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风云》 第1章 前引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林恩听到这首诗时,她们还在九华山的半山腰。山中有道教的法音缭绕,走在山路之上,心也沉寂,也许是受她师父影响,林恩对道教有一种微妙的感情,在这之前,她了解的最多的是佛教,对道教知之甚少,在她师父那里,林恩第一次接触道教,以\"道\"为最高信仰,认为\"道\"是化生万物的本原,她师父不停地让她守气,藏气。继而她又进一步接触了春秋时期的道家思想,林恩也懂了一些道家思想,生而不有的不为物累的超然状态,听任自然的无为思想,正是有为的极致,让人变得淳朴自然,不做恶事,让人自化且自得富足,看似自己本应得到这一切,即民皆曰\"我自然\",且道家并非听任自然,万事听天由命,而是自然而为,自然而生,不染物性,不为物累。道家代表着隐士,这种境界是林恩无法企及的,她更为欣赏的是韩非,更能接受的思想是韩非所代表的法家思想,目的明确,实用又功利。是她所处的时代让她选择了法家,唯立法且执法,才能让她生活的社会长治久安,这是作为社会基层最能接触到的。 在来九华山之前,她师父一遍遍苦口婆心的告诉她,不为物累,她理解了三个月,还是做不到。林恩甚至将这次公司九华山的福利旅行当成了救赎。这座位列道教的\"七十二福地\"第三十九位的圣地,可以为她洗去一身铅华,返璞归真。她对此次的九华山之旅已期待了三个月。当大巴到达九华山山脚之时,林恩没有旅行的兴奋,反倒有一丝惆怅。 林恩的身后传来蒋明辉的声音。“林妹妹,走那么快啊?”蒋明辉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疾步往前赶,追上林恩。听到这声称呼,林恩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林恩几乎每隔三个月就会有一个新的绰号。最近,林恩从蒋明辉那里认领来一个新绰号“林妹妹”,在这之前一直被蒋明辉喊“恩儿”,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二人是恋爱关系,林恩在听到这个称呼时,也面颊泛红,不知所以然。刚开始,每一次喊,林恩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仿佛不知何时谈了场地下恋,偷了别人家的男朋友。反倒是蒋明辉一脸正气阻断了她想象的空间,这一脸正义,分明是同事关系,这一身浩然之气,如抗金英雄岳飞,心系民族大义,无半分的儿女私情掺杂在里面。最早开始是“楼花”,这是林恩职业生涯中,最不能接受的绰号,俗气不说,又拉低了她的定位。那段日子,林恩是怒视着蒋明辉上下班的。 “林妹妹……”叫到第二声时,林恩礼貌性停了一下脚步,回头看了一下蒋明辉,眼角的余光代替了打招呼。蒋明辉看到林恩转头,突然笑了,嘴巴轻轻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眼中似有一汪深潭,眉眼盈盈,旋即嘴唇有羞意,轻轻抿在了一起,挡住了刚才那排洁白的牙齿,林恩看着他,嘴巴也跟着咧开了。这暖暖的笑意,总让林恩有错觉,如同邻家大哥哥,白皙的皮肤、浓长的睫毛,抿嘴一笑,干净内敛,温柔如水,高挺的鼻梁,多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久了,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林恩赶紧将眼睛移开了。 “蒋公子满面春光,看来已经走出失恋的阴影了。”林恩打趣着蒋明辉。 “什么时间失过恋了,别瞎说,阻挡了我的桃花你可是要负责的。”蒋明辉的脸已经微微变红,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强调着。他是个擅长开玩笑的人,以致于很难分清他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是假。 “蒋公子”这三个字应该是蒋明辉最不愿意从林恩那里听到的。这意味着林恩也同样听到了关于他的前任的传言。这外号也是从她前任每天开车在楼下等他下班时,他荣膺了此称号,有颜有财有才华,人送外号“蒋公子”。这里要说下蒋明辉的长相,蒋明辉气宇轩昂,清朗俊秀,生来就漂亮,白皙的的脸庞上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和像雕刻出来的双眼皮,瓜子脸,脸瘦无肉,细看过去带有几分女性的柔美,一米八二的身高又给他的颜值添了几分,不单单是外貌,还有他内在的气质,他身上散发着一种高贵气质,温润如玉。无论在公司还是朋友间,他名声颇高。人品好,修养高,而且懂艺术,最精通的是绘画,也许是跟他职业有关的原因,可谓才貌双全。 “公子多虑了,你眼带桃花,旺着呢,估计要从这九华山山顶一直排到山脚还有余。”林恩和身旁的夏莉咯咯地笑起来。蒋明辉已经不止一次的因为自己的各种花边绯闻被调侃。 “桃花再好,也不及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啊。”在打嘴仗这件事上,蒋明辉从来都不会输给谁。 公司内,关于蒋明辉的传言确实是很多,蒋明辉很少在公开场合谈到自己的隐私,所以,他本身就是一个迷,他有没有女朋友只是这个迷团的中心点。就因为神秘,楼上的女生总是在背后偷偷议论他,他走到哪里都能成为话题。蒋明辉似乎也很享受这种关注,多少对这具漂亮的□□有几分孤芳自赏和清高。他的特立独行一如他的品性和设计风格。从来不会墨守成规,推陈出新是他的专利,这也是他招蜂引蝶的地方。他单纯地想通过高知名度和关注度让林恩紧张,在乎他,可事情恰恰相反,林恩不仅不在乎,甚至连各种绯闻都不关注。蒋明辉因为这个,整整耿耿于怀了一个星期。直到公司年会,他趁林恩熟睡,偷偷吻了她,那三天,他都很兴奋。可是年会结束后,那一吻留下的后遗症,仿佛毒药发作一般,他整整在酒桌上,沉瀣了一个月。在研发中心,他经常会叼着根烟,坐在离前台不远的休息区吸烟。有时候,会有一大帮男人在那边聊天。有林恩在,前台总是很热闹的。 “还有我呢,蒋公子,我也是你那桃树上的一朵桃花,怎么不见你来采啊!”夏莉一向是个伶牙利齿的姑娘。 “别闹,叫辉哥,哥哥是那种轻浮的人吗?”蒋明辉白皙的脸上已经上了一层粉色,在事实面前撒谎不是蒋明辉的强项。他擅长的是有想象力的口无遮拦。蒋明辉特意用手梳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发型。头发像收到了指令,根根柔顺的各归其位。林恩自知说不过他,转头拉着夏莉一起向山顶爬去。夏莉对着蒋明辉吐了一下舌头,扮鬼脸。 “夏莉,最近没有让你们企划部加班,你就得瑟起来了是吧?”蒋明辉跑多两步来到林恩和夏莉的身边。 “谢蒋公子开恩,小女以后还要靠蒋公子赏口饭吃。”夏莉说着,脸上有一丝狡黠的笑。看得蒋明辉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蒋明辉嘴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眼睛里都被笑意填满了,明亮如一湾清水,一尘不染地看到人的心底。蒋明辉似乎天生一幅爱笑的体质,他一笑仿佛太阳从云缝里跳出来,又温暖又耀眼。所以林恩对蒋明辉的笑毫无招架之力,这一笑,像撒了迷魂散一样,让林恩产生错觉,后遗症就是脸红,心跳加快。 林恩拍了拍自己的脸,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别自作多情,他对每一个女的都是这样笑的。尤其是楼上的设计师美女们,林恩故意与蒋明辉拉开横向距离,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味。山上的风比山下要大一些,拂过身体,凉意袭来,有些刺骨。这里的天空是明净的,山川树木也都带着一股清灵之气,这与林恩生活的城市不同,她们生活的地方是潮热的,空气中都夹杂着混浊与污秽,呼出来也都是浊气。林恩贪婪地深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进入肺里的空气像一股洗涤剂,将她周身的血管都刷洗了一遍,她嘴角含着笑意,满意地着着眼前这座山,心中全是感叹,不愧是四大佛教名山。 太阳慢慢西斜,一行四十多人终于到达了十王峰,这是九华山的最高峰。林恩与夏莉一起去了天台峰顶上香,蒋明辉和一帮男同事也从九华街的肉身宝殿逛了过来。人群之中,蒋明辉一眼便看到了林恩,不等吴秀岩与他打招呼,他便已经穿过人流来到林恩与夏莉身边。 林恩与夏莉手上拿着卦签在等大师解签,蒋明辉没有出声,他偷偷望了一眼,这种易经中出现的卦签把戏,也就只能哄哄小女生和老妇人。前面长队中,拍着一堆妇人,不是为丈夫求财,就是为儿女求前程和姻缘的,反倒将自己忘记了。或许,她们是将自己已经完全溶解到这个“家”之中,已经没有自我地活了三十几年,儿孙福便是自己的福气。蒋明辉一时好奇,也跑去求了一支,与林恩一起排队。 蒋明辉看着手中的卦,是易经的归妹卦。是异卦,下兑上震相叠,这一卦讲的是男婚女嫁。五岁的时间,他大部分时间是跟在他爷爷身后的,老爷子尤其喜爱国学与历史。蒋明辉便早早的就接触了春秋战国和三国,他爷爷最喜欢的是春秋战国时间的历史,所以,蒋明辉最喜欢的也是春秋五霸和战国七雄。易经便是在那个时间出现的,有说是相信君权天授的周天子创立的。五岁的孩童怎么能理解得了这么博大精深的国学,他对易经全部的印象是停留在他爷爷教他背诵朱子的口诀。 乾三连,坤六断; 震仰盂,艮覆碗; 离中虚,坎中满; 兑上缺,巽下断。 现在回忆起来,蒋明辉还能清晰背出。他现在隐忍的性格或许也跟他过早地接触到易经有关。直到现在,他遇到问题和挫折,都能将所有的隐忍化成易经中的“穷则变,变则通,能则久”,所谓穷极而变,在逆境中要有信心。正是这种穷极而变的心态让他生性豁达。 林恩对易经一窍不通,她没有蒋明辉的博学,蒋明辉五岁读的书是《论语》《庄子》《易经》,十岁便能通读《大学》。林恩将手中的卦交给大师,大师却只答了五个字:铁树要开花。蒋明辉在后面听到心里一片疑云。他刚想上去看时,夏莉便将她叫走了,她转身将自己的卦签也带走了。 晚餐开始时,天已经黑了。蒋明辉坐在林恩对面,他旁边分别坐着姚彬和吴秀岩,林恩的旁边坐着黄有伦。三个男生在没完没了地喝着酒,吴秀岩也加入其中,林恩觉得冷,起身想离开,却被喝得有醉意的黄有伦从背后抓住了,林恩被一条绳子勒住了,是她脖子上的玉,她连人带玉被黄有伦扯了回来。这块玉引来四人的观摩和称赞。玉的质地他们分不出来,啧啧称奇的是玉的形状,这是一块龙龟玉石,龙头龟身,呈青翠之色,龙的嘴角四周是黄色,与林恩这块奇石相比,蒋明辉身上的玉就太不值一提了,他也跟随众人默默抚摸了两下。醉意朦胧中,蒋明辉将那玉看成了两块,猛一甩头,才将幻影去掉。 夜已经深了,山中一片寂静,风声越来越大,在山中尤其显得声音粗犷,若是这个时间走在山路上,会有一种阴森之感。山顶离天空很近,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星星,挂在上面像闪光的钻石,仿佛就在眼前,伸手便能摘下来。这个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山上没有娱乐活动,所有人都睡下了。凉意也慢慢从山中的树林中窜出来,爬进门缝里,爬到露宿的帐篷之中,蒋明辉也觉得冷,将毯子重新裹到身上。一股浓烟也顺着寒意爬到鼻孔,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着了。蒋明辉没有在意,继续蒙头而睡,烟越来越多,夹杂着喊叫声。 “着火了,着火了……”这是近三年来,九华山发生的第四起旅游意外,也是第一起火灾。蒋明辉看到了林恩的身影,她被挤着往前跑,前面的路也变窄了,蒋明辉一回头时,林恩已经不见了,他脚下一滑,也被推下山顶。风烟消散之后,人都不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一章原来不是梦 林恩和蒋明辉被夹杂在一群人当中。太嘈杂,林恩根本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只能看到他们的口型,像是在吵架。她抬头看了一下四周,一眼望过去,远处是崇山峻岭的陡峰,延伸下去,连到了天边,云彩也五颜六色,远处的山连成了一条曲线,有雾在上空盘旋,她转过身,不远处有一座翠绿的大山,它像屏风一样,立在天与地之间。林恩赶紧打量四周,不远的天边挂着一朵形状像房子一般的黑云,林恩看得心里暖暖的,仿佛回到许久未回的家乡,她的家乡在北方,那里有一排一排白墙红瓦的房子,每到傍晚,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升起缕缕炊烟,那是故乡的味道,故乡的天边,也会挂着不同造型的黑云,一眼望不到头,乍看过去,像世外桃源。望过去,人的心情都会舒畅,眼际没有任何遮拦,只觉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凉爽的。她想起王维的一首诗“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许久未回家乡,走到哪里都有一股淡淡的乡愁缭绕。林恩会心笑了一下,眼前的天空是她喜欢的,她将视线收回身边。蒋明辉拉着她的衣袖,连喊了两声,她才听清楚。 “林妹妹,林妹妹。” 眼前的蒋明辉像一幅画,双眸深情,双眼皮像工匠精心雕刻上去的,两眼之间的鼻梁,像是有傲骨一般,挺拔地立在中间,鼻息均匀,胸脯也有节奏地一起一伏,林恩盯着他的樱桃小口出了神,这双嘴唇比一般女子都还要秀气几分,薄薄的嘴唇下有一排整齐的牙齿,像是经过挑选才安装上去,颗颗都洁白饱满,一笑,仿佛士兵列队一般,整齐划一。也许是吝啬他的牙齿,蒋明辉很少有大尺度的笑,他的笑很浅,嘴角微微上扬,樱桃小口被扯成了一条线,很好的守卫了自己的牙齿,这种浅笑,似乎有魔力,总感觉他的眼睛在说话,调皮又带三分诚实,像个漩涡一样,把人吸了进去。林恩庆幸他笑的矜持,大家还能和平相处。林恩很想伸手去动下这张有魔力的嘴唇,她点了点头,附合心底的想法。 “林恩,林恩。”看着她的脸,蒋明辉脸上升起一丝暖暖地笑,蒋明辉叫到第二声时,声音已经变了,脸上的笑也僵住了。一是对自己现在所处环境的提前担心,第二是他看到还有他熟悉的人在身边,对林恩这个时候的存在心怀感激。 被蒋明辉一推,林恩才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说话也吞吞吐吐了。“这,这这是哪里啊?” 蒋明辉脸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像手术成功后,病人家属终于卸下的连日来的担心。他一把抱住了林恩,林恩全身仿佛被电流通过,顿时清醒了,她双臂一撑,推开蒋明辉,不自觉的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她的心跳的更快了,这一刻林恩的心底是欢喜的,她似乎确定了一点,对眼前这个男子的爱慕。 “太,太,太热了,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跟你还没有这么熟。”因为紧张,林恩脑袋一片空白,她已经语无伦次,被蒋明辉一抱,她心跳加速,心脏像加了起搏器,耳边都是咚咚地心跳声,她怕被蒋明辉看破,快速将蒋明辉推开。 “林妹妹这般有素养,什么年代了,还男女授受不亲。”蒋明辉的脸有些粉红,尴尬地咬了一下嘴唇,难得有调侃林恩的机会,他怎么能这么轻易错过。林恩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脸上的温度马上降了下来,都怪自己太纯真,有美女的地方,就有蒋明辉的自作多情。 “你终究是男的,怎能说抱就抱。“林恩气不过,被蒋明辉先吃了豆腐,自己倒理亏起来。蒋明辉知道自己越界了,为了掩饰,他故作镇静。没有抬头,声音反倒先害羞起来。扭怩地扯了一下衣领,脸上又出现了他招牌式的浅笑。这个笑容出卖了他,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瞟了林恩一眼,看上去很得意。 “林妹妹说得是,妹妹一看就是大家闺秀,气质不凡。”蒋明辉停顿了一下,等着看林恩的反映。女生听到跟自己容貌关联的恭维话,心底通常都是笑得呲牙咧嘴的。蒋明辉依据自己多年的“行销”经验分析着林恩脸上的表情,她的嘴角开始挂着一丝笑,但只是一瞬间,她又开始皱眉。不幸的事发生总是有一个规律,总是在别人的幸福值达到顶峰时。蒋明辉还沉浸在二人世界里,还不知道,他的身后正奔腾着千军万马。 林恩此刻已不再关注蒋明辉笑的内容和魅力了,看到这黑压压的一群人,衣着奇怪,像是在拍电影,刚才的理直气壮一下子软了下来。 “没,没关系了,都什么年代了,对吧,但,这是在哪里啊?”林恩双手摆得像时钟的秒针一样快。 林恩将问题郑重其事的拎出来,蒋明辉适才从刚才的儿女私情中醒悟过来,突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脸上的笑容瞬间被调整成了凝重的严肃,眉头微微蹙起。一转身,人影像暴风雨天气的黑云一样,滚滚而来,瞬间,已经将二人包围其中了。此时,人群黑压压的一片,蒋明辉并没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前面参差不齐地摆放了五六个形状各异的脑袋,即使一米八二的身高,也没有任何优势,视线被截得横七竖八。为了更清楚地摸清现在的状况,他拔开人群试图研究一下所处的环境。往前走,依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是多少的问题。林恩担心这么多人连蒋明辉都挤丢了,先不说以前在公司关系怎么样,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也就是这个爷们了,她赶紧小跑两走,跟上蒋明辉,像麦牙糖一样,一步不离地粘在蒋明辉身后。 蒋明辉所看到了跟林恩看到了并没有太大区别,所不同的以他做设计师的观察力和敏感性,他看到的东西更详细。这里群山环抱,山势迂回起伏,怪石陵鳞,远处山崖陡立如削,山体四方形,眼前的空地,云气翻腾,更像是道家修仙的场所,这里的空气中,都带有丝丝清凉,吸入鼻管,如一股清流沁入肺中,这大片的山,仿佛也有灵性,云海缭绕,不知是这里的灵气还是离天太近的原因,一抬头总是能看到大片的云轻松地从头顶上漂浮过。可现在这上面全是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他们像是在吵架,又仿佛在商讨政策,他们手中都拿着武器,称为“武器“不太恰当,都是一些做农活的器具,最像样的武器也就是几根粗细均匀的木棍,连冷兵器都算不上。这些着异服的人,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发型,有的七长八短,凌乱地顶在头上,有着头束项圈,有着扎着长辫,还有的头巾裹在头上,包住了所有头发,再仔细一看,他们的服装也不能称之为奇装异服,汉服模样,都有相同程度的破洞补丁,像是剧组统一定做的,倒是他与林恩两个人夹杂在里面,成了奇装异服之人。蒋明辉后退了一步,他抓住林恩的手,他在林恩耳边嘀咕了一句。 “离开这里。” 不等蒋明辉转身,林恩早已经撒开腿跑得只能见到背影了。蒋明辉没有时间批评林恩的不守义气,眼前这么多人,若是被发现,有可能会被煮来吃掉。二人头都不回地跑,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没有力气了,才停下来。林恩跪在地上,气喘吁吁。 “别跑了,我跑不动了。“林恩喊住蒋明辉,连连摆手,蒋明辉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下林恩,林恩的表情比他更惨淡,整个人感觉像要上断头台似的。看到蒋明辉回头,林恩突然像要死的人回光返照一样,整个人一下子来了精神。 “刚刚,那是拍电影吗?” “那些人,穿的衣服,都是一些粗布麻衣,连个绫罗绸缎的姑娘都没有。你有见过只有群演,没有主演的电影吗? ” “是这样子的吗?”林恩回想了一下,刚刚那群人穿的都是青灰色粗布衣服,上面还有血迹和补丁。 “是这样子的吗?”这是林恩的口头禅。当她对一件事情不太确实时,总是会加上一句淡淡地疑问“是这样子的吗?”她不是在质疑,只是在用沉思来给自己最终确认争取时间。林恩开始皱起眉头沉思,想了半天,脑袋还是像粥一样乱。林恩赶紧移到蒋明辉身旁,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刚刚那么多脑袋,是人还是鬼?我们这是在地狱?” 被这样一问,蒋明辉连绝望的力气都没有了,有林恩这样脑洞大开的队友,怕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无奈地摇了摇肩膀,双唇向下耸拉着,连话都懒得说了,似乎让林恩自己去解决,不要再烦他了。 “蒋明辉,我们是不是死了啊?”说着林恩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又捏了一下蒋明辉的脸。 “林妹妹,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痛啊?”蒋明辉脸上本来肉就不多,被林恩这样一捏,皮都拎起来了。 林恩很欣喜的呼了一口气。“太好了太好了,原来你也有感觉,我也有感觉,那我们还没有死啊!” 被林恩这样一反问,蒋明辉也开始怀疑了,如果不是死人,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如果死了,书上说,灵魂都是没有感觉的。他也不自觉地用手偷偷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太用力了,疼得他疵牙咧嘴的。心里暗想:像林恩这类智商低于90的人说出来话是不能信的。 “林妹妹,你先坐吧,我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才能给你解决问题。“蒋明辉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拍着身旁的空地,示意林恩坐下来。隔着半米远,蒋明辉都能听清林恩咚咚咚地心跳声,小脸也红扑扑地,像少年时玩追逐跑闹的游戏。 “刚刚,我明明记得起火了,我沿着台阶往外跑,却不小心摔下去了……“林恩回忆着前一秒她做的事。 “原来不是做梦。”蒋明辉挠了两下头发,紧皱着眉头,瞪着林恩的脸,林恩说的没错,昨晚九华山顶起火时,他脑海中闪出的就是林恩这张脸,蒋明辉一低头,轻轻闭上眼,嘴角挂着一丝傻笑,他也不明白,为何当时满脑子都是林恩。当他急匆匆地跑去女生客房时,烟雾已经吞没了他。他踉踉呛呛地被挤下了台阶,醒来时却看到林恩正在她身旁,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嘴角上扬,还挂着刚才那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正欣慰地看着林恩。 蒋明辉还想讨论更多时,远处传来断断续续地惨叫声,好像有人受伤了。接着有像马一样的嘶鸣声,声音越来越近,天上一股彩云飘来,刚刚那群青灰粗布衣的人又像潮水一样向着他和林恩奔腾而来,地平线上的马匹数量也多了起来,一眼望去,应该有七八匹棕色骏马,身后跟着十几个身着黑衣的武士,个个穿着盔甲,手持长茅,而刚刚那些人,被赶鸭子一样赶了回来。 “这应该是拍戏了吧,这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就是主演。” 蒋明辉看了看林恩,这个场景已经吓坏了旁边的林恩。他起身抓起林恩的手,此时再跑,他们二人既没有体力,也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案,刚刚一口气,已经跑出了一里地,现在四周都有官兵模样他人,这个时间跑,说不定会被他们手上像标枪一样的长茅撩倒在地,蒋明辉左右看了一下,他在选择时机。他与林恩混进了这股难民一般的队伍中,夹杂在这群像天下第一帮的丐帮中一起逃命。人群中传来阵阵嚎啕大叫。“杀人了,有官兵来了,快逃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二章异世 蒋明辉和林恩所处的地方是与北冕城相接的禾枪石,地外渭河最下游,禾枪石地势低洼,体积庞大的招摇山坐落在禾枪石的南部,将禾枪石沉在洼地中央,渭河支流丽麂水穿招摇山而出,从禾枪石上部穿过,每年的雨季,总有洪涝之灾。招摇山山体庞大,密林错综复杂,一旦进入,几乎没有人能走出。虽是一片穷山恶水,得招摇山蔽护,禾抢石却也能风调雨顺,境内除了招摇山,全是平原,招摇山被尊为圣山,这里每年最大的盛会是十月的拜山节,招摇山下有一山洞,传说是山神出没的地方,洞口两边的树身被削去了树皮,上刻着形似人脸的山神图,每年十月,都会在这里杀牲祭祀,祭圣山。古语道穷人恶水出刁民,这里曾是巫师的发源地,每年的八月跳神礼,巫师身穿神衣,头戴神帽,左手持鼓,右手拿槌举行吃血仪式,将牛羊血抹在众神偶像嘴上,以求福佑,为人治病,消灾去祸。仪式结束后,所有巫师头戴巫师面具,围火而拜。这群西夷流民正是穿招摇山而过,入北冕城境内。此时,他们刚刚走出禾抢石的地境,进到了与之相邻的都城——北冕城。 人已经越来越少了,队伍中有大嗓门者高喊了一嗓子,一男一女先吵了起来,男人与女人争吵,往往再占理,说多了也成了肚量小,登时,女人身后的三五人便围上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起来。林恩还想多看几眼时,被蒋明辉拉走了,蒋明辉深知,这种热闹不能围观。事实上在这里,你看不看热闹都没办法置身事外,刚走了两步,孰料刀剑无情,一魁梧的男子随手一挥,剑便朝着林恩的喉咙奔来,还好蒋明辉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这一刀可以直取林恩的性命。蒋明辉的胳膊都已经挂彩了。 “也是逃难的?”男子又黑又壮,一幅要收保护费的样子。单看林恩和蒋明辉的衣着,怎么看,都只能称奇装异服,怎么叫,也只能叫异类,被怀疑再所难免。 “被壮士言中了,家里遭了旱灾,母亲死得早,我与妹妹不得已逃出来找口食物充饥。”蒋明辉咬着牙,任由胳膊上的血自由自在地流着,他的声音告诉林恩,他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盯着壮汉手上的一把生了锈的弯刀,原来,这刀也是真的,不是剧组随便发的道具,不仅刀是真的,还可以随意杀人,大概是没有王法的,刀刃上还有几个缺口,一看就不是正规军,最多就是一群打家劫舍的悍匪,若是劫财还好,要是劫色,那身旁的林恩只有死路一条了。胳膊上的痛已经开始四处漫溢,也压过了他心中的恐惧,这一百多号人中,总有藏龙卧虎的人才,蒋明辉就是要演这样一个人物,即使没有英雄的武艺,也要有英雄的胆量,输人不输阵。 “我凭什么相信你啊?”男子犯了蒋明辉的大忌。这个“为什么”的答案含金量非常高。蒋明辉并不熟悉这里,旱灾也都是他依据季节,随口编出的,还顺便搭了一幕这个时代的高发悲剧,母亲已过世,这里,人人都有母亲,最易引起共鸣,能想到的情节和台词,蒋明辉都用了,若再说下去,说多错多,蒋明辉懒得动脑去想,索性不回话。这是一步险棋,蒋明辉摆了一道“空城计”,在卖弄他的城府,让人不敢靠前,通常,真正有本事的人话都不多,像关羽张飞之流,人狠话不多。 “哥,哥,哥哥……”林恩被吓得舌头也捋不直了,抓着蒋明辉的另一条胳膊摇了两下。蒋明辉早已疼得龇牙咧嘴,牙根都要咬啐了,连肇事的男子都看出来了,而林恩还是不管不顾地在摇着他,那男子以为她脑袋有问题,人都受伤了,她还在摇着,又见蒋明辉不说话,是个有胆之人,说不定也是一身武艺,这样的人能不惹便不要惹了,刚刚已经唐突的动了刀,现在的情形,再留他们下来,真要打起来,应该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一挥手让他们走了。 “林妹妹,还摇啊,胳膊都要掉下来了。”走了十几米,蒋明辉终于忍不住嗔责起林恩来。 “我,我,是提醒你。”林恩这才发现,从刚才开始,她一直都在抱着蒋明辉的胳膊,被蒋明辉点破,她像暗恋的秘密突然被公开了,赶紧松开蒋明辉的胳膊。 “还用提醒吗,我眼睛又不瞎。林妹妹你这般精枝大叶啊,会不会包扎?”这一关过的容易,也不明不白,走出人堆时,蒋明辉终于觉出体力不支,额头排着一层汗珠,嘴唇煞白。 林恩从她的裙子上撕了一块布,缠在蒋明辉的胳膊上,血已经浸湿了他的袖子,林恩看到翻开的伤口,白色的肉被拉开,有血粘在上面,她眉头蹙起,小心翼翼地绕了一圈,感觉伤口就在她的手上,她手背上的皮也翻开了。 “疼吗?” “已经不疼了,林妹妹,我今天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蒋明辉抬着眼皮,一脸笑意的看着她,像平时一样与她开玩笑,他眼睛明亮,笑意温暖,嘴角有丝狡黠。今天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蒋明辉性子中活泼的因子又活跃起来,也不像之前跟林恩说话那般拘束。 “你还笑得出来啊,这荒山野岭的,如果伤口发炎,该怎么办啊?”林恩一脸忧愁,熟练地帮他包好了,她心底感激蒋明辉,也担心失去这个唯一的盟友。 “你就放心吧,小时候我爷爷给我算过命,福大命大,活到九十九。倒是你,一个女孩子,这长发飘飘的,容易引人犯罪。”被蒋明辉一提醒,林恩这才想起刚刚那个男子看她的眼神,像打量一件待售的商品一样, “总不能剪了吧,这里也没有剪刀之类的。”林恩思维单一,一听蒋明辉说头发长,她就想到了剪个短发。 “算了吧,林妹妹,你把头发扎起来就挺好,你这身打扮,我一个跆拳道黑带的人都护不了你。”蒋明辉一脸无奈,跟林恩说话,必须要面面俱到的说清讲明,一不小心就会跑题十万八千里。蒋明辉让林恩束起头发,扮成道士模样,若是再出现个劫色的贼人,他这个病号还真不一定能救得了她。问题也随之而来了“来到这个地方,这些打扮像先民一样的人,是来欢迎他们的吗?是逃难的吗?还是充军?但充军不是只要男的吗,那这么多女的又是来干吗的?慰安妇?”想到这个词,蒋明辉自己的脸都微红了一下。连忙摇头否认自己刚刚创立的结论“不可能,不可能的,林恩不适合”。 “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林恩想到刚才那把“金丝大环刀”,身上都起鸡皮疙瘩。 黄土踩在脚下,不计其数的脚踏过,扬起一层尘土,扑了林恩一脸,视线也被模糊了。跑了一段路,路也平坦了,脚下的黄土也没了,有怪石踩在脚下,石头是白色的,再往前走,变成了绿油油的草地,青草中夹杂着紫叶小花,上面结有黑色的果子,林恩并未见过。她抬头环望四周,眼前是千篇一律的脑袋,她只好远眺四周,远远望去,远处的山匍匐在地上,有刀锋一样的棱角,最远处的山尖白茫茫一片,像是有积雪覆盖。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绿色,像一片草原。草地上都钉着半米高的木桩,有茅草房和草堆不规则的分布着,不远处的地方零星地站着几匹马。人群也零零散散,跑不动的人纷纷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林恩急走两步,追上前面的蒋明辉。往前走,仍是一片草地,草地的四周被一片片铁丝网围住,围成两亩见方的正方形,平坦开阔。