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五爷在上》 第1章 骨井 一声惊雷,原本寂静的夜瞬间炸了锅。巨大的雨点噼噼啪啪的往下砸,雨水刚在地面的凹陷处聚集,又被紧接而来的雨珠砸的飞溅开。然后在聚拢,再飞溅。现在是梅雨季节,这样的雨并不少见,雨点大的把地面击起一层水雾。按这雨势,下一宿是绰绰有余的。只是可怜那城郊不知何年月建造的,如今已经坍塌一半的城隍庙是彻彻底底的倒下了。后面小院里的三间小屋自然也难逃厄运。 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空气中带着奇怪的压抑。昨日夜里的雨下了一两个时辰便收了,倒像是专门下来冲垮那城隍庙的。 城中将士一大早的开了城门,又开始在城中一圈一圈的巡视。开封府的守卫自然也不会闲着,在正门外的街上一遍一遍的走,也不知道是要抓住谁还是要提防谁。开封府也安静了有一阵子,许是在天子脚下的缘故,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比在庐州少了许多。 开封城外有几个村子镇子,田地本该相接只留出最中间的一条供马车经过的土道和几条纵横交错的拢子,可这其中几块地却不同。四块地相接处留出了一块正方形的空地,只因为上面那不知何时的城隍庙。不过庙在这里倒是也有了些好处,庄稼种下防止有无聊之人或是宵小之辈来捣乱,村中守夜之人便可以留宿城隍庙。虽说庙里早已断了香火且坍塌过半,但是有那么个城隍像镇在外面,住的也踏实了不少。 这阵子是梅雨季,城隍庙中已经不安排守夜的村民。大概就是怕哪天半夜这屋顶几乎可有可无的城隍庙塌了,在砸到几个人得不偿失。 第二天天擦亮,便见城外那村子的村官带着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来了开封府门口,七嘴八舌半天也没讲明白什么。最后还是那鹤发白须的村官张了口,守在门口的四大门柱才算听明白这些人来究竟要说什么。转身往府里跑,去招呼展昭和公孙策。 城外城隍庙的废墟附近已经有村中许多精壮男子看护住,等着他们过来。那城隍庙算是塌的实实在在,也正因为如此,让被砌在炕里的一口井完全暴露出来。而在井边,另几个村官模样的人正站在那里,一边往里瞧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而在他们脚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个比井口大了足足一圈的石板。 见去了开封府报案的村官带着展昭、公孙策和一众衙役赶到,那些人赶忙散开,让二人凑近来看这井口。展昭奇怪为什么庙塌了,会在厢房的床榻下面藏着一口井,走近前去,扒着井口往下瞧。井很深,光线到下面的时候已经很暗了,实在是瞧不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一旁一名男子将手中火把递了过来,问道“展大人,您能看得清” 展昭尴尬的咳了一声,接过火把伸进井口去照。借着火光终于瞧见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具白骨,上面黏着衣服的碎片,青丝窝成一团里面绞着一支金钗。 公孙见他表情凝重,挨过来也往里瞧,展昭微微挪开身子给他让了地方,然后见公孙伸手一拍井口,道“展护卫,下去把那些给我捞上来。” 展昭张张嘴,指了指井里,在指向自己。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将火把塞还给刚刚那名男子,除了外衣与管帽,单手撑着井沿打算翻身往里跳。公孙赶紧伸手拦住,递了一双手套过去,道“你打算直接捡上来” 展昭看着他愣了愣,赶集接过来套手上,然后转回身,双手撑住井壁一点一点往下窜。直窜到将近井底才稳住身形,然后发现手套是带了,可是其他东西什么也没带,他总不能捡了直接抱上去。