是第二子,第一子也是姬妾所出,生而旋殇。 至于徒承胤的第一子、第四子和第五子,皆不幸早夭。 其中第一子仍是李嫔所出,长到十一岁时不幸夭折了; 第四子是唐美人所出,唐美人因生了第四子,由才人晋为美人,只是第四子出生的次年就夭折了; 第五子便是徒承胤被废太子之位幽禁静安宫时,其妾柳侍姬所诞下的,第五子出生当日殇了——侍姬是皇子的妾室名分,因当时徒承胤被废太子之位后,身上没有任何王爵,只是皇子身份,于是,柳氏的位分跟着下降成为侍姬。 一道道美味佳肴依次被宫女们端上来,宫女们一一揭开银质盖子,露出下面热腾腾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空气中顿时充斥着各味佳肴美食的香味。 忽然,唐美人以袖掩口,轻声干呕起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 “莫非是受凉了?” 说话的是程美人和王美人,她二人坐在唐美人身侧左右两边,故而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唐美人的异状。 这时,太子妃等人也注意到了这里。 “唐妹妹这是怎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095:美人有孕太子喜,衣裳鲜艳贾珠愁 唐美人正准备答话,不想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她连忙又偏过头去,以袖掩口干呕起来。 她正对面坐着的是李美人,李美人是最早侍奉徒承胤的女人之一,早年曾为徒承胤生下第一女和第二女,只可惜,两女皆不足月而殇。 李美人此后多年不曾生育,她渐渐年老色衰,一年比一年更不得太子宠爱,又见徒承胤每隔一段时间身边就环绕着不同的各色靓丽美貌的年轻女子,于是歇了争宠的心思,安静度日,常年礼佛,惟愿为不幸早夭的二女祈福,以求二女来世投生富贵千金。 李美人歇了争宠的心思,又常年礼佛,于是性情越发温和,此时见唐美人一时不能回话,便起身回话道:“启禀太子妃,方才宫女所上的菜肴中有一道年年有余(鱼),唐妹妹怀着孕,兴许是闻到鱼腥味而有所不适。” 李美人话音刚落,只听得另一处也传来一阵干呕声。 众人都循声望去,原来是柳美人。 她以袖掩口,轻声干呕,只露出小半张脸来。 众人看她秀眉微蹙,双瞳剪水,一副娇弱可人的模样,都觉心中一荡,油然生出一股怜惜和不忍来。 这位柳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去岁夏日徒承胤的乳母柳嬷嬷进献的四位侄女儿之一,名唤柳烟者。 柳氏四女俱皆面貌姣好,柳烟虽非最美貌者,但其人娇柔秀美,不仅极通文墨,更兼精擅歌舞,最得徒承胤喜爱。 大半年来,柳氏四女中唯独柳烟得了名号,成了仅次于太子妃和太子嫔之下的美人,地位犹在才人、选侍和淑女之上,柳氏其余三女虽亦才色俱佳,然皆只是无名无份的侍妾之流。 徒承胤忙一边命宫女倒了杯热茶给柳美人,一边关切问她:“烟娘怎么了?哪里不适?” 柳美人身后伺候的宫女接了徒承胤命宫女奉来茶,忙端至柳美人唇边,柳美人浅浅抿了一口,清茶香略微压下了那一股子恶心感,她正欲起身回话,又听徒承胤说:“你身子不适,坐着说话罢。” 于是柳美人安稳坐下,轻声道:“回殿下的话,妾身方才也不知是怎么了,闻见鱼味儿就觉得恶心。” 因方才干呕过,此时她秋水剪瞳,眼波盈盈,徒承胤见了心中越发怜爱。 “可是受凉了?”徒承胤猜测着,忙命令左右伺候的宫女:“快去请太医来。” 一名宫女应声退下。 徒承胤又道:“将鱼都撤下。” 于是宫女们应声上前将各桌上的鱼都撤下。 众人见此,心思各异。 唐美人心中着实嫉妒不愤。 “同样是因为闻到鱼腥味儿而干呕,殿下只记得她,却全然不记得我……” 唐美人亦生得人比花娇,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杏脸桃腮,般般入画,宛若芙蓉花开,明媚娇艳。 托了生得一副好相貌,她自来到太子殿下身边,便素为太子殿下所宠爱,只是……自从太子殿下得到柳美人后,这一切就都变了,虽然太子仍然宠爱她,但却大不如前。 太子殿下曾经有过多位宠妾,李嫔和李美人是最早先的宠妾,接着是林嫔,然后是柳才人和她。 (PS:柳才人即静安宫生王子的柳侍姬,当时的徒承胤被废太子之位,只是皇子身份,而才人位号是太子妾室名号,皇子妾室不能用,因而柳才人随之降号为侍姬) 唐美人和柳才人一同受宠,她得宠于美艳妖娆,柳才人则得宠于秀丽柔美,二人各有千秋,她先柳才人诞育一子,升了位分,成了美人。 总体来说,比起她来,柳才人更得宠于太子殿下。 可是…… 柳美人不比从前曾为太子殿下所宠爱过的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姬妾们,这大半年来,不算她和其他姬妾们分到的寥寥几日,柳美人可谓是独宠。 太子殿下日日要柳美人伴在身侧,甚至,太子殿下曾一度将太子妃忘在脑后,连初一和十五得在嫡妻屋中就寝的规矩都全然忘记—— 倘若太子殿下没有召任何人侍寝,只自己一人独自歇息,那倒也没什么,可是…… 初一和十五这两日,太子殿下还都歇在柳美人的屋里……这可是以往殿下的宠妾们从未得到过的殊荣! 唐美人嫉妒地瞧了一眼柳美人。 柳氏容色清丽,秀美柔嫩,身形修长,青裙曳地,体态婀娜,柔弱无骨,娇美却又不失典雅,清秀却又不失柔美。 雾鬓云鬟,姿色天然,柳眉如烟,薄粉敷面,清眸流盼,朱唇榴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满脸都是温柔,全身尽是秀气。 她的美有着江南女儿的温润清雅和柔婉细腻,秀若芝兰,清如烟雨。 可是…… “我为殿下诞育一位王子和一位王女(第四子和第六女),如今又身怀有孕,竟还比不过她?” …… 太子妃自嫁给太子以来,这样的情形也曾见过几次,兼她自己也曾生养了一女,于是猜测道:“柳妹妹莫非是有了?” 柳美人摇头:“回太子妃的话,妾不知。” 徒承胤笑道:“是不是,一会儿太医来了就知道了。” 片刻后,太医已至,柳美人移步到隔间。 宫女在她伸出的洁白手腕上铺了一方绢帕,太医搭手上去,静心把脉,须臾将手收回。 徒承胤忙问道:“如何?” “回殿下,美人已怀胎两月。” “好!好!”徒承胤抚掌大笑。 太医告退后,徒承胤喜色满面,动作轻柔无比地揽住柳美人尚且纤细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温柔道:“烟娘,你怀孕了,本宫要做父亲了。” 柳美人玉颊绯红,含羞道:“能为殿下生儿育女,是妾的荣幸,妾,很满足。” 徒承胤伸手轻轻抚摸她羞红的面颊,含笑道:“最好生个女孩儿。” “王女?” ——王女?! 柳美人心中一沉,殿下他……咬了咬唇,柳美人抬眸,有些迟疑地问道:“殿下……不想要王子么?” “嗯?”徒承胤有些疑惑的挑了挑眉,待看到柳烟眼里的小心翼翼后,不觉失笑地捏了捏她洁白的鼻头,亲昵道:“想哪儿去了?本宫是觉得,生个女孩儿,最好像你。” 柳美人惊讶:“像妾身?” “嗯,像你。”徒承胤的手从柳美人洁白的额头抚摸到一对细长娟秀的柳叶眉,然后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呢喃:“像你一样雪白光润的肌肤。” “像你一样娟秀好看的柳眉。” 接着是莹莹双目,“像你一样的如水星眸。” 再到小巧琼鼻,“像你一样的精致小巧。” 最后是樱唇贝齿,“像你一样的朱唇榴齿。” 徒承胤含笑凝视着怀里美人绯红的面颊和不断颤动的睫毛,只觉她娇柔秀丽,心中越发怜爱疼惜,他低头凑到她粉红的脸颊轻轻一吻,转而又将她耳畔边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 “她若像你,那一定是世上最美最可爱的小王女。” “本宫,爱若珍宝。” …… 荣国府这个新年过得极热闹。 因是出孝除服后的第一个新年,贾母特地吩咐绣娘们给贾珠几个做了身大红喜庆的衣裳。 贾元春是姑娘家,就喜欢穿漂亮好看的新衣裳,尤其是鲜艳的颜色。 新年这天,她一大清早的就穿上了新衣裳,花苞头上还戴着红珊瑚珠花,洁白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米粒大小精致的红珍珠耳坠,项上戴着金玉璎珞圈,这一身打扮再配着她白嫩秀丽的小脸儿,宛如观音座下的玉女一般。 梳洗打扮好了,小姑娘就高高兴兴地去给长辈们省晨,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贾珠还在屋里对着那套大红色的衣裳纠结—— 这套衣裳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 他是个男孩子啊! 这么一身的大红,真的好么? 会不会太娘气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096:正常审美贾玉童,大房庶子贾茁哥 贾珠素日里穿衣裳首选蓝色、青色等素净淡雅的颜色,类似于红色、紫色等等这种鲜艳的颜色他很少穿,即使衣裳上有红色、紫色这类鲜艳的颜色,其所占面积也不会很大。 倒不是他不喜欢鲜艳的颜色,而是,小姑娘穿得鲜艳才好看,男孩子虽然能穿鲜艳颜色的衣裳,但他怕显得太娘气,就一直挑素净颜色的衣裳穿。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素色的衣裳,且还品味出素色的美来。那是与鲜艳的颜色完全不同的美,艳色亮丽、夺目绚烂,而素色淡雅、沉静内敛。 珍珠见他久久不动,不免提醒道:“大爷,时候不早了,奴婢服侍您穿衣裳罢?” “……好罢。”贾珠终于还是松了口,到底是新年,喜庆点就喜庆点罢,更何况琏儿几个肯定也都是一身大红,哥儿几个谁也别想笑话谁。 梳洗穿戴好后,贾珠去给各位长辈们省晨。 荣庆堂 一大家子汇聚一堂,各个都穿着新衣裳,面容带笑,就连素来脸色苍白无血的张氏今儿也脸色红润了几分。 贾瑚揣着暖手炉,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贾琏和贾玑坐在炕上玩,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的,闹闹嚷嚷的;贾元春在贾母和王夫人之间来回跑,小脸上满是笑容,甜的不要不要的,洁白的耳垂上,精致小巧的红珍珠随着她的动作晃悠着。 贾珠的视线不可避免的被吸引,心想:“这小姑娘笑起来真甜啊,那白皮肤,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红润润的小嘴儿,配着那红珊瑚珠花、红珍珠耳坠和金玉璎珞圈,活脱脱的小花仙下凡啊!” 许是瞧见了贾珠的目光,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歪着头露出花苞头上的红珊瑚珠花,笑嘻嘻道:“哥哥,看,老祖宗给我的珠花,好看罢?” 这美得不要不要的小模样也是超可爱了,贾珠没忍住上手轻轻捏了一把她白嫩的小脸儿:“好看好看,我们元姐儿最好看啦!” “嘻嘻嘻,那当然!”贾元春伸手摸了摸自己花苞头上的红珊瑚珠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两手捂住红珊瑚珠花:“哥哥,这个珠花不能拿下来给你看哦,我今儿一早才梳好的头发呢。” 贾珠嘴角一抽,知道这小丫头是想起了前年的事,前年老祖宗给这小丫头一对珠花,上面的珠花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极是好看,他一时没忍住,哄着小丫头把珠花拿下来给他看了会儿。 ——小丫头记性还挺好。 他心想着,耸了耸肩:“不给看就不给看咯。”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双手仍然牢牢地捂着自己花苞头上的红珊瑚珠花,忽然一溜烟儿的跑到贾母身边去了。 贾珠:“……”有必要么? ——真的,告诉我,有必要么? 贾珠无语地看着自家妹妹跑走的背影,心想:“跑啥跑?我又不是小姑娘,要你的珠花干啥用?”再说了,珠花好看是好看,可我并没有想要的想法啊,你躲啥躲? 好看是真话,没有想要也是真话,这并不矛盾。 首先,贾珠的审美观在那儿,尽管性别转变了个彻底,但是,该有的、正常的审美观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奇葩。 至于没有想要,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男孩子时间长了,贾珠发现自己对于曾经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虽然也会觉得喜欢、好看,但并没有强烈的想要的感觉。 真要形容的话,那种喜欢、好看,仅仅只是出于一种对美的欣赏,就比如人们对于一朵美丽的花的欣赏。 …… 新年新气象,这是荣国府出孝除服后的第一个春节,自然是过的无比喜庆热闹。 家宴上,贾母破例赏了些菜给大房、二房的姨娘,以及住在府里一角的老姨奶奶。 ——几位老姨奶奶是贾代善的姬妾,贾代善去世之后,这些老姨奶奶们无儿无女,贾母就拨了个院子给她们住着了。 热热闹闹了大半个月—— 贾赦的妾室名唤秋菊者,在正月二十八日那天难产诞育一子,血崩而亡。 张氏怜惜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生身母亲,将孩子抱到身边来养,取了个乳名,唤作“茁哥”,意为茁壮的男孩。 贾珠:这是又来了个小蝴蝶?小玑,快来跟你蝴蝶弟弟打个招呼! …… 长安都中近来热闹非凡,却是春闱将近,各地举人纷纷进京赶考。 会试在春天,故叫“春试”,又叫“春闱”,是国家级考试,举人方可参加,共考九天,二月初九、二月十二日、二月十五日,三场,每场三天。 会试每三年在长安都举行一次,考试由礼部主持,皇帝任命正、副总裁,各省的举人及国子监监生皆可应考,录取三百名为贡士,第一名叫“会元”。 三年前的春闱,林海准备参加,却被林老太爷压下,说让他再多读书,练练文章,三年后再参加春闱,届时想必他的文章会精进几分,录取为贡士的机会也会大几分。 然而,三年后的今天,林海仍未参加这次的春闱,却是因为他处于孝期。 ——林海之母,林夫人于去岁十一月病逝了。 有孝在身的人不得参加科考,须得到孝期过后方才能参加。 对于贾敏来说,婆婆去世,她虽然面上做出一副悲伤垂泪的模样来,但其实她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贾敏自从嫁到林家也有好几年了,却一直未曾为夫君林海诞育一儿半女,连怀胎都没有过。虽然林海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婆婆林夫人却时常跟她说“你俩年纪都不小了”、“林家子嗣单薄,一脉单传,希望你能为林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之类的话…… 头两年贾敏还撑得过去,第三年她自觉未能给夫君林海生儿育女而心有愧疚,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开了脸给夫君林海做了通房,又一年余,林家还没有新生命诞生,于是,她主动向婆婆林夫人讨要了个丫鬟,开了脸给夫君林海做妾。 ——亲手将别的女人送到夫君的床上,这滋味怎么会好受? 贾敏心中既苦涩又嫉妒,却因着至今不曾诞育一儿半女,她面上不得不装作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 而现在,婆婆林夫人走了,林家只剩下祖父林老太爷、公公林老爷和夫君林海再加上她,林老太爷和公公林老爷身为男性长辈,自然不会再她面前说些子嗣之类的话,要说也是私下说给夫君林海听。 而夫君林海,这几年来从未跟她提起过子嗣的话语,以后,应当也不会的罢? 兴许,等过了婆婆林夫人的三年孝期,她就怀上了呢? …… 至二月底来了一场倒春寒不说,还罕见的下了一场大雪,气候较于隆冬寒月竟愈加寒冷。 贾瑚自六年前三月初落水后精神头一直不太好,蔫蔫的,是那次落水吓坏了,身子也一直不好,体弱多病,药当饭吃。 每年众人都还在穿秋衣时,偏贾瑚冷得不行,早早就已穿上了冬衣,不仅如此,他还每到秋冬之际就三五不时地生病吃药。 说来也奇,这般折腾,贾瑚竟也磕磕绊绊长到了如今。 张氏既心疼又担忧儿子,虽明知读书的重要性,却也不让他在读书上多费心,只认识几个字,让不过分钻研便罢了。 如今下了这么一场大雪,天寒地冻比前几日更冷,贾瑚晨起不慎吹了风有些咳嗽,尚未过午便身子发凉,感染了风寒,吃了药趟炕上一觉睡到半下午,精神头倒好些了。 这在往年是常有的,故而谁也不曾当回事。 这日夜晚,守夜的丫鬟正睡得迷迷糊糊的,隐隐约约听见里间似乎有声音,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一个翻身就下了榻,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里间去,果然听见了贾瑚的声音。 她走过去,隔着床帐轻声道:“大爷是要起夜么?” 里头传来的声音太小,细细碎碎的听得不甚清楚,丫鬟凑近了些,又问道:“大爷可是要起夜小解?” 离得近了,丫鬟听见贾瑚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放不开喉咙似的,说着什么“水”、“好冷”之类的话,她睡得迷瞪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心里奇怪道:“大爷是做梦了么?这儿哪里有水……” 一念未完,她心头一个激灵:“落水!” 她撩起床帐,俯身凑近了贾瑚,放轻了声音安抚道:“大爷?大爷是做梦呢,没有水,床上哪里有水?可没有呢。” 黑暗中,突然有什么东西打在了她身上,她疼得“哎哟”一声,奇道:“值夜这几年,倒头一次知道原来大爷睡觉手脚爱动,回头一定和她们几个好好说道说——不对!” 话未说完,丫鬟突然伸手去寻摸贾瑚的额头,手才一放上去,她惊呼一声:“这么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097:荣国府贾瑚夭折,红楼梦既定命运 张氏睡得正沉,忽听得耳边有人似乎在说瑚大爷之类的,她猛地一惊,转醒了,睁开眼一看,屋里灯光透亮,床边站着是守夜的她的大丫鬟。 待大丫鬟将贾瑚高烧不醒的事儿一说,张氏顿时心如擂鼓,连忙起身穿衣奔到贾瑚的屋里。 这两年来长子贾瑚的身子越发弱了下来,从前还只是秋冬之际多病,现如今连春夏之际也三五不时着凉发热,人也瘦弱了许多,瞧着都和那竹竿子差不多了。 张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越发担忧长子贾瑚,可偏偏他这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吃多少药也都不见根除。 …… 贾赦被美姬叫醒,正欲发怒,美姬吓得忙跪地道:“老爷,瑚大爷不好了!” 贾赦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皱眉。 长子的身体他是知道的,瘦瘦弱弱的,三五不时地生病吃药,他一开始以为这孩子怕是挺不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长子还好好的…… ——能出什么事儿?左不过就是喝上几天的药汁子罢了。 这般想着,贾赦颇有些被人吵醒的不悦道:“病了自有郎中大夫,吃几天药不就好了么?” 美姬咬咬唇,道:“老爷,来传话的丫鬟说瑚大爷发了高烧,烫得很……似乎不大好了。” “不大好了?!” 贾赦心里一惊,到底是自己的长子,他连忙起身,随手抓过外衣就往外奔去。 …… 贾瑚浑身烧得滚烫,嘴里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胡话。 屋里屋外灯火通明,下人们一个二个的都如被锯了嘴的葫芦,低眉垂首。 贾赦一进来就见张氏伏在贾瑚床边,一手握着贾瑚的手贴在脸上,一手抚摸着他通红的脸颊。 “怎么样了?六顺还好么?” 说话间,他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贾瑚的床边。 “你怎么才来……”纵然以往对贾赦有再多的愤懑和不满,此时乍一听见他的声音,张氏自进了这屋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这不是离得远了么。”贾赦细细看过了儿子,又招来一旁服侍的丫鬟,问道:“太医请了没?快再去催催。赶紧去,该用的药材禀了老太太,都先准备齐全了。” 他一连声的吩咐了许多,这才扭过头来看张氏。像是怕惊到了孩子,她强忍着哭意,只轻轻细细的哽咽着,通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床上的儿子。 “不会有事的。”贾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太医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呜……”倘若他不安慰,张氏还能强忍着,可他安慰了,张氏就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抽噎得不能自己。 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满脸泪痕,双眼通红,贾赦看得心中怜惜又不忍,抬手揽住她的肩,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不会有事的,别怕。” …… 今晚是珍珠守夜,她睡在外间,听见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轻手轻脚地把门开了条缝,低声问道:“大半夜的,什么事?” 传话的丫鬟小声道:“珍珠姐姐,刚前面来传话,说是瑚大爷走了,让咱们珠大爷赶紧穿好衣裳去那边呢。” 珍珠心头一惊,道了一句:“知道了,你赶紧去准备灯笼、披风和暖手炉,快着些。” “嗳,我这就去。”丫鬟应了一声,忙去准备了。 珍珠回转过身,先摸黑点亮了屋里的烛火,然后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走进里间,略微撩开帷帐,让烛光透了一些进去。 似乎感受到了亮光,贾珠的眼皮子动了动,人却还未醒。 珍珠不敢大声喊,怕声音大了惊着了他,只轻声唤他:“大爷、大爷,大爷醒醒。” 贾珠隐约听见耳边有道熟悉的声音在不断地喊他,他正睡得香甜,砸了咂嘴,头往里偏了偏,本欲不理,那道声音却锲而不舍的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大爷醒醒,大爷、大爷醒醒。” 贾珠皱了皱眉,艰难地将眼睛略睁开一条缝儿,瞧见是珍珠,哼哼唧唧地问道:“唔……珍珠姐姐,什么事?” “大爷快起来罢,正院派人来传话,说是瑚大爷去了。”珍珠一边把帷帐全部撩开,别在床两边的挂钩上,一边忙把贾珠的衣裳取出来。 贾珠人还有些迷糊,捕捉到“瑚大爷去了”这五个字,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猛地翻身坐起:“你说什么?瑚大哥怎么了?” “瑚大爷……去了。” 去了?! 贾珠愣住了:“瑚大哥……走了?” “……走了。” “怎么会?”贾珠睁大了眼,呼吸略微急促:“他、他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 珍珠轻声道:“大爷节哀。” ——贾瑚死了。 贾珠心脏隐隐作痛,却又有种预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感觉。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奇怪,似悲哀又似迷茫,似恍然又似怔愣,珍珠忍不住出声道:“大爷,该穿衣裳了。” 贾珠晃了晃头,把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拍飞,在珍珠的服侍下穿好了衣裳。 …… 屋外吵吵闹闹的,还有哭声传来,睡梦中的贾琏隐约听见屋外嘈杂的声音,睡得不是很安稳,丫鬟推开门进来时他身子动了动。 待屋里灯点上亮了光,贾琏皱了皱眉有些不适应突然亮起的光。 丫鬟掀开床帐正准备叫醒贾琏,便见贾琏眼皮子动了动,然后眼睛缓缓睁开。 丫鬟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来。 贾琏和睡意作斗争,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话语:“唔,什么事?” “……二爷,大爷去了。” “去了?”贾琏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她这么说,一时没明白过来。 丫鬟低声道:“就是……大爷走了,离世了。” 大爷、走了、离世…… 贾琏的脑瓜子先是迷糊一瞬,然后陡然惊醒:“哪个大爷?!” ——是瑚大哥哥,还是珠大哥哥?! 贾琏只觉得浑身发软,心跳急促,脑子发晕。 丫鬟咬了咬唇,支支吾吾地说:“是、是……是瑚大爷……” 贾琏怔了一怔,一个鲤鱼打滚,跳起来就要往外跑。 …… 贾珠同贾政、王夫人来到东院大房时,大房里已是哭声阵阵,来往的丫头婆子和小厮无一不是满脸悲戚的哀哭。 三人进了贾瑚的屋子,晕厥的张氏被丫头婆子们抬着放在软塌上,贾赦坐在贾瑚的床边,面上悲戚,眼角泛红,见到贾珠他们三个进来,连忙抬手擦了擦眼角。 小小一个人儿的贾琏趴在贾瑚床边,一边抽泣一边叫他“大哥哥”、“大哥哥”。 贾珠和贾琏到底同吃同住了好几年,眼看着他从白白嫩嫩的小团子长到如今六岁,感情深厚,如今听了贾琏的哭声,贾珠既心疼又心一软,连忙上前一步搂住贾琏,替他擦拭脸上的泪珠:“琏儿……” 失去亲人的悲恸,贾珠也有过。这种悲痛,绝非言语能够安慰。 贾琏被人搂在怀里,仰头望见是贾珠,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愣了一瞬,忽地哇哇大哭起来,哭喊着“哥哥”然后一头扎进贾珠怀里放声大哭:“哥哥,我叫不醒大哥哥,我一直叫一直叫,大哥哥还不醒,他不理我!” 他像是在告状一样,却哭得撕心裂肺。 贾珠心里一酸,抬手摸了摸怀里贾珠的脑袋,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喉咙哽痛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来才好,只得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 这时贾母和贾元春、贾玑到了。 贾母一进屋见到躺在床上的贾瑚,挣脱开丫鬟的搀扶,几步扑到贾瑚的床边,待见了贾瑚双眼紧闭,无知无觉的模样时,更觉心中大痛:“我的孙儿啊!” 姑娘家天生心思细腻,敏感纤弱。贾元春刚随贾母踏入屋内,便感觉到了一股子压抑又悲痛的气氛,待听见了贾母的那一声嚎哭,当即就觉得心头一酸,眼里就噙了一汪泪水。 贾玑才四岁,不是很懂屋里发生了什么事,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左看看这个右瞧瞧那个。 很快,他似乎感觉到了众人的中心,迈着小短腿就往贾瑚那边去。 待看到躺在床上、双眼闭着的贾瑚,他愣了愣,似是在奇怪:怎么大家都醒着,瑚大哥哥还睡着? 他仰头四处张望了一圈,敏锐地意识到大家现在没空理会他,只得转过头来,趴在床边,努力伸着脖子朝贾瑚悄悄道:“瑚大哥哥醒醒,老祖宗来啦。” “瑚大哥哥?” 喊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在加上屋内不同寻常的气氛,贾玑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了什么,瘪了瘪嘴就要哭出来,却突然听见一道尖利的笑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098:春丽疯癫揭真相,张氏错乱失言语 “谁?!” 这道笑声实在是来得不合时宜,更别提声音之尖利癫狂。 来人披头散发,伴着夜色入内,昏黄的灯火之下,犹如鬼魅。 众人唬了一跳,未曾反应之际,那人脚步如飞来到了贾瑚床前,伸手一把拂开眼前散落下来的头发,似是细细看了两眼床上了无生息的人,突然就抚掌大笑:“好好好!真好啊!” 这次的声音正常许多,起码听起来不那么尖利刺耳。 可这话听着却诛心得很。 贾赦当即就脸一沉:“你——”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灯火下,她的脸庞晦暗不明,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真如鬼魅一般苍白如雪的肤色,而是她脸上疯狂又痛快、悲怆又惘然的神情。 在看清那人脸庞的一瞬间,贾珠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春丽! 去年死了的英男的生母——春丽! 一时间,贾珠口舌发干,心如擂鼓。 ——报应,来了。 他双眼不由自主的往床上的贾瑚瞅,只觉喉咙发紧。 去年年底,春丽生的儿子英男夭折,悲痛之下,她说是张氏害死了英男,状如疯病。 贾母做主将她关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好好治一治失心疯,不想今日她竟跑出来了。 贾母经历的多了,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识过,此刻在猝不及防之下见到春丽,她虽惊了一惊,但心如明镜一般透亮。她忍不住望了眼床上毫无声息的孙儿贾瑚,对张氏不喜之中更添了几分憎恨。 ——无知蠢妇害她孙儿!可恨!可恨! 尽管恨意滋长,贾母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喝问道:“你来做什么!?” “做什么?我来做什么?……是啊,我来做什么?” 春丽表情怔忡,喃喃自语。众人谁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听她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我来给我儿送个伴下去!” ——果然! 贾珠心脏发紧。 我来给我儿送个伴下去…… 这句话如有魔咒一般在贾赦的脑海中盘旋,直炸得他晕晕乎乎,好一会儿都分不清虚实。 “大老爷?大老爷?” “老大?老大?老大醒醒……” 屋里乱糟糟的一片混乱,春丽瞧着瞧着,突然抬手掩嘴,兀自咯咯笑着。 恍惚中,贾赦听见有人在叫他,还有人在笑……笑?谁在笑?!不知道大老爷他刚死了儿子么?!岂有此理,是哪个混没有规矩的东西,半点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他浑身一震,眼前还没来得及恢复色彩,就大喊道:“来人!来人!把这没规矩的东西拉出去!一家子都撵出去!撵出去!” 一屋子人齐刷刷地看向了春丽。 “把我……撵出去?”春丽茫然抬头。 贾母淡淡扫她一眼,吩咐道:“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 她话音刚落,春丽突然直勾勾的看着贾母,面无表情,渗人得很。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她突然咧嘴,嘻嘻笑道:“奴婢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好。” 紧跟着,她回头望了望床上的人,复又转过头来:“奴婢听说瑚大爷死了?” 她分明已经瞧见,却偏还要问出口。实在诛心。 贾母皱眉,朝那两个婆子喝道:“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春丽“嘿嘿”笑着,就在两个婆子伸手抓她时,猛的往后一跳。她动作突然,倒把两个婆子唬了一跳。 似瞧那两个婆子吓着的模样很可笑,她抬手捂嘴咯咯咯直笑。两个婆子让她笑得发恼,对视一眼,齐齐朝她逼近。 她却哼了一声,转身往床榻上一坐,手朝贾瑚伸去! “住手!” 春丽瞧瞧两个婆子,瞧瞧贾母,又瞧瞧贾赦,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她偏头看向贾瑚,一个半大的人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闭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不知为何,贾珠总觉得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似恨似悲,似痛似惘。他敏锐的觉出她眼神的诡异,心中的猜想越发确定的同时,他心头一寒。 一报还一报,瑚大哥死的……不冤。 春丽突然拍掌大笑:“死得好!死得好!” 这时候,张氏幽幽转醒,一醒来就听见有人在说“死得好”,还在鼓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翻身坐起,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冲了出来。 才一冲出来,张氏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在那儿鼓着掌大笑说“死得好”,她心头发恨,上前几步就狠狠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与掌掴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尖利的女音:“贱人!谁准你咒我儿的!” ——这声音完全不同于以往张氏的声音语调。 从前,她的声音和语调总是温文和缓的,叫人听着就觉得端庄大气,而现在,她的声音和语调里充斥着令人心肝发颤的冷厉和狠毒。 众人不觉皱了皱眉,不过转念一想张氏的亲生骨肉贾瑚夭折了,就又都舒展了眉头。 春丽被打懵了一瞬,撩开眼前的散发一瞧,呵,原来是贱人张氏。 她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嗤笑一声:“哟,原来是太太呀。” 张氏这才看清这人是谁,几乎是在看清春丽的脸的那一瞬间,她的手一颤:“你……!你来做什么?!滚!你给我滚!” “我来做什么?”春丽嘻嘻笑着,说:“婢妾来给太太道喜呀,瑚大爷死了,太太大喜!” “贱婢!贱婢……哇!”张氏手指着她,突然“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 “婉馨!” “太太!” “琏儿!”贾珠忙一把拉住贾琏:“别过去,太危险了。” “可是、可是我太太她……” “我知道。”贾珠冷静道:“但你过去了,会让你太太分心。” “我……”贾琏急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那现在我太太怎么办?我太太怎么办?” “等。”尽管不想说出这个答案,但贾珠别无其他答案,怕贾琏太担心,他又安抚道:“没事的,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呢,你太太会没事的。” 春丽笑嘻嘻的,嘴里却道:“哎哟哟,瑚大爷好生可怜哦,这才十一岁罢?哎呀,可真真是可怜可叹哟~!” 她用一种唏嘘遗憾地语气道:“再过二三四年,瑚大爷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啦,到时候给太太娶回来一房贤惠的儿媳妇,过上一两年就能给太太添个大胖孙子。太太想想,这多美啊?可惜哟,这会儿的功夫就去了呢。” 末了,她看着张氏,无不得意的笑着:“哎呀呀,瑚大爷真是可怜哟!这么年纪轻轻的……啧啧啧!” “贱、人!” 张氏恨的咬牙切齿,嘴唇都被牙齿咬破流出鲜血来,她却浑然不觉,死死盯着眼前笑得一脸得意的春丽,狠狠挥了一巴掌—— 巴掌却落了个空。 春丽闪躲到一边,朝张氏嘻嘻笑着:“哎呀呀,太太发威了!婢妾好怕哦,太太饶命呀……嘿嘿,嘿嘿!” 贾母皱着眉,再也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来人!给我将这贱婢拖下去!” 屋外顿时传来丫鬟婆子们应答声。 随即,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进屋来,同原先那两个婆子一道围住了春丽。 比起四个专做粗活的老婆子而言,春丽纤弱地宛如一只小鸡崽子,才躲了不过两下子就被四个婆子制住了,扯着她就往外拖。 春丽挣脱不得,被拖拽着往屋外去,她却扭头朝张氏哈哈大笑,说:“张氏!张氏!贾瑚是你害死的,是你亲手害死了你自己的儿子!张氏你活该!你活该!这是报应!报应啊!” 张氏浑身一颤。 “英男,你看见了吗?老天爷降下了报应,报应呵!我的儿,你瞑目罢!” 春丽的尾音仍然回荡在耳边,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氏。 再傻的人,听了春丽的这番话也能明白出什么来,更何况这一屋子的人都是智商正常的呢? 贾赦沉着脸,看着张氏的眼神里满是怀疑,他喉咙动了动,哑声道:“她说的,是真的么?” 张氏不说话。 几乎是一瞬间,贾赦的呼吸就沉重急促起来,他胸膛起伏着,从牙齿里挤出话来:“张、婉、馨——英男,果真是你害死的?!” 张氏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嘴里呢喃着:“报应、报应、报应……” 贾赦死死地盯着张氏,可她恍若未觉,似痴了疯了傻了一般,嘴里只呢喃着“报应”二字。 听得那一声声的“报应”,贾赦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张氏的肩膀,迫使她面对着自己,他的声音仿佛从牙齿里挤出来似的:“张!婉!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099:报应兮王氏警醒,魂归兮茁哥夭折 “张!婉!馨!” 他几乎是和她脸贴脸的,可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张氏依然恍若未觉。 她还沉浸在春丽的话语中,脸色发白,嘴唇颤抖。 那副惹人怜惜的模样,贾赦却只牙齿咯咯作响。 素来纨绔的他,此时此刻满脸都是痛苦和痛恨,目光中流露出深刻的悔恨和不敢置信。 他闭了闭眼,语气状似平静:“张婉馨,我最后问你一遍,”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眼神直刺张氏:“英男——究竟是不是你害死的?” 他声音发沉,不复平日里的语调,叫人听了心里直发寒。 仿佛是被惊醒,张氏身子一抖,直摇头:“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贾赦一愣,还没等他的表情有所变化,却听张氏道:“我的六顺(贾瑚的乳名)怎么会是我这个当娘的害死的呢?不会的,不会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不是我,不是我……” 她呢喃着,忽然泪如雨下。 “报应……” 她突然仰头,大叫着:“老天爷!我的儿子是无辜的!你把儿子还给我罢!我要我儿子!呜呜呜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老天爷,老天爷啊!你罚我,你罚我啊!你把儿子还给我!你把儿子还给——” “太太!” 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接住哭晕过去的张氏,又七手八脚地将她弄到榻上去。 一时间,屋内气氛凝滞,张氏昏迷之前说的话,其中的意思只要不是个蠢人就该听得懂,英男,就是她下手害死的! 贾赦神色晦暗莫名,眼角犹红,他心里既悲痛又怨恨,悲痛小儿子英男不幸被毒妇害死,悲痛大儿子贾瑚代母受报应而死,至于怨恨,他恨,恨张氏! 恨这个曾经贤惠大方、端庄温柔的女人! 他纵是纨绔,可张氏同他少年夫妻,初成婚那会儿也是蜜里调油的恩爱了好一段时间,后来他虽左拥美姬右抱爱妾,可温柔贤淑又为他育有二子的发妻张氏仍是他心里最重的女人,贾赦对张氏虽不比初成婚时恩爱,却也十分爱重。 可如今…… 从前是他瞎了眼,才会觉得张氏是贤惠温柔的好贤妻,而今,他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这就是个毒妇! 冷血! 无情! 阴狠! 残忍! 先是害死了他的小儿子英男,现在,他的大儿子贾瑚也被这个蛇蝎毒妇害死了! 贾赦看着床上呼吸全无的长子贾瑚,半晌,他咬牙恨恨道:“老天爷既然降下报应来,为何不将那毒妇带走!”他说完,恨恨转身,摔帘而去。 一室静寂。 贾琏已经六岁了,屋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包括去年年底,老爷带回来的小弟弟英男死了,他也记得。 “毒妇……吗?” 他的太太,真的害死了小弟弟英男吗? 如果真是太太害死了小弟弟,那么—— 老爷会怎么做? 老祖宗会怎么做? 而太太,她会怎样? 贾琏懵懵懂懂,不甚清楚,但他心里一阵阵的发凉,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恐慌包裹着他。 贾珠心有余悸地望了眼榻上的张氏,他咽了咽口水,自从重生到这个异世,他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这种惨烈的争斗。 是的,惨烈。 代价是两条生命,一个是两岁的英男,一个是十一岁的贾瑚——不,也许是三条生命,春丽……老祖宗绝不会留她活过今夜。 以生命为代价,实属惨烈。 而这种争斗手段,也实在残忍狠毒! 正当贾珠心有余悸之时,只听一道软软的声音喊着“哥哥”,然后突然有一具身躯贴近他。 贾珠回过神来,只见贾琏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懵懂、茫然、恐慌和不知所措。他心头一紧,知道琏儿是吓到了,忙握住贾琏冰凉的小手,扯了扯唇角朝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琏儿不怕,哥哥在。” 