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我心》 第1章 1遗书 亲爱的言言： ML是一个常年被战乱侵扰的国家，来这儿快一年了，我的任期马上就要到了，真想早点回家，真想早点见到你啊！经常会想我们重逢的场景，也许是在机场，也许是在车站，也许是其他任何地方，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喜悦。 明天我又要奔赴前线作战了，军人时刻准备着战死沙场，照例，我该写点什么，我早就有觉悟，早就准备好为国捐躯。唯一让我提笔的，只有你，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到你身边，如果我回不来了，小傻瓜，就别等我了。 虽然千里远，但我时刻关注，家乡歌舞升平，国泰民安，我在这儿唯一安心的便是这点，要是把你一个人扔在一个不太平的国家，我定然不会离你半步。这里只有战火，这里到处都是恐怖袭击，轰炸，屠杀……很庆幸我们回家，你一辈子也不需要经历这些。几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烧杀抢掠，我们时刻待命，每一次都会看到烧焦的华人尸体，也会有血肉模糊的队友倒下。在恐怖分子眼里哪有什么生命珍贵，他们只看得到蝼蚁，只关心战争，只知道屠杀。我虽恼怒，但我从未害怕，因为我知道，只要我穿着这身衣服，我就是个军人，我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是保护我的同胞，保护这里，所以，要是，别哭好么？ 记得那次，我把队友的骨灰盒送到他家里，他的妻子死死地抱着骨灰盒不肯撒手，声嘶力竭地数着他的好，那些铮铮铁骨的汉子都为之声泪俱下，我不敢流泪，怕别人会更难过，怕家属会更伤心。当初，是我把他们带出去了，就得完完整整地带回来，可我没有做到。 我最无奈的是看到满地的伤员伸出的求救之手落下而无能为力，最痛心的是在火光中寻找队友的残躯，感受他的生命在我的怀里一点点流失而无能为力，最可恨的是看着华人同胞被欺辱后对方逃之夭夭而无能为力。我不怕枪林弹雨，最怕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你，所以，不论你听到怎样的噩耗，请相信，那就是我选择了这个职业就注定要离开你的方式。 这些年，你对我没有一句怨言，总是默默地在背后支持我，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任性，甚至不能撒娇，只是地关心我，安慰我，开导我，你的担心却不让我发现，你的理解让我更加难受，但是，如果我也成了一捧灰，你别哭，别抱着那么沉的盒子，好么？ 你让我递结婚申请，我的犹豫被你看得通透。我不是不情愿，我恨不得马上就能去民政局，可我怕啊，越是珍惜就越是怕，所以，你生气也是应该。你可能不知道，我悄悄印了一张我们的合照，一直把它放在我左胸上的口袋里。 一年难得相见，每次相见的时间又很短，对此，我很抱歉，只能在空闲的时间多想想你，让你的音容笑貌，深深刻在我的脑袋里，这样，下辈子，或许可以期待。我最大的愿望，是你的安康和祖国的安定。或许，这两个愿望我都无法看到了。我只能自私地请求你，别哭，我只能自私地请求你，把这些年关于我的回忆剔除，可我，真的是因为爱你，我的一生里只有祖国与你。原谅我，太爱你。 信的最后，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爱人还是求你一件事：能照顾好自己么？能好好爱自己么？在我不在的日子里。 爱你的泡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2回书1 亲爱的泡泡 男儿欲报国恩重，死到沙场是善终。在无名的前线，为祖国牺牲的时候，倒下的地方就是墓地，军装就是寿衣！ 看到这样的句子，别人可能会心中慷慨激昂，我却再不知该怎么表达了，心中滋味万千，付诸纸笔，终觉无力。原谅我这么久才能提笔，实在是太混乱了，一段时间里，我的大脑都不能正常地组织语言，这封信，也不能将我的心情表达万分之一，但是，我必须写下去，我怕明天在你的坟前，我什么也说不好。 我知道慷慨就义易，从容赴国难。不该怪你，可我还是怪你的，你总说忙，没时间交政审申请，你看现在，我连你的遗物都没办法拿到。我找了很多军人遗书，希望里面能有只言片语，是你写给我的，若不是早就署了名，连这封遗书，我都不能拥有。 我一遍一遍地看，一字一句地看，眼泪一遍一遍地流，我知道我不能再哭了，可我没办法，我止不住它。看了几遍之后，我把信放在阁楼里，压在箱底下，藏在我爬不上去的架子上。可是，不管我把它放在哪儿，我总能把它拿回来。