想着要不要直接把井扒了算,可是若是砖头掉下来又会破坏线索。但若是直接抱上去,他下手又实在不知道轻重,万一又毁了线索。 公孙站在井口往下瞧,便见展昭撑着井壁悬空在那尸骨上方,似乎是正盯着相面。半晌不见什么动静,实在不知道他是在琢磨什么,还是在发呆。公孙搔搔下颌,试探着问道“展护卫,你瞧什么呢难不成你们认识” 展昭被口水呛住,道“先生莫要说笑,展某只是在想,要如何把这些带上去,还不会破坏线索。”声音在井壁上撞击,听起来倒是有些怪异。 公孙张张嘴,也犯了难。这井不知道在这里封了多少年,实在是不好下手。想着要不要先让展昭上来,就这么悬在那里相面实在不怎么好。还没待张口,却听不远处官道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马蹄声渐进,紧跟着又传来一声吆喝,声音略有一丝沙哑却是极其的熟悉“呦这不是公孙神医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公孙闻声扭头去看,待他定睛看清楚那骑着一匹黝黑骏马飞驰的人后,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朵根,挥着手高声吆喝,道“这不是韩二爷韩二爷来得及时,学生有要事相托” 韩彰微微挑眉,不知道公孙蹦高的究竟要帮什么忙。当即引马过去,绕过人群,在井边下马,朝着公孙策抱拳拱手,笑着道“公孙先生不知有何事困扰某人定然倾力相助,公孙先生但讲无妨。” 公孙立刻眉开眼笑,只是还没开口便听井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展昭以井沿借力腾空而起,稳当的落在公孙身侧。末了拍打拍打衣袖,转身朝着韩彰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来,道“韩二哥怎的来了五弟呢怎的没来。”语罢伸着脖子张望,好像看着就能把白玉堂看过来似得。 韩彰似乎早已猜到他必然会问白玉堂为何不在,他这厢话音刚落,便张口回答,道“五弟与四弟一路,大概过些日子才会来,展兄弟不要急么。”顿了一下,又不怀好意的加了一句“五弟这会儿也急呢,要不是四弟那边有事情找他帮忙,恐怕前几天就来了,也省的展兄弟挂念。” 展昭愣愣的看他面带不解,半晌恍然大悟般,道“确实是一直想着五弟呢,冲霄楼后五弟重伤是展某的错,这几个月本应前去照料却脱不开身,等五弟来了开封城,展某定然登门赔罪。”语罢满脸歉疚,只是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已经被韩彰抢先,道“哎呀,公孙先生,你还没说要在下帮什么忙呢。”心中却在嘀咕“这怎么过去一年了,展小猫还是这脾气,脑子还不灵光,他刚才那话可绝对不是这意思,只是小五的路怕是难走喽,不过刚好也有戏看。” 公孙也是了解展昭性格,认死理,爱钻牛角尖。冲霄楼铜网阵,白玉堂负伤险些丧命,这些在展昭的眼里全都成了自己的责任。韩彰与开封府众人相识也有四年,也是知道展昭性格才会出言打断。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叹气,要说能让展昭放下这个坎也不是没有办法。而这些办法里又治标又治本却只有一个。那便是让白玉堂赶紧从陷空岛赶过来,与一年前一般的继续在展昭身边时时刻刻的黏糊,死皮赖脸的占便宜便可。 三人一时沉默倒是尴尬,公孙赶紧指着那井道“韩二爷不妨先看看那口井。” 韩彰奇怪,扒着井沿接着火把的光往里瞧,龇牙咧嘴的唆着牙花子,道“这里面的是怎么回事” 公孙道“昨儿夜里大雨,这城隍庙塌了反倒露出这口井来。” 韩彰瞪着眼看他,道“你想让我挖地,把里面东西给你取出来” 公孙策赔笑作揖,却是满脸狐狸像,道“麻烦韩二爷了。” 韩彰张张嘴半晌无言,末了只得除了外袍交给一旁衙役,回身撸胳膊挽袖子的从马鞍旁边的布兜子掏出一副护手戴上。