再往前走,天空似乎暗了下来,头顶上的云颜色也变深了,蒋明辉也找了块空地坐下休息,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感觉天黑了,东方的天色渐渐变暗,太阳也在西边被吞没了,恐惧也如同夜色一般包围着林恩,各路鬼神纷纷在林恩脑海中登录,对这些虚拟的物种,林恩有着用之不竭的想象力,总有取之不尽的恐惧跟在她身后。 “蒋,蒋明辉。” “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呢,都说了叫辉哥。” 为了缓解林恩的恐惧,蒋明辉故意夸张了表情和语气,用眼神斥责林恩。 “辉,辉哥”林恩第一次开口喊蒋明辉“辉哥”,总感觉生涩,像嘴里吞了一把盐,喊多了口干。蒋明辉只是随口逗一下她,没想到林恩也有乖顺的一面。这一声“辉哥”叫得蒋明辉心中乐开了花,嘴角偷偷弯成了月牙儿。 “我们这究竟是在哪里啊,这里到处都是死人,这些人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林恩的声音都抖了起来,恐惧已经占满了她的身体,蒋明辉拍了一下林恩的肩膀,既安慰自己,又安慰林恩道:“放心吧,林妹妹,有辉哥在,辉哥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林恩被一拍,整个人的精气仿佛一下子都被拍了出来,顿时连呼吸都快失去了。绝望和恐惧将她几乎拉到了谷底。如果不是蒋明辉在身边,她现在可能不是坐在这里,而是躺在这里。 “别怕,这不是坏地方,也不是地狱,之前我们是在九华山,九华山,最接近天神的地方,我看这里应该这是九重天”蒋明辉用手指了指头顶的天空,示意林恩去看像墨汁一般的夜空。 “是这样子的吗?不,不可能,我们又没有法力能上天。”林恩不相信蒋明辉的话,在肉眼凡胎的世界活久了,她哪里能明白这些虚拟的人或神。 “我们当然没有能力上天,所以我们是被抓到这里来的啊,天上有玉王大帝和王母,还有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又不可能在天庭杀你一个凡人,你就别担心了,相信我,是福不是祸。”蒋明辉凭想象胡编滥造,此刻,他也不知身处何地,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能想到就只有儿时听他妈妈讲的神话故事,他倒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明天醒来后,他还是跟林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被蒋明辉这样一说,林恩不害怕,她将这一切都当成一场梦,梦中有蒋明辉,对她来说是天外开恩,她心中美滋滋地,看来跟师父潜心学习这么久终于有效果了,竟有了悟性,说不定在这梦境之中待久了,也能沾些仙气。林恩太累了,头一靠着蒋明辉的胳膊便沉沉睡去。 第一夜,他们与自己眼中的难民一起睡在山上,这些人无论是神情还是相貌上来看,都不像劫富济贫的侠士,更像是打家动劫舍的土匪。蒋明辉眼睛也不敢闭上一下,他让林恩先睡。当林恩的头斜靠在他肩膀上时,他的心在咚咚跳个不停,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她的脸。眼睛在眼眶之中,像玻璃球一样,无目的地乱转,终于停在在林恩的口袋上,他看到林恩求来的签。是跟他的一模一样的归姝卦,他嘴角满意地浮起一丝浅笑,这一卦意味着成家姻缘,但林恩是没有男朋友的,他将二人现在的际遇认定成了缘分。有了“缘分”一说撑腰,他的胆子也壮了,将目光全都投到林恩脸上,林恩最美的是她的鼻子和嘴巴,眼睛不大,单拎出来不能算好看,但凑在一张脸上,却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气质,高冷、不可接近。他轻轻将林恩的挂在脖子上玉拉出来,这一次,没有酒精上头,他看清了,是一块龙龟玉石,仿佛第一次见,又仿佛以前见过,他将玉轻轻拿在手上,龙的眼睛也在看着他,他心口却莫名地被揪了一下,一口气含在胸腔之中,想呼又呼不出来,想吸又吸不下去,憋红了脸,也拉扯痛了他的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三章鬼方 时值公元前371年,六月。鬼方国迎来了开朝的第五十一个年头,在位的是第二位鬼方国天子,鬼方的百姓称之鬼王。听来都有些阴森,鬼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地狱里的阎罗大王,但“鬼”字在此时的含义是精灵,古人认为“鬼”是人死后的灵气,可以为神祉,可佑后人。与他前朝统治者周朝一样,天是周的最高神灵,周朝称周天子,鬼方的领袖也一样是天授,是天子,而一国的天子称“鬼王”,是这个国家的福祉。此时的鬼方,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这是鬼王复利在位的第二十二个年头,渭河口岸的树影懒懒散散地在水中恍惚着,商船的影子倒映在水里,有风从岸边吹来,撕扯着水面,商船也被吹得摇摇晃晃,风中夹杂着刺桐花着花香和蝉鸣,来来往往地商人和百姓通过北落狮门,涌向永安大街…… 这一切变成今天这般有秩序,也是经过十多年的战乱打出来的。 鬼方的变故发生在晋国那场著名的内争国柄的政治斗争,“曲沃代晋”,长达67年的争斗中,最终是晋国的小宗取代了大宗,破坏了周人的宗法制度。而九宗的贵族支持的是晋国的大宗,也成了政治斗争的失败者,遭到了新晋侯曲沃伯的打击,九宗也日渐衰微,这迫使怀姓九宗和次要贵族不得不举族而逃亡。 鬼候被杀又举族迁徙,还有周边外敌侵扰,鬼方已分崩离析,方国内的旧政已亡,新政未立,四处都有烧杀抢掳,之初,鬼方彼此互不统属,力量分散,近邻在经济和军事上发展都比自己要强,外部生存压力一大,内部战乱也就来了,鬼方在经历多年东周的战争,早已四壁残垣,躲在地图的最东北角苟延残喘,民不聊生,以河宗氏为首的九宗想掌握国内权柄,与贵族集团打得不可开交。战争需要的兵力也需要金钱,九宗作为鬼方的古老部落,他们有人口,而新兴贵族,他们有钱,双方都僵持着,苦的是老百姓,这个时候只有重归一统天下才能太平,老百姓才能过上安生日子,老百姓既无兵力也无财力,他们只有想象力,他们日夜都盼着,有一位英雄能出来,结束动荡,一统天下,唯有安定,才能安宁、安居,安居才能乐业,乐业才能发展生产,发展生产才能填饱肚子,民众才不会析骨为炊,易子为食。作为普通百姓,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饱。所以,他们热切盼望重建和统一,都在观察着,谁成成为那位英雄,拯救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他们。有一股力量已悄悄崛起,就是隐修带领的义兵团,同属鬼方,他们从北边而来,一路扫荡周边方国。 隐修这个人出身贫贱,但明果独断,勇盖天下,靠着自己勇猛,组建了武装力量,又幸得到星宿为友,改变了他大字不识一个的状态,他在作战时也慢慢有了战略布局。这支武装力量像一架高效运转的机器,横扫鬼方国内,让九宗和贵族不得不暂时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隐修的姓名也就是这个时间捡来的。他的义兵团劫持了怀姓九宗一支的复氏,于是就有了鬼方国的这段人口相颂的神话,武王復越出生时,身边有四白狼和四白鹿围绕。白狼和白鹿在鬼方的子民眼中是瑞兽,这是大吉之兆。復越正是武王的名字,復是隗姓,是怀姓九宗之一。只不过这段神话是在復越来西北之后,才慢慢从星宿身边流传开,復越这个名字也是武王在杀了復氏部族后,听从桓玄的建议,为自己取的,他原来的名字是隐修,这个名字,既没有姓,也没有氏,可以猜到,武王在获得復越这个名字时,只是一个庶人或者是奴隶。在鬼方,只有贵族才有姓和氏,像前面我们看到的璎珞将军,桓玄和星宿,都是没有姓氏的平民。在劫杀復氏之前,隐修一家也是没有姓氏的。当时,桓玄是建议,既然要做假,那就做大,要河宗氏的姓氏,河宗是怀姓九宗的大宗,復氏与之相比,太不起眼。这个建议被星宿否决了,取复氏,只不过是要其名,有名则正,不关乎大小。河宗氏是大宗,主公眼下之意是想统一鬼方,若是取了大宗的姓氏,就是与整个怀姓九宗为敌,百害而无一利。隐修自己也觉得不妥,用复越的名字继续他的统一大业。 复氏虽然名正,血统也正,但来路不正,九宗贵族个个心知肚明,但都高度默契,谁都不说。他们也不敢说,也没那个力。存活了几百年的九宗,靠的就是审时度势,即便参加造反起义,也只能攀龙附凤,跟在诸侯屁股后面甘当小弟,断然是当不了领袖的。九宗之中,大部分是有着体面和文化的士人,又经历了曲沃代晋的政治风波,他们是这群人中,最有政治觉悟的一批。能玩转政治的人多半都是聪明人,聪明人遇到事情,往往想法比较多,想得也比较细。所以,怀性九宗既在算政治帐,也在算军事帐。政治帐无非就是打下来之后谁来统一,军事帐就是他们有没有资本和实力打。在算清这两笔帐后,作为大宗的河宗伯让大家作壁上观。 最不服气的是贵族,他们是文化人,文化人的毛病就是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不如自己。他们既看不起这些拿着刀枪的平民战士,说他们是鬼族,也看不起高高在上的怀姓九宗,而且,他们有钱,打仗是需要钱的,这恰恰是复越的义兵团没有的。这些人能成为诸侯的家臣,也是有胆量的,还都有两把刷子,此时他们的处境也是尴尬的,九宗不愿承认他们的贵族身份,平民又在头上踩了一脚,他们现在,除了这个引以为傲的贵族头衔,就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封地,不怕破产;没有职务,不怕罢官。与其一直被怀姓九宗压着,还不如放手一搏,哪怕身败名裂,不得好死,也无非就是千刀万剐,混身都是胆,也舍得一身剐,要把九宗拉下马。更何况,一开始的战争就是他们跟九宗在打,只要能把怀姓九宗拉下马,他们就赚了。于是,谁都想成为鬼方的统治者。最先开打的是义兵团和贵族,这群贵族当中,既有武将,也有文官,在战斗力上并不输给义兵团,甚至在谋略上,他们还更胜一筹,因为他们有文化。这个时候,一直保持中立的怀姓九宗看到了希望的火苗,又加上复氏的仇,立马起兵响应贵族,内乱就这么开始了。这战争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纯了,贵族看似在打义兵团,其意却在怀姓九宗。而九宗却想把贵族当炮灰,假意跟在身后,等他们打的差不多了,趁机捞一笔。 璎珞是复越阵营中的一员猛将,他与桓玄二人共同冲在最前线,先是占领五宗部落的土地和人民,有了五宗部落的粮草,这场仗,复越也打得安心,士兵的补济都能跟得上。但新的问题也在增加,九宗作为当地土著,与贵族联合,名分比他复越还要正,势力比他也要强一大截,若继续打下去,胜算并不高。于是有了公元前428年破釜沉舟的一战,也称禾枪石之役,复越为中军正帅,璎珞为上军正帅,桓玄为下军正帅,义兵团的士气空前高涨,战役打到一半时,提前结束了,璎珞俘虏了贵族军团的主帅邓图,而复越也被一箭射中,桓玄只好草草收兵,带复越回去养伤,复越死在回金利镇的途中,伤口感染,病死在玉屏岩山下。这一箭到底是谁射的,成了历史求解之谜,九宗说,我们都是隗姓一族,怎可能背后放冷箭,贵族说,战时需要。很明显,是贵族,但是哪一姓氏,就成了谜团。在复越的子孙重新建立鬼方国时,甚至将所有的贵族都看作杀父仇人。复越的长子和幼子也都阵亡。接替他位置的是他的二子昼司,处理完父亲和兄弟的丧礼,昼司本打算领兵退回北冕城,禾枪石已被贵族集团占领,义兵团走到了性命攸关的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意,也正是这一箭,让星宿发现了刻在玉屏岩石壁上的魔杀剑,少主昼司用了两年时间习成。之后,昼司接过他父亲的剑,继续领兵作战。 桓玄建议昼司分开击破。九宗与贵族的联合是因利而聚,没有牢靠的基础。于是,昼司将俘获的贵族军团主帅邓荣放回去,不仅不杀他,还派车马亲自将他送回贵族军团,正是这一路的相送,让邓图看到了这位二十二岁少主的政治理想,常常在军中,他也手不释卷,这个武将身上反倒有一身书生气,初见时,邓图以为他是谋士,他有情义,体恤他的士兵,即使在这么难的情况下行军,也不抛弃任何一个能拖队伍后腿的伤员,又执法如山,任何借战争名义行抢掠百姓之事,他绝不姑息,铁一般的法纪保障了他的义兵团人人都能以身作则,个个都有一股侠义之气,懂百姓疾苦,他身上有着忧国忧民的特质,正是这股气质让邓图臣服。他的智慧和胆略也是无人能比拟的,作为交战的双方,他是敌方的主帅兼领袖,是整个义兵团的灵魂,他一旦被俘,战争就可以结束了,他却亲自带着自己的俘虏来到敌营,并送了一车的贵重物品给他们,看得贵族和九宗军团的人都面面相觑,都在感叹,这是天下奸雄哪。昼司既在行离间之计,也在作秀,这是星宿建议他的,放回邓图,虽是放虎归山,但能表现少主仁义。怀姓九宗看了后,顿起疑心,不会是贵族这边已经跟义兵团谈好条件了吧? 九宗虽没有正式翻脸,却开始对战事不积极,不抵抗,作为本次战争的领军人物,河宗伯开始生病,其他几个宗族也开始推诿,战事不得不停下。贵族集团的杨轩先看出了问题,贵族在经过一天的研讨会后,派杨轩和萧参去谈判。这次谈判九宗的嘴脸是无耻的,九宗以军粮不足为借口,让贵族集团提供能够士兵度过寒冬的军粮。这个要求过分又不合理,作为战时同盟,单想自己一方利益的狭隘心理更要不得,萧参断然拒绝了。于是,九宗有了恰当的理由不出兵,战争被迫中止。九宗不出兵是需要时间来思考和看清形势,他们需要用自己的政治敏感性,迅速在两方之中找出哪一方可以依附,也想确认,是否贵族已经跟昼司的义兵团结盟。九宗在长存了三百多年的时间,深知一个道理,在多边政治关系中,从来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所以,九宗的贵族需要分清楚谁是他们的朋友,谁是他们的敌人,这是政治斗争的首要问题,这个问题是不可以不想,而且还要让事情沉淀下来仔细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四章来之不易的胜利 于是,在公元前425年的年关,双方都停了下来,休养生息,昼司占据着渭河以北的土地,九宗和贵族占着禾抢石和狮岗大片土地。这对义兵团无疑是天赐良机,义兵团打了八年,家底也都快打光了,急需要有政治资本来补充战时军需,而政治资本是他们最缺少的。恰恰这个时间,九宗部族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九宗希望他们两方可以合作,共抗贵族军团,战后共享治理权。为了增加合作的机会,九宗再一次提出,先主复越正是死在贵族手上。这一次,九宗开诚布公的与昼司谈条件,但共享治理权无异于痴人说梦。活了一把年纪,竟然还不懂一山不容二虎之理。星宿和璎珞都认为不可信,只有桓玄表示可以合作。九宗目前的形势是骑虎难下,想平分治理权,无非就是多捞政治资本。政治斗争还有一种解决手段,就是外交谈判。他们不想打,想谈。现在谈判,对义兵团也同样是最好的出路。于是,桓玄作为特使,与河宗伯约谈。这次约谈剑拔弩张,气氛并不好,作为最没有战斗力的一方,九宗深知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他们的优势在于他们是这架战争天秤上的政治砝码,加在谁一方,天秤就倾向那一边。所以他们一开始便扬长避短,绝口不提战争,一个劲地在给桓玄画饼绘蓝图,桓玄虽家境贫寒,但也不是见利忘义之人,更何况,九宗画的饼,本来就是少主要一个人吃的,他只是依少主之意,提前来表达慰问之仪的。二人一拍即合,共享治理权的前提是,他们是战争胜利的一方。 没过多久,王阅出走义兵团。王阅的到来,昼司早已求之不得,对邓图和王阅之名,他早有耳闻。放回邓图,昼司多少心有不甘,王阅的到来,弥补了失去邓图的遗憾。打了五年多,王阅也打够了,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他痛心疾首。他意识到,鬼方国需要的停战、统一,而不是为权而私争。昼司上一次来到贵族军团的营寨外,王阅只远远看了一眼,昼司着白衣,是一恣貌甚伟的少年,身高八尺有余,就连身高一米八二、身为儒将的邓图站在他身边都黯淡无光,邓图在鬼方可用十二字形容“文武全才、正人君子、德高望重”。邓图是正儿八经的姜姓贵族,姜姓在西周一直与姬姓通婚,家族内出过很多有名望的人。邓图小时候是学剑术的,剑术很好,贵族子弟总是多才多艺的,又读书,邓图聪明,书也读得非常好。就这样一个正派儒雅、高风亮节的人物站在昼司面前都失色三分,王阅当场便被昼司的高光形象吸引住了。 虽是贵族军团之人,王阅却与昼司有着共同的理想,国家统一、百姓安乐。他称昼司为雄略之主。他更能参透政治的本质,昼司手上的政权,是他父亲靠武力、靠暴力、靠杀戮,建立起来的,这个政权虽然为民众所渴望,但实质却并不怎么得人心,要建立大业,就必须走一条跟他父亲不同的路,打仗的目的是重建鬼方秩序,结束内乱。他对昼司提出三条纲领,顺民意,大公无私以降服豪强,弘扬正义以招揽英雄。显然,王阅已早昼司先一步明白,从民望,是最大的趋势,有了趋势,接下来就是战略,而最好的战略就是先收服九宗豪族和贵族,是最大的战略,囤积政治资本,在政治上名正言顺后,下一步便水到渠成地建国,用德行换人心,没有什么比弘扬正义这种德行更能换取人心了。王阅的到来让昼司搞清楚了何为政治,政治就是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也让埋头打了八年仗的昼司有了出口和方向,而这个时间,离他魔杀剑练成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第一个死在他魔杀剑之下的是贵族将领李易,李易可谓是虎将,有威望,但自视甚高。李易原来可以不死的,他好大喜功,不仅带着军队跑到昼司在金利镇的军营,破口大骂王阅是叛徒,还顺带捎上了昼司的父亲,说是他亲手用箭诛杀了鬼方的叛徒,杀父之仇,岂能不报。昼司让任何人都不要动,亲自带剑骑马上前,他要亲手报父兄之仇。李易又开始钻空子,在昼司踏马而行时,他数箭连发,李易本就箭术了得,昼司的马中箭倒地,人也摔到地上,他用剑挡李易连续的三箭并发,箭射中了他的左肩。事后回忆起来,星宿和璎珞都觉得凶险,若没有魔杀剑,昼司会死死在李易箭下。魔杀剑像一道光,穿李易的胸膛而过。杀李易,也杀出了昼司的威名。这种威名里有神权成分,先主复越出生时,身边有四白狼四白鹿,而这种神话色彩并没有让天垂青他,他草草地死在禾枪石之役中,这种神性被昼司继承并体现出来,他杀李易可谓名利双收,作为怀姓九宗一支的复氏,一直不为其他八宗所认可,这一杀,杀出了威望,天下都认可他九宗的身份。他得到的利便是人心,商人崇鬼神,鬼方人更甚,昼司的魔杀剑被子民看成是天授的,于是都尊昼司,人心本就畏神敬神,昼司现在在他们心目中无异于神。怀姓复氏昼司的名字在方国内如雷惯耳。九宗仿佛看到了那张蓝图上只有昼司一人,他们开始害怕,又转而与贵族联盟,战争又在前424年的五月打响。贵族节节败退,昼司让你三更死,没有人敢活过五更。终于在两年后,大破贵族和九宗军团,完成方国统一。公元前422年9月,昼司正式建国,鬼方国,称鬼王。这一年,昼司二十六岁,一辈子过去了二分之一,他的前半生一直都在战乱中度过。 王阅在战争中期对昼司说的这段话,是昼司帝王生涯中终其一生的政治纲领,在他统治后期,国内形势也风雷滚动,这个时间,他已经失去王阅了,王阅在尽心辅佐成王十年后,驾鹤西去,他的一生,都着眼于“义”出发,只是成王昼司只参透了纲领的表面,却不知本质是人,当人的利益变了,世界也就变了。怀姓九宗也没有得到他们之前想要的共享政治权,他们甚至从鬼方的最高阶层跌到了最谷底。政治上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贵族甚至很少与他们通婚。在那个“同姓不婚”的年代,互通婚姻是政治的一种手段,而现在,他们连这种资本也没有了,这导致怀姓八宗快速衰落。救他们出水火的是邓图,邓图将三方的矛盾揉和了。邓图是贵族,他在贵族集团享有很高的地位,众人皆信服,而他又是九宗之一倗氏的女婿,在九宗中也有相当份量,他的双重身份无疑成了九宗的救命稻草,而邓图也确实做到了,他在昼司后来者这个集团中,也有着令人信服的威望,昼司建国后,邓图任太保,列三公,这是贵族中,唯一一个位列三公的人。邓图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三股政治势力中都能说得上话。邓图上表昼司,八宗与复氏同为鬼方怀姓九宗,共为一祖,九宗荣损亦是王族颜面。昼司心里岂能不懂这个道理,九宗作为鬼方国的土著民,他们有着深厚的民众基础,而这恰恰是王室没有的,就像贵族是经济基础一样,对于经济,大家可以商业共荣,合作发展,而对于这份深厚的民族之情,只能打压,将其剥离。但邓图提醒了他,王室是九宗之一的復氏,虽然这一支是偷来的,既然披了这么久,也不可能揭下来,昼司这才让他的朝堂上出现九宗的身影,与贵族相比,他对九宗无信任可言,在这场建国的战争中,九宗三次转换立场,实属可恨。九宗加入的朝堂,很快便有了纷争,贵族利益发生冲突时,自会有小人冒头,继而有更多的人加入,形成群起而攻之之势。也为太子复利继位埋下隐患。 昼司将都城定在玉屏岩北边的北冕城,与之前鬼方在李家崖的都城相似,南、西、北三面环水。东西筑有城墙,南北以高到百米的悬崖为天然屏障。而北冕城以墨峦峰为屏障,城西,城南是渭河。称王后,他追自己的父亲为武王,封嫡子复利为太子,次子复光为信安君,庶子复襄为信宜君,庶子复嘉为信陵君。两个弟弟分别为平原君和平春君。鬼王昼司接受王阅和邓图的建议,重振王权,改革政治,面对空空的国库和民众不安定的因素,必须改革解决社会政治、经济问题。于是成王任命王阅为太保,励精图治、革新政治,王阅推行的是西周的政治路线,积极学习周武王,在国内推行儒学,提高文化水平,被周和秦打到落荒而逃,失就失在文化,没有文化就不能进行有理有据地规劝,文化对一个国家的影响之大,王阅早就看到了,周天子的朝代,忠君守节的观念根深蒂固,皆因以儒学立身,但鬼方子民尚武,对随之而来的德治并不推崇,也不接纳,相信君权天授的子民,他们看重和信赖的是昼司本身。成王又任命邓图为大将军,应对周边方国部落发起的战争挑衅,终于在四年内彻底灭掉周边方国,消除了边患,让外族不敢对鬼方国再有所觊觎。他将掳来的人充当奴隶,恢复战后生产。 升平后的鬼方,又开始出现内部矛盾。鬼方国尊的是怀姓九宗,却不重用,贵族也处境相同,既得不到名誉上的尊重,也得不到实在的权力。在成王的核心权力圈,贵族与九宗一样,只占有廖廖数席,真正能算上贵族的,又位高权重的也只有邓图和王阅,可邓图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嫡子邓荣娶亲竟是没有贵族姓氏的平民女了。王阅家的贵族,是半路捡来的,实际上,王阅姓不姓王,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于是,在贵族圈中被丢掉十几年的贵族礼教也被捡了回来,突然变换风向,开始看不上成王平民的身份,成王执政的后期,邓图和王阅相继去世,贵族的势力遭到九宗的碾压,人心与舆论四起,成王已明显感觉到这股敌意,这股敌意中最倔强的一股就是来自贵族,他忘记了,九宗一向是鬼方舆论的导火线,政治投机失利多次的九宗,唯一嬴了这一次。他像夹心饼一样,夹在中间煽风点火。贵族对成王的反感、警惕、疑惧和排斥已经形而上升到日常,这些贵族的共同点是,出身高贵,自命不凡,但有一点却很实用,他们有钱。贵族的头衔,让他们不仅没有把王法放在眼里,更没有将王放在眼中,一向开明的政治在这个时间急转直下,变得专制、作风刚愎,对贵族疑神疑鬼,冤狱屡兴不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五章矛盾重重 鬼方内部的反动情绪无疑就是“饼的分法”,贵族与九宗一样,都希望分得更多的权力,九宗在这之前更是异想天开的想“共治天下”。他们还不明白,时代已经变了,周天子所遗留给他们的“邦国”制度已经瓦解了,四百多年的贵族时代走到了生命的末期。寒族不仅在身份上区别贵族,就连在治国上,也与贵族在思想上有强烈地冲击,最具代表的人物就是桓玄。相继失去王阅和邓图后,昼司身边依旧还有人才,而且大部分都是寒族的,像星宿和桓玄。这个时间的星宿也并非沉默寡言的,他还是会时不时的有上疏。桓玄作为桓家的第一代先祖,在政治上所起的作用都是积极的。 桓玄也并非一开始就是昼司军团的核心人物,在成王昼司开国的前十几年,他一直都没有发挥出太大的作用。这不得不从桓玄的身份说起,桓玄是寒族,而且是货真价实的奴隶,这个出身一直影响到他的下一代桓杨,桓玄能出人头地皆是因一身好武艺。复越的义兵团一路高歌猛进,从北边一路杀过来,走到岩前城时,却被迫滞留在城外三个月,差一点儿让义兵团溃不成军的就是桓玄所在的岩前城军团,领头的是贵族李元光,桓玄跟在他身后攻城略地。对于桓玄的在威名复越早有耳闻,也不敢大意,只好亲自迎战,结果是复越的马受伤,箭也用完了,差点儿被桓玄斩下马。三番五次,作为死敌和劲敌的桓玄每次都让复越几乎陷入绝境。结果围攻三月不下。复越的政治天赋和军事才能都远在李元光之上。于是,他决定不再攻城,他切断了岩前城所有的供给,城内的人出不来,粮食和补充都进不了城,连水源,他也切断了。复越知道,要进到南方腹地,必须拿下岩前城,于是,城内的李元光就像死鱼一样,等到水源枯竭的那一日,他也就自动死掉了。 这个时间,桓玄给李元光献了一计,李元光让守城的士兵给复越喊话,如果复越能退兵十里单骑入城与李元光谈判,岩前城的大门便会对义兵团敞开。 复越没有信,但他还是去了,一来,李元光将他逼到了死角,围城三个月,义兵团将领绝大多数都信心不足,他们需要主帅给他们信心,以便鼓舞士气,二来,义兵团也没有补给了,再这样下去,岩前城里的人会饿死,城外的义兵团也同样面临饥饿的风险。于是,复越一人单刀赴会。李元光也搭马上前,但并没有谈判的意思,他早已在吊桥上埋伏好了杀手,复越刚刚走到吊桥的中央,十几个人从吊桥旁边一跃而上,复越一看情形不对,想退回去,路也被阻了,他跃马上前,冲向李元光,先取了李元光的脑袋,而且诛杀了十几人,他提着李元光的脑袋,一身戎装,满脸血污的进了城。作为岩前城军团的核心人物,桓玄拱手将岩前城送给复越,岩前城军团也随手奉上。 见到桓玄的复越是气愤的,今日,他是死里逃生,硬生生地躲过了这一劫。“蕞尔小计,就想取我性命?”复越来势汹汹,咄咄逼人地兴师问罪。 桓玄不好回答,如今李元光死了,能顶罪又能让复越杀之而后快就只有他了。岩前城军团都知道他的立场和作为,他也抵赖不了。 “李元光如果早听我的,哪里还有你?”桓玄神情自若,既没有承认今日这一计,也没有否认,真是好一个漂亮的回答。也吓出了复越一身冷汗。复越不仅没有杀他,还将他收编到了义兵团。 桓杨也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点,鬼方在建国初期,先行霸道,后行王道,鬼方的子民对王阅留下来的那一套“行王道,以德服人”并不推崇,实行不了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贵族和九宗,他们是被儒学养大的士大夫,他们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更接受不了寒族的统治,他们需要一个框架,将他们的框好。这个框架就是法度,用法治理臣民,将法令以成文的方式公开,法必须是确定的,公开的,只有这样,才能被民众所掌握,也才能消弱贵族和九宗在民众间的影响力。桓杨在法治改革这条道路上走了三年,也先成王而去。这一年,桓玄的长子桓杨十八岁,比成王的嫡子复利小四岁。 昼司在坐了二十一年王位后,病逝,这一年昼司四十七岁,他一生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征战,也正是他的征战给他的后代留下一个相对稳定的鬼方国。 复利,鬼方国的第二位君主,复利是他没任君主时的名字,现在国人称他鬼王。复利聪慧,幼时在他母亲影响下,熟读经文,又喜史书和兵法。复利之母正是璎珞之妹,兰菁,复越让昼司娶兰菁,正是看中兰菁的性格,他对兰菁的评价是“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而在复利身上,更多的是兰菁的性格,处事果断,做事决绝,心狠自不在话下。只可惜兰菁死得早,让复利的太子之位充满凶险,“御之以术,矫情自饰”,就是他为太子时的真实写照。工于心计,会用各种各样的权术来处理人际关系,把自己掩藏起来,不露出自己的真面貌,他超出常人的意志力加上他的野心,才有了今天国泰民安的鬼方国。这一年,复利五十五岁,在位已经二十二年,他是君主亦是父亲,小心翼翼地呵护、打造着他父亲留给他的帝国,膝下有八子九女。 复利继位时名声在外,杨轩帮他经营了好的名声,豁达大度不拘小节,谋略胜成王,能够当机立断,而且变化莫测且能以诚待人。这样的名声,都是百姓喜闻乐见的,却未必是九宗喜欢的。九宗依旧关注的,坐在王位上的那个人与自己个体的利益冲突。九宗贵族们被成王用仁义礼乐养了十几年,摇身一变,手中的弯刀变成了书本,身体上闲散下来的武力值也转变成了知识,开始追求权力。 被昼司一直用武力压制的鬼方,内部又开始蠢蠢欲动,最先跳起来反对他的正是那些被他父亲礼遇的九宗贵族,死人已无对错可追究,他们只能将心中这股怨气都撒在新朝继任者鬼王身上,鬼王继位这一年23岁,比他父亲更年轻,比他父亲更知道鬼方国的矛盾点在哪里,为了压制九宗贵族,他一上任后,便大刀阔斧地革新,毅然调转他父亲的执政路线,主张抑制兼并,以法治国,令行禁止,依法治人;设身处地,以宽容人;扬人责己,以功归人;论功行赏,以奖励人。不论亲疏远近,不管你是贵族集团的、是王族集团的、是九宗集团的,在国法面前人人平等。一律按规矩办,一碗水端平。这样就能做到大家心服口服。这个法案本应该可以平三股势力中的暗流,却倒打了九宗这个享了快四百年特权的宗族部落,在这三股势力之中,九宗只有名声没有能力,他们已经习惯了沽名钓誉,现在连这顶帽子也被一个不正宗的自家人拿走,这口气也咽不下。终于引发了那场打了三年狮岗之战。 狮岗之战以邓荣的胜利而结束,邓荣也因此战一举成名,在邓荣之前,西六师已三易主帅。鬼方国最有军事指挥才能的邓图早在成王建国的第七年,因旧伤复发不治而亡,中军正帅剑洪也身负重伤,上军主帅萧参的增援被挡在了离岩前城不远校杯石山,司马是鬼王的四叔,平原君復肃,在都督阵前时,被怀姓将领河宗蒙一箭射中脑袋,可以说,平原君死的正是时候,平原君与平春君都是先王的弟弟,也是现任鬼王的叔叔,在鬼王继位之初,没有少制造问题,若不是平原君自己选了日子死掉,鬼王也迟早对他下手,就像一年后死掉的平春君,不仅死了,还被罚没了宗室身份。下军正帅邓荣是临阵换成司马都督六军。邓荣一改平原君制定的作战计划,终于在五月,一举攻破岩前城,杀了九宗的大宗的河宗伯,剑洪也因此战成名,杀贵族大将河宗蒙的正是剑洪。鬼方国为之震惊,当然要震惊。因为此战意味着九宗氏族要走的路线已经被彻底阻断了,九宗也因此役失了四宗,只剩下四宗,可谓大势已去,再也不可能有以前的风光,复利凶残而又多妒,依复利的性格,再下一步有可能是鲸吞剩下四宗。这条路是必然要走的,从隐修为了血统和名分,自抬怀姓復氏后,王室处境也尴尬了,同姓不婚的律例,让王室永远失去与这个有着四百年历史的宗族通婚的机会,在上古时代,婚姻是政治的润滑剂,不能与九怀姓九宗通婚,导致王室难融进这些当地土著,只能杀。 邓荣胜,新政权和新秩序就将由寒族和贵族来建立。寒族掌握着方国的军事大权,贵族掌握方国的经济大权,立国兴邦需要的是就是军队和财力,复利一直都抓在手里。吞下四宗,复利的政治资本又丰厚了。 这场战争,鬼王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鬼王并没能安心坐在王位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可用武力镇压,但舆论却扼杀不完,凭着这股舆论,九宗贵族的命脉不但保了下来,还重新分配了领地,鬼王凭继承来的魔杀剑再加星宿的天宿厅,勉强将舆论压了下去。