贾琏听到这句话,心里的恐慌突然一下子散去了很多。 他抬眼看着贾珠,哥哥分明只比他大两岁而已,长得也不如何高大壮实,但贾琏看着他沉静的眉眼还有他眼里蕴含着的关切和担忧,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了依靠。 许是自觉有了依靠,贾琏心里也无端的生出一股子委屈来,他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瘪了瘪嘴,眼里噙着泪,哽咽地应了一声“嗯”,然后紧紧的拽住贾珠的手不放,乖巧地贴在他身边。 贾珠回握住他的手,冲贾琏安抚性的笑了笑,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大人的事,受伤的也不只是大人,还有孩子啊……” 片刻后,贾母哑声道:“老二媳妇,六顺是咱们荣国府小辈里头第一个,他的后事,老大媳妇暂时身子不适,暂时由你操办罢。” “是。” 王夫人瞧了一眼床上的贾瑚,暗暗道:“张氏先害死了人家的儿子英男,遭了报应。老话儿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瞧瞧,隔了两个月,张氏自个儿的儿子贾瑚替他老子娘受了报应,一病去了……” “这贾瑚虽然几年来一直病蔫蔫的,但就这么病着病着,病了这么些年也一直都好好的活着啊。哪想到,他老子娘前脚害了别人的性命,转头他自个儿就没了……要说啊,都怪他老子娘,做什么不好,偏偏害人性命!” “你张氏不喜欢英男那就不见他呗,好端端的一条命,你去害死他做什么?见不顺眼他,你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王夫人想起刚才的事心头就不由得颤了颤,她抬眼望了望一旁的贾政,咽了咽口水,暗暗警醒自己道:“王潜红啊王潜红,今儿的事你都看见了也都听见了,你可得记住了啊,以后万一老爷也有了庶子庶女,你怎么苛待他都行,只一点,千万别下手害死他!不过是庶子庶女而已,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我可是有玉童、元姐儿和安童的。我的玉童那般聪慧,千百个哥儿也不及我的玉童聪慧!再有我的元姐儿,大年初一出生,多大的福气在后头等着她呢!” “我这个当娘的若犯下人命来,到时候,老天爷降下报应来,万一像今天张氏和贾瑚这样的,让我的玉童或者元姐儿、安童代母受过了呢?” 王夫人只这么一想想就心绞痛,她惨白了脸,再三在心里头警醒自己:“王潜红啊王潜红,今儿的事你得牢牢记住!以后老爷有了庶子庶女,你可千万千万不能下手害死人命!别忘了,你是有儿有女的人!他们有出息着呢!你可千万不能毁了孩子们!” …… 张氏昏迷不醒,王夫人只得操办起贾瑚的后事来,她正忙得焦头烂额时,金钗突然来报:“太太,东院大房的茁哥儿没了!” “没了?” 王夫人忙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没了?” “听说伺候茁哥儿的丫头婆子在昨儿夜里得知瑚大爷去了,一时混乱,没注意到茁哥儿,今儿一早再去看时,茁哥儿身子都凉了。” 横竖不是她儿子,王夫人点点头表示知晓了,又问道:“老太太那边可通知过了没?” “也有婆子去说了。” “老太太可有什么吩咐没?” “倒也有,只说茁哥儿才生下来将将一个月,让太太您按例即可。” 王夫人:“既然如此,你吩咐下去,让多置办一份茁哥儿的,比着贾瑚的例减八成,按着去年年底大房英男的例,差不多就行了,正好同贾瑚的一道儿办了。” “是,还有一样……”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老太太说伺候茁哥儿的丫头婆子以及奶娘都不精心,疏忽了茁哥儿,这才导致茁哥儿不幸去了。老太太的意思,底下人侍奉主子疏忽,这种风气不能助涨,说是家生子的都撵出去,不是家生子的,都发卖了。” 王夫人听了点头,正色道:“很该如此,如今咱们府里头还有几个小的,不能不精心仔细伺候着。这事儿你去办罢,那些个惯爱偷奸耍滑的,一干都撵出去。” …… 爱如眼珠子般的长子骤然夭折,张氏受不住打击,足足在床上昏迷了两天两夜方幽幽转醒,醒来后的张氏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似的,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也不言不语。 贾母纵然不甚喜欢这个儿媳妇,看在两个孙儿的份上,还是没办法冷眼看她她这般消沉下去,更何况,贾瑚虽然走了,贾琏却还在,总不能叫他小小一个人没了娘罢? 念及贾琏,贾母到底心有不忍,命丫鬟开了库房,翻找出不少珍贵药材给她送去,想了想,贾母又带着消瘦了许多的贾琏往张氏那儿去。 看着床榻上脸颊消瘦得不见了肉的张氏,贾母只道:“老大媳妇,你莫要忘了你还有琏儿。他才六岁,书还没念完,媳妇还没娶,儿子还没生,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段时间以来,贾琏每日给张氏晨昏定省,每次见到张氏,她都比之前更加肉眼可见的消瘦了。那副仿佛无知无觉、毫无生气的模样实在让贾琏心里怕极了。因为害怕,所以他面对张氏时越发乖巧。 “去罢。”贾母在他背上轻轻推了推。 贾琏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两步,看看床上死气沉沉的张氏,又回头望望冲他点头的贾母,他心里略安了安,慢慢走到张氏的床前,嘴唇蠕动,半晌才开口唤她:“太太……” 张氏眼珠子动了动,下一瞬又恢复了寂然。 可,她细微的动作被小心看着她的贾琏尽数收入眼底,他心头一颤,鼻子一酸,扁着嘴又喊了一声:“太太……”然后忽然扑到张氏怀里,哭得抽抽噎噎的说不出话来。 怀里突然多出个小人儿来,温热的、柔软的、鲜活的,耳畔边传来一声一声的“太太”。 那简简单单的“太太”二字里透着令人说不出的心酸和害怕,张氏忽然心抽疼了一下。 贾琏两手扒拉在张氏身上,小脸贴着张氏的脖颈,一边哭一边喊:“太太、太太,太太别不要琏儿好不好……” 肩窝处,儿子滚烫的泪水仿佛烫醒了张氏,面如死灰的她愣着许久,忽然之间她泪如雨下,一把搂住了贾琏,放声大哭,边哭边不住地喊着:“我的儿、我的儿,我的儿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嗓音沙哑,一声一声的“我的儿”,每一声里都透着深沉的悔恨和痛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100:林海夫妻下姑苏,三月梨花惜别离【捉虫】 许是为母则强,张氏自那日大哭后便开始吃饭喝药,身子一日日的渐渐好转,只是一点,她如今把贾琏当成了眼珠子似的一眼不错的看着,生怕她一转身在没看见的地方贾琏就有个什么闪失。 对此,贾琏是极不习惯的。 他出生没多久就被贾母接到她院子里养着,自幼和贾珠、贾元春和贾玑一块长大,同吃、同住、同玩,贾母也不过多的拘束看管他们,多半是坐在一边瞧他们打打闹闹,偶尔搂搂这个、抱抱那个或是亲亲这个。 那些日子,从来都是自在快活的。 贾琏被张氏拘的紧,这也不许碰,那也不许逛,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玩,他憋闷得很,实在耐不住,发了几次小孩子脾性,却每每都被张氏的眼泪挡了回来。 几次过后,贾琏被拘的每天乖乖或坐、或站、或躺、或睡在张氏的眼皮子底下。 只是,他心里到底憋闷着,脸上的笑容也少了许多。 贾母知道这事后,也没说什么,只总派丫鬟过来接贾琏到她院子里同贾珠、贾元春和贾玑玩。 几次之后,张氏自己个儿也知晓自己过于小心将孩子拘束住了,但她虽然知道,心里总没有安全感。 ——长子贾瑚夭折,丈夫贾赦不成器不说,还是个贪花好色的,而且,那日春丽那贱人说的话还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贾琏便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也是她唯一仅剩的儿子和指望。 贾珠怕贾琏憋闷,常常一下学就去找他,或教他看书写字,或同他去花园散步玩耍,有时,贾珠也会带着贾元春和贾玑过来同他玩,这才没让贾琏憋闷死。 …… 三月中旬,太医诊出太子徒承胤妾室柳美人所怀乃是女胎,徒承胤极为高兴,大手一挥,赏给柳美人许多珍宝,一日比一日更加宠爱柳美人。 三月二十四日,一场春雨后,梨树上冒出了无数星星点点的细小花苞,就在梨花将开未开的时节,皇六女永纯公主病逝。 三月二十七日,东码头 宽阔的河岸边栽种了许多杨柳,新绿过后,是一片雪白。 今晨才下了一场绵绵细雨,岸边的梨花含烟带雨,繁盛如雪,花色淡雅,洁白如琼玉。 岸边,贾政携子贾珠正在同林海、贾敏夫妻俩告别。 去岁十一月,林海之母林夫人张氏病逝,今春三月底,天气转暖,河道船行,林海携妻贾敏共扶林夫人之灵柩南下祖籍姑苏,准备安葬林夫人。此后三年,林海和贾敏便在姑苏为林夫人守孝三年。 “老太太嘱托我同妹妹说,让妹妹去到姑苏后及时写信回来,南方湿热,妹妹体弱,要好好照顾自己,保重身子,常写信回来。” “小妹都咳咳……都记下了……咳咳……” 贾敏一边说话一边咳嗽,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忙为她拢了拢披风。 贾珠的目光在那披风上看了一眼,转而又将目光转到姑姑贾敏的脸上。 她姿容依旧,秀丽姣美,只是面色苍白,精神不大好的模样,眼下泛青,看得出是夜里睡得不好,而且……如今已是三月底了,天气转暖,她却仍需披风挡寒,可见她体弱了。 贾政道:“岸上风大,妹妹且先去船舱中罢,我同妹夫再说两句。” 贾敏点点头,同贾政和贾珠道别后,便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往船舱中去了。 眼见贾敏的身影消失在船上,贾政转而同林海说道:“妹夫此去三年,老太太甚是不舍,我今早临行前,老太太拉着我的手嘱咐半天……” 贾珠乖巧地站在旁边,一边听父亲贾政和姑父林海说话,一边看着林海。 他面容清癯,脸庞消瘦,虽然如此,然他依然风姿俊雅,神韵秀逸。 他今日穿着一身素白衣裳,外头罩着竹青色外衣,当春风吹拂时,他素白的衣裳尽皆紧贴于身,勾勒出他清瘦的身材。 与小半年前相比,他消瘦了许多。 贾珠正看得出神,忽听林海叫了他的乳名“玉童”。 “姑父?” “虽说四书五经你已全部学完,但还是要多研读,仔细揣摩,多思、多想。” 林海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遗憾道:“我此去姑苏三年,恐怕不能教你读书了。” 这是事实。 ——即便自己愿意等他三年后归来,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也都不会同意。 贾珠默然。 贾政经林海这么一说,也想起此事,他脑中迅速扒拉着人物,忽地想起一人,不免问道:“张如均何如?” “张如均?”林海一愣,“我家表哥张平?” 贾政点头:“正是此人,也是我大嫂娘家兄长。” 听得这个名字,贾珠一愣。 ——张平?张如均?大伯母娘家兄长?姑父母舅家表哥? 我去!那不就是太子妃的娘家张家么! 记得原著《红楼梦》中,似乎这个太子爷将来会被废的,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张家啊?如果他跟着张家人读书…… 林海沉吟一会儿,点头道:“大表兄如今是翰林侍讲学士,学问自不必说……” 贾珠突然出声道:“老爷和姑父说的这个人我知道。” 没料到贾珠突然出声,贾政和林海都齐齐向他看过来,只是林海是投来疑惑的目光,而贾政则皱眉斥道:“长辈说话,小辈插嘴,如此无礼,书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贾珠:“……” 贾珠不喜也不怒,相处八年,他这辈子的爹他太了解是啥德行了,别看他现在一副端方正直的模样,其实他刚出生那两三年里,他爹压根不是这德行。 那时候的他爹诗酒放诞,整一个风流读书人的形象—— 说起来,他爹和他大伯贾赦都在外头喝酒,可能也都是在秦楼楚馆这类地方喝酒,但,两个都是去喝花酒,他大伯就会被祖父训斥,说他贪花好色不学好。 而他爹,呵呵,美名其曰以文会友、以诗会友等等,目的在于会友,只不过不巧,约的地方是秦楼楚馆罢了,而祖父和祖母不但不说,还支持他爹多出去和文人学子交流…… 也许目的不同,但他俩都是喝花酒,然而,他爹比他大伯好一点的地方在于,他爹不会像他大伯那样,将秦楼楚馆的女子带回家做姬妾。 直到祖父故去,他爹突然一下子就不诗酒放诞了,变得越来越端方正直。 林海笑着岔过这一茬,问贾珠:“玉童想说什么?” 贾珠:“我四岁初启蒙时,祖父找来的三个秀才都辞别了,祖父曾考虑过这位张家表舅,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了。” 林海眉梢一动,他聪颖精明,贾珠这么一说,他心里便猜到了,岳父放弃考虑张如均的缘故,无非不就是因为张如均是太子妻兄……太子虽然废而复立,但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 思罢,林海笑道:“岳父此举,必有深意。确然是我考虑不周了。” 贾政虽不甚明白,但既然父亲和妹夫都这么觉得,那就不必考虑张如均了,可张如均不行,那何人可行? “那依妹夫看来,玉童之后,该随何人读书?” 林海想了想,说:“国子监祭酒李大人,李大人本身是进士出身,学问自不必说。李家系金陵名宦,听闻其族中男女,无有不读书者,可见其族风。且,李家与贾家有旧,玉童又素来聪慧,若能拜入李大人门下读书,将来于仕途一道,自是极好。” 贾政眼睛一亮,笑道:“确系如此,多谢妹夫提醒了。” 国子监祭酒! 贾珠心念电转,确如姑父所说,若能拜国子监祭酒李大人为师,结交一众读书人,将来于仕途一道,人脉极广,可是……国子监祭酒李大人,不就是李守中么! 而原著《红楼梦》中贾珠的妻子李纨,正是李守中的女儿! 但是…… 贾珠没听说李守中有个叫李纨的女儿啊! 他仔细想了想,自从李守中除孝后来到长安都,官拜国子监祭酒,荣国府和李家一直有往来,他们小辈们也经常见面交往,故此他知道李守中有四子一女,女儿便是那比他小一岁,乳名唤作幼织的。 当初他们家进长安都时,李幼织随他父母前来荣国府拜访,他俩个还在贾母屋里见过面,当时他还觉得那小姑娘腼腆秀气呢。 幼织是李家这小姑娘的乳名,至于她的大名……贾珠不知。 这时代,女孩儿家的闺名只有父母长辈、兄弟姐妹知晓,再要么就是亲近一些的亲戚们知道,若非有人透露或者泄露,其余外姓人,是绝对无法知道的。 ——李幼织,会是李纨吗? 贾珠仔细回想原著,原著《红楼梦》中只写了贾珠的妻子姓李,名叫李纨,字宫裁,没写她乳名叫什么啊…… 一念至此,贾珠很是苦恼,可是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李守中膝下,目前只有一个女儿—— 李幼织! 莫非……李幼织便是李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101:码头话别林如海,贾珠拜师李守中 ——李幼织便是李纨?! 贾珠只觉得心脏在快速跳动着,他细细想了想,觉得李幼织是李纨应该没错了。 李幼织无论是家世还是年龄都对得上,如无意外,应该就是原著《红楼梦》中的李纨。 如果李幼织不是李纨,如果李纨还没出生,那么……他今年都八岁了,等他将来能成亲的年纪,那时的李纨还是个小孩子呢,年龄相差悬殊,别说是他们贾家,便是李家也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 所以……李幼织就是原著《红楼梦》中贾珠的妻子李纨! 这三年来,李幼织有时会随其母前来荣国府拜访。 那个时候他们都小,几个小孩子在一处玩耍,倒也没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 在他七岁、李幼织六岁之后,因为男女七岁不同席,李幼织随其母前来荣国府拜访时,他恪守礼仪,只露个面,同李夫人和李幼织行礼问好,然后便退下。 ——别说相处了,见面都很少。 而从今年开始,由于李幼织已经七岁了,李夫人几次拜访荣国府时,都再未携带李幼织一起。 ——因为他们都大了,需要避嫌了。 是的,避嫌。 时下社会,女子十二三四岁便可嫁人生子,男子十三四五岁便可娶妻生子。 在这个时代,七岁,不算小了。倘若两家相互看好,在孩子六七岁、八九岁或者十一二岁时,其父母长辈们就可以给孩子订下亲事了。 贾珠今年八岁,李幼织比他小一岁,今年七岁。 虽然李幼织如今年纪尚小,但观其五官模样,长大后必然是个小美人一枚,但是…… 贾珠只要一想到以后到了差不多该谈婚论嫁的年龄时,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会给他安排亲事,然后,他会在长辈们的安排下和一个女人成婚、生子—— 那个女人也许会是李幼织,也许会是别人,但不管是哪个女人,他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里很抗拒。 他,不想娶妻。 贾珠并非是讨厌女子或者是不喜欢女子。 他欣赏女性不同于男性的美,但,欣赏不代表喜欢,那种欣赏,正如欣赏各色花卉或美景那般,仅仅只是欣赏的喜欢,可是…… 老太太、老爷和太太,不管是哪一个,都肯定不会同意他不成婚,便是他再如何抗拒,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绑也要把他绑起来成婚。 对于贾珠来说,咬咬牙,眼睛一闭,成婚就成婚,还能忍,可是…… 既然成婚了,总得对人家姑娘负责罢? 这负责的第一条,总不能叫人家姑娘嫁给你之后守活寡,当一辈子的黄花大闺女,享受不到丝毫作为女人的快乐罢? 也不能叫人家姑娘嫁给你之后一生无儿无女,让她晚景凄凉罢? ——也许她身体健康,明明能生孩子,而他这个做丈夫的却碰也不碰她,让她体会不到做母亲的感觉,甚至自私的、单方面的剥夺她成为母亲的权力。 贾珠自问自己做不到,他良心上过不去。 倘若真的逼不得已,不得不娶了人姑娘,秉着对人家姑娘负责,他就得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不论是照顾她、尊重她、敬重她,让她成为一个女人,体会并且享受到为人妻子以及作为一个女人本该拥有的乐趣,还是给她孩子,这些都是他身为丈夫对妻子应该尽到的责任。 更何况,即便不是出于丈夫对妻子该尽的责任,老太太、老爷和太太肯定也会催着他尽快生子。但是…… 贾珠实在无法想象他要如何碰女人……生子。 一时间,贾珠脑海中思绪纷乱。 林海和贾政没注意到贾珠的出神,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直到林海身边的长随过来提醒道:“大爷,要开船了。” 林海点点头,同贾政拱手道:“二哥,如海告辞。” 贾政回礼:“妹夫此行,一路保重。” 林海转眼看向贾珠,正准备同他道别,却见他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玉童?玉童?” “啊?”贾珠猛地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林海:“姑父?” ——这孩子,总这样出神。 林海失笑:“刚在想什么?” 贾珠连忙摇头。 林海没深究,只道:“玉童,姑父走了,你要专心念书,姑父回来时可要考你学问的。” 贾珠满心不舍,却还是点点头,说:“姑父此去姑苏,要注意休息,多保重身体。” 说话间,他的的目光在林海的腰身上看了眼,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我瞧姑父消瘦了许多,姑父若穿原先的衣裳,恐怕穿着都大了不止一掌。” 林海心中一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点头道:“好,姑父记下了。” “姑父别只记下,要做到才行。倘若叫我看到三年后的姑父瘦了,我可是不依的!” 他这话说得孩子气,却又暖人心扉,林海叫他逗笑了,一叠声儿的应他:“有你这句话,姑父哪里敢不做到?” 贾珠抿嘴一乐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就听那边传来嘈杂声,是准备开船了。 ——此去姑苏,一别三年! “姑父——” “玉童——” 俩人异口同声,彼此都有些惊讶,相视一眼又都笑了。 笑过后,林海满是感慨的看着贾珠,教了他三四年的书,日日相处,怎能没有感情,何况他又那样聪慧体贴。 贾珠今年八岁,已有成人腰腹高。 而今的他比之前几年更长了几岁,面容长开了一些,比之前几年的玉雪可爱,更多了几分秀美清润。 再加上他身量纤细,通身隐隐透着股温雅书卷气,想来过个六七年就成长为一位翩翩佳公子了。 林海仔细端详了他半晌,不舍喟叹道:“玉童长大了,想三年后姑父再回来都中时,你已是小少年了。” ——小少年? 贾珠恍然,是啊,等三年后他再回来,自己都十一岁了。 三年,仅仅只是三年,他便能从孩童长成小少年。 而这三年,他们彼此的生活,没有对方的参与。 贾珠心头黯然,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朝林海露出笑容:“盼姑父归来时,风姿特秀,貌如而今。” “好,那就借玉童吉言啦。”林海心中明白贾珠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希望他保重身体,务要悲伤过度,要照顾好自己呢。 船越来越远,渐渐的只剩下一个小黑点,最后,连小黑点也看不见了,唯余碧水滔滔。 贾珠在贾政的再三催促下这才满怀不舍的转身上了马车,马蹄哒哒朝荣国府而去。 …… 四月初,正值李花盛放之际,某日休沐,贾政携长子贾珠拜访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李守中的书房外种了几棵李树,李花一树树,花色洁白,小而繁茂,素雅清新,秀美芳香。 一番寒暄后,李守中请贾政就坐,又唤了小厮进来吩咐他们去叫少爷们,小厮应声退下。 这一次再见李守中,贾珠总觉得别扭。 既然李幼织就是原著《红楼梦》中贾珠的妻子李纨,如果事情是按照原著《红楼梦》的剧情发展的,那身为李幼织父亲的李守中,在几年之后,可不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是未来他自己的岳父了么?! 他这么想着,不由得抬眼打量了几眼李守中。 李守中年已四十,容长脸儿,单眼皮,端正清奇,不胖不瘦。其人虽年过中年,但也能看得出他年轻时必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李守中表字正元,娶妻范氏,有四子一女。 长子李勉,正室嫡妻范氏所出,表字又励,年十八岁,三年前童生试未中,苦读一年,去岁又未能中,同年十月娶妻; 次子李璪,妾室姨娘孔氏所出,年十三岁; 三子李甫,正室嫡妻范氏所出,年十岁; 幼子李琇,妾室姨娘温氏所出,年仅四岁; 一女李氏,正室嫡妻范氏所出,乳名唤作幼织,年方七岁。 片刻后,李勉和李甫相继来到。 兴许是李家人的基因偏向清秀方面,年岁较小的李甫倒看不出什么来,年已十八的李勉生得眉清目秀,虽非十分俊美,但瞧着亦有一股子清秀之态,合着少年郎向青年逐渐转变的青涩又稍显稳重的气息,竟别有一种姿韵气度。 李家兄弟俩一进门便先给李守中行礼,接着又朝贾政见礼,最后和贾珠一一见礼。 至于李璪、李琇和李幼织,李璪近日身体微恙,正在吃药,大夫嘱咐说不能见风,故而,李璪听说李守中传唤,因不便出屋,遂遣了小厮前来告罪。 剩下俩个,李琇年幼,李幼织是女孩,都不便见客。 文人男性长辈和小辈们在书房,谈论最多的是什么事? 答曰:考校学问。 李守中是主人家,自然由他来提问。 先问了李甫两个问题,李甫俱皆一字一句回答了出来。 李守中捋了捋颔下胡须,只淡淡道:“尚可,还需多读书,多看,多想。” 贾政笑着说“世兄,我听贤侄答的都很好”余余,夸赞了几句,李守中谦逊淡然一笑,告诫李甫还需多努力。 接下来就轮到贾珠了。 李守中问道:“贤侄如今在念什么书?” 贾珠犹豫一瞬,不知该不该说实话,不过转瞬一想,上门拜访的目的不就是要拜他为师么,于是老实答道:“回世伯,四书五经俱已念完。” “念完了?四书和五经?!” 不光李守中大吃一惊,连一旁的李勉和李甫也都目瞪口呆。 贾政静静地端坐一旁,看着李家父子三人惊讶的表情,抚须淡笑不语。 ——呃,要不要这么激动?掰开了说,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以他成年人的思维,如果真的在几年内还没念完四书五经,那他估计该是智障了。 贾珠恭谨回答道:“是,念完了。” 李守中只觉得喉咙发干,之前和贾政交谈时,对方隐隐表露出希望贾珠拜他为师的意向,他当时觉得毕竟是世交,秉着无有无不可的心思打算问几个问题就顺势收下,而如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102:柳烟娘失足流产,荣国府夫妻离心 李守中问了几个问题,贾珠俱皆一一对答,吐字清晰,条理分明。 见他答得如此流畅工整,李守中兴致起来,不由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贾珠越答,他的眼睛越亮,抚着胡须连连点头。 直到贾政笑着插了一句话,李守中这才意犹未尽地住嘴,连连夸赞了几句,便挥手让李勉和李甫领着贾珠去了书房隔壁间说话。 三年前,李家出孝,李守中携家眷进京候缺,除去长子李勉因要参加童生试而留在了老家,余下三子一女都带上京了,贾珠和李甫就是在那时相识的。 因荣国府和李家都出自金陵,两家素来交好,贾珠和李甫又年岁相差不大,因而亦常常交往,此刻说起话来也都熟悉自在得很。 至于李勉,李勉是去岁九月间来的长安都,十月娶妻,至今不过半年。 贾珠同李勉虽相见不多,但因贾珠芯子是成年人,所以他和李勉说话反倒比认识时间较长的李甫更聊得来。 但贾珠始终谨记自己现在的壳子是个八岁孩童,为了不惊世骇俗,他说话前都会先在脑子里过一遍,若是对某事发表意见或见解时便会刻意用和同龄或相差不大的孩童一般的思想和口吻来说。 尽管如此,他的一些看法和见解依然远超同龄人。 说了不一会儿,李勉和贾珠之间的气氛越发和畅。 李勉觉得,别看贾珠这个世弟今年虽然才八岁,算来小了他十岁,但他言语之间甚是成熟稳重,不似一般孩童的跳脱和粗浅。 越聊下去,李勉越发在心里赞叹,贾珠眼界开阔,见解不俗,虽然浅显了些,但也比同龄人强多了,甚至比自家大了他两岁的弟弟还强些,偶尔说出的一句话甚至极具真意,叫他也由此得了启发或感慨。 这般下来,不仅李甫只觉得和贾珠说话愉快又自然,李勉也觉得和贾珠说话聊天甚是有趣。 贾政父子从李家回府后,不过十日,择了个吉日,贾政领着贾珠拜访李家,贾珠正式拜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为师。 …… 四月下旬,牡丹盛开,徒承胤命宫女们在牡丹园中设宴,携爱妾柳美人共同观赏牡丹。 一路看来,只见牡丹花朵硕大,色泽艳丽,花容端丽,富丽堂皇,清香四溢,花姿绰约,冠居群芳。 “唐代刘禹锡有诗曰:‘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柳美人从宫女手中端着的托盘取下一杯酒来,笑着递给徒承胤。 徒承胤接过,凝视着柳美人娇艳欲滴的面容,含笑道:“果然绝色。” 柳美人微微低头,羞红了脸。 徒承胤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递给随行伺候的宫女,思及方才一路观赏牡丹已有小半个时辰,柳美人又身怀六甲,便温声道:“累了罢?那边有个亭子,我们去亭子里歇一歇罢。” 柳美人笑道:“妾身自去即可,殿下既喜欢赏花,何不赏个痛快?” “何时不能看花?”徒承胤看着她,眼眸含笑道:“如今,你最要紧。” 柳美人玉颊晕红,柔声道:“妾也喜欢花儿呢,只可惜妾身怀有孕,不能赏尽牡丹。殿下不用陪妾身,赏完了牡丹,妾还得赖殿下同妾身好好说道一番牡丹美景呢。” 徒承胤闻言,不由得有些犹豫。 柳美人继续劝说道:“殿下去赏花罢,妾在亭中歇息,等殿下回来呢。” 徒承胤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朝前赏花,柳美人站在原地略望了望,这才在宫女们的簇拥下往不远处的亭子去了。 牡丹色、姿、香、韵俱佳,花大色艳,花姿绰约,韵压群芳。其花色多样,富于变化,有白、粉、红、紫、墨紫、绿、淡黄、雪青等色和复色,色彩浓淡富于变化。 徒承胤看得仔细,心想一会儿要好好同烟娘描述一番这牡丹之美。 他放眼望去,牡丹花大色艳,品种繁多,一眼望去,有娇红、仙娥、姚黄、魏紫、凤丹白、似荷莲、锦云红、首案红、绿香球、丛中笑、银红巧对、锦袍红、紫重楼、玉美人、雪映朝霞、红霞争辉、桃花飞雪、璎珞宝珠、玉楼点翠、菱花湛露…… 正当徒承胤沉浸在牡丹美景中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闷响——“砰!” 紧接着是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啊!” “美人!” “美人!” “快来人啊!” “殿下!” 徒承胤茫然回头望去,只见一群慌张的宫女们,中间却不见了他的国色美人。 是日,柳美人摔跤小产,果是一女胎,然可惜,乃是死胎。 同一天,徒承胤第三子之嫡妻赵氏诊出怀胎两月,约莫于今年底或明年初生产。 …… 长子贾瑚夭折后,贾赦消沉了一段日子,听闻张氏不吃不喝,他也毫不理睬,在府里消沉了两个月,再出来时,荣国府上至贾母,下至下人们,所有人都觉得贾赦变了。 从前的贾赦,纨绔、贪花好色、收集扇子,成天不务正业。 现在的贾赦,花天酒地、沉湎美色、收藏扇子,虽然仍和以往做的是一样的事,但其纨绔程度更甚以往。 这不,才两个月的时间,不算贾赦往府里带回来的七八个年轻美貌、妖妖娆娆的女人,光是府里,贾赦就收用了十几个十七八岁、模样俊俏的丫鬟,一时间东南院里莺莺燕燕聚集。 张氏看不下去了,派丫鬟请贾赦过来。一请、二请、三请,贾赦统统不予理会。 感觉被下了面子的张氏心中既是羞恼又是怨愤,从前只要她派丫鬟去请贾赦,不论贾赦在做什么,总是第一时间赶来,而今却…… “老爷果然是因为英男那个贱庶子同我生分了!” 张氏越想越不甘心。 “都是春丽那贱人害的!” 怒火之下,张氏连派好几拨丫鬟去请贾赦。 一连又请了好几次,贾赦终于气冲冲地过来了,黑着一张脸,一进门就不悦道:“你非得让我过来究竟是有什么事?” 这语气……老爷以前对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本就因为多次请贾赦不来而羞恼的张氏听了这话越发恼恨,再加上嗅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脂粉香味,张氏当即心头一股火冒起,直道:“没什么事就不能请老爷过来吗?” 这话也忒冲了些。 贾赦忍不住皱眉,再看看张氏的嘴脸,他心里头无由来的火气直冒,没好气的斥道:“没事你请我过来?我看你是病到连脑子都坏了!” 这话说的,张氏差点没被气地仰倒:“老爷说的什么话!” 屋内伺候的丫鬟们察觉到了两位主子之间的□□味,不由得纷纷低下头,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什么话?嘿!”贾赦冷笑:“本老爷说的自然是人话。你若是人,自然听得懂!” “老爷!”张氏捂着心口不可置信问道:“老爷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嘿,什么意思?”贾赦又是一声冷笑:“若是蛇蝎畜生,自然是听不懂人话的!” 蛇蝎畜生! 张氏瞪大了眼,嘴唇颤抖:“老爷这话,难道是在说妾身不是人,而是那……那蛇蝎畜生么?” 贾赦盯着她发颤的嘴唇,心头略过一丝不忍。 张氏却丝毫不知,深深呼吸了几次,她镇定下来,冷着一张脸道:“就因为那贱庶子英男?就因为这?他不过是个婢生子!一个连庶孽子都算不上的婢生子而已!” “婢生子?”贾赦咀嚼了一遍这三个字,末了冷冷一笑:“婢生子又如何?他是我的骨血!” 张氏气得胸脯起伏,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贾赦懒得再多看她一眼:“没事我就走了。还有,以后没什么事,别叫我过来。” “老爷!” 贾赦不耐烦地回头:“还有事?” 张氏攥了攥手指,不甘心地问:“老爷认定了妾身是那蛇蝎畜生?” 贾赦冷眼瞧她,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张氏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贾赦冷笑两声,转身就要走。 “老爷!”张氏在他身后叫道:“老爷恐怕是对妾身有所误会,妾——” “误会?”贾赦打断了她的话,回头冷冷道:“英男夭折了,茁哥出生才几天?也殇了,生了茁哥儿的秋菊也死了,唯一活下来的小莲也三天两头的生病……” 张氏痛苦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想……” “没想?呵,你没想什么?”贾赦冷冷的嗤笑一声:“没想下手害死他们?” “我……” “够了,你不必狡辩!”贾赦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看着张氏的眼里冷清一片:“呵,荣国府的风水就这么不好么?人在金陵呆着时都好好的,偏生回了府里头就接二连三的都走了。” “没有误会,本老爷眼中、心中,你就是。” 张氏脸色惨白,一时竟说不出来话,眼睁睁地望着贾赦的衣角消失在屋门处,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蛇蝎?哈!” 她轻笑一声,眼里却忽地落下一串泪珠来。 张氏后悔了,她当初怎么就晕了头了呢? 她自己有儿子,她明明自己有儿子,还是两个儿子啊,为什么……为什么她当初会昏了头? 张氏无声惨笑,颓然跌坐在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步错,步步错。 可这世间,什么药都有,偏偏从没有后悔药。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103:武纳罗金屋藏娇,锦香院风流韵事 武纳罗打马来到花枝胡同,进了其中一处宅院,有下人连忙上前来牵过马儿下去喂食,武纳罗径自往里走去。 才绕过一大片正开得灿烂的紫薇花,武纳罗就看见不远处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正在石榴树荫下慢慢走动。 石榴花早已开过,如今树上挂着的是一颗颗小儿拳头大小的青色小果。 想来,再过一个月石榴果实就成熟了,就像在石榴树荫下扶着腰挺着大肚子慢慢走动的女子,十月怀胎,即将瓜熟蒂落。 他俊朗的眉眼间染上几分柔和,朝那女子走过去。 丫鬟见了他忙行礼:“世子爷。” 听见声音,那女子转过头来。 日光照耀下,她的肌肤白里透红,见了大步走来的武纳罗,她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像三月盛开的桃花一般,红润、娇艳。 “世子爷。” 柳媚方要行礼,武纳罗连忙快走几步伸手扶住她:“早说了你身子重,这些礼数就不必了。” 她也不反驳,只柔柔一笑,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子。 “刚歇晌起来?” “有一会儿了,方才走了有盏茶的时间。” 武纳罗摸了摸她的脸,热热的,“进屋罢,外头还是有些热——才睡醒,你用过膳食了么?” 柳媚摇摇头,刚准备说话,突然肚子一痛,她不由得“啊”了一声,引得武纳罗连连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柳媚摇摇头:“不知怎地,肚子突然抽痛——啊……” 她话未说完,又是一阵抽痛。 武纳罗连忙一把搂住她,吩咐一旁的丫鬟道:“快去请大夫!” 旁边的婆子见状,上前一步道:“世子爷,老奴瞧着,姑娘怕是要生了。” ——要生了?! 柳媚一愣,突然想起去年年底武纳罗伤心愤怒之下来找她时说的一件事——郡主将武纳罗的一个怀孕的丫鬟灌了落胎药,打下了一个未成形的孩子,后来那个丫鬟也被赶出府邸了。 想到这里,柳媚心肝一颤,总觉得下一秒郡主就要破门而入,然后抢走她的孩子,害死她的孩子…… 旋即疼痛袭来,柳媚痛叫一声,也没时间去想其他的了。 这一声惊醒了呆愣的武纳罗,他回过神来忙道:“快,快去叫稳婆!” …… 柳媚平安诞育了孩子,醒来后已是第三日,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要看孩子,看完后又喝了些许粥,这才有余心问起武纳罗。 “世子爷什么时候走的?” “您发动的那天,世子爷的小厮突然过来,说两位姑娘请他快点回去救命,世子爷就……”丫鬟没敢继续说下去。 柳媚心领神会丫鬟未尽之语。 即便知道她的男人被两个女人叫走了,她却依然神色淡然,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都没有丝毫伤心和失望,反而松了口气,暗自庆幸道:“幸好回去了,不然,万一让郡主知道了,我和孩子的性命就难说了。” 柳媚是锦香院的妓·女。 柳媚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因为她一出生就在锦香院。 ——她是在锦香院出生的,她的母亲是锦香院的妓·女花娇,一次意外有了她。 妓·女接客后都会喝下避子汤,花娇也不例外,她习以为常毫不在意地喝下避子汤后就又投入了活色生香的世界中,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 两个月后,花娇被诊出身怀有孕。 花娇有些惊讶和意外,但丝毫没有留下孩子的想法。 ——她是什么身份?妓·女。 她若生了女孩,女儿逃不了和她一样当·妓·女的命运,若生了男孩,要么在锦香院当龟奴,要么去南风馆当小倌,没有第二条路。 ——哦?你说找孩子的生父啊? 那么问题来了—— 孩子的生父是谁? ——不知道。 有可能是孩子生父的人有哪些? ——太多了,记不清了…… 两个月前,恰好春闱放榜,一众赶考的学子们或是中榜或是落榜,结局既定,基本大部分都选择了放纵自己,花娇那段时间过得是……不亦乐乎。 当夜,花娇一碗落汤药下肚…… 胎没打掉。 ——药不会掺假了罢? 花娇腹诽着,面无表情地又喝下了一碗落胎药。 孩子还是没打掉。 花娇:“……” ——老娘还就不信这个邪! 花娇又喝下了一碗落胎药。 风平浪静,孩子仍旧顽强地呆在她肚子里。 花娇诡异的沉默了,鸨母听闻后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心越来越软了还是怎么了,让她生下来。 花娇的心情难以言喻,好几碗落胎药灌下去也没能把这孩子打掉,她还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花娇诞育了一个女孩,感念鸨母的恩情,花娇决定让女孩随鸨母姓。 ——其实她们锦香院的姑娘们大部分都和鸨母一个姓。 鸨母和她们一样,也是从小儿拐来被卖进锦香院,□□嬷嬷姓柳,上一任鸨母也姓柳等等,她们也大部分被冠以了“柳”姓,就比如她自己,姓柳,名花娇。 女孩出生在春天,正是柳媚花娇的时候,花娇干脆给她取名叫做“柳媚”。 鸨母和一众姐妹们拍手称好,说这名儿听着就觉得有一股子妩媚风流扑面而来。 柳媚年幼时,花娇病逝了。 要说柳媚呀,她生就头发柔顺光滑,肌肤白嫩如玉,一对儿柳叶眉,一双水杏眼儿,一张菱唇檀口,虽然年纪尚幼,但已能从她稚嫩的眉眼间窥出她长大后是如何的花容月貌。 如此好的苗子,鸨母当然不会放过! 况且柳媚不知生父何人,又失去生母,一个小小孤女,离了锦香院,她如何活命? 鸨母开始培养柳媚,柳媚也十分乖顺。 一晃十年,昔日的小美人已成长为大美人。 柳媚的容貌是近一二十年来锦香院最美的女子之一,鸨母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大一棵摇钱树。 她努力压抑着兴奋,暗搓搓地算着柳媚的处·女之身最少能卖到多少钱一夜,却不妨就在这当头,诚毅侯府的世子武纳罗踏进了锦香院。 说来也是也奇,武纳罗放着一堆红牌不要,偏偏看中了因为生意太忙导致人手不够而客串了一把丫鬟的柳媚! ——不过那倒也是,毕竟柳媚生得那般美貌,哪个男人见了能把持得住? 当下武纳罗就向鸨母提出要为柳媚赎身。 鸨母面上含笑,委婉而含蓄地表达拒绝之意,内心吼成了一只尖叫鸡—— 开玩笑呢罢! 柳媚可是她发了大功夫辛苦培养出来的大摇钱树! 就这么做一次性、一锤子的买卖……呵呵,她是脑袋被驴踢了吗? 就算是世子爷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 武纳罗表示,小爷的父亲是诚毅侯,小爷是诚毅侯府的世子,将来妥妥的诚毅侯,小爷的姑姑是亲王妃,小爷的姑父是熙亲王,小爷的表弟是熙亲王的嫡子,将来妥妥的熙亲王等等。 鸨母的笑脸就在这一连串头衔中慢慢僵硬了…… 诚毅侯世子不可怕,诚毅侯也不可怕,区区一个亲王妃更没什么了,可关键是那个亲王特么是熙亲王啊! 冷面无私、铁血无情的熙亲王啊! 万一她不答应眼前这位诚毅侯世子武纳罗给柳媚赎身,他转头去熙亲王面前提一句她们锦香院,即便她们锦香院后头也有人,但是…… 冷面无情的熙亲王说要查她们锦香院就要查她们锦香院,谁来阻止都不行! 这特么就是熙亲王,一个冷面铁血的真汉子! 鸨母“痛快”地收钱放人,挥舞着小手绢满(泪)面(流)笑(满)容(面)地和柳·摇钱树·媚告别,痴痴地凝望着马车渐行渐远…… 当时,熙亲王已经向诚毅侯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想法,诚毅侯连连答应,转头就提着儿子武纳罗的耳朵告诫他让他收敛点,别再在外头作妖搞女人,不许带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府余余…… 柳媚恰好撞上了这么个时间点,于是,她就这样成了诚毅侯世子武纳罗的外室。 武纳罗风流成性,家里有不少通房、侍妾,兴德郡主嫁给武纳罗之后,找借口将侍妾全给打发了。 这之后,凡是被武纳罗碰过的女人,兴德郡主一个个的都打发了。 去年一个丫鬟怀孕了,兴德郡主命人给她灌下了打胎药,稍顷,孩子流了,兴德郡主连休养的时间都没给那丫鬟,当即就把那丫鬟撵出府了。 