公孙没见过他使这个遁地之术,赶忙凑过去瞧他的护手是什么模样。 却见韩彰摆摆手,道“都让开,都让开,给爷让路。”说罢走到井边去,俯身一会儿敲敲井沿,一会儿再摸摸地面。半晌重新站起身子,道“再让一让,给我一刻钟时间。”转身朝着井的另一侧走过去,蹲下身去摸索地面,很快整个人已经没入土中。 展昭也是第一次见他用着遁地功夫,赶忙走到他挖的地洞的入口处往里瞧,只见他是挖了一条斜路往里进,很快便不见了踪影。一开始还会看见土星翻出来,后面便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过了果然是一刻钟不到,下面又传来韩彰往上来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他的说话的声音慢慢接近,道“有两具,下面还压着一具呢。”话音落了韩彰冒了头,手中还拎着一个包袱。只是那包袱已经千疮百孔,露出里面的碎银、金首饰和一些玉珠串子。 展昭伸手接过那包袱,转手将衙役拿过来的两张草席子递过去。韩彰接过一个,转身又钻了回去。果然不一会儿便带了两具回来,都着这男子的衣服,只是一件为丝绸所织,另一具的却是下人的粗布麻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香味 公孙将两张草席并排摆好便不再理会展昭和韩彰,先是在那衣着华丽的尸骨身边蹲下,微微眯上眸子仔细去瞧。那骨架上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不过一些花色还是可以辨认。款式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伸手拿起其中还算完整的一片轻轻撵动,那块布很快便烂掉了。 展昭对验尸之事毫不在行,见公孙忙活,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反倒是韩彰,见到展昭就关不住话匣子,拉着展昭到一边,絮絮叨叨的把他未去陷空岛这几个月里白玉堂干的事全都说了个遍。 展昭听得哭笑不得,白玉堂伤刚刚痊愈就已经上房揭瓦,真不知过几日来了开封,是不是又要如一年前那般将府中闹得人仰马翻。当初白玉堂初来开封府,便是盗了皇上钦赐的三宝做见面礼,不知道这回再来,还要做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不会又把他展昭关到通天窟里去。不过通天窟也是不错,美酒不少可以管够。上次在陷空岛的那个晚上,与白玉堂一个在通天窟外,一个在通天窟中,赏月饮酒的也是快哉。所以若是再进去一次,也并非什么坏事。 公孙验尸时喜静,听见韩彰在这边絮叨个没完,慢慢站起身子,直接拿起一根腿骨朝着他走过去,把骨头往他面前一伸,道“韩二爷可能瞧出什么名堂” 韩彰一个愣神,迷糊的摇摇头,道“看不出来,先生不妨写信去问问大嫂。” 公孙翻了个白眼,展昭赶紧道“先生去瞧,我们不吵了。”语罢扯扯韩彰袖子,示意他一起往一旁走走。韩彰会意,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先生忙,我会注意不让展兄弟吵到你的。” 展昭闻言张张嘴,有些哭笑不得。 公孙也懒得理二人,拿着那根骨头又蹲了回去,伸手摸摸,再从怀了掏出什么东西往上面抹了些。然后又掏出一堆的瓶瓶罐罐,打开这个抹点,再打开那个往上面倒一些。 韩彰拉着展昭又聊了半天才告辞离去,展昭送他往前走了些距离,目送他离开。直到不见了韩彰的背影,才又回了公孙身侧,蹲下身子去瞧他捣鼓。只是与以往的每一次旁观一样,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算是在看个热闹。 过了约有两刻钟的功夫,太阳又升了老高。公孙撑着腿站起来,末了又晃悠半天站不直身子。展昭赶紧伸手去扶,让他靠在自己手臂上借力歇息。