我知道怎么都是徒劳，信里面的一笔一划我早已记得清清楚楚，即使没有信，信里的每句话都一直在我的脑袋里面打转，但是这封信，他有你的味道，它时刻提醒我，你已经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 一段时间过后，我一个人开始了长途旅行，我怕再待在这封信附近，我会一直捧着信看下去的。 认识了你，决定跟你在一处的时候，我不是没做过心理准备，我时刻都担心，害怕，为了请你好好活着，在前线遇到危险要保全自己，我曾洋洋洒洒地给你写了七页纸的信，可我没能劝服你，你回了一句话，便说服了我。你说：背后是祖国，是你，我不能退。 自古忠孝两难全，既已许国，再难许卿。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我不怕你不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不怕异地，我不怕相思成灾，我只怕，此生，再不能见。你可以为国争光，舍生忘死，你的大义我明白，也理解，终究不过意难平罢了。失去挚爱，我心里一片荒芜，我又该如何度过我残缺的余生呢？ 突然想起第一次去部队看你，被门口的“军事重地，闲人免入”的大牌子和真枪实弹的守卫吓得不敢向前迈步，还是你体贴地陪我在附近游玩了一圈，才算缓和下来。你看，每次都是我去看你，知道你是军人，所以我只能懂事些。曾经一起旅游的车票，门票，电影票已经满满当当一盒子了，你说以后的每一盒你都要收到你的秘密基地去，等以后我们老了，头发白了，再拿出来好好回忆。现在，我一个人旅游的车票，门票，电影票也快满一盒子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拿？我要你把它也藏到你的秘密基地去，等我以后老了，坐在藤椅上，你要拿出来，告诉我，这个是我们一起去香格里拉，你出现高反时的样子，吓得我不轻呢；这个是我们一起去三亚海边的时候，你掉进海里扑腾的狼狈样子，现在想起来还好笑；这个是在苏州园林，还有这个，这个…… 我要跟你说抱歉，这些回忆，我实在没办法剔除。你叫我每天锻炼，我没做到；你教我做的那道菜，我也不会做了；你教我的那些防身术，我也全都忘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怕我生病了吗？你不怕我饿肚子了吗？你不怕我被别人欺负了吗？ 最近我又一个人去看电影了，挺火爆的军事电影。肯定是因为你吧，总是不由自主地会关注一些这样的题材，想起你说：看过的最惨的现场，是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你们就在那儿捡，不知道谁的手，脚，身体，头，甚至地面的肉渣子，然后轰地一声，又被炸没了，连同刚刚捡尸体的队友，都不知被炸到哪儿去了，我一个人在电影院哭得稀里哗啦的。要是你在的话，肯定又要上纲上线地安慰我了：傻姑娘，没电影里面那么夸张，对我们来说，这些就是日常，死伤难免，没有那么多的纠葛。作为军属，你要理智些。 生死是日常，说得这么平静，这是多少次在生命线上徘徊，才能体会到的啊！可以的话，我希望没有一个人要体验这些。但我知道，今年五月，第七批维和部队已经出征了，他们也走上了你曾经走过的征程，我希望，他们一个都不少，都能平安回来。 总有人说：国货能有什么好的，买某国的吧。近日，XG街头又出现□□了，你看，你们用生命守护的东西，在他们这里，不值一钱。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爱，但请尊重！外面又响起国庆的喧闹声了，我记得你的愿望，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此后余生，也替你看祖国的这一片安定祥和。 爱你的言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工作就只是工作 两年了，大半年窝在一个房间的生活，并没有让我觉得离泡泡逝去的时间更远一些，心里还是一样死气沉沉。半年前，拉开封闭的窗帘，突然被强烈的阳光刺伤了眼睛，总算清醒了些，答应过会好好生活的，要努力做到才行。突然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这黑暗的房间，狭隘的角落并不会让我好受多少，我终于觉得，我应该出门了，该像个正常人那样去活着。 经过了几段漫无目的的旅行之后，我终于找回了照顾自己生活的能力，我甚至还找了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 这儿的夏天是非常热的，仅仅只是坐在摇椅上，身体就像入了水的萝卜，不止外面淌着水，似乎轻轻一捏，就能让皮肤喷出水花来。 老板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中年老头，全然不顾我只是一个女孩，搬完货坐下，累的汗还没流完，手酸劲还没过，便囔囔着叫我去送餐。 