鬼王在经历三年之痛后,终于清楚,也明白了,对着干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九宗贵族有着四百年的根基,在鬼方已树大根深,想要连根拔起,恐怕鬼方也要剥皮抽筋,动荡乃至动摇国本,是复利不愿意看到的。他开始拉拢九宗、依靠九宗,与他父亲的压制不同,他想让四宗入股他的王室,这股势力,只能利用,不能对抗。唯一的办法就是拉他们入伙。这就必须调整政权内部的结构,更必须让出权力和利益。深谋远虑的鬼王也这么做了,而且有条不紊。将最重要的军事指挥权,便一步步由寒族将领剑洪、转到九宗之一的何玉手上、最后交到了贵族邓荣手里。虽然军权最后还是被收回到剑洪手里,这也是多年以后的事了。之后,他又部分地交出行政权,任命杨轩为太保,封安国公,任命宝子章为太史,冯志为乐正,崔亮为司徒,吕明仕为太师。这样一来,鬼王就将自己家的江山与四宗贵族利益紧紧捆在一起了,同为怀姓一祖,即便为了保护自己的政治地位和政治利益,四宗贵族也要捍卫着怀姓家政权,既是保家又是卫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六章永昌侯 六月的天气是闷热的,暑气到晚上时才退去。王衍的永昌侯府正在开夜宴,王衍是开国功臣王阅的儿子。王阅是成王建国时的重要的谋士,王阅字子桓,任太保,去世前一年被封永昌侯。今日的永昌侯,王衍就是从王阅手上继承来的,王衍是王家第三子,字元龙,王元龙是嫡子,却不是长子。按嫡长子继承的宗法制,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王衍最多是继承父亲家产当中的一部分,继承不了王阅的爵位,他今日能以永昌侯爵开府,全得两个哥哥在同一年突发奇病而亡。 从名字上不难看出,王阅是贵族。他不但是贵族,还是姬姓高级贵族。姬姓是周朝天子的国姓,至于真假,也无从知晓,甚至王阅在世时,也没有人听到他提起自己是姬姓宗氏这回事,反而到了他的儿子王衍这里,姬姓经常被提起。姬姓也罢,他姓也罢,总之,王阅是贵族不假。在武王统一鬼方时,他还是站在武王对立面的贵族。这样的贵族,在鬼方只能称次要贵族,这些贵族形成是在东周时,他们大部分是诸侯的家臣,并逐渐被周人同化,社会经济文化相对鬼方的先民们都要高,并且有了自己的农业和手工业,生活相对富足。鬼方国有十几个这样的贵族家族,赵氏,韩氏,杨氏、郑氏,邓氏,吕氏,萧氏、崔氏、郭氏、陆氏、贾氏、谢氏。 与王阅相比,王衍同样有智谋,多谋善断,格调却不如他老爹,他更看重的是利。朝堂之中流传四个字,贪而不治。王衍的改变并非道德品质有问题,是时代造就的。在王阅这一代,他们一直接受的都是贵族政治,诸侯有邦国,大夫有采邑,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俸禄,也没有分红,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全靠个人自觉,因此,他们帮成王昼司打天下时,也是用这样一种心态,将打天下当成了义务,家和国都是他们自己的,打来打去,都是在争鬼方的治权,那个时间,鬼方还没有单独开国。而到鬼王时,政治已经不是贵族政治,而是王室自己的产业,江山归王室所有,治权也归王室,渐渐有了日后帝国的雏形,政治也成了一种官僚政治,这种政治体质的弊端是责任划分不清楚,不出事还好,大家都其乐融融,一旦出事,总要踢来踢去,踢出一个替死鬼,于是各种矛盾和腐败应运而生。还好,王阅和邓图还有桓玄三人死在了成王那个时代,不必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后代们争权夺利。 乐师献宴乐舞。乐正冯志听得入迷,因一个乐伎错了一个谱子,王恒便杀了她,看得冯志额头都是汗。王衍瞪了一眼王恒,没有说话,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把与手同色的玉拂尘,神态从容潇洒,和杨轩在互相斗富,杨轩在王衍家上了一趟厕所,出来后立刻让下人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并将自己前两日所得的珊瑚玉搬来给王衍看。这个时间,王衍的二儿子王理回来,抬了十五个空箱回来,一问原来是去买地了,王理跟友人去一块跑马地考察,因为这块地风景极好,同时视野开阔也不用管这里是寸土寸金的北冕城,直接就让人把整块地铺满钱币,用以交付买地的款项。杨轩听后不再言语。 侯府门外传来“大王驾到“的通报声。通报时间,鬼王与剑洪将军已经先进了府门内,身后跟着一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着一身冰蓝色对襟宽袖长衫,衣服垂感极好,腰束宝蓝色丝绣腰带,少年在府门站定,回头向后看了一眼,来者正是这两年来风头盖过嫡子的八王子——缘弘,缘弘有他母妃的相貌,英俊倜傥,气宇轩昂。不熟识的人,乍看还以为是嫡王子缘遥。缘弘今年十四岁,生于惊蛰,如鬼王一般聪慧,好学又谦虚,在贵族中,也极有声望,王衍和杨轩见之也笑意相迎。 鬼王名晋猛,字利,一如他的名字,霸气,凶狠。有着不凡的长相,身长八尺,肩宽腰细,一头浓密的黑发这些年掺了一些银丝在里面,但他的脸依旧年青,双眼眼窝有些深,显得他眼睛更有神,长着一张辩识度极高的鹰勾鼻,加在一起显得他没有那么平易近人。帝王本就是不能靠近的,他的位置注定他就是孤独的。从吕妃去世后,他身边陪伴最多的是八王子缘弘。 鬼王身后站着剑洪将军,他的身旁常年出现的只有剑洪,剑洪之父正是当年陪在成王昼司身边打江山的战神璎珞。从辈份论,剑洪是复利的表弟。剑洪任鬼方国大将军、司马,因他的威名,北冕城皆习惯称他剑洪将军。表兄弟兼主仆二人在外都有着一张一丝不苟的脸,剑洪身形魁梧,方脸,两撇胡须呈八字排列,一对眉毛呈倒八字遥相呼应,眉心皱起,形成一个很深的川字,仿佛刻上去的,整张脸呆板严肃。双肩浑厚宽大,背上背着弓箭,寸步不离地跟在鬼王身后。剑洪性格深沉刚毅,处事沉著坚毅,忠孝精诚,军中将士皆敬服之。 鬼王到场后,宴会开始,在鬼方国内都见不到的山珍海味如流水一样端到满堂宾客面前,看到饮食、器具华丽,鬼王感到不适应,没等宴会结束就离开了。鬼王越想越气愤,带着剑洪和八王子缘弘起身离去。 鬼王既看不惯这种奢靡之风,也看不惯贵族这个阶层。虽然整个方国都是他家的,但复利还是带着鬼方的平民的肚量,无雅量,在政治上也不敏感。贵族一直都是他的心头大患,九宗贵族和次要贵族唯一能达成共识的是对王室血统的鄙夷,在血统高贵的贵族眼中,并无对王权敬畏服从,他们反而看不起王权,认为鬼王就是大兵。 鬼王离开时,王衍和杨轩都同时盯着缘弘的背影,有同样的想法在二人心间传递,但都没有发声,缘弘怕是缘遥最大的对手,因其母受宠而荣光无限,虽其母亡,却不减疼爱,除缘遥外,应该是鬼王有考虑的太子之位的人选,无强大的外戚干扰政治,聪明好学……这些,是鬼王能看到的,也能想到的,他没看到吕妃去世后,缘弘却慢慢靠向他母妃的外家了。当今朝堂,最有权势的外戚非杨家莫属,但这种强大的势力,对缘熠和缘炜来说却是牵绊,杨轩心里比谁都清楚,但他总是收敛不了自己好出风头的性格。鬼王一走,杨轩先提了鬼王前日刚下的诏书。 “如今,都城又添新规,女子年满十七就要出嫁,大王为民计,好生忧心。”杨轩心中有几分幸灾乐祸,正好,王衍的小女儿王桂霜满了十七岁,至今未寻到合适人家。 王衍非常不屑地从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没有理会杨轩,杨轩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在庄贤娘娘升为贵嫔后,一日重过一日。如今杨轩位列三公,又刚刚被封了安国公,权势滔天,公比侯爵位高了一等,放在周朝,公是可以开疆建国的,但在鬼方国,能分封建国的只有宗室,难怪王衍会看不上,当然王衍不是看不上杨轩手中的权力,王衍所担的太宰,六卿之一,在三公之下,职位远不及杨轩的太保,他看不上的是杨轩这个人,王衍对他的评价是专而无谋。 杨轩见王衍没有接话,有些自讨没趣,又接着说道。“邓家的庶子要被调回京城了。” “此事已经确定了?”王衍问他,表情有些凝重。他凝视着杨轩,心中颇有微词,这个老狐狸,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为何次次都比我快一步。王衍最风光的时间是在三年前,那个时候,朝堂文武百官,有一半是他的追随者,原因很简单,王衍为他们得到权势提外力,在得到权势后又帮之巩固,王衍能做到,皆因他擅揣摩圣意,王权的风向标他随时掌握。也许年纪大了,反应慢了,他没有三年前灵敏,对鬼王的心思和朝堂政策的解读都大不如前,后起之秀便是杨轩。 “确定了,明日早朝会下诏。”杨轩脸上得意,心中却并不轻松。二人均没有心情吃酒宴乐。 邓荣被赦回京,对他们两家来说,犹如添豺狼一般,没被流放之前,邓荣是撑有军事指挥权的司马,本人也丰采高雅,气度威严,既是武将又是贵族,以远见卓识凛然于朝。他的坚守原则、捍卫公正让他在朝堂之上有大批拥泵。王衍在背后骂他不识时务,杨轩在背后说他又臭又硬的石头,二人讨论起邓家的庶子,不知他性格是否跟邓荣一样冥顽不化。 前373年,东夷又来犯,吕继才为将军出兵,兵败,边关不安。同年,吕妃萼,鬼王心痛,大赦天下,被流放三年的邓荣被赦免回原籍平原德县,后依诏进京,以带罪之身辅佐中军正帅信宜君,对东夷进行讨伐。庶子邓汉炎英勇善战,消灭三千多人,信宜君向鬼王为邓荣父子请功,邓荣被免除罪奴身份,回到被罚没的侯府邓府恢复爵位,却没有封得任何官职,这多少有些有些不合理,只封了邓汉炎为领兵刺史,都督狮岗城。星宿第一次见他也正是在这一年,是在北落狮门,星宿看着邓汉炎,身上还穿着御殿将军服,藏青与金色盔甲将他衬的威猛英武,眉眼间没有邓荣的影子,脸瘦面善,大吉之相。邓汉炎是庶出,也许这容貌来自他生母,他是邓荣五个子女中仅存的一个了。 在前372年时,东夷骚扰不断,侵扰国界北境,无人敢请命而战,为了恢复邓家荣威,邓汉炎主动上表朝廷,请命前往平定叛乱,因为山路狭隘,就造了扁箱车,还造了木屋,置于车上,边作战边前进,走了一千多里,打得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损失惨重。自从邓汉炎北去,音讯断绝,朝廷为他担忧,有的人说他们已经都死了。后来邓汉炎的使者夜里到了王城,鬼王拍着手高兴地笑了。清晨,召集群臣对他们说:“假如听从了诸位的意见,就没有鬼方国的北边国境了。”于是下命令,授官宣威将军。前372年十月,邓汉炎得胜归来,升任宣威将军兼狮岗城刺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七章宗室变天 早朝在武仙宫大殿,几十年如一日。鬼王也几年话也越来越少了,他更多的时间是侧耳听,听出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十几年,他都是那一幅表情。治理国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鬼王这几年经常会有一种心力交瘁之感,所以,这次早朝跟前几日一样,都是由太傅星宿先引言。 “今王室倾危,四方云扰,为□□京师,保卫王室稳定,下臣建议将狮岗城刺史、宣威将军邓汉炎调回京城。”太傅兼卜正星宿先出列,不紧不慢地上疏。 星宿是鬼方国的开国功臣,两朝元老,位列三公。在这片敬鬼神的土地上,百姓似乎更惧怕卜正星宿,这种敬天保民的思想从殷至商一直都有,“殷人善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殷王事无大小,无不占卜,周人也相信天命,也占卜,但他们不象殷人那样迷信天命。殷人主要讲帝、上帝,周人主要讲天、天命。殷人的帝往往包含着祖先神,与至高无上的上帝合二为一;周人的天为至上神,以祖先配天。鬼方国也信天命,成王重建方国,就是天授,而这种天授的依据就是来自负责跟鬼神打交道的天宿厅,星宿负责占卜和观象,观象授时,还有王室中的大型祭祀,管理这些祭祀的程序,以及祭祀的场所和器物是星宿的师弟,太祝星奎。一国的太傅、卜正上疏,分量仅次于国君之言,但威慑力却非国君能比的。天宿厅在鬼方国是政权的代名词。 鬼王允,由内史下诏,从狮岗城调回邓汉炎并封为虎贲,赐封邓荣太宗。 太宰王衍面无表情,内心却如火山喷发一般在翻腾,虎贲,武职官,为王室内廷事务官,负责宫廷保卫和宫中事务,最主要的是负责保卫鬼王的安全,太保杨轩也同样不乐意,这意味着,邓家人更能接近鬼王。要知道天天待在鬼王身边,就像每日准时打卡出勤一样,混脸熟后,爵位和荣华富贵就都不是梦。唯一开心的是信安君,邓汉炎之前任领兵刺史,都督的是信安君郡内,邓汉炎被调出,意味着信安君拥有治理权,不再受邓汉炎监察。其他贵族官僚见王衍和杨轩都没有吭声,也都纷纷举牌同意。当所宣之事不会触碰到自己的底线或利益时,没有人愿意做出头鸟,朝堂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为自保皆要惜言。邓家新封的这两个官职,在贵族之中,是没有人愿意担任的,虽有实权,却不清闲,但邓家同时领了兵权,王衍和杨轩的心中开始惶恐。对邓荣来讲,是福不是祸,狮岗城距离京城遥远,有军队也远水救不了近火。邓汉炎既回到自己的身边,也帮邓家光耀门楣,邓荣感激邓汉炎这六年的相伴。 鬼王又借机让内史宣读了第二条批文:为使地方官专心民事,扩大承担赋役的课丁,悉去州郡兵。即规定:诸州无事者罢其兵。宗室兵大国置一师,小国置五千。刺史只作为监司,罢将军名号,不领兵。 诏文刚宣读完,信安君和信陵君都张开了嘴巴,一幅欲说还休的样子,罢宗室兵,即是削权,硬生生地削弱地方宗室军集权力量。信安君心中一惊,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秘府在这之前没有收到?这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失误。扎根京城近十年的秘府,像一棵老树,树根错综复杂,盘踞在北冕城各个角落,难道是哪里开始腐烂坏掉了,信安君在心中默默地想着,近几年秘府多交由炽练打理,在人事上,就连他这个最高掌权人都不能分清,看来,是秘府内部出了问题。 鬼王却有自己的打算,如今宗室手上都有至少一师的军队,大的宗室国都有两师,这些数字都是表面的,像狮岗城,囤军数量少说有两万人,如此庞大的军队放在宗室手上,就是一颗暴雷,什么时间爆,他控制不了,眼下,国内流寇四起,正是削军权的时机,他将削军的八师重新编成了隗八师,主要护卫王室,效仿殷八师。 信安君不再理会北齐秘府之事,他想待退朝之后,回府彻底查个清楚。眼下,他还要应付宗室削权这件大事,削权已成事实,但有利有弊。最大的好处就是封郡有了自己的治权。之前实行的分封,虽然宗室都有自己的军队,但权力并不大,税兵权三方面都受中央压制,这也是几位大君都留在京城不回封地的原因,留在京城既能随时掌握朝堂上的动向,又能防止自己的政敌在背后搞小动作,打小报告,消息灵通,可以见机行事,而且大员全在京中,再往上爬的机会很多,如出京外任,那什么时候有机会就不好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架算盘,若是敲起来,谁都不输给谁。现在连仅有地方兵权也裁撤了,宗室便只剩下一个名号了。这一诏文同时伤到的还有王衍,王衍步入仕途后历任庶吉常士、尹伯、内史等职,如今走到太宰一职,职位和权力都在杨轩之下,已处处受杨轩压制,现在又要多一个邓荣。王衍虽位不高却权重,也是朝中百官吹捧的对象,他却不思为国,为人机诈善变,唯利是图,而且独断专行,为了保全自己,他精心策划,让二子王理监信陵君封国内,实际上是牵制了宗室,如今,天说变就变,被一削权,王衍心有不悦。他已在盘算,将王理调回京城,其余二子都在身边,也算互相有照应,长子王恒任大都,三子王啸表臣百司,都是贵族喜闻乐见的官职。 朝堂之上,被削权的宗室,除信安君和信陵君外,还有信宜君,鬼王的三子,永安君缘礼,武安君缘祁和成安君缘瑞。相比邓家封官,宗室更关心的是罢州郡兵之事,他们认为罢州郡兵是为缘遥继位太子一事铺路。缘礼与王衍一前一后走出武仙宫,近日天气潮湿,雨水不断,缘礼又染了热感,边走边不停地咳。 “二哥身体不适,干嘛还来上早朝。”缘祁在背后喊了他一声。缘祁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思维,病了,就理应待在家中。并无恶意,只是听来让人不舒服,总能感觉到一股嫌弃的味道。对缘礼也没有一母同胞的感情,倒有一种一视同仁的公正。 “让三弟担忧了,只是热感,不打紧。”缘礼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因为热感,缺失水分,也干巴巴地,像大旱天的庄稼地。 缘瑞落在兄弟二人之后,跟太保杨轩攀谈着出了武仙宫。杨轩离开后,缘瑞脸上的笑离刻散得无影无踪。师氏桓杨经过他身旁时,又有了标准统一的笑脸,似乎缘瑞对谁都是这一幅面孔。缘祁看着觉得生厌,缘礼却觉得舒服。缘瑞没有回府,他去宝月殿看望他母妃郭淑仪,郭淑仪因生六公主希和,一直身子弱,这两日又卧床不起,缘瑞每去一次,都感觉他母妃要撒手人寰,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过了三年,还一直□□着,现在他也习以为常,照常进宫,照例问安,出宫之后又例行对自己凄苦的身世感伤一次。他已在传得满城风雨的流言中听到,他父王昨日带了八王子缘弘去王家宴席。在他父王的心中,儿子只有两个,嫡子和幼子。 这也让其他王子看到了希望,除了缘遥是正宫王后索加王后嫡出外,嫡长子只有一个,嫡出也只有一人,成不了嫡出,却都可以成为缘弘所代表的幼子。有人想成为嫡子,成不了嫡子的,都想成为幼子。生在权利之家,嫡子的身份就是权柄的手杖,嫡子,是王位的继承人,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鬼王继位就是嫡子之位而得。所以,成为嫡子之路是凶险的,前有深不见底的缘遥,还有如狼似虎缘礼和缘祁二兄弟,更有缘褶,自身虽籍籍无名,但身后有权倾朝野的外家杨氏,而成为幼子要简单的多,只要你够顺从,你就有了一半的模样。 下午时,信安君已经让人带了消息给狮岗城的长子炽烨,想必这个时间已经收到了。信安君一直都留在京城,这些年也为他积攒了足够的名望和声望,这些堆积起来的名望到了鬼王那里便转化成了压力。也曾多次下诏迫使他离开京城,回到自己的藩国,都被信安君找各种理由推辞了,这次也不例外,信安君把这次削权也想成了是鬼王想迫使他离京,他苦心经营这多多年,根须才扎稳,岂能如此轻易说离开。他一回府便叫人喊来炽练,在他父亲一张阴沉的脸上,炽练便大概猜出后面要说的事,一定与今日朝堂所议的裁撤州郡兵有关。他低头坐到他父亲对面,像个做错事正在认错的孩子。 “为何秘府没有收到裁撤州郡兵之事?” “父亲,是孩儿疏忽了,王宫内事全交由圆满堂在处理,或许,是孩儿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孤说过多少遍了,不能只信一堂,秘府有六堂,除了在狮岗城的度母堂,你整整手上还有五堂,为何只让一堂独大,更何况,在情报获取上,圆满堂本就不如朱雀堂。” “孩儿错了,这两年负责侦查的青龙堂几乎都在冬岛,也调了其余三堂的人在北冕城内担负青龙堂的职责,三堂专攻被打散了,一时没有抽调安排好,以后定会注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碧瑶 太阳刚刚爬到半尺高时,人群又聒噪起来,蒋明辉和林恩都醒来,睡了一夜,原以为醒来后会回去九华山,可眼前还是昨日的山头。蒋明辉叹了口气,眉头一拧,眼睛被一股愁怅所淹没,他抬头看着太阳,太阳像一颗金球,射出无数道银针一般的线,射进蒋明辉的眼睛里,照得他看不清任何东西。林恩摇了他两下。 “辉哥,你的手机借来用一下。” 蒋明辉脸上顿现喜悦,忙伸手到口袋里去摸手机,他心想“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万能的东西,不仅可以将这些看着就像群演的人发到网上,还可以GPS定位自己所处的位置。”躺在蒋明辉手中的手机面目全非,一体的电池已经被挤爆出来,像是发生了高原反应,屏幕也裂成了花,更致命的是他怎么按开机键手机都没反应的。 “从九华山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还能有个全尸,不容易啊。”蒋明辉轻轻抚摸着这具全尸,嘴里还不忘念叨两句。“早知道买个抗震耐摔的诺基亚了。” 两个人漫无目的来到一所村落前,行人都健步如飞,进到村落里时,一起同行的人都作鸟兽状,四散逃开了。林恩和蒋明辉也被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呆住了,到处都是衣衫破烂的死人,同胞残杀,四处都有抢劫的,他们二人刚到这就被两个壮丁把身上的外套扒走了。蒋明辉只好从死人身上扒了两件长罩衫罩在外面,遮掩自己这身奇装异服。 村落不知是怕官兵的抢夺还是人口本来就少的原因,街道上看不到活的人。在墙上还能清晰地看到官府的告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由于西夷连年侵我西南边关,生民废业,饥馑流亡,蛮夷渗入方国,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一经发现,立呈廷尉司,不得欺瞒。落款处是鬼方国。 中华文明五千年,即使不能倒背如流,蒋明辉对历朝历代还是能说出个一二二,各朝代的名称和国都蒋明辉能倒背如流,但在历史的长河中,眼前这出自鬼方国的公文让蒋明辉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一夜没有吃饭,林恩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林恩现在才理解老祖宗的古训,“穷家富路”,这两日,已经给了她深刻的教训,因为没有银子,她从昨晚就没有吃上饭,今早醒来,也是被饿醒的。林恩打量了一下蒋明辉,全身上下能卖上钱的也就只有脖子上的玉石,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龙龟玉石,这是她奶奶留给她的,想想还是不能卖,她开始怂恿蒋明辉,当掉身上的玉和手表。 “在这种朝代,玉是贵族子弟才会佩戴的,戴在你身上,太招摇过市,不安全。” “林妹妹,你记住了,这可是我们蒋家的传家宝,将来是要传给我儿子的,你必须要给我赎回来。”蒋明辉对这些身外之物本就不在乎,林恩倒是提醒了他。 “一定一定,辉哥,先吃饱肚子,我们再来想办法。下次出门我保证多带些盘缠,免像这次一样困窘。”想到马上就有吃的,林恩的眼睛都闪闪放光。 这个镇上,唯一还有生意的就是当铺了,蒋明辉站在外面打量了一下,这当铺在这饿殍遍野的鬼方,大概有着国有银行的作用,是穷人的出路。蒋明辉正在清点当掉玉佩换来的银子,准备吃一顿好的,却被林恩一把将银子抢了过去。“只有这么一点点银子了,我们要省着点花。” “吃饭还要省啊?”在蒋明辉过去二十五年的生活中,吃饭一定要吃得开心,吃得舒服。 “当然了,你看街上的那些人,搞不好他们有一半都是饿死的。” 林恩用手上的银子买了两个包子、蒋明辉觉得林恩说得也不无道理,非常时刻,那就非常对待吧。他跟在林恩身后,看着林恩满足地啃着包子,心想,吃货的世界可真简单啊。看着林恩身上破败的衣服,蒋明辉的眉头皱了一下,职业原因,他看不得女人穿得邋遢、不得体,他劝说林恩用手上的银子买一件。林恩牢牢护住手心里的银子,死活都不舍得。 “何必在意这些,再说了,这里又没有人认识我,我穿得好与坏,都没有区别啊。”林恩对自己的形象并不关心,只要自己舒服即可。她不在乎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也不在乎在陌生人眼中,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而蒋明辉与她却恰好相反,他无时无刻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要穿得讲究,即使像乞丐一样落魄了,还是努力维持自己的体面。林恩将吃剩下的包子塞给蒋明辉,蒋明辉咬牙接住了,看着手中白白胖胖的包子,他怎么也下不去口,他不能接受一边走路一边吃东西,蒋明辉还是非常讲究地找了酒母,要了碗汤饭坐下来吃。 蒋明辉借口去撒尿,一转眼的功夫,他拿了一件米色素衣回来。“林妹妹,你还是换一件吧,别被当成了蛮夷捉走。” “多少钱啊?”蒋明辉愣了一下,林恩没有按套路出牌。以往他交往的女孩在收到礼物时,只会关心漂不漂亮,有没有气质,而她先问花了多少钱,有种老夫老妻搭伙过日子十几年的感觉。 “十,十个铜板。” “十个铜钱可以够两个人吃两天的饭,快,快拿去退掉。” 林恩在听到用了十个铜钱后非常生气,连蒋明辉的一片心意也一并拒绝了,她只看到了钱,却没有看到蒋明辉心疼她的样子,她心疼的是钱没有了。 “我没有用你攒下的银子,你就收下吧,穿得像样一点儿,我看着也舒服。”即使蒋明辉这样告诉她,她还是舍不得在这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条件下铺张浪费,硬生生地逼着蒋明辉退回去了。 一路走来,尽管两人已经穿得破破烂烂,跟乞丐一般,但当看到路边饿到皮包骨的孩子时,林恩还是把手上的馒头给了她,看着在父母尸体旁哭得嗓子都中哑掉的孩子时,林恩眼泪也落了下来。面对受苦的人们,林恩会有泛滥的同情心,蒋明辉虽然心底也觉得难受,但不像林恩那般控制不住。蒋明辉的爷爷是老一辈的军人,爸爸早期也在政府任职,后下海经商,在老爷子的影响下,他更向往的是成为一个儒商,而不单单是生意人。他母亲是省公安局正科级领导,作为一个官二代和富二代,蒋明辉从小的生活是富足的,出生的也高贵,这种高贵的圈子本来就小,见到这些场景的机会不多,他虽然并不养尊处优,但对这沉重的人间疾苦理解并不深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真心实意的关心这些人。 在看到卖身葬父的女子时,蒋明辉却比林恩先驻足。从小接受了孔孟思想,仁义礼孝早已印在他的思想之中。一个女子,卖身葬父,这是最大的孝,岂能坐视不理?蒋明辉将林恩喊住了,而且是郑重其事地叫了林恩的名字。“林恩,我们应该帮帮她。” 林恩连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都见不得,更见不得一个女子在这兵荒马乱的街头卖身葬父,在她眼里,老幼和女人都是弱者,需要有人来保护。她咬咬牙将所有的碎银子都掏了出来递给蒋明辉。蒋明辉将钱放在女子面前,起身要走时,女子跪谢蒋明辉,拉着他不让他走,说给了钱,自己已是蒋明辉买来的人了,弄得蒋明辉措手不及,在林恩听到她叫碧瑶时,她的心口痛了一下。这不正是她师父跟她讲过的,她的名字让林恩想起他师父跟她说的话,前世,碧瑶忠心待你,护你一生。除了碧瑶的名字,她甚至忘记问她师父,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林恩把蒋明辉推开,上前去问碧瑶。 “你,你叫碧瑶?” “是的。” “那你告诉我,这是在哪里?” “是金渡镇。” “我不是问你地点,这个地方,这个天下是谁的?” “天下是鬼王的。这里是北冕城,是鬼方国的都城。” “鬼……鬼王,你,你,你是人吗?”林恩结结巴巴地插了一嘴。也许是问题太幼稚,没有得到回应。 “在这之前,是哪一位王?”蒋明辉只当是朝廷被人篡位了。 “先王成王和武王。” 既是先王,武也一定是谥号。从这个谥号中能看出,先帝定是一代明君。所谓谥号,是中国古代君主、贵族和名人死后,被授予的一个盖棺论定的称号,比如汉武帝的武,宋神宗的神。有了谥号,此人就有了一个历史的评价。最好的是文和武。 “本朝开国多少年了?” “鬼方国建国,从武王到鬼王已经五十余年。” 从华夏历史来看,历朝历代,开国君主一般名曰□□王上,依次将自家朝廷传给自己的儿子或孙子,但传到鬼方国这一家,华夏文化也变了味,祖上叫王没有问题,老子叫武王,自己也称鬼王。这种传天下的方式,历代也只有周天子的天下是这样的。方国,在周朝存在过,但都是一些豪酋之国,是蛮夷所建。鬼方,这个朝代,林恩和蒋明辉都没有听过,问再多也是白问,碧瑶也不懂她在问什么,她知道也只有这些。 林恩不顾蒋明辉的反对,帮碧瑶葬了她父亲后,将碧瑶带上。碧瑶总跟在蒋明辉身后,让蒋明辉不自在,蒋明辉让她跟着林恩,林恩欣然同意。三人在碧瑶的指引下,从北冕城最南端的金渡镇向北边靠近的渭河口岸出发。依蒋明辉的意思,要从这个地方离开,最快、最安全的是水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八章深藏不露的西南 信安君所说的六堂,全称是北齐秘府。北齐只是一个代号,秘府才是他真正的职能。这是一支兴于西南狮岗城,发展壮大于北冕城的地下组织。说它是地下组织,不太准确,北齐秘府有一半业务都是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的。北齐秘府分六堂,负责最前沿侦查的青龙堂,武力一般,但擅于潜伏,这是北齐秘府的先头部队,他们潜在北冕城的各个角落,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身影,靠着他们的潜伏,北齐秘府才顺利将情报和刺杀两大业务铺展开,青龙堂像八面玲珑的蜘蛛,在潜伏时广罗情报,再将听来的消息汇报到情报部门朱雀堂,由朱雀堂堂主徐榕加以分析,再制成秘信上传到王府,除了买卖情报,北齐秘府还接各种刺杀,这是北齐秘府仅次于情报业的又一大经济来源,负责刺杀的有两堂,白虎堂和玄武堂,之所以要设两堂,是为了让雇主可以有对比,放心选择,反正怎么选,买卖也都是自己家的。这几年,北齐秘府已经龚断了京城的刺杀业,信安王府也赚得盆满钵满,财富已远超安国公杨轩。而圆满堂和度母堂是综合部门,圆满堂和度母堂两堂,一直都由王府直接调令,能力都较综合,没有在某一个方面特别拔尖的,他们职责大部分是协调和护卫,这几年,圆落堂在京城一直扮演的角色是商贾,炽练与他们走得最近,炽练还是有自己的私心的,本来情报这种事就不该交由综合部门圆满堂,如今炽烨一人在西南,相当于拿到了度母堂的支配权,炽练想了,他也必须有一支亲近的“部队”,而离他最近的就是圆满堂,凡大事要事,他一概交由圆满堂去办,其他出外勤的四堂难免觉得不公平,时间长了,圆满堂变成了王府的亲卫队,吃住规格都要高一等,也越发轻浮了,看不上其他五堂的兄弟。 “青龙堂那边还是没有消息?都快住在冬岛了。”去冬岛的安排,信安君一开始并不看好,事实也证明,拉长了北齐秘府战线,其余五堂任务变得吃重,不得不调白虎堂和朱雀堂的人暂时补充青龙堂。信安君长满褶子的脸色也不好看,阴沉着脸,看上去像一块腊肉,饱经风霜。 “还没有。”炽练在他父亲面前收敛起一部分傲气,他接手冬岛之事已经两年多,始终没有有价值的情报送出,炽练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反正,他每日还是照常安排青龙堂的事物,在缘遥这件事上,炽烨似乎并不考虑结果,他只想表现给他父亲看,在这件事上,他在尽力做,这是一个态度,一个有着积极执行力的态度。 “明日便让青龙堂回京城。”信安君觉得炽练不仅在浪费时间,还铺张了人力,与西南的炽烨相比,总觉得差距太大。信安君心中细想一下,炽烨从代他打理信安王府,西南不曾有过让他操心的事,今次,也定会妥善处理。心中的火气慢慢散出体外,信安君没有早朝上那么焦灼,反而慢慢悠悠地与炽练聊着无关紧要的政事。 “看来,大王还是选了缘遥王子。”在信安君的观念里,并无嫡庶之分。当年鬼王继位,唯一胜在他是嫡长子,论才干和政治抱负,他都不及自己。就像他现在因宠爱自己的二夫人而爱屋及乌地宠爱炽练一样。 