公孙缓了半天才直了腰,口中嘀咕着自己岁数大了,蹲着两刻钟就得缓半天。 展昭看着他无语,明明前几天刚过了二十六,张口提议道“先生,我去年便说过要教你功夫的,怎么样再考虑考虑” 公孙白他一眼,转身吩咐一旁衙役将两具骸骨全都搬回开封府去。然后自顾自的往回走。 展昭赶忙吩咐了一队衙役留下看住这口井,不让别人接近,然后快步跟上去,问公孙道“先生可看出什么蹊跷了” 公孙掏出帕子擦手,听他问起,停下动作握着帕子将手负在身后,道“那两句骸骨,一具是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另一具是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那女子腹中已有胎儿,约么着应该是快要临盆;那男子有一条腿是生前断的。” 展昭追问,道“那两人都是被闷死的” 公孙摇头,道“那男子应该是被丢入井中后,被人用碎石砸死;那女子该是毒死的,不过毒性不急,也是被丢入井中后才毒发,因为她骸骨上的碎裂的痕迹都是生前所留,当时她双臂都断应该已经没有能力自己吃什么毒下去,所以该是被抛下去之前便已经中毒。” 展昭闻言微微蹙眉,紧接着问道“那先生可知道是什么时候” 公孙捏捏下颌,道“看衣服的样式是二十年前穿的款式和常用的料子,只是因为一直封闭在井中,还要回去好好检查才好。” 展昭点头,知道他这么说是又要熬夜验尸了。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拦不住,只得道“先生也要注意身体才是,不如展某晚上陪着先生罢。” 公孙赶忙摆手,道“明儿一早你还要护送大人早朝,还是早些休息,免得出什么岔子。” 展昭觉着在理,只得应下。想着不如和四大门柱换班来陪着公孙,虽说开封府一年来都没出过什么乱子,但总要以防万一。那女子的骸骨穿着打扮皆不俗,搞不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妾氏或是小姐之类。那一兜子的金银珠宝能留到现在没人动,说明当初将他们扔下井的人绝不是图财,这样一来劫财害命就可以否决掉了。在想想那女子怀着身孕,马上就要临盆,却与一名粗布麻衣的男子一同葬身井中,实在是疑点多多。想到这里,张口刚要问公孙,能否猜出女子身份。 公孙却似乎料到他要问什么一般,赶在他张口之前便摆了摆手,道“钱财什么的是都留了下来,却没瞧见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不是她根本没带在身上,就是被推他们入井的人取走了;不过那女子快要临盆还穿着男装,绝对不是单纯出行被害,一定是她早已料到不好,换装出逃,却还是难逃厄运。”话音顿了顿,微微叹气,道“只是可怜了那未出世的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展昭闻言愣了愣,垂下眼睑半晌不语,末了微微叹气,道“总归可怜的是那些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夜里不是很热,但总归是湿气重,有些闷,天总像是醒不过来,一直是打着瞌睡的。 开封府衙高大肃穆,内院也是简洁不失庄重。自从公孙来了开封府,几乎就是把义庄也搬了进来,多亏文曲星转世的包拯满身浩然正气,保开封府太平安生。公孙果然如以往的每次,还没入夜便掌了灯,几盏灯把停尸房照的通亮,却又不敢离骸骨太近。木床旁边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各式各样的药丸,各种颜色的液体或是胶体。 展昭想先陪着公孙到后半夜在回去自己的小院子休息,明儿天不亮就要护送包拯早朝。结果被公孙用一瓶子不知名的绿色逼的抓着巨阙一句话也不敢顶,转身就跑了,硬是不敢回头。 夜色更深,天上看不见月亮,完全的黑漆漆一片。停尸间里灯光透过窗纸照到外面的时候已经变得昏黄,空气更湿了几分,似乎又要下雨。 