柳媚打听到,那位不幸的丫鬟因为那碗料加重了的打胎药药力太猛而失血过多,被撵回家不出半日就死了…… 柳媚身子颤抖,几日没睡个好觉,饭食也没胃口,武纳罗让人请来大夫一看—— 晴天霹雳! 怀!孕!了! 柳媚惊恐,武纳罗惊喜。 柳媚一边窝在这座武纳罗买下来安置她的小院里不敢出去,生怕被兴德郡主知道消息后分分钟来灭了她,一边绞尽脑汁想要打掉这个孩子。 可是她身边的人都是武纳罗找的,根本不会帮她打掉这个孩子,甚至还会阻止她,不仅会阻止她,还会通知武纳罗…… 柳媚没日没夜都在想办法怎么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恍然有一天,她突然发现,特么肚子都这么大了! 哪怕现在弄到打胎药喝下去,恐怕不只是孩子,一个不幸她也会死!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该怎么对待肚子里揣着的这块肉? 柳媚:“……” 她能怎么办? 她也很绝望啊!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104:武纳罗轻信郡主,俩孕妇横尸四命 诚毅侯府 武纳罗骑马快速地回府,烈日炎炎之下,他热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方一踏进院子,就喊道:“荔香、露芢!” 无人应答,一片静寂。 武纳罗皱了皱眉,问一旁的小厮们:“她们人呢?” 小厮们对视一眼,露出苦哈哈的表情,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世子爷,两位姑娘……” 武纳罗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眉毛一竖,喝道:“说!” “郡、郡主……把两位姑娘带走了……” “咯吱”一声,武纳罗紧紧地捏住了拳头。 小厮们颤巍巍地往后缩了几步,缩着脑袋不敢看他,生怕下一秒世子爷的拳头就朝他们身上飞过来了。 武纳罗衣摆在小厮们的视野中一闪而逝,急促的脚步声远去,小厮们这才松了口气。 自从武纳罗娶了兴德郡主,他身边的女人就一个接着一个被兴德郡主打发走,除了荔香和露芢。 武纳罗原本以为兴德郡主虽然好妒了些,但一直没动荔香和露芢,好歹还算有点眼色和退让。 因为这,武纳罗这才对每当他碰过一个女人,兴德郡主就打发走一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想,兴德郡主蛰伏了一年多,竟然还是把手伸向了荔香和露芢! 荔香和露芢是负责照顾武纳罗衣食起居的婢女,从武纳罗十二三岁开始,她们开始负担起另一种任务——除每日照顾武纳罗的衣食起居之外,她们开始转变身份成为房里人,做武纳罗的女人,供武纳罗解决生理需求。 在武纳罗的女人中,荔香和露芢是资历最深的女人,武纳罗对她们俩,心里也有几分喜爱和感情。 武纳罗一路直奔静芬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世子爷来找郡主么?郡主去……” 守在院门处的两个婆子喉咙里剩下“郡主去上香了,还没回府”这句话还没说出口,武纳罗已经一阵风似的奔向院内,两个婆子相视一眼,默默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回原位做守门状。 瞧世子爷这幅风风火火的样子,再看看他脸沉得能滴出水来,两个婆子用膝盖都能想得到世子爷又是来找郡主吵架的,原因么——郡主不久前带走了世子爷身边服侍时间最长的通房丫鬟:荔香和露芢。 武纳罗紧皱着眉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人呢?” 一旁的丫鬟道:“回世子爷,郡主去郊外的清虚观上香了,要在观里住一宿,明日回府。” “爷的丫鬟呢?” “世子爷说的是荔香姑娘和露芢姑娘罢?郡主带两位姑娘一起去清虚观上香了。” 武纳罗:“……” 这什么情况? 不撵人?改带着一起去上香做好姐妹了? 不能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真是上香这么个事儿,荔香和露芢会派人向他救命? 等等……他忘记了一件事—— 荔香和露芢……怀孕了! 武纳罗脸色一变,转身大步出府。 该死的,他就说那女人不可能那么好心好意! …… 孩子的洗三,没办。 孩子的满月,没办。 柳媚心里没有一点怨恨,虽然说她觉得孩子有点委屈,可是,和性命比起来已经很好了,那位郡主,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 前几日诚毅侯府又闹出人命来了,横尸两名小产的女人,算上流产的孩子,总共四条人命。 柳媚只要一想起这消息心里就一阵寒凉。 那日武纳罗回府听闻郡主带着荔香和露芢前往清虚观上香去了,武纳罗后脚就骑马一路飞奔过去,他生怕自己来晚了见不到荔香和露芢以及她俩肚子里的孩子了。 等武纳罗气喘吁吁地进了观里,就见兴德郡主笑盈盈地站在树下看着他。 “世子来得很急?” 武纳罗没空理她,单枪直入道:“她们俩呢?” “妾身听说她们怀孕了……” 武纳罗脸色一变。 ——该死的,她果然知道了! 兴德郡主微微一笑:“所以,妾身特地带她们来祈福,希望神佛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将来瓜熟蒂落,顺利诞育孩儿。” 武纳罗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分明表达着“你把我当傻子吗”、“你会这么好心”的意思。 兴德郡主勾了勾唇,微微侧脸,抬手以袖掩面做委屈哭泣状:“世子不信妾身么?她们这会儿正好好地在抄写佛经祈福呢。” 武纳罗冷笑一声,径自从她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不带给她的,一脚踹开了门—— 他本以为会见到血流满地、横尸两人的场面,却不料室内两名肚子微微隆起的孕妇正低着头抄写佛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侧脸安静而温柔。 听到了开门声,两女转过头,见到武纳罗的身影时,脸上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看,她们是不是好好的呢?”不知何时,兴德郡主已经来到他身边。 武纳罗:“……” ——这波打脸来得太快,武纳罗表示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她说:“妾身嫁过来一年了还没有怀孕,如今既然荔香和露芢怀孕了,自然是以子嗣为重,将来她们生下来的孩子,终究要叫我一声‘嫡母’。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孩子的母亲,世子爷放心,妾身会好好照顾她们,直到孩子平安出生。” 接下来的时间里,任凭武纳罗如何防备,如何带着有色的眼睛去观看兴德郡主的一切言行举止,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她似乎就真的改邪归正了? 荔香和露芢被她照顾得很好,脸蛋白里透红,身材丰腴了不少,前后好几个丫鬟婆子忙前忙后的伺候着。 武纳罗不知不觉的渐渐放松了防备,他和兴德郡主的相处不再是剑张拔弩,反而一点点变得平和,日复一日,俩人之间隐隐有温柔流动。 有一日,武纳罗回府,夕阳余晖下,兴德郡主懒懒地靠坐在水榭亭中。 小亭四周碧波荡漾,她穿着一袭淡青色衣衫,带着余热的晚风吹过,青丝飞舞,衣衫翩跹,似是察觉到他的到来,她微微抬头,眼里映出他的身影,玉容霎时绽放笑颜。 那一瞬间,不可否认,武纳罗的心弦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的拨动了一下。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可还没等到第三日,荔香和露芢双双毙命。 她们曾经隆起的小腹变得平坦,身下是一滩血迹和一团血肉模糊的成形了的孩子。 如此惨状,武纳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凝望着兴德郡主的目光不复温柔,他眼眶发红,眼神冷漠至极,目光中带着痛恨和怨怒,隐隐的,他心中也在不停地自责—— 是他太过于轻信她了! 是他的错,是他糊涂,信错了人…… 是他,间接杀死了他的孩子,和孩子的生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怎么会……蠢到相信她! 在这冷漠而痛恨的目光之下,兴德郡主回以冷酷的眼神,心底却隐隐有种不安,她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要么和离,要么我休了你。”武纳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种诡异的平静。 兴德郡主一瞬间瞪大了眼,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我是郡主,亲王之女——武纳罗,你敢?!” 她咬牙说出这句话,心里笃定自己不会被休,更不会和武纳罗和离,他们依旧会是夫妻,只是…… 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兴德郡主拢在袖中的指尖微颤。 这一次,她好像……真的做错了。 可是…… 明明她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 她是亲王之女,虽是庶出,但从出生起就养在嫡母身边,不是嫡出,胜似嫡出,更遑论她的父王只有她一个女儿! 继承了生母的美貌,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轻貌美,身份尊贵,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有了她偏偏还不知足要去碰别的女人! 那些女人,身份卑微,低贱至极! 你想要女人,我就是。 你想要孩子,我给你生。 只要有我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有别的女人! …… 诚毅侯赶来,一巴掌下去镇压了怒火中烧的蠢儿子武纳罗,转头看向儿媳妇兴德郡主。 事情的原原本本他在赶来的路上已经全部了解清楚了,虽说这事儿一开始的确是他儿子不对,不该在郡主怀孕生子之前搞出庶出子女,但是…… 郡主嫁过来一年了都没有怀孕也是事实,况且,既然那俩个丫鬟已经怀孕了,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孩子,就是他们武家的血脉。 郡主倘若不待见孩子,看不顺眼孩子,把孩子安排到偏僻的院子去住,不见孩子就是了,左右不过只是庶出子女而已。 可是……下手残害子嗣,郡主过火了。 对上公公诚毅侯的目光,兴德郡主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后来,休书没写成,婚也没离成。 因为兴德郡主怀孕了。 “免死金牌”来得太是时候,饶是诚毅侯很不满郡主儿媳妇的血腥手段,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得不憋屈地把不满咽回肚子里去,顺便还拎走了浑身散发着“要么离婚,要么死”气息的蠢儿子武纳罗。 女人,死了。 两个孩子,没了。 凶手,怀孕了,不能动。 那天以后,武纳罗醉生梦死,颓废度日,压根想不起来花枝胡同他还有一个女人和孩子。 但他想不起来不代表柳媚能无视诚毅侯府的消息,面对诚毅侯府两名孕妇惨死、两尸四命的惨剧,柳媚瑟瑟发抖。 紧接着传来下一条消息,罪魁祸首毫发无损。 柳媚:“……” 那么问题来了—— 我生了俩崽,郡主会不会毒死我和俩崽?! 或者……直接提刀砍了我和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105:嬷嬷嘴皮太利索,秦业收养龙凤胎 这天休沐日,秦业用过早膳后前往养生堂探望刘嬷嬷。 秦业自幼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在养生堂长大。 养生堂里头管事的刘嬷嬷很慈爱,他和另外几个男孩长到七八岁时,刘嬷嬷出钱送他们去私塾念书。 上了几年学,就他书读的最好,也肯读书,其他几个男孩都淘气,书念得极差,后来就没读了,只他一个还在读。 这一读,就是十几年。 不负刘嬷嬷的慈爱和教书先生的苦心,秦业二十多岁考中了秀才,教他读书的钟先生将女儿许配给他,秦业心里既开心又窘迫,他不过一个孤儿,哪里有钱娶妻? 秦业正愁眉不展,刘嬷嬷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事儿,取出五十两银子给他,好让他有银钱置办聘礼娶妻。 秦业心知这五十两银子必然是嬷嬷多年攒下来的,连忙推拒了,刘嬷嬷却一把塞进他手里,笑着跟他说拿着,这本来就是嬷嬷攒下来给你娶媳妇的钱。 秦业心里一热,接下了这五十两银子,他想,哪怕是亲生母亲对待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当时他就在心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对刘嬷嬷好,要给她养老送终。 后来,秦业又考中了举人,接着考中了贡士,然后是进士,最后当了官。 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那一天,秦业永远记得,刘嬷嬷挤在人群中大声喊他的名字,喜极而泣,泪流满面的模样——是欣慰罢。 秦业心里高兴极了也感激极了,他能有今天——从小吃穿不愁,稍大点有书读,年长后娶妻,到如今考取功名——这一切全靠刘嬷嬷十年如一日的出钱供应他读书,出钱给他买笔墨纸砚,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衣裳吃食永远都给他备的足足的,还给他攒钱娶媳妇…… 忆起往昔刘嬷嬷对他的慈爱,秦业眼眶发热,努力朝刘嬷嬷的方向笑啊笑。 当了官后,每逢休沐日,秦业必定要来养生堂探望刘嬷嬷,多年如一日,他常来,养生堂守门的人都认得他,遂痛快让他进去了,知道他是来看望刘嬷嬷的,还派了个人去通报刘嬷嬷一声。 刘嬷嬷正在内院廊下晒太阳。 院子极大,空地上,二三十个从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的姑娘、儿郎们正在教习嬷嬷们的教导和监督下或练习音律歌舞或练习琴棋书画。 一半是莺莺燕燕,一半是宛若好女、清新秀美的小郎君,个个都轻声细语,眼角眉梢透着都透着股媚意。 风儿一吹,姑娘和郎君们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一把细腰。 刘嬷嬷满意地点点头,瞧瞧日头,估摸着业儿也快来了,她站起来,还没抬脚呢,这时,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走了过来:“嬷嬷,秦大人来了。” “业儿来了?”刘嬷嬷一听,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忙搭着那中年妇人的手往前院去了。 前院也有个极大地空地,年龄不等的孩童们在空地上你追我赶,嘻嘻哈哈玩着游戏,廊下,几个老嬷嬷一边说话聊天,一边照看三岁以下或在襁褓中的婴孩或是不还会走的幼童。 突然有个眼尖的老嬷嬷见到正往这边走来的秦业,忙笑着打招呼道:“今儿个休沐,秦大人又来了。” 秦业点头依次朝老嬷嬷们打过招呼,目光在几个摇篮上扫过,一个老嬷嬷见了就笑道:“可儿和安儿又长大了点儿,大人要看看吗?” 秦业想起上次休沐日来养生堂见到的那对儿龙凤胎,龙凤胎约莫才出生没两个月,白白嫩嫩的,极是可爱。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随着老嬷嬷手指来到龙凤胎的摇篮边。 龙凤胎正醒着,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见着人就咧嘴笑。 婴孩天真无邪的笑容就像是这初冬的太阳,柔柔的,一下子就照进了秦业的心里去,他心软的同时心里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样可爱的孩子,也不知是哪家狠心的父母,竟舍得抛弃这对儿孩子……” 捡到这对儿龙凤胎的老嬷嬷说她是在后门听见哭声,打开门一看,地上放着这对儿龙凤胎,周围没有人,她在后门处等了会儿,见没人来领,就把龙凤胎抱回养生堂了给刘嬷嬷看。 刘嬷嬷一见龙凤胎那白嫩可爱的模样就喜欢上了,抱着哄了会儿,这才将龙凤胎放在摇篮里睡了。 这对儿龙凤胎没有名字,刘嬷嬷见女娃娃生得玉雪可爱,干脆给女娃娃取名叫做“可儿”,意为可爱,男娃娃有些瘦弱,干脆给他取名叫做“安儿”,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养生堂收了龙凤胎没几日,秦业趁着休沐日来养生堂探望刘嬷嬷。 秦业有一妻二妾,但多年来,妻妾三人都未能给他生下孩子,导致他如今四十五岁,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仍无一儿半女,膝下荒凉。 从秦业三十岁人过中年开始,刘嬷嬷一直担忧秦业膝下无儿无女,明着暗着劝他纳妾生子,秦业没应,说再等几年。 过了几年,秦业之妻钟氏嫁进门十来年了,如今年逾三十却仍未曾诞育一儿半女,她心有愧疚,故而主动给他纳了两个妾。 两个妾进门后好几年也没怀孕生子,这时候的秦业已经年逾四十,刘嬷嬷忧心不已,劝秦业收养一两个男孩子认作亲子。 秦业一方面渴望亲生的血脉一方面又知道他自己年纪大了可能不会有孩子了,于是他说再等等,再等几年。 等了三四年,秦业膝下仍旧无一儿半女。 眼看再过几年秦业就是快五十的人了,刘嬷嬷坐不住了,回回秦业来养生堂探望她的时候,刘嬷嬷总是明里暗里的劝他收养个孩子,秦业态度一天比一天松动,只是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直到上个休沐日,秦业来看望刘嬷嬷,刘嬷嬷又劝他收养个孩子,将来好有个养老送终的人,还拉着秦业去看白胖可爱的龙凤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 龙凤胎生得着实可爱喜人,秦业一见就喜欢上了,但他心里犹豫很久,仍是没说出收养龙凤胎的话来。 “这俩娃娃讨人喜欢罢?”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苍老而慈爱的声音,秦业转过头,笑着朝刘嬷嬷道:“这几日天冷了些,嬷嬷身体可好?” 刘嬷嬷叹口气:“我老婆子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哪天就蹬腿儿走了,只是老婆子我心里总放不下一桩事,想得我是吃得不香,睡得也不香……” 秦业还以为刘嬷嬷会像往常一样说“老婆子身体好着呢”,没想到这次嬷嬷却说了这番话,倒叫他一愣。 刘嬷嬷瞥了眼怔愣的秦业,弯腰抱起龙凤胎里头的弟弟安儿,嘴里“哦哦哦”地哄着。 “嬷嬷心里想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必定为嬷嬷办到。”秦业诚心诚意地问道。 刘嬷嬷没答他,逗了逗怀里的小子,转而把婴孩递给秦业:“抱抱,这孩子乖巧得很。” 秦业迟疑了下,伸手接过孩子。 他不是头一次抱孩子,养生堂孩子多,他常来养生堂,也抱过不少孩子,这会儿抱着安儿的动作熟练无比。 安儿被秦业抱在怀里,也许是换了个人抱着,他新奇,于是乌溜溜的眼珠子望着秦业,红润润的小嘴一咧,笑得露出了牙花子。 秦业在看到这抹纯真的笑容时心中一软,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和蔼慈爱的笑,抱着孩子轻轻颠了颠,逗他玩儿。 刘嬷嬷眼里划过一丝笑意,转而拿起放在一旁的拨浪鼓逗摇篮里的龙凤胎中的姐姐可儿,女娃娃听着那“叮咚”、“叮咚”的声音,“咯咯咯”咧嘴笑开了。 那声音里欢快似乎感染到了秦业怀里的安儿,小家伙“啊啊呀呀”地叫着,小手不停地往姐姐这边伸。 秦业抱着安儿凑过来,摇篮里白嫩可爱的女娃娃正笑得开心,安儿够着小手,一手去抓姐姐,一手去抓拨浪鼓,秦业见了便笑着把怀里的安儿放在摇篮里女娃娃身边。 刘嬷嬷又摇了两下拨浪鼓,逗得龙凤胎“咯咯咯”直笑,她捶了捶胳膊,把拨浪鼓递给身旁的秦业。 秦业接过拨浪鼓又逗了龙凤胎好一会儿,直到姐弟俩打了个哈欠要睡了,这才停下手来,龙凤胎眼睛闭着,红润润的小嘴微张,很快就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摇篮一侧放着小被子,秦业见了便伸手给睡颜安静甜美的龙凤胎盖上小被子,刘嬷嬷看在眼里,嘴角扬了扬,轻声道:“这俩个娃娃是八月十四日生的,才满月没多少天,算来才一个多月大点。” 秦业默默看着睡得香甜的龙凤胎,不说话,他心里知道,嬷嬷又要劝他□□了,劝他领养这对儿可爱的龙凤胎。 见他没吭声,刘嬷嬷心头一动,往常说起□□这事,业儿总说再等等,今次倒是不说话了,莫非,是心动了? 思及此,刘嬷嬷心头一喜,忙趁热打铁道:“瞧这俩娃娃的模样,将来长大了百十个也不及他姐弟俩,倘若有个好出身,再好好教养,就凭他姐弟俩的模样,将来必然是锦衣玉食一辈子不愁了。唉,只可怜这俩娃娃这般好的模样竟被抛弃,纵使模样再好,将来也不过是平头百姓,忙忙碌碌……” 她说着,悄悄打量秦业,见他垂着眼,目光柔和地看着摇篮里的龙凤胎,眼里隐隐露着怜惜,她嘴角往上翘了翘,又道:“这般小的孩子,既不记事,也不识人,那些没儿没女的人家最喜欢领养这样的孩子,抱回家去,当亲生的一样教养。孩子打小在这家里长大,压根不会想到自个儿是被领养的孩子,孩子打心底就把这当家,把父母当做亲生父母孝顺。” “这般好模样的孩子,抱回去了,女娃娃好生教养,到年纪了给她许个好人家,夫妻恩爱,一辈子顺顺心心。男娃娃等他大点儿了,使几个银钱送他去读书,将来读书有成,也叫他去考个官做,光耀门楣不说,孩子自个儿也是一辈子也不愁了,待娶了妻,生了子,儿孙满堂,多少福享不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106:张公病逝孙夭亡,元春学琴小莲殇 秦宅 前院是秦业所住,后院是秦业的妻妾所居。 从前,秦业一回到家,只觉得家中清静,这两日他一回到家,才走到后院就听见婴孩或“咯咯咯”或“啊啊呀呀”的笑声或是哇呀声,整个秦宅好似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 “见过老爷。” 正逗弄孩子的钟氏听见声音,转身朝刚进屋的秦业迎了上去:“老爷回来了。” 秦业“嗯”了声,问道:“孩子们可好?今儿个可都乖?” 钟氏笑道:“天底下的孩子再没有比这俩个更乖巧的了。” 秦业走到摇篮边,两个白胖喜人的小娃娃见着人,他们也不认生,咧嘴就朝人笑,红润润的小嘴里“啊啊呀呀”地说话,伸着莲藕似的小手要抓他。 秦业嘴角带笑伸出手给俩孩子抓着玩。 孩子的小手软乎乎也胖乎乎的,玩够了就放开秦业的手,姐弟俩你对我我对你的咿咿呀呀说了会儿话,也没人能听懂她俩都说了些什么,就见着这俩孩子动作一致地打了个哈欠,慢慢闭上眼睛要睡了。 一旁的奶娘见着了,忙给孩子们盖上小被子,抓着摇篮轻轻晃着哄她俩睡觉。 钟氏小声叮嘱道:“柳娘子,孩子都还小,你多费心好好照看孩子,别让被子落下来冻着了孩子。孩子们饿了要及时喂奶,尿了要及时更换尿布。” 被唤作“柳娘子”的奶娘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 钟氏看她一眼,放心地和秦业一起出去了。 “下个月是孩子的百日……” 说话声渐渐远去,柳娘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芙蓉面来,柳叶眉,杏儿眼,不施粉黛,却更显姿容娇丽,秀中藏媚,眼角眉梢含着点点哀愁,叫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若是忽略她左侧脸颊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她实在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柳娘子望着摇篮里睡得正香甜的两个娃娃,嘴唇颤抖:“我的孩子……” 她眼里分明盈满了泪水,脸上却渐渐漾起一抹笑容:“这样也好,至少,你们不再是私生子女,而是正正经经的官宦子女,也无需一辈子躲躲藏藏了……” ……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大雪断断续续下了有大半个月,地上的雪足足有人的小腿高。 在这等严寒之下,荣国府中,体质偏弱的张氏、贾元春和小莲相继染了风寒,成天吃药。 自从今年二月时,张氏把贾琏从贾母的荣庆堂接回到大房东南院后,贾母的荣庆堂里就只剩贾元春和贾玑这俩孙辈了。 这俩小家伙日日在贾母身边伴着,相较于贾玑小包子,贾元春小姑娘生得粉雕玉琢,嘴甜又爱笑,贾母喜欢的跟什么似的,一日比一日更疼她。 一二年下来,这小姑娘越发娇气了,这不,这会儿病了,太医开了药,小姑娘嫌药太苦,不喝,众人怎么哄她都不肯喝,实在没办法了,贾母问道:“那我们元姐儿要怎么才肯乖乖吃药?” 贾元春小姑娘眼珠子一转,从屋里众人身上依次扫过,小手一指贾珠,脆生生道:“我要哥哥教我弹琴!” 这个要求实在是让众人松了口气,这小祖宗可算是肯吃药了。 贾珠忙道:“好好好,只要你乖乖吃药,别说教你弹琴了,哥哥天天弹琴给你听都行啊。” “嘻嘻,那哥哥我们说好了,来拉钩!” “好好好,拉钩拉钩。” 拉了钩,小姑娘放心了,白嫩的小脸儿上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细细小小的白牙儿,小手一伸:“药!” 一旁伺候的丫鬟忙端了药用小勺子舀了一口一口地喂她。 众人围在一旁,看小姑娘乖乖的一口药一口药的吃着,心下都松了口气。 …… 因为雪下的太大,李守中怕贾珠在来回的路上不安全,索性给贾珠停课了。 贾珠一时闲着也是闲着,又有贾元春那一出要学琴,他这些日子以来,倒是每日大半个白天都泡在荣庆堂陪小姑娘学琴了。 就在贾珠每天教妹妹贾元春小姑娘学琴的时候,十月二十八日,太子太傅、文安侯张明初病逝。 消息传来时正是晚膳时分。 东南院离荣庆堂太远,如今又是下雪天,早在张氏病了的头一天,贾母便让她不必过来伺候了。 因而,此时的荣庆堂里,除了病中的张氏、在外头浪的贾赦和正在上班的贾政之外,贾母、王夫人、贾珠、贾元春、贾琏和贾玑都在。 初一听闻这个消息,室内顿时一片寂静,而后只听“啪嗒”一声,筷子落地。 贾琏跳下椅子,急促道:“老祖宗,我回去看看太太。”话音刚落,他便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琏儿你慢点——”贾珠伸出的手落了个空,转头忙吩咐左右的丫鬟婆子道:“快,还不赶紧跟着琏二爷?!当心别让他摔了。” 贾母醒过神来:“很是,你们还不赶紧跟上去伺候哥儿?!” 一众丫鬟婆子们忙不迭地出门追贾琏去了。 贾珠这才放心些许。 他旁边坐着的贾玑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好奇又不解地问道:“哥哥,琏二哥哥为什么跑那么快?饭不吃了吗?” 想想贾玑也不算很小了,贾珠便给他讲解起来:“文安侯、太子太傅张大人是你琏二哥哥的外祖父,也就是大伯母的父亲。他去世了,你琏二哥哥担心他母亲伤心,所以着急回去陪伴她。” “哦~”贾玑小包子点了点头,一副我懂了的小模样,下一秒却又问道:“什么叫‘去世’?为什么会伤心?” “去世……” 贾玑现在还小,贾珠有些迟疑,但转念一想,贾玑再小,也是经历过贾瑚夭折的,他应该模模糊糊的有所感觉。 既然如此,索性就跟他说个明白。 “去世就是人不在了……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再也看不见他了。” 贾玑若有所思:“就像瑚大哥哥一样吗?” “……嗯。”贾珠叹息一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行了,快吃饭罢,一会儿凉了。” “哦……”贾玑小包子感觉哥哥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乖乖的应了一声,埋头吃饭。 贾珠看他一眼,觉得这个弟弟还挺敏感的。 …… 父亲病逝,本就身体不适的张氏受此打击直接卧病在床了,吃了好几日的药,终于好多了能下床了,不想十一月初三却又有一则关于她娘家文安侯府的坏消息传来—— 文安侯世子、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平之嫡次子张佑感染风寒,高烧不治,夭折了,年仅三岁。 张平有两子,皆是嫡妻孙氏所出。 孙氏当年诞育嫡长子时,又是早产又是难产的,不仅自个儿损伤了身体,还带累的嫡长子生来就体弱多病,自生下来起就把药当饭吃,长到八九岁时一病夭折了。 孙氏差点哭瞎了眼睛,又过了差不多十年才生下了嫡次子张佑。此时,孙氏已年近四十。 对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嫡次子张佑,孙氏爱若珍宝,再加上她是高龄产子,张佑生下来时体质就偏差一些,再想想夭折了的嫡长子,孙氏对于幼子张佑更是无比精心的娇养着。 前几日公公去世,孙氏操持后事,连日不曾休息好。 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偏偏孙氏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幼子张佑夭折了。 刚一听丫鬟来报说她的宝贝儿子夭折了,孙氏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咚”的一声就栽倒在地…… 文安侯夫人先是失去了相伴多年的丈夫,紧接着唯一的宝贝孙儿夭折,再是儿媳妇不幸离世,这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来,根本没有给人一点喘息的时间。 纵是武将之流,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遑论文安侯夫人一介年老妇孺呢? 张平两眼怔忡地望着面前处处皆白的灵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只不过是短短半个月不到的功夫,先是父亲病死,然后是幼子夭折,再是嫡妻猝死,紧接着母亲也病倒在床,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这偌大一个张家,到最后怎么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呢? …… 贾元春身体娇弱,王夫人怀她的时候忙活家务,导致怀胎时就不是很稳当。 小姑娘生下来后的头一年小病不断,隔三差五要么发热了要么就是受凉了,好不容易精心调养了两三年,这才渐渐好些了。 不久前她这么一病,等到大好时,已是半个月后了。 贾母歪在炕上,笑呵呵地把纤细的小姑娘往怀里一搂:“可算是大好了,琴还学么?” “学!”贾元春小姑娘清脆道。 贾母笑她:“哎哟哟,我们元姐儿可饶了老祖宗罢,这半月来你可没少折腾老祖宗的耳朵。” 炕上的小包子贾玑也是一脸认同地直点头。 小姑娘生怕老祖宗不让她学琴了,忙认真道:“我弹的琴好听,不折腾老祖宗的耳朵。” 她那副认真的小模样实在是可爱,一字一句说话时,一本正经,瞧得贾母把她搂在怀里好一顿揉搓,一声声儿的喊她“乖孙女儿”、“心肝肉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107:俏姑娘小莲夭折,女儿悲命如草芥 小姑娘笑嘻嘻地和贾母搂搂抱抱、揉揉亲亲,末了还不忘提醒贾母:“老祖宗,我弹的琴好听的,真的,不折腾老祖宗的耳朵。” “哎哟哟!”贾母更乐了,逗她说:“是吗?可是……怎么老祖宗听着,是你哥哥的琴弹得最好听呢?” 她这话纯粹就是逗弄小孙女儿,可小姑娘不知道啊。 听贾母这样讲,小姑娘一脸认真地想了想,说:“哥哥弹琴最好听,元儿弹琴也好听。” 说罢,她还转头望着贾珠,嘱咐道:“哥哥你别忘了,明天还要来教我弹琴,后天也要,大后天也要。” “好,那明天、后天、大后天哥哥还来,从大大后天起就不学了罢?”贾珠忍笑问她。 贾玑眼前一亮,两眼发光似的看着贾元春,内心疯狂祈祷:“不学不学不学!” “要学!”贾元春小姑娘正襟危坐,发号施令道:“哥哥要每天都来!过年也来!不许缺了一日!” ——这霸道的态度配着那娇娇软软的小模样,也是萌死个人了! 贾珠没忍住捏了把小姑娘细腻柔嫩的脸蛋儿:“好好好,都依你,哥哥一定每天都来教你学琴好不好?” ——哦不! 贾玑惊恐地看着哥哥贾珠,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嗯嗯!哥哥最好啦!”小姑娘秀气的小嘴儿弯弯翘起,露出细细的小白牙,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嫩生生的小脸儿上荡起了甜甜的笑。 ——好、好甜! 贾珠只觉得心口好像中了一箭似的,软得一塌糊涂。 贾玑:“……” 在小姑娘笑靥如花时,圆滚滚的小包子贾玑如同浑身没了骨头似的摊在了炕上,生动且形象的展示了什么叫做摊大饼。 贾玑:——想知道【生无可恋.JPG】是什么样的吗?看我,对,看我就没错了。 这时,帘子掀起,一个婆子进来道:“老太太,莲姐儿刚去了。” “去了?!”贾珠惊呼出声:“前日不是说还好么?” “回大爷的话,夏姑娘昨儿个身子不舒服,没顾上莲姐儿。才两刻钟前,夏姑娘去瞧时……姐儿屋子里没一个奶娘丫鬟婆子伺候着,都在隔壁茶水房里,围着火炉子,说说笑笑快活着呢!” 说到这里,婆子顿了顿,继续道 :“夏姑娘气不过,骂了一顿,又赶忙去瞧姐儿,刚一进屋,屋子里冷冰冰的没一点热乎气儿,再一瞧莲姐儿,莲姐儿的身子早凉了。” 贾珠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下人向来是看菜下碟的,尤其他们家的奴才下人更是如此。 夏姑娘便是去年贾赦从金陵带回来的姬妾夏蝉,贾赦和张氏都没开口给她姨娘的名分,所以夏蝉只是无名无分的姬妾,因她生了小莲,底下人便尊称一声“姑娘”。 小莲是庶女,父亲贾赦不重视她,嫡母张氏也不待见她,贾母养着贾元春和贾玑,眼里更没小莲这么个庶出的孙女儿,主子们如此态度,下人们自然有胆子敢忽视小莲。 小莲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原本有她生母夏氏每天悉心照顾着她,偏偏这两日夏氏身子不大爽快,未免过了病气给女儿,夏氏都不敢凑到小莲身边去。 好不容易养了两日,身体好转的夏氏立马就去瞧女儿小莲了,谁想伺候小莲的下人们因着天冷,就都去茶水间躲懒享福。 这样冷的天,小莲生着病,身边没个伺候的人,被子掉在地上,人烧得晕晕乎乎的,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老祖宗,什么叫‘凉了’啊?是不是像茶水一样凉了?” 贾玑小包子清脆的声音唤醒了贾珠,他抬眼看去,只见贾母搂着贾玑小包子,哄他道:“是啊,茶水放那儿,过一会就凉了。” 贾玑小包子眨眨眼:“哦。” 贾母转而对等着她话的婆子吩咐道:“去跟二太太说一声,一个女孩儿罢了,让她按例就行了。至于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家生子的都撵回去,不是家生子的都发卖了。” 之所以是二太太王氏而不是大太太张氏,乃是因为张氏在之前因天冷而病了,不久又因为娘家父亲、嫂子和侄儿接连去世,大受打击之下,卧病在床了,府里的事务就都是王氏在管着的。 贾珠听见贾母的那句“一个女孩儿罢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凉——心凉这个女子地位卑微、男人轻贱女人而女人也轻贱女人的古代。 这种古代社会,女子地位低下、卑微。 女婴出生后,活下来了活下来了,死了也就死了,都不值得令人侧目。 有幸活下来平安长大的女子—— 倘若是平民百姓,那就要打小儿做家务,到十三四岁了,由父母兄嫂做主嫁人,嫁了人后,上孝顺公婆、伺候小姑、照料丈夫,下洗衣做饭、操持家务,甚至是田地里的活儿,待生了孩子,又添了养孩子、带孩子的事。 家境好些的女子过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她们被束缚在条条框框中,家世好的也不过是吃穿更好,闺阁中交交手帕交,随女性长辈出门做客,要么就是邀请闺蜜好友来家里玩。 嫁人后,她们的生活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变化,要么是去别家做客,要么是在自家设宴,同时,嫁人后的她们还要遵守三从四德,要相夫教子,要操持家务,要孝顺公婆,要贤惠大度余余。 除了这两种,运气差的女子们,或许都活不到十三四岁嫁人生子的年纪,便被一场疾病带去了性命,更甚者,因生活所迫或被卖被拐等等,成了秦楼楚馆里的娼妓。 以上不论是哪种女子,生活范围大致就在那里,看似无风无雨,实际上却是被限制在了一个固定的圈子里,身无自由。 贾珠想想,那种憋闷的生活要是换了他来过,他会怎么样? 怕是要疯。 贾珠想,做男孩多好啊,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能上学读书识字,能外出广交朋友,家里家外随你喜欢随你跑……总之就是两个字:自由! 一念至此,贾珠心里很庆幸。 ——穿越重生到这个世界整整生活了八年,他第一次无比庆幸自己重生成了男孩。 因为他从来没有哪一瞬间能比现在更清醒的认识到—— 在这种古代社会,女子犹如草芥,大户人家的嫡女也不见得个个都受到重视,更别提那些庶女了。 而男子地位则无比尊贵于女子,一家之中,嫡子与庶子的待遇更是天差地别——至少在他们荣国府贾家是如此。 别看嫡出的大妹妹贾元春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真论起来,再来十个大年初一、生来就有大福气的贾元春也抵不了一个他或贾琏、贾玑在长辈们心中的地位。 贾元春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她是嫡出,是贾母最疼爱的儿子的嫡长女。 这一份优势,还是建立在她有个受宠的老子和生在大年初一这两点上,以及她母亲王氏是贾母不讨厌的儿媳妇,再加上小姑娘还有他和贾玑这两个嫡出的兄弟,还有个原因就是小姑娘是他们府里小辈中头一个姑娘。 ——种种缘故堆砌之下,这才导致了小姑娘在贾母心中算是有一份重量。 康平三十七年十一月初六,荣国府大房贾赦之庶女小莲夭折,年仅两岁。 …… 东南院大房 从十月下雪后,张氏感染了风寒一直病歪歪的。 这短短十来天里,她先后死了父亲,紧接着娘家小侄儿夭折了,没等她喘口气,她娘家大嫂去世了,母亲遭此打击也病倒在床……悲伤过度之下,张氏更是每日躺在床上起不得身。 这日午间,张氏小憩醒来,她梦里梦见了去世的父亲、小侄儿和嫂子,醒来后眼角犹带泪痕。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张氏忙抬手擦拭眼角,这才开口道:“进来罢。” 绵香和绢香进了屋,一直在张氏面前站了好一会儿,却是一言不发。 “怎么了?”张氏好半晌没等到她们俩说话,不由心生疑惑,抬头一看,只见绵香和绢香都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心尖一颤,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如坠冰窟,脸色惨白,颤声问道:“是、是不是我母亲……” 绵香和绢香相视一眼,支吾着不敢说:“老、老夫人……” 张氏听了这未尽之言,再看俩丫鬟的神色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猛然之间,张氏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发颤,两眼发直说不出话来。 绵香嘴唇蠕动几下,小心翼翼地道:“太太……节哀。” 绢香也是脸色煞白,紧张地看着张氏,她绞尽了脑汁,却搜寻不到任何宽慰的词句,只能干巴巴的宽慰道:“太太节哀,万万要保重身子。” 似乎是从两个丫鬟的言辞中得到了证实,张氏脑子一空,双耳嗡鸣—— “我母亲……去了?” “……是。” 张氏直愣愣地看着两个丫鬟,声音沙哑而飘渺:“怎么去了?” “……老夫人接连遭受老太爷、小少爷和世子夫人相继去世的噩耗,精神受不住,病倒在床上躺了几日,再加上风雪严寒,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越发不受用,就……” 绵香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偷偷抬眼打量着张氏,她原以为会看到脸色惨白地张氏,未曾想,这一抬眼,却见张氏并非她所想象中的脸色惨白,反而脸上透着几分潮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108:寒冬夜张氏病故,忆往昔贾赦犹伤 绵香正惊疑不定间,只听张氏“哇”的一声,一道血箭从她口中喷射而出,直溅了她一脸! 绵香条件反射性地闭上眼,下一秒,耳畔边就传来绢香声音尖锐的一声“太太”,她心中陡然一慌,忙睁开眼,就见张氏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太太!” …… 张氏彻底病了,太医来看后摇摇头,委婉的表示了准备后事之意,便告辞而去了。 躺在病床上的张氏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嘴里一会儿念叨“父亲”、“母亲”,一会儿念叨“佑哥儿”、“嫂子”,一时嘴里又念“六顺(夭折了的贾瑚的乳名)”,一日日的没个清醒的时候。 丫鬟婆子们每日里给她灌汤灌药也不管用,张氏的身子依旧日渐消瘦下来,不消几日便瘦脱了人形只剩皮包骨了。 