我可以去送餐，但我是不愿去的，只是不愿去送这家。那办公室的人总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每次送餐到那儿，他们便会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瞄我，我大为不解，但他们好像在刻意和我开玩笑似的，隔不了两天就会定餐，而且每次都赶在我送餐的那时候，生气倒不至于，就是有些浑身不舒服罢了，但我也不愿意纠其原由。 我有时候会想，老板只是中年，便已经谢了顶，肚子活像被塞进了半头生猪，这头猪懒得很，像垂病卧床的将死之人，但有时候甚至能看到那头猪在里面翻滚着身体，人为什么会把身体养成这样呢。他今天穿了一件竖格子白衬衫，青藏色的西装裤，腰上的破要带岌岌可危，让人总担心它会在某个关键时刻滑落，使已经崩开了两粒扣子的白格子衬衣挣脱出来，让那已经裸露在外的肚子更加完整地享受阳光。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用喜欢穿这种不合身材的衣服，这身打扮像个小丑，他应该穿得更称体些才行，显然，他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也许是因为他是老板，一个咖啡餐馆的小老板。 人总喜欢不适合自己的东西，而且还沾沾自喜地以为很显得体面，其实只是格格不入的滑稽。有时候是衣物，有时候是职位，有时候是爱人。 在这家店工作已经半年了，我还是无法适应，不只是想方设法克扣工资的老板，还有来来往往的客人，还有像是黄鹂般清脆的单曲循环，亦或是日复一日的繁琐工作，我都觉得像是隔离在自己之外。明明已经得心应手的工作，却总像不是自己做的。有时候拿着碗，突然惊呼，这是我洗的碗吗？我什么时候洗了这些碗，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洗碗，想了一会儿之后，总想不明白，也找不到答案，便继续洗。 和一般的小餐馆别无二样，它在城里的十字路口边，三楼的位置，从外面能看到整个三楼都被餐馆的大牌子抢了眼，“青岛咖啡”四个棕灰色的大字牌，像极了咖啡的颜色，但它不仅仅买咖啡，它也供给客人餐食，主要还是西餐，牛排什么的自然是最受青睐的。大部分客人都是来这儿吃饭的，作为饭后饮料，有时候可能能点到咖啡，不过多数人还是喜欢喝果汁。 店里装潢高雅，瓷砖花纹的地板擦得油亮，吊顶挂着许多水晶灯饰，古典红木将靠窗的位置隔绝成一个个小间，大厅正中间摆着一架红木钢琴，有时候晚间来吃饭，甚至可以享受真人演奏，只这一点，便能让整个餐厅都加上了一种高雅的格调，到了这儿，看到钢琴，总觉得应该彬彬有礼些才好。围绕着钢琴的大厅也放了很多的砖红色沙发座位，整个店里都是红色的基调，连灯光都是红色的。 只是人都害怕被暴露，特别喜欢躲在只有自己安全范围的小隔间，只与自己的那个小团伙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才能更加自在地享受美食，要是有陌生人，总是突然会拘谨起来，我有时候进去给他们加水，本来热闹的场面会突然暂停，就像在树上高调唱歌的蝉，突然被顽皮的小孩用石头打了一下一样，声音戛然而止，一开始我有些摸不透，每次出现这样的情景，便疑惑很久，后来大概是觉得反正也是想不通的，没甚趣味，便不再为难自己。有时候也会想：要是哪天，我也带着三两无话不谈的朋友，来这儿吃饭，坐在隔间，享受彼此和美食的乐趣，突然也有一个服务生进来添水，我一定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可是，我没有在这儿吃过饭，也没有三两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朋友倒是有一些，如果那能称得上的话，但能谈心的，甚至一个，也没有。 我本可不比如此工作，但人活着，便总要活下去。我不愿被什么既定的事束缚着，但我总觉得有什么束缚着我，使我不能解脱，心里便总牵挂着，总也轻松不了。工作要接触人，我不愿意接触人。跟人交往总让我想起一些过往，过去的事我已经深深埋在某个角落，有时候也会突然浮现，就像被装在罐子里的章鱼，它总能莫名其妙地逃脱，但我每次都能在它泛滥之前意识到，我又会用力把它压进去，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是好或是坏，人总是让我不知所措，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我都不愿意牵扯到人中间去。 工作便只是工作，我从不奢望工作能带给我惊喜，一个朋友，一点小成绩，一次失败，这些都不能引起我或好或坏的情绪，心里惊不起一丝涟漪，如同死灰。若不是为了生活，我也不愿意这样百无聊赖，抱怨是没必要的，如果一定到了要抱怨的时候，我可以选择不做这些，我只是感觉索然无味罢了，内心仿佛有一道屏障，把世间的喜怒哀乐都挡在了心门之外。