公孙坐在一旁也有些打瞌睡,正想着要不要回去休息,忽的一阵风从脑瓜顶吹下来,闪来一道影子似乎是一个女人。灯熄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下意识的用力闭了闭眼睛。还不待他再睁开,只觉着脑后一道劲风,来不及躲避便觉颈后一疼,脑子里一混,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等公孙在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天大亮,雨从半夜开始一直下到现在也不见什么要停下来的迹象,门口盛着睡莲的缸里的水已经溢了出来,叶子被雨水打的一沉一浮。公孙扶着脑袋,撑着身子坐起才发现竟然已经在自己的屋子,算时间已经过了包拯下朝的时间。只是包拯不在这里,倒是展昭抱着手臂站在窗边靠着墙,眼睛盯着床脚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感觉公孙似乎动了,展昭抬头看过去,眼珠动了下,带着愠色。沉声问道“先生,究竟怎么回事”语气不善,显然还是在气公孙昨晚没有让他留下陪着。他是今儿早上早早起了,趁着包拯上朝前的空档去看看公孙是不是又熬了一宿才发现,他趴在地上手里攥着那根金钗。蜡只烧了一半留在那里,烛泪早已经凝住,用指甲一戳便下来一片。显然是夜里出了事的,蜡熄了便再也没人动才能一直留到现在。 公孙哑着嗓子讨了一杯水,一饮而尽,道“昨儿一阵风把灯都熄了,然后一个人把我打晕了,当时实在是太黑,什么也没瞧见。” 展昭握握拳,走上前去把公孙往床榻上按,道“先生再歇一歇,大人正在查看现场,先生放心便是,若是先生又想起什么,在与我说。” 公孙只得应声,展昭又定定站了一会儿,转身往外走去找包拯。前脚刚迈出门槛,公孙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张口喊住他,道“展护卫留步。” 展昭停住脚转身回去,问道“先生可是想起了什么” 公孙抿唇,道“确实是有些印象,灯没熄之前似乎是看见了一个影子,看起来应该是女子,身上香味特殊,当时我应该是瞧见了她的手的,看起来已经上了岁数。”顿了下敲敲脑袋,又道“只是当时慌乱,不知道是我自己臆想,还是当真看见了。” 展昭闻言略微思索片刻,凑近公孙后颈使劲嗅了嗅,突然眼前一亮,道“当真是又一股香味的,只是这味道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巡街的时候常能闻见。”语罢陷入沉思,显然是在满脑子的搜索这香气究竟在哪里闻见过。末了一拍巴掌,道“先生休息,我出去寻一寻。”语罢转身往外跑,把被包拯派来看公孙是否醒来的王朝和张龙吓得脚下步子一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白五爷 展昭握着巨阙一路疾行,众人便知他这是得了什么线索了。开封府众人在展昭心中,与常州的展家人没甚区别,都是家人。这次不知是谁瞎了眼,跑来开封府袭击公孙策,这要是让展昭找到了,少不得要挨一顿打。 包拯摆摆手示意一旁马汉跟上去,如果展昭需要帮忙办些什么事情,他还能给打打下手。末了转身朝着公孙的院子赶过去,既然展昭得了线索,那公孙策一定是已经醒了的。昨儿下雨,留下的痕迹也被冲刷的几乎没了,要想得多些的线索,还是要去问问公孙。 展昭所谓的线索实际是也就是残留在公孙衣领上的那一点香气,单单闻着便觉着是上等货,起码西街那些人是不会擦的,算来只能是一些王公贵族,巨富商家的家眷才会擦的。只是也奇怪,若当真是那些人家派人来偷什么东西,何必要亲力亲为,买些杀手或是其他什么人岂不是更保险。 雨不见停,但是也不算大。街上店家还是都开着门的,只有一些在外面摆摊子的提前收了打算回家。阴雨连绵,多少都会让人觉着心情不好。展昭直朝着卖香料香精的几家店所在的街道过去,既然那香粉高档,自然不会是那种随处可见的香粉铺子可以见到的。 