一日夜里下起了雪,张氏便在这场寒冷雪夜里悄无声息的去了。 荣禧堂 睡在外间守夜的丫鬟琥珀在浅眠中听见屋门被轻轻叩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起身过去轻轻打开屋门,瞧见外头敲门的是珍珠,她压低了声音问道:“大晚上的什么事?” 珍珠一闪身进了屋,附在琥珀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才刚大房那头来了个小丫头传话,说是大太太去了。咱们赶紧伺候大爷起床,一会儿得跟着老爷太太过去那边呢。” 珍珠和琥珀是贾母身边的八个一等丫鬟之一,早在贾珠刚被王夫人打包送到贾母身边时,贾母就把她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和琥珀拨过去伺候贾珠。 后来,贾母从荣禧堂搬到了荣庆堂,贾母没把珍珠和琥珀收回,仍命她俩照旧服侍贾珠。 按照荣国府的规矩,贾母有八个一等丫鬟,王夫人和张氏分别有四个一等丫鬟,贾珠他们这一辈的少爷小姐们身边伺候的丫鬟没有一等丫鬟,只有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 然而珍珠和琥珀不同——贾珠身边能有珍珠和琥珀两个一等丫鬟,是因为这两个丫头虽然伺候的是贾珠,但每月一两的月例是从贾母那出的。 也就是说,珍珠和琥珀虽然人在贾珠的东跨院,伺候的是贾珠,但实际上她们的编制还在贾母那里,还是属于贾母的八个一等丫鬟之二。 睡梦中的贾珠被琥珀唤醒,脑子还迷迷糊糊的就听她说大太太去了,贾珠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琏儿被大伯母张氏接回身边养,已经一年多接近两年了。 日日相处,琏儿对大伯母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厚,更别提自今年二月底贾瑚夭折后,大伯母只剩下贾琏这么一个儿子,于是越发疼爱起贾琏来了,琏儿也日渐越发与大伯母感情深厚起来。 ——这时候琏儿母亲去世,琏儿此时得哭成什么模样! 贾珠这么一想,也不要珍珠和琥珀伺候穿衣,自己迅速的胡乱披上衣裳就往外跑,到了正院同贾政和王夫人一起赶到大房。 …… 东南院 正院,张氏屋里,贾赦坐在张氏床边,神色半是复杂半是冷淡,只是眼角犹红。 今年二月底,长子贾瑚夭折那天,夭折了的庶子英男的生母春丽冲进屋来说了一番话,后来张氏言语暴露出是她下手害死了英男,打从那以后,贾赦再没有待见过张氏。 这大半年来,他风流好色、纨绔不堪更甚以往,未尝没有消极怠世、逃避现实之意。 今夜他睡在姬妾处,乍一听张氏去了,他犹自不敢信。 那一瞬间,贾赦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知道,在初听闻张氏去了的一刹那间,他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像是被烈火炽烤,又好像赤身裸体于数九寒冬之中。 恍惚一瞬后,他才后知后觉的莫名感觉身体里某个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那一刹那,说不出是恍然还是失措,只记得他的心在那一刻,有疼、有涩、有痛快、有伤感、有无措、有恍惚…… 直到他走进张氏的院子,满院充斥着阵阵悲戚的哭嚎声,贾赦才从那种恍惚中醒过神来。 贾赦坐在张氏的床边,看着安静睡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无血的张氏。 ——那原本是他这大半年来最最厌恶的一张面孔,可现在看着这张熟悉的脸时,贾赦却突然心中悲伤。 贾赦纵是纨绔,可张氏同他少年夫妻,初成婚那会儿也是蜜里调油的恩爱了好一段时间,后来他虽左拥美姬右抱爱妾,可温柔贤淑又为他育有二子的发妻张氏仍是他心里最重的女人,贾赦对张氏虽不比初成婚时恩爱,却也十分爱重。 转变发生在今年二月底,长子贾瑚夭折之日,前已夭折了的庶子英男的生母春丽突然闯进屋来,疯疯癫癫的说了一番话,张氏大受打击之下,言语暴露出是她下手害死了英男…… ——那天,是贾赦半辈子中过得最浑浑噩噩的一天,他爱重、敬重的发妻是害死了他的庶长子英男的凶手,紧接着他的嫡长子贾瑚代母受了报应而夭折…… 这一切,都来的那么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贾赦直面冲击了这血淋淋的真相。 贾赦无法再面对张氏,他沉湎酒色,整天不是烂醉如泥就是寻欢作乐。 ——在哪都好,做什么都好,只要不去面对那个家,那个他披着端庄贤淑的皮,内里是黑了心肝的发妻张氏。 可现在,他这大半年来最痛恨、最厌恶的女人死了。 贾赦垂眸凝望着呼吸全无的张氏。 她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眉眼安静。 …… 六岁的孩子已懂得了什么叫做“人死了”。 ——人死了就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像瑚大哥哥一样,再也不会出现。 贾琏忍不住心里的悲伤和痛苦,趴在张氏床边哭得撕心裂肺。 贾珠随贾政和王夫人刚一进屋,就见贾赦坐在床边,而贾琏趴在床边悲伤大哭。 贾珠见贾琏肩膀一耸一耸地痛哭,心头一酸。 他倒不是心疼大伯母,说实话,他出生的第三年大伯母生下贾琏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他那时还是个婴孩,多在母亲王夫人的院子里和祖母贾母的院子里待着玩,很少同大伯母张氏相处过,而张氏体弱很少出院子,两人也只是天气好时能在贾母屋里见上一面和逢年过节时见上一面罢了,相处实在不多。 贾珠心疼的是贾琏。 他出生的第三年堂弟贾琏出生,贾琏出生后他母亲张氏一直身子不好,光照顾好她自己和她长子贾瑚的身子就已很费精力了,实在空不出精力来照顾刚出生又是早产儿更需要精心人照顾的贾琏,贾母便将贾琏接到她院子里养。 因张氏体弱多病不能劳累管家,贾母需得照顾小豆丁贾珠、奶娃娃贾琏,兼之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也不能事事操劳,王夫人便接了贾母给的管家之权。 管家后的王夫人十分忙碌,连贾元春也没什么时间照顾,又因着一点小心思,索性将贾元春给贾母养着了。贾元春到了贾母的院子里,因和贾琏年岁相差不大,索性放一块儿照顾着。 后来,又多了个贾玑小包子。 ——但贾玑小包子出生后,贾珠已经没有和贾母同住一个院子了。 总体说来,贾珠应该是和贾元春、贾琏自小在一块儿长大的。 他们一块儿吃饭、一块儿玩耍、一块儿睡觉,虽然多是贾珠在陪贾元春和贾琏玩耍,但那几年的日日相处不是假的,更何况贾珠虽是孩童壳子,却是成人心理,和贾元春、贾琏相处时,期间多是他这个成人心理的“大哥哥”在照顾他俩。 这般几年日日同吃同住同玩,在贾珠心里,贾琏同他自己一个父母的亲弟弟别无两样。 此时贾珠见他哭得撕心裂肺,又想他以后再也没有亲生母亲疼爱了,不免心疼起他来,偏过头去抬手擦了擦眼,走上前手搭在贾琏瘦弱的肩膀上,说话时才发觉自己声音暗哑:“琏儿……” 贾琏吸着鼻子仰头,见到贾珠,他通红的眼里滚落下一串泪珠:“哥哥,我太太不要我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太太,太太她一直都不理我,她不要我了!哥哥你最厉害了,你帮琏儿叫醒太太好不好?” 贾珠的目光移到床上气息全无的张氏身上,她紧闭着眼,唇色青白,脸颊无肉,眼窝深陷,整个人消瘦的可怕,躺在床榻上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他收回目光,手覆在贾琏的发顶上,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最后喉咙滚动,只道:“哥哥还在,陪着琏儿。” 贾琏仰着脸儿瞧他,眼里泪水不断滚落,忽的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哥哥,我太太去了,我没有太太了,我太太去了,我再也没有太太了!” 贾母、贾元春和贾玑刚踏进屋来便听见贾琏在嚎啕大哭—— 小包子贾玑听贾琏哭得伤心自己也忍不住哭得两只手不住地往脸上抹。 贾元春是小姑娘,感情细腻,听着这一屋子的哭声,眼泪早就流了满脸。 贾母听着贾琏哭,虽然她不待见张氏,但想想这孩子往后再也没有亲生母亲了,也是可怜儿,她心一酸,抬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109:心酸最是童言语,贾珠安慰忆前世 贾珠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失去母亲的贾琏,只能哄他道:“琏儿的太太是睡着了,不是不要我们琏儿。” 贾琏哭声一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太太只是睡着了?” 贾珠看着贾琏那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轻声道:“嗯,琏儿的太太只是睡着了。” “太太不是跟瑚大哥哥一样吗?太太只是睡着了?”贾琏仰着脸,眼里含着泪。 贾珠说不出话来,贾琏眼里含着的泪就落下来,贾珠只得哄他道:“不是,琏儿的太太只是睡着了。” “那太太还要我吗?” 不知为何,贾珠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了前世的亲人,不知道爸妈和奶奶得知他去世的消息,该是有多伤心? 爸妈和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唯一让贾珠想起来觉得安慰的就是他底下还有个弟弟,爸妈和奶奶虽然没了他,但总算还有个孩子陪着他们。 痛苦只是一时的,总会过去,虽然也许时间抹不平失去孩子的悲伤,但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贾珠喉咙哽痛,哑声道:“要,琏儿的太太怎么会不要琏儿呢?” “太太要我?”贾琏高兴一瞬,然后小嘴一撇:“可是太太还不醒,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太太是不是生我的气了?那我给太太道歉,太太原谅我了是不是就会理我了?” “……琏儿的太太没有生琏儿的气。”贾珠轻声哄他:“琏儿的太太……她很累很累,睡着了,做梦了,梦见了琏儿的大哥哥。” “大哥哥?”贾琏有些迷糊了,抬头问:“瑚大哥哥不是去了么?” “嗯,瑚大哥哥去了之后到天上了。”贾珠继续道:“大哥哥跟她说:‘太太,你随我来,我发现了一处既好看又好玩的地方——” 贾琏一听死了的瑚大哥哥发现了一处好玩的地方,心中好奇起来,打断了贾珠的话,好奇问道:“既好看又好玩的地方?在哪里?” 贾珠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不许他再打断,贾琏捂着小脑袋趴在他怀里乖乖听他讲:“大哥哥手指着一处仙雾缭绕的地方,说:‘太太你看,就是这里,这里是天上,天上有好多吃的玩的。太太你看,前面那是仙宫,里面住着能飞天遁地、排山倒海的仙人。’” “太太正惊讶时,只听大哥哥又说:‘太太你再看那里,那里也有一个荣国府,里面住着曾祖父、曾祖母和祖父。我现在也不住在地上的荣国府了,我跟曾祖父、曾祖母和祖父一起住在天上的荣国府,太太既来了,同我们一道儿住罢?这里的荣国府和地上的荣国府一样有花园子和假山,还有家里没有的仙鹤,好多好多,羽毛雪白,好看极了,还会飞呢!飞的好高好高,我下学回来时,祖父就带我骑仙鹤在云上面飞,可好玩了呢!’” 贾琏听得入了神,眼里的泪也止住了,旁边的贾母、贾赦、贾政并王夫人、贾元春和贾玑也都听贾珠道:“太太见天上很是好看,时不时还能看见腾云驾雾的仙人,又听天上也有一座荣国府,府里还住着曾祖父、曾祖母和祖父,很是心动,就点头答应——” “不行的,不行的!”贾琏忙摇头打断了贾珠的话,急道:“哥哥,还有我呢?太太同大哥哥、曾祖父、曾祖母和祖父住天上的荣国府,那我怎么办?我也想同太太他们一起住在天上。” 贾珠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是啊,琏儿的太太怎么会忘了我们琏儿呢,太太就对大哥哥说:‘不行,琏儿还在等我呢,我不能住在天上。’” “嗯嗯!”贾琏听了直点头:“太太不住天上,我等太太回来。” 贾珠眼眶一热,偏过头去,继续道:“大哥哥听了太太的话,伤心极了,说:‘太太,我好久没见到太太了,太太不能留在天上陪陪我吗?’” 贾琏小脸皱着,心里纠结起来,是啊,大哥哥离开好久了,这么久没见到太太,要不,让太太先陪大哥哥住一段时间? 于是贾琏便道:“哥哥,那让太太先同大哥哥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陪我?” 贾珠笑笑,说:“太太听大哥哥这么说,心疼极了,心里也同琏儿想的一样,于是太太便道:‘那,我先在天上陪你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去陪琏儿住?’大哥哥听了,虽然心里极想太太一直同他住,可是想到琏儿还在等太太回去,就答应了太太,让太太先陪他在天上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陪琏儿住。” 明明是自己心里想的,可是太太真的先陪大哥哥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回来陪自己住,贾琏心里又纠结了,他不想同太太分开。 “我不想同太太分开……”贾琏仰头,可怜兮兮的道:“太太既同大哥哥一起住在天上,那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到天上住?” 贾珠顿了顿,说:“可是,琏儿去天上住的话,老祖宗、琏儿的老爷、大妹妹和哥哥就见不到琏儿了,哥哥也再教不成琏儿认字习字了。” 贾琏微微瞪大了眼,心里开始纠结起来。 贾珠继续道:“哥哥见不到琏儿,会想琏儿的,很想很想。” “可是……我既想同太太、大哥哥住在一起,也想同哥哥、大妹妹、老祖宗和老爷住在一起。”贾琏很纠结,去天上同太太和大哥哥一起住就见不到老祖宗、哥哥和大妹妹了,在家里同老祖宗、哥哥和大妹妹一起住就见不到太太和大哥哥。 贾珠哄他道:“琏儿你想啊,自从大哥哥去了天上,琏儿的太太是不是单独陪琏儿住了一年多?” 贾琏点点头。 “琏儿的太太已先陪琏儿单独住八个月了,如今琏儿便让太太单独陪大哥哥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贾琏想了想,有些犹豫道:“那好罢,可是太太什么时候回来?” 贾珠说:“琏儿和大哥哥都是太太的孩子,太太先陪琏儿单独住了八个月,为显公平,那太太就得陪大哥哥也住八个月。” “八个月?” 贾珠点头:“是,八个月,不过天上和咱们家里的时辰不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天上八个月,地上就是两百多年,琏儿得到两百多年后太太才能回来同琏儿一起住。” “两百多年?”贾琏不懂:“两百多年是多长时间啊?” “两百多年啊……琏儿知道我们过的新年吗?” “新年?”贾琏努力回忆:“好像……有好多好多好吃的食物和点心,有爆竹,还有好看的烟花!” “对,过两百多个这样的新年,琏儿的太太就回来陪琏儿一起住。” 贾琏闻言一喜,歪头又问:“那什么时候过新年?” 贾珠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等到再下一段时间的雪,就要过新年了。” “哦……下雪了就要过新年了。”贾琏乖乖点头,然后小嘴一撇,眼里蓄满了泪水,说:“可是我现在就想太太了。”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叫贾珠、贾母和贾赦几人心里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贾珠摸了摸他的头,心里想起自己前世的奶奶、爸妈和弟弟来,他们是不是逢年过节都会想起他来? 每逢他的忌日时,不知他们又是如何忍痛给自己上香烧纸的? 再有,他死后穿越重生到《红楼梦》世界中,至今已经八年,不知他前世的现代是否也是过去了八年? 弟弟应该已经快三十岁了罢?不知道娶妻了没?有孩子了么? 如果家里添了孩子,爸妈忙着照顾孙子孙女,日子应该会过得开心点。 …… 王夫人忙完贾赦的庶女小莲的后事,紧跟着又忙活张氏的丧事。 张氏毕竟是诰命夫人,她的后事可比小莲的后事要盛大隆重千百倍,待忙完后王夫人自个儿也瘦了一大圈儿,唬得贾珠每日里总要亲眼盯着王夫人吃些补汤。 贾赦这一两年来,先是死了庶长子英男,紧接着嫡长子贾瑚夭折,好不容才缓过来,老丈人去世了,紧接着庶长女小莲夭折,没两日丈母娘也走了,紧跟着又死了发妻,任是他素日里如何纨绔如何混账如今也不免伤心憔悴起来,连最喜欢的姬妾们也都撇到了一边,哭儿子哭老婆的哭了几场,人也消瘦了几分。 然贾赦到底是纨绔心性,况且张氏又有害死英男的那一出在,过了没几个月,贾赦手里有扇子玩,怀里有美人坐着,也渐渐从发妻张氏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 翻过了年,便是永平三十八年。 过新年那天晚上,贾琏望着夜空上绽放的烟花,掰着手指头开心的对贾珠说:“哥哥你看,第一个新年呢。” 贾珠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忍不住伸手将贾琏抱在怀中:“嗯,第一个新年。” 贾琏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眼里无声地落下泪来。 其实他早在太太去世后不到一个月就明白太太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心里总盼望着一切真能够如哥哥所说的那样美好。 贾珠察觉到衣襟上的湿润,不由得将他抱得更紧。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110:荣国府老鼠躲猫,养生堂冰山一角 自从张氏去世后,大房没了主事的人,贾母便将贾琏又接回身边养着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贾母身边养着贾元春、贾琏和贾玑仨个小的,新年一过,贾元春和贾琏都是七岁的大小孩了,俩人正式拥有了自己单独的一座小院——荣庆堂范围内单独一座的院落。 贾玑小包子也已经五岁,过了尚有余寒的二月就正式开始启蒙了。 贾政每回见到贾玑就要考校他功课,偏偏他总是板着个脸,贾玑从小儿就没和父亲怎么亲近过,见他严肃表情,回答得越发磕巴。而贾政听他答得磕磕绊绊,越发眉头紧皱,火气直冒,不免厉声训斥了几番。 几次下来,贾玑见贾政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儿似的,恨不得躲着贾政走。 甚至,有一次贾政恼火的很了,竟丝毫不想想贾玑才五岁,直接拿棍子往贾玑身上招呼,直把贾玑打得哭爹叫娘,后来贾母和王夫人闻讯赶来,一个拦着贾政,一个搂着贾玑直抹眼泪。 那一次,贾玑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好。 不提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只说贾珠,他傍晚从李家下学回府的路上听小厮说起这事,心疼的厉害。 回了府,见床上躺着的贾玑惨白着一张小脸儿,贾珠只觉得自个儿的心密密麻麻的泛着疼,心里不免对贾政这个父亲生了几分恼怨。 ——小玑才几岁?还这么小,意思意思的打两下就行了,至于这么下狠手么?这还是亲爹呢! 贾玑受了伤,越发黏糊人,贾珠又很是心疼他,便顺了他的意,连续好几晚俩人都宿在一床,贾珠还被贾玑磨着每晚给他讲故事。 …… 三月中旬,正值桃花盛开。 养生堂后门处进来了一位年逾五旬的妇人,早已等候在此的刘嬷嬷忙上前笑道:“柳大妹子可来了,近来一切可好?” 刘嬷嬷说着,一边携了五旬妇人柳嬷嬷的手往内堂走去,盛开的桃花遮挡住了俩人的身影。 “谢老姐姐关心了,我啊,一切都好着呢。” “大妹子,不知上次进献的三个女孩儿,殿下可满意?” “大抵也就是那样罢,殿下也都受用了,只不曾有多宠爱。我冷眼瞧着,上前年五月进献给殿下的烟娘,极受殿下宠爱。她去年怀孕,太医诊脉,说极有可能怀的是女胎,殿下高兴极了,一连赏赐了多少好宝贝给她,哪成想后来孩子没了,殿下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了内堂,刘嬷嬷命人送来了茶水点心,和柳嬷嬷坐下吃茶说话。 “最近新收了什么好苗子没?” 刘嬷嬷摇摇头:“收了几个女娃娃,年纪都还小,瞧着眼睛鼻子嘴巴和脸盘都不算俊俏,也不知长大了会不会女大十八变。” 柳嬷嬷笑道:“男娃娃没有么?” “倒是没有。不过,大妹子这话……” “老姐姐不知看过多少美貌的姑娘,烟娘那般的模样和身段,老姐姐你也是瞧了多年的,可曾见过比烟娘更出挑的?” 刘嬷嬷:“大妹子你还别说,这一行我做了四十多年快五十年了,天南地北的姑娘什么模样没见过,烟娘那般的容貌身段和才艺在我所见过的姑娘中真不算是最出挑的那一个,可偏偏那些姑娘都不如烟娘更得殿下喜爱……” “这就是了。烟娘自打一来到殿下身边就立马得了殿下的宠爱。我这几年冷眼瞧着,殿下对烟娘不仅没有腻歪,反而越来越黏糊得很。” 顿了顿,柳嬷嬷继续道:“我估摸着,有烟娘在前,往后再进献多少美人儿也都比不过烟娘一个,即便是容貌身段和才艺样样都胜过烟娘许多的姑娘,殿下若不喜欢,也是白搭……” 刘嬷嬷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这几十年看下来,他们男人啊,最喜欢烟娘那般的姑娘,烟娘模样身段虽然不是最出挑的,但胜在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这样惹人怜爱的姑娘我也不是没见过,其中就数烟娘最出色,那一双眼儿朝你看的时候,你啊,心都恨不得捧给她,她再一开口,娇滴滴又脆生生,便叫我这老婆子听着心都恨不得化了,更何况男人呢?多少年也不见一个。” “烟娘那般的尤物,多少年也不见一个……” 说着,刘嬷嬷有些迟疑:“那往后这姑娘……” “姑娘还是要继续进献的。”柳嬷嬷顿了顿,又问:“近来可有小郎君训练好了?” 刘嬷嬷忙点头,笑说:“都是十五六七岁的年轻小郎君,朝你轻轻一笑啊,保准叫你魂儿都快被他吸走了。” “那些小郎君确实俊俏得很……”柳嬷嬷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露出一个充满揶揄意味的笑容:“不然,也不能把老姐姐的魂儿吸走,还把老姐姐迷得神魂颠倒的给他生了个后……” 刘嬷嬷老脸一红,咳嗽一声:“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嘿嘿……”柳嬷嬷怪笑一声,又问道:“老姐姐一个人含辛茹苦把那孩子养到这么大,又是给钱让孩子上学,又是给钱让孩子娶媳妇……如今他大小也是个官儿,拿着俸禄,吃着公粮,老姐姐就没想过和孩子相认、享个晚年清福吗?” 刘嬷嬷摆摆手,叹口气道:“我当年生下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能听他喊我一声‘娘’,这么多年了,他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老姐姐也是这个岁数了,我听说他去年有了后,老姐姐纵然不和他相认,也不想抱抱孙子么?”柳嬷嬷顿了顿,笑问道:“说起来,还不知道老姐姐家添的是孙儿还是孙女儿呢?” “是一对儿龙凤胎。姐姐小名唤作可儿,弟弟小名唤作安儿,生得白白嫩嫩,笑起来时又乖又甜……”刘嬷嬷说着又叹了口气:“可惜去年冬天时安儿染了风寒,没熬过去……” “老姐姐节哀……如今还有个姐儿,先开花后结果,有了生就好,往后还能再有。”柳嬷嬷安慰道。 刘嬷嬷勉强打起精神,转而继续先前的话题:“对了,大妹子先前问的小郎君近来有几个出师了,长的哟,一个赛一个的俊俏,身段风流,宛若好女,把我们这儿的姑娘啊,迷得两只眼睛恨不得长在他们身上了。” 柳嬷嬷笑着摇摇头:“进献再多的小郎君也都不过是聊胜于无。” “大妹子何出此言?” 刘嬷嬷心里有些惊讶和疑惑,毕竟那位殿下向来荤素不忌,既要姑娘,也玩娈童,这一二十年来,养生堂进献的姑娘和娈童,那位殿下通通来者不拒。 “老姐姐离宫多年,不知道,殿下身边啊,有个内侍监,打小儿就跟了殿下,如今已经有三十来年了。那位啊,从年轻那会儿子起,就极受殿下宠爱,多少年了,这后院里来来去去,唯独他,屹立不倒。” 柳嬷嬷歇了口气,又道:“我从前在老姐姐这儿挑些小郎君进献给殿下,不过是给殿下换换口味儿罢了,毕竟这再喜欢,总是吃了这么多年的了不是?” “这……”刘嬷嬷苦着脸:“大妹子,这姑娘家的有烟娘珠玉在前,往后若没个比烟娘更出挑更得殿下心意的,恐怕殿下是看不上的,如今倒好,小郎君进献上去了,也抵不过人前头竖一个……” 柳嬷嬷笑道:“不过是为殿下办事,献些姑娘和狡童让殿下新鲜新鲜,换换口味儿罢了,说到底,这些都不过是玩物,哪里能真和那些贵女出身的相比?除非像烟娘那般,得了殿下青睐,地位超拔,身份也就‘尊贵’了。” “倒也是……”刘嬷嬷点点头,又笑道:“瞧我,拉着大妹子你说了老半天的话,忘了妹子还有事儿没办呢,我这就带大妹子去内院挑上几个小郎君。” …… 天气渐热,又到了五月,康平帝携一众后宫妃嫔及皇子皇女们往避暑行宫去了。 五月二十六日,早朝上爆出了一件贪污大案:刑部尚书武世齐受贿三万两,原步军统领何奇受贿两万四千两,兵部尚书鄂耿受贿一万两,户部尚书盛天申受贿一万两,户部员外郎易赛受贿八千两。 ——这在贪污大案中本是微不足道的数字,官员们受贿几十万两实在是稀疏平常,更别提更有那受贿了百万两以上的。 但康平帝对这些人的处罚特别重,俱拟绞监候,秋后处决。 因刑部尚书武世齐受贿最多,且他掌管刑部,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康平帝命将刑部尚书武世齐“以铁钉钉其五体于壁而死”,后又改发配海疆。 初听此判,徒承胤心都在滴血。 武世齐、盛天申、鄂耿,这可都是一部之首啊,更别提还有原步军统领何奇了,纵然已经被解职,但何奇毕竟曾经是步军的统领,总有部分人对何奇效忠或是听何奇的话,可是现在呢,都没了! 朝臣俱都噤若寒蝉,有心人稍一琢磨,这些人好像都同太子殿下走得比较近,甚至,不乏暗中投附了太子殿下,如今,皇上此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111:长安都红红火火,贾珠晒黑抹香膏 天气越来越炎热,朝中局势越发紧张起来,就好像是一张弓,弓弦紧紧地绷着,一支箭搭在弓弦上,蓄势待发。 朝堂上的紧张气氛似乎并未蔓延开来,长安都中热闹依旧。 似乎天气渐热,连带着各家的心都烧起来了,名门贵族们不是今儿个你家老太君过寿宴请宾客,就是明儿个我家小儿满月或百日再或者周岁而大摆筵席,再要么后儿个他家公子及冠或姑娘及笄而摆宴,大后天别家儿女嫁娶大摆婚宴等等。 你方唱罢我登场,总之,今年夏季明显比往年的夏季更热闹。 就连贾珠都感觉到了这股快要烧起来的热闹,他们荣国府这一个夏季办了好几场宴会,有赏莲宴、菱角宴、榴花宴、赏薇宴等等。 除了自家办宴,贾母隔三岔五去这家吃宴、应那家邀约或去某家做客,整个夏季基本没看见她闲下来几天过。 还有王夫人,她和贾母俩人帖子都快收到手软了,厚厚的一沓摞在那儿,按照日子先后顺序去赴宴。 偶尔有日子撞了的,这时候贾母和王夫人就商量着你去这家我去那家赴宴。 ——总之,只要是宴,不管是大宴还是小宴,管你家是办洗三、满月、百日、周岁、过寿、成年礼、及笄礼、赏花、会友、婚嫁还是办丧事,一个不落。 小辈里,九岁的贾珠、七岁的贾元春和贾琏,再加上五岁的贾玑,三五不时地被老祖宗或是王夫人带着去别人家赴宴做客。 一时间,光这个夏季,他们各自结识的小伙伴们竟比往年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女人们不消说,忙得连孩子都快没时间看了,男人么,贾政从前下班十天里有七八天都是准时准点回家的,这个夏季的贾政变了,下班之后家里常常不见他人影,一问,不是去赴了哪位官员的约,就是应了哪位官员一同去喝酒了。 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主子们一家一家的赴宴吃酒,主子中唯一的一个闲人就是大龄纨绔贾赦了。 贾赦跟以往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硬要说个变化出来罢,也有,就是他出去鬼混的时间越来越频繁,晚归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一开始还经常醉醺醺地回府,后来干脆醉得连府都不回了,直接在外面睡下。 ——可能是哪个秦楼楚馆,也可能是哪个酒肆画舫。 总之,都不是什么正经干净的地儿。 贾母招来贾赦问了几句,被贾赦极其敷衍地打发了,老太太被他这态度弄得又气又怒,发了几次脾气,贾赦恍若未觉,照旧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贾母人年纪大了,频繁赴宴也耗了她不少精力,再加上贾赦态度这么敷衍又不听劝,老太太挥挥手打发他滚,懒得管他了不说,还不耐烦见他了。 得到老太太赦令的贾赦麻溜地滚了,一路滚去了账房支取了好几百两银子,带着几个随从小厮走一步路晃三晃地出门找乐子去了。 贾赦好几天不回那是常态,偶尔一次晚归都成了稀奇的新鲜事儿,可能真不愧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亲兄弟,他一母同胞的弟弟贾政也越来越晚归,回来时身上常常是一股浓重的酒气。 王夫人皱着眉,虽然心知是官场上的应酬,但……难保这些官老爷们去了什么地方应酬。 ——更何况,贾政可是有过前科的。 近几年他是越发端方正直了,也不怎么去秦楼楚馆之类的地方的,往前数四五年的贾政,呵呵,那可是个诗酒放诞的风流人物呢,秦楼楚馆,那是家常便饭,气得她多少次在夜里又怨又恨的偷偷抹眼泪。 王夫人凑近贾政,鼻头嗅了嗅,没闻见什么脂粉香气,这才心里松了口气,阴沉着的脸也渐渐舒缓下来。 她想:“管老爷多晚回来,管他在什么地方吃了多少酒,只要不跟大伯子一般胡闹将那不正经的狐媚子带回府里来给名分,我便阿弥陀佛了。” 这般一想,王夫人便打发人伺候贾政洗漱睡下,转身自己也躺到床上,一宿无话。 贾政要上衙,每天都是天还黑着就起床去工部了,晚上下班了十天有九天都是去赴哪位官员的约了,就连休沐日,贾政也是十天里有九天半不在家。 ——这么一算,贾珠这一整个夏季见到他老子贾政的时间都没超过十个数。 贾政也带贾珠赴宴应约过几次。 就这么几次宴会,贾珠就认识了一帮子小男孩,搞得他怀疑他老子再多带他赴几次宴,恐怕全长安都中五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公子少爷们他快要认识了个遍了。 说起来,荣国府里的几个孩子里头,就数贾珠皮肤最好,白嫩嫩的,难怪当年贾母给他取了个乳名叫做玉童,贾珠生得眉目如画,肌肤如雪,可不就跟那画上的小仙童一模一样么。 要说他的皮肤啊,那可真是连女孩贾元春都比不过他肤质好。然而,这么大热天三五不时地往外跑,饶是贾珠天生丽质皮肤白也顶不住热烈沸腾的骄阳似火,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黑了两个度。 贾珠看着镜子里黑了不少的自己,心情难以言喻的诡异别扭。 一方面,理智告诉他,按照常理来说,男孩子皮肤黑点儿才像爷们,太白了就太娘气太小白脸儿了。 可另一方面,二三十年的审美观告诉他,黑了的他远不如白的他好看,白最好看,白最美了。 别扭了几天,眼看皮肤又黑了一个度,想必要不了多久白皮就要成了黑炭,贾珠终于忍不了了,让丫鬟们依着他看过的古方制了好几款美白润肤的香膏…… 装作没看见没听见丫鬟们的嬉笑声,贾珠一本正经地往脸上抹美白润肤膏。 ——不光脸,他连耳朵、脖子、手都抹了,只要是露在衣裳外面的肌肤,他全给抹了个遍,还是每天早中晚一遍的那种抹,临睡前都还要抹一遍……也是很丧心病狂了。 就这样坚持着,贾珠的皮肤总算黑得没那么快了。 过半月一看,贾琏和贾玑黑得快跟碳一样了,贾珠比他俩强多了。真比起来,拿手心手背来说,一个是手背的肤色度,一个是手心的肤色度。 ——手背肤色度的那个是贾琏和贾玑。 贾珠默默对比了一番,面上不动声色,心里还挺美的。 贾元春七岁了,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不,在贾元春还是不能跑不会说话的婴儿时她就极爱美,喜欢鲜艳的颜色,喜欢花,看到花儿她总要去摘了花往头上戴,看到丫鬟们嘴上抹的胭脂她就爱用手去沾,然后往自己嘴上脸上抹,常常把贾母逗得乐不可支。 小姑娘爱美得很,每天都要抹香膏胭脂和唇脂。 四岁那年的夏天,她不知从哪听来的方子,命丫鬟将凤仙花摘下来捣成汁水,把鲜红的汁水往手指甲上涂,晒干之后再太阳底下一瞧,嚯,白的小手,红的指甲,别提多好看了! 美得这小姑娘一整天都美滋滋的,见着人就把手往人眼前一伸,昂着小脑袋得意洋洋地问人说:“好看吗?” 贾元春小姑娘对于美的认知除了好看的衣裳、漂亮的首饰和胭脂水粉之外就是皮肤白。 ——以她见过的小姑娘们来说,长得白的小姑娘就比别的小姑娘更好看。 因着这,贾元春小姑娘十分注重她的肌肤,每天早起洗完脸后总要在脸上抹各种各样的香膏,晚上临睡前也要抹。 ——说起来,贾元春这才几岁大的小姑娘,还是个小屁孩呢,却已经被化妆俘虏了所有的审美观。 即便日日夜夜、每日不辍的坚持抹香膏,抹这抹那的,赴了几次宴下来,小姑娘的香膏终究是敌不过热辣辣的太阳——贾元春的小脸蛋儿不可避免的黑了一个度。 ——即便是出行乘马车,宴会坐亭中或屋里,这期间总有些路不在廊下,而是在有太阳照射的地方,就这么几步路,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就被晒黑了点儿。 被晒黑了的小姑娘有点不高兴,某天见着贾珠时,她猛然发觉,同样被烈烈炎日晒着的哥哥这种男性糙汉生物的皮肤竟然比她一个女孩子还白,小姑娘顿时郁闷了,连晚膳都没胃口吃了。 她这蔫蔫的模样,吓得贾母还以为她被晒出病来了,急忙请来大夫一瞧,啥病也没有! 贾母和王夫人急得问了她好几遍,小姑娘这才用一种郁闷又羡慕的语气说:“哥哥皮肤白,都比我还白!” 贾母和王夫人一愣,贾琏已经毫不客气地哈哈笑她:“大姐姐傻了么?哥哥本来就生得比你白啊!” 闻言,贾元春小姑娘立马就瞪了一眼他。 呗瞪了一眼的贾琏也不引以为意,挠挠头嘿嘿笑道:“本来就是啊,我没说错啊。” “嗯嗯,就是就是。”五岁的贾玑小包子直点头附和道。 贾元春:“……” ——好好好,好得很,兄弟俩个竟然合起伙来欺负她!哼,真当她没人做主的吗? 小姑娘头一扭,把脸埋进贾母怀里,闷闷道:“琏二弟弟坏,最坏!” 贾琏哀嚎:“明明还有安童,怎么大姐姐你只说我一个人啊……” 乳名安童,大名贾玑的小包子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因为我最可爱啊。” 贾琏:“……”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贾元春小姑娘闷闷不乐,怎么哄这小姑娘她都不肯吃饭。 最后无法,贾珠只好忍着内心的羞耻对小姑娘交了个底儿,说:“其实哥哥是抹了香膏的,皮肤才能这么白,元姐儿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哥哥让丫鬟回去给你拿能让皮肤变白的香膏好不好?” 贾元春还没来的说话,贾琏和贾玑俩率先一脸不可思议的脱口而出,来了个二重奏:“哥哥你还抹香膏啊?!”×2 贾珠:“……”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什么要有弟弟这种非常不可爱的生物?! 贾珠回头默默看着他俩,扯出一抹标准微笑:“法律规定男孩不可以抹香膏?” 贾琏:“……” 贾玑:“……” 突然觉得气氛不对的贾琏和贾玑反射性地缩了缩脖子,挠头装傻嘿嘿笑着摇摇头。 ——嘤嘤嘤,这样的哥哥好可怕啊! 贾元春从贾母怀中露出脸来,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贾珠,眼睛里充满了期待:“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贾珠努力摆出自己最最最真诚的表情来力求让小姑娘相信自己。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杏眼水润润的,小嘴儿一张,脆生生道:“那哥哥先将香膏拿来我瞧。” 贾珠:“……好。” ——所以说,他在妹妹心目中的可信值竟然这么低么? 这时,贾母和王夫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玉童你……真抹香膏了?” 贾珠:“……嗯。” ——所以,为什么连老祖宗和太太都要凑这个让他尴尬到想钻进地缝里的热闹?该说是女人的天性么…… “噗嗤!哈哈!”贾母和王夫人双双捂住嘴忍笑。 贾珠:“……” ——放弃罢贾珠,放弃治疗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112:补刀能手贾元春,太子请缨薛蟠出 贾珠顶着众人一脸努力忍笑以至于难以言喻的表情,转头吩咐丫鬟珍珠道:“去把我这些日子在用的杏仁美白润肤香膏取一盒来给大姑娘。” “杏仁美白润肤香膏?” 小姑娘很敏锐地从这句话中嗅到了某些真相,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双眼儿圆溜溜的望着贾珠,用一种充满了好奇的语气问道:“哥哥还有其他香膏啊?” 贾珠:“……” ——所以说,女人都是福尔摩斯,哪怕这个女人还只是个小豆丁。 顶着众人莫名的视线的贾珠默默地望着贾元春,心情难言。 ——所以说,妹妹这种生物是专门来坑他的么? 似乎是从贾珠的沉默中感觉出什么来,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甜甜笑开了,用那种甜腻腻的声音撒娇道:“哥哥还有什么样的香膏嘛?元儿想要~哥哥给元儿一盒嘛。” ——犯、犯规…… 像是一朵棉花糖在心中化开,对此,贾珠毫无抵抗力,僵硬地转头吩咐丫鬟琥珀:“去追上你珍珠姐姐,让她将这些日子我用的所有香膏都拿一盒过来给大姑娘。” 琥珀忍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片刻后,几盒香膏都拿过来了,贾母、王夫人和贾琏一看,竟有六盒! 贾母等人不约而同的默默的将目光投向贾珠,那眼神说不出的怪异。 贾珠:“……”欲哭无泪。 ——别这么看我好么?怪羞耻的…… 小姑娘将小盒子拿在手上美滋滋左看右看:“哥哥,这个是什么香膏?” 贾珠看了一眼,是个桃粉色的小盒子:“桃花美白润肤香膏。” “那哥哥,这个呢?”小姑娘举着一个浅黄色小盒子问道。 贾珠:“杏仁美白润肤香膏。” “那这个呢?”小姑娘又举起一个正红色小盒子。 贾珠:“玫瑰美白润肤香膏。” “这个呢?”小姑娘举起一个浅紫色小盒子。 贾珠:“芍药美白润肤香膏。” “还有这个?”一个深紫色的小盒子。 贾珠:“杜鹃美白润肤香膏。” “这个?”橘红色小盒子。 贾珠:“桂花美白润肤香膏。” 终于把六盒香膏的名字都说完了,贾珠才松了口气,就听见小姑娘娇滴滴地嫌弃道:“哥哥取名好俗气哦。” 差点一口老血没喷出来的贾珠:“……”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什么要有妹妹这种专门坑哥哥的生物啊?! “噗嗤!”贾母、王夫人、贾琏和贾玑等人都忍不住再次笑开了。 贾珠望着往他心口插了一刀的小姑娘,幽幽地说:“我俗你倒是别抹啊。” 小姑娘轻哼一声,仰着小下巴道:“就不,我偏要抹。” 说着,小姑娘美滋滋地使唤丫鬟替她在脸上抹上了,这才欢欢喜喜地吃点心。 贾珠看着吃得正欢快的贾元春小姑娘,再瞧瞧一旁看着他忍笑的贾母、王夫人、贾琏和贾玑,他突然觉得牙疼,妹妹以前很可爱的,现在……略凶残! …… 七月初,两淮巡盐御史甄旭东病逝。 甄旭东之母孙氏乃是康平帝的奶嬷嬷。 康平帝幼年丧母,奶嬷嬷是他身边最亲近也是相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的人。 康平帝幼年出痘,生命垂危,几乎不治,所有人都放弃了,唯独当时的奶嬷嬷孙氏侍奉如常,喂食喂药,使得康平帝最终度过厄难。 孙氏生有长子甄旭东,与康平帝年岁相近。 康平帝幼年、少年乃至于青年时期,甄旭东总是陪伴在旁,待康平帝真正掌权后,甄旭东作为康平帝身边最亲近、最心腹的人,青云直上。 康平八年四月,甄旭东出任苏州织造,康平十一年十一月,甄旭东调任江宁织造。其所遗苏州织造一缺,由其内兄潘煦接替。 康平二十八年,甄旭东与其内兄奉旨十年轮管两淮盐课。 次年七月,康平帝钦点甄旭东巡视淮鹾(cuō),十月,甄旭东就任两淮巡盐御史。 甄旭东一生两任织造,四视淮盐,任内连续四次承办康平帝南巡接驾大典,其实际工作范围远远超过了其职务规定,所受到的信任与器重也超出地方督抚,可谓是圣宠优渥。 …… 甄旭东去世的消息传到避暑行宫,康平帝打算从诸皇子中挑一个人南下金陵,代他慰问甄家,尤其是甄老夫人孙氏,不想太子徒承胤主动请缨,康平帝略一思量,便允了。 徒承胤没有丝毫耽误,当日就收拾好行李,次日就登船南下。 其速度之快,俨然一副迅雷不及耳之势,搞得一众皇子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在心里思考着:“老二这么急做什么?在这紧要关头,他突然放下京都中瞬息万变的局势跑去千里之外的江南,莫非……金陵甄家有什么被我忽略了的重要之处?” 诸皇子们抓心挠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殊不知船上的徒承胤也是脸色阴沉,脾气暴躁,心里不住地咒骂着:“搞什么鬼?!眼看着正是关键时候,甄旭东这老家伙竟然在这时候死了!” 偏偏他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吐露出去,他可不想被有心人听见了以至于最后功亏一篑。 