想到生活，脑袋就总会想为什么要活着。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来，做事，赚钱，甚至美食，旅游，都不能是我感觉充实，都不能让我从内心感觉欣喜满足。 当然，我也会哭，会笑，会说，会闹，只是太表面，一转身，便不知道为何而笑。但幸运的是，似乎死亡也不能让我提起兴趣，无所谓活着，也无所谓死去，所以我才能继续以一个活着的身躯走在人世间，但我的心，总是不完整的。缺的是什么呢？总是没办法知道，泡泡走后，再没人为我解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没有升到顶的旗帜 “喂，发什么呆，赶紧去！”老板的催促把我从自己的想法里扯出来，我拿过钥匙，到前台取了餐，一看，果不其然，又是那儿要的餐。 “这小姑娘家家的，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发呆。”走到门口，又听到了老板不大不小的嘀咕声。 老板不理解，我自己也不理解，我总会陷入沉思。 有些东西，我看了，听了，确认自己看清了，听到了，可之后再一想，却再也想不起来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我已经到这儿送过很多次餐了，每次我都会送到对方的办公桌上，对方也会很快就礼貌地收下，很礼貌地说谢谢，我也很是习惯地回一句不客气。第一次送餐的时候，我也是问了名字才找到的，可若是让我叫出他的名字，我却想不起来具体是哪几个字了，想在其他地方找到他，但要是具体想想对方的样子，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所以每次，不管怎样我都会把食物放到他的桌上，才算完成任务。 外界的一切仿佛进不了我的心，只在我的眼睛里过一下，在我的耳朵里过一下，当时好像记得，过后却怎么也不能让我从心里记得。 照例骑着电动车将饭送到了，这是一所小学，夹在城中间，门口就是街道，每到上学放学，这条街总能堵上好一会儿，我必须赶在它下午上课之前到这儿，这样才不至于被挤在这儿。 就像普通人家一样，大门不是很宽，左右都是小卖铺，对面也是房屋，进了大门，大约十几步的夹道，便是宽阔的大操场，也是一个大跑道。 正前方是一栋三层高的教学楼，稳稳地坐落在高几步的台阶上，教学楼前面的一块空地上，竖着一根粗大的不锈钢杆子，杆子顶端，鲜艳的旗帜在微风中飘扬，有时候被风吹得缠在杆子上，有时候又像是有一双手，把旗帜认真地展开。 今天的旗帜有些不同。因为它并没有升得那么严谨，红旗没有到达旗杆的顶端，在那儿留了一寸的距离，我实在想不起今天有什么特殊，但我知道，这是不应该出现的，实在不该。 我看了一会儿这抹红色，有些转不开眼，想把它升到顶端的心挠着我，让我无法释怀，可这似乎也与我无关。从前，泡泡每天，便是在这片红色开始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这样子对待它的，绝对不会。 教学楼左右各两栋楼，都在台阶下，左右互相对着，就像恭候在主楼的衷心的下属，左边是食堂和宿舍，我没有近距离看过，但听说并不让人满意，我猜想这是他们喜欢到外面订餐的原因吧。右边是两栋教学楼，上面是功能室，下面的那栋也是教学楼，和主楼一样也是三层，很整齐的三层，旁边是楼梯，中间是三间教室，上下左右，对得整整齐齐，和在教室坐着听讲的学生一样，端端正正，整整齐齐。 客人的办公室就在右边最下边的教学楼的二楼中间的那间教室，这是由教室改成的，也不过是把学生用桌改成了办公用桌。 我循着楼梯上到二楼，一到办公室门口，便收到了熟悉的眼神，我不想探究，若是要问，总免不了寒暄，这样的关系，实在没必要交谈太多。 我照例找到客人的办公桌，见那儿坐着人，照印象来说，是订单的主人，我便走过去，冲他点了点头，把包装好的餐盒放到他的桌上。本以为他还是一样会说声谢谢的，我的不客气都在喉头准备好了，但他好像没有说的打算，我便也不再停留。 “你好，你，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在我转身之际，我听到他的声音，但我并不认为他在对我说话，于是我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嗨，帮我一下吧！”在我的肩膀已经没有触觉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我说话，只是这敲击的力度，实在不算是打招呼该有的。 我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回身看向他，后退了一步，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挺高大的，我只到他的胸口。