展昭一路寻过去,他鼻子按白玉堂的话说,那就是个猫鼻子,多少种味道混在一起他也能在其中挑出那个他在找的。只是这接连不断下个没完的雨,把那些香粉的味道冲淡了许多。 马汉跟在他身后一路瞧,挠着脑袋奇怪问道“展大人,咱们这是要查什么啊” 展昭蹙着眉头思考,闻言慢慢道“找香味。”顿了片刻,恍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咱们去奇香斋找找。” 马汉伸手拍他肩,道“奇香斋那不是在西街这边是东街。” 展昭哭笑不得的看他,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西街那是聚香阁。” 话音未落,后面突然传来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接话道“展大人倒是对西街那边有什么明白得很啊,看样子,很熟悉嘛。”然后长长的嗯了一声。这个嗯字在展昭耳中满满的带着戏谑,在马汉耳中就变成了全是宠溺,听得他浑身一个激灵,不待展昭反应,转身跑了。 展昭张张嘴有些无奈,只想着马汉做什么要跑得这么快,来人就算是脾气古怪,也不至于见面就能砍了他不是转身瞧去,果然瞧见了身后那一抹雪白。那人极爱白色,不论是衣着,甚至是随身用品要以白色为主;就连身边坐骑都是一身雪白,不染瑕疵的宝马照夜白。那人只单单站在那处便夺去了世间万物的光华,所谓清新俊逸,大抵也不过如此。 那人见展昭回身瞧自己似乎有些惊讶,咧唇浅笑,牵马走上前来,道“猫儿傻了不成瞧着你家五爷发呆作甚难不成四个月未见,五爷更加气度不凡了” 展昭失笑,张口道“五爷不是一向气度不凡。”说着已经将白玉堂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关切问道“五弟伤可痊愈了一会儿与我回府给公孙先生瞧瞧。” 白玉堂笑着应声,从马鞍子下面抽出一柄油纸伞,转手便把马缰绳塞给走过来的蒋平。不待展昭拱手与蒋平问好,伸手便把蒋平往回推,道“四哥不是累了么快些回去休息吧,今儿晚上我便不回白府了,就在猫儿那里宿下了,不用等我。”一段话连个停顿都没有,硬是没容展昭和蒋平说出一句话来。 蒋平也并非不会看场合,白玉堂话音刚落便朝着展昭拱手问好外加告辞,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末了又道了好几句“不用送,不用送”,牵着两匹马离开,直朝着东街小巷子里的白府而去。 展昭看看离开的蒋平,在扫一眼跑得早不见了踪影的马汉,微微叹气,道“五弟,我这边还有公务在身,一时抽不出时间陪你,不如你先回了开封府,带我查过了我要找的东西,会尽快赶回去的。” 白玉堂却伸手拉住他袖子往自己身边一拽,在扬臂攀主他的肩膀,笑道“五爷闲来无事,陪着你去查案也无妨嘛,猫儿不要客气。” 展昭咧咧嘴,心里道“谁与你客气,只是怕你一个不顺心,砍了别人就麻烦了,以前给我惹得麻烦还算少”张嘴刚要再去推辞,却已经被白玉堂捆着肩膀往前走,只得无奈的伸手戳戳白玉堂手背,道“五弟你松手,我带着你便是,而且我们不是要去这边的。”伸手指指另一侧,道“是那边啊。” 白玉堂搂着他肩膀一齐转身,手臂没有松开的迹象。倒是另一只手把那柄油纸伞撑了起来,遮住展昭,口中埋怨道“怎么出来连伞也不撑一把的,雨虽然不大这衣服也会湿了。” 展昭也习惯了他没事便勾肩搭背的,只是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的。 白玉堂不知道展昭寻香气做什么,一路上絮絮叨叨的问个没完没了。展昭无法,只得把昨儿发现了井中骸骨的事情,和昨晚公孙遇刺的事情都与白玉堂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因为下雨,痕迹几乎全都冲走,唯一现在知道的便是蹭在公孙衣领上的那一点淡淡香粉味道。而那香粉闻着香而不腻,清淡不俗,应该是高等货。 