脾气不能无所顾忌地发泄出来,徒承胤差点憋到内伤,再加上行船途中没有娱乐,徒承胤憋闷之余更添无聊,好在他这次出行带上了他最宠爱的美人柳烟,于是既憋闷又郁闷无聊的徒承胤逮着柳烟就过上了颠鸾倒凤的黄色日子。 ——这也算是徒承胤行船途中唯一的乐趣了,以至于到最后都不分昼夜了。 昼夜兼程赶去金陵甄家,逗留几日后,徒承胤又马不停蹄、日夜不分地赶回长安都,等到终于站在长安都的土地上,徒承胤才终于吐出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去的时候,旅途无聊,好歹有烟娘相伴,回程的时候,船上不见了柳烟娘,徒承胤形单影只,虽然身边不至于少了暖床的人,但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到底都不能和烟娘相比,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临上船前,柳烟娘依依不舍,徒承胤想想不久后的秋猎,狠了狠心,最终还是没有带她一起回京。 他想要做的事,风险太大,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何况形势越来越危急,局势对他越来越不利。 更何况,走了一个老大,来了老三和老八,等老三被斗出局了,又来了个老十四。 眼看着近来父皇越来越重用老八和老十四,越来越偏宠老十七,徒承胤咬咬牙,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老十七势必会上位,届时又是一个“老八”或“老十四”! 在这等危急关头,长安是最危险的地方。 他不能——不能将烟娘置身于危机四伏的长安都。 这种节骨眼儿上,烟娘离长安都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 更何况,无论胜败,他总得为自己留条血脉后嗣,目前除了烟娘腹中那尚不为人周知的胎儿,他其余的的儿女们都是在皇家玉碟上记了名的,藏不了,躲不了。 所以,尽管徒承胤再如何舍不得、离不开烟娘,他也只能忍痛将她留在金陵,至少,那儿比起长安都来说,更安全。 徒承胤骑上马,握住缰绳后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目光从那波光粼粼的水上飘过,直投向河流看不见的的那一头。 “烟娘,等本宫接你回来。” …… 夏季过去了,凉风习习中渐渐飘起了清香四溢的桂花香,渐渐冷的天依然没能抵挡得住热情的人们,他们依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比起夏季来,似乎越冷,他们越热情高涨。 夏季赴宴频繁,贾珠怕上火,尽量挑清凉下火的菜吃。而今天渐渐转凉,他们一群孩子们聚成一团,有那起哄的,有那敬酒的,贾珠或因无法拒绝、或为随大流,每次赴宴时多多少少都饮了点酒。 ——不是果酒,那帮子小男孩上至一二十岁,下至五六岁,个个都不屑喝果酒,说果酒那是女人才喝的酒,甚至那根本不叫酒,那叫饮品。 于是,他们喝的是男人喝的那种酒。 虽然这种男人喝的酒的度数和现代酒的度数没法比,但对于贾珠来说,这酒已经不是一般的呛了,是十般、百般、千般的呛!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连果酒喝着都觉得舌头和胃部极其不适的——可是贾珠不能拒绝喝酒,会被那帮子小屁孩们嘲笑。 有一次他们喝酒,有个小男孩六七岁的模样,言行举止都十分秀气,他估计是第一次喝酒,一时没防备,被那酒的辛辣滋味呛到了。当时围成一圈的不分是一二十岁还是五六岁的,只要是男孩,全都嘲笑他不喝酒,怕喝酒,说他不是男人…… 好在当时有好几个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小男孩,估计都是第一次喝酒,都被呛了一口,这才没让那小男孩羞愤死。 对此,贾珠超想翻个白眼的,是不是男人他自己不知道啊,需要会不会喝酒这种方式来区别么? 会喝酒怎么了,有些女人也会喝酒啊,她们不光喝果酒,还能喝比果酒度数更高的那种男人们常喝的酒,难道她们都是男人了? 第一次喝这种酒的时候,贾珠只觉得舌头和胃一起在熊熊烈火中燃烧,因酒那难喝的滋味,当时的贾珠面部忍不住扭曲了好半天。 后来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不适感减少了很多,基本上他再喝酒时已经不会觉得不适或是难喝了。 ——但是,贾珠真心觉得,酒还不如白开水好喝…… 酒那滋味,酸不酸,甜不甜,苦不苦,辣不辣,混合在一起,两个字,难喝。 不过,人都是练出来的,换句话说,人的适应性极强,就比如而今的贾珠,管酒它是什么滋味,难喝还是呛人,亦或者灼人,贾珠都能面不改色地喝酒,也没觉得酒难喝。 那滋味贾珠已经习惯了,就像喝其他白水或者是饮品一样,只不过酒的味道比白水或饮品怪了点而已。 唯一不变的是,贾珠始终没尝出来酒有什么好喝的。纵然他生就男儿身,却也真心搞不懂也理解不了那些性别为男、甭管是大人还是小孩的男性为啥乐此不疲地爱酒。 …… 九月上旬,王夫人接到了从金陵来的信。 信是王夫人娘家嫁到金陵皇商、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的妹妹写的,说是五月初三生了长子,今已取了大名,唤作“薛蟠”,特写信同王夫人报喜,随后又问候了王夫人等一干人等,最后又絮叨了一番家长里短、姐妹情谊等等。 王夫人看了信心里也很为妹妹高兴,口中直念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之类的。 可不是么,她家三妹自康平三十三年嫁到薛家,四五年了一直没能生个一儿半女,纵然有娘家在背后撑腰,可这肚子没生个儿子出来,这腰杆子挺得总不算太直。如今终于诞育了长子薛蟠,这以后啊,她家三妹在薛家可谓是彻底站稳了脚跟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113:贾玑命运莫测变,从龙之功心难安 九月十九日,康平帝率皇太子徒承胤、皇三子信亲王、皇四子熙亲王、皇九子固郡王、皇十子诚郡王、皇十四子恂郡王、皇十五子恪郡王、皇十六子顺郡王和一众大臣们前往西北大草原秋猎。 随着康平帝等人秋猎而去,长安都中的宴会一下子减少了九成九,这诡异的现象令贾珠总觉得心有不安,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名堂来,他便一把抛开不去想了,安慰自己说:“总算不用成天喝酒了,这也算是好事一桩罢!” 对于喝酒这件事,贾珠既觉无奈又觉好奇,小孩子这样成天喝酒,各家大人们不知为何竟也不管管。好在就喝了几个月,要是时间再长点,继续这么放任下去,小孩子自制力差,将来恐怕要多不少酒鬼。 想到这里,贾珠突然想起了贾琏和贾玑,这一整个夏季,这俩小子可没少喝酒,也不知道这俩臭小子会不会染上了酒瘾啊? 不过,话说贾玑今年已经五岁了…… 一念至此,贾珠心跳加速。 他记得很清楚,原著《红楼梦》中贾政有三子两女,从大到小依次是嫡长子贾珠、嫡长女贾元春、嫡次子贾宝玉、庶长女贾探春和庶长子贾环。 ——根本就没有“贾玑”这个人! 可是现在,贾玑已经五岁了…… 究竟,是他的穿越重生带来了蝴蝶效应导致贾玑的出现,还是原著《红楼梦》世界中本来就有贾玑这么个人,只是在开篇前已经夭折? 如果是前者,那就皆大欢喜,同时也代表着他这个穿越重生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改变原著《红楼梦》既定的命运。 如果是后者…… 贾珠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贾玑的身影和面容,小小的一个人,皮肤晒黑了不少,咧嘴喊他“哥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人心是肉做的,不是石头,哪里能没有感情呢? 从贾玑出生起,一直到现在,贾珠和贾玑每天见面相处,早已建立了深厚的亲情。 仔细想想,贾玑除了刚出生的那一年体弱之外,这几年,贾玑的身体虽然算不上多么健壮,但也不算弱,应该会平安健康地长大的罢? 有些忐忑的贾珠捏了捏拳,决定把贾玑从“家人”组移动到“特别关注”组。 …… 贾珠终于闲下来不用去随长辈们去赴这个宴那个宴的了,这几个月因为赴宴,还要读书习字,功课一丝不落,贾珠着实觉得精神疲惫,于是一闲下来,除了学业以外,贾珠别的事都不做,好好歇了好几天,这才觉得缓过来了些许。 这一歇下来,贾珠发现,也不知道是不是随着天气越冷,吃多了滋补之物,好像从老祖宗到父亲贾政、母亲王夫人甚至是素来纨绔的大伯贾赦都好像有点焦躁,平时不显,只是在婆子丫鬟们通禀消息时,他们都很急迫的样子,明明那只是和往昔一样正常的家务事啊…… 贾珠琢磨了半天,想想家里也没什么大事啊,难道是亲戚? 他在脑海中扒拉着,首先是老祖宗的娘家史家。 他上回喝酒时遇见史家三位表叔,因为年纪相差不大,他和史家三位表叔还聊了一阵,没听说史家最近有啥事啊。 说起来,史家三兄弟虽然辈分比贾珠大一辈,但年龄却没大到哪儿去。他们的老子保龄侯是贾母的弟弟,保龄侯本身年纪比贾母小七八岁,成亲后又是将近十年没孩子,后来连生了三子:长子史鼏(mì)、次子史鼐(naì)、三子史鼎(dǐng)。史鼏大贾珠八岁,史鼐大贾珠五岁,史鼎比贾珠大三岁。 然后是母亲的娘家王家,他太太王夫人那一辈有兄妹六人,王子服为长,庶出的王家大姐其次,王子腾行三,嫡出的王夫人次之,嫁到金陵薛家的嫡出的王家小妹(薛姨妈)排后,王子胜最幼。 嫁出去的不算,王家兄弟王子服、王子腾和王子胜三人中,王子服膝下一子一女,长子王仁,比贾珠大一岁,长女王熙凤,比贾珠小五岁。王子腾成婚十几年,尚无儿女。王子胜才成婚没几年,也暂无儿女。 这段时间喝酒,贾珠也曾遇见过王仁,但并不曾听王仁说起过什么,而且贾珠看他的神色,也不像是家里有事或者即将出事的样子。 至于王熙凤,不提她才四岁,就说贾珠他们喝酒聚会的都是男儿郎,姑娘家们隔老远见着了这一群男孩或儿郎们都要远远地避开,根本不可能靠近和他们说话,即便是同父的亲兄妹或是同姓的堂兄妹都不行。 实在有急事要说,姑娘家也得先派个丫鬟过来传话,她家兄弟得了话朝男女们的中间地带走去,在那儿兄妹俩个才能说上几句话,同父的亲兄妹和同姓的堂兄妹尚且如此,更别提不同姓的表兄妹了,要知道,表兄妹不同姓,那可是能成婚来个亲上加亲的表兄妹呢! 真有什么要紧事,自家同父的亲兄弟或同姓的堂兄弟不在或没有,只有表兄弟在,他们表兄妹们说话时也得有几个丫鬟小厮在旁,表明清白,说话时间还不能太长,时间能有多短就尽量缩到多短,尽可能的避嫌。 再说了,要是王家真发生什么事,他母亲王夫人还能提都不提一句的? 贾珠笃定,以他母亲的性格脾气来说,这绝不可能。 摇摇头,贾珠把史家和王家都排除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姑姑贾敏所嫁的夫家林家、大伯母张氏的娘家张家以及曾祖母的娘家,再往上数,都有百年以上了,有些人家已经没落,有些人家还在,不过如今关系早淡了。 想了想,贾珠把曾祖母的娘家也排除了。 他们荣国府和曾祖母的娘家虽然还在走动,但到底隔了两三代快有百年了,曾祖母已经故去多年,曾祖母之子贾代善也已去世几年了,他们荣国府和曾祖母娘家的关系早没有以往亲近了。 ——即便是有那么几分面子情和交情,那也多是祖父贾代善和父辈的大伯贾赦的父亲贾政,他们这些再小了一个辈分的小辈根本沾不着边。 更别提自从贾代善去世后荣国府地位狠狠降落了一大截,如今若非有老祖宗这么个国公夫人诰命在,以大伯贾赦的一等将军爵位的虚职和老爷贾政的正六品主事的官职来说,他们家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官宦之家,根本算不得什么权贵了。 荣国府这个名头,不过是唬唬没见过世面的人或是比他们家地位更低的人家罢了。 倘若贾赦和贾政争气有出息,那说不定贾珠他们这一辈的还能和人家搭上关系,继续相处出交情,可问题是,一个承了虚爵又沉迷酒色的大龄纨绔和一个芝麻大的小官,想套交情? ——呵呵,逢年过节送点礼,礼数周到就算是面子和交情了。 反观曾祖母娘家,最近一二十年出了个熙亲王妃不说,熙亲王妃膝下还有个小王子,小王子若能平安长大,将来继承亲王爵位,那就是实打实的和王爷连着亲呢。 ——皇亲,可比有名无实的荣国府强过不知多少倍。 这样的人家,他家的公子少爷们平时结交的小伙伴们都是差不多层次的,最次也是三品官员的子女,四品官员的子女若有人带着也能勉强跟他们沾个边,当然,若非才能出众,那也凑不进去他们那个圈子的,顶多不过是互相见个礼罢了。 总之,曾祖母的娘家也可以排除了。 那么,就只剩下林家和张家了。 贾珠思忖着,这个月初府里才收到了从姑苏寄来的信,姑姑在信上说一切安好,还有封信是姑父林海写给他的,信中捡了几件趣事乐文说与他,又回答了他几个学业上的问题,末了还嘱咐他要专心读书,劳逸结合等等。 看起来,身在姑苏守孝的姑姑和姑父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而在长安都中的林老太爷和林老爷,贾珠也时常前去探望,瞧着身体尚且康健的模样。 这么一来,那就是——张家了。 贾珠只要一想起大伯母张氏的娘家张家,他就会想起另一个人—— 当朝太子殿下徒承胤。 大伯母张氏之父乃是前太子太傅张明初,爵位文安侯,膝下两子一女。 嫡长子张平,表字如均,官任翰林院侍讲学士; 次子张安,十六七岁时一病夭亡了; 张明初唯一的女儿便是嫁到荣国府、于去岁病逝的贾珠的大伯母张氏。他还有两位姐妹,一位是已故的林海之母林夫人,一位便是当朝太子妃。 张明初去岁病逝,由其嫡长子张平袭爵文安侯。 张平之妻孙氏,生有两子,嫡长子长到八九岁时一病夭折了,嫡幼子张佑于去岁风寒夭折了,其妻孙氏紧跟着不幸离世,没几日,其母因接连失去丈夫、孙子和儿媳妇,大受打击之下也病逝了。 文安侯张家如今只剩下张平和……当朝太子妃张氏。 贾珠的心不由得绷紧起来,他记得,原著《红楼梦》中曾提到过一个人——义忠亲王老千岁。 原著中写到这个人时提了一句“犯了事”……想到这里,贾珠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又是亲王又是千岁,明显是皇族嫡系专用语。这个义忠亲王老千岁要么是皇帝的儿子要么是皇帝的兄弟,这兄弟还得是很有权利或者和皇帝很亲近的那种,不然不配用“千岁”二字。 《红楼梦》他前世没怎么仔细读过,就囫囵吞枣看了个大概,只知道有那些主要人物,至于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他也就记得寥寥几件,譬如什么林妹妹第一次进荣国府时贾宝玉发痴摔玉、什么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林黛玉葬花、贾元春封妃省亲、秦可卿病逝、贾宝玉娶妻薛宝钗、林黛玉泪尽而亡、贾家被抄家等等,别的一概不知。 贾珠曾在网上浏览过关于《红楼梦》的帖子,大部分都说贾家被抄家是因为卷入了新旧两股势力的厮杀,贾家投靠的那股势力落败,被胜出的那股势力清算而导致抄家…… 思及此,贾珠心尖一颤,难不成,老祖宗他们暗中投附了太子?! ……不能罢? 荣国府如今有什么? 祖父去世后,荣国府不过剩下个名头罢了。 府里成年的男人,他大伯贾赦袭爵,却被上头从国公爷撸到一等将军。 一等将军这爵位放在外头也是个响当当的爵位了,可在皇子龙孙满地走、名门权贵多如狗的长安都,一等将军还真不算什么! 要是他大伯有本事有出息,一等将军还能有点看头,可就他大伯那大龄纨绔,一等将军落在他头上也不过是被狐朋狗友和见识浅薄的平民百姓吹捧几句罢了。 至于他父亲贾政,自幼酷喜读书,然而,考了多年也没能凭本事得个功名,还是祖父临终遗本,康平帝恩恤,赐了他一个正六品主事职衔。 一个六品官职,在长安都真的真的真的不算什么。若非他们如今住在荣国府,就他爹那六品官员的俸禄,别提养活他们二房所有人了,就连他爹自己都养不活——清客不要钱养?同僚吃饭喝酒不要钱?逢年过节送礼、打点上下不要钱? 所以啊,他爹那样的芝麻官,大人物们连看都不屑看,真惹到他们了,这些大人物们伸出个手指头就能摁死你。 贾珠想,如果当家的是他,这么点微末官职爵位,他怎么也不会往上面凑的。哪怕他有再大的官位和权力,他也绝不会掺和皇子争储中,能有多远就避开多远,可是……老祖宗他们呢? 以老祖宗他们的性情,因为国公爷贾代善的去世,自家地位突然从实打实的上层贵族狠狠降落成了中下社会阶层,甚至这个“中”字还不稳当,全靠老祖宗顶着个国公夫人这个么诰命撑着,落差太大,他们……恐怕心里无法接受罢? 想到这里,贾珠猛然想起前段时间连续了几个月的贵族宴席,他没有来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登时心陡然一沉。 是了,正当这时,倘若有个天大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只要成功,那就能一跃成为顶尖贵族…… ——没人会不心动。 从龙之功。 贾珠闭了闭眼,指尖发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114:废太子妃兮病逝,贾氏玉童兮担忧 十月初三,圣驾疾行回长安都。 康平帝才回宫不到半个时辰,圣旨昭告天下,宣谕废黜太子。 不过一刻钟,从皇宫中传出第二道圣旨。 ——文安侯、翰林院侍讲学士张平被除爵罢官,流放海疆,张家三族以内有官职在身者免官,张氏三族打回原籍! 端庆宫 “皇上下旨,废黜太子。” 天旋地转—— 两耳轰鸣—— 太子妃张氏只觉得头晕晕沉沉的,摆手挥退宫人们,她身子一软瘫坐在椅上。 前两日就隐隐约约有流言说太子谋逆行逼宫篡位之事,事败后自刎谢罪,她听说后狠狠处置了那些碎嘴的宫女太监们,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安,小半个时辰前,父皇回来了,一众皇子王爷和大臣们都回来了,怎么偏偏不见她的丈夫——太子呢? 而今只听圣旨废黜太子,却依旧不见太子殿下的人影……莫非,太子殿下果真行了那大逆不道之事? 太子妃张氏神色呆怔,双眼发空,只有胸腔里的一颗心“噗通”、“噗通”急促地跳着,无法平静下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等太子妃回过神来,一名宫人急匆匆地进来:“娘娘,不好了,皇上下旨,除文安侯爵,还将文安侯——不,是张老爷,将张老爷流放海疆!张家三族官职在身者全都被罢官,张氏三族被打回原籍!” 太子妃猛地抬头,眼如利剑,厉声喝道:“哪个侯府?” “是……是文安侯府。” 文安侯府? 文安侯府! 文安侯府,那是她的……娘家! 张老爷张平——是她的大侄子! 除爵! 流放海疆! 打回原籍! 先是丈夫谋反篡位继而身死,再是娘家侄子被除爵,娘家三族人流放的被流放,打回原籍的被打回原籍,所有的依靠全都没了,将来她和女儿的日子该怎么过? 不…… 太子殿下行那等谋逆之事,身为太子的血脉,女儿焉能有命?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太子妃张氏忽然呼吸急促,她双目圆睁,胸脯剧烈起伏,忽然“噗”的一声,喷出一道血箭,仰倒在地。 “娘娘!” 须臾,在阵阵哭声中,端庆宫各处陆续挂了白。 太子妃心绪激荡之下吐血而逝的消息传到了康平帝耳里,康平帝沉默半晌,不久,亲自提笔写下一道圣旨,曰:“二皇子妃(即废太子徒承胤的嫡妻张氏)秉资淑孝,禀性宽和,作配二皇子承胤以来,辛勤历有年所。今忽溘逝,凡在内知其懿范者,无不痛悼。” 圣旨最后准二皇子妃以皇太子妃礼出殡入葬。 荣国府 “皇上下旨,除文安侯爵,并将张老爷流放海疆,张家三族官职在身者全都被罢官,张氏三族被打回原籍。” “什么?!”贾母惊闻这一消息,从椅子上猛地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来传话的婆子重复道:“回大太太的话,皇上下旨,命将文安侯除爵,并将张老爷流放海疆,张家三族官职在身者全都被罢官,张氏三族被打回原籍。” 文安侯府! 她没听错! 贾母两眼瞪大,呼吸急促。 文安侯张平,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妻侄啊! 连文安侯都被清算了,他们贾家…… 一念至此,贾母眼珠子往上翻,眼看一口气上不来,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们连忙上前来给她掐人中等等,却仍不管用,贾母嘴里呼哧呼哧地说不出话来,忽然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贾政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了几下:“快,快请太医!” …… 余下一天之内,康平帝连连下了数道圣旨,罢免了不少官员大臣,三品以下的不说,便是一二三品的大臣都有十数之人,有心人一归类统计,惊觉这些人都是废太子的旧属或亲太子派的人。 一时间,长安都中风声鹤唳,权贵官宦们无一不低调低调再低调,就连平民百姓们也都谨言慎行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了贵人。 …… 贾珠近几日心事重重,读书事倍功半,李守中见他如此,让他回家修整几日,待过段日子他心绪稳定了再来读书。 院子里的木芙蓉花开得正好,可贾珠已经无心欣赏,他满腹心事,却无人诉说,伺候他的丫鬟们都看出来了,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让他开心起来,也只得越加精心地伺候他。 贾珠的书房布置得极清雅,别的不提,只看临窗的书案左右两边各一盆兰花,书案上整齐地摆着笔墨纸砚,左上角摆着一盆水仙花,围着一圈儿鹅卵石的水仙花根部浸着水,叶子青翠欲滴,尚未结花苞。书案正对面是一架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稍底下点摆着的是贾珠习过的字,做过的诗,画过的画,再下的几个大格中分别摆放着笔墨纸砚。 书房里,贾珠静静地坐在书案前,书案后是一扇窗,半开的窗户外有一丛山茶花盛放,干美枝青叶秀,花色艳丽多彩,花型秀美多样,花姿优雅多态,气味芬芳袭人。 贾珠的目光落在那一丛盛开的山茶花上,似在看花,眼神却涣散。 前几日隐隐有流言传来,说太子之所以被废是因为大逆不道行了逼宫之事,最终棋差一招被圣人瓮中捉鳖,太子见大势已去横刀自刎,血溅三尺。太子虽身亡,圣人尤怒不止,圣旨昭告天下,宣谕废黜太子。 贾珠初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失手摔了一杯热茶,吓得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忙一窝蜂地围上来,一连串儿地问道:“大爷可被热水溅到了?可烫不烫?” 几个丫鬟们拿药的拿药,端凉水的端凉水,擦拭水渍的擦拭水渍,贾珠犹如未觉,只摆手示意丫鬟们都退下,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但见向来神态温和的贾珠此刻面容冷凝,一时也不敢吱声,只得把药放在桌上,安静地退下了。 丫鬟们都退下了,连门也细心体贴地合上了,夕阳的余晖落尽,寒凉一点一点从脚下升起,迅速蔓延了全身—— 他就说怎么这段时间府里的长辈们个个都如同惊弓之鸟似的,连管事的婆子前来汇报个寻常家务消息也值得他们神色惊恐。 那时候,他猜测家里的长辈们暗中投附了皇太子,而皇太子很可能会有行动。 ——现在他确定了。 贾珠闭了闭眼,袖子里的手都在发颤。 从那天以后,贾珠一直在等待——等头顶上悬着的刀何时落下。 …… 贾珠忐忑不安地等待,书看不进心里去,美景入不了眼,可是他等了好几天也没有等到判决书,外面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可贾珠无法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一直在琢磨,本该早早落下的刀如今却悬而未决,刀的主人究竟出自什么想法? 贾珠思索了半晌,也未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心里不由琢磨道:“莫非,当今圣人果真是圣人?”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就被他否决了。 当今圣人如果真的心胸宽广成这样,那为何废太子的妻侄、前翰林院侍讲学士、文安侯张平会被罢官除爵流放海疆? 不仅如此,张氏三族内官身者全部被罢官不说,还都被打回了原籍! 打回原籍意味着什么? 打回原籍代表着家族百年努力得到的一切全然付诸东流! 而若要东山再起,至少得努力两三代,甚至是四五代人! ——就算这样,都可能无法到达先辈曾站过的高度。 倘若后人不成器,整个家族会就此消沉、败落,最终“泯然众人”矣! 除了太子妻族张家,当今前几日还接连罢免了不少官员,连十数位的重臣都被圣人罢免了。 贾珠自问自家没有比那些重臣们还要深厚的权势,既然如此,圣人为何放过他们家? 难道他们家犯的事小么? 不竟然罢! ——投附太子、支持太子甚至参与太子逼宫之事,足以让自家满门抄斩,死得透透的,死得凉凉的。 那到底,圣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放过他们家? 贾珠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答案,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早知道有一天我会穿越重生到《红楼梦》的世界里,我肯定日夜拜读《红楼梦》,把书里写的每一件大小事全都背下来!哎等等……《红楼梦》?” 贾珠福至心灵般想起一件事—— 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以及三春等诸多红楼儿女尚未出生呢,荣国府贾家现在应该不会倒罢?! 一念至此,贾珠心跳加速。 一时间,他脑海中思绪纷杂,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稳住了心神,暗暗道:“应是如此没错了,倘若现在就没了荣国府贾家,《红楼梦》将来要如何开场呢?更何况,我们家自祖父去后再无人掌兵,而朝堂中,这些年下来也不过是隔壁宁府敬大伯的官位稍微高一些罢了,至于我那爹贾政,那就更别提了,不过是蒙了祖上余荫罢了……这样的贾家,纵使现在圣人要办了我们家,也不过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种命运被别人所掌控的感觉令贾珠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他感觉这一瞬间自己心里仿佛觉醒了一头凶兽,在嘶吼,在怒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115:芙蓉花开信笺情,太子被废贾家惊 一连好几天,贾珠心情沉重,人也变得沉闷了许多,但为了不让老祖宗他们担心,贾珠晨昏定省时会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只有回到自己的院子时,他才会毫不保留地释放真实的自己。 贾珠这几天心事重重,伺候贾珠的几个丫鬟们都看得出来,怕他沉闷坏了,她们这几天没少下功夫,可惜,贾珠笑是笑了,却不同以往的开怀,而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微笑。 木芙蓉悄悄结了花苞,在某一日清晨时分悄然绽放,一朵一朵,花团锦簇。 在这天清晨,珍珠、琥珀、庭花和倦芳几个丫鬟伺候贾珠起床,琥珀道:“大爷,院子里的木芙蓉花开了。” “花开了?”贾珠一愣。 正整理床铺的庭花回过头来笑道:“是呢,一大早奴婢就瞧见红红白白的一片,可好看了。” “可不,今早儿奴婢打从那边过的时候,差点都挪不动腿儿了。”倦芳抿嘴笑道。 庭花笑道:“大爷最喜欢花儿了,这会儿子天还不算太冷,大爷赏花时捧个手炉暖手,外头再罩件披风挡寒。” 倦芳笑她道:“偏你知道了,这些事珍珠姐姐、琥珀姐姐还能不知道么?” “我不过多嘴一句,叫你拿着巧儿了。”庭花伸手一掐她腰肢,倦芳腰儿一扭躲过去了。 她俩正闹着,珍珠笑道:“你俩既说了手炉和披风,还不赶紧去拿过来?” 闻言,庭花和倦芳都住了手,笑应了一声忙下去准备手炉和披风了。 穿戴梳洗好后,庭花和倦芳端了几样点心进来,贾珠捡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珍珠给他披上披风,琥珀又递了手炉给他,几个丫鬟簇拥着他去赏花了。 木芙蓉花又名拒霜花,早晨开放时为白色或浅红色,中午至下午开放时为深红色。 ——木芙蓉花的这种颜色变化,被叫做“三醉芙蓉”、“弄色芙蓉”,有些木芙蓉花的花瓣一半为银白色,一半为粉红色或紫色,这种花色的木芙蓉又叫做“鸳鸯芙蓉”。 贾珠所住的东跨院的西南角就有一片临水栽种的木芙蓉花,开花时波光花影,相映益妍,照水芙蓉,分外妖娆。 初冬的空气略有几分寒气,贾珠呼吸间寒气直沁心神,眼前又是一片美不胜收的木芙蓉花,一时间,贾珠沉闷了几日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些,他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们道:“晚膳让厨房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鸡肉一起做成一道芙蓉花鸡片,再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竹笋同煮,制成一道雪霞羹,还有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梗米一起煮成芙蓉花粥,对了,还有,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面粉调合,放入油锅中炸,炸后用软骨煨汤。” 珍珠抿嘴一笑,“大爷这吃法雅得很。” 庭花嘻嘻笑道:“可不是,什么样的花儿,大爷总能想到吃法。” 琥珀道:“一年十二个月,每月里开的花儿都叫大爷吃个遍了。” 倦芳捂着嘴笑:“土里长的,水里生的,大爷真是快把各样的花儿吃了个遍了。” 被她们打趣的贾珠也不恼,摘了几朵木芙蓉花,说:“金簪银钗,不如簪花更显鲜妍靓丽。” 几个丫鬟们对视一眼,俱都笑着接过木芙蓉花,互相为对方将花簪在发间。 赏了会儿花,贾珠又摘了朵花,命人制成干花,然后回屋研墨,珍珠见了,就笑道:“大爷又要给林姑爷写信了?奴婢来研墨罢。” 贾珠摇摇头,笑了笑说:“不必了,我想自己研墨。” 珍珠等丫鬟相视一眼笑着往一边去了,只要是写给林姑爷的信,她们家大爷从来是自个儿亲自研墨,不让她们插手半分,如今她们早已习惯了。 自从去年三月二十七日林海携妻贾敏扶亡母的灵柩乘船南下祖籍姑苏安葬,历经月余,在五月初到达姑苏,几日后事情大体安顿好了,林海便修书分别寄去长安都中的向林府和荣国府,信是六月中旬到达长安都,荣国府收到的书信不仅有林海亲笔所书,也有贾敏写的信,还有一封信是林海专门写给贾珠的。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贾珠早攒了一肚子的话要和林海絮叨,先前一时没想起来可以寄信,收到林海的信后,贾珠这才恍然回神,是了,地域太远,交通不便,见面也成了难事,但见面不成,总可以写信啊! ……虽然通信的速度也慢了点儿,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聊胜于无嘛。 于是,从那以后,贾珠每日或是隔两三天总要在信笺上写下一点什么,或是长安都中发生的新鲜事儿,或是家长里短,或是关乎学问,或是他听见或遇见到的趣事等等,积累成厚厚的一沓,然后一次性给林海寄过去。 一年多来,从未断过。 墨研好了,贾珠转而拿起一沓信笺,一页一页的翻过,有中意的便将它从一堆信笺中取出,放在桌案上,如此一连取了好几张信笺来。 所谓笺,就是小而华贵的纸张,不同于现代,古代的信纸叫信笺,三四寸余,一拃多长,和现代一张普通信封差不多大。 古人在信笺上玩了诸多的花样,前有唐朝的薛涛制作了一种信笺,世人称为薛涛笺,又名“浣花笺”,亦名“松花笺”、“减样笺”、“红笺”。薛涛笺的形制是红色小幅诗笺,有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浅青、深绿、浅绿、铜绿、残云十种颜色,颜色、花纹甚精巧鲜丽。 后又有北宋的谢景初博学能文,制笺十分有名。他创造的笺纸因有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黄、浅青、深绿、浅绿、铜绿、浅云等十色,故称十色笺。 贾珠第一次看到这些精致小巧的信笺时也被它小小的惊艳了一把,从那以后他有了个嗜好——收集各种各样好看的信笺,写信,然后寄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他。 被贾珠选中的信笺的颜色和上面映着的图画各不相同,笺纸上印有花卉鸟兽、山水人物,甚至天文象纬和服饰彩章等,穷工极妍、美妙绝伦……人物潇洒出尘,水木则澹淡恬静,蝴蝶则花彩斑斓,欲习欲止,博古清玩,则典雅清新,若浮纸面。 贾珠拿起毛笔,用笔尖沾了沾墨水,令墨水浸润笔尖,静气凝神,在信笺上写下一个个小字。 前世,他在网上浏览过不少毛笔字,有历史名人的书帖、皇帝批阅的奏章、历史大臣写的奏折,还有现代书法家们写的文墨。 贾珠对那一个个形体各异,或端雅或飘逸的字迹看得心痒难耐的同时也惊异不已,写大字也就罢了,可是写成指甲盖那么小的字,还写的那么好看,这可不像是拿着圆珠笔、铅笔之类的笔写字,毛笔写字是要经过练习的,日积月累才能写出一手好字。 而今,自他四岁读书习字开始,至今已练了四五年的字了,每日不辍。 当世有五种书体,分别是篆书、隶书、楷书、行书和草书。 贾珠平日里临摹的是楷体。 初学写字时他学的是中楷,中楷能够很好地掌握后,改练小楷。 小楷顾名思义就是字很小的楷体字,一般在他这个年岁的孩子都还在练习中楷,因为这个年纪的孩子年岁尚幼,腕力不足,不能精准控制笔力写出小字。但此时的贾珠已经能游刃有余的写出一手端正清晰又流畅的小楷了,这还要多亏了他常年习武,腕力很足了。 等到楷书写得游刃有余后,贾珠开始练习行书,渐渐地度过到行楷,又从行楷发展到近来的字隐隐有了丝丝行草的意味。 可以这么说,在同龄人中,甚至是比贾珠大几岁的孩子里,贾珠的字写得也是排前几名的好,上回林海寄来的书信里还点评了一下他的字,说他的字写的字形清晰,字体端正,字迹工整,字里行间中隐隐略可窥出几分风骨,还算不错,又说让他不要骄傲,继续努力练习。 贾珠一连写了四张信笺,这才搁下笔,待信笺上的字迹墨水干透,他伸手将四张信笺收好放在桌案左手边的一个木匣里,木匣里已堆了二三十张信笺,他将信笺按照顺序放好,这才盖上木匣。 …… 晚膳时贾珠吃到了芙蓉花鸡片、雪霞羹、芙蓉花粥和芙蓉花汤,味道清香,不光贾珠,贾元春也吃得十分欢快。 才用了晚膳,丫鬟们端来小茶盘依次从贾母开始给各位主子们倒茶,一个婆子突然进来说:“老太太,外头传来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被废了。” 贾珠一怔,还没等他脑子里想点什么,就听见“砰”的一声,他还没来得及飞远的思绪就这么被生拉硬拽了回来,还没缓过神,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连续两个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四下飞溅,贾母和王夫人恍若未觉,震惊道:“你说什么?” 婆子重复道:“太子殿下被废了。” 贾母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就……老二呢?老二呢!” 王夫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忙道:“老太太,老爷还在工部当值呢。” “快,派个人去工部把老二叫回来!还有敬哥儿!” 贾母的王夫人这般不正常的言行举止尽数被贾珠收入眼中,他指尖一颤,脑子空白一瞬,一种预料之中的感觉浮现在他的心头,暗道一句“果然”,旋即他的心一沉,他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小半个时辰后,贾政和贾敬急匆匆地来了,屋门一关,里头只剩下大人们,至于小辈们,都被贾母撵出去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116:表态兮贾珠无忧,姑苏兮林海阅信 十月十三日,宁国府贾敬辞官。 十月十四日,贾敬在都外玄真观出家,正式做了道士。 辞官、出家,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贾珠有些纳罕,但见老祖宗等人对此都未发一言时,他心里便有些明白过来了。 敬大伯之所以辞官修道,多半与他们贾家站错了队有关,虽然领导没有追究责任,但是他们贾家总要拿出点表示来,而贾家最有出息、官做的最大的贾敬主动辞官修道就是一种表态。 明白了这一点的贾珠忽然心情沉闷起来。 最近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是不是原著《红楼梦》中未写出来的前缘? 如果是的,那么是否《红楼梦》已经在默默开场了? 贾珠记得原著《红楼梦》中有一句:“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他方一思罢此句,忽的一怔,心内纳罕:“我的记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 贾珠一时忘了先前的郁结,转而琢磨起他方才所疑之事来,暗道:“我上辈子虽说看过《红楼梦》,可那也不过是十几岁情窦初开时才看的,《红楼梦》造词遣句文绉绉的,当时看的时候若非为了看里头公子美人和几人你你我我的爱情,这样文绉绉读的半懂半不懂的我根本懒得看,最后不过是囫囵吞枣扫完了全文罢了。” “这会儿都过去了多少年了,我怎么还能记得《红楼梦》中写的那一段‘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词儿?” 想到这里,贾珠忽的想起一事来,“从我启蒙读书开始,我背书都背得很快,这几年来无论学了什么书、看了什么书,倘若只看了一遍,过个一月两月的,仍能隐约记得个大概,若是仔细看了思考了或者是有兴趣的,那便一年半载都忘不掉,我当时觉得正常,毕竟我虽然外壳是孩童,但内里的芯子却是成年人,甚至……” “甚至那些四书五经,我刚学时虽然也每日认真背诵了,但现在想想,花的时间和精力并不算是很多,但却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如今仔细想来,好像我上辈子在学校念书时似乎没有这样好的记忆力罢?” “奇了怪了,穿越重生一回,还带附赠记忆力效果增加的福利的么?” 贾珠眼珠转了转:“既然都有一枚福利了,那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是想想,好像除了记忆力之外,别的我也没什么出挑的啊?写诗?作画?姑父以前总说我写的诗作的画匠气太重而灵气不足,也就是这一年来才稍有进步……哎等等,好像有一个!” “琴!” 贾珠眼前一亮:“我上辈子从来没有接触过琴这种文艺乐器,可这辈子学琴时就跟我读书背诵似的,进步的很快,可是……这个算是福利么?世上有些人天生对某一方面感兴趣或者学的很快,也许我恰好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呢?” 摇摇头,贾珠嗤笑自己:“真是想福利想金手指想疯了,都重生□□年了,没金手指开挂,日子不也就这么过来了么?” 正当这时,珍珠笑吟吟地进来道:“大爷,方才老太太那里叫大爷过去用饭呢。” 贾珠回神来忙应道:“哦,哦,我这就去。” …… 太子被废的消息在短短时间内已经传遍大江南北,江南仍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仿佛丝毫没有被这一特大消息影响到分毫。 天地间飘起了小雪,潘煦回府带来了一阵寒凉气息。 潘夫人指挥丫鬟给他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家常衣服,又吩咐丫鬟给他倒了杯热水,又问他饿不饿?要不要现在让厨房做点吃食来? 潘煦摆摆手示意屋里伺候的丫鬟们都退下,他喝了口热茶,说:“外面雪下的不小,那位近来如何?” “还能怎么样?哭呗。” “总这么哭也不是个法子,你有空也多劝劝她。” 潘夫人不置可否:“这境地了,她不哭还能怎么办?” “妇人之见。”潘煦哼了一声,说:“谁知道那位能不能再翻身?你能肯定?” “人都不在了还怎么翻身?上回那位来的时候我也瞧见了,看那模样,这柳烟娘的确很受那位的宠爱,但那又怎么样?”潘夫人嗤笑道:“莫非他能死而复生?借尸还魂?” “人死了,确实不能再活过来。”潘煦意味不明地一笑,哼道:“他不在了,可你别忘了,还有个皇长孙呐……” 潘夫人一愣:“老爷的意思是……” “那位的家眷儿女都被圈禁起来了,可皇长孙却是个例外,陛下对他,格外优厚啊……”潘煦慢悠悠地说道:“自古以来,父死子继,可也不是没有例外,皇长孙、皇长孙,嘿,这身份可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你且看,将来还难说呢。” 潘夫人慢慢回过味来了,她眼前一亮:“老爷的意思……若真有那一天,那柳氏——” “什么‘柳氏’?”潘煦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话语中轻轻斥责一句:“记住了,是柳夫人。” “是,是,是‘柳夫人’,我一时口误。”潘夫人及时认错。 “你这些日子好好照顾她,她肚子里的这一个万不能有一点闪失……也许将来咱们可以凭借她肚子里的这位主儿更进一步也未尝不可。” 潘夫人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我都记下了。” …… 大雪纷纷扬扬,不过一日夜间就冰封万里,放眼望去,万物素裹,清凌凌中别有一番韵味。 