他离我太近，我就像被逼退了一样，只想继续往后退，但我强忍着，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什么？”我默默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离周围远一些，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总让我不是很自在。 “我想到市区买点东西，但我没有能代步的交通工具，能请你稍我一程吗？”也许是我表现得太敏感，他也有些拘谨起来，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体两侧，认真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很久？”我有些犹豫，毕竟算不得多熟，而且，我不愿与别人多呆。 “嗯？啊！不久，去去就回。”我很是惊讶地看到了他刚刚还微微皱着的眉展开了些，这让我少了些犹豫。 “那快去快回，我等你。”我知道他的意思，让我带他去市里，可是，我想了想，若是带他，少不得有身体接触，我是怎么也不想发生这样的情景的。 “等我，在这儿等我吗？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只需要你载我过去，我可以自己走回来，并不是多远，就当锻炼了。”他有些惊喜，但嘴里的话却不是。 “我可以坐在这儿等你吗？”不论他是不好意思麻烦我还是其他，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我自己绕过他，在他刚刚的座位上坐下。 他楞了一下，像是在衡量，但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与他同行的打算，在原地犹豫着。 “汪老师，人家不愿意跟你一起呢！”旁边的老师看不过去这沉默，打趣着。哦，听到这话我才想起来，是姓汪来着。 “你要是不去，我就走了。”听了这话，对方明显地惊愕了，办公室的其他人更是显现触看热闹的闲情出来，这让我感觉有些不快。 我意识到我要离开了，一个人在这儿等，免不得那些女老师又要闲言碎语，我并不想看到，但与陌生人共骑一车，特别对方还是异性，我也是接受不了的，并不是什么死板的男女之别，只是有些排斥别人触到我的安全距离。 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路过国旗下方，我还是难以释怀，何以会这样，它应该高高飘扬在最顶端的，何以会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回信2 亲爱的泡泡 要是你还在就好了，但我知道这永远不可能了。 今天我看到了什么，说出来你也许会生气，我不想让你生气，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向谁说。在部队的时候，你们升起的旗帜会不会自己降下来呢？一定不会的，对吗？因为作为端正的军人，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可是我想了想，作为地道的中国人，这样的事也是看不惯的吧。 我今天看到了，他们太对不住这片红色了，只一眼，我就整天整天的不能释怀，何以他们会在那儿呆一整天而不去摆正呢？ 那是什么地方，是教育孩子的地方啊，这些孩子以后，该怎么想这种事情，面对国旗的不端正，习以为常？我觉得那是可怕的，可怕极了， 你会不会怪我呢，怪我最终袖手旁观。或许你也会安慰我，叫我不要胡思乱想，这并不是我的错，可我还是觉得有愧，护着国，这不是人人理所应当该做的吗？哪怕再小的事？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向谁说，他又会不会把我当成没事找事的疯子。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但到底正常是怎样呢？我如今已经能够很平和了，不会再突然地歇斯底里，也不会出现大动作的排斥他人。 我想，我只是和寻常人有些不同罢了，我并没有特意去追求相同或者不相同，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不做自己特别不想做的罢了。难道其他人不是这样想的吗？所以你看，我的脑袋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东西。 我只是时常想你。 我有一段时间不能提笔，我怕收不到你的回信，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并不求你的回信了。