炽练附和道,“缘遥王子英武善战,是难得的英才,大王应该还是念及前377年,缘遥讨伐西夷,得胜而归的那件事吧,可听说,昨日,大王带了八王子去永昌侯爵府宴席,这两年,八王子是盛宠在身。” 信安君心中疑问都疑了四年了,越是这两年,也越发看不透了,若是有意立八子,不可能四年定而不宣,且祖宗法制在这里,虽然朝中都能看出,鬼王不喜贵族,宗法制的实质,也是贵族的法制,是为了维持贵族的严格等级制度,但这种制度也是一种政治集权,加强对人民的政治统治,使臣为臣,民为民,也更好地解决了统治阶级内部继承权争端,若强行立八子也师出无名。 “都四年了,缘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大王也未宣布太子之位,大王还在为缘遥留着嫡子之位。”信安君觉得,鬼王还是意在缘遥,立嫡原则,是鬼方国千千万万民众的思想标杆,民是国本,鬼王不敢打破。 信陵君府中,信陵君与其嫡子长风世子也在议论,诏书起因必在缘遥。嫡王子缘遥因身体原因,一直隐居,这几年,朝中各方势力都在打探缘遥王子的消息,均无果。缘遥不单单是神秘的,他就像一个永远都找不到影子的人。你找不出他的缺点,更找不出他的弱点。久而久之,缘遥被传成了鬼方的神话,他比鬼王更可怕。 “冬岛就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都被翻了四年了,耗子都能分出雌雄了,却就是找不出一个缘遥,或许,缘遥根本不在冬岛,就在京师内。”信陵君猜测。 “若在京城里,岂能像个影子一样,四年连点儿气息都探不到?”长风怀疑的有道理。缘遥好歹也是鬼王的嫡子,即使再怎么低调,也不可能身边不带官员和婢女。 “若是有鬼王这样的父王,也不是不可能的,鬼王少时便心狠,为太子之时便有野心膨胀,腹黑,权谋,心坚都不在话下。”信陵君是鬼王的异母弟,也是先王的宠妃,郑贵嫔所出,曾经对王位,他也有过梦想。 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鬼方国数千万张嘴,对鬼王的评价也褒贬不一。近几年经常听的一个词是暴戾。奴隶的增加,盛行了陪葬之风,大批的奴隶被掳来,没有剩余价值后就做了王族或贵族的陪葬品。鬼方国传到鬼王手上,已过半百,经过这五十多年的发展,疆士已达空前壮大,在经济和法治上也都取得卓有成效的整治。 “若是如此,缘遥王子定也深不可测了。父亲怎还这般放松?” 今日在朝堂之上,信陵君终于出了多年来的一口恶气,虽被削了权,但终于将王家这根钉子拔掉了,信陵君心中舒畅,与长风对饮。“看来王理马上又要择其他官职了。” 王宫内院也反应不同,以庄贤贵嫔为代表的王权一派,缘熠和缘炜均没有分封,影响不大,万家忧愁中,只有庄贤娘娘独乐。高兴完之后,她又愁上心头,是不是缘遥要回京了? “冬岛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庄贤娘娘问身后的靖康。 “回娘娘,还没有。” “都四年了,这是躲在地宫里吗,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庄贤娘娘轻揉了两下脸颊,乏意上来,眼睛也酸痛。她让靖康多留意英仙宫。 “大王昨日又带了八王子外出?”庄贤也听说了永昌侯爵府的宴席,杨轩在今日上午已添油加醋地在她面前详细描绘了八王子的英气和谦和。对自己的两个外孙,杨轩是不满意的,自身本没有嫡子的光环,却还不努力,一个玩物丧志,对权势敬而远之,一个鼠目寸光,无政治觉悟却总是处处批判别人 “是的,这几日,大王经常过问八王子的功课,外出也只带八王子和剑洪将军。” 庄贤娘娘脸都变形了,好不容易盼来吕倩咽气,却留下一子继续让他们母子的日子出不了头。“大王是真心想立缘弘为太子吗?” “鬼方四百多年来一直都是立嫡。”靖康再次提醒了庄贤娘娘。 “本宫知晓,让人盯紧缘弘。”身为王族,庄贤娘娘又岂能不知靖康所说的原则。但原则的废与立都在一念之间,如今鬼王对缘弘的这般荣宠,就是在打破立嫡的原则。 宝华殿和安华殿都大门紧掩,六王子缘稹和八王子缘弘也都听闻了今日早朝的内容,这分封也很快会落到他们头上。削藩这步棋,二人都没有看懂。建国初期,为对抗怀姓九宗,将宗室都分封,既为保卫王室,也为守护王权,如今,却又自己举起刀,大刀阔斧地砍下去,这一刀下去之后,不知道剩下的会是什么。 炽烨站在院子里,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靛蓝色的长袍,袖口镶绣着银丝暗纹滚边,腰间束一条青龙凤纹锦带,上面挂着一块墨玉,经年打磨已极有光泽,古朴沉郁,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倘大一个信安王府,只有他与几个家奴,夜里显得冷清、孤零零。北齐秘府在傍晚时带回了裁撤宗室兵的消息,明日圣诣一到,西南的天也要变了。炽烨想到他父亲,鼻孔重重的叹出一口气,信安王府这块牌篇压在他肩上八年多了,若连最后这点宗室兵都保不住,世子的头衔怕也要一并摘给炽练。培星回来后,他紧绷的侧脸舒展开,脸上的愁容应该也化开了。 “世子,已经办妥了。” 炽烨只点了点头,攥紧的拳头松开了,他扭头对培星说。 “去监察寺吧,邓汉炎也要回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章路遇险境 王衍回府后极为气愤,清明俊秀的脸也已经变形了,一向风姿安详文雅,平时从来都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当年为抗击东夷,是王衍举荐了还在德县的邓荣,本意是想借口抗击东夷之战灭掉邓家,可邓家庶子邓汉炎却屡建奇功,不仅恢复了邓家权势,还让邓家在朝堂之上成了圣前红人。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王衍忽略了,邓家是武将世家,与他父亲一代的儒将邓图,还有鬼方的司马邓荣,哪一个拎出来,威名都是响当当的。虎父无犬子,原来,邓家庶子也一样。王衍一向看不起武将,就像他看不起君王一样,君王都是大兵,武将是流氓与杀人犯。你杀一个人,你可能会是一个杀人犯,杀一百个人,你也许会是一个将军。历史的长卷轴中,垒成的功名碑大部分由王衍眼中的这些“杀人犯”所成。当年在邓家身上,王衍没有少费气力,王衍一直担心的是缘遥与邓家结亲,对邓荣的防远在杨轩之上。前376年,缘遥在西南得胜回京后,还好邓家被流放,是吕明仕帮他拔掉了这棵心头大患,又适逢缘遥离京去冬岛,老天爷也帮了他一把。而这一次,天意并没有再次站到他身后。 “这个邓公仁(邓荣的字),真是养虎为患啊,太不识抬举了。” “父亲,儿子觉得问题就在那个庶子邓汉炎身上,放任下去,邓家权势要远超我们王家。”王恒煽风点火的能力遗传自他的父亲,在他们永昌侯府,也没有少干这种事。 “吾岂能不知,吾原以为,当年流放时已经斩草除根了,没想到还有邓家庶子这个漏网之鱼。”当年北齐秘府卖给王衍的情报,确实没有邓家庶子的任何信息,否则,依王衍的心狠手辣,他一定不会给邓家留下男丁。 “父亲交给儿子吧,儿子会让这个邓汉炎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在事关家族利益问题上,王衍还是颇信王恒的决断,他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默认了王恒的话。有了父亲的批示,王恒胆子也壮了,回院里便差人叫来了韦沧。 邓汉炎一早收到了京城送来的诏书。昨夜他已经从炽烨的口中得到了消息,回城的行李早已经打包好了,一收到诏书,他便启程往回赶,此时,一队人马正快马加鞭的过了阳基山谷口,快傍晚时分,队伍行到了渭河口岸,远眺过去,北冕城若隐若现地嵌在墨峦峰上。上一次回到北冕城还是两年前奉诣抗击东夷时。 从地势上看,北冕城依山傍水,地势易守难攻,身后是鬼方国的神山,墨峦峰,主峰高五千仞,险峻不可攀。组成墨峦山系的还有神禹山,神禹山与墨峦峰地表相接处有一谷底,正是北冕城人人耳闻,却不得进的禁地——墨峦府地,传言,墨峦府地洞底产黑色玉石,府地之内受玉膏润泽,集天地之灵气,可媲美王母的瑶池。神禹山地势占据高点,极难攻,鬼方国的王城就坐落于此。北冕城处于鬼方天下之中的位置,水路陆路都发达。西北阆风岩流淌下来的正是这片土地的母亲河——渭河,渭河流域发源于墨峦峰,穿阆风岩而过,流经北冕城,火烈岛和榄岗城以及岩榄北堤,经西南狮岗城注入渤海,其支流墨水河穿瑶玉岛而出,流经石牌岗,注入东海。渭河两岸土地多以丘陵为主,分为干季和雨季,每年雨季来临,渭河两边总是绿油油的一片草场,所以,渭河两岸的土地产骏马。到了渭河口岸,往前一百里就到京城了。 行至火烈岛时,邓汉炎让随行的侍卫都下马休息。一股杀气却扑面而来,邓汉炎转身时,有两个士兵已经倒地,袖子已经被撕成布条,胳膊上的皮也被撕扯得血肉模糊,身体在地上抽搐着。对方没有用剑,只用掌就将两个士兵劈倒在地上,邓汉炎拔剑飞身而上,剑落在黑衣人的背上,却如同砍到石头上一样,没有伤口,这一剑,邓汉炎可是用了五成的功力啊。黑衣人转过身对着邓汉炎,身高七尺,黑纱遮面,只能看到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眼睛像鹅卵石一样大,眼珠很黑,眨眼的工夫,黑衣人面前的五个人都已经倒在地上,邓汉炎提剑攻到他的面前,两柄剑砍在一起,对方在力气已经压倒了邓汉炎,邓汉炎后退了一大步,此人剑法诡异,出招却看不到剑,邓汉炎的左肩吃了一剑,一记凌利的掌法直取邓汉炎手肘,掌心如墨,腥气四溢,露出鹰一般的双眼,邓汉炎身子一侧向右躲了过去,被劈中的树叶连着树枝纷纷落下,像是被故意折断似的,他心底在想。“此人在力量上也压过我,挥剑速度又奇怪,几乎看不到他的剑,而且,这掌法招招取人性命,到底是何人?” 韦沧已占上风,他步步紧逼,举剑向着邓汉炎,这一剑擦着邓汉炎的肩头落他身后的侍卫胸口,侍卫膝盖一弯,跪在了地上一口血喷在了地上。看得邓汉炎也心惊,三十个侍卫,已经死了一半了,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萎缩,渐趋枯干,成了干尸,节节败退的邓汉炎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看来,回京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比五年前还要凶险。在邓汉炎准备硬拼时,十几条人影落到眼前,看装束邓汉炎立刻知道了身份,是邓府的家兵,皆青衣冠发,不认识的还以为是道友,邓府这些家兵都接受过专业的武学训练,邓汉炎的心稍稍平静,败局并没有被扭转,十五个家兵,已经失了五个。 “公子先行一步吧,此人交给我们。”领头的家兵与邓汉炎交谈道。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邓汉炎本是带兵之人,早已将自己的性命与军队系在一起,兵者,凶多吉少,载尸而归是常事,但没有临阵脱逃的军纪,再加上他也是邓家的人,更不可能将自家兄弟置于危险之中。 韦沧的血煞功虽然厉害,但对体力要求也高,一旦以一敌多,体力消耗过大,掌力会减弱,剑速也慢了下来,邓汉炎看出了破绽,重阳剑法古朴扎实的剑风渐渐占了上风,长剑大开,一股雄浑之力逼到韦沧面前,剑尖上幻出几点寒星,直刺韦沧的胸口,这一剑若是再正一点,会刺中韦沧的心脏,韦沧趁着体力没有损耗太多,转身逃走了。 过了叠翠桥,进到北冕城时,天已经黑透了,沿着永安大街西东就是邓府了,坐在马背上,邓汉炎已经看到邓府门口的巨石狮子,蹲坐在方石底坐,精神焕发地张望着前方,威严一如九年前他第一次到邓府时。邓府并不气派,看上去像现代的四合院。红黄相间的琉璃瓦增添了一点贵气。屋顶的四角雕着几只大鸟,应该是凤凰。廊檐下画着绿色的壁画,周围烫金,宅第的大门为三间,左右各有一扇角门,府门外有灯柱和上马石。邓汉炎下马后,便有家奴将马牵走,他径直进了邓府,进门对面就是一琉璃影壁,上雕云龙九条和飞鸟玄龟。象征着家宅平安。看到这幅影壁,邓汉炎更觉心中沉重。 “汉炎……”邓荣迎上去。 “父亲……”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旁人看来不像父子,反倒像兄弟,亲密中总觉得有些生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邓荣心中欢喜,连说了两遍,他拍了拍邓汉炎的肩膀。“一直赶路,一定辛苦了,吾让厨房准备了晚饭,快去换身衣服过来陪吾喝两杯。” 在饭桌上,邓汉炎提起了今天遇到的刺杀,在邓汉炎没有回来之前,家兵已经呈报给了邓荣。武将出身的邓荣,还是更相信武力能带来话语权,回京后,他精兵练将,终于有用上的这一日了。邓荣一直心事重重,邓汉炎说出来,他反倒觉得轻松了。“今日的刺杀,你觉得是谁所为?” “父亲,此人极为厉害,不是一般的杀手,所用的武学招式,孩儿更是见都没见过,应该不是京城之人,是这两年的陌生面孔。” “会是吕明仕干的吗?”邓荣先想到了邓家的宿敌。 “应该不是,吕家五子,病得病,死得死,剩下的多半不成气候,吕明仕虽任太师,亦能调到京城兵权,却被杨轩压制的一点儿权力也没有,应该没有这样的门客。”邓汉炎排除了吕明仕。邓荣陷入了沉思,到底会是谁呢,京城中确实有高手,像太傅星宿,司马剑洪,师氏桓杨,但这些人都与邓家无怨无仇,更何况,邓汉炎回京,是鬼王召回,有什么样的仇恨,要在半路刺杀重臣,若是被查到,逃不掉又是一场死罪。 吃过晚饭后,邓荣带邓汉炎在邓家祠堂上香,告慰全家人的在天之灵。今日终于可以闭上眼了。只是讽刺的是,邓家获罪因吕家,得大赦也因吕家。 刺杀失败后,王衍让王恒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王恒派韦沧避风头去了冬岛。顺便查探隐居冬岛四年,缘遥王子的消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一章京城三驾马车 邓汉炎回调,京城里的形势与他两年前离开时变化不大,眼下京城势头最盛的还是永昌侯府王衍家和安国公府杨轩家,杨家是传统的贵族豪强,杨轩也是两朝元老,虽不是开国功臣,却是鬼王复利当朝重要的幕僚,在他父王昼司去世时,他的叔叔和两个弟弟都对王位虎视眈眈,是杨轩带着贵族行君王礼,迎他入武仙宫,封公也理所当然。家门兴起是因杨庄成了鬼王的贵嫔,现如今,杨家权倾朝野,杨轩为太保,常常得以在鬼王身边,颇受鬼王信赖,是鬼王管理鬼方国的顾问,集大权于一身,为一国之首宰,群臣之首。朝堂上下无人不尊,无人不敬。权力膨胀的过程,也是人心膨胀的过程,这几年,杨轩出行十分奢侈,仪仗队的规模有半个营,前不久刚结束的寿宴,也是大摆流水宴七天七夜。在吃食上极度重视,天天要花费1万钱来做伙食费。他还到处说自己连个下筷子的吃食都没有。杨家人丁不旺,杨轩的二子杨浩和杨槐,没有一个有他们姐姐那般地位,多半是依仗着自己姐姐的权势和富贵,自在而居。 在城西是王衍的永昌侯爵府,王衍娶的是司徒崔亮的妹妹崔晓柔,崔晓柔性格火爆,易冲动,但二人感情却如胶似漆。在生三子王理时,因难产而亡。晓柔的离去,王衍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痛苦之中,对王恒兄弟也不闻不问。王恒幼年的多半时间都是在崔亮家度过的。直到王恒与崔亮的女儿崔玉丽私定终身,王衍才如梦初醒,崔亮虽是亲家,但并不是王衍想为王恒选的理想的婚配,崔家只是一中型贵族,崔亮又为人傲慢轻狂,四面树敌,他的长子崔少谦就因这火爆的脾气早早地丢了性命。这桩婚事敲醒了王衍的警钟,若再沉沦下去,恐怕王家也会如萧家一样败落。王衍出来主持局面,又续娶的现在的夫人,有氏,有氏是九宗之一,有氏在嫁给王衍后,生一子一女,王家就同时有四个嫡子,而之前的嫡长子王恒明显被最小的嫡子王啸处处压制。 复出后的王衍比杨轩,要低调的多,他极少在朝野中曝光,但他的影响力却仅次于杨轩,靠着王家贵族和累世功臣的声望,即使没有庄贤娘娘这么强的政治联姻,他依旧在朝野中享着极高的声誉,他识大局,懂笼络人心,人也生得慈眉善目,一幅德高望重之相,又总是积极解决诸位王子的摩擦,缘礼将之奉若精神领秀,也正如此,鬼王对他的戒心也最重。 在北冕城的最南端,临渭河边是乐正冯志的冯府。冯志既是贵族,也是九宗之一的冯氏,在九宗之中,冯氏一支并不太起眼。冯志也继承了先祖的性格,隐忍、不好出头,说白了,就是胆子小。冯家世代书香门第,靠着祖上的积业,冯愚封荫官乐正,衣食无忧,父子二人喜爱的都是文人雅乐,正因冯志与世无争的个性,让鬼王少了提防心,鬼王喜好能力平平之人。但冯志亦是聪明人,作为怀姓九宗,冯志知道自己充其量只是个陪衬,因此处处存着小心,得志的时候并不张狂,见好就收,作为臣子,他会不时提几条不痛不痒的意见,偶尔也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干,但分寸掌握得极好。以一个文化人的疏淡鸿博来消解别人的猜忌,与鬼王之间也取得了某种默契,彼此都很客气。鬼王也乐意拿乐正来装点门面,人前人后夸奖几句,以示博雅胸怀。 冯府地处渭河下游,占地最多,内多丘陵,北边靠守阳山的领事林产铜矿,这是冯府主要的经济来源,也是鬼方国国库的主要根基。渭河沿岸有天然的青草牧场,是骏马的栖息地,在这片洋洋洒洒的牧场上,看到的骏马比人都还要多。这些马也习惯了散养,每日都懒散自在。一如冯志的性子,在这北冕城,九宗仅剩的四宗中,最没有脾气就是冯志,最没有野心的也是冯志。 此次邓汉炎回调,变化最大的是京城的兵权,瞬间被稀释了。这兵权来之不易,转移却是瞬间的事情,都在一念之间。当年鬼王为防一方霸主,连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信安君都不信任,西南虽有信安王府,鬼王为了牵制宗室,硬生生将邓汉炎调去狮岗城任刺史,瓜分了宗室兵权。一个上午,永安君缘礼和成安君缘瑞,以及六王子缘稹都一一来到邓府拜访。前来拜访的这几个王子,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军中,都没有强有力的支持,都希望背后有中央军势力。 邓汉炎也想抓住一方,壮大家族势力,但邓荣不以为然。自从邓汉炎从狮岗城回调,他已品出政局的错综复杂,没有授意邓汉炎任何与王族有关的行动。 邓荣为人耿直,不善言辞,与他父亲邓图相比,少了些机警,邓图虽是武将,却有着不输于文将的谋划,他曾评价贵族是一群自私自利、贪生怕死、志大才疏、色厉内荏的家伙。在建国之后,他慢慢收起锋芒,这种功高盖主的武将,对任何一位君主都是一把双刃剑,战争时可利用,但国泰民安之时便是危险的。因此他为人处世都十分低调。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出谋划策,也不呼朋引类,就连为唯一的儿子邓荣缔结婚姻也不攀附豪门。邓荣有着邓图的品性,却没有邓图的智慧,这些智慧后来更多的体现在他的嫡长子邓贤身上。作为臣子,他精忠爱国,长子为鬼方战死,夫人和其余三个孩子却被朝廷流放而死,杀子之仇虽然排在国家忠义之后,但这又如何能让他提起兴趣来用沾满鲜血的权力作斗争?他所有的理想都在流放那三年磨灭了,再次回到邓府,他已经没有往昔的政治抱负了。恰恰是他的“无为而治”让邓府平稳地度过了两年时间。这两年,鬼王多将重要事交与邓荣去处理,但也因为他的公正,让他在朝野之中也受尽排挤,还好,宣威将军邓汉炎正是其子,这多少解了邓荣做人太耿直的危机。即使受鬼王器重,邓荣却并不念这份恩宠,被流放的三年始终是一块好不了的伤疤,但在国家忠义这件事上,邓荣初心不改。。 邓荣觉得,这三人都不是理想之选,他命邓汉炎。“心无旁鹜,追随缘遥。缘遥掌权,最有机会弃用外戚杨轩和吕明仕。他们登门,皆为兵权,为何武安君没有登门拜访,武安君不仅战功赫赫,又手握西一师兵力,看不上你手中的这点权力,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政治上,营党结私就是最大的祸事,在朝二十多年,邓荣岂能不知。事实上,邓荣不选这三人也是有道理的,邓荣虽没有他父亲的智慧,看人的眼光却很毒辣。没有政治野心,就不会有思想准备、组织系统,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会面。而这危机恐怕是鬼王料不到的,一天之中来了三位王子。 永安君缘礼,表面上宽宏大量,实际上嫉贤妒能,他用王衍,却又不能给予充分信任,王者,需有容人之度,亦需有摄人之威,这两样,缘礼都没有,更要命的是,他迟重少决,反应迟钝,优柔寡断,决策总是慢半拍,这是政治斗争的短板,与他的胞兄弟武安君性格天差地别,他果敢、英勇好武,西一师的亚长就是他,执法如山,令行禁止,赏罚分明,手上军士虽然不多,但将士们都忠心侍主。果敢之人就容易剑走偏锋,刚復自用,缺点也是固执、狂妄,可能,这些将士们是惧怕缘礼的威严,缘礼尚刑法,甚至使用严刑酷法。缘祁立法和执法确实很严,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也是性格使然。缘祁嗜杀的性格,在这些酷刑背后,铁面无私和心狠手辣是并存的。仅仅十九岁的年纪,缘祁杀的人怕是跟他父王不相上下,而且杀起来毫不手软,既有铁腕性格又有霹雳手段,若是为王,怕是会辛苦下面的臣民。 跟缘祁相比,成安君缘瑞就显得太普通了,看起来温文尔雅,宽宏大量,风度翩翩,几乎个个龙子凤孙都有这些标签,着实没有可圈可点之外,普通到大家都很记起四王子的存在,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心如明镜,他跟缘稹一样懂政治,二人都是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者,但缘瑞有一点比缘稹不过,他的虚荣之心,让他显现了两面性,对有权之人极尽谄媚之态,其实心理阴暗。他见不得别人比自己风光,容不下别人比自己聪明,受不了别人比自己正确。说白了就是清高,于是,他的第二张嘴脸就出现了,在他人面前又喜装腔作势,用自己王族的身份和血统的高贵来沽名钓誉,所以那些自命清高的人都投靠了他,可惜他们徒有其表,其实没有真才实学。缘稹最接地气,他知道脚踏实地,胆小,也没什么大的见识,容貌奇伟的缘稹反而在邓荣这里评分最高,他很能沉得住气,他既懂得如何能规避风险,又懂政治就是凝聚人心,这种人总能后发制人。但这些都不会影响到祖宗的法制,鬼方国的太子一定是嫡长子缘遥,搞政治斗争,必须正义,至少要有一面正义的旗帜,嫡长子缘遥就是这面旗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二章冤家路窄 因吕妃得大赦的俘虏,罪犯大批涌入京城,中间还夹杂着几股蛮夷流民,还有逃荒的百姓。当五花八门的混在一起,就成了大染缸,分不出清红皂白,时不时就有杀人越货之事发生。在人们的谈话中,随处都能听到那句流传百年的谚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每每听到,蒋明辉总是心虚地摸摸脑袋,头上顶的这个发型足以说明他的异心。直到碧瑶给他的脑袋扎了一块头巾,这才将他易成这个方国的一份子。 都城已拉响黄色警报,对所有进城的人都一一盘查,若是身份可疑,直接当成蛮夷带走。林恩和蒋明辉还有碧瑶三人一直都躲在城门远处看着,想出城远没想象中简单。新上任虎贲的邓汉炎带兵在各个城门之间巡查。这几日,连续不断的有被俘的犯人打为奴隶后被送往贵族的封地。这次跟以往不同,这次奴隶分配由天宿厅卜正星宿亲自调配,再加上邓汉炎负责看押,京城内众人的好奇心早已经蠢蠢欲动了。 奴隶,是为了恢复鬼方国的生产力,扩大生产规模而来的产物。主要组成是战争的俘虏和方国的犯人,还有一部他是骚扰边境的蛮夷。放在鬼方国命如蝼蚁,来去都只不过一把尘土。战俘是奴隶的主要组成部分,也是最有威慑的一股力量,随着战俘暴动的兴起,鬼王屠杀了一大半的奴隶,近年来蛮夷流民四起,也成了奴隶的另一个来源,现在鬼方国奴隶的数量已越来越多,积聚起来,也是一股相当可怕的力量。眼下,兴师动众的镇压奴隶,全城紧张的气氛,仿佛又回到鬼王继位之初的战乱,一片一片的狼藉和空城,只有复八军士兵的脚步声绵绵不绝。 大部分被镇压下来的奴隶都送到了冯府的领事林,冯志却忧心重重。就连狮岗城刺史,宣威将军邓汉炎也被调回来安排在了领事林。隐隐约约中,冯志觉得这其中一定有蹊跷。也许问题就出在这些奴隶当中。邓荣思来想去,除了鬼王想借机收回分散的权力,还有一个原因是如此数量的奴隶放在领事林易于管理。领事林北面环守阳山,西面靠渭河,南面是地势险恶的招摇山,奴隶囤在这里,插翅难飞,即使有异动,也危及不到北冕城。没有比领事林更合适的地方了。 入夜,领事林的兵力比白天加了一倍。巡查的脚步声踏破了北冕城的宁静,中城大街上每隔一里就多出一个岗哨,邓汉炎带着士兵来回查看。连续下了几日的雨,前天,雨才停,被大雨洗过的天空暗的像一块涂了墨汁的黑布,没有一颗星星。这个夜晚,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王衍和杨轩。王衍和杨轩在对待邓汉炎回调京城一事,有着高度的一致,均觉得邓家会借此瓜分朝中的兵权。二人心意也一致,都希望邓汉炎出错,对他监管的区域也是百般制造骚乱,命人一起参与暴动起义,鬼王派师氏桓杨和司马剑洪查看。 邓汉炎也查出幕后主使是王衍和杨轩,邓汉炎将此事说给邓荣时,邓荣没有说话,邓荣因无力与太保和太宰抗衡,隐忍下去,这种隐忍是邓荣在三年流放之中才学会的,他还不能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那般,熟练应用,没有谁天生有忍的性格,勾践也是,忍都是被逼出来,就像说谎话一样,真话说多了没有人信,只能改口说谎言。而邓荣的这种忍,更多的无奈,在强权面前,他斗不过,也打不赢,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即使他府上的家兵战斗力不亚于复一军,但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调令自己的府兵。 天宿厅这几日无祭祀,却比任何祭祀时间都要忙。常常看不到卜正星宿的身影。他除了忙着关押蛮夷外,还在找人。他找人的方式也跟别人不同,不声张,也不与任何人商量,只从鬼王身边借调了剑洪将军,带着一军士兵向城北而去。通幽镜显示,他要找的人在北边犀牛岗。按计划,林恩是应该出现在白云庙的,现在不仅人没有出现在白云庙,反而混在□□的奴隶之中,星宿也无从下手,只能根据通幽镜显示的大概位置来寻找。为避免发生意外,星宿安排了邓汉炎守住重要据点。中央军对□□的奴隶也手下留情,只要是女的,只能活捉。调动复八军的消息还是第一时间被缘祁获得,缘祁以为与缘遥有关,却从中层军官处听到,太傅星宿在寻一女子。缘祁也派出一军二十五人,跟在星宿后面,想看看他父王与星宿之间在搞什么名堂,缘祁猜测,所需之事必与不在京城的嫡长子缘遥有关。 在都城转了两天,林恩和蒋明辉还是一无所获,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也不了解眼前的情况,凭碧瑶所讲,才对这个地方有了一点认识。鬼方国,也称鬼方,鬼方其实是商周时期我国西北方的一个少数民族,而且还带有很强的游牧民族性质。鬼方的核心是怀姓九宗,就是说鬼方国的核心就由九个部落组成。起初,他们规模并不小,最后还是因为经常侵扰中原地区,而被周武王派兵攻打,武王当时放言“天涯有多远,他们就被赶多远了”。果然,现在他们被赶到了这个连蒋明辉也不知名的地方。在所有史书的记载上,对鬼方的记录都只有廖廖数笔,蒋明辉也只记得几个字, “鬼方易”,翻译过来就是逃走、迁徙。从此彻底地消失于历史之中,甚至连一点印迹都不曾留下。 “九宗之中,还有那几宗?” “何氏,宝氏,冯氏,倗氏,还有王族復氏。”碧瑶像背历史一样作答,她回答完后,突然回头看着蒋明辉,明明,他的着装就是蛮夷,为何会对方国内的情况这么了解? “那你姓什么?”林恩听着二人的谈话,这几个氏,都是姓,她也想聊一聊碧瑶的身世情况。 “我没有姓氏,只有贵族才有姓氏。”这恰恰是碧瑶将蒋明辉叫作“公子”的原因。蒋明辉有姓氏,说明他是贵族。只是这身打扮,碧瑶还分析不出来。 三人搭伙前行时,碧瑶一直叫着比自己衣衫还要破烂的二人为小姐公子,蒋明辉实在听不下去,问碧瑶。 “你家可还有衣物?” 碧瑶诚实地摇了摇头,回答没有。别说衣物了,就连那一间用茅草搭起来的小屋,也在半个月前,被一场大雨压榻了。 蒋明辉说。“那你就别叫公子和小姐了,你看,我们两个穿的还不如你。” 碧瑶旋即要将自己的一身破衣送于林恩,被林恩制止了。 “对,你叫我的名字,林恩。”碧瑶高兴地点头答应,这是林恩认可了她,将她当成了自己人,她回头更卖力地称林恩小姐。 林恩竟与碧瑶相处愉快,二人谈话也多无重点,观点倒相似,她们二人谈论这里的情形,贵族和九宗,林恩认为,贵族一定是财富站在金字塔塔尖之人,蒋明辉听得直摇头,这是现代人的思维。现代社会上,真正存在的贵族已廖廖无几。贵族,除了财富,真正尊贵的是他们的血统和阶级。底层人乐于相信,等级是以拥有财富的多少来作为标准的,生活在中层的人承认,金钱与等级差别有关,接近上层的人认为品位、价值观甚至生活格调和行为方式都是判断身份等级重要的标准。而在上古时代更为明显,贵族都是正儿八经地有名有字,这也是当时贵族子弟的通例:婴儿出生三个月后,要择吉日剪一次头发,并由其父命名;男孩长到二十岁,女孩长到十五岁,则要举行冠礼或笄礼,由嘉宾取字。有名,意味降生;有字,意味成人。此外还有一系列的权利和义务,但只有贵冑子弟才有,平民子弟是没有的。有了字,就有了尊称,这也是平民子弟没有的。这就注定贵族生来就不同,既高贵又会高傲,像韩非,作为王公贵族,被秦国下狱时,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自救,却活生生地死在自己的高贵感上,因为他无法克服内心深处那种高贵感,有事没事都会流露出居高临下的派头。怎么可能愿意低头折腰自救? 高贵者总是少数人。这种高贵,在后来缘遥的身上被淋漓尽致地体现着,虽然,他祖上只是平民,但他是王族,整个国家都是他家的,他理应有这种居高临下地作风和派头。缘遥字若虚,他舅父萧景取自虚怀若谷。蒋明辉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宽容和狭隘共生的性格,他既有王者之风,天下英雄之姿,又有小农意识,当他作为嫡长子归来时,他自命不凡的出身让他将一切都拒之门外,他活在贵族的礼制和梦里,那天生的高贵和高傲,也成了他的枷锁,让他一生都在孤独,过于任性和感情用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悲剧。 当有官兵追来时,他们三人也夹杂在人群中逃跑,当有打斗时,他们三人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地方躲好。看到吃的东西,三人都会统一的停下脚步,站在食物面前,半天都不肯离去,仿佛闻着食物的味道,他们就能吃饱了一样。此刻他们身上再也没有能换钱的东西了。饿到没力气时,只能大口喝水,他们也跟在蛮夷流民中一同去寻吃的,却遇到了百司吕继才,吕继才兼复一军的军长,在这种非常时期,复八军也被派出来□□,在永安大街上,有蛮夷流民抢夺路人财务,引起骚乱,吕继才带着官兵赶来镇压,吕继才对庶族平民和奴隶向来连一分神都不愿意费,他问都不问的就对着被围起来的人大开杀戒,暴躁的性格跟缘祁相仿,他将奴隶一拔一拔分开,像组建军队一样,五人一伍,一剑划过去,这五个人都会不同程度的受伤。听着人群中发出的惨叫声,吕继才的精神亢奋。 林恩吓得瑟瑟发抖,为护林恩,蒋明辉挡在林恩前面,吕继才的剑依次划过,刺伤了蒋明辉的背,还好,他排在第四个,当剑划过来时,他又侧身将林恩护在身底下,被剑梢扫过,挑破了他本来就破烂的衣服,留下一道皮外伤。 “吕大人,只是一介奴隶,我劝吕大人勿动怒,伤了身子。”邓汉炎出现制止住了吕继才。 “邓将军都这么说,确实是我火气大了。”吕继才不甘心地对着邓汉炎陪笑脸。 吕家与邓家三年前已结怨,此时邓汉炎正是鬼王面前红人,吕继才也不敢得罪邓汉炎。