比起北方冬天的干冷,南方的冬天是湿冷的,寒气像是灌了风,直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寒冷刺骨。 林海窝在书房,他脚下足足摆了好几个暖炉。 按说这样的雪天正适合赏梅,寒雪中绽放的梅花最是有风骨和韵味,然而,一盏茶前林海裹着厚厚披风,才刚踏出书房走了不到十步,就果断地转身回屋。 无他,太冷,他终于知道‘寒冷刺骨’是什么滋味了。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林海捧着热茶头也不抬道:“进。” 门开合间寒风见缝插针般地往里灌,丫鬟呈上两封信:“大爷,都里来了信。” 闻言,林海忙放下热茶,伸手接过信,两封信上各写了四个大字,字迹端正,厚如手掌的那封信上写着“姑父亲启”,比这封薄了七八分的另一封信上写着“姑母亲启”,他抬手将那写着“姑母亲启”四个大字的信递给丫鬟:“去拿给你们奶奶罢。” (PS:此处的奶奶不是祖母的意思。原著《红楼梦》中,贾琏人称琏二爷,他的正妻王熙凤人称琏二奶奶,贾琏曾称呼王熙凤‘奶奶’,这只是一种称呼,而非是祖母的意思。) 丫鬟应了一声,捧着信退下了,门开合间又是一阵寒风涌入。 林海对着信上“姑父亲启”四个大字端详了会儿,觉得这字写得比上次写得更好一分,他抬手拆信,拆信时他的嘴角不知不觉的往上扬,心里一边期待一边猜测。 那孩子每回寄来的信总是厚厚的一沓,有说都中趣闻或发生的新鲜事的,有日常生活的,有关乎学问文章的,有写的诗、作的画,或者说他又发现了什么花儿的吃法余余,总之每回的信上都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大堆。 林海看时却丝毫不觉得不耐烦,他每回都认真仔细看了,看到有趣处时他会欣然一笑,看到那孩子新写的诗和作的画他会加以点评,看到新的吃法他会让吩咐让厨房照这法子试做了来尝尝。 刚拆开信,一股墨香夹杂着些许清香味儿直窜入鼻。 林海刚从信封里抽出厚厚一沓的信笺,两抹黑影从信封中滑落出来掉在地上,林海低头一看,是两朵干花。他俯身捡起,将两朵干花置于手心,只见一朵花形似牡丹,浅红白色,另一朵花是红色,气味芬芳袭人。 林海他仔细看了会儿,脑海里想想近一个月来开的花都有什么花和这两朵相似,不觉便浅笑:“一朵芙蓉,一朵茶花,这孩子素来爱花,也最喜花食,想必这次的信里又说了花儿的吃法罢。” 他将两朵干花放置在几案上,又去看信笺上写了什么。 第一张是粉红色的信笺,方一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页的小楷,字迹端庄清秀,林海暗自点头,字有长进。 “姑父展信佳,见字如晤。 …… 九月十九日,圣驾北行秋猎。长安都内热闹渐减,余酒量已练至小成,待姑父归来,杏花微雨、桃李春风、碧波莲叶、竹影潇湘、傲雪凌梅,一年四季,皆可陪姑父小酌,风雅怡情,余可月下抚琴,姑父笙箫合奏,人间美事也。盼,盼,盼。” 林海在脑海中畅想一番月下抚琴吹箫的场景画面,不觉嘴角含笑。 第二张是深红色的信笺:“十月初二,晨,水滨木芙蓉花开,霜侵露凌而丰姿艳丽,怪道又名拒霜花。波光花影,相映益妍,照水芙蓉,分外妖娆。 特制长安都干花一朵,请姑父一观,未知与姑苏木芙蓉花何若? 余尝以木芙蓉花为食,乃制芙蓉花鸡片、雪霞羹、芙蓉花粥和炸芙蓉花,味甚清香,余尤喜之,下页附做法与姑父,待来年花开之际,姑父可制而尝之;另,芙蓉甚美,余心尤痒,作画一幅,请姑父一观。” 果然是木芙蓉花,林海含笑抬眸看了一眼几案上的浅红白色、花形似牡丹的干花。 第三张是浅云色信笺,三四寸的信笺,不过半个手掌大罢了,上面画着一丛木芙蓉花:水池岸边,绿叶成荫,其上隐隐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翠□□滴中,数朵白色和浅红色花朵点缀其间,花色一层层的晕染开来,越靠近花蕊颜色越深越红,至花瓣边缘则浅淡成几近于白的粉白色。 林海忍不住捧近了些仔细看,却见画上细笔勾勒出花朵形状,乃至于其中花蕊都纤毫毕见,他开口赞道:“写意与写实相结合,既有水墨的飘逸韵味又有细笔勾勒出宛若真花的写实,真好画也。” 又欣赏了好一会儿,林海方翻阅下一页。 第四张是杏红色的信笺,上面写着:“芙蓉花鸡片: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鸡肉一起做成;雪霞羹: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竹笋同煮;芙蓉花粥: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粳米同煮;芙蓉花汤:用木芙蓉花的花瓣与面粉调合,放入油锅中炸,炸后用软骨煨汤。” 林海暗道:“看起来都很香啊,待明年芙蓉花开了让厨房依这法子做了尝尝。” 第五张是深黄色的信笺:“近日余闻小道,言九月二十几日,晚,太子逼宫,事败自刎,上尤怒不止,言废皇太子。十月初三,圣驾回銮,以圣谕昭告天下,废黜皇太子,并除文安侯爵,张公被除爵罢官,并流放于海疆,张氏三族中凡官者罢免,族人发回原籍;同日,废太子妃吐血薨逝,上谕以皇太子妃礼出殡入葬。” 张公讳平,表字如均,是林海的表哥。废太子妃张氏,是林海母亲的妹妹,林海该称呼一声‘姨’。 去年他表舅张明初、表舅母、表侄儿和表嫂接连离世,只剩下表哥张平一人支撑门户,不想如今表哥也…… 林海看了半晌方叹息一声,继续往下看:“十月初七,余书房外山茶花开,植株形姿优美,叶色浓绿光泽,花型秀美多样,花色艳丽多彩,花姿丰盈高雅,花香芬芳袭人。制长安山茶干花一朵寄与姑父一观。 …… 十月十三日,宁府敬大伯辞官,于都外玄真观出家为道。 十月十七日,宁府珍大哥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 …… 十月二十日,京都雪大,深至小腿,人马出行不易,先生言命停课。又逢降雪,余于书房温酒,窗对院中寒菊,旁生清挺修竹,书案静雅水仙,室内幽芳兰华,余赏景而小酌,至中,吾弟琏入内,笑曰:“兄好兴致也。”酒罢,余与琏弟弈棋三局,余胜两局,至第三局,琏弟乱棋,赖言:“棋三局,兄两胜,余两负。”余问:“第三局何解?”琏笑曰:“兄既不胜,弟亦不负。” …… 正值寒霜之际,前闻姑父身体微恙,不知此时可大好了?想信至姑父手中时,南方已是雪落冰寒,苏州水系众多,气候湿冷,天寒地冻,望姑父保暖加衣,身体康健。” 最后一张信笺上只有短短三个字:“甚念君。” 小楷端方雅正,莫名叫人觉出其中的认真口吻。 信到此已看完了,林海却觉意犹未尽,他来到书桌前开始动手研墨——托贾珠的要求,林海写给他的信都要他自己亲手研墨,美名其曰“礼尚往来”。 看在贾珠写给他的信都是他自己亲手研的墨所写,林海心中有一种诡异的满意感的同时也觉得该“礼尚往来”亲手研墨写信给他。 一页页信笺摊在书案上,待晾干墨迹后被林海按照顺序收起,然后放在一个紫檀木盒子里。 紫檀木盒子里面已经积累了二三十页信笺,只等着主人寄出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117:贾母赐下俏丫鬟,贾珠无奈领回屋 转眼间冬去春来,时间已迈入了康平三十九年。 新年那天,贾琏仍记得贾珠同他说过的“二百多年”,只如今他年岁长了,已经明白他太太是不会再回来了,况且人哪里能活到二百多岁呢? 纵然心里明白,只是在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时,贾琏还是忍不住对身边的贾珠道:“哥哥,这是第二个新年了。” 贾珠没想到贾琏还记得,况且以贾琏如今的年纪他已能明白他太太是再也回不来了的,却仍同自己说‘这是第二个新年了’。 他低头看了眼贾琏,他仰着脸正望着自己,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绚丽的烟花,贾珠扬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嗯,第二个新年。” 贾琏就笑了,伸手揽住贾珠的腰,把头搁在他肩膀:“哥哥,谢谢你。” 贾珠伸手环住他,望向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璀璨绚丽。 …… 去岁年底时府里有一批小厮到年岁了还没娶媳妇,报到贾母和王夫人那儿去了,贾母命统计了年岁大的丫鬟们,打算今年放一批出去。 贾珠身边的大丫鬟珍珠和琥珀已经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再不嫁人就晚了,贾珠问过了她俩的意思,便跟贾母提了一句。 ——毕竟珍珠和琥珀虽然伺候的是贾珠,但实际上她俩的编制还在贾母这儿,是属于贾母的八大丫鬟之二。 贾母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在放出去之前仍先让她俩伺候着贾珠。 贾母想着等珍珠和琥珀放出去后,贾珠身边的丫鬟中,资历最深的就是庭花和倦芳了,只是她俩年纪也不算小了,再过个两三年也该放出去了。 转而贾母又考虑到贾珠今年已经十岁了,再过个两年也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了,不如趁这会儿子在自己栽培看好的丫头里挑两个顶好的让他带回去使唤,等到年纪了直接开脸给他做屋里人。 ——贾府规矩:爷们娶亲之先都要先放两个人在屋里伺候。 自从贾珠、贾琏和贾玑年岁渐长后,贾母就开始有意识的栽培□□容貌出挑人又伶俐的小丫头,打算将来他们几兄弟长到了十二三四岁知人事的年纪时就给他们兄弟一人屋里放两个伺候的人。 打定了主意,贾母唤来她最看好、最出挑的几个丫头放在身边使唤了一段时间。 某一天,到了定昏的时辰,贾珠来到荣庆堂,一家子略说了几句话,就准备散了。 临走前,贾母叫住了贾珠:“珠儿且留下。” 贾珠脚步一顿,回身恭敬问道:“老祖宗有事吩咐?” “鹩哥(liáo)、鹦哥,你俩过来见过珠大爷。”贾母没先理贾珠,反而先唤了俩个丫头过来。 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应声走上前来。 贾母朝贾珠介绍道:“左边的是鹩哥。” 鹩哥朝贾珠行礼道:“奴婢鹩哥见过大爷。” 她话声清脆,又娇又甜、又嫩又蜜,极是动听,悦耳不已。 贾珠不由得朝她看过去,只见那名唤作“鹩哥”的丫鬟十三四岁的模样,面莹如玉,眼波似水,笑意盈盈,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婉丽艳质。 贾珠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饶是他前世今生见过不少美人,此时此刻,面对鹩哥,贾珠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长得确实很美。 贾珠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眼鹩哥,她虽然容色姝丽,却掩不住容颜中的稚气,因年纪尚小,身材尚未长成,但更显得娇小玲珑、甜美可爱。 他心中暗忖:“这丫头才十三四岁就已经生得如此美貌,等再过几年她长大了,脸长开了,身材发育了,不知又该是何等的倾城之姿。” 贾母人老成精,自然没有错过贾珠眼中的打量之意和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神采,她嘴角上扬,又指着另一个丫鬟道:“这是鹦哥。” 名唤做“鹦哥”的丫鬟上前一步朝贾珠行礼:“奴婢鹦哥见过大爷。” 她的声音如银铃般动听,娇柔清脆,声音既娇且嬬,语音柔软,听在耳里,真让人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舒服畅怀。 贾珠禁不住朝她看去。 这名唤作“鹦哥”的小丫头亦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容貌秀丽,娇柔无比,眉目纤长,柔情似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天然的温柔韵味。 只是粗略一眼,贾珠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容貌身段丝毫不比鹩哥差的丫头。 俩人各有千秋,若说鹩哥美在娇媚可人,宛若牡丹芙蓉,含苞待放,妍姿艳质,撩人心弦,醉人心魂,鹦哥则美在楚楚动人,宛如水仙青莲,亭亭玉立,秀姿雅韵,动人心神,沁人心魄。 人是视觉性动物,见到美的人或景物时总忍不住多看两眼,贾珠也不例外。 他没忍住仔细打量了一眼鹦哥,只见她生了一张秀美的瓜子脸儿,清雅秀丽,灵秀双眸犹似一泓清水,年纪虽幼,却是容色清丽,秀美柔嫩。 细细看过娇柔秀丽的鹦哥,贾珠心中突然想到一句话,也只有一句话来形容她:“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惊艳过后,贾珠心中十分惊异,他知道老祖宗身边的丫鬟个个都相貌周正,单提出来放在外头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放在一块儿看则是百花争妍,可是…… 鹩哥和鹦哥明显比她们美的多,他家老祖宗打哪儿找来的这么漂亮的俩个小丫头?! “老祖宗,这……?” “这俩丫头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贾母笑眯眯地说道:“等珍珠和琥珀放出去配人后,你身边的丫鬟就缺了两个,老祖宗这儿有两个好的,手脚勤快,人也伶俐,给你带回屋使唤。” “老祖宗,不用了,我年纪不小了,有现有的几个丫鬟伺候着也就尽够了。” “你身边那两个叫‘庭花’、‘倦芳’的?”贾母摇摇头:“她俩个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也该放出去了。” “呃……那时我也十几岁了,用不着丫鬟事事伺候了。” “是么?”贾母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贾珠:“……” 呃……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老祖宗这个笑似乎不太对劲,好像有种特别的意思? 贾母笑道:“你把鹩哥和鹦哥带回屋去,趁着珍珠和琥珀还没放出去配人,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好好教教这俩丫头你的习惯和喜好。” “等过个两三年,庭花和倦芳也到了该放出去配人的年纪了。待她俩走了,鹩哥和鹦哥伺候了你几年,也能熟练侍奉你,好让你换个人服侍也不至于不习惯。” “至于又缺了两个丫鬟……”贾母顿了顿,再次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那时你也大了,你娘和你老爷自然有看好的丫头会拨给你。” 贾珠:“……” 老祖宗的这番话似乎意有所指啊……尤其是那句“那时你也大了,你娘和你老爷自然有看好的丫头会拨给你”——为什么要特地加一句“那时你也大了”? 过个两三年,他就是十二三岁…… 等等,十二三岁?! 贾珠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贾府中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爷们娶亲之先都要先放两个人在屋里伺候。 一念至此,他身子一僵。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罢?! 贾珠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问道:“老祖宗,您……?” 贾母露出蜜汁微笑,眼神里透着一种意味深长的韵味。 贾珠:“!!!” 顿时,一种无法言说、无法形容的感觉涌上贾珠的心头,他几乎是在看见贾母那别有意味的表情时心里就立刻明悟了他家老祖宗未曾明说的意思。 ——如果他的感觉没错的话,鹩哥和鹦哥就是老祖宗为他挑的两个屋里伺候的人了,俗称…… 通房丫鬟! ——真特么是他心里想的那样!!! 哦草! 哦草哦草! 哦草哦草哦草……! 贾珠心中有无数头望不到边际的草泥马狂奔而过,挑衅着他绷紧的心弦。 结果可想而知,在无数头草泥马狂奔中,他紧绷的心弦“啪”地一声……碎了。 贾珠僵硬着脸,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僵硬而虚弱:“老祖宗,真不用了……” 闻言,贾母用一种别有意味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贾珠。 贾珠:“……” 感觉心里毛毛的…… “老祖宗,您……怎么这么看我?” 贾母那种别有意味的目光又在他身上转悠了一圈,在贾珠心里发毛到浑身绷紧的状态下,这才收回目光。 “你这孩子,倒是挺开窍的嘛……” 贾珠:“……” 饶是贾珠是成年人的芯子,此刻也不免被打趣的脸一热。 老祖宗,求放过…… 而看到贾珠脸颊微红,贾母笑得越发慈(意)爱(味)和(深)蔼(长)了。 ——没错,鹩哥和鹦哥就是她给她的大孙子选的两个房里人。 至于贾琏和贾玑? 他俩一个八岁,一个才六岁,年纪都还小,再过个两年也不急。 而她的大孙子贾珠已经十岁了,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也不小了,再过个一二三年也到了该知人事的年纪了,等到了十五六岁,就该给他娶个媳妇生孩子了。 贾母心中如此想着,目光又在呆愣僵硬的贾珠身上转了一圈。 她的大孙子打小儿就生得玉雪可爱,如今大了些,脸长开了些,五官也越发精致起来。 许是常年读书,在文海中熏染,他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间自有一股清润秀雅之气,带着淡淡墨香之韵。 她家大孙子三岁习武,至今七八年了,然而即便他常年习武,他的身材也并不壮硕,反而看上去十分纤细,但这种纤细却并不显得单薄。许是常年习武,这孩子比同龄人高出半个头不止,身量高挑纤细,隐隐透出几分少年人的挺拔英姿。 再次感受到来自贾母的火热目光,贾珠一个激灵,忙道:“老祖宗,不用了,我还小……” “不小了,你都十岁了,再过几年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贾珠:“……” 能不能不提这个? ……算了,还是先解决这俩丫头的问题罢。 “老祖宗,真不用……” 贾母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要的,就这么决定了。” 贾珠努力地垂死挣扎:“老祖宗……” 贾母打断了他的话,摆摆手,道:“行了,老祖宗乏了,你带着这俩丫头回你屋去罢。” 说着,她露出一副困倦的模样,一旁的鸳鸯等几个丫鬟忙上前去“嘘寒问暖”的伺候着,几个丫鬟扶着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贾母步入了内室准备就寝。 贾珠:“……” 自家老祖宗使出了睡遁,徒留下他和俩丫头,他还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心好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118:兄弟兮抵足而眠,新妇兮邢氏掌家 四月,珍珠和琥珀相继配人。 珍珠和琥珀走后,贴身伺候贾珠的活计就由庭花和倦芳顶了上去,至于新来两个月的鹩哥和鹦哥在庭花和倦芳的安排下,接手了她俩原先的活计,也是近身伺候贾珠的活计,附带守夜、整理床铺、准备衣裳、伺候洗漱沐浴等。 庭花和倦芳可看得明白呢,这俩新来的美貌丫头明显是老太太为她们家大爷准备好的通房丫鬟,只是限于她们家大爷如今年纪还小,因而如今只是丫鬟,等她们家大爷再大个一二三岁,那便是稳稳的她们家大爷的“房里人”。 ——既然如此,那当然要给这俩美貌丫头贴身伺候大爷的机会啊! …… 大房先大太太张氏已去了一年多,贾母虽知自己长子贾赦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却也不能看着他没老婆,于是从去年起便开始给他相看人家。 然而权贵人家谁不知道贾赦是个混不吝的纨绔,再说贾赦不仅年近四十,膝下还有嫡子贾琏,稍微有点脸面富贵的人家都不会舍得将自家十几岁娇滴滴的女儿家嫁给贾赦做填房继妻。 贾母相看了几个月,无奈稍微有点权势富贵的人家都不愿将自家的姑娘嫁给贾赦,遂只好把标准放低,相看起门户不高、权势不大、富贵不足的小门小户之家,贾母相看了几月,相中了门不当户不对的邢家长女。 邢家小门小户,长女年已二十有三,十五岁死了亲生母亲,守孝三年,刚出了孝,又死了亲生父亲,出孝后已是二十一二岁的年纪,在一众未婚少女中年纪偏大,家世又不显,遂耽误到了如今的年纪。 贾母亲自见过这姑娘,虽样貌只能说是清秀周正,但胜在是个老实本分的,且自她母亲去世后家里便是她一手在管家理事,几年来家里井井有条,这么一看,家世虽不显,但人却还不错。 况且,她家老大是个什么样子她这个当老子娘的还能不知道吗? 成日里鬼混,她都没脸说。 如今这把年纪了,还是这么个名声,再加上死了原配嫡妻,膝下尚有嫡子贾琏,不是她这个当老子娘的埋汰自己个儿的儿子,实在是这孽障太不成器了,便是她给自家女儿挑女婿也不会挑老大那样混不吝的纨绔。 最关键的是,刑氏小门小户出身,进了门也是继室,哪怕日后进了门生下了嫡子,他们母子也不会威胁到琏哥儿身为嫡长的地位。 这么一思量,贾母就动了心。 贾母回府后,叫来贾赦将邢家长女一说,问他是个什么想法。 贾赦无有可无有不可,只道一句:“但凭老太太做主便是了。” 于是,贾母便做主为贾赦定下了邢家长女。 待贾、邢两家走完三书六礼之后已是康平三十八年底了,于是婚期定在了次年五月,即康平三十九年五月。 随着五月渐近,贾琏知晓新太太快要进门了,心情越发不明朗起来。 这日上课时他走神,先生见了叫他起来回答问题,贾琏没能答出来,先生也没为难他,让他坐下仔细听课,可他仍再三的恍惚走神,先生罚他站着听了半节课。 晚间众人来向贾母定昏,略说笑了片刻,就各自散了回屋。 贾珠正准备走,一只小手伸过来扯住了他的袖子,他偏头一看,是他同胞弟弟贾玑,他扬了扬眉,道:“有事?” 贾玑露出讨好的笑容:“哥哥,我有两道题不会,哥哥教教我罢?” 贾珠眉头一挑:“你不是一向跟你琏二哥哥一块儿写作业的么?” 说起来,贾玑跟贾珠之间相差了四岁,跟贾琏只相差两岁,比起沉稳喜静的贾珠,他俩个不仅年纪相近,又都是调皮捣蛋的机灵鬼。 自打贾玑渐渐长大,会跑会跳之后,这俩货就好像找到了同党一般,能说到一块儿去,能玩到一块儿去,贾琏就整天带着贾玑上蹿下跳。 天长日久,贾琏就脱离了“不(成)合(年)群(人)”的贾珠的怀抱,飞奔拉起贾玑的小手满府乱转。 等到这俩货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府里请了秀才教他俩读书。 本来他俩的进度不一样,但中间贾琏的同胞兄长贾瑚夭折和他母亲张氏去世,贾琏沉浸在悲伤之中,耽误了不少课程进度,等他缓过情绪来上课时,贾玑小包子已经赶上了他的进度,俩人就学在了同一进度上了。 从那以后,他俩一块儿上下课、做作业、调皮捣蛋,兄弟情蹭蹭蹭往上飞涨。 本来贾琏还在为弟弟读书赶上了他而略感羞愧,但是没几天他就十分欢乐地拉着贾玑的小手一块高高兴兴的上下学做作业了! 为啥? 因为终于他不再是一个人为先生布置的作业而奋斗了啊! 他有同盟了,可以互相“探(抄)讨(袭)”互相“进(作)益(弊)”嘛! 嗯,好兄弟,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是今天,贾琏“抛弃”了好兄弟贾玑。 贾玑表示,作为报复,他要告状!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拉住了正准备离去的贾珠,说了句大实话:“二哥今天上课不认真,他也不会做这两题。” ——对,贾琏今天上课不认真,对于今天的作业,没好好听课的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从头到尾全是抄袭的好兄弟贾玑,剩下的最后两道题好兄弟贾玑也不会,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决定等贾珠回来了由贾玑求助外援。 “不认真?”贾珠斜睨一旁的贾琏。 莫名寒毛直竖,贾琏求生欲爆棚:“哥,我今儿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走神了,就、就今天,就今天!” 贾琏一脸“我说的都是真的哥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的表情。 对此,贾珠表示:“呵呵。” 贾·泪流满面·琏:“……” 救命qaq…… 贾珠仔细回想了一下近来的贾琏,似乎……确实有点不大对劲啊。 嗯,没以前那么活泼开朗了,偶尔还会恍惚两下。 最近府里除了丫鬟小厮配人之外,也就只剩下五月里大伯继娶一事了。 想到这里,贾珠了然。 “走,去书房,我看看题目。” 说着,贾琏一马当先往贾琏的书房而去。 “哥,哥,你走错了,小玑的屋在那边!”贾琏说着一把拉住他……没拉动,反而被拖着往前走。 贾琏:“……” ……这就是习武之人和没习武之人的区别吗? “没走错,讲完题目之后……”贾珠顿了顿,回头朝贾琏露出一口白牙:“哥打算跟我最亲爱的弟弟抵足而眠。” 贾琏:“……” 好是好,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小时候经常的事儿,可是这一次的“抵足而眠”总感觉怪怪的…… 没等贾琏琢磨出怪异之处,跟在他俩身后的贾玑哇哇大叫:“哥!哥!难道不是我才是你最亲爱的弟弟吗?!” 还没等贾珠说话,贾玑就一脸惊恐地大叫:“难道……哥你要始乱终弃?!” “我……” “哥你不能这样!”贾玑一脸悲愤的打断了贾珠的话,痛心疾首道:“哥,你忘了吗?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六年快乐的日子,六年啊,哥你不能负心薄幸的辜负我抛弃我!” 贾珠:“……” 这跳脱弟弟……! 贾珠额头青筋欢快地蹦了起来,他深吸口气,努力把狰狞的表情换成一副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脸,对着跳到他面前拦路的贾玑,用一种他自己听了都忍不住寒毛直竖的语调声音说道:“傻瓜,你是哥哥最亲爱的小蝴蝶啊。” 贾玑:“……” 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等等—— 小蝴蝶是什么鬼? ……绝望如我。 呀,今天依然是个被哥哥调侃欺压的欢(绝)脱(望)日子呢! 贾·笑疯了·琏:“哈哈哈!小蝴蝶哈哈哈……” 贾玑:“……” ……这就是所谓的“好兄弟”。 嗯,决定了,接下来十天……不,一个月的作业都不给他抄了。 还不知道自己今后一个月的悲惨作业命运的贾琏笑够了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笑出来的泪:“哥,什么小蝴蝶啊?” “蝴蝶效应的蝴蝶。” “蝴蝶效应?”贾琏挠了挠脑袋:“哥,什么叫‘蝴蝶效应’啊?” 贾珠抬头望天,用一种沧桑的口吻说:“你不懂。” …… 讲解完了两道题,贾珠挥挥手打发贾玑回自个儿屋去。 贾玑:“……” 虽然莫名有点不爽,但还是麻溜的滚了,他可不想亲身感受自家有时温柔可亲有时魔鬼可怖的哥哥“爱的教育”! 贾珠和贾琏明天都还要上课,见天色也不早了,相继洗漱后,就一同躺到了床上。 “你今日上课不认真,在想什么?” 贾琏抿了抿嘴,不说话。 贾珠没等到他的回答也不在意,直接开口道:“是不是在想五月里大伯续娶新太太的事?” “哥你怎么知道?”贾琏先是一惊,随后又释然,哥哥一直都那么聪明。 贾珠没回答他,反而道:“大伯如今四十出头,膝下只有你一个,子嗣上略单薄了些,而且,大伯虽有姬妾,可那不是妻。有些事情,是只有正妻才有资格做的,姬妾没有这个资格。” “琏儿,大伯续娶,是必然的。” “哥哥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不要去怨恨你老爷,也毋要怨恨新太太。” 贾琏偏过头去,紧紧抿着唇,眼眶发酸,心里泛起委屈来。 哥哥不帮他便罢了,反而替新太太开脱! 贾珠从这沉默中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他叹了口气,翻过身从后面揽住贾琏。贾琏挣了挣,没挣脱开,想想自家哥哥的武力值,咸鱼一般泄气的躺平任由他抱。 感受到贾琏的动作,贾珠无声笑了笑,轻声道:“琏儿,哥哥希望你活得明朗如万里晴空,而不是活在怨恨中。” 贾琏惊讶地转头望着贾珠,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挂着一滴泪珠。 贾珠见了忍不住笑了,抬手帮他擦去那滴泪:“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 贾琏脸一红,扭过身去不让他看。 贾珠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 五月,大房新太太刑氏进门。 贾琏如今已经八岁,开始明事了,虽说那日贾珠让他明白自己老爷续娶是必然的,他也不怨恨刑氏,但却怎么也不愿意亲近占了他母亲的父亲之妻的位置的刑氏。 邢夫人讨好贾琏几次,见贾琏丝毫不领情,心里也憋了一股气,暗暗咬牙,待她生了自己嫡亲的儿子,贾琏,哼! …… 既然长房有了女主人,管家权自然也该移交到长房长媳手上。 王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和规矩,心里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行动力爆表,没等贾母来找她,她主动将账簿和库房钥匙都交还给贾母。 谁知贾母手一挥,让她继续管几个月。 王夫人温顺恭敬的抱着账簿拿着库房钥匙喜滋滋的退下了,徒留邢夫人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的背影。 邢夫人心里很不爽,纵然她是继妻,那也是长房长媳,管家权本该是她掌的! 奈何她才嫁进门没几日,邢夫人纵然心里有不满也不敢吱声,面上还要恭维老太太英明,弟妹管家理事一把好手余余…… 这种违心夸赞真是差点让邢夫人的脸都绿了! 贾母考察了邢夫人三个月,觉得邢夫人的表现尚算不错,于是在某一天省晨时主动提出了让邢夫人管家。 对此,邢夫人努力压制住自己脸上的喜色,谦恭道自己能力不足,怕辜负老太太的期望余余。 王·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微笑·夫人:“大嫂过谦了,老太太既如此说,大嫂就接了罢,相信大嫂定然能管理好家务事。” 王夫人一边嘴上如此说,一边心里热切期盼:“不不不,那是我瞎说的,你千万别接!别!接!” 就在邢夫人“谦恭”推让、王夫人“热情”劝说时,贾母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老大媳妇,从今儿起你就把家务事管起来罢。” 邢夫人(超开心但我要淡定要谦恭):“是,都听老太太的。” 王夫人(想咬人但我要微笑要恭顺):“老太□□排的极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119:考后兮画舫游湖,寻乐兮秦淮河上 时间如白驹苍狗,一晃三年。 出了考场,贾珠回到屋里倒头就睡,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刚一醒来,前胸贴后背的饥饿感席卷而来,丫鬟们早已备好热食,几乎是贾珠传饭的话音刚落,一道道膳食就整整齐齐的摆在了桌上。 得益于培养训练多年的“贵族优雅用餐礼仪”,即便是狼吞虎咽,贾珠的动作里依然透着优雅的韵味——毕竟,多年练就的习惯,不是朝夕间就能改变的面目全非的。 饱食一顿,不待贾珠吩咐,丫鬟们笑着说已备好热水。 ——是的,丫鬟们很贴心,在这夏季,贾珠呆在号房里连着考试好几天没有沐浴,身上不可避免的有了味道。 得,丫鬟们这么贴心能干,贾珠二话不说泡了个香喷喷的热水澡——浴桶上漂浮着一层花瓣,经热水浸透熏染,香味渗入水中。 穿戴好后,对着夕阳余晖,贾珠不顾形象的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 就在这时,丫鬟递来一个帖子,贾珠打开扫了一眼,是相熟的同年邀他后日酉正初刻(晚上六点整)于秦淮河上画舫游湖。 画舫游湖,这词儿看上去格外清雅有情调。 贾珠第一次听见这四个字时只觉得画舫游湖乃是雅事一桩,便想也不想的应下了,后来跟着朋友们一起到了地方后,亲眼所见的一幕幕让他惊觉“画舫游湖”这四个看似无比清雅有情调的字实际上是多么的藏污纳垢…… 他原以为画舫游湖之所乃是清雅之地,不想那湖上画舫不过是名头好听,内里却不甚清雅。 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吹拉弹唱着不堪入耳的词曲……贾珠本想着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熟料他们喝了酒后,便都一手楼一个姑娘在怀里同她喝酒调笑……这还能忍,不想他们却越发过分起来,渐渐传出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来。 第一次就经历了如此劲爆的场面,贾珠的内心是非常震动的,他的三观不稳,摇摇欲坠,甚至世界观都崩塌了一大半! 虽然世界如此“残酷”,但还是要好好生活。 贾珠坚强地挺过来了,并打起精神来重新构建世界观。 作为一个中西混合的“古现人”,贾珠结合前世今生,构造出了独一无二的世界观。 他的世界观在不断地深入生活中不断的崩塌、重建、崩塌、重建……循环往复之下,他构建的世界观不断的自我修复、自我完善、自我进化。 …… 看着手中这份邀请他去画舫游湖的帖子,贾珠挑了挑眉,毫不意外。 就如同前世高考过后,一众学生们三五成群相约KTV、下馆子等等吃喝玩乐的场所,一来为狂欢,二来为放松。 两三个月之内接连参加县试和府试,精神高度紧绷,任谁都会精神疲惫。等到府试考完了,距离院试还有挺长时间,骤然松了口气的人自然会想要找乐子放松放松,尤其是与江南文风极盛齐名的还有江南的秦楼楚馆,其中娼妓个个妖娆多情。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那些娼妓个个都妖娆多情? 那是因为在考完县试后,距离府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中,有学子邀请过他们小聚,地点不是青楼就是画舫。 …… 贾珠在去年十一月下旬辞别父母双亲并贾母等人,带了书童、长随、小厮和丫鬟等乘船南下回祖籍参加童生试。 ——丫鬟是贾母和王夫人意见一致一定要贾珠带上的,说小厮们粗手粗脚,没丫鬟贴身服侍的细心周到。 童生试又叫童试,是由各省学政主持的地方科举考试,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 应试者不分年龄大小都称童生。 童生参加县试、府试、院试,凡名列第一者,称为案首。一人连得三案首为小三元。 县试一般在每年二月举行,连考五场。 县试通过后进行由府的官员主持的府试,在四月举行,连考三场。 通过县试和府试的便可以称为童生,参加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贾珠此时便是童生。 院试又叫道试,每三年举行两次,由皇帝任命主管一省诸儒生事务的学政主持到各地主考。 ——接在县试和府试后面的本该是院试,但奈何今年八月有乡试,因而今年的院试便往后推到明年了。 院试合格后取得生员资格,方能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所以又叫入学考试。 通过院试的童生都被称为生员,俗称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院试得到第一名的称为案首。 童生试考起来没那么简单,君不见当年贾珠的父亲贾政从十几岁开始考,十次有五次出状况,另外五次没考中,这么一蹉跎就到了二十来岁,最终他家祖父贾代善临终遗本,皇上恩恤,赐了贾政一个主事之衔。 ——好了,贾政挥手跟童生试说拜拜,不用考试了,有官儿做了。 虽然考试很难,环境也艰苦,但就贾珠所见,考童生试的人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过来。 ——秀才不仅意味着社会地位的变化,还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倒也难怪那么多人挤破了脑袋都要考童生试了。 甚至考童生试的人中不乏有白了头发胡子又佝偻着背的,这么大年纪了,就为了拼一把,万一考中了秀才,那可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再加上祖宗保佑,祖坟都冒青烟了! …… 华灯初上,一艘艘画舫游船在湖上缓缓飘荡。 大红灯笼轻轻摇晃,泛着涟漪的水波里映照出晕红之色,酒香合着琴瑟笙箫弥漫在秦淮河上,微热的风送来不远处隐隐的欢声笑语。 男人之间,无论是宴会、朋友小聚、玩乐等等,只要聚在一起,一般都少不了喝酒,尤其是像今天这样带着庆祝和放松寻乐性质的聚会,更是少不了喝酒。 这些年下来,贾珠对这套已熟练得很了,他游刃有余的同一众相熟或不识的学子们推杯换盏、吟诗作赋。 而男人们喝了酒,气氛上来了,荤话、荤段子是少不了的。 贾珠听在耳中,面色不改,偶尔也会随波逐流说两句无伤大雅沾点颜色的荤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该叙的正话都寒暄完了,接下来是娱乐时刻。 乐师们指尖一动,弦乐陡然一变,清雅乐歌转换成了不堪入耳的淫词艳曲。 前几年第一次听见这种放荡大胆的词曲时,贾珠面红耳赤,后来渐渐地他慢慢吃着酒只当自己没听到,这几年锻炼下来,贾珠不仅能面色不变的听曲,还能自娱自乐的赏析评论词曲了。 舞姬们的动作越发放荡大胆,就在这靡靡之音中,她们合着乐拍歌声扭腰跳着充满了诱惑的媚舞,在一道道放肆露骨的火热目光中缓缓褪下了身上薄薄的轻纱,露出大片□□的白皙肌肤。 贾珠的目光从露胳膊露腿又露胸的舞姬们身上扫过,眼底一片平静,内心毫无波澜。 以前初次经历这种场面时,他还会正人君子、非礼勿视的移开视线,后来这种场面经历的多了,他也学会淡然了,甚至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观察她们哪一个舞跳得更好,暗自比较哪一个皮肤最白,赏看哪一个身材更妖娆丰满或纤细玲珑…… 至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每个时代、每个阶层、每个场合都有各自的环境文化,身处在这样的大环境里,如果你不能和光同尘,那你必然会被排挤孤立。 贾珠不是圣人,也不是什么大能力者或大权贵者,他没有能力去任性,没有资格去以自我为中心,更没有权力去以我为尊。 他改变不了环境文化,唯有逐波随流、同流合污,方能置身于“群居动物”中,生存、生活。 …… 半掩半开的抹胸和短裙,舞动间流泻出一闪而逝的春色,气氛越发高涨。 正襟危坐变成了东倒西歪,半酣半醉的学子们在眨眼之间就从端方君子变作了风流浪子—— 有的交头接耳,对歌舞伎们评头论足,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男人说起女人的那种邪笑; 有的张口同歌舞伎们调笑,你来我往之间,一句句的调情的话中夹杂着或直白或隐晦的荤话; 有的大胆上前搂住正唱歌跳舞或弹奏乐器的歌舞伎们,或喂酒,或直接下嘴。 有的…… 渐渐有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传来。 场面越发热闹,也越发……不堪入目。 贾珠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对于他来说,这些早已习惯,而且……这样的场面不过尔尔,他曾经还亲身经历亲眼看过比这更劲爆的场面。 不一会儿,除了贾珠以外,其余学子们人手一个姑娘,有的人甚至左拥右抱,这会儿,喝酒调情已经是小场面了,注意一点的搂抱着姑娘转身去了舱房,急切一点的直接就在画舫内大庭广众之下就…… 靡靡之声不绝入耳,声音越来越大,画舫内除了饭菜酒香和脂粉香气之外,渐渐充斥着一股子暧昧的麝香和……令人脸红的味道。 这些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出身贵族官宦的主儿,哪怕再馋女人也不会这么急色,但那是平时,现在么…… 因为考试,他们养精蓄锐,多数都憋了小半年没好好碰过女人了,而今骤然放松下来,再加上酒意上头,急切一些,在所难免。 贾珠偏头看着画舫窗外,似乎在欣赏湖上的夜景。 他倒是想告辞,但这半中途的离席而去,实在是……太不合群。 江南才子尤其多,而这些人都是江南一带才子中的顶尖才子。 贾珠可以肯定,不久后的放榜,他们大多数人必然榜上有名。 而他若有幸能中,那么以后,这些人就是他的同年,若不幸落榜,那么这些人,好歹也算是结交一场,有份情谊在。 ——于往后人脉上,大有利益。 对于画舫内的那些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贾珠全部都充耳不闻,努力将注意力放到随风飘来的乐声和歌声中,合着若有若无的笙歌,他手中的一杯酒见了底。 他靠坐在画舫窗边,偏头看着湖上夜景。 花灯下,他的侧脸精致秀雅,许是此时无话也无聊,他脸上的神情显得颇为淡漠,偏偏在画舫内外的大红花灯照耀下,他身上晕染了一层薄薄的绯红,平添了几分诱人心动的暧昧,冷淡与魅色交织,既矛盾又诱惑。 贾珠自斟自饮,举止从容闲适犹如在自家花园观赏美景一般,全然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有多令人意乱神迷。 一阵香风袭来,不待贾珠有所动作,他的耳畔就响起了一道娇柔的声音:“公子怎地一个人独自吃酒呢?不如奴家陪公子同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120:美人兮投怀送抱,公子兮不为所动 一阵香风袭来,不待贾珠有所动作,他的耳畔就响起了一道娇柔的声音:“公子怎地一个人独自吃酒呢?