这样的心情跟你写信，我豁然开朗，这跟我们之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一切还和你在的时候一样，你还在我的生命中，并没有因为你的逝去而离开我，只是再没有回信罢了。 每到晚上总是特别想念你。 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呢？你难道就不再想念我了吗？你一次也没入我的梦，我每晚都有很认真地睡觉，认真地做梦，可是梦的是火，是水，是强盗，是一切追赶着我的东西，唯独没有你。 真的想你，无法自拔。 一闲下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事还没做，总觉不安，一件一件去重复，却没有一件事能让这种缺失的感觉消失。就好像出门总觉得没关好门，总要回去再三确认才行。可我实在不知道我还有什么没做好的，已经不知道要检查什么了。 时刻想着你的话，所以我有乖乖地活着。 我已经滴酒不沾了，遇到有人抽烟，更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冷辛辣的东西我也再不吃，即使饭菜寡淡得实在难以下咽。但店里的菜大都不健康，不是麻辣就是油炸，这些我一概不吃了，只吃那些闷得发黄的青菜，实在咽不下去，便多喝点汤，也勉强能填饱肚子。 我真的有很努力地活着，很努力地好好生活，只是心里的缺口仿佛越来越大了。 来梦里看看我吧！我时刻请求！ 爱你的言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为难 自那天之后，一直想再回那个学校看看，想看看那国旗是否还是那样没人在意，那就太让人痛心了。可找不到机会，因为意外地，那个汪老师快一周没有订过餐了，这是少有的，每周他至少有四五天要吃这家餐馆的饭菜，我猜测他们学校可能请了新的厨师，或者有人帮他准备更好的吃食了。 我在店里的角落里候着，这时候还没到饭店，店里清静得很，只有一桌客人，像是来早了，只点了两杯庐山云雾，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等待午饭时间的到来。 我知道店里的规矩，但凡来吃饭的客人，我们是需要极力推荐牛排的，特别是店里的特色，至尊牛排，对我来说，有些小贵，但若是要吃，也不至于让自己捉襟见肘。 吃牛排总是麻烦的，每一道牛排，都有不同的配菜和例汤，摆盘也大有讲究，我记不得每道菜的摆盘，有时候会出错，但大多数客人不会计较，也不会特意去为难服务生。 门又被推开了，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高个子女人，女人能有这样的身高，应该是引以为傲的，走到哪儿都是抬头挺胸地侧视其他女人，她打扮精致，脸上的妆容没有一点混乱，头发也梳得熨帖，穿着一件长长的紫色连衣裙，踩着平底鞋，哒哒地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挽着手的女孩，一个穿着白衬衫和牛仔短裙，马尾扎得高高的，看着青春而有活力，正转头和同伴说笑，另一个女孩则斯文很多，半披着头发，穿着白色的过膝连衣裙，微笑着对高声说笑的同伴点点头。随之进来的，是两个男子，一胖一瘦，都穿着白色衬衫和西裤，与女人们年龄不相上下，但具体年纪，我也看不太懂。但我突然知道高个子女人为什么穿了平底鞋，这样，她便正好只到两个男子的耳朵旁，这如果是特意而不是另有心思，也算是一种礼数吧！ 我抓起菜单迎上去，将他们引到靠窗的雅间，我知道他们需要自己的空间，坐好后，给他们每人到了柠檬水。我给他们推荐了牛排，这样的团体，很适合推荐牛排，他们一定不会拒绝，而且是最贵的那种。 果然，我只介绍至尊牛排是店里的特色，比其他菜稍贵，但味道极佳。他们互相看了看，商量了一会儿，最终高个子女人要了五分熟的至尊牛排，白衬衫女孩要了七分熟的奥尔良烤牛，披着头发的女孩要了全熟的果木烤牛排，两位男士则不约而同地都要了和高个子女人一样的至尊牛排。 我点好单，请他们稍等，便很安静地退回来。放下窗帘，听到白衬衫女人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胖男人很是配合地跟她说笑。 我很仔细地给他们摆了盘，上了配菜和红酒，一会儿之后，我便听到了呼叫服务员的铃声，我猜想他们是等得极了，要催菜，我自己把推词准备好了。 “你好，这个位置的灯有点暗，我们要换个位置。”胖男人见我进去，很主动地提了要求，说完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高个子女人的方向，但高个子女人很是高冷地看着窗外，其他人都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这虽然不在我的意料，但也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 我找了光线较好的位置，请他们过去，他们还算满意，我便把餐具给他们移了过去。