今时不同往日了,吕妃一死,吕家的声势也弱了,树倒猢狲散,吕继才也仅任复一军师长,兼百司,管理王室内廷的各种事务,他身边还能围着一众狐朋狗友,全是因为他父亲在朝中任太师的权威,他父亲虽然领三公的头衔,却并无多大权势,前有太傅,后有安国公杨轩,吕明仕也被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吕府被封武平侯还是在吕妃去世后百日,这次赐封,也是靠着吕妃那点儿还未散尽的阴魂之力。吕妃死了两年,阴魂之力已无,吕家也衰微了。 一股骚乱将官兵冲开,蒋明辉和林恩碧瑶三人也趁机逃脱,碧瑶告诉他们,刚才遇到的那个人是吕继才,武平侯的五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无恶不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三章亦喜亦忧 京城的消息早已传到西南的狮岗城,沸沸扬扬的消息中,炽烨还没有梳理出重要的信息,只知道邓汉炎被封为虎贲回调,却并不王宫之中护卫,而是在忙着镇压奴隶暴乱,京城的暴动看来已经恶化。 鬼方国西南效数百公顷的属地是信安君的封地,是狮岗之战时,邓荣从河宗氏手中夺回的,也是河宗氏的采邑。西南宜于农耕和狩猎,南部虽多山,其间也有济水和汉水及其支流冲刷成的河谷和大量盆地,覆盖着黄土,肥沃易耕,是种田之佳地。西南气侯属温带季风气侯,雨水充足,能更好润泽农作物,森林植被丰富,密林参天,生机盎然,各种动物窜于其间。狮岗城这块地,也引来其他部族垂涎,这一带,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西南边境是缘遥花了两年时间打下来的。从方位上看,西南多雨水,本应是富饶之地,但在鬼方国的西南,容易受近邻骚扰,物资并不富饶。唯一发达的是他的水陆资源,却被多山的西南截得错综复杂。即使资源不多,西南仍是宗室之中最富庶的封地,主要还是北齐秘府的功劳。西南多山,从北冕城过去,一路上都是绵延不绝的青山,每座山的形状都不尽相同。山体上都被葱葱郁郁的绿色覆盖着,远远看去,一片墨绿色。落日常常被两座大山衔在中间,想吞又吞不下去,一转眼,就隐没在山后面了。再走几步路,夕阳又被挂在另一座山腰。信安君和夫人顾氏坐在马车中,信安君以前总认为,狮岗城的景致最怡人,今日因炽练外家舅父病重,一家人顺路回狮岗城。他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沿途的风景,朝堂中权力被稀释,他这个太士也有名无实了,邓家看来会重新成为京城的三驾马车。 这个季节,西南的雨像它拥有的山一样多。南方的雨跟北方的雨没有任何不同,带来的都是潮湿和空气中的浮尘。信安王府这几日也似头顶的天,总是隐云密布,狮岗城的宗室军已被裁撤了一大半,从原来两万人,已被降为五千。炽烨带着度母堂的几个骨干和王府的家兵在门口迎接他父亲,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他父亲了。看着不断瓢泼在油纸伞上的雨水,炽烨突然有种感慨,我爱的人正在这雨中赶来,他们是否也像我爱他们一样爱我呢?他就这样伫立在雨中,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在烟雨的笼罩下,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朦胧感。炽烨仔细回忆了他父亲还在狮岗城的日子,这才发现,他能忆起的只有西南旧宅的那些青石小巷,那些夕阳西下的小桥流水人家,那些在桥头上擦肩而过的人们……,而他父亲是模糊的,人总是会下意识的逃避一些事情,当他回首这八年时,他能记起的事情不多,也许,他想什么都不记得。雨水落下,打湿了他的鞋子,他浑然不知,失望早已填满了他的心。从信安君苦丧的脸,炽烨已看出他父亲忧心的原因。 晚饭时,信安君让下人一切都从简,只吩咐厨房做了点家常小菜。屋里光线很弱,桌上摆了几碟小菜,都是时令菜,一碟蚕豆成了主要的下酒菜,摆在炽烨面前的鹿肉一口未动,平时,这是炽烨最喜欢的菜。信安君束起的冠发中夹杂着些许的白发,但脸庞依旧俊朗,国字脸,下巴瘦尖,显得脸型匀称,他的脸比他的哥哥看上去要温润很多,年轻时,是鬼方国有名的美男子。炽烨在长相上完全遗传了他父亲的脸,唯一区别就是炽烨一笑,脸上会多一个酒窝。炽烨只是陪他父亲喝了几杯酒,便先行告退了。跟他父亲,炽烨似乎没有太多话可说,在信安君面前,炽烨也会变得乖顺,对他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些年他已经练得喜怒哀乐都是一幅表情,大喜大悲也不会写在脸上。炽烨有两幅面孔,一幅在都城,在不熟悉的人前,炽烨平日里是嘻皮笑脸的,在狮岗城,似是他的真面目,天性严肃,少有情绪波动,因此他处事十分冷静谨慎。 炽烨走出门口,他抬头仰望着夜空,今晚没有星星,雨水冲涮的天空,很黑也很高。炽练从正门走进来,他唤了炽烨一声“兄长”,炽烨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对这个异母的胞弟,炽烨在表情上都很少搭理,也许是嫉妒他父亲给了他们兄妹太多的爱。在外,他们同是信安王府一脉,是汇聚在一起的血缘;在内,他们是不相干的两条血脉,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而对于敏安,因为她是女儿身,不是炽烨直接的竞争对手,炽烨对她反而没有敌意,有一股淡淡的亲情,敏安每次见了炽烨都会轻轻唤一声“兄长”,这一声简单的“兄长”,既让炽烨温暖,又让炽烨有归属感。这很好的提醒了他,在信安王府,他是嫡长子。但炽练的这一声“兄长”却让炽烨听得混身都不舒服,炽练的存在直接提醒他的是竞争。 被意外的卷入暴动奴隶之中,又不慎遭遇吕继才,蒋明辉和林恩可谓死里逃生,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林恩跟在蒋明辉旁边,心情也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是感激呢,还是担忧呢,还是内疚呢?她说不清楚,只知道当蒋明辉护在她身上时,她竟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脑海中只跳过蒋明辉的脸,他脸上有担心,有爱惜,全然没有害怕和恐惧。蒋明辉没有说话,嘴巴微微一抿,一转头竟对着林恩笑了,满眼桃花地看着林恩。 “你受伤了。” 这两天,林恩一直都在抱怨这趟九华山之旅,九华山之旅,既是她迫切希望,也是她师父千叮万嘱的,她跟夏莉二人兴奋地去求着姻缘签,也不管求的是哪一位菩萨,整个旅行的过程都是和谐融洽的,可怎么就不明不白地来到这里,现在倒好,连性命都难以保障了。对于那些拿着剑的家伙,他们还不如一只鸡,鸡在临死前,都在拼命扑腾几下,而他们完全没有扑腾的力气和机会。 “擦破了皮而已。” 蒋明辉林恩垂头丧气地表情中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是担心的表情,闷闷不乐代表她有怨气,这怨气定是来自对之前事情的不满。女生通常有这副状态时,最好的方法不是安慰她,而是想办法让她轻松起来,无疑,蒋明辉在这个领域独树一帜。蒋明辉向她笑了一下,林恩的表情也变得和缓起来。是啊,她的身边只有蒋明辉了,这是她的队友,她也要积极一些,不能给队友造成心理压力。她回应了蒋明辉一个淡淡的微笑,就这个淡淡的微笑,让蒋明辉想入非非了。蒋明辉一侧头看到了旁边的碧瑶,他才将自己泛滥的感情收起来,他总是忘记,身边又多出一个碧瑶。 在亡命天涯之时,蒋明辉顺路救下了被欺负的吴秀岩,见到蒋明辉,吴秀岩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她将失控的情绪转化为嚎啕大哭,哭得蒋明辉肩上的衣衫都湿了,还是制止不住她,在这里见到蒋明辉,吴秀岩心底有种九死一生的感觉,她不想放开蒋明辉,也不能放开蒋明辉,一旦放开,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秀,秀岩,你先休息一下。”蒋明辉结巴地安慰着吴秀岩,他从来没有见到女孩子能一口气哭这么久,他觉得她哭累了,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这一开口,吴秀岩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说什么都不想放开,像小孩子,贪婪又任性,看得旁边的林恩和碧瑶面面相觑。林恩表示理解吴秀岩的情绪,在这个鬼地方,都能他乡遇故知,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好好哭一场,太对不起这奇妙的缘分了。 “秀岩,还有,还有林恩在。”蒋明辉试图提醒吴秀岩,这不是谈恋爱,没必要搞得这么煽情,他们二人也不是男女朋友,更没必要哭得你死我活。 听到林恩的名字,吴秀岩这才停住。是的,她在意的是林恩这个名字,更在意的林恩这个人。她眉头拧了一下,话到嘴巴又咽下去了,为何她也会在这里。很明显,她先自己遇到蒋明辉。来这里,少说也有一个周的时间了,难道他们这一周都待在一起吗?吴秀岩的脑袋从蒋明辉的肩膀上移开,她转身看着林恩,她脸上的阴郁一下散开了,林恩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 “林恩,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吴秀岩回过头,表情也一下子拔高了一个度,变得高冷又漂亮。 “呵呵,是啊是啊,能见面太好了。”这话说得言不由衷,林恩只好用乐呵呵地表情迎接这尴尬地问候。 “这位女子是?”吴秀岩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碧瑶的身份,这关系到蒋明辉前几天的行踪。 “她叫碧瑶,是这里的人,之前遇到的,也是她带我们来这里的。”林恩看出了吴秀岩的担忧,赶紧拉来碧瑶救火。 终于找到组织,吴秀岩哭过后,是停不下的高兴,她笑脸盈盈地跟在蒋明辉身后,几乎寸步不离。还好有碧瑶陪着,要不林恩定会浑身难受,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脱离组织的念头每时每刻都在脑海之中浮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四章成为奴隶 四人从死人身上扒了一套衣服来穿,碧瑶帮林恩和吴秀岩分别将头发被拔到脑后变成了发髻,包着一条米黄色头巾,再加上一身朴素的青蓝色衣服,像极了小时侯看连环画上的牧羊女。碧瑶把她们收拾妥当后,又去帮蒋明辉整理。 “辉哥,这真的是蒋明辉,哈哈哈,原来他也有这么土的一面?”林恩在心底欢喜着,终于报了之前蒋明辉说她衣服不得体的仇了。粗布麻衣不合身地套在蒋明辉身上,洗的有些褪色的灰色,宽大的裤角像已过时多久的喇叭裤,吊在蒋明辉的千层鞋上。他双唇尴尬的抿在一起,老实的样子让他有了几分农民的憨厚和质朴。以前那种盛气凌人的自信也被一扫而光,站在她面前的蒋明辉,好像重新投胎,换了个身份。她有些感慨,那句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人靠衣装,马靠鞍。”蒋明辉情绪低落,林恩脸上的笑也止住了,同是天涯沦落人,自己就不要这般落井下石了,她想安慰一下蒋明辉,却又不知从何开口。蒋明辉却看着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一排洁白的牙齿满血复活,这样的大笑并不多见,这一笑反而笑得林恩脸红了。 “林妹妹,衣服很适合你,乡里乡气的,一看就是地主家的长工。”蒋明辉抿着一幅秀气的嘴唇,频频点头,假装出来的认真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眼睛里窜出的狡黠的坏笑。 “蒋、明、辉、”林恩已经恼羞成怒,扬起的拳头随时都能落到蒋明辉脸上,一根筋的特性随时喷发。 眼看林恩就要发作了,牙齿已经咬着嘴唇,好像马上就要吃掉蒋明辉一样。蒋明辉自知不妙,忙把身边的吴秀岩拉到面前做挡箭牌。 “喂,楼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多学学人家,同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就像村姑,别人穿却穿出了气质。” 撞衫效应,让林恩想找条缝钻进去,她不自信到眼睛都无处可放,到处看看,似乎想把一脸的热气找地方散开。听到到这个土得掉渣的外号,她的脸更红,更烫了。 眼前的吴秀岩依旧温婉。嘴角还带着那丝从未丢掉过的笑容。在设计公司上班,脑袋颇费脑力,周围都是一群时尚感爆棚的同事,她必须跟上潮流,每天一套衣服不说,还要穿出质感和时尚气息,而她就是凭着这套穿衣经让她在这个整栋楼都散发着Fashion,稍微找回了一点自信。而吴秀岩,似乎天生底子就好,人不仅长得白里透红的,就连笑起来,都像一朵花似的。整个人温雅,充满了馨香。她就像高田贤三的香水一样,沁人心脾,让人从视觉上舒服到触觉上。 细想起来,林恩并不是太喜欢吴秀岩,用感觉看人,似乎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她可以在第一眼时就迅速判断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人。林恩总觉得吴秀岩让人猜不透,她跟常人不同,她除了一双嘴巴长得水灵,其它任何地方都看不到她的水灵,她的眼睛深不见底。望久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寒而栗。林恩转念一想,在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即使吴秀岩有再大的能耐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还是利用一下她聪明的脑袋,分析出目前的境况吧。 因为这身衣服,四人被当成冯府出逃的奴隶,与其他出逃的奴隶,一起被赶回了领事林。三十几个人,像□□队伍一样,被赶到了一个土丘样的山坡前停住了。前面设有卡哨,路旁的石基上用楷书立了四个大字——领事林。前面是一片参天密林,树干根根笔直,树冠呈塔形垂下,像桉树。脚下的小路最多只允许两人通行,路旁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沟,有一米宽,但深不见底。河中有水草在抽动着自己的曼妙身姿,蒋明辉走近看,水中却有很多虫子,形状怪异,头大颈细,长有两尺,恶心不堪。蒋明辉赶紧将林恩往道路中间拉了一下。往前走,就能看到麦田,风吹过,浮起千层麦浪,穿着麦田的小径,来到一个广场,广场四周都是手执长矛的侍卫。 蒋明辉一行四人来到领事林,他们面前的是一群像□□地下党一样狂热的革命分子,都在商量如何起义。林恩越看周围的局势,心里的疑团也越滚越大。眼前的居所,是一排整齐的平房,像极了监狱的监舍,每一间都挤了四十几人,进到里面,有两排通铺。 吴秀岩越想越气,作为一个“本地人”,碧瑶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这是领事林奴隶的衣服,而她作为这个组织的一员,她有责任和义务告知,但她却没有这样做,只有一种解释,她们被骗了。得出这个结论,吴秀岩先是没有说话,她抬头盯着碧瑶,三人之中,她最冷静。她理性地分析着碧瑶的行为,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觉得所谓的骗,无非就是三类,一类是“无良知型“,这包括,小商小贩的无德经营,医院的无良坑杀,还有朋友的存心欺骗;第二类是“生活家常型”,情人之间的互相欺骗;生活当中一些柴米油盐的隐瞒;当然,少不了工作当中的勾心斗角,只要不是太有害公德,都算是生活型欺骗;第三类无非就是“诈骗”,顾名思义,这是一种犯罪行为。在这三种欺骗中,这无疑是最严重的一种,但她只能算是个中产阶级,所以,她离这个比较遥远。中产阶级以下的和中产阶级以上的两类人,都不属于诈骗的对象,前者太没钱,后者太多权。当权力跟金钱结合时,这就是所谓的政要。如果要排行的,最让人伤心的,却是“生活家常型”,因为它发生的频率最高,是普通人最能常接触的,也是我们付出生活感情最多的,所以,通常的伤心欲绝的病根是来自此;而最让人气愤的当然就是“无良知型”,因为它的无德,因为它的无良,会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碧瑶此时的行为就属于这一种,他们当她当成了朋友,却被朋友在背后插了一刀。 现在,他们被骗了,在这里,该找有着警察职能的官衙吗?但官场的黑暗和法则她也略知一二,能在光天化日下行骗,这足以说明,碧瑶是有后台的,所以,你找警察通常是没用的,他们什么都帮不了你。也许,碧瑶是卧底。吴秀岩又转头看了一眼林恩,看她的神情,她并没有发言的打算,林恩的性格太静了,没有争的一面,对很多事,都会觉得无所谓,只要不是太过分就可以。吴秀岩决定自己来。以她的长相和气质,莫名其妙地成了最底层的奴隶,既不合理,也不可能。 “为何你不告诉我们,这是奴隶的衣服?” “对不起。”碧瑶的回答,已经证明了她是知道真相的。吴秀岩当着蒋明辉和林恩的面,既有神探办案的神气,又有了法官断案的的底气。有了法官的威严,吴秀岩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她本来就对碧瑶称呼自己的方式不满意,她称林恩小姐,却称自己秀岩姑娘。眼下,便可好好出这口气。 “你是什么身份?” “公子的奴隶。” “在这之前呢?” “庶人。” “奴隶是可以随意被买卖的?”吴秀岩想知道,碧瑶是不是现代社会中,那些贩卖人口的骗子。 “是。”碧瑶如实作答。 “那为何不告诉我们,让我们也成了奴隶,做个庶人也比奴隶好。”吴秀岩的底线已经被碧瑶触碰到。喊了二十几年的人权,竟在半个小时就回到三千年前的奴隶制。她声调提高,若不是蒋明辉在眼前,她定会冲上去责打碧瑶。从始至终,蒋明辉和林恩都没有说一句话,蒋明辉是自己在想,他在分析目前的处境,无暇理会女人间鸡毛蒜皮地争吵,林恩是相信碧瑶,在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她已经无条件地相信碧瑶,她用自己的想象力把她烘托成了自己前世的救命恩人。无论这一次相遇发生什么事,她都心甘情愿。她更多的抱着一种救赎的心态在行走。 “没有黄籍只会成为蛮夷流民,蛮夷在这里被抓到只会被处死。鬼方国律例森严,在这里,等级意识强烈,鬼方国有王族,贵族和九宗,最低层就是寒族,其次是庶人和奴隶,奴隶可以随意买卖,杀缪,王族或者贵族中有身份的人去世,他们还要殉葬。”碧瑶娓娓道来。几天相处,碧瑶也发现了他们的异常,与公文中那些蛮夷颇似,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他们的凶狠暴虐。 户籍制是这几年谢庸上书下推行的。谢庸字子烈,是谢冲的父亲。户籍制的初衷是想解决西南蛮夷流民管制问题,却被擅于理财的王衍搞成了增加税收的方法。 这一说,吓得吴秀岩不敢开口,来到这里,最小的目标也要是个庶人才行。 碧瑶继续说,“这两天也看到了,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有烧杀抢掳,在这里,人口买卖合法,治安比以前也差的多了,小姐和秀岩姑娘都是女儿家,一路上总要吃喝住行,看你一个孤单单的女子,流氓地痞盯上你,若是掳了,看你有几分姿色,再把你往窑子里一卖,死都逃脱不了。真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或是卖给大户人家做填房,人生地不熟,自己孤苦无依,生死全凭人做主。不是一样的下场吗,冯府仁慈,是书乡门第,善待奴隶,而且冯大人是方国乐正,奴隶也有机会去做乐舞生,既能脱了奴籍也比庶人要好。” 蒋明辉对碧瑶这个丫头刮目相看,她慢条斯理地讲着,不慌不忙地导演了这一场戏,也让大家暂时有了安身之处。而且,她比林恩有条理,她还替二人想好了以后的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五章领事林 蒋明辉让吴秀岩不要再怨碧瑶。三人之中,只有他是最了解这里情况的,他知道鬼方是怎么一回事,其余二人对这里了解还是白纸一张。 “除了这身衣服,奴隶可还有其他凭证?”但他在为他们目前的身份忧愁。他问碧瑶。 “有丹书。” “是什么样的?”既是被冒名抓来,三人定没有奴籍。 “用朱砂写的。” 吴秀岩对自己马上成为奴隶心中还是几分抵触,她既恐又惧。“既是如此,你何必跟我们一同来,做庶人又不用被买卖。” “虽是奴隶,但这里户籍盘查严格,如果我不一同来,公子便会被当成蛮夷。这里的户籍皆用经过药物处理的黄色的木牍,也称黄籍。首先,在黄籍上要登记每个民户成员的名字和他们在家庭中的地位。刚刚在领事林入口,我便登记了身份,分别是哥哥姐姐。父母皆亡。” 三人都做吃惊状,都没想到这个年经比自己还小的丫头片子,竟能深思熟虑地一人完成这些事情。分开时,蒋明辉让碧瑶照顾好林恩和吴秀岩。 动荡终于结束,逃跑的奴隶都各回其主人那里,不听令的直接被主人杀死。还有一些没有奴籍的流民,全被送到了冯府的领事林中,因冯府分得奴隶最多,异况也多,冯府成为邓汉炎重点镇守片区。 领事林因在守阳山阴面,产玉,又因其在阴面,故称南阳玉,冯府每年是鬼方国的纳税大户。每年开采集中期是五到九月,沙尘特别大。因矿区有毒气,开采时也很容易死人。领事林管理严格,有专管这些做工人的奴隶总工官,总工官之下,还会有各业的分工官。负责管理开采的“采正”,专门管制造玉器的“匠师”,管理工具的“具正”。女奴有些也有分配到外边做工,采桑养蚕的就叫做蚕妾,而做纺织或其他女红的就叫做工妾。男奴隶做开采和搬运,一部分是打柴割草樵苏,供给领事林粮食。此外还有马驾,养马和管厩。女奴则做些洗衣煮饭,采桑织丝之活,少部分运气好手艺好的会做些女红。新进的女奴也要做割草的活。总而言之,这里的管理很完善,你想逃跑或者溜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四周都有大大小小的侍卫在把守,监工的头头像死了娘亲似的,总是对那些看不顺眼或者想偷懒的人大喊大叫的。 白天时,林恩一边跟碧瑶聊着鬼方的风土人情,一边仍想寻机逃走,还顺便和碧瑶将吴秀岩的那份工也做了,有了林恩和碧瑶为她分担,吴秀岩成了甩手掌柜,生活在奴隶群中,俨然成了自由的奴隶主。她有了时间后并不安分,经常与其他奴隶发生争吵,林恩怕她太出头,会引起监工的关注,劝她多忍让一些,这一劝,吴秀岩反倒觉得是林恩小气。 “你们现在就觉得是我拖累了你们,就帮我做了几天的工,现在反倒都站到我头上说话了。”吴秀岩委屈地哭了起来。 “秀岩你误会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毕竟我们还有事情要做,低调一点儿,才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林恩好心帮忙,到最后却与吴秀岩也生了嫌隙。 为了照顾吴秀岩,林恩将三个人的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碧瑶跟在吴秀岩身上,吴秀岩并不领这份情,反倒觉得是林恩故意想在蒋明辉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干、识大体。她也不甘心落于人后,设计师出身的吴秀岩有一双巧手,凭一手出众的女红,脱离脏乱差的女奴群,攀了高枝后嫌碧瑶是拖累,将她打发回林恩身边。 吴秀岩的优越感也是从这个时间滋长的。她有了更多的自由走动的时间,而且,经常帮上级跑跑腿,瞬间成了有见识的人。她经常借给矿区男工送茶水之际,与蒋明辉攀谈。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吴秀岩的野心增长,矜持减少了。竟在矿山旁边调戏了蒋明辉,将蒋明辉吓得措手不及,他正在思索着这几日收集周边地形图。从这个角度看蒋明辉的侧颜,轮廓分明,有一种干净的气质,他走在哪里,都能鹤立鸡群,即使这样远远看着,吴秀岩都能因为喜欢这样一个人而心中充满优越感,这种自信来自蒋明辉的长相,气质温润,五官精致,有着一幅健美的身材,六块腹肌即使被灰色罩衣遮住,现在被汗水一湿,尤为明显。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可用完美来形容他,也正得益于先天的姣好面容,这大概是让吴秀岩对他一见钟情的原因吧。这几日的相处,让她对蒋明辉生出了病态的迷恋,她甚至想,日后一定要嫁给蒋明辉。 年仅二十三岁的吴秀岩没有失去过什么,她并不懂什么叫失去,所以也就无从谈何珍惜,或许可以称为“自我”,并且,她有一个毛病,对于自己稍微有些喜欢的东西,她一定会想办法去得到。蒋明辉却将她的性格摸透了,她对自己并非爱情,只是迷恋,一旦得到,她就会觉得厌烦,因为她把他想象太完美,而现实跟想象之间总是差了一步距离,所以,得到之后,她会拼命想甩掉。她是喜新厌旧的,这种心态就像年少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对曾经喜爱的事物永远都抱有最大的热忱,对自己喜爱的某样食物永远都有吃不厌的心态。时光的流驶,终于有一天发现,那只不过是一件陈旧的极普通的饰品,犹如在你吃饱之后再去想最爱的食物,会有一种泥土味,觉得它并不那么诱人。这就是时间的副作用,它会改变一切,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态。 “你饿了吧,我帮你拿了点吃的。”蒋明辉伸手去接,吴秀岩的手却缩了回去。“你手脏,我喂给你吃。”吴秀岩咽了咽口水,等着蒋明辉张嘴。 “我不饿,你吃吧。” 蒋明辉白皙的皮肤变成了淡粉色,害羞地低头看地面,不敢看吴秀岩像火一样热情的眼神。 见蒋明辉脸有羞色,吴秀岩胆子反而壮了。她迫不及待地抱住他,想去吻他的嘴唇和脸颊,蒋明辉用力将她推开,而吴秀岩越挫越勇,反而将衣服解开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蒋明辉毕竟久经情场,这种大场面并不陌生,脸上的惊诧很快就被平静覆盖住了,他冷冷地看着吴秀岩。 “我想成为你的人。”吴秀岩毫不掩饰,她觉得所有的东西都要靠争取,爱情更是要主动才会有选择权。 “成为我的人有那么重要吗?”蒋明辉的嘴角掠过一丝浅浅地冷笑,所有人都在想从这里离开,而吴秀岩反倒奋斗起人生大事来了,他表情沉重地看着吴秀岩的脸,想要打消吴秀岩对自己的念头,蒋明辉深知吴秀岩的性格,她是喜欢被肯定的人。“要想成为我的人很简单。” “怎么简单?” 蒋明辉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她,他的手指点过她的肩膀时,吴秀岩全身有一种电流通过的快感。他的眼睛笑成一条狭长的缝隙,脸上多了几分不屑的神色,他将嘴巴移动她的耳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只要我想要。” 这句话似乎将吴秀岩泼了一头冷水。她高涨的热情一下子没了,整个人怒视着蒋明辉。这句话比任何一句用来拒绝表白的话语都要伤人。 “你难道不喜欢我吗?男人不是看着女人就会想到上床?”吴秀岩不死心。继续质问着蒋明辉。 “是的,像我这样的男人尤其是,所以,我总是会想到很多跟我上过床的女人。”蒋明辉也从来不否认,照单全收。蒋明辉的优点是,遇到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他的缺点就是,你很难分得清他哪一句话是真的。他收起脸上的笑意,认真回答吴秀岩的问题。他认真起来有点严肃,正是这股严肃让他看起来诚实可信。他的心反而虚了,在砰砰乱跳,他希望林恩不要听到这些话。与林恩相比,吴秀岩无疑聪明,但是作为女人,还是笨一点好,笨女人,集千万种风情于一身,即使做个傻瓜,也会是最幸福的傻瓜。既美又笨则是最好,美丽笨女人,女人当中的最高境界。女人,可以可爱一点,可以美丽一点,可以风情一点,但不要聪明。太聪明的女人,往往是最累的。太聪明,把所有的东西都看穿了,把所有的世故都摸透了,生活也就从小资情调变成了柴米油盐。你可以是女强人,但不要把整个人生看透。人生是一本太厚的书,像圣经一样,即使是牧师,也都要站在它的脚底下。聪明的女人,是牛奶,只有女人才会羡慕她的美白。而这一幕恰恰被路过的碧瑶看到了。 吴秀岩被蒋明辉拒绝后,心灰意冷,连女红活也不做了,重新回到林恩身旁,她知道蒋明辉有一部分心思在林恩身上。一个人时,眼泪会不停地涌出来,她自己都止不住。生活就是无数个片段在不停拼接的半成品,而每一个时间片段都会有一个感情的支撑点,当这个点不存在时,人便会像空气一样漂浮着,什么都不爱。她记得蒋明辉第一次见她时说的话“原来是个美女啊。还是个气质美女。”她想让蒋明辉后悔,而让男人后悔的方法只有一个,过得精致,过得精彩。他自然会回过头来寻你。她想到了进乐舞团,询问过几次碧瑶,关于乐舞团的事情,做女红的空隙,她经常会将自己遗忘多年的舞蹈功底拿出来练习两下。有一次被林恩看到,林恩在旁边叫好,特别羡慕会跳舞的女生,她赞扬吴秀岩,白富美就是不一样,气质独特,兴趣广泛,总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吴秀岩一幅高高在上的表情,像个公主一样,接受林恩的赞美。女奴中的风气也变了,不断攀比,不断贬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六章脑洞大开的林妹妹 林恩这几日已经适应了,初到之时的害怕已经被整日偷鸡摸狗的侦查分散了些,她在心底鼓励自己“即使是地狱,我一定会找到方法出去。”眼看着日子一路加速的滚下来,她突然开始担心接下来之后应该怎么办?她现在的心情有点像小孩子盼过年,总是盼望这一天的结束,总是对明天充满憧憬,却也总是什么都没有。她似乎习惯了预支明天的希望。当新的一天开始时,她的新奇和希望已经被她透支了,剩下的只是等待和无望地盼望…… 林恩首先从地理位置着手,经度和纬度林恩是指望不上了,上学时,她就没有搞明白经纬度,一如她学了几年的数学,也没有搞懂抛物线一样。她对点啊,线啊,方向啊,时空啊这些东西尤其不敏感。林恩只能从脚下切入,她把这个地方从土壤到空气都用地理上微薄的知识分析了一下,仅从地表的土壤粗略分析,这个地方应该是黑土,而黑土应该集中在中国东北部,另外一个给她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加拿大。加拿大的中部也是以平原为主,而土壤则是以黑土为主。她抬头看了看天,她没有眼观天象的本领,根本无法用肉眼来识别这个地区的经纬度。只好从空气再着手,这地方的空气,是她一醒来最先让她觉得不一样的地方。在清江生活了四五年,清江的空气是污浊而沉重的,扑面而去完全没有清新之感,拂在脸上,都能感觉到是有摩擦的。在她的记忆当中,似乎只有西藏才应该有这样的空气,草原,雪山,天空连成一线,这样的地方,只有天底下最圣洁的地方——西藏,才能做得到。她一边想一边低头锄田里的草,这些活,是她小时候在家的时候经常做的,所以,即使多年没做,再做起来也不会感到陌生,她的熟悉度让她很快就将吴秀岩甩在了身后,而对于这一切她浑然不知,仍在努力地思索着。中途,她停住了,是不是应该找吴秀岩一起商量啊,毕竟,要逃出这个地方凭一己之力也是不可能的。 “秀岩啊,我觉得……”她脑海里浮现着西藏的画面,想尽量描绘地详细一点,这样才可能打动这个同样也是做设计,思维缜密的女子。林恩最不乏的就是想象力。她一边想象着,一边回头,才发现旁后根本没有人。