不如奴家陪公子同饮?” 贾珠头也没抬,淡淡道:“不用。” 来人丝毫没有介意他的冷淡态度,笑盈盈地斟了杯美酒亲手递到贾珠的唇边。 “我自己喝便是,你不用管我。”说话间,贾珠伸手轻轻推开了唇边的酒盏。 “公子尝一尝嘛~”女子娇声道:“杏儿见公子独自一人饮酒,未免太过寂寥了些,杏儿心有不忍,特来伺候公子~” 贾珠丝毫不为所动,平静的拒绝道:“不必,我这里不用伺候。” 被再三拒绝了,杏儿眼里划过一丝惊讶,故作幽怨道:“公子不喜杏儿伺候?还是……公子另有所喜?”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无论经历多少次,此时此刻,贾珠还是觉得……有点烦。 “你不必伺候我,我不需要。” 他拒绝的话语果断而干脆,语气却仍然不急不缓,过于平静的语调显得格外冷酷。 杏儿听在耳中,本该心生气恼之意的,然而,兴许是他清透的黑眸倒映着大红花灯,当他斜睨一眼,眼尾晕红,波光流转间横生几许风流妩媚,越发叫人为之心动起来。 她心中那丝丝尚未升腾而起的恼意连点儿涟漪都没能泛起来就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杏儿放下酒杯,俯身凑近了他,勾唇一笑,伸出洁白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脖子,呵出的热气喷洒在贾珠的耳畔:“可是杏儿长得不美?” ——前后左右或有人或有物挡着,贾珠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的被杏儿袭击得手,而这名叫做杏儿的姑娘,看她这架势,是不打算轻松地放过他了…… 无奈之下,贾珠终于转过头—— 杏儿穿着红衣,外面罩着薄纱,露出胸口肌肤和一双白玉似的手臂,脸上带着一抹媚笑,一双眼儿勾魂似的朝他看。 不说贾珠身边有俩个姿色上佳的丫鬟成天贴身伺候他,日日对着那俩张千里挑一的美貌脸蛋儿,贾珠早已练就了免疫力,光看杏儿这一张浓妆艳抹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贾珠就没体会到任何美感,他的内心一片平静,毫无波澜。 ——对于女人而言,年龄和美貌是她们的逆鳞。 拜前世所赐,十分了解女人心思的贾·本女·珠没有蠢到触犯女人的逆鳞,话儿一转,道:“我不喜脂粉香,你不要靠近我,还有,我这里真的不需要伺候。” “公子不喜杏儿身上的香味儿?” 杏儿勾起唇角笑得妖娆,她俯身,就在贾珠迫于她丰满的胸脯渐渐逼近自己而不得不身子后仰时,杏儿一扭身跨坐在他身上。 “!” 贾珠身子一僵,心中突生烦恼,并非是为了鼻尖萦绕的脂粉香气,而是因为怀里突然多了个温香软玉。 去年正月,府里摆家宴,也许是身体发育到了一定的程度,又在家宴上吃多了鹿肉喝多了酒,再加上睡觉时身体肌肤和被子有摩擦,第二天醒来,贾珠就感觉自己大腿内侧凉凉的,伸手一摸…… ——作为一个成年人,不论男女,该懂的生理基础性知识多多少少都了解那么一点,贾珠自然也不例外。 他愣了愣,而后就反应过来那些凉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贾珠:“……” 哦草! 竟然是……梦·遗。 ——那是贾珠的第一次,梦·遗。 贾珠当时的心情难以言喻,他知道梦遗这种事情对于男性来说是正常的,可他还是感觉有点别扭、尴尬。 从那以后,身体发育到一定程度的贾珠每个月里总有那么几次……梦·遗。 ——这是正常的,如果没有,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那什么功能不行……啊呸呸呸,男人不能不说不行! 这种事情就如同女性的大姨妈一样,除非是还没发育的女孩和绝·经·期女性,不然每个月大·姨·妈总是会准时准点的来敲你家的门。 而梦·遗……根本无法预测。 也许是今夜,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 总之,它的到来不像大·姨·妈一样有固定的日期,只有一个标准:“精满则溢。” 除了梦·遗以外,贾珠还发现了一件令他感到别扭尴尬的事—— 似乎是发育的原因,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敏感激动。 每当丫鬟伺候他穿衣、脱衣或沐浴时,若是不小心碰到了敏感地带让他的身体感觉受到了刺激,他的身体就会有点激动。 刺激稍小时,他略忍一忍也就算了,偶尔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释放的缘故,当受到刺激时他的身体就会起反应,小腹似乎升起了一团火,能心静自然凉的熄火就心静自然凉的熄火,不能的话……那簇火苗渐渐壮大,噼里啪啦烧得他整个人浑身燥热难受,尤其是……那里。 梦·遗也就算了,贾珠还能直视,但是那里…… ——是比梦·遗还要让他感到别扭一百倍一千倍的事!即便当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但因为有着前世当女人的记忆和经历,面对那里,这么些年下来,他已经没了尴尬,但还是感到别扭。 面对那里,贾珠选择了—— 忽视。 打从身体发育开始出现了梦·遗和身体本能的生理反应后,贾珠就尽量减少了和丫鬟们的肢体接触,也尽量注意少让自己的身体受到刺激,更是开始注意饮食,平日里多吃些清凉下火的菜,少吃或尽量不吃大补、活血以及具有某种功效的菜和糕点饮品。 而此时此刻,似乎坐的不太舒服,杏儿一边扭腰挪臀不断地调整着姿势,一边娇滴滴的嗔道:“公子当真不喜杏儿?” 贾珠浑身僵硬,因为喝了酒,他的身体本来就有些亢奋,现在这女人还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尤其是她还有意无意的蹭他……那里! ——这举动对于因为喝了酒身体本来就有些亢奋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这刺激,大发了! 贾珠连忙伸手想把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却不想那杏儿的手臂搂着他脖子,一双腿紧紧地缠在他腰上,怎么也甩不下去,这也就算了,她似乎扭上瘾了,一直扭来蹭去! 俩人身体紧紧相贴,贾珠身体上的变化和反应自然瞒不过杏儿,她收紧双腿,对着贾珠娇媚一笑,在他耳边呼了口热气,意有所指道:“公子,良宵苦短哩。” 心理抗拒,可身体上的生理反应是他控制不了的身体本能,贾珠既尴尬又羞恼:“姑娘,请你下来!” 杏儿轻笑一声,抬头凑过去想要吻他。 贾珠头一偏躲了过去:“杏儿姑娘,请你自重。” “自重?” 杏儿身在风尘,什么样的话没听过,又哪里会把‘自重’二字听进心里去。 她扬唇一笑:“公子好生不解风情呢。” 这女人就像只八爪章鱼似的扒在他身上,手足并用把他缠的死紧,贾珠推不开她,只得忍着身体上的冲动,寄希望以言语赶紧把她打发走。 “是,我不解风情,也不欲同姑娘共风情,烦请姑娘下来。” 这话说的也太直接,然而不知是不是杏儿从未被人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过,她听了贾珠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心里竟然意外的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 ——也许是被再三拒绝后产生的不甘,也许是得不到的越想要去得到…… 总之,杏儿的一颗心越发痒,便越发缠紧了贾珠。 她手臂勾着贾珠的脖颈,双腿缠在贾珠的腰上,这还不算,杏儿打定了主意要使出浑身解数去引诱贾珠,坐在他怀里把这些年来学的缠绵手段尽数使出,俨然一副势要与他春风一度的架势。 手脚忙着的同时,杏儿凑过去就要往贾珠唇上亲,不想他头一偏,亲到了他脸上,杏儿也不在意,继续要亲时,他却头往后一仰,嘴里吐出冷淡的话语,隐隐夹杂着怒气:“我是真的没有要和姑娘共风情的想法,还请姑娘下来,另寻他人!” 杏儿身处风尘,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也有些人和这人一样,嘴上一套,身体一套,口中说着不要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可是那些人也没这么三番五次的说“不要不要”啊! 她心头又羞又恼,这人什么意思,明明身体都有反应了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 反正到最后都是要和她一起共赴巫山云雨一夜春宵的,何必这么死鸭子嘴硬的再三拒绝,弄得好像是她在强求一样…… “公子既如此说,那这……”杏儿动了动臀,感觉到那物事越发精神后,顿时就笑得妖娆,媚眼如丝道:“又是什么意思呢?这冤家烫人的很呢,戳的奴家怪不舒服的~!” 贾珠:“……” ……这不争气的东西! ——只要不是不行,从本质上说,男人的那东西天生就点亮了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触碰就激动的属性。 纵然贾珠明白这一点,他心里依然对他的小·兄·弟“恨铁不成钢”! 自家兄弟不争气,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但是,绝望归绝望,事情还是要解决的。 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解决自家兄弟惹出来的事儿啊! 贾珠:“……” 蓝瘦香菇。 这绝望而操蛋的人生! 杏儿等了半晌没等来贾珠的回应,不满的扭了扭腰:“公子在想什么?怎地不理奴家~叫奴家好生伤心呢~” “!”贾珠被她扭腰的动作激的没忍住呼吸一紧,他回过神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争气不争气、绝望不绝望的情绪,努力压了压身体的反应,又尽力平复盘旋在小腹中腾腾燃烧的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121:佳人兮也太难缠,公子兮告辞脱身 “!”贾珠被她扭腰的动作激的没忍住溢出一声喘息,他回过神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争气不争气、绝望不绝望的情绪,努力压了压身体的反应,又尽力平复盘旋在小腹中腾腾燃烧的火—— 都到这地步了,他也不求这团已经成了气候的火“哗”的一下熄灭——毕竟不现实——只求那团火别再越烧越旺他就谢天谢地了! “无论男女,生理反应,都是人之常态,代表不了什么。” 贾珠口干舌燥,说话时嗓子如同被沙子磨砺似的发疼,他停下缓了缓,继续道:“杏儿姑娘,念在你是女子,我不想对你动粗,但是,不想不代表不会。” 他的声音沙哑之极,就如同行走在沙漠中多日没有喝过一滴水的旅人。 别说贾珠自己吓了一跳,就连坐在他不远处和一名姑娘打得火热的学子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回头看,见一名红衣姑娘热情如火的缠在贾珠身上主动索·取的情景,他眼里隐隐有艳羡之色。 “含光兄,这位姑娘看来是对含光兄你一往情深啊,我看这位姑娘体格风骚,情深意重,趁此良辰美景,含光兄应怜佳人芳心,惜春宵苦短啊。” 含光是贾珠的表字。 ——早在几年前,贾政考虑到贾珠外出交友,别人不好直接称呼他的大名‘贾珠’,也不好称呼他的乳名‘玉童’,便取了‘含光’二字作为他的表字。 贾珠摇摇头:“贾某向来不喜这些,兄台若喜欢,尽可珍惜。” 那学子一愣,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女人的?除非他…… 没等他深想,跨·坐在他身上的姑娘娇笑着喂他喝酒。 温香软玉在怀,美人殷勤伺候,他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美人妖娆妩媚的笑脸和唇边美人亲手端的酒,忙着和那姑娘调笑喝酒,哪里还顾得上贾珠。 杏儿咬着唇,不甘心道:“奴家不信,公子明明都对杏儿有反应了……公子可是嫌弃杏儿非是良家女子?” 不待贾珠回答,杏儿又泪眼盈盈道:“杏儿也不想的……哪个秦楼楚馆的女人不想做个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然而杏儿人在风尘,身不由己……” 温香软玉在怀,身体亲密接触的部位越发敏感激动,贾珠的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他闭了闭眼,声音暗哑而克制:“我说过了,生理反应是人之常态,但这并不代表我心里想同姑娘有进一步的发展。” 杏儿一怔,许是感觉到贾珠是真心地在拒绝她,而非欲擒故纵或者嘴上一套身体一套,她满腔的热情逐渐消减,直至尽数熄灭。 贾珠再次表明态度:“我对姑娘无意,请姑娘自重。” 杏儿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身处风尘这么多年,碰到她的男人还真没哪一个能拒绝得了她…… 除了……眼前这位公子。 杏儿忍不住抬眼看贾珠—— 他精致的面容染上了绯红,额头有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分明是一副躁动难忍的模样,可偏偏他的神情是隐忍而克制的,眸色虽然深沉却也是清明的。 杏儿愣了愣,眼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和不解。 ——她所见过的男人无一不是有“火”就“发”,从未有哪一个男人如此“委屈”过自己身体的渴望和需求。 “公子分明已经难受的很了,为何不与奴家……?” 贾珠:“……” 为什么不碰女人? 因为他的心理无法接受女人,因为他……不想碰女人。 ——但是这些,没必要说,也不能说。 “杏儿姑娘,请你从我身上下来罢。” 杏儿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自己缠在他身上的双手和双腿,温顺地从贾珠身上下来。 终于摆脱了……贾珠长长地松了口气。 杏儿见他大松了口气的样子,不知怎地,心里一堵,幽怨道:“杏儿竟如此不得公子待见?” 贾珠:“……” ……女人,你的名字叫不能得罪! 贾珠抹了把脸,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无奈烦躁的神态,尽力用自己最真诚的语气道:“不是,我只是不喜同除了女性亲眷的其他女子有任何肢体接触罢了。” 杏儿:“……” ……男人,还有这么清新脱俗的?! “那丫鬟呢?伺候公子的丫鬟也从未和公子有过身体接触吗?”杏儿一双眼里含着怀疑。 贾珠:“……” ……女人,你的名字叫不能得罪·难缠! “那不一样。”贾珠直白道:“她们只是伺候我,并不会做出像姑娘你一样的举动。” “……这么说,公子真的不碰女人?” 贾珠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语气有点奇怪,带着点隐秘的试探和别有所指的意味,他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转而问道:“你想说什么?” 杏儿微微咬唇:“公子是不是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小倌?” 贾珠:“……不是。” 鉴于他开口说话之前有可疑的沉默,杏儿的神色半信半疑。 贾珠:“……” ……所以他究竟为什么要跟一个素不相识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解释他不喜欢女人和他是不是喜欢男人的问题啊?! 看着杏儿狐疑的眼神,贾珠无奈的叹了口气,干脆不再理会她,放眼望去,视线在画舫内转了一圈,锁定不久前劝说他和杏儿共赴春宵的那名学子。 ——他是画舫内除了贾珠以外为数不多的比较清醒还有几分神智的人。 贾珠移步过去,道:“兄台,贾某身上有些不舒服,先走一步,烦请兄台稍后替贾某向诸位兄弟告罪。” 那学子一愣:“含光兄不再留一会?含光兄不喜欢杏儿姑娘,这里还有其他姑娘啊,或清纯或艳丽,含光兄尽可随意挑选。” “罢了,想是贾某考后未修养好精神,兼今夜饮酒甚多,身体略有不适,此时颇感疲倦,贾某不得不先走一步了。”贾珠说得很委婉。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有个理由和借口让双方都能下得了台才是最重要的。 那学子就笑道:“既如此,含光兄早些归去歇息,日后有暇再约含光兄共叙情谊,到时含光兄可莫要推辞啊。” “一定。”贾珠应道。 那学子推开身边缠着的美人,起身笑道:“我送含光兄。” “兄台留步。” 谦让了两次,贾珠抵不过他的盛情,两人步出画舫内来到了船头。 船头微风徐徐,夜晚的风掠过湖面挟带着丝丝水汽,吹在身上让贾珠身体里的燥热略有所缓解。 贾珠朝他告辞:“兄台留步。” “含光兄放心,这酒里虽然加了点助兴的东西,却是不伤身的,只是……” 贾珠抬眸,静待下文。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种画舫这种地方,自然知道这种地方的酒里一般都加了点料,为的就是助兴。 对方久久不曾说话,贾珠不得不出声询问:“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含光兄……”那学子突然看了一眼贾珠腰腹脐下三寸的位置,眉头一挑,低声轻笑,语带调侃道:“反应这般强烈。” 贾珠:“……” ……大写的尴尬! 他喝多酒,再加上被那杏儿姑娘撩拨,身体早就起了反应,而夏日衣衫薄如蝉翼,每当湖上夜风徐徐吹来时,衣衫就紧紧的贴在身上,这么一来,那处就越发显得形状分明。 贾珠本来心里还在庆幸此时正是深夜,虽有月光和湖中画舫上挂着的灯笼映照,但只要不是长时间盯着他那里仔细看,一般没人会注意到。 可谁知……这人不仅看了,他、他……他还以一副调侃的语气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贾珠只觉得自己的脸热得都快发烧了,偏偏那学子又再次开口:“含光兄的资本……甚是雄厚。” 他的语气颇为微妙,隐隐含着一股子妒忌之意。 贾珠:“……” ……面对如此脸皮厚的对方,他还能说什么? 不,他什么都不想说,更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去清静清静! 另外,这种事有什么好妒忌! ……呃,等、等等,好像……男人是挺在乎这一方面的哦…… 贾珠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把脑海中各种快要蹿出天际的思绪拽回来毫不留情的镇压下来,接着快刀斩乱麻的跟那学子道别,然后理了理衣衫,这才走出画舫。 他的书童在画舫外面看湖景,贾珠唤了他一声,书童就连忙跑了过来,扶着贾珠上了小船,两人乘着小船回到岸上,岸边等候的长随见了贾珠,连忙小跑过来扶他上了马车。 …… 贾珠乘坐在车厢内,他喝多了酒,脑袋本来就有点疼,此时马车摇摇晃晃,晃的他脑袋又晕又疼,再加上体内燥热翻涌,把贾珠难受的一抬手连灌了好几杯已经凉了的茶水。 凉水下肚略微缓解了些许体内的火气,贾珠抬手敲了敲发胀发疼的脑袋。 一双微凉的手伸过来按揉着贾珠的太阳穴,与此同时贾珠的耳畔响起了一道轻柔的声音:“大爷闭上眼睛歇歇罢,奴来给大爷揉脑袋。” 脑袋上那双手按揉的动作不急不缓,力度适中,头昏脑涨的感觉一下子消减了些许,不知怎地,贾珠突然想起了秦淮河上画舫内杏儿跟他说起的小倌。 小倌就是靠出卖色相赚取金钱的男子,也叫男妓,和妓·女一样。 同性恋自古就有,因此世上不仅有妓·女,还有小倌。 同性恋最早的史料记载则来自商朝,到了春秋战国时代,同性恋交往更趋活跃,受卫灵公宠幸的弥子瑕和魏王宠儿龙阳君分别让同性恋有了“余桃”和“龙阳”的称呼。 古今上下几千年,上自天子,下到庶民,几乎都有两男相悦的关系。 ——君王中尤以汉朝天子好男风为最。 当世现下,同性恋在社会上已很普遍,美妓娈童相竟秀,互以夺贵显狎客为能。 究其原因,不过三点—— 一是:嫖男人和当时的法律没有抵触; 二是:嫖妓·女要花较多的钱,并非一般儒生所能承担; 三是:男人之间的亲密行为,妻子往往不加追究,有时也无权过问。 这样,男风就普及起来了。 同性间的床·上关系称为“外交”,男子与妻妾的房事称为“内交”。 不少有名的学者及士人,都是“分桃之士”。 ——他们除了妻妾外,还有年少俊美的书童,这些书童除伴主人出外或远游,往往也是主人床上的伴侣。 甚至,不少士人和士人之间都有“外交”行为。 ——别问贾珠他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有眼睛会看啊,有些男男之间的举动委实太过亲密了,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暧昧的快冒粉红泡泡了好不好! 不过,说起书童……他身边就有一位年少清秀的书童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122:肤白腰细俊书童,古灵精怪俏丫鬟 贾珠的书童姓郑,是他的乳母郑嬷嬷的儿子,名好时。 ——说起来,“好时”这名字还是贾珠给取的呢。 贾珠初见他时,觉得这小孩白白净净的,瞧着有几分斯文,笑起来时很是清秀,于是便问他叫什么,他乖乖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种属于“狗蛋”、“狗剩”、“狗娃”、“大娃”、“栓子”等等这一属性系列的名字,听的贾珠内心直吐槽。 后来他做了贾珠的书童。 贾珠想着,既然是书童,名字总不能太俗气太土香气了,不然到外面一叫名字,恐怕他们主仆顿时就成了全场焦点……思及此,贾珠干脆给他取了“好时”为名。 郑好时比他大两三岁,今年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最青涩美好的年纪。 而且,郑好时因常年伺候他读书写字,耳濡目染之下也略通文墨,再加上常年跟着他,郑好时说话做事也有几分随了他温和有礼的性子。 想到这里,贾珠鬼使神差的抬眸打量了一眼他的书童——郑好时。 因是他的书童,郑好时多是在书房内伺候,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他的肌肤甚是白皙——打小儿就白净。 ——肌肤白皙√ 郑好时如今正是身材抽条、抽高的年纪,身段很是纤细,薄薄衣衫勾勒出一把细腰。 ——身材纤瘦√ 十六七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面部轮廓线条柔和,不算多英俊好看,但也不难看,属于普通、清秀的那一款。 ——颜值清秀√ 贾珠暗自点评道:“好时看着倒甚是……清秀斯文。” “大爷怎地一直……瞧着奴?”郑好时有些迟疑道。 ——大爷从方才起就一直看着他,像是没见过他一样,渐渐地,那眼神中竟透着一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有点心慌慌的…… 贾珠咳了一声:“……没什么。” ——他脑海中有一个尚未成形的模糊想法,但郑好时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深思细想,他还没来得及留住这一闪而逝的灵光,潜意识已经先他一步动作迅速的将他脑海中那一团模糊又冲动的想法毫不留情的镇压了。 ……等等,为什么是“冲动”的? 郑好时虽然心里仍有疑虑,但还是乖乖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大爷可要喝水?奴来烧热水沏茶罢。” “不用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郑好时点点头,见贾珠没什么吩咐了,他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手指下,专注地按揉指下的太阳穴,动作轻柔,不急不缓。 贾珠原本头昏脑涨,被他按了好一会儿,如今已经减轻许多。 “好时,你的手艺又精进了……嗯,再重一点。” “这样?”郑好时仔细控制着手指上的力道。 “唔……对,就是这样。” “好。”郑好时尽力保持着现在这种力道按揉着指下的太阳穴。 “嗯,好舒服……” 贾珠闭上眼享受着。 嗯,好时除了肤白腰细颜清秀之外,手上的活儿也好…… ……等、等等,肤白腰细颜清秀?手上的活儿? 哦草! 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贾珠浑身一抖,猛地睁开眼来。 郑好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奴按的太重弄疼大爷了?” 贾珠眼神复杂的看着郑好时,他清秀白皙的面容上带着一抹关切和自责,轮廓柔和,虽然算不上有多英俊,但这么一看倒也有几分令人心动的颜色…… 郑好时心里莫名一抖,总感觉大爷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大爷……在看什么?奴脸上有什么吗?” 贾珠的目光从郑好时的脖子上扫过,略带遗憾的收回视线。 ——虽然喉结不甚明显,但那确确实实是喉结啊! 郑好时特么的和他一样是个带把的男人啊! “没事……不用按了,好多了。” “哦。”心悸于刚才贾珠那奇怪的眼神,郑好时很听话的收回手指,那动作有点…… 迫不及待? 落荒而逃? 贾珠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郑好时,他一脸坦然,与平常无异,显然至今还没回味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蠢萌…… 贾珠暗暗轻哼一声。 ——算了,饶你一回。 …… 等终于回到住处时,贾珠长长舒了口气。 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徐徐夜风送来了丝丝缕缕的幽香,月华如水,两道拉长了的影子逐渐朝贾珠靠近,不远处两只移动的灯笼泛着昏黄的光晕,映照出提灯人纤细窈窕的曼妙身姿。 借着月光,提灯人隐约看到一道身影正朝她们走来。 “大爷可回来了,奴婢等了半夜呢。” 隔着有些距离,看不见说话人的身形和样貌,但光是听着这又嫩又蜜的声音和这爽朗活泼的语气,贾珠就知道,说话的必然是他南下所带丫鬟之一的可人无疑。 随后,另一道娇柔清脆的声音响起:“大爷回来了,醒酒茶和热水早已经备好了。” 比起先一道声音的娇甜明快,这道声音是柔软温雅的。 ——这是伊人,也是他这次南下所带丫鬟之一。 两道声音,贾珠可以轻易地从声音和语气中分辨出谁是谁,从没有认错过人。 可人娇媚,伊人秀雅,就连声音也是如此,可人言语明快娇甜,伊人语调清脆温柔。 贾珠突然想起一句话—— 古人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古人诚不欺我也。 贾珠笑笑,他抬头看了眼前头不远处正朝他靠近的两只灯笼,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夜色中,一只灯笼突然摇摇晃晃起来,眨眼间就把另一只灯笼甩在了身后,阵阵虫鸣声中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似乎很是急切,又带着些许迫不及待的意味。 贾珠一听就知道来人是谁,他心中一阵无奈,这丫头,老是这么风风火火的,黑灯瞎火的,也不怕摔了。 “你慢点儿,别跑,注意脚下,小心别摔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摇晃的灯笼射出昏黄的光芒,映照出少女脚下的路。 “大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喝了多少酒啊,老远我就闻着一股子酒味儿了。” 来人语调轻快活泼,夹着微微的喘息声。 “你是属狗的么?鼻子这么灵,隔了那么老远都能闻到我身上的酒味儿。” 他话音刚落,踏踏的脚步声忽然止住。 贾珠抬头,借着灯笼射出的昏黄光芒和自夜空中撒下的银白月光,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位手提着灯笼的少女,那少女玉容上晕红流霞、丽色生春,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俏生生的模样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 不待他细看,少女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爷可回来了,我都等了大半夜了。” 说话间,她嗅到了丝丝缕缕的脂粉香味,眉心不自觉地蹙起,红唇嘟起,嗔道:“又是哪个美人儿往大爷身上扑?” “呃……” 不待贾珠说话,少女噼里啪啦道:“上次是梦娘,上上次是小凤仙,上上上次是梅花儿,上上上上次是如姬……” 贾珠无奈的打断她:“好可儿,梦娘、小凤仙和梅花儿也就算了,如姬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被唤作可儿的少女轻哼一声:“这次又是哪个大美人?她叫什么?” “你是在查岗么?”贾珠空出的一只手无奈扶额。 “查岗?”可儿眼珠子一转,满脸精灵之气,甜甜笑道:“大爷说是就是咯,所以那个女人到底叫什么名字嘛?” 贾珠颇感头疼和无奈,偏偏这小妮子属于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他只得开口道:“她自称叫‘杏儿’。” “杏儿?那下次是不是就该轮到桃儿、李儿、果儿、林儿、树儿的了?” 贾珠:“……” ……我就想问下,你这逻辑是从哪来的? “说呀。”可儿抱着他胳膊轻轻摇晃了一下。 贾珠无奈苦笑:“我不知道。” 可儿含糊轻哼一声:“长安都、江宁县再到江宁府,不管到哪儿,总有些花儿草儿往大爷身上扑……” 贾珠:“……” 就在贾珠头疼无奈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突然想起一把带笑的轻柔声音:“可人又缠着大爷问东问西了?” 虽然是疑惑语句,语气却分明是笃定的。 救星! 贾珠眼前一亮,忍不住加快了脚下步伐,却忘了他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 “大爷走那么急作甚?” 身侧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的胳膊被拽了拽,贾珠心里一阵无奈,这小妮子又来了,他有心想不理,脚下却无意识地放缓了步伐。 “大爷走这么急,是在躲我,还是为了快点儿见到伊人?” 贾珠:“……” ……他就知道! 他早该知道的,他刚才就不该加快步伐,如果不加快步伐,这小妮子就没作妖的机会了。 不过……他们这对话和发展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大爷怎地不说话?” 贾珠:“……” ……因为他正在想答案,一个既不得罪你也不得罪伊人,和他的生存几率更大的答案,但这个答案他还没想到。 “莫非真是在躲我?还是叫我说中了,大爷急着想见伊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123:俏可儿兮爱作妖,柔伊人兮语温柔 “莫非真是在躲我?还是叫我说中了,大爷急着想见伊人?” 可人快走一步转身挡在了贾珠的面前,她微微仰头,皎洁无瑕的肌肤被月光一映,越发晶莹赛雪,眉目如画,柔艳如花,银白月光落入她如水般的清眸里,波光流转,横生一片星光。 “你呀……”贾珠无奈摇头。 可人扬了扬脑袋:“我怎么了?” “……你乖一点,别闹。” 贾珠无奈道了一句,本也没指望这小妮子能乖巧下来,不想他这话一出,这丫头还真就不闹腾了,引得贾珠惊奇莫名的连连朝她看。 但见她俏脸生晕,唇角噙笑,其娇美艳丽,难描难画,神态异常乖巧柔顺。 贾珠心中越发惊奇,暗道:“这小妮子怎么一下子变得这样乖顺?还有,这丫头脸红什么?另外,我那句话,难不成戳中了这丫头的什么‘乖巧键’、‘暂停键’?……我刚说了啥?” “大爷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惊异,可人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贾珠诚实地摇摇头。 “那大爷在看什么?”可人脸儿微红,轻声问道。 贾珠眼里的惊奇越盛,这丫头不止不闹腾了,说话都变得这么温柔?! 他忙在心里回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你乖一点,别闹’?是这句罢?……嗯,我要把刚才那句话好好记在心里,以后这小妮子再闹腾,就拿这句话对付她。” “大爷在想什么?一直不说话。” 她的声音又嫩又蜜,又娇又甜。 “我在想,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 可人眨了眨眼:“乖吗?” “挺乖的。” “那大爷喜欢么?” 贾珠刚准备脱口而出一句“你这么乖,我自然是喜欢的”,话都到嗓子眼了,他好悬才给咽了下去,转而笑道:“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话音刚落,贾珠就见到可人突然一愣,然后微微低头抿唇一笑,下一秒她仰起脸儿来,玉颊樱唇,柔媚俏丽,美目流波,笑靥如花。 见此,贾珠心内松了口气。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刚才真是好悬,真把那句话说出来了,这小妮子指不定又要作妖问他是喜欢现在乖巧的她还是以前的她…… 这种二选一的题目,其难度不亚于前世情侣之间女朋友问男朋友“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万幸,这丫头笑了,他不用二选一了! 不过…… 贾珠抬眼又朝唇畔含笑的可人看了一眼。 这丫头这般的可人儿,他纵被她缠的有多么头疼无奈,在见了她明眸皓齿、俏丽动人的可爱模样时,也统统都烟消云散了,哪里还忍心斥责她一言半句。 “大爷和可人在说什么?杵在那儿动也不动。” 一把清脆柔和的声音传来,两人抬头,只见月色下有人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伊人必是见我同大爷说了这半晌的话儿了还不过去,她这才来的。”可人笑着,突然伸手轻轻推了一把贾珠:“大爷还不快过去?她可是一早就备好了醒酒茶和热水,就等着大爷回来呢。” 贾珠:“……” ……他习武多年,能是这小妮子说推一把就能推得动的? 更何况这丫头根本没用多大点的劲。 玩闹间,那人逐渐朝他们靠近,月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纤弱的身姿。 “伊人,等久了罢?” 来人闻言,只浅浅一笑,虽未言语,却扑面而来一股子温柔气息。 “唉……” 可人突然重重的叹息一声,毫不意外的引来了两人的注意。 贾珠眉心一跳,心头发紧。 ——这小妮子又要做什么妖? 伊人和可人相处多年,如何不知道她的脾性,一听她叹气,心里立刻知道她又要开始作了。 她本不欲理会可人,只是转念一想,这儿就他们三人,她不出声,那可人势必又要去闹大爷了,大爷才刚喝酒回来,想必乏得很…… 思及此,伊人遂出言问道:“怎么了?突然叹气。” 可人幽幽地看着她:“也只有在你面前,大爷才会这样温柔……” 她的语气充满了幽怨,同府里很久不得大老爷和二老爷宠爱的姨娘、通房丫鬟的口吻颇有相似之处。 伊人下意识地望向贾珠,月光下,他唇畔含着一抹无奈的笑意,身姿挺拔如绿竹,不知何时竟已高了她们大半个头了,她一时看愣了神,不知怎地,她脑海中回荡起可人刚才说的那句话来。 ——也只有在你面前,大爷才会这样温柔…… 伊人心头一颤,继而脸上一热,慌忙移开眼神不敢再看他。 “这话说的……”贾珠眉头一挑,道:“难道我对你就差了么?” 可人方才还一脸犹如深宫怨妇般的表情,听了贾珠的话,再有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时,她一双眼灿然晶亮,双颊晕红,笑颜有如鲜花初绽,真真是说不尽的娇媚可人。 贾珠:“……” 这是……精分么? “大爷对我好得很~!不过,要是大爷能像对伊人那样对我,哪怕只有一半,那就更好啦!” 她的声音又娇又甜,又嫩又蜜,听在耳里,真让人觉得有着说不出的舒服畅怀。 “哪样?” 可人眨眨眼,道:“温柔。” “温柔?”贾珠挑了挑眉:“难道我对你很凶?” “唔……我想想。”少女半歪着头,眼里似盛着满天星光,亮闪闪的。 “那你在这想想,我和伊人先走了?” 可人一听,连忙抱紧了贾珠的胳膊:“不行,我要跟大爷一起!” 贾珠那句话只是逗她而已,而今见她上钩,于是忍笑问道:“我对你很凶?” 可人忙笑嘻嘻地摇头,娇声道:“不凶不凶,一点儿都不凶,大爷对我可好啦~!” “我对你不温柔?” 可人甜甜笑道:“大爷对我最温柔啦~!有那么那么多温柔呢~!” 她边说,边伸出另一只手臂尽力伸展、伸长,示意有多少温柔,手里提着的灯笼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那副娇媚可爱的模样简直让人甜到心里去。 伊人忍俊不禁:“好了,可人别闹了,都夜半三更了,赶紧让大爷回去休息。” “喔。”可人应了一声,三人往院中而去。 “你们俩怎么不早睡?”贾珠任由少女抱着他的胳膊,边往前走边道:“我出门前就跟你俩说过,今晚不必等我,偏你俩什么都听,就只不听我这句。” 可人嘻嘻笑着:“我俩睡了,大爷回来了谁来伺候?” “不是还有小丫头么?下次我回来的晚了,你们俩就别等我了,嗯?” “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可人撇撇嘴,转而又笑道:“大爷一向是我们俩贴身伺候的,若换个人来服侍大爷,我还怕她们伺候不好大爷呢。” 说话间,一座院落映入眼帘,院落大部分都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主屋里亮着光。 贾珠一看就知道,必然是这俩丫头先前一直在屋里等他,到他回来时,俩丫头听了下人的回报,便立刻出来大老远的来迎他。 他心里一阵熨帖,想起方才可人的话来,许是月色太温柔,他竟忍不住想:“伊人素来温柔,可儿这小妮子性情纵有再多的娇蛮精灵,服侍我时也是无比周到细致,等将来她们到年纪放出去了,换个人来服侍我,我还真未必舍得这俩丫头。” …… 三年前,贾母将她自己身边使唤的二等丫鬟鹩哥和鹦哥拨给了贾珠。 过了段时间,贾珠多少了解了一点鹩哥和鹦哥各自的脾性了,瞧她俩千娇百媚的模样,配着“鹩哥”、“鹦哥”的名字也不太像,于是贾珠干脆回禀了贾母,将鹩哥改名叫“可人”,把鹦哥改名叫“伊人”。 为着改名的事儿,俩丫头……不,应该是可人这小妮子单方面的任性。 改名前,贾珠事先跟俩丫头提过。 贾珠想了有“媚人”、“丽人”、“秀儿”、“楚楚”和“可人”等名字。 “媚人”二字是贾珠给鹩哥准备的名字之一,后来贾珠想了想,划掉了“媚人”这个名字。 ——“媚人”这个名字虽然确实十分贴切鹩哥的容貌气质,但是“媚人”这俩个字太露骨直白了。 接着他又划掉了“丽人”,因为他感觉丽人这名儿就如同佳人二字,叫丽人有点调戏人家的感觉。 “秀儿”二字太普通平常,贾珠又一笔划掉了这个名字。 然后他又划掉了“楚楚”——“楚楚”二字是他给鹦哥准备的名字之一。 “楚楚”这两个字听着倒是好听,但是太弱气了,人们一听到“楚楚”二字就会联想到“楚楚可怜”、“楚楚动人”之类的词,而且,楚楚也不是十分贴切鹦哥的脾性气质,鹦哥虽然娇柔,但绝不是柔弱,她的“柔”更偏向清、秀、雅。 最后是“可人”,可人二字有可爱的人、可人意、称心如意的意思,贾珠想着,“可人”这个名儿极好,给鹩哥和鹦哥她们俩哪个用作名都是极好的。 …… 好了,到最后除了“可人”二字,其他的名字都被贾珠划掉了。 贾珠还没想好除了“可人”之外的名字,故而“可人”这名字究竟给谁用他心里一直犹豫不定,难以下定决心。 这俩丫头,鹩哥娇媚可人,鹦哥温柔可人。 ——她俩哪一个都很适合“可人”二字,这就让贾珠犯难了。 想了想,他又把“媚人”二字捡回来了。 贾珠的打算是这样的,“媚人”给鹩哥,“可人”给鹦哥…… 但是,没想到鹩哥那丫头突然问道:“大爷喜欢‘可人’二字?” 贾珠当时没多想,点头说是:“你和鹦哥,一个娇媚可人,一个温柔可人,‘可人’二字都很适合你们俩,但究竟给谁用,我也犹豫了好久才下定决心。” 鹩哥快人快语道:“大爷既喜欢‘可人’二字,那奴婢以后就是‘可人’了。” 她的语气十分欢快,贾珠听着也不由得被她的欢快所感染,但是…… “可是,我打算给你的是‘媚人’二字,‘可人’给……” “我不,我就喜欢‘可人’这个名字。” “你……” 对上贾珠投过来的目光,鹩哥吐了吐粉嫩小舌,抱着他胳膊娇声软语地求道:“哎呀,奴婢偏偏就喜欢‘可人’这个名字嘛,大爷就允了我罢?好不好嘛?” “可是鹦哥……” “大爷再给鹦哥想一个好听的名字嘛~” 贾珠被她缠的没办法,眼神示意性的询问鹦哥的想法。 鹦哥柔柔一笑:“鹩哥既喜欢,那便给她就是。” 于是,鹩哥就改名叫做可人了。 贾珠心里的打算是将“可人”给鹦哥,没想到最后被鹩哥任性的拿走,鉴于鹦哥在这过程中的主动相让,贾珠心里不可避免的对鹦哥产生了一种愧疚心理,他暗暗打定主意,一定要给鹦哥想出一个符合她秉性气质的名字。 …… 六月里的某日清晨,窗外飘来了淡淡的荷花香,贾珠透过窗望过去,一眼就见到了荷塘凉亭之中的鹦哥—— 她穿着淡绿色衣衫,置身于满池碧叶荷花之中,她微微俯身,摘下一只含苞待放的荷花,唇边含着一抹轻柔浅笑,恰好一阵微风拂来,莲叶翻涌,荷花摇摆,淡绿色的裙角翩跹,她的身形在风中越显纤细柔弱,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飞仙…… 那一瞬间,贾珠突然想到了《诗经》里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其中一句“所谓伊人”在这一刻极得贾珠的心意。 伊人、伊人…… 清、秀、柔、雅尽数蕴含在“伊人”二字中。 当天贾珠就给鹦哥改名叫做“伊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124:美人温柔难消受,公子渴望始纾解 可人和伊人将贾珠迎进了屋,屋里烛光通明,伊人端了醒酒茶来,贾珠接过喝了几口。 “大爷,热水已备好了。” 可人和伊人上前来准备替他脱衣,贾珠习惯性地准备张开双臂方便她俩脱衣的动作,才刚一动,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忙不迭地出声道:“夜深了,不用你俩伺候了,你们快下去休息罢,我自己来就行了。” 其实贾珠同一众学子们应酬了大半夜,又是喝酒又是憋火,确实有些疲乏了,若能被人伺候着脱衣沐浴,自然是好,而以这俩丫头的体贴温柔,他必然还能享受到一场舒服至极的按摩,可是…… 可是他的小兄弟还在玩撑!帐!篷!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伊人柔声道:“我们不累,大爷喝了酒,想必乏得很,我和可人伺候大爷沐浴罢。” 说着,她伸出一双柔荑准备替贾珠脱衣—— 贾珠忙后退一步躲开:“真不用你俩伺候了,快回去休息,这么晚了,女孩子要早点睡皮肤才会好。” 他的语速很急,全然不复平常温雅从容。 可人眼睛微微睁大,语气略带惊讶地笑道:“大爷今晚是怎么了?分明疲倦得很,却偏偏不要我们俩伺候了,莫非……” 贾珠心头一紧,这丫头知道了?! 可人眼珠子一转,在浑身僵硬的贾珠脸上扫过,幽幽道:“莫非……大爷嫌弃我们了?” 呼!虚惊一场…… 贾珠心下一松,莫名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但很快,他想起可人这小妮子刚才的话,忙笑道:“怎么会?” “是么?” 贾珠忙点头:“真的,你和伊人这么好,我怎么会嫌弃?况且,我从未有嫌弃过你们的想法,可儿如此说,我真真是冤枉。” 他那副模样就差没赌咒发誓了,可人见状放松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笑。 伊人也面露笑意:“那我们服侍大爷更衣。” 她边说边上前一步,伸出手要为贾珠脱衣。 贾珠:“……” 丫鬟这么温柔,他身在福中……也是有苦说不出啊! 刚才的事才翻篇过去,贾珠一时也不敢再闪身躲开,怕被可儿那小妮子逮到了她又要作妖,眼睁睁地看着一双纤纤素手离他越来越近,贾珠忍住了想要后退躲开的动作,抬手捉住了伊人的手。 他既尴尬又无奈道:“伊人,真不用了,都大半夜了,你和可人早些回屋休息,今晚也不必守夜了。” 伊人有些茫然:“那……叫哪个小丫头来守夜?” 贾珠苦笑,他现在身体里的燥火还没平息呢,今晚还有的熬了,来个丫头在外间守夜,若听见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他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今晚不留人,谁都不用守夜。” “这……” 伊人还待说些什么,可人拉了拉她衣袖,红着脸儿朝贾珠下面努了努嘴。 贾珠:“……” 好尴尬……这小妮子能不能别这么精? 伊人随着可人的动作一瞧,只见贾珠下腹处的衣衫被什么东西撑起来了,她登时就一愣,惊呼道:“大爷,你身上好像长了个东西?” 可人:“……” 贾珠:“……” 他没想到伊人竟然一点都不懂…… 那么问题来了,他该怎么解释“这个东西”是什么? ……怎么解释都很尴尬好么! 还没等贾珠想好要怎么解释时,就见伊人伸手似乎想要触摸他……那里?! 哦草! 贾珠暗骂一声,连忙伸手捉住了伊人的手。 急切之下,他手上的力道不免过大,伊人只觉得手都快要被捏碎了,当即痛呼出声:“啊!疼,好疼!大爷你弄疼我了,轻点儿……” 贾珠一惊之下忙松开手:“抱歉抱歉,伊人,对不住,我一时没控制好力道……” “让我看看。”可人忙上前来捧着伊人的手轻轻揉了揉。 揉了一会儿,伊人止住了可人的动作:“我好多了,不用揉了。” 可人收回手,转而横了贾珠一眼,嗔道:“伊人手都红了,大爷也忒莽撞了些!” 贾珠面露愧疚:“是我一时没注意,没能控制好力道,是我不好……” “没事的。”伊人摇摇头,露出一抹轻柔的笑。 许是刚才太疼,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贾珠见了,心中越发歉疚起来。 “不过……”伊人好奇又忧心地看着贾珠下腹处,道:“大爷那里长了什么东西?看着好大的一团。” 贾珠:“……” 好丫头,你看了就看了罢,你还天然呆的说出来了…… 这特么就尴尬了! 他脸上发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哎呀!伊人你、你……算了算了,热水都快凉了,我们快出去罢,让大爷沐浴。”可人跺了跺脚,红着脸儿一把拉起一脸茫然的伊人往外走。 “哎,可是大爷……” “哎呀你别说啦!羞死人了……” 贾珠:“……” ……尴尬到麻木。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 听到可人和伊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贾珠这才放松了身体。 …… 贾珠泡在热水中,低头看着水下。 ——他对那里一向是能少看一眼就少看一眼,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好好观察过那处究竟生得是什么模样。 大概酒水里加的料还没过效,酒劲犹在,刚才脱衣服时,那里不可避免的和衣服有摩擦,他那不争气的东西激动之下立即就越发膨胀了。 水面下,一样物事“张牙舞爪”,似是在朝他耀武扬威。 “原来,是长的这个模样么……” 不知道是不是在水中的缘故,那东西竟然是肉粉色的。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那家伙竟然动了动,像是在朝他点头致意一样,感觉……还挺可爱? 贾珠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哦草! 什么鬼?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可爱? 那家伙能用“可爱”来形容? 个不争气的东西,给点撩拨就激动,可爱个屁! 贾珠越看那东西心里越有气,忍不住对它说教起来:“你说说你,怎么不学学我呢?心如止水懂不懂?矜持点行不行?别随便一个人碰两下你就激动得不得了,真是,什么破毛病……” “你就不能跟我的心学学?瞧瞧人家,人美女都在它门口敲门闹着进去了,人家多淡定?愣是把人往外推,你呢?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快把我气死了!你有人家一半的淡定我就知足了……” “你啊,多学学人家!那才叫大腕风范懂不懂?……不过,人那是大宗师级别,你一没出新手村的菜鸟,我也不为难你,‘心如止水’和‘淡定’,你选一个先学着。” 贾珠摸了摸下巴,暗忖:“先学哪个好呢?心如止水、淡定……淡定、淡定,嗯,就先学‘淡定’罢!” “行了,咱先学‘淡定’,以后再碰到人撩你,你可矜持点,端着点儿,别人一撩你你就上钩,咱要淡定,要矜持,知道不?” 他像是教书先生一样说教上了瘾,说到最后“知道不”这一句时还伸出手指当做戒尺敲了敲那不争气的东西的脑袋,一瞬间,一股子酥麻感从那里传开,刺激的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仰头从口中溢出了一声喘息:“啊哈……” 好爽…… 贾珠身体紧绷,暗自忍耐。 等到那股子余韵过去,他心里竟隐隐有一种遗憾。 ——这么快就没了,他还没爽够…… ……哦草! 他在想什么?! 贾珠瞪了瞪眼,重又低头看着水下。 那家伙一副粉嫩可爱的无辜模样,好像刚才的激动完全不存在似的。 “啧,合着就我一个人激动是罢?”贾珠怎么看它怎么不顺眼:“你咋这么坏呢?明明是你自个儿不争气,不矜持,没端住,到头来全成了我一个人没稳住……” “不过……”贾珠看着它若有所思:“刚刚那种感觉确实……挺爽的哈……” “只是……” 贾珠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刺激,现在他的身体里隐隐有一种不满足的感觉,浑身上下流淌的血好似在被火烧似的,隐隐有沸腾之意,在血管里奔腾叫嚣着。 想起刚才的舒爽,贾珠看着那东西陷入了沉思和纠结。 这东西…… 他除了小解时不得不用手去扶和每日清洁而触碰到那东西之外,对那里素来秉持着能不碰就不碰的态度,刚才那一下……是个意外。 但是…… ——刚才那一下意外带来的感觉……确实挺爽。 要不……再试试? 贾珠眼里晦暗不明,心中暗暗道:“它一激动我就忍,忍倒是能忍,但过程也是真心累,还痛苦煎熬,总不能靠忍过一辈子罢?” “而且,既然有这东西,那它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总不能忽视它一辈子罢?” “另外,据说这种事憋久了对身体也不好……” 对,憋久了对身体不好,所以……试试? 说服了自己,贾珠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他看着那里,伸出手慢慢地靠近,试探性地碰了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126:公子无端生紧张,美婢拌嘴船下和 可人问完也丝毫没有需要听到回话的意思,自顾自答道:“我挑了好半天的果子,能不是甜的吗?” 话音刚落,她又笑嘻嘻地看着贾珠:“大爷快说,到底甜不甜呀?” 贾珠:“……甜。” 得到回答了,可人脸上露出甜甜的笑。 贾珠瞥了她一眼。 ——看看,看看,又是这样乖这样甜丝丝的笑,哪怕这丫头有再多的噎人,再多的古灵精怪和难缠,这一切在看到她的笑脸时也都烟消云散了。 “你俩也吃罢,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可人和伊人也丝毫不拘束,他开口让吃,俩丫头就开吃起来了,显然这种事情在他们之间是很常见的。 “对了,刚从底下上来时听船工们说大概还有半日的时间就到苏州了。”可人咬着果肉口齿不清地说。 贾珠一怔:“半日?” “嗯,半日呀。”可人在樱桃和杨梅之间流连,挑挑拣拣最后捻了颗樱桃放进嘴里。 不知为何,自打知道距离苏州不过半日的路程后,贾珠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更怯”??? 贾珠脑子里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一会儿想,这么多年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他好不好?还有姑姑,这几年老祖宗一直念叨着。 一会儿又想,他这么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过去,是不是有点儿不太好啊?要不等到了苏州,先派个小厮去递个拜帖?可是……这样是不是有点生疏啊?而且,他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 一会儿又纠结,惊喜归惊喜,可是哪有人上门拜访连说都不说一声的?别惊喜没到,反倒失了礼数……应该不会罢?怎么说,他们是姑侄的关系,又有师徒的关系在,自然比一般亲戚更加亲近些…… …… 贾珠猛然想到了什么,忙唤道:“可儿,伊人,快给我拿个镜子来。” “嗳。”可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递给他一个菱花镜,不免好奇地笑问道:“大爷要镜子做什么用?” 贾珠:“……我照照,看我自己长得什么模样。” “转眼的功夫就失忆了?”可人捂嘴笑道:“大爷竟连自己长得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贾珠:“……” 这小妮子的嘴,真是……牙尖嘴利。 贾珠不搭腔,他清楚得很,以这小妮子的脾性,一旦自己搭腔了,他是别想安静下来了。 可人看他没说话的意思,想想他先前要镜子时略有几分急促的语气,猜想他是有事要做,于是倒也安静下来不去打扰他。 手中这面菱花镜精致小巧,不过巴掌大小,随身携带甚是方便。 贾珠找了个光线明亮的角度,仔细端详着菱花镜中的自己。 嗯,肌肤白皙。 他又凑近了点左看右看一番,很好,肌肤细腻,没有粗大毛孔。 他稍微把菱花镜拿远了一点看—— 嗯,额头光洁饱满, 眉如墨画,是剑眉,看着很精神。 眼睛是双眼皮,眼型狭长,眼线像水一样自然流畅,眼尾上扬,勾勒出些许莫名的凌厉,眼波流转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的神韵。 ——说起来,他父亲是桃花眼,不,以他所见,贾家的血脉基本上都是桃花眼,他母亲是杏眼,怎么到他这儿不是桃花眼也不是杏眼?莫非是隔代遗传?还是隐性基因到他这儿就变成显性基因了? 鼻梁高挺,不大不小也不塌,嗯,加分。 嘴唇么,仔细看的话是上薄下厚,唇形饱满,唇如绯色,嗯,加分。 五官分开来看,个个都好看,没有一个生得“歪瓜裂枣”,合在一起,堆在脸上,效果似乎也不错,至少他走在大街上还是有不少回头率的,去青楼画舫这些地方的时候,他显然也是姑娘们的首要选择之一,从这一点来看,他长得还算不错。 好了,脸过关了,现在就是身材了,不过这个倒没法看,菱花镜太小,这儿也没有等身的铜镜可照。 贾珠琢磨了一下,目光移向两个丫鬟。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强烈或诡异,可人搓了搓手臂,奇怪问道:“大爷在看什么?” 伊人自然也感觉到了那束奇怪的目光,不过她性情温柔,不会开口去看,此时听可人开口了,便也仔细听着。 “……你们看我,咳,那什么,身、身材怎么样?”贾珠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莫名有些羞耻。 “啊?” 可人和伊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问题? 贾珠咳了一声,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热,但还是再次出声问道:“就是我刚说的那个问题,你们怎么看?” “呃……” 可人素来胆子比较大,伺候贾珠的这几年,和他相处也不是那种谨小慎微的,她的性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坦率、直爽。 既然他这么问了,那她就说呗。 可人大大方方瞅着贾珠,还围着他转了两圈,点评道:“不胖不瘦。” 贾珠等了半晌也没见她继续说下去,不由追问道:“这就没了?” “嗯,没了啊。”可人点头。 “不是,不胖不瘦,这……这也太笼统了罢?” 可人满是疑惑:“那大爷还想听什么?” “我……”贾珠说着想起伊人还没有开口,便朝伊人问道:“伊人,你说呢?” “大爷的身材……” 伊人一脸沉思的表情,贾珠不由屏息静气等待着。 等伊人想好词回过神来,就见贾珠两眼紧盯着她,吓得她心一跳,脱口而出道:“像青竹,修长挺拔。” 青竹、修长挺拔…… 贾珠在心里慢慢品尝这六个字,嗯,他多年习武,身姿如青竹般挺拔那是肯定的,修长么,他虽然才十几岁,但也许是常年习武,也许是不算太挑食,荤素搭配,营养充足,身高还是非常可观的,至少在同龄人中是拔尖的,尤其是从今年初开始他的个头就蹭蹭蹭往上拔高,如今甚至比他大个一两岁的人中有的还没他高。 末了,他十分满意地点头夸赞:“还是伊人有眼光。” 颜值√ 身材√ 很好。 贾珠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诶等等,为什么松了口气而不是感到满意啊? 呸呸呸,不是,他就是去拜访一下多年未见的姑父和姑母,又不是去相亲,为什么他要注意这几点??? 没等他往下琢磨,可人瞪大了眼道:“不是,大爷说伊人有眼光,那意思就是我没眼光喽?” 贾珠哼哼道:“还不算太蠢,你该跟伊人好好学学了,学学怎么夸我。” “我……”可人鼓了鼓嘴,哼了一声:“我就不,谁要夸你了。” 贾珠这会儿心情莫名的有点好,乐的和她斗嘴:“你不夸我,自然有伊人夸我。” “我——” 没等她说什么,贾珠笑着又道:“而且以你夸人的水平,那还是算了罢,以后夸我的活儿就由伊人一手包揽了罢。” “我……”可人恨恨地跺了跺脚,气恼道:“大爷想要夸,我还不稀得夸呢!” 他俩之间素来玩闹惯了的,此时贾珠见可人这番情态,故意逗她道:“切,谁稀罕,反正爷有伊人。” 可人哼了一声:“伊人好,伊人妙,那我的菱花镜大爷倒是还我啊?” 贾珠:“……还你就还你,反正爷也照完了。” “……哼!”可人鼓着脸颊一把从他手里抢过菱花镜,气鼓鼓地扭身就走。 可人出去后越想越气,待在甲板上吹了大半个时辰的风,就不乐意进屋去瞧见贾珠的脸。 他俩素来如此玩闹,贾珠也没放在心上,随着时间流逝,距离苏州越来越近,他心中越发莫名紧张起来,拉着伊人东扯西扯,无知无觉地喝了不少水下肚,不到一个时辰小解都有两三次了。 等到终于下了船,双脚踩在苏州的土地上,贾珠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在船上白紧张了大半天。 ——船是到了苏州,但又不是直接到了姑父家门前,苏州这么大,要到林家,至少还得乘坐马车行走几天才能到达,他至于在船上时那么紧张兮兮的么? 铺一踏入苏州地界,一股子苏州特有的温柔水乡韵味迎面而来,风是轻柔的,像是初春的杨柳枝,从脸颊轻轻拂过耳畔,似在轻柔低语,让人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苏州独特的柔情似水。 贾珠朝伊人笑道:“这地方像你。” “啊?”伊人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大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大明白呢?”可人开口问道,瞧她那模样,显然早忘了在船上时的气恼。 贾珠笑道:“你不觉得这地方给人的感觉跟伊人特别相似么?” “咦?还真是诶!”可人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伊人,说不定你就是苏州人呢?” “我不记得了……”伊人轻轻摇头,而后又浅浅一笑道:“天底下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呢?况且,世间女子千千万万,又不独是苏州女子是这样的性情?” “唔……”可人鼓了鼓脸颊:“那好罢。” 贾珠看了眼俩丫鬟,这俩丫头并非贾家家生子,而是打小儿买来的,她二人自幼被拐卖,被拐时年岁太小,早已不记得父母亲人是谁了,更别提家乡何处。 “好了,先上马车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127:马车咕噜至林府,玉童花厅侯郎来 马车从常熟县横穿,过长洲县,一路行来所见,苏州境内水网稠密,江河湖泊众多,赶路十余日,终于到达吴县。 贾珠掀起车窗帘一角朝外看去,古城门的壮阔中透着一股子浸透在墙体里、骨子里的柔情韵味。 到了。 马车咕噜咕噜地踏入了吴县城门,在街道上慢慢行驶,车外,男女老少无不是一口吴侬软语,声音轻柔,语调和缓,偶尔车窗帘被风微微掀起,灌进来一阵清凉的水乡气息。 ——这,就是他的家乡吗? 莫名的,贾珠心里升起几分忐忑。 马车停在林府大门前,车夫朝里道了一句:“大爷,到了。” 闻言,贾珠突然心生紧张之感,体内似乎有某个器官在莫名地颤了颤,他深吸口气,下了马车,站定后抬头望了眼府宅大门上的牌匾。 林府。 ——他的家。 大门处站着两个守门的小厮,见贾珠一行人停在他们林府大门前,心头泛起了疑惑,再一瞧贾珠,乍一看觉得有几分眼生,瞧得久了,莫名生出几分熟悉来,再看他穿着玉带华服,顿时心中明白,这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富贵公子呢。 “敢问公子……?” 贾珠道:“在下姓贾,劳烦二位通禀一声,就说长安都荣国府贾某来拜。” “荣国府?” ——这不是他们太太的娘家么?! 两名看门的小厮对视一眼,忍不住又仔细瞧了眼贾珠,越看越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不禁脱口而出道:“表公子?” 贾珠微微一笑,默认了。 …… 江南水乡温润多情,正值孟夏末,仲夏初,九曲回廊,一座凉亭立于荷塘水面,暑热的风中飘荡着一股子荷花清香,放眼望去,一碧万顷,数点红粉相间。 亭中坐着一对夫妻,男俊女俏,宛若璧人。 “这都快五月了,信还没来,也不知道玉童考中了没?” 这声音娇柔婉转,似乎因为暑热,语调有些慵懒。 “再等等,也许这两日就有信来了。”话音方落,又响起:“对了,这孩子也大了,小名儿就不要叫了。” 这道声音清朗低沉,伴着风中丝丝清香,莫名叫人心弦一动。 这对夫妻正是南下祖籍守孝的林海、贾敏二人。 贾敏从善如流,改口道:“珠儿打小儿就聪明,府试肯定能过,老爷觉得呢?” “以珠儿的能力,不出意外,府试十拿九稳。” 贾敏闻言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老爷说能,那珠儿必然是能中的。” ——到底是自个儿的娘家侄子,侄子聪明,她这个做姑姑的脸上也有光。 说起这个,林海心里既欣慰又骄傲。 珠儿从启蒙到学四书五经,从拿笔写字到学琴棋书画陶冶情操,无一不是他一笔一字、一言一行亲自教导出来,虽然才教了四五年,就因为母孝的原因不得不中断而让珠儿另寻他人为师,但再怎么说,他终究是教导过珠儿的。 ——珠儿聪慧,能取得成就,他亦与有荣焉。 贾敏抬眼望了望天边西斜的太阳,道:“眼看着今儿一天又要过去了,这珠儿的信还没来,我这心里真是……上回县试发榜,珠儿可是一大早就写了信来,怎么这次府试……” 她说着心里免不了有几分担忧:“老爷你说,会不会是……” “不可能。” 他的语气太过坚定,贾敏忍不住抬眼望他,眼里透着疑惑。 林海道:“珠儿素来聪慧敏学,必然是能中的。” “可这都多久了,信还没——” 林海打断她的话,道:“珠儿肯定能中!” 贾敏张了张嘴,对上林海此刻认真无比的眼神,只得咽下满腔担忧。 恰在这时,远处廊下奔来一个丫鬟,瞧见了荷塘亭中的夫妻二人,忙兴奋叫道:“老爷!太太!表公子来啦!” “表公子?” 林海和贾敏闻言一愣,相视一眼,眼神变幻,惊讶、喜悦,蓦地,他俩猛地站起身来往亭外走去。 ——说是走,却脚步匆忙飞如小跑。 廊间,双方迎面而来,一照面林海便急切问道:“哪个表公子?” 话音未落,他已看见丫鬟脸上喜笑颜开,脑海中顿时跳出一个人影来,心中不禁升起激动之意。 他双目紧紧地盯着丫鬟,眼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期盼。 果然,丫鬟开口肯定了他心里的猜测:“是珠大爷,这会儿正在花厅呢。” …… 贾珠坐在花厅内,林府的丫鬟奉上茶水点心后便退到一边,悄悄地抬眼儿打量着他。 ——表公子生得可真俊俏,看那肌肤,白皙光滑,便是年轻的姑娘们也没他那样儿细腻洁白的肌肤,画本子里说的傅粉何郎大抵也就是这样的罢? 丫鬟们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说什么形容人的成语,只觉得表公子如霞光明艳,如玉色映现,就连天边的太阳都不如表公子光彩耀人,他往哪儿一坐,整个花厅似乎都亮堂了几分。 贾珠此时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只要一想到过一会儿就能见到姑父和姑姑了,他就莫名的胸腔里的一颗心像是有小鹿在撞击似的,“噗通”、“噗通”地乱跳。 坐不住,他干脆站起身来在花厅中踱步。 贾珠不知道,他这一起身,更显身姿挺秀,让花厅里的丫鬟们看得发痴,半晌都移不开目光。 贾珠浑然不觉丫鬟们的目光,他心里兀自想着,待会儿见到姑父和姑姑了要说些什么? 还有,几年不见,不知道姑父和姑姑有没有变了个模样? 另外,他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登门拜访,没递拜帖也没有提前通知,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思绪一转,他又想到,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衣裳乱了没?仪容可齐整? 想到这里,贾珠心里不由得埋怨自己身上没有带个菱花镜,不然还能照照镜子整理一下仪容。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嘴唇因为紧张而发干,就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不想下一瞬就传来一阵阵吸气声—— 贾珠疑惑地抬眼望去,却见花厅里的丫鬟们在接触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后纷纷移开眼神,全都低眉顺眼,仿佛一切无事发生过。 咦,等等,他为什么要用“一切无事发生过”? ——所以,刚才真的发生了某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看了几眼丫鬟们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贾珠以为自己幻听了,遂收回目光又沉浸在自己的心神里了。 殊不知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花厅里的丫鬟们极其缓慢的微微抬了抬头,飞快地瞟了一眼贾珠后又迅速的垂下眼,眼神那叫一个羞答答。 ——表公子真美真好看,刚才舔唇的模样实在是太勾人了!诶,说起来表公子也到年纪了,这次来府里肯定是要住几天的,不知道太太会不会安排人在房里伺候表公子?表公子生得那样好,若有幸能得表公子青睐宠幸,给表公子做枕边人,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丫鬟们如是想着,心中暗道:“一会儿找机会问问爹妈,看能不能让爹妈想法子把自己调去伺候表公子。” 同样是女人,这些丫鬟们心里在想什么,可人拿眼一瞧就都明白了,恶狠狠地瞪了几眼那些脸蛋发红一副春心荡漾的丫鬟们,她心里犹自不解气,暗暗骂道:“狐媚子,骚蹄子,尽想着勾引人,我家大爷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公子也能是你们肖想的?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模样!” 她气得脸都通红,一旁的伊人用手肘碰了碰她,悄声问道:“怎么了?瞧着你好像怪生气的样子。”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可人心中越发气不过,凑到伊人耳边嘀嘀咕咕道:“你瞧瞧,你瞧瞧那些狐媚子,个个眼睛里头像是有钩子似的,瞧瞧,喏,还抛媚眼,个小骚蹄子!” 伊人听她这样说,不由得抬眼扫了一圈花厅里的丫鬟们,果见如可人所说,那些丫鬟们个个都拿眼偷瞄大爷,她心里一闷,只是她生性温柔,倒也说不出什么责骂难听的话来,只道了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呀……” ——这语气……怪酸的。 可人瞄了眼伊人,决定暂时不跟她计较,还是先一致对外然后再内部问题内部解决。 她压下这一茬,嘀咕道:“就是,还姑娘家呢,瞧她们一个个那眼睛珠子都快贴在大爷身上了!” 俩丫头嘀嘀咕咕地说什么贾珠半点儿也不知道,他正兀自沉浸在紧张期盼的心情中,突然他微微偏了偏头,心跳猛地加速—— 他好像听到……脚步声了。 一定、一定是姑父他们过来了! 一念至此,贾珠呼吸一紧,莫名口干舌燥,胸腔里的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 待会儿见到姑父他们时他该说些什么?他一会儿见着人了是该笑还是先行礼喊人?他身上穿着的衣裳什么的有没有不妥之处? 贾珠脑子里突然就一团乱麻起来,无意识之间,他脚下一动,忍不住往屋外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脚步声急促,传递出主人的欣喜与激动。 贾珠抬脚踏出门槛,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128:玉童如海重相逢,贾敏打趣少年郎 夕阳正好,余晖洒满了长廊。 贾珠看到不远处廊下脚步匆匆的人,逆着光,他看不大清来人的面容,只那一袭淡淡青衫在夕阳下泛着薄薄的微光。 ——是……姑父吗? ——姑父,肯定是姑父!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灼灼目光似的,正步伐匆匆的林海微微抬头,目光就正好和不远处站在廊间的少年的眼睛对上—— 夕阳的金光洒在那少年的身上,他白皙的肌肤在天光下恍若泛着雪色,明晃晃的刺入人的眼睛里。 他穿着一袭黛蓝色的薄衫,那原本微黯的黛蓝色在夕阳的余晖下竟显得格外的明亮,与他雪色的肌肤相得益彰,黛蓝色与雪色在这一刻完美的融合,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林海脚下步伐一顿,呼吸猛然一窒。 贾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亮闪闪的在发光,比酷夏正午的太阳还要灿烂热烈,他只看见来人突然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廊下。 那块儿恰好在背阴处,原本因为逆光而模糊的身影在此时此刻清清楚楚的倒映在贾珠的眼睛里—— 来人衣衫微动,朝他走来。 淡淡青衫,浩浩呼如凭虚御风。 翩跹出尘,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贾珠心下一动,朝前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二十步、十五步、十步…… 他们同时脚步一顿,静静的站在那儿望着对方。 ——俩人不远不近,恰好隔着一伸手就能够到碰到彼此的距离。 林海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也已不再是孩童模样,十三四岁的少年郎,高了,俊了,也有点……陌生了。 离得近了些,林海整个人都映现在贾珠的眼睛里,每一丝、每一处,都被他暗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贪婪的眼睛收入眼底,刻在心上。 ——几年不见,他越发超逸脱俗了,真真是……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贾珠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唇角不可自抑地往上扬起,半晌才开口喊道:“姑父……” 他开口,一笑,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让林海似曾相识的感觉来。 ——是了,他长大了,脸长开了,也长高了,是个俊美的少年郎了。 林海垂在身侧的手指尖一颤:“玉童。” 说了不再叫乳名的,然而此刻他脱口而出的却正是他的小名。 好久不曾听到的声音清朗而低沉,透着书香沉淀的气度韵味,久别再见的陌生感在这熟悉的声音之中一消而散,贾珠不知不觉间已是眉眼弯弯笑起来。 “姑父,我好想你。” 少年目光灼灼,眼神喜悦而热切,似是在诉说他对他的想念,也似是在询问他有没有想他。 林海只觉得心像是被热浪烫到了一般猛然一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他这般温和淡然的模样却在少年纯然的热切目光中绷不过三秒,就忽而笑开。 他一笑,颊边梨涡浅浅,黑眸清亮,里面漾着笑意。 贾珠心头一动,只觉得几年未见,斯人俊雅更甚往昔,笑颜犹如枝头梨花初绽,清新俊逸仿若凛冬新去的清风,能把一池春水都吹皱了。 “玉童——” 耳里传来一道女音,贾珠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一位穿着藕荷色衣裳的女子正朝他们这边小跑而来。 “是你姑姑来了。”林海说着忍不住又笑了:“才刚我和你姑姑还在说呢,说你大了,小名儿就不要叫了,结果你听……” 他无奈笑着摇摇头,一副没办法的模样。 贾珠唇角弯弯,笑道:“姑父和姑姑想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呀。” 话音刚落,一阵香风袭来,贾珠眼前已站着位美妇。 虽是亲人,但到底这个年代男女大防不比前世,贾珠怎么说也是十三四岁足以成婚的少年郎了,此时见了自家姑姑,也只能目光稍稍在她脸上落下一瞬。 一瞬已足够让贾珠看清楚贾敏亲切而关怀的眼神,以及略显苍白的脸色。 “几年未见,姑姑身体可好?” 贾敏心情激动之下一把携过贾珠的手,一双美目仔细端详着他,嘴里不住道:“好,好,玉童长大了,真好。” 贾珠笑着任由她拍了拍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略略抬眼,规矩不冒犯的的打量了贾敏几眼,细看之下,他只觉得贾敏比之当年南下时要显老了几岁。 那时候的贾敏,眼角眉梢都透着年轻女子的鲜活,瞧着就一股子青春逼人的气息。 而今,她仍然是当年那般的花容月貌,只是肌肤不如当年细腻柔滑,仔细看,她的眼尾还有几丝皱纹,最明显的就是她眉眼间多了几分郁郁。 贾珠暗道:“看姑姑的模样,南下守孝的这几年,显然过得不算是很快活。这几年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叫姑姑心情沉郁至今。” 贾珠想了想,因他才来,也不了解,怕事情涉及姑姑和姑父之间,他倒也不好开口,于是只好暂埋于心底,面上只笑道:“一别几年,姑姑风韵依旧,半分不减当年。” 这话说得贾敏心花怒放,笑着嗔道:“你这孩子,惯会嘴甜哄我呢。” “哪有,姑姑我说的可都是发自肺腑之言。” 贾敏喜笑颜开,嘴上却道:“油嘴滑舌。” “我……”贾珠转头朝林海道:“姑父你看,我说的都是真的,姑姑偏生不信,还说我油嘴滑舌呢,姑姑分明和当年一模一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呢。” 他说到最后,貌似有点儿委屈的样子。 林海笑着抬手,习惯性地去摸他的脑袋,手却在半道上拐了个弯儿,落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道:“是,你惯来说实话,从不说假话糊弄人的。” ——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个头也高了不少。 贾珠立马就露出一副嘚瑟的表情:“是罢是罢?姑父都这样说,姑姑还不信我?” “信信信,姑姑信。”贾敏叫这爷俩哄得眉开眼笑,容光焕发,招呼道:“来来来,快进屋坐,别傻站那儿。” “走,进屋说去。” 林海说着,右手一伸,恰逢贾珠如多年前一般习惯性的往前伸手,两人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都同时微不可查的一颤,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从心头划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两只手已经自然而然又习惯性的交握。 贾敏走在前头,才跨过门槛,就见花厅里多了两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她脸上的笑容一僵,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暗光,拢在小腹前的双手也不由得攥紧了。 ——府里何时多了这样两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又是哪个乡绅、同年送的?! 贾敏暗暗咬牙,心里恨极了,面上却故作惊讶和茫然,转头朝后进屋的林海和贾珠问道:“这两个是……?” 问是问的两个人,可她的眼睛明显是盯着林海看着的。 闻言,林海一抬头,眼里就倒映出两个鲜妍靓丽的妙龄女子,一时也愣住了,茫然地和贾敏对视道:“这是……?” 林海和贾敏的目光一对上,就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实打实的疑惑不解来。 贾珠连忙解释道:“姑姑、姑父,这是我身边伺候的丫头,唤作伊人、可人。” 他话音方落,可人和伊人就极有眼色的朝林海和贾敏行礼,道:“奴婢可人/伊人,见过姑奶奶、姑老爷。” 可人的声音娇嫩甜蜜,伊人的声音清脆温柔,合在一起,不闻丝毫混乱,反而衬得俩人的声音越发娇甜温柔,再配着那般姣好出色的花容月貌,便是画中仙也不过如此了。 林海:——哦,原来是玉童的丫鬟啊。 ——原来不是老爷新收的丫头啊。 贾敏想着,面上笑容舒展开来:“起来罢,你这俩丫头倒是生得一个比一个水灵。” 她说着,忍不住朝她们多看了两眼。 瞧这脸蛋儿,生的真好看,若不是明说,谁能想到拥有这般模样身段的美人儿竟是伺候人的丫鬟呢?这般相貌气度,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也不遑多让了。 贾敏想着,心里不由得暗暗咂舌:府里如今的丫头们如今都是这般顶尖的人儿了么? ——咦,等等,这般相貌气度拔尖儿的丫鬟…… 贾敏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娘家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爷们娶亲之先都要先放两个人在屋里伺候。 这么一想,贾敏突然转头去瞧贾珠—— 他穿着一袭黛蓝色的衣衫,料子上佳,柔顺的贴在他身上,显露出他挺秀如青竹般的身姿。 ——已是个少年郎了呢。 贾敏忽然一笑,饶有趣味地瞧着贾珠。 贾珠让她这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姑姑,您……怎么这样看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嗯?”林海闻言朝贾敏看去,果然见她眼神奇怪的瞧着贾珠,那眼神里透着点点笑意和说不出的意味,他道:“怎么了?” 贾敏朝贾珠一努嘴,笑着对林海眨眨眼,慢条斯理道:“老爷瞧,咱们玉童,哦不,是珠儿,珠儿长大了呢。” 她语调缓慢,声音带笑。 林海先是一愣,不过到底是成过亲经历过女人的过来人,下一秒就迅速明白过来可人和伊人之于贾珠的特殊性身份,他不由得抬眼看向贾珠—— 他小时候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瞧着就觉得玉雪可爱,如今大了,脸长开了,也越发俊美了。 身量也拔高了,从前还只是他小腿高,渐渐地有他腰腹高,现在都有他肩膀高了,再过个两年,这孩子的个头怕是能蹿的比他还高。 ——长大了啊…… 林海内心感叹道。 贾珠尚在迷糊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海也眼神奇怪地看着自己,他心里突然发毛,忙问道:“姑姑、姑父,你们怎么这么看我?有点怪怪的。” 贾敏笑道:“看你长大了啊。” “啊?”贾珠愣了一愣,道:“我都十三了啊,姑姑你们回苏州那年我八岁,这都五年多了,我跟当年比肯定要长大了的啊。” 不想贾敏听了他的话笑弯了腰,捂着肚子笑道:“哎哟,这你傻小子,姑姑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不是这个是哪个?”贾珠傻傻地看着自家姑姑笑得直不起腰来,看她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样子,他挠了挠头,干脆转头问林海:“姑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林海没想到这傻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和他对视片刻,瞧着他一脸茫然发傻的模样,蓦地嘴角往上一翘,绷不住偏头笑开了。 贾珠:“……”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珠狐疑地看着他们俩人,一个笑得捂着肚子“哎哟”直叫,一个只要眼睛一对上他就忍不住笑起来。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贾珠想起刚才的对话,有提到过可人和伊人,他不禁朝俩丫鬟看过去,却见俩丫鬟脸上红晕一片。 贾珠:“……”什么情况??? 他奇道:“你们俩……又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听他问,俩丫头相视一眼,脸色越发羞红,低着头也不吭声。 贾珠:“……” 他有那么可怕吗?连话都不说了……咦,等等! 贾珠蓦地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叫丫鬟给揉肚子的贾敏—— 贾敏正笑着看他呢,一见他的表情,就清楚他心里头反应过来了,她开口,揶揄道:“傻小子,再明白过来了吗?” “姑姑,你……”贾珠突然觉得脸有点热,还莫名的有几分心虚,但是……脸热就算了,那是害羞,心虚是怎么个情况??? 贾敏见他脸微微红着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朝林海努嘴道:“这孩子,还脸红呢。” “姑姑,你、你、你别说啦,那什么,我、我没有。”贾珠耳朵根子都发热了,话说得磕磕巴巴,最后也不知是怎么了,嘴巴不经过大脑的突然解释了一句。 ——说来奇怪,贾珠也不是没经历这种类似的场面,比如说三年前老祖宗将可人和伊人这俩丫头给他的时候,老祖宗那会儿也是这样调侃揶揄他的,可那会儿,他只觉得震惊,下意识地要拒绝,可现在…… 贾珠抬头飞快地瞧了眼林海,看见他俊雅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心头一堵,原本慌乱紧张情绪顿时消散,心里闷闷地不舒服,呼吸也不畅顺了。 ——他、他一点都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