不满意也没办法了，这个餐厅到处都是昏暗的，调亮灯光的要求我也只能回绝。 好容易菜上齐了，不一会儿，他们又叫我了，我第一时间赶过去。虽然不太情愿，但工作就是工作，该自己做的，怎么着也得好好做才是。 “这番茄酱怎么这么浓，怎么吃？”白衬衫的女孩子举着小蝶里面的番茄酱，很是不满地诉求着。 我看了一眼，店里白送的都是这样，配菜里面送的一点番茄酱，厨师们大都直接从罐子里挑一点出来的，不会做其他处理，因为一般客人不太会动这个。既然客人要求了，我只能接受。 “你过来，你吃，能吃吗。”高个子女人不知为什么动了怒，我反省了一下，我并没有不愿意或者迟疑，但她这是要特意针对我么。 “不好意思，我不吃番茄酱的，我帮你换一份吧！”我不挑食，但番茄酱确实是不能入口的，因为第一次吃西红柿被那种口味引起了呕吐，便不再碰了。 “你说什么？你们看她说什么，还真以为是要给她吃，听不懂人话啊！”白衬衫女孩大喊着。 “我，”我实在无言，我只是下意识地回答罢了，错了吗？我自己不懂错在哪儿。 “叫你们经理过来。”胖男人一拍桌子，给他们做了主。 我不想同他们纠缠，便让主管去处理了，自己便去后厨准备端菜跑堂。一会儿之后，我就看到主管黑着脸到了厨房，不满地瞄了我一眼，手里拿着那个番茄酱碟子，然后走到窗口处，拿起水壶往碟子里倒了点水，用手指随便那么搅了搅，又剜了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的我一眼，才端着碟子回了大厅。 经过这件事，我算是明白了，千万别得罪正在服务你的人，你是一时得意了，谁知道他在背后能做什么呢！当然我也不会同情那桌客人，要不是自己作，怎么会被这样对待。 但是人怎么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为难别人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呢！我想更多的是关注吧！就像孔雀开屏一样。 但是有时候想想，能有个让自己作的对象，也是十分幸运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委屈 我不曾想，这么小的一场闹剧，竟然还没有收场。 第二天一大早，我在混乱中忙完了早班，正准备休息一下，好赶战中午场，事儿就来了。中午是最累的，人多，有时候每个人都手忙脚乱的，一场下来，几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那桌客人是怎么就吃完的。 “听说你昨天骂了客人？”经理一脸严肃地把我叫到旁边，开始训话，我站得笔直，我不是特别怕老板，那个人长相滑稽，即使发火起来，整个人没有让人犯怵的念头。可是经理却不，他就站在那儿，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我，目不斜视地盯着，一会儿，我就心里没底，总觉得自己犯了了不得的错。 现在，她就用这样审视的眼神盯着我，我心里直打鼓，明明我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敢直视他，目之所及，是他打理得笔挺的西装裤脚，一双丝袜露出边角，还有油光铮亮的皮鞋。 “知道规定吗？”不怕不近人情的，就怕拿规矩说事儿的。 所谓规矩，只不过就是身居高处的人，为了更好地奴役普通大众的手段罢了，规矩，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朝令夕改，但在一定时期，它却能死板得像臭石头一样。 “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想辩驳几句，就被无情打断。但不是我做的，实在无法承受不必要的后果。 “既然知道，就是明知故犯，知道后果吗？即使是小小的服务员，也要有职业道德，我们是正规的餐馆，我们有自己的文化，容不得谁坏了这规矩……”我庆幸我有一对油盐不进的耳朵，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具体说了什么，我听着，但完全没听进去。 最后，很可以想象，罚了钱罢了。真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 领导能恐吓我们的，罚钱是最有效的。 谁也不能评价他人，把别人的批评逐字逐句记住的，莫非是傻瓜！ 我看着她的脸，看着她一直在动的嘴巴，心里想的可完全不同：这人太瘦了，额骨突得厉害，跟老板天差地别，这两个人是怎么在一处的。 很多人都认为夫妻应该是相似的，无论是内外，都需要有共同的地方，共同的话题，共同的价值观，共同的喜好，共同的外貌，但现实往往喜欢打脸。 