而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中年大妈也在嘀嘀咕咕的,还不时东张西望地探着脑袋。林恩觉得大家想得的也都大同小异。她往后走了很远才看到吴秀岩,她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桃红色的指甲油也经不起折腾,纷纷落马了。疼痛让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秀岩,你怎么了?”林恩看到她一直都在用手抓着自己的另一只手。 “林恩,我从来都没做过这个,我的手都被磨痛了!” 林恩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吴秀岩跟蒋明辉一样,都是千金之躯,做不得这此粗活,她想到了蒋明辉,此时的蒋明辉恐怕也早已体力不支,白皙的脸上全是汗水,也许,他也在叹息他漂亮的手指。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跟吴秀岩之间的差距有多大。生活在不同的环境中,所受的教育又是不同的,最终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吴秀岩是公司众人羡慕的设计师,而她只是部门的一个小前台,这些,就是差距啊。这种差距让她成长得像冬青一样顽强,少了女人的妩媚和水灵,在寒冬腊月活下去对她来不是太难的事,而吴秀岩呢,恐怕吃饭都有问题,还谈何生存啊?林恩不知道此时应不应该把刚才的计划告诉吴秀岩。看着吴秀岩沮丧的样子,林恩觉得很心疼。“她怎么也会在这里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转念一想,如果这样,更应该给她提个醒,环境已经是这样了,要么改变,要么适应。吴秀岩只能二选一了。 “秀岩,你有没有想过,这里是哪里啊?碧瑶说,这是鬼方国,哪有鬼方国啊。” “嘘!”吴秀岩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泽,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招手示意林恩靠近她。“不要太张扬,小心隔墙有耳。” 被这样一提醒,林恩觉得吴秀岩远远超出了她外表的简单,她细心周到,就连这微小的细节她都能注意到,不愧是设计师的头脑,反应快。为了安全起见,林恩又回头把自己周围都扫了一圈,在确定没有家奴盯住时,林恩方才放心跟吴秀岩交谈。 “你说,我们是不是在九华山被人给卖了,上次我还在新闻上看到买卖人口的!” 吴秀岩没有说话,眼珠子慢慢地转了一圈。 “也不可能吧,你也看到了,这里面的人并不是全从九华山来的,像碧瑶,她不是从小就生长在这里吗?” 没有一句废话,条理清晰,林恩已在心里燃起了佩服的小火苗。 “噢,也对啊,刚来时我们也见到村落了。哇,那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海盗吧,难道这就是传说当中的索马里啊?” 林恩说到这里,拳头都差点被吞到嘴巴里。她从新闻上了解到,索马里海盗是会撕票的。 “不可能。” 吴秀岩很淡定地否决了林恩的推理。 “海盗没有这么大的实力,在这里的人,光干活的也有七八百人,那负责看管的兵力,少说都有上千了。如此大的实力,只能是军队,但你看刚才那些人,不是正式的军队,他们像是原始人一样,而鬼方国,又是历史从来没有过的国家,难道我们已经出了中国吗?” 这个推理正好跟林恩的“土壤推理”相吻合。林恩觉得吴秀岩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佐证了她的臆想。吴秀岩成功地运用了排除法,比她的“意念推想”更有说服力。林恩也迫不及待地想表达一下自己对土壤地看法,便随手抓了一把土壤。 “你看,这里面土壤是黑土,而在中国,就只有中国的东北平原地区才会有这种肥沃的黑土,像你刚才说的,这很可能不是在中国,而地理上也说了,加拿大中部平原地区的土壤也是黑土,那我们现在是在几千年前加拿大吗?” 林恩频频点头,像是在说服自己。吴秀岩不动声色地听着林恩的分析,但她脑袋里似乎并没在想林恩所说的“土壤理论”,她想到“灭亡”两个字就不敢往下想了。 “加拿大?林妹妹,你的脑袋也是加拿大进口来的吧!” 蒋明辉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两个人的对话打断了。蒋明辉一边说一边伸手在林恩的脑袋瓜上弹了一下。他一脸不屑地白了林恩一眼,眼珠都快翻到天上了。跟林恩想象的不同,他没有满脸都是汗水,也没有在叹息自己漂亮的手指,林恩不由对蒋明辉这幅小白脸的体质刮目相看。 “净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林恩好不容易将自己的逻辑一点一滴编排好,并像一个演说家一样,慷慨激昂地表达着自己的见解,被这样一掐,完全打散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很气愤蒋明辉不合适宜的出现,又不按规律的出牌。她一边委屈地捂着脑袋,一边嚷嚷。声大有理再次现身。 “喂,我是在分析,什么跟以前一样,你才跟以前一样呢!”从现代带来的这些习惯还是很难改掉,林恩倔强地辩解着,性格似乎已根深蒂固了。在这个三人小分队之中,她尽量让自己的倔强不那么盛气凌人,想将那些情绪掩饰在侦查工作之后。 “我怎么了?”林恩的辩解,帮蒋明辉将这种前尘往事的好奇心全都一笔带出来了。蒋明辉被提到以前,莫名的紧张了一下,莫非,她知道了前几日吴秀岩与他的事?蒋明辉转念一想,林恩一直都不曾去过矿区,她不可能知道。人总是在意和好奇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蒋明辉也很想知道林恩以前是怎样看他的。 林恩只是随口反驳了蒋明辉两句,没想到蒋明辉竟然顺藤摸瓜爬了上来。不说点什么,既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又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她眉头一拧,不加思索地将蒋明辉平时的恶行照本宣科地都给念了出来。 “哼,自大高傲目中无人冷血扮酷又花心!” 林恩念的像顺口溜一样,一口气没有停顿,比她平时的工作表现都要好上十倍。蒋明辉突然不说话了。像木偶一样看着林恩。他眉头抖了两下,这种严肃吓坏了林恩。 “是你自己问的,诺诺诺,就知道,又生气了,小气鬼。” 林恩为了避免在这异国他乡被孤立和排斥,急忙给蒋明辉陪笑脸。这种环境下,不适合走这种太泾渭分明的资本主义,还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联产承包制,更能保障大伙儿都有饭吃。 “开,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啊,蒋公子可是我们部门的大帅哥,第一美男,真的,第一美男!幽默,帅性又洒脱。” 林恩使劲竖大姆指。恨不能将大姆指割下来上贡给蒋明辉。 “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吴秀岩打断了两个人的争吵,即使是争吵,她也妒忌着林恩,她在尽力找存在感。 “过来看一下你们三个,碧瑶怎么没在这里?”蒋明辉的声音里还是有一丝低沉,仿佛刚刚掉到海里,被压到水底,呛了口水,既提不起情绪,也提不起精神。 “她今天早上替我叫去摘蚕了,那东西,软软的,碰到我都起鸡皮疙瘩,只好让她替我去了。”吴秀岩说着全身都打了一个颤,仿佛有蚕爬到了她身上,她急忙抖了一下双手。 “如果没算错了,我们已经来了五天了,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你觉得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哪里?” “碧瑶说这个地方叫鬼方国,应该就只是个少数民族方国,但我们所在的领事林,所有的东西都像出土文物似的,不知道怎么来分析啊?”蒋明辉叹了口气,跟吴秀岩说话要轻松的多,他不需要花心思来照顾像林恩那般的智商和脆弱又好强的心。他会如实告诉吴秀岩,这个地方危险,不能久留。 “就说你骗人,还说这是什么九重天!”林恩插嘴道。 “一样的,你就当是吧,反正都不知道在哪里。”蒋明辉向她摆摆手,快速的打发了她的疑问。 “那你有想到出去的办法吗?”吴秀岩反倒羡慕起蒋明辉的费心说谎。 “暂时还没有,我刚才在干活时发现南边那个地方好像有条很大的河,这里的地势应该还算是平原,如果要找到出去的路,应该不难。不过,要跟这些人打交道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我等下再细看一下周围。唉,我现在觉得很不安,莫名其妙地恐慌,所以我的心很难静下来。” 吴秀岩抖了抖肩,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体倾斜向蒋明辉,蒋明辉被这一倚,屁股差点失去重心,身子也向后斜了一点。 “不要想太多,你和林恩还有碧瑶多照应一下。有什么发现就去南边的矿山找我。记住,千万不要出什么风头,要小心这些人。” 两个人像国民党特务接头,临行时还要再三叮嘱同志的安全。林恩也觉得自己的理论没起到什么启发性的作用,又继续回原地去钻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七章初识邓汉炎 林恩一边心不在焉地拔着草,一边在研究那些形态各异的监工人,虽然体型和样貌都不一样,但他们的共同点是,他们腰间都有一块像铜一样的铭牌,林恩想起碧瑶说的铭牌,她猜想,应该就是这个东西,这就像军营里的通行证一样,可以在这里自由出入。如果拿到这个东西,她就可以畅通无阻了。林恩再三犹豫着,也许,她缺少的洒脱,她应该潇洒地放手一搏。对于勇气,林恩很自信,在她身上,有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一些怎么也改不掉的盲目,当这种盲目跟勇气结合时,她便成了一个意志的支配者,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不敢做、做不到的。而引起她盲目的洒脱是罪魁祸首,像勇气之桥的桥梁,当她走到一半时,这座桥梁总是会轰然倒塌。 当她的想法一遍遍被她的勇气推到风口浪尖时,剩下的毫无疑问是失去理智。林恩对任何事情都有这样的热情,当她对这里接触的事物越来越多,眼睛所看到的面积越来越大时,所有的一切在她眼里慢慢地汇聚成了海洋,她有了冒险家的精神,想取一瓢来饮,至于水到底有多深,掉下去之后才知道。 林恩渐渐向左上方爬去,这个位置,接近她左上方的那个胖子,得手的机率会高很多。她分析出路线后,毅然前往实施。但在前进的过程中,她的速度又不能太快,这样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只能利用手里的杂草做掩饰。林恩不时低头拔一下地上的草后又快速抬头看一下上方的胖子,很怕一不留神他跑掉了。就在她盘算的时候,那个胖子也开始移动了,而且速度明显快过林恩的。这种突发事件总是让林恩失去判断方向,她顿时方寸大乱,不知道要不要跟,如果跟,又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如果不跟,没有试过就放弃,可能她今晚连觉都不会睡了。林恩果断地丢掉手上的草,将头上的头巾也一并扯掉了,顺手将头发散了下来,跟着胖子一起向前走,尽管林恩如此卖力,那个胖子还是一转眼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她还没来得及梳理一下时,已经被胖子堵住了去路。 “大……大哥,” 林恩不知道怎么称呼面前这个大块头。 “大,大,大人,我,我出来透一下气。”着急和恐惧让她口吃起来。 这个侍卫还没来得及质问林恩,有马匹迎面而来,林恩心想这下死定了,这个比110来得还快。勒马的声音震得林恩心里直发毛,她用手捂住了耳朵。“还是应该听蒋明辉,没事不要乱走动,这下全完了,我成了第一个就义的人了。” “邓将军,这个奴隶想要逃跑,被我及时发现了。剑洪将军之前下过命令,如果发现逃跑的奴隶,一律按照军法处置。” 胖子在旁边夸大别人的罪行,烘托自己的功劳。 马背上的那个男子依旧一言不发,这种沉默更让林恩觉得死神来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长脸,尖下巴,眉毛很浓,但眉形清秀,脸精瘦,一身藏青长袍,端正合体。他一侧身从马背上跳了下了,林恩完全吓倒了。整个人一下子坐在了地上。那个男子经过她身边,她屏住了呼吸,只想听一下是不是有刀的声音。这个时候,她甚至能听到地上蚂蚁的走路声。 “起来吧,没事了。” 一双大手将她的肩膀给捆住了。这个声音是林恩长这么大以来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虽然低沉,但仍掩饰不了里面的磁性。一句话,已经将她带入到了这股磁场中央,她安全了。 他俯身捡起地上的头巾递给林恩。 “你的东西掉了。” 直到他走了之后,林恩的眼前还是有一只手。一只无名指戴着白金戒指的手。在现代社会当中,那代表了婚姻。他是现代人。 “这个人只是走错路了,带她回去继续干活吧。” “是的,邓将军。” 这一天非常的漫长,林恩浑浑噩噩地熬到了太阳落山。即使在拔草的时间,她也总是在看自己的无名指。“那个男人是来自现代的,他跟我们一样。”林恩一遍遍重复,她不断地在心底固执的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找到他。他是希望。耳朵依旧传来那个磁性的声音。“起来吧,没事了。” 这个夜晚对来这里的所有人来说是蠢蠢欲动的。大家似乎都在等待时机。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娱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千年前。原始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静得只能听到衣服与被子之间翻来覆去地摩擦声。林恩和吴秀岩也在等待着,她们觉得这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夜晚。今晚,这里也许会变回九华山的样子,如果没有,那昨夜在这里商量出逃的人今晚也会有所行动,这里会发生暴动。夜晚实在是太静了,此时就连蟋蟀的叫声都如天籁一般。脚步声在这个时候尤为刺耳。 “邓将军”整齐划一的行礼,足见他们对这个夜晚也很重视。 “周围都一一检查过了吗?” “已经检查过了,这里总共是二百七十五人。” “今日太傅大人已传令,务必打起精神,出了差错,你们就要提着脑袋去见太傅大人了。” “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打起十二分精神。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 林恩听到这个声音时心里又惊又跳。她喜欢这个声音。磁性之中带出来的是稳重。从他上马的姿势,从他走到她面前的表情,一切都很从容。他是如此淡定。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透过他的眼神,你似乎能看到大局,他就是你眼睛里的曈仁。这个男人运筹帷幄,他主掌了一切。林恩恨不得立刻去向他表达自己的心声,他现在就是她的人民警察。脚步声从林恩的头顶上越滑越远,林恩知道他们已经走远了。在这个时候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林恩懊悔地拍了下脑袋,安慰自己,还是耐心等待吧。 睡房外面的火光和呼喊声惊醒了正在做梦的林恩。朦胧中,她梦到自己正挤在火车票的窗口买回家的票,她姐姐也在旁边。老实的姐姐被别人挤到了一边,林恩一向都是看不惯欺软怕硬,所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跟一帮硬汉挤。外面不断传来呻吟声,似乎有人受伤了。林恩这才真正醒过来。此时,姐姐并没有在身边,她正抱着碧瑶,口水都流到了碧瑶头发上,她依旧在这个名叫鬼方的鬼地方。看来,暴动已经发生了,只是她睡着了,她叫醒碧瑶。睡房的窗口和门口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她想挤过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被一个中年妇女恶狠狠地骂回来了“傻子哟,找死啊”。林恩无心恋战,乖乖走开了。吴秀岩将她和碧瑶拉到了一边。 “林恩” “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逃跑了,官兵正在追呢,看样子,好像死了几个了。” “不是吧,真的会杀人啊。” “嘘,小声点。不知道蒋明辉那边怎么样了。” “小,小姐,这里杀人是常有的,小姐别害怕,公子一定会没事的。”碧瑶有着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沉稳,她安慰着林恩,手却抖个不停,她也怕死,害怕刀划破皮肤,裂开一道口子的阵痛。 两个女生抱着膝盖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凄凉也由心底升起来。他们希望这些人当中不要出现蒋明辉。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听数量,应该人数不少。踏得整个睡房都在摇动。旦见二人脸上惊恐的表情,想必应该是没有出逃的想法,碧瑶也安心许多。她仍不放心,试探地问道。“小姐,待在这里是安全的,若是像那些人一样,想逃走,大多都会横死街头。” “可是这里本来就不是我家……”林恩一急,又开始口不择言,吴秀岩忙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当然不是了,这里是冯府呢。”吴秀岩苦笑着对林恩眨了一下眼睛。 “噢,对,对,冯府,冯府……”林恩明白吴秀岩的意思,她是在防这个“本地土著人”碧瑶。 “邓将军……” 白马的嘶鸣声非常刺耳。像电吉它发出的重音。有人紧接着从上面跳下来的脚步声落地。 “情况如何?” 林恩一下子就能听出这个声音。这个是邓将军的声音。 “启禀将军,有罪奴逃跑,已经追回了几十了,死亡二十三。” “男的一个不留。女的不能受伤。” 这个声音有点陌生,声音很阴柔。 “是,师氏大人。” “深夜叨扰你,汉炎罪该万死。” 这是邓将军的声音,原来,他叫邓汉炎。他有姓氏,有字,是碧瑶口中所说的贵族。邓汉炎这三个字铿锵有力,忠正有男子气概。一个简单名字在林恩这里都变得高大上了。林恩分析完邓汉炎的名字又继续分析阴阳怪气的师氏,她在想这个师氏应该类似现代的校长,定是个很不起的人物,就连将军都在跟他请罪。从他的声音当中,林恩也断定这一定是个老家伙,而且一定是一个翘着兰花指难缠的老家伙。通常在电视剧中出现的这类人物,永远都是阴阳怪气,而且心术不正的。此种人做一国的校长,下场只有一种——亡国。林恩觉得,鬼方国也命不久已。 又有马的鸣叫的声音。林恩猜测,邓将军应该也走了。她挤了个位置想看一下外面的情况。“死了二十三人”那是个什么概念啊,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死人呢,没想到这次一见就要见两打。也许,以后她做梦都会梦到这些人。 “处理干净,继续去搜寻其它出逃的人,给他们机会,如果反抗,就地正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八章救命恩人 在腥红的火光中这样看邓将军,他的脸,线条刚毅,轮廓都很坚定,但从侧面看过去,似乎很孤独。也许,他是不善于言谈的将军。他有着满腹的雄滔伟略,只是,他是一个不善于公关的军事家。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恐惧,林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醒来时,听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还有停放在院子里的那些3示众的尸体。林恩拔开人群,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睡房门口的。林恩不是好奇,只是不相信会杀那么多人。一排的尸体吊在她的头顶上方,足足有一节车厢那么长。林恩吓得“哇”地一声叫出声来,蹲在原地良久没有反应。只觉得手脚冰冷,心仿佛缩在了一起,没有空隙给她呼吸。眼睛已经被那些沾了血的破衣服粘住了,任她怎么眨,看到的都是那些穿着血衣的汉子。原来,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都敌不过一把箭。原来,杀个人可以如此简单。 一个上午,那些逝去的灵魂不停地在林恩的脑袋里浮现。她觉得她在拔草,而每踏一步,都是踩着他们的尸体在经过。更恐怖的是,这些草仿佛是从那些人的心脏上□□的,而他们死的原因也是因为心脏没办法跳动了。也许有一天,她也会躺在这里被人把心脏挖走。除了她,吴秀岩也会,蒋明辉也会,也许,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城堡掳来的试验品。试验现在已经开始了。当务之急,她必须找到邓汉炎。 林恩不知道穿过这片农庄,对面的农庄有什么东西,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一定要走到对面看一下。那里住着什么样的人,有没有发生昨晚类似的屠杀?她想知道。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当林恩跑出刚才还在拔草的那块地时,她才有点清醒,这条路她从来没走过,跟那些田地也不一样,因为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土。换名话说,这里只是一条隆起来的土槛,不是太高,只到了她膝盖的位置,但是很宽,林恩踮起脚视线顺着这条土槛向下延伸,因为这条土槛越往下面延伸反而消失了。在她犹豫要不要回去时,后面已经响起海盗般的呐喊声。 “站住,别跑。” 身后有大概十个拿着弓箭在追她的武士。林恩想起昨晚的那些人,如果现在停下来,她只能变成跟昨晚一样的人。她必须向前跑。 她一翻身爬上土槛,头脑一片空白,林恩一紧张就控制不住局面,尤其是这种大场面,她的脑细胞在高压下难以正常思考,它们就像惰性气体,是不流动的,只会做一个整齐的队列排开。她没有任何头绪,有的只是一身蛮力,她将所有的力气运送到大腿,再传递到脚上,奋力向前跑去。后面的追赶声也越来越大。她只顾着跑,全然没发现土槛下面原来是一条下山的路。土槛也只是一个田梗,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坡,而并非她肉眼所见的平原。 “林恩,趴下……” “小姐,小姐,林恩小姐……” 恍然间回头时,林恩听到一个声音在对她大喊,林恩趴下。她扭头却看到天上同时向她飞来的云和箭。她的脚一下子像被钉子钉住似的。那只箭冲着她的眉心间飞过来。她没办法躲了,在她眨眼的一瞬间,箭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此时她整个人好像是悬浮在空中的,她觉得死并没有那么恐怖,而且是不会痛的。像一发子弹,快速地穿过大脑,再反应过来时,大脑已经死亡了。也许太快了,在她的神经还没来得及将疼痛的信息传递到大脑时,大脑已经停止了供氧。她快速地回忆了她的这一生,她觉得很遗憾,生命的最后,她死在的荒山野外。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跟她说,她的上辈子是只兽。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只是她还很年轻,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在生命的终结,竟然全都是遗憾。没有对父母尽到孝道,没有见到丢失妹妹而急得掉眼泪的姐姐,也没有见到蒋明辉,虽然平时工作上关系并没多好,他的高傲冷酷让他在她面前遥不可及。但此时,他似乎成了她唯一的亲人。还有很多事,她的朋友,她的同学,她的同事,以后,这些全都看不到了。阴阳相隔,是一种怎样的别离。林恩想着想着竟然掉下了泪。风一吹,泪珠快速地顺着鼻翼掉到嘴唇上,咸咸的。她又惊又喜地睁开眼,却看到邓汉炎正一手抓着刚才那只箭立在她的面前。 “我没死?” “这支令羽箭的箭头上抹着剧毒,可以瞬间冰封你的血管,大脑在0.2秒时宣布脑死亡,0.2秒也就是你眼睛一张一合的时间。” 说完,邓汉炎将箭丢到脚下转身便走。林恩看着那支箭,吓得口水都噎在嗓子眼,动也动不了。 蒋明辉在矿山上听到林恩的名字。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才是林恩,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恩。如果她没有这样做,反而就不像她了。就像她平时在公司,也总是一幅“神州行,任我行”的样子。蒋明辉第一时间冲上土槛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只箭已经向着林恩的后方追去,箭头像安装了追踪器一样,紧跟着林恩向前跑。蒋明辉恨不得将那个放箭的人折成两半。眼看又要发起第二轮的进攻,他灵机一动冲到那些人面前,一幅惊惶失措地样子喊道。 “大,大人,那边有人逃跑了。” “你们快点去追,一个都不能放过。”一眨眼,十几个人只剩下一个人。 “你是现代人,你骗不了我。” 邓汉炎脚步停住了。他突然一踮脚,一个灰兰色的影子在林恩面前一闪而逝,邓汉炎整个人像刚才那支箭一样快速而准确地落到了他的白马上,白马像有灵性似的,引颈嘶鸣了一声后,向林恩飞奔而来。林恩这才将刚才那个像乌云一样向她压来的黑影跟邓汉炎对号入座了。马蹄声踏踏地来到林恩的面前,林恩被邓汉炎一只手拎到了马背上,像猎人捡到自己猎到的兔子似的把她丢到了草堆上。 “现代人会飞吗?你会吗?”邓汉炎面无表情。 一句话让林恩哑口无言。她现在也不敢乱说话了。一骨碌从草堆上爬起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林恩不能就这么错过了。她脖子一横,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那你可以帮我们出去。” “你不会每一次都遇到我。下次再遇到我,你的脑袋会落地的。” 邓汉炎说完后驱马绝尘而去。令羽箭落在刚才追赶林恩的那个胖子面前。 “邓将军……”胖子毕恭毕敬行礼。 “太傅有令,女人莫动。” 胖子将令羽箭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只脚踩上去,箭头变成了粉末。看得蒋明辉和吴秀岩面面相觑。蒋明辉吞了吞口水,赔着一脸冷汗小心谨慎地宽慰胖子。 “大人,一个丫头家没那么大的能耐,太傅大人都不把女人放在眼里,你就更不用在乎这种女流之辈了。” 傍晚时,蒋明辉溜进了吴秀岩和林恩做工的地方。来到这里快一个星期,管理也渐渐上了正规,男女奴隶分开看管,只有在上工时,才会有短暂的接触时间。上午蒋明辉亲眼看了那张保命金符。“太傅有令,女人莫动。”在这里,女性本身就是金符,林恩和吴秀岩都是安全的。一见到林恩,就是一顿劈头盖脸地破口大骂。 “林恩,你活得不耐烦了,大白天就想逃,你脑袋长天上了,还是被驴给踢了,连个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就学着人家越狱,你以为你是斯科菲尔德啊。” 林恩看到蒋明辉的眼里好像都要喷火似的,一句话不敢顶撞,只能让蒋明辉尽情数落。蒋明辉看到她半天不说话,心里的火仿佛被加了一把氧气,通常这种表情是代表不屑的。更何况是像林恩这种人,平时,你说一句话,她会有一百张嘴在等着反驳你。平日里,就连销售经理这种靠嘴皮子吃饭的人,斗起嘴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很委屈?” “公子消消气,小姐她也害怕。”碧瑶想缓解一下气氛,帮腔林恩说话。 “不委屈,你说得对。我是分不清东西南北。”林恩头都不敢抬,悻悻然地嘟着嘴。 蒋明辉有一种肺要炸开的感觉,说了半天,林恩只听到了表面的责备,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就像三岁的孩童,只知嘴上说错了,却不知错为何意。她到现在心底还是固执地认识自己没有错,白白浪费众人为她担心的感情。 “林恩,我再强调一次,这里你不熟悉,没事千万千万不要乱跑。你问问碧瑶,从这里逃出去的人有几个?”蒋明辉换了另外一种方式,将这句话可谓语重心肠地一个字一个字吐露给林恩听。 “碧瑶,有多少人?”林恩扑烁着双眼,像两颗葡萄一样盯着蒋明辉的嘴唇,蒋明辉一说完,她马上按蒋明辉的话,回头去问碧瑶。 碧瑶没有说话,只摇了摇头。“小姐,这里到处都是官兵,连宣威将军都被从狮岗城调了回来,这次还好没有受伤,若是伤到性命,我,我都活不了了。”碧瑶有一颗炽热的奴性之心,把蒋明辉交给她的任务当成了事业在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十九章一家之主的忧心 从林恩的表情中蒋明辉已看出了她的一头雾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恢复常态。蒋明辉压住火气,咬了咬下唇,他随口一问,转移话题来降降火。 “林妹妹,就算我求你了,像个淑女一样,老实待着。从明天开始,碧瑶你必须一步不离地跟着她,再这样下去,迟早害死我们大家。” 吴秀岩见蒋明辉是真的发脾气了,至少她在公司还是一次都没见到蒋明辉的眼神这么凶,自己忙上去打圆场。 “好了,先都消消气,林恩也是着急出去才会这样。”吴秀岩平淡地安慰着蒋明辉,对于白天发生的事,结束的太快了,她反而有些失望,林恩的冒险被发现的太早,蒋明辉和碧瑶过激的担心也提前暴露了林恩,导致林恩这次鲁莽行动没有任何收成和可借鉴的经验,如若能牺牲林恩一人,看清当前局势,也是值得的。 “着急出去?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林恩你真是很自私,我天天都在跟秀岩商量对策,而你却撇下我们一个人逃跑。” 蒋明辉故意控诉林恩自私,他知道林恩的脾性,单纯到一根筋,莽撞,只理解表面意思,多想一分都觉得费神,却又心思善良讲义气,不会弃他人于不顾,唯有如此激将法才能让她老老实实待在队伍的后面,保她周全。 “我没有,我也在找方法。” 林恩马上开口申诉,蒋明辉把自己说成了自私小气的人,林恩心里很不服气。她是为了大家的福利而差点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蒋明辉不领情也就算了,也不能给自己扣上“利己主义”的帽子。 “你还敢嘴硬。” 蒋明辉自知说不过她,做了一个欲打她的手势,吓得林恩躲到了吴秀岩的身后。吴秀岩想快点结束二人的对话,她突然忌妒蒋明辉和林恩的熟稔,这种感情成分来的很奇妙,也很突然,就在山坡上,蒋明辉不顾生死的跳起来大喊林恩的名字,就在刚刚蒋明辉对林恩关切的发着孩子般的暴脾气…… “好了,都别吵了。现在我们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林恩以后要小心了,你已经成为秒杀的对象了。” 林恩在思量着要不要将白天的发现告诉他们,好歹现在四个人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而且今天为了救她,蒋明辉几乎是冒着生命的危险让她趴下的。以前她总觉得蒋明辉冷酷,不与人深交。今天的这一句话,让她心底升腾起一股热气。也只有亲人敢冒天下大不违,冒死相救。转念一想,这件事还没有确定,贸然说出来,只会再让蒋明辉又数落一顿,而且,今天她亲眼看到了邓汉炎是飞到马背上的,整整有一百米的距离。他像大雁展翅一样,轻松自如地稳坐在上面。现代人,做不到。林恩不知道怎么向蒋明辉解释戒指和轻功的问题。 “林恩,我再说一遍,从明天开始,你不能一个人行动。任何事都是。不可以跟任何人起冲突。你难道不记得了,我们第一天来到这里时,遇到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人,这里,正是一片荒山,你可别忘了,穷山恶水出刁民。”蒋明辉故意慢声细语地恐吓林恩,林恩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若是跟她大声,她反而忽略了事情的本质,将精力都用在了提高音量之上,蒋明辉一字一句、慢慢道来给她听,她却都听进去了。被蒋明辉这一吓,林恩后背一片冰凉,她脑海里立刻想起今天的邓汉炎,也是生在这片穷山恶水之中,方才还将他划在自己的阵营中,林恩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心底责备自己的思虑不周。 “我今天已经问过一起下矿的人,大概的地形也已经了解地差不多了。明天我会出方案的。” 蒋明辉临走时又再三叮嘱了林恩。经过这几天的斯混,虽然有了容身之所,性命暂时无虞,但这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在来这里的第一天,碧瑶已经明确告诉他们了,奴隶是这个制度的最低端,他们像食物链最低端生物一样,随时可以被吃掉。而身份相同的奴隶中绝大部分是战俘,极少部分是蛮夷流民,在这堆战俘之中,有着不乏数量的凶神恶煞之人,是潜伏在身边最可怕的敌人。 被蒋明辉这样一“关心”,林恩突然觉得很愧对他们二人,看着他们殷勤的目光和无微不至地关怀,林恩难过地想掉泪。她想起她姐姐。此时,也许她姐姐也在叫着她“林恩,林恩……”晚上时,林恩向碧瑶打听邓汉炎,碧瑶并不知道太多,只说邓家是贵族,后来就变成了官奴,因得罪了鬼王被抄家流放的。 一个晚上,林恩都没有入睡,醒来时,枕头都被湿了一半。碧瑶也在她身旁翻来覆去,她一直在想蒋明辉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大概的地形也已经了解地差不多了,明天我会出方案的。”难道,他也与林恩一样,都想着从这里逃出去吗?碧瑶断定,他们三人的身份是蛮夷流民。 冯府一下子多了八百多人的奴隶,因奴隶暴增,总是有大大小小的骚乱出现。炽烨纳闷,冯府是怀姓九宗中的一支,又是书香门第,平日也多施仁政,即使要开采领事林的玉石矿,也不会接受这么多奴隶,为何冯志竟同意将这么多奴隶放在领事林呢。问题可能就出在冯志本人身上,冯志清醒机警,深明事理,又才思敏捷,能揣摩人主心思,不触犯人主之意,所以,他才能在成王打击九宗时存活下来,不仅存活下来,还活得比他的先祖都要好,封了荫官,鬼方换届之后,又能始终受到鬼王宠信。炽烨想探探冯志,看此事与缘遥王子是否有关,他也想知道冯志对立储的态度。度母堂并没有给出有用的情报,京城那边,朱雀堂似乎被炽练放了长假,两天一封的密报经常只有五字。“京城无异况”。炽烨看完之后也没了脾气。炽烨猜想,邓汉炎被回调,是不是冬岛的缘遥王子要回京了?缘遥王子不在京城四年,却牵动着京城里所有人的眼睛,信安君所选的储君也是四年没有消息的嫡长子缘遥,冯志作为怀姓四宗中官职最高的一个,也很关键,或许从他口中能探出一些消息。 中午时分,天气异常闷热,没有一丝风,整个天空像棱织的布,将热气全都罩到了头顶。炽烨赶在午饭前到达了冯府。炽烨的来访让冯志有些吃惊,冯府向来与信安王府没有瓜葛。这突然的到访更是让冯志七上八下的心,跳的更乱了。 出发之前,炽烨已收到密报,所有奴隶集中在冯府的领事林里。炽烨特意挑选了经过领事林的这条小路,一行五人全都骑马前往。一来,他想看一下如此规模的奴隶都集中在领事林做什么?领事林除了一个玉石矿山,并无其他,充其量就是一片荒山,这一带都是种植小麦的土地,一直住的也都是庶人,如此规模的人,只用来挖矿,岂不是有些浪费?二来,他想绕开冯府正门,避开心宿。炽烨长这么大,唯独见到心宿就活脱换了个人,话语少了一半,人也木讷起来,连说话都会脸红。 经过领事林关卡时,炽烨被邓汉炎派在卡哨值守的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为何来领事林?” 炽烨没有回话,连眼皮也都懒得翻一下,对这种需要费神来解释的问题,他总是懒得搭理,他的随身侍童培星抢先开了口。 “大胆,这是信安王府的炽烨世子,还不快点让开。” “世子殿下……”守卫的头头带头行了礼,但却没有放行的意思。“邓将军有令,没有太傅的旨意,任何人不能出入领事林。” “大胆,你连世子殿下都敢拦,信不信削了你的脑袋……” 培星仗势板着脸开始训斥起来,一连说了两个大胆,吓得侍卫胆子都没了。炽烨一挥手,打断了他窜高的火气,一脸笑意对着守卫的士兵,笑得人心都莫名其妙。 “邓将军,是邓汉炎吗?”炽烨的嘴在提到邓汉炎的名字时已经咧到了耳根后,仿佛恋人之间回忆起过往特有的浓情蜜意的表情。他与邓汉炎相识在狮岗城。北冕城内对邓汉炎的记载和传言都不多,炽烨甚至都不知道邓家还有一个庶子。自从有了邓汉炎这个好兄弟,炽烨在都城内又多了一个名号,他与邓汉炎并称鬼方国两大丁男。在鬼方国,男子的婚配年龄一般都在十八到二十岁,炽烨和邓汉炎均已成了大龄未婚青年,严重拖了鬼方的后退,在这种因为战争而人口缺失的环境下,鬼方不提倡计划生育,反而希望多生育,在这方面,二人均没有给国家散一分热、发一分光,二人要貌有貌,要身份有身份,却都未有姻缘,反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回世子,正是邓汉炎将军” 炽烨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下来。脸上依旧被笑意填满,如同刚谈恋爱的小青年,心底都抺了蜜,满脸幸福的狗粮。 “本世子就待在这里了,晒晒太阳补个觉,你去回禀邓汉炎,他的旧情人来看他了。” 小守卫一脸难为情,刚想支支吾吾问两句,已被炽烨看穿了,他挥了挥手。 “快去啊,别让我等的心急。” 说着,炽烨已经一屁股坐在领事林的草地上,他闭目养神坐在树荫底下,细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的脸上。随行的侍从也纷纷下马,围站在他身后,他们已经习惯了炽烨的轻佻,从炽烨嘴里说出这种不修边幅的话并不惊奇。按炽烨平时在狮岗城飞扬跋扈的作风,他早就理都不理这个小守卫,直接冲闸进去了。此时听到自己老友的名字,炽烨计上心来,与其跟冯志拉锯现在的局势,不如从邓汉炎这里探点内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章冯府贵客 小守卫到了邓汉炎的营帐里,也是一脸难为情,他结结巴巴地把炽烨的原话带过来了。邓汉炎已经猜到了,他微微摇了摇头,在西南两年已经适应了炽烨的玩笑,岁月都在增长,唯独炽烨心性不长。今天这个守卫已经得罪了他,只能他亲自去请罪了。 二人的见面方式也让邓汉炎的守卫大跌眼镜,邓汉炎刚一到,炽烨便起身扑了上去,像多年情人重逢,就差互相拥吻了。炽烨如蛛网一般,拉着邓汉炎的胳膊不肯放开,邓汉炎一脸难色又拿他没办法,看得两队人马面面相觑。 “我是你的心,你的肝,你竟忍心让我在这烈日下等你一柱香的时间。你看,你看,人家的皮肤都晒黑了。”炽烨尽捡肉麻的话,故意说给邓汉炎的手下听。这些身经百战的汉子面都红了。 “好了,你赢了,世子殿下。” 邓汉炎带着一脸难堪和无奈,见到炽烨,他笑了,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他的眉眼之间温柔起来,宁静地看着炽烨,眼睛微微眯起来,一动不动的站着等炽烨表演结束。这个时间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制止,不围观,否则炽烨会更有动力演下去。邓汉炎在西南出了几次糗后已经学乖了,炽烨见邓汉炎不再上当,只好收起自己精湛的演技。 “你这块木头,回到都城倒是聪明了。”炽烨有些自恋地摸了摸额头晒出的汗珠,又理了理锦袍,将衣服上的褶皱也一并抚去,炽烨永远衣衫整洁,锦袍之下,永远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他喜欢着立领长褂,显得颈部细长,他微微扬起的下颔勾勒出一个完美的线条。 “多亏炽烨师傅你教的好,我脸皮已经厚到能当靶子用了。”邓汉炎将实话用恭维的语气吹到炽烨耳边。炽烨一脸得意地向邓汉炎递了个眼神。 “真是孺子可教,难怪,最近敏安一直向我打听你,如今,你已经超越我这个师傅了,搅的信安王府的郡主芳心大乱了。” “别拿我寻这种开心,我只会带兵打仗,敏安是你的胞妹,莫要毁她的清誉。说吧,你今天来所为何事?” 邓汉炎与炽烨兄弟两年,炽烨鲜少到京城,每每聊到京城,炽烨也总是自嘲,京城的规矩太多,不适合我这散漫的性子。直到今天,京城真正识炽烨的人也不多,但京城对他的名声早有耳闻,信宜君曾有言,少称仁惠,好振施,有父风,宗室唯此儿最佳。炽烨一人在狮岗城八年,十六岁便担起治理整个封地的重任,这八年的孤独和辛苦也重新打磨了他的性子,在狮岗城的百姓眼中,他豪爽大方、在京城的大员看来,他坚韧不拔、胸有城府、又深谋远虑,而在他自己的父亲眼中,炽烨有着炽练无可比拟的一点,他能克制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信安君偏心庶子炽练,作为嫡子的炽烨却从来没吭过一声,这是一种耐力,他有嫡子的名分,明明可以说,却忍住不说,这是一种真正的忍,真正的忍,是自己战胜自己,是自己对自己下手。度母堂交给他之后,信安君看到他的另一面,喜用智谋,这是信安君既喜又忧的一面,喜的是炽烨治理狮岗城的能力,忧的是炽练的未来。能忍的人都心狠,一个对自己都能下手的人,对付别人的时候大约也不会手软。 “这上千人放在领事林,又让你这个宣威将军亲自镇守,到底其中有什么隐情?” 在邓汉炎面前,炽烨没有那么多伪装和掩饰,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邓汉炎。 邓汉炎在来的路上已猜到炽烨此次来领事林的目的。他今日带着培星来到冯府,定是受他父亲之意。这个问题,邓汉炎跟邓荣很早之前就已经探讨过,上千人在领事林搞农业生产显然不是最终目的,很明显,鬼王在掩饰什么,而这个想要掩饰的真相就在冯府。论生产,这个地方最落后,论经济,除了一个玉石矿山,别无其他,要说养兵,倒是有可能用这些奴隶来充军。邓汉炎在今日来冯府时,邓荣让他留意这些奴隶,他心中已隐隐猜到,鬼王想掩饰的东西就在这些奴隶身上。这两日也确实有怪事发生,竟有人识出了他的身份。他来这里九年了,除了他的师父江宁,无人知晓他真实的身份。邓汉炎还是隐瞒了炽烨,所有涉及兵力军权的事都会跟谋逆扯上关联,当年邓家被流放,正是被扣上谋反这顶帽子。如今,还是不要越这条线,天下是鬼王的,炽烨也是王族的身份。 “也许,是想增加玉石的产量吧。” 邓汉炎的这个回答很官方。炽烨已听出其中的难言之隐。他也止住了话题,再继续下去,他信安王府的“司马昭之心”就路人皆知了。二人聊了一下当前的形势,炽烨就起身去拜访冯志了。临行时,他不忘跟自己的老情人约定。“下次去我那里喝上三天三夜,上次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炽烨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他暗自得意,午时已过,饭局也错过了,避免了他在席间看到心宿。他在冯府待的时间也不足一盏茶的时间。炽烨是天生的外交家,在这些老一辈的政治家面前,他表现出了十足的圆滑和奉迎。 “伯父还是一如当年那般英姿飒爽,想必定是勤加修习,心宽仁善,让尔等小辈都心生惭愧呐。”因是同姓一族,炽烨称呼冯志为伯父。 这句恭维多少是发自内心的。炽烨在说这句话的时间,脑海里全是心宿的影子,冯志此刻俨然已成为他的老丈人。 “已经老了,不行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冯志依旧和蔼。如果不是生在这九宗中的冯氏一支,他跟一介寒族老人没有区别,能力平庸,性格有些软弱。这并非炽烨所欣赏的。但他依旧还是口是心非地恭维着他。 “伯父可一直都是炽烨心中的榜样,在炽烨这里可是比肩大将军剑洪的人。” 冯志笑着摆了摆手,虽是恭维,但听到心里却是甜的。他提了提肩膀,顿感士气急流全身。对炽烨的防备心也降了下来。做过无用的寒暄,炽烨不忘回到正题上。 “炽烨在西南已经听闻,近日领事林一下子增了上千奴隶,也是大王器重伯父和冯氏一支。” 这个烫手的山芋,冯志一直想甩出去,被炽烨提起,他的血压都又升高了一个度。 “吾年势已高,愚儿又体弱,冯府只能靠心宿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哪能挑起这么大的担子,怕是大王错爱了。” 廖廖几句话,炽烨已看出冯志的担忧,冯愚和心宿都只是借口,也分出了敌我。看来,到今天,冯志也在大王的这个圈外,自家门口囤了这么多人,主人完全不知用意,炽烨仿佛已经体会到了冯志每日心慌慌的感觉。炽烨还想诱敌深入。 “是啊,也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鬼方国这些年也一直国泰民安,已经良久没有奴隶□□了,听闻京城近期总有大大小小的骚乱,伯父可猜到这其中的缘由?” 炽烨极力拉拢冯志的思想,统一战线。他习惯了从来都不在脸上流露什么,他可以把一切隐藏的很好,久而久之,变成了一种自然。 “这些年,也无战事,各方安好,政局稳定,实在没必要再将战俘和蛮夷流民充做奴隶了。也许,是为缘遥王子回京继位太子做准备吧。” 冯志只能想到缘遥,也只愿想到缘遥。关于鬼王,他有的只是战争的回忆。 炽烨很难理解冯志现在的心境。他没有生在成王那个年代,那场八年的战乱,他也只是从他父亲那里断断续续听了一些,每次听,都感觉像是听野书。他不理解那个水深火热的时代,也不理解从那个时代滚过来的人对生与死的渴望和看重。他有记忆时,这个时代就已经有秩序,有阶层。高高在上的鬼王,继承大统的嫡长子缘遥,有权有势的太保杨轩,和贵族王衍。 “伯父大可不必担心,依炽烨看,大王可能只是想增进生产,丰盈国库。长文兄长(冯愚的字)也定能与伯父一起担起这份圣谕。且,冯府是九宗的一支,大王定是会对冯府厚爱一分。叨扰多时,炽烨也告辞了。听说都城热闹,炽烨在西南闷坏了,正好趁着闲暇去都城转一转。”炽烨觉得再待下去也探不出虚实,借口起身开溜。 刚出冯府,上空便飘来抑扬的琴声。炽烨嘴角一抿,会心笑了,他头一低,竟有几分害羞,这是心宿的独伊琴。独伊琴能操纵心灵,摄人心魄。是以玉石加天蚕丝所制而成,千年桐木所做,表面泛着绿色光芒,初听时,琴音能使人感到宁静祥和,据说能支配万物心灵。对独伊琴,炽烨早有耳闻,却始终没能得见。琴声婉约,如珠玉落盘,叮咚地清脆。听起来让人愉快,想来,今天心宿的心情应该不错。 炽烨对心宿的记忆还是停留在上次北冕城的中元节。炽烨极少进都城,唯一一次跟邓汉炎两个大男人去中元节的灯市就遇到了心宿。一袭白衣,戴了头笠,清淡的背影,炽烨将她当成了一般贵族女子,飞身取走了她的头笠,心宿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伸出右手无名指,那头笠竟像长了线一样被拉了回去。一来一往,激起了炽烨好斗的心,他直接来了一个斗转星移,人瞬间到了心宿身后,头笠被他拿在手上。他朝心宿胜利地晃了晃手中的头笠。 “姑娘,身手不错,不是一般的贵族女子吧?” 心宿没有回话,伸手欲抢回炽烨手中的头笠。 “想要头笠可以,敢问姑娘芳名啊?” “无礼,速把头笠还给我” 炽烨的脸皮生来就是厚的。心宿已经生气,他反而来了兴致。越发失了规矩和礼仪。 “可否约姑娘吃茶?” “冯二小姐……” 邓汉炎有些愕然,炽烨一向嘴巴风流,这下却撩错了方向。这是冯府的二姑娘,为人性情冷淡,与她的独伊琴一样,素爱清静。炽烨手一抖,头笠差点儿掉在地上,被邓汉炎伸手接住了。两个人又开始了你来我往、互相推攘的拉锯战,炽烨挤了挤眼睛,示意邓汉炎去送头笠,邓汉炎已意会,他用力摇了摇头,心宿古怪的性格,邓汉炎可不想惹。邓汉炎在心底盘算时,炽烨的手已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这一助力,邓汉炎被推到了心宿面前。 “冯二小姐,你的头笠。”邓汉炎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还好寡言的心宿拿了头笠头都不回地走了。 “怎么都不告诉我,她是冯心宿?” “她戴着头笠,我怎么认得出来?你也真是色胆包天,冯心宿也敢撩。” 两人互相埋怨着。炽烨却永远记住了这个绢秀的女子是心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天宿厅 鬼方的夜晚是安静的,尤其是高墙之内的北冕城堡,夏夜的风都难拂动王宫内的草木。北冕城堡的夜晚却异常凉快,没有暑气带来的闷热,也许,是因为它背靠墨峦峰的原因,山中的凉气一年四季流过北冕城堡。抬头看着夜空时,依旧瑰丽的蓝紫色相交,让夜空变得华丽而神秘。夜空晴朗,星星一颗一颗安静地挂在上面,它们用一幅欢快的眼神俯瞰着这片大地上如蝼蚁一般大小的人。人心的狡黠、阴暗、权谋,全被它们悉数收在眼底,但它们却不能言语。世间往往就是如此,看得透人生,能大彻大悟的人往往都不善言语。夜风拂过,卷来一片黑云,星星也被湮没在黑云之下。黑云散去,星星也少了几颗,就像人生,总有谢幕的一天。太傅星宿正站在七星台上看着浩瀚天空中的斗转星移,行星在移动着他们的位置,变幻形状,最亮的依旧是北斗星,在七月的夜空格外耀眼。星宿的白发被夜风拂起,在他白色的袍子上来回滚动着,他扬起右手,对着星空一拂,夜空仿佛被重新排列,原来最亮的北斗星不见了,御夫星来到星宿面前,无数的行星被串联起来,相互交织着,只有星宿能看懂。依旧错综复杂,看得星宿也皱起眉头,新升起的行星似是而非,却又异常明亮,是鬼王想要的,又不是,星宿断定不了。 七星台像天上倒悬的银河一样,静得可以听到星宿脚步挪动的声音。通幽镜射出万道霞光,翠绿的幽光越来越深,慢慢变成一面镜子,星宿上前一步,嘴里仍念念有词。“已经来了,在犀牛岗。”通幽镜本体是一块玉石,得羽山灵气所养,后被星宿带进天宿厅,得星宿施法,能开天眼,在通幽镜打开时,星宿可以看到过往和未来。星宿双手将一股内力推向通幽镜,绿光慢慢淡下去,直至重新变成一块玉盘。 士兵在井然有序地巡逻。剑洪照例每晚晚膳后向鬼王汇报奴隶□□的动向,汇报依旧简单,每次都是单一的四个字,一切安好。鬼王听后,眉心稍稍舒展,脸上也露出难得的平静,可以看出,这简单的四个字就像一剂定心丸,让鬼王心宽不少。劳累了一天,一切安好对他来说就是好消息,这至少代表着安稳。 鬼王屏退了婢女,只留下剑洪在身旁。即使在夏日,会元殿的晚上都有些凉意,凉风拂过鬼王的黑色长袍,宽大的袖袍像充了气的气球,在夜风中来回鼓荡着,鬼王的背影显得更高大了,在空荡荡的会元殿里,尤其落寞。会元殿每到晚上都格外安静。诺大的宫殿只有鬼王一人,艾草的薰香让鬼王的头脑也沉静下来,鬼王今晚似乎有了心事,推掉了宝墨殿庄贤娘娘的晚膳。他转过身看到剑洪,心安下来,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剑洪在身边的贴身侍奉。剑洪任大将军兼司马,统领西六师,又身兼大王的贴身侍卫,要说在王宫中鬼王相信谁,就只有一个人,剑洪。 剑洪长着一张严肃的脸,平日里惜字如金,话少的可怜。在缘遥少时,剑洪一直教他剑术,他有一段时间,一直是缘遥的师父,直到现在,缘遥某些招式也跟剑洪如出一辙。在剑洪的身上,鬼王似乎寄托了对缘遥的父爱。 鬼王睡不着,他带剑洪去了七星台。七星台在武仙宫的正南方向,出了毕宿门往南走就能看到。与七星台遥相对望的是天宿厅,上悬象形文字牌匾,底色是红色,四周是工匠精心雕刻的壁画,远远看去,像寺院的牌匾。这是成王定都北冕城后亲设的掌管天象和祭祀的机构,由星宿任卜正,至今,已有三十多年。天宿厅在这三十年间,也由原来的四人,增加到了七十人,除星宿之外,威望最高的是星宿的师弟星奎。星宿屏退了身后的弟子,他知道鬼王为何事而来。 “事情进行的顺利吗?”鬼王小心翼翼地问着星宿,在鬼方国,鬼王虽然是大王,但他对星宿还是客气有加,除了星宿在占卜上的修为,让鬼王对他有所忌惮外,二人二十年的相辅相成也让鬼王心存感激的。鬼王的感激都是鼻头触觉,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拾起防备的心,防宗室,防贵族掌权,防掌握着天运和百姓信仰的天宿厅,也防星宿。这些年尤其是,越是亲近的人鬼王反而越多疑了,像他的弟弟信安君,二人的关系自从信安君被封亲王后,便慢慢淡了,亲情也若有若无了,防备心却像城墙一样高涨了。权力让鬼王有了为所欲为的资本,也吞噬了他的心,随着权力羽翼日渐丰盈,鬼王也变得爱不释手,即使他将权杖紧紧抱在胸前,也总感觉别人在虎视眈眈。 “回大王,下臣今夜算了,应该在这两日会找到,臣昨日已观天象,两人星象很快会相交,为王子考虑,此时不宜声张。” “天宿厅已用去整整四年的时间,到底有几成的把握?” 鬼王有些不耐烦,同样安慰的话他听了太多次了。眼神中又现出谨慎的狐疑,他怕这种情绪影响到星宿做事的忠心,尽量将眼里的猜疑分解到脸上和四周。他紧张地搓了一下手,这二十多年,他与星宿的相处也越来越多嫌隙,对星宿又爱又恨,天宿厅不能没有他,鬼方国也不能没有他,恨也恰恰在此。七星台有他跟星宿二十年的君臣之谊和秘密。在他无助的时间,他都会站到这里看这片变化莫测的星空,无数次,是星宿在背后帮他扛下他的压力和狂妄。他转身低头看着天宿厅的牌匾,心绪复杂,二十年来,二人结下君臣之谊,当拥有天下时,反而友情淡了,多了敬畏,再也没有之前的彻夜促膝长谈。人性是喜新厌旧的,当星宿陪伴太久,鬼王反而觉得星宿阻了他。这些年,他手上的王权逐步被星宿的宗教权阻挡了,于是,他慢慢地在收回放给星宿的权力,越来越多的事情掺进了师氏桓杨和太保杨轩,老谋深算如鬼王,在位二十二年,鬼王深知,政治就是人性,百官能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但他们之间,永远是既互相利用又互相防范的。你打压他,他们就齐心协力;放任不管,他们就会因争权而互相残杀。一个是掌管天宿厅的卜正,一个是大王身边的谋士,桓杨对星宿的妒嫉也与日俱增。 鬼王的质疑让星宿警醒。星宿自然也察觉到来自杨轩和太师的排挤,朝野之上,他从不多言,只管理好天宿厅事物,即使如此,鬼王对他的信任却一点一滴在减少。以前,他不会质疑星宿作为天宿厅卜正的能力。星宿作为巫师,心无旁骛为国家行占卜,对权谋无半分喜好,他也深知功高盖主的锋芒,这四年来,他减少了在朝野上的曝光。 “大王,天象已明示,此人现就在北冕城,天机不可泄,还望能静心等侯佳音。”星宿宽慰道。 鬼王不再言语,他转念一想,星宿可信。缘遥闭关,只有星宿能出入墨峦府地,星宿是唯一能将缘遥消息带给他的人。若星宿有不臣之心,这四年,星宿有太多机会。 这几日,星宿一直没有踏出天宿厅,他在为接下来的法事做准备。连续两日,陆续有祭物送到天宿厅,白绫,黄色的丝织绵缎,缘遥的旧衣,精挑细选的黑公鸡,还有一件少女的服饰以及星宿亲手画的符咒。每晚,星宿都要子时后沐浴更衣,吸收子时的天地万物阳气,涤洗身体和血液。唯有此时,借助天之神力,天人合二为一,将眉间缝隙打开,方能看到缘遥未来的路。这条路是一条康庄大道,无论是鬼方国的未来,还是鬼方国未来的大王,国之昌盛,一代圣君…… “缘遥王子紫薇坐命,吉人自有天相。”紫薇坐命的论断鬼王现在并不想听到,星宿却偏要一次一次在鬼王面前提起,这二十年,鬼王听了应该有上百遍。 “法事可还需要什么物品,只要有需要,一切都吩咐给剑洪将军去办理。”鬼王已经熟悉的星宿的话,对紫薇坐命的论断,他心怀虔诚,关心地询问着。 “大王多虑了,无须,此事只宜下臣一人来操办,还请大王相信下臣,再过些时日,缘遥王子定会回来。”所有的卦象和天象都向好,星宿对法事有一百二十分的信心。 鬼王觉得胸口犹如压了一块石头,一口气被闷在了里面。他用丹田之力才将这口气提上来。鬼王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他略有所思飞快的皱了一下眉。 “速准备法事。这一次必须万无一失,记住,天宿厅没有机会再失误。”这样的语气,鬼王还是第一次用在星宿身上,似责备,似威胁。无论是哪一种,星宿知道这一次已到临头,事关鬼方国的未来和天宿厅的存亡。毕竟,一国储君关系到政权是否稳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不一样的手足情 王宫各院都知道鬼王去了七星台,七星台是星宿做法事所用,宫中未闻有祭祀法事,一时间,流言四起,都猜测与缘遥有关。缘遥离开北冕城堡四年,热度却不减少,在王宫中一直都保持着最高的话题度。仿佛好奇心像感冒病毒一般,会传染。王宫内院,无论有没有资格当王的人,都对缘遥王子保持着警惕和探究。连一向不闻政事的宝华殿,也被这股风气带偏了,六王子缘稹也听到了宫人来报,缘稹继续翻着书,过了半晌才说了。“还有事情要报吗?” “小的只打探到这些,六殿下。”清鉴抬头看了一眼缘稹,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宝华殿什么都不多,就是书多,每隔一段时间,缘稹都要让人从讲义堂搬一堆书回来。 “下去吧。”缘稹继续低头看书,还是刚刚那幅表情。“以后不要让他们送消息来了。”缘稹吩咐身后的清鉴。这些消息,无论有没有价值,缘稹现在都处理不了,他手上无权无人,听到只会乱了他的心气。 “殿下,其他宫中也都在关注着大王的举动啊。”清鉴忠心地提醒缘稹。 “知道又有何用,劳神,还不如用这些时间多读些书,让父王高兴。其他宫中的那些主子,哪个不是两面三刀,势利得很,没有能瞧上宝华殿的,还是不要挤这个热闹。”这幅性子,有几分像他已过世的母妃。 鬼王在王宫内的行踪,牵绊着众人的心,就连成安君缘瑞也在她母妃郭淑仪的宫内听到了风,这四年来,缘瑞也没有闲着,作为老四,他比二哥缘礼身体好,比三哥缘祁有头脑,唯独跟他这个大哥相比,缘瑞不知道优势在哪里。缘瑞只任小司寇,手上没有多少权力,他通常是挤在队伍最后面,捡着其他兄弟所探来的现成消息。他经常进宫也有这个原因,毕竟,宫中是最接近他父王的地方,处在中央,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一目了然。 缘稹和缘弘都有收到宫人的汇报,缘弘与缘稹所想的内容都一致,此事定与消失四年的缘遥有关,即使是最受宠爱的幼子,缘弘在消息的获取上也没有更多途径,所以,他偶尔会耍点小联明,但经常耍的是脾气。缘弘气愤地将手中的字画撕得粉碎。 “又是缘遥……”缘弘一脚将研墨的宫人踹开了。 宫人都缩成了一团,跪在地上,既不敢求饶,也不敢出声,吓得浑身都在抖。上一次就因为有个婢女打碎了砚台便被他下令杖毙。这两年,安华殿的赏赐有了嫡王子的规格,缘弘不知不觉中也把自己放在嫡王子的位置上,原以为,他父王的太子之位是为他准备的,可天宿厅一遍遍说,缘遥是紫薇坐命。缘弘心中气闷,想起他父王平日里对他的笑脸,心中更气,原来给他的一切都是昙花一现,他一气,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从这几年缘弘的曝光度来看,成王还是格外恩宠他的,缘弘也是这七个王子当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英俊倜傥,器宇轩昂,王衍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八王子 “形美而神晕”,只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在上一次侯府家宴时,王衍都能感觉到缘弘的妄自尊大,缘弘看不上缘祁和缘瑞,认为缘祁就是个愣头青,急躁易怒,没脑筋,看不上缘瑞是因为瞧不上缘瑞的外家,其实他与缘瑞半斤八两,两个人虽出生高贵,但外家势力都不济,却都自命不凡,这在政治上,是致命的,容易轻敌,要不得。只是,他比缘瑞更愚蠢,他将这种自命不凡表现在了鬼王除外的任何人身上,王衍曾劝王恒,八王子利令智昏,不足与谋。而这种老人言,王恒显然听不进去,为了与自己的弟弟争夺嫡子的特权,他早已经误入歧途了。 庄贤娘娘在第一时间收到靖康的禀报。“娘娘,大王今晚去了七星台,见了卜正星宿。” “北冕城内近几日并无祭祀法事,为何在七星台见面?知道谈了些什么吗?” “七星台只有大王,卜正和剑洪将军三人在,没有人能靠近,无法得知谈话内容。” “见星宿,定是与缘遥王子有关。”庄贤娘娘念念有词地猜测着。最近听了太多缘弘和缘遥的消息,庄贤娘娘夜里总是失眠,第二日又会像个战士一样,满血复活。 炽练也听说了炽烨进京的消息,只是这消息送到信安王府时,炽烨已出忠正门,在回西南的途中。炽练不知道炽烨带走了什么消息,不得不重用朱雀堂,查出邓汉炎和领事林之间的秘密。朱雀堂堂主徐榕在晚上时送回秘报。“邓汉炎所守领事林,是东夷流民,太傅亦有令,女人不杀。” 炽练终究是喜欢炫耀的个性,刚从朱雀堂那里捡了点皮毛,他自己就飘飘然了,这也不能全怪炽练,谁让他不是嫡子,谁让他上面还有一个能干的哥哥。待在京城的这些年,炽练成了京城中风头最盛的公子,妄自尊大的时间也会偶尔静下心来想想过去的几年,没有任何东西是可以让他骄傲的。当初他父亲想让他留在狮岗城管理度母堂,他看不上狮岗城那块弹丸之地,他拥有时,从来都不知道珍惜,而当有一天,这些全都变成炽烨所有时,他又在心底惋惜,想各种方法来超越炽烨。在炽练眼中,炽烨甚至没有任何血脉关系,有的只是竞争。他的心理是可怕的,在信安君和顾氏的宠溺下,他尝尽了爱的味道,变得嚣张、不可一世,唯独却不懂爱。 炽练有的这些,炽烨都没有。从小失了母亲,父亲在世,对他却不闻不问,这意味着他从小尝不到爱,他不懂父爱和母爱的味道,就像一个嗅觉失灵的孩子,从小不知道花的香气,是一种悲哀和无奈的痛苦,他努力想让自己嗅出这个世界的味道,但是呈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片生机勃勃绿色的叶子,他却闻不到那种清新的泥土味道,那不属于他,即使这种父母之爱是最廉价的,每个人都可以去采摘,但他得不到。添补这种空白只能是积极努力的生活,炽烨也会有累的时间,人不可能总是一部高速运转的马达,都会觉得累,就像被压水底,海水的颜色是幽蓝的,过分接近于墨色会给人带来窒息的感觉的。待在信安王府,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这种环境给他带来的压抑,只有邓汉炎能看到,邓汉炎能理解他,邓汉炎告诉他。“即使是深海之鱼,也是需要浮出水面换气的。” 炽练将消息给了圆满堂,圆满堂又将情报卖给了他的大客户,杨轩,顺带又卖了一点儿皮毛给王衍。圆满堂做生意也挑客。五年前,他们的大客户是王衍和吕明仕,从邓荣被流放后,吕明仕集了太师的权力,又有女儿吕倩在鬼王身边,渐渐不再依靠圆满堂的情报,圆满堂也正有意不与他合作,双方的蜜月期也冷了下来,现在基本也无生意上的往来,一来吕家日薄西山,信安君做生意一向恃强凌弱,他不屑将情报卖给吕明仕,二来,自身什么情况,吕明仕心中明白,吕家虽是侯府,家大业大,日常开销也大,都靠他一个人撑着,已力不从心,表面风光,里面已经烂透了,已如破风茅草屋,摇摇欲坠,情报买与不买,作用不大,也发挥不了第一手情报该有的能量。