胖的旁边多是瘦的，高的总是和矮的在一起，美的旁边竟然站着丑的，走在一起给人一种滑稽，特别不搭。 他们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呢？比如说吃饭，若不是体质原因，老板喜荤，经理爱素，老板喜欢在外和几个朋友花天酒地，经理则会在家认真做好饭菜；扯一匹布，经理只需要用老板剩下的边角料就能做一套称体的衣服；或许，他们的夫妻生活也是另外一种乐趣。 互补，或许也能相处的不错。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生活哪有这么刚刚好。 但相爱，就是不错的。 人都应该爱或者被爱的，最好是相爱。 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我当然也还是很渴望，我有时候喜欢孤单一人，但我不喜欢完全不被人关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挣不脱的痛苦 这两天没什么事，店里也不忙，工资也没有拿到。 坐在藤椅上休息，本来是大晴天，但外面灰蒙蒙的，不知是云雾还是霾，城里的空气总是憋得人难受，刚洗完澡就像蒙了一层灰。但天空竟然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我没有什么好奇心，不会去追究那儿鸟儿的名字。只是突然对这些鸟儿有种疼惜的心情，在这样的天空底下，就像是身上压着巨大的阴影。 突然好想家。可是我不想回家。 这并不矛盾，我时常想家，想家里的安心，家人的温暖，即使我们沉默，也能舒适的地方。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特别特别低沉，但我不想家人担心，所以我什么都没有讲给他们，连同那糟糕透顶的心情，我也没有诉说，我只是笑笑，问好。我想跟他们说说话，但是我实在不愿意说太多，他们会关心我，但是他们无法帮助我，我只能自己走出来，但我明白，凭那时候的自己，我是无论如何都无能为力。 一度，我不想再待在这个世界上，是那种打算结束生命的不想，自己想了很多结束自己的方式。 在朋友一起时，我也说过，我好想死。说得很平静，但很认真。 “小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来，喝点。”一个朋友没有当回事。 “我也好想死啊！”另一个朋友附和，她一脸疲倦，申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一个猪蹄，大咬一口，满意地连连点头，嘴里不清不楚地说，好吃，好吃啊！ 很多人都把生死挂在嘴边，但是认真去想一想怎么死的，或者尝试着去结束的，他们并不会，我知道他们只是抱怨。 我看着他们，他们或喜或悲，都在自己能控制的范围内。 但是我不能，我内心里一直消沉，我想让自己积极起来，我尝试吃东西，尝试买东西，尝试去聚会，尝试做运动，尝试求助。我真的很努力要活着，但我的心还是灰蒙蒙的，无论什么，它能让我笑，让我正常说话，但内心里都不能让我提起兴趣，只是越发的荒芜。 其实我知道，当我还能说出死亡的时候，我并不想死的，我还希望得到帮助，我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太痛苦了，不知道为什么痛苦，痛苦围绕在我身边，挥之不去，我真的希望能熬过去，但我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求死之心。 有没有人能帮帮我，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举刀的手了。 我求助，但大多数人不在意，认为这真是无病呻吟。只是让我不要我胡思乱想，只是安慰说想开点，只是告诉我会过去的，只是让我忍住，只是让我自己调节。 我也知道，这么大个人了，调节自己情绪的能力都没有是要被笑话的，没人管你的痛苦，只认为那是抱怨，很多人都不愿意听别人抱怨，认为那是自己的软弱。 可是，我真的努力了，但我挣脱不了，它真的就像一条黑狼狗，他有恒心，追着我不放，无论我怎么赶，怎么逃，都没用。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其他人是不是和我面临同一种痛苦，这世上是不是也有像我这样，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祈求解脱？ 如果你知道了，你看到了，撞见了，或者只是听说，请你一定不要漠视，他们需要你，哪怕只是关心一句！ 庆幸的是，现在我的情绪稍微松了些，虽然我依然找不到直击我心的东西，但痛苦的阴霾不再那么沉郁。 愿像我一样的人，在苦海挣扎的人，被多一点善意对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