之后,信安君又有意削弱王衍,情报也卖得不热情,而且还总有纰漏,王衍将买到的这一点点“情报”,转身带去了缘礼的永安王府,靠着每一次先人一步的“皮毛功夫”,王衍成了永安王府的座上宾,缘礼拜为“先生”。 于是,邓汉炎成了杨轩和王衍都想探的一座矿。至于女人不杀,杨轩和庄贤娘娘都不明白。在卖这个情报时,炽练也没有搞懂,炽练不同于他父亲,信安君卖情报更多是从政治层面着手,他会因政治需要将情报分门别类卖给不同人,他卖情报是为重建政治势力,卖情报只是为了区分政敌,是他的第三产业,而炽练将卖情报当成了主业,他只考虑金钱上的收益,并不考虑情报卖出后,会不会改变政治形势,他更像一个商人,一个军火商,只管卖武器,不管所卖出的枪支会不会打到自己家门。他在卖这个情报时,既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增多了东夷流民,也没有搞明白,虎贲邓汉炎出现在领事林是何因。换句话说,买到这个情报的买家没有太大的价值。 被朱雀堂盯上,连你一天尿了几回、吃了什么、睡了几个时辰,甚至跟谁一起睡的,他们都能一清二楚,邓汉炎就处在朱雀堂的监视之下,先是将他回京路上遇刺,之后又有王公贵族登门拜访,几点进的邓府,几点出来的,时间详细,人物详尽,都一一见注纸上,只不过这些密报没有到炽练手上,而是到了狮岗城世子炽烨手上。坐在狮岗城的西南老宅,连炽烨都惊讶朱雀堂的情报收集能力,可谓见缝插针、无孔不入。领事林在炽烨眼中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汉子,连毛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北齐秘府就是鬼方国的地下组织,就连在位二十二年的鬼王也都不知有股神秘势力存在,鬼王既然不知道,自然说明,北齐秘府也不为朝廷所用,实际上,就连炽烨自己也不知道北齐秘府这股力量到底有多强,今日,他总算见识到了。在这之前,他只接触过度母堂,度母堂在他手上最大的作用也就是传递情报,让他对朝堂势快速做出判断,偶尔也会发挥出救济灾民的热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蒋明辉的计划 领事林这几日不断有脱逃事件和帮派寻滋挑衅之事发生,死的人少说也有七八十个了。那些血淋淋的尸休在第二天天未亮就会消失了,连地上的血迹也被冲刷的一滴未剩,但血腥味却一直飘浮在空气中,几天都散不掉,夏日潮湿的空气仿佛让这股腥味发了霉,风一吹便有一股尸臭味传来。刀剑之下,焉有完卵!蒋明辉深知这个道理,他不疾不徐的稳重性格不会让他冐这种明知有掉脑袋风险的事,所有的事情他都只远观不参与。 这几日出工,时间比前两天少了一个时辰,蒋明辉有更多的时间来研究这个新环境。日落前这难得的两个时辰他恨不能□□成两个人,一个人向那条内陆小河侦查,一个人往领事林西边的土丘前往。还要有一个人负责收集身边这些人众说纷纭的猜想和少得可怜的地形情报。 机会还是不经意时让他抓住了。蒋明辉半夜起身去解手,两个侍卫在互相抱怨。 “都不知道邓将军让我们天天守在领事林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干吗?” “唉,你还比我们轻松,我们天天被剑洪将军唤来唤去,我刚从南边城门大街的门岗下换下来。” 这句怨气重重的话里夹杂有两个重要信息,有准确的方位,南边,有准确的街道,城门大街。蒋明辉的膀胱也仿佛睡醒了,膀胱储存功能骤增,尿急也消失了。他伸长耳朵继续探听。 “说来也真是奇怪,就这点奴隶,竟然把我们隗一师整个师的兵力都调过来了,又不允许杀,实在是太憋屈了,那我们来干什么?” 这个疑问,也正是蒋明辉心底的疑问,这些天,领事林这个地方里里外外驻守了至少有三层守卫。调了一个师整整两千五百人的兵力来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是像屠宰场一样给这里的贵族围捕猎杀这些生命吗?这上千的性命,对于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一个玩物。 “对啊,前几日,整个都城人心惶惶,一天都要巡逻五次,现在剑洪将军回王城了,我们终于能偷懒补个觉了。” 看似无关重要,蒋明辉却看到了生机。他必须要带林恩和吴秀岩走出这个地方。眼下,他要找出南边,再找到南门大街的城门岗。 蒋明辉野外识别方向的生存方法终于在这个时间派上用场了。天一亮,凭着头顶的太阳,他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南边。只是从这个地方,走到南边的路在哪里,路程有多久? 失火的闹剧就这样在“南边”上演了。火种是蒋明辉用两块石子,费了十分钟,手指都磨出水泡才打着的。小火苗借着树叶,一路舔着蒋明辉加的小树枝,竟也放肆地窜高了。不一会儿,一个人便无法控制火势了。“救火”的号子在领事林响起,一众守卫都跑来救火,蒋明辉就是趁着这个时间,一路向南边跑去,直到他看到城门大街四个字。从起火的土丘跑到这边只需9分钟的时间,粗略算下来,不足两公里。他按原路折回来,火已基本被扑灭。他乘机混进了看热闹的奴隶队伍中。这一夜,他都没有睡,他在想,如何将林恩和吴秀岩带到这里,碧瑶本来是在他计划外的,看来,要想带出她们二人,还必须带上碧瑶。 “怎么可能去到城门大街?不不不,会掉脑袋的。”碧瑶的头摇得比波浪鼓还快。 “方法由我来想,你只要带她们二人到接头的地方就可以。你是这里的人,没有人比你熟悉这里的环境了。” “公子,我家在郊北,这城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碧瑶还是觉得做不来,况且还要夜里带上两个大活人。明目张胆地逃跑,她想都不敢想。蒋明辉也觉得大半夜让三个女人到集合地点,实在冒险。他临时更改了方案。 “这样吧,你想办法带她们两个到男工矿区,然后我们一起走。”蒋明辉拍了拍碧瑶的肩膀,给她鼓励。“碧瑶,你可以做到的,只要让那些监工相信你,你就能到矿区来。”蒋明辉特意提示碧瑶,至于过程怎么来实现,那就是他将计划告诉碧瑶的原因。 被蒋明辉赶鸭子上架,肩上顿时多了两个担子,压力不亚于当年压在孙行者身上的五指山。碧瑶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她们一行三人,打扮成男人去了矿山。这衣服是吴秀岩弄来的, 计划是在今夜子时南边换岗空隙出逃。上半夜,四人挤在一起并排躺着。天气闷热,男人们都光着膀子躺在草席上,只有他们四人穿戴整齐躺在那里,三个女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眼睛更是像用强力胶水粘上一样,紧紧咬住不敢睁开。躺在林恩旁边的男人一翻身,半个身子落在林恩身上。蒋明辉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吴秀岩和碧瑶,他起身挤到林恩身旁,将那个像尸体一般重的男子挤开了。两个人几乎共用了一个床位,林恩想翻个身,蒋明辉压住了她的衣服,她轻轻转身翻向蒋明辉,额头顶到了蒋明辉的下巴,她抬了抬眼皮,只看到蒋明辉笔直的鼻梁和如花瓣一般薄而精致的嘴唇。她的手紧紧贴在胸前,无处安放,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十公分,她能看到蒋明辉起伏的胸脯。这样的距离让蒋明辉也变得不自在了,他直挺挺躺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死死地压住了套在林恩身上不合体的马卦。林恩还在试图从蒋明辉身子底下抽出衣服,她像虫子一样在慢慢扭动,每一次小幅度的拉扯,反而将两人距离拉得更近了。三个回合后,林恩放弃了失陷的马卦,她轻手轻脚地翻身,仰面平躺。这让蒋明辉的眼睛反而没地方放了,刚才二人虽然面对面,但蒋明辉的眼睛是擦过她的头顶延伸到前方,现在,他无论怎么调整眼睛的角度,都能看到她的侧脸,她的双眼皮,她的鼻梁,弯弯的嘴唇,以及人中上面那颗淡淡的痣。 这一觉,四人睡的很是安稳。起床的吵闹声才将林恩叫醒。她没有起身,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的,眼前是一片的男人,他们在光着膀子穿衣服。她抬了抬眼皮,庆幸自己身边睡着的是蒋明辉。她的半边身子几乎是贴在蒋明辉身侧的,此刻她的手正压在他的右边胸口,她轻轻将手拿开,想翻个身,却怎么也动不了,这才发现碧瑶的腿将她牢牢压在身下。她起身轻轻地将碧瑶的大腿推开,碧瑶身子一蜷,仅有的一点地方都被她占有了。林恩嗫手嗫脚地想从蒋明辉身上爬过去,刚迈过一条腿去,蒋明辉突然睁开眼睛,吓得林恩手一软,脑袋直接撞到了他的下巴上,蒋明辉疼的嗞牙咧嘴,林恩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蒋明辉咬住下唇,歪头示意她快点从自己身上走开,她这才发现,自己是骑在蒋明辉身上的。 上工时,林恩终于找到机会问蒋明辉。 “不是说好昨晚走的吗?” “昨晚子时我看过了,外面一直有人在巡逻,看今晚有没有机会吧!”蒋明辉淡淡的说,仿佛这个事情跟吃饭一样平常,无可惊奇。 傍晚时,天空已经黑压压的暗了下来。远方不时有滚滚闷雷在天际炸开,低沉的吼声仿佛要将天的一角撕开。蒋明辉看了看天,也许所有的等待就是为了今晚。雷声就这样低沉地吼了几个时辰也没有雨落下来,不时有惊雷炸开,闪电像刀剑出鞘一样划亮在草房上空,风也加入进来,草房在狂风中战战兢兢,土丘上的稻谷垛被风随意掀着,外面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快,快,用雨披盖住稻谷。” “再喊些人来,让他们都来帮忙……” 就这样,在暴雨之前,由碧瑶引着路,四人已到了城门大街。街上的守卫也被闪电逼退了一半。子时的城门形同虚设。在城门楼下,吴秀岩的脚步突然迟疑了。 “秀岩,快过来啊!” 蒋明辉向她伸出手,大雨如约而至,雨势汹涌,像浇下来一样,浇透了每个人的衣服。哗哗的雨声里夹杂着马蹄踏地的嗒嗒声,由远及近。 “快躲起来,有人来了。”碧瑶听到马蹄声,她小声提醒着。 蒋明辉向前一步,拉起吴秀岩往旁边的巷子里跑去。林恩没有反应过来,被碧瑶拉着,也跟在他们身后跑去。 确实有人来了,但没有马,是一群人,像密密麻麻地雨滴,根本数不清,马匹紧接着出现了,在雨帘下,只能看到骏马竖起的耳朵。是官兵。 “我们要回去了。”蒋明辉低声说道。 “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边了,前面就是出城的门,再等等。”林恩不甘心。 “不行,太危险,官兵已经来了,这次不可能逃出去,机会还会有的。” 蒋明辉的口吻已变成命令。他自爱自重的性格让他不允许冒一点儿无把握的风险。但凡他要做的事情,他心中已有七成胜算。唯独这次不行,他不能让林恩和吴秀岩冒这个风险。现在,回去却成了最大的问题。官兵的脚步声像雨水一样越来越密集。疏于防守的几个岗哨已陆续有守卫到岗。 “这么多人,我们可以趁乱逃走的。”林恩坚持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已经有官兵向着他们四人躲藏的地方跑来了,蒋明辉起身拉着林恩和吴秀岩。“快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四人一路急奔,向巷子口跑去。倾盆大雨也阻了林恩的视线,几次她都跌倒在地上,蒋明辉将她拉起,一遍遍告诉她“快点,来不及了。”吴秀岩连人带雨撞到一间布匹行的地上。她起身抬头张望着,跳跃的灯影让她爬起来想退出去。 “躲进去。”四周都有脚步声响起,蒋明辉统筹全局,命令道。 “不行,我害怕。”吴秀岩瞪大的双眼,仿佛跟这间黑屋子一样,都具有吃人的功能。吴秀岩刚想躲到蒋明辉身边时,外面已经响起嘈杂的喊声“快,快,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四人迅速躲到屋里,蒋明辉快速地吹灭了蜡烛,将自己和林恩一同藏在那堆布匹后面。雨水沾到身上,冰冷。但他心里暖暖的。这是他第一次抱林恩,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帮她甩掉雨水,一不小心将她脖子上的龙龟玉石也拉了出来。他轻轻将挂绳松开,玉石冰凉地触到了林恩,抖动了一下。此刻林恩就在蒋明辉的眼前,就像刚来这里一样,落在这异世,醒来时,他的身边就有她,冥冥之中,事已注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她。这个地方暂时对他们来说是安全的。蒋明辉的鼻子一酸,成年之后,他竟然在这种场合差点儿落泪。他捏了捏发酸的鼻子,把即将滚上眼的泪水捏了回去。 侍卫还是踢开了布行的门,一行七八个人,脚步声杂乱无章。手里的长戟到处捅来捅去,房间立刻一片狼籍,帐本也滑落地上。蒋明辉能听到林恩砰砰的心跳声,一支长戟贴着她的裙边刺过,她差点儿叫出声来,蒋明辉一手捂住了她的嘴。雨夜的饥寒让侍卫也只是例行公事。凌乱的脚步声渐渐变淡、变远,直到被雨水声冲刷干净。 侍卫走后,林恩双腿发软,她一转身,将身后的布匹也一起推倒在地上。蒋明辉拉了她一把,她倾斜的身子被重新拉回来。她的手还握在蒋明辉的手中,即使都是雨水,林恩觉得蒋明辉的手心是热的。她看着蒋明辉的眼睛,那眼睛还是她熟悉的,瞳仁占了整双眼睛的三分之二,显得格外有神,不能对视,仿佛有一股虹吸之力,可以将人吸进去,双眼皮像精心雕刻上去的,即使是女生,都没有这么深情的眼睛,林恩快速避开蒋明辉的视线,头也低下来,她第一次靠蒋明辉这么近,紧张让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蒋明辉看着林恩,被雨水一浇,反而浇出了风情。女人的代名词是水,她的专属用词却是“风情”。正因为她是水做的,所以很容易跟风情产生关系。无论是走在海边的那些比基尼小姐,还是在水疗馆闭目养神地可人儿,就连赫赫有名的四大美人杨玉环,也凭借她的出浴图,让李隆基留下了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佳话。平日她活泼的性子,有她直爽、可爱的一面,此时她是一个纤弱的女生,有她弱不禁风、小鸟依人的风情,她文静的站在他的对面,有她羞涩的美,像唇边的红樱桃,充满了诱惑。 蒋明辉低头看到林恩贴在他胸前的下巴,还有她起伏的胸脯,他的眼睛不知道放向何处,他还是贪心地多看了一眼,雨水从她的鼻子划过,汇到她的嘴唇,像沾了露珠的荷叶,让人忍不住想采来喝一口,雨水打湿了全身,他不敢再看,他怕多看两眼忍不住抱住她。他的脸红了,像发烧一样。碰到手都会缩回去。因为靠得太近,心仿佛落在林恩的身上还没来得及归位,握住林恩的手迟迟都没有松开。脚步声渐远后,蒋明辉这才放开林恩的手。两颗撞在一起的心,一直在咚咚直响。 “林恩,你,你受苦了。”蒋明辉声音很小,嘴唇蠕动着,平日里高傲惯了,今日要说这种柔声细语的软话,难度不亚于让蒋明辉讲情话,而平日,蒋明辉情话倒是没少讲,但多半是玩笑话,这句受苦了,在蒋明辉心里怀揣了很久,说出口都还是热乎乎的,分量等同于表白时的我爱你。 “没,没事。”二人小心翼翼地各自往后都退了一步,瞬间视线也开阔了,不会低头见胸,抬头见嘴。这漫长又短暂的三分钟,在吴秀岩的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的画面,吴秀岩从蒋明辉的口吃中已断定,这三分钟不同寻常。官兵一走,她马上冲到了蒋明辉和林恩面前,林恩和蒋明辉相对而立,像两条平行线,吴秀岩依偎在蒋明辉的肩膀擦着泪水,将刚才的恐惧和委屈全都哭到了蒋明辉身上。 “好,好了,秀岩。” 被吴秀岩一靠,蒋明辉在林恩面前乱了阵角,口吃也来了,这一口吃,仿佛他与吴秀岩之间有故事。高情商的吴秀岩一瞬间让林恩变得多余,仿佛是恋爱之中的第三者。 “走吧,林妹妹,别站着了,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样会着凉的。”蒋明辉当机立断的将林恩拉到面前。被蒋明辉一拉,林恩手脚僵硬,她移步挪向蒋明辉身旁。 吴秀岩顺势挽着蒋明辉的胳膊,脸上的泪痕不见了,一脸假嗔,嘟着嘴巴。 “阿辉你要照顾好林恩。”吴秀岩也见过无数的刀光剑影和尔虞我诈,眼光也如同她的智慧衍生出来的小聪明,毒到吓人,最有杀伤力的就是让林恩误会蒋明辉。她的这一招挑拨离间,立刻让单细胞的林恩皱起眉头。 蒋明辉伸手想拉林恩走,却被林恩一抬手挡开了,他没抓到林恩的手,只抓了一把空气,还有龙龟玉石。对女人天生的细腻,在林恩扭头的那一瞬,他已经知道林恩误会他了。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自私的,危急关头,竟然也在念着儿女私情。但转念一想,在感情的问题上,又有哪个人是不自私的呢?吴秀岩为了留住他,他为了留住林恩。也许是想故意试探林恩,蒋明辉并没有将吴秀岩的手拿开,又回到了他最初恋爱的状态,蒋明辉谁都不想伤害,越犹豫,伤害反而越大。可能到最后,就只能逃避。 蒋明辉将手松开,龙龟玉石又重新回到林恩胸前,他看了一眼林恩,难过的不是林恩,而是蒋明辉。因为林恩无动于衷地站在他旁边。如果她有那么一丝丝生气,他都会觉得有希望。他突然想明白了,他跟林恩之间,只是他一相情愿地想象罢了。蒋明辉将吴秀岩的手推开了,暂时躲过了官兵的搜查,他还要想办法带他们三人回去。 “我去引开官兵,你们俩个跟着碧瑶,趁乱按原路返回,听明白了吗,秀岩,林恩?”出了布匹行,蒋明辉对他们三人说。蒋明辉再次跟林恩和吴秀岩确认,吴秀岩不用他担心,他唯一不放心的是林恩,她不仅不服从安排,还是个路痴。 “明,明白了,可是这样很危险,如果你被抓到,会掉脑袋的。”林恩又开始自作主张的担心起蒋明辉来。 “我不会被抓的,我们四个人都待在这里,随时都会暴露,人越少反而越安全。”蒋明辉心里没底,整条城南大街,奴隶加官兵应该有几百人了, “不行,太危险了,要回就一起回,这么多人,官兵也不会一一来抓,逼到最后,会直接射杀的。”吴秀岩比蒋明辉和林恩都要冷静。大雨浇透了她的衣服,玲珑的身体曲线凸显出来,头发贴在脸上,她比林恩更加有女人味。两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时,林恩心里已经有个计划。在这里,她第一次没有死,就因为她是女人。女性是有免死金牌的。 “我去引开官兵,你们三个先回去。” “你不可以。”蒋明辉眉头皱起,隔着雨雾,都能看到他一脸的怒气,他眼睛盯着林恩,脸上不停的有雨水流过,冲刷着他立起的眉毛,瞪圆的眼睛。他用坚定的眼神瞪着林恩。说时迟,那时快,林恩在蒋明辉坚定的眼神下瞬间从他的身边跑过去,她向巷子口跑去,碧瑶也追着她一起去了。 “林恩,你站住……”蒋明辉转身去追,却被吴秀岩拉住了胳膊。 “阿辉你不能再去了,你被抓了,必死无疑,她们两个是女人,不会有事的。”蒋明辉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他往后轻轻缩了一步,身子也后退了,他还是甩开吴秀岩的手追了出去。吴秀岩以前的疑问终于在今天找到了答案。以前,她与蒋明辉可谓是公司的一对壁人,男才女貌。她曾经以为遇到蒋明辉是命定的缘分,她放下女神的姿态,三番五次下班约蒋明辉吃饭,却总是被他婉拒,而在地铁站,她总是能看到林恩和蒋明辉一前一后的身影。那个时间,她纳闷他们的全程零交流,但从蒋明辉穿过人群关切的眼光,她已猜测蒋明辉有意林恩。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很早就知道,林恩对蒋明辉有几分爱慕之心。她一直都在劝自己不要相信,现在解出这个答案,让吴秀岩不能承受,吴秀岩心里对林恩已经恨之入骨了。 这次雨夜出逃,带来的血腥与当夜的雨量一样多,四人万万没想到,一次四人的出逃竟有上百人参与,弓箭如雨滴一般落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像鸡圈的小鸡一样,邓汉炎在雨中看着这些厮杀,这些人当中,多数是蛮夷流民,可他们也同样是人,生而为人,他们有活着的权利,户籍制让他们无处遁形,摆在他们面前的路也只有死路一条,邓汉炎心中不忍。骚乱引来了剑洪将军,剑洪将军带来西二师半个师的兵力,剑洪责备邓汉炎守卫不利,导致暴动发生,他调来弓箭手,亲自上阵,邓汉炎让他三思,这里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奴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夜雨惊情 这一次林恩并没有前两次的好运,她刚从巷子冲出去便与守卫的马打了个照面,马匹受了惊,前蹄扬起,朝天怒吼一声,眼里的红光愈发鲜艳,它血口大开,獠牙露出,林恩一个踉跄摔倒在水坑里,锁住头发的发籫也掉了,一头长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身上。守卫从马上跌落下来,他抽出剑,向着林恩和碧瑶走过来。碧瑶认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吕继才。 “愚蠢的罪奴。” “回,回,回,大人,我我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所所所以就被,被困在这里。”因为害怕,林恩已经字不成句。她顺手将碧瑶推开了,碧瑶身子一歪屁股跌坐在雨水中。 “这里是忠正门,竟然扮成男人,看你打扮也是逃奴,还敢信口雌黄。”吕继才的火气因刚才坠马在手下面前丢了脸变大了,吕继才将剑架到了林恩的脖子上。 “吕大人且慢。”只听到了声音,并不见人,林恩识得这个声音,她转头四下找寻。抬头时却看到站在她身旁的邓汉炎。 “吕大人辛苦了。”邓汉炎作揖行礼。“此奴隶是我看守的领事林的奴隶,因方才雨势来得及,没有来得及召集,不小心走失了,扰了吕大人的戒律,还望吕大人海涵,让我把人带回去。”邓汉炎着了一身米色暗纹刺绣的素衣,雨水正顺着刺绣的纹理慢慢流向地面。漆黑的夜里,这一身米色素衣让周围有了光,仿佛擦亮了夜空。邓汉炎与炽烨一样,不喜欢雨,这样的天气总会让他的心情也莫名的低落。连续的阵雨让气温也骤降不少,阴湿的冷风有些凉意地一遍遍重复地扫过,卷起了他长袍的边角,被吹向了一边。 若不是收到下面的人来报,此刻他定是不肯出来的,就在刚才,他还在坐在窗子前面向外面看,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他只是在听雨声,时间一分一秒地在静静流淌,平缓地从他的手旁擦过。漆黑的夜色,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感觉。他一脸的惘然和无知,活在过去和活在未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藉着黑夜,有他对过去无知的一种反省和对以后迷惘一种猜测。他似乎有想不完的事,也许用“思考”会更恰当一点。总之,那张脸是深沉的,以致让人觉得肃穆和沉重。看到那张脸,你会想起很多…… “邓将军这一身打扮是着了营地的睡袍吗?奴隶都跑到忠正门了,邓将军管理不仅疏松还儿戏。”吕继才脸上除了猜疑又多了一份小人得志的责备,邓汉炎处处与他作对,今日,终于让他捉了把柄在手中。吕继才泾渭分明的表情,让那些本该过去的伤与怨,却很难藏得住。 越来越多的奴隶被抓到吕继才身边,已围成了一个圈,吕继才被围在了圆圈中央。远处不时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蒋明辉和吴秀岩也被押在其中,吴秀岩的手紧紧地抓着蒋明辉,身后有两支长矛对着他们。 “确实思虑不周,因雨势太大,在营帐换了一身干身,不曾想收到侍卫来报,便急急出来寻人,汉炎有负太傅之令,望吕大人能惘开一面,女人性命莫动,汉炎带回去定当严厉责罚。” “太傅之令固然要听,但大王也有令,所有逃奴,杀无赦。” 机会来之不易,吕继才并没有打算卖太傅这个情面,他的剑已经划到了林恩的脸上,将林恩的头发挑在剑锋上,邓汉炎看着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林恩,心中有几分酸楚。他见不得女子受欺凌。 吕继才看着地上的林恩,林恩已被那柄能照出她样子的利剑吓得缩成了一团,她头也不敢抬,看胆量,应该也只是些蛮夷流民鼠辈,成不了什么气侯,镇压奴隶□□的这些天,没有杀过女奴,除非是她们自己不想活了,故意寻死,今日若在邓汉炎管辖的地盘上死了女奴,定会连累到邓汉炎,他也想看看杀了女奴后会有什么后果。吕继才的剑举过林恩的头顶,林恩也以为,她的性别足以保命,看来,都是假的,在这大雨滂沱的晚上赴黄泉路,凄凉又孤寒。林恩听到有东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不是她的脑袋,是刚刚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柄剑。 “吕大人若执意要以身试太傅之令,恐怕,在大王面前,吕侯怕也回天乏术,吕家上下都会跟着受无妄之灾,因一个女奴,丢了官职,可不是多划算的买卖。”邓汉炎伸手打掉了吕继才手中的剑。 “邓将军,王命在身,还望你尽忠尽职,不要再有下次。”吕继才用恶狠狠地眼神瞪了一眼辛洛,带着侍卫离开了。 “起来吧,没事了。” 一模一样的话,也是他,这句话驱散了林恩方才的恐惧。她抬起头看着邓汉炎,邓汉炎背对着她,依旧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在暗黑的雨夜里,这身米色的长袍显得他更加高大,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似乎是在叹气。他将披风披在林恩背上,转身想上马。 “小姐,快起来吧,雨水太凉了。”碧瑶上前扶起她。林恩的脑袋虽然保住了,但是魂魄却被吓丢了三分,她惊甫未定,邓汉炎是哪里人都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要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今夜,若不是遇到邓汉炎,她的脑袋会落在这南门大街上。 邓汉炎停住了,他回头看着地上的林恩和碧瑶。“她叫她小姐,她是哪家的姑娘?”转念一想,姓谁名谁跟他也没有关系,他还要去清点奴隶的人数,邓汉炎翻身上马。 “太傅大人,大将军。”邓汉炎刚上马就看到星宿和剑洪,他恭敬行礼,白马也立在原地没有动。 眼前的老者,表情悠闲淡定,一头银发及腰,像极的道家所谓的仙骨道风,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穿着灰带红的袍子的武士,表情严肃,身形槐梧,虎背熊腰。邓汉炎跳下马。“深夜惊扰太傅,汉炎这就命人带他们回领事林。” “无妨,邓将军,今日我来此是带缘遥王子的王妃回宫。” 剑洪命弓箭手收起了弓箭,他站在星宿身后的,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将脖子转了一圈,吓得林恩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她仿佛听到骨骼摩擦地咯吱声,他又咳了两声,提了提嗓门后才说话。“邓将军要严肃军纪,再有下次,一律军法处置。” “谨遵大将军令,回去定好好整顿。太傅大人所要找的人可在此?” “恰好在此,是庶府辛勖之女。” 星宿没有看邓汉炎,眼前一直盯着前方,他擦过邓汉炎的肩膀,径直向前走去,在林恩面前,他停住了。他并没有看林恩的脸,眼睛盯在林恩胸前,准确地说,他在盯着林恩胸前的龙龟玉石。 “辛洛王妃,让您受惊了。”星宿微微含首,向着林恩行礼。 所有人都看着星宿,林恩也看着他,她回头看了一下,这个周围都是像她一样穿着打扮的人,没可能王妃会出现在他们中间。她还想再确认一下时,几个士兵已经被星宿一招手唤到了林恩身边。 跪在地上的奴隶又躁动起来,纷纷起身观看鬼方国的王妃,众目睦睦之下,一朝王妃竟然混在奴隶之中。这也印证了邓荣之前的猜测,果然,囤在冯府的奴隶有问题,邓汉炎怎么也没有想到,将他从狮岗城调回,看守一批奴隶,竟藏着天大的秘密。 “我不是辛洛,你们搞错了。” 林恩想从那几个武士身边穿出去,想笑也笑不出来,她紧紧抓着碧瑶。“碧瑶,你快告诉他们,我不是辛洛,我根本不认识辛洛。”因为害怕,她的手指甲已经把碧瑶的胳膊抓破了。“我家小姐不是辛洛,她叫林恩。” 吴秀岩也第一时间站出来帮林恩澄清。“一定是搞错了,她只是个婢女,不会是王妃的。” 此刻,吴秀岩的心是很奇怪的,她不相信林恩这样的人会成为王妃,她觉得即使是阴差阳错,那这个人也应该是她。她想拖延时间,引起太傅和大将军的注意,很可能,这个搞错了的王妃也有可能是她。 林恩笑完才觉得事情严重了。紧张和害怕从后背传到头顶,她这才想到逃,刚转身,两只大手已经将她牢牢地卡住了。她想挣脱开,越挣扎反而被抓得越紧了。 “放开我,我不是辛洛,我不是……” 蒋明辉完全搞不懂眼前的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林恩叫他的名字。“蒋明辉。”他这才从麻木地状态中清醒过来。整颗心感觉都被摘走了一块,越发痛和抓紧,此刻疼痛像电流一样穿过他的五脏六腑,他像小时候被陌生人抢了玩具一般,想都没想地冲上去,却被四个武士挡住了。 “林恩。” “蒋明辉,救我,救我啊。”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蒋明辉的手已经够不到林恩的手。 “林恩……” 蒋明辉一反手,将挡在他胳膊前方的一个武士直接摔在地下,多年没派上用场跆拳道又被翻了出来,这一举动,反而惹来了一小队的禁军,剑洪恶狠狠地瞪着他,要不是星宿说今日大喜,不宜流血,剑洪早已经取了他的首级。他被挡在林恩身外,着急和担心让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这个名字同时唤醒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黄有伦,姚彬,林恩曾经的同事。黄有伦和姚彬同时挤过人群,向前追去。“林恩”,人群已经开始乱了,禁卫军也冲进人群中央。黄有伦也被禁卫军挡住了路。 “林恩……” 这个声音,林恩很熟悉。即使如此吵闹,她还是一下子听出了黄有伦的声音。当她回头时,却并未看到黄有伦人影。人之将死,总是会想到与自己相关的人。黄有伦,曾经见到就会让林恩开心的人。她的头巾被扯落在地,武士和她挣扎地碾过。 这个名字,这个场景,让邓汉炎觉得很熟悉。他想起三次见到的女子,邓汉炎认出来了,正是在矿山上逃跑的那个女奴。这个三番五次想逃跑的奴隶竟是缘遥的王妃。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说他是现代人的女子。他身旁的白马像中邪一样在原地叫了起来,惹来前面剑洪将军眼神地斥责。邓汉炎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空空地,像被风掏过一样,凉风四溢,散及他的全身。“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命运啊!” 西二师的兵士在不停地跑来跑去,奴隶都被赶开了,林恩也已经被带走了,长长的街上,都是泥泞,有风在顽强地舞动着,林恩的头巾被风一吹,卷起一角向前稍微飘动一下。邓汉炎弯腰捡起那块头巾,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林恩时,她太紧张了,一不小心将自己的头巾扯掉了。她的卷发散落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