两人一路来了东街附近那几家胭脂水粉的铺子,开封城中有钱有身份家的女子所用的胭脂都是在这里买的。可是走了一圈,展昭无奈的发现,那味道难怪他觉着那么熟悉,因为这里每家铺子都有卖这种味道的香粉,以前每次巡街都要因为他鼻子灵而被熏得头晕眼花。 白玉堂见展昭在一旁捏着下颌沉思也是不敢打扰,如前几年那般,只撑着伞在一旁守着。 直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展昭终于放过了自己的下颌,抬头看见白玉堂正撑着伞不发一言的看着自己,与一年前在开封时竟是一模一样。突然心中一暖,扯扯他袖子缓声道“这边线索算是要暂时停止查探了,咱们先回开封府,看看先生有没有再想起什么。” 白玉堂略垂眸瞧他,微微点头算是应下,依旧身后攀着他的肩膀往开封府走。只道是伞小装不下两个人,这样两人距离近了,也省的两人一人淋湿一根手臂。 展昭拗不过他,也由着他再怎么着就怎么着了,只是路上行人难免都要瞧他们几眼。不过以前白玉堂在开封府时,粘着展昭就是出了名的,路人也只是看一看,见是白玉堂便也觉着这么着才是正常的。百姓不知一年前襄阳城冲霄楼的事情,只知若是展昭身边没有白玉堂,那真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现在好了,一鼠一猫总算又凑在一起了。 白展二人回了开封府是公孙正与包拯一道在停尸间查找线索,昨晚事发突然又下着雨,当真是除了那香粉的味道外,在不见什么线索。 展昭将在街上寻到的结果告知二人,包拯略微沉思片刻,又唤来张龙将那一包袱的金银珠宝中的一枚扳指拿来。在手中把玩片刻,缓缓道“此事定是与昨日井中枯骨案有关,本府自有打算,一会儿展护卫与公孙先生先同本府去林府吊唁,对于昨晚公孙先生遇袭之事,定要做到只字不提。” 展昭与公孙皆是一愣,却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包拯点头,转身又对一旁王朝道“你拿着这个,去街上寻一个类似的来。”语罢将扳指递过去,又从怀里掏出几角碎银。 王朝赶紧接过,正要离开却被白玉堂一把抓住手臂,道“拿来与我瞧瞧。” 王朝将那扳指递过去,白玉堂接过来拿在手中颠了颠,在仔细瞧瞧。末了从怀了掏出一枚玉牌同那扳指一起递还回去,道“东街白家的首饰铺子,把东西直接给掌柜就可以了,那扳指的样式现在基本没有,我们白家库里倒是能有个几十枚。”顿了一顿,瞧了眼公孙的手,道“只是不知有的先生能不能带的上,你让掌柜把样式近的都拿来罢,挨个试一试便是。” 包拯见王朝拿着白玉堂的玉牌离开,浅笑问道“白少侠可是知道了本府要做什么” 白玉堂笑道“大概是要拿那扳指给林府的某个人或是某些人瞧瞧吧,这扳指样式太老,寻常的摊子铺子怕是寻不到,一些老铺子存在库里的恐怕也是价值连城,不会轻易取出来,倒不如在白家铺子,想要什么直接与我说了便是。”顿了下见包拯还在看他,便接着道“包大人一向清廉,突然戴着个扳指实在显得刻意,猫儿展护卫也看不出回是戴着扳指的人,只有公孙先生文人雅士,戴着才算是不突兀。” 包拯听他说完,抚着胡须欣慰的点头,道“不愧是白少侠。”语罢伸手拍了拍展昭肩膀,满脸深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林方延 过不多时王朝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匣子。红漆的匣子雕花镶金的,铜锁精巧一看就是好货。王朝双手捧着那匣子几乎脚上都不会迈步子,生怕那匣子掉在地上,包大人带着开封府众人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若真如此,真的就只剩下卖猫这一条路了。 白玉堂见他小心翼翼,一时失笑,伸手将匣子与他手中钥匙全拿过来,开了盖子看里面装的东西。里面是几层的衬布,上面托着七枚样式相近的扳指。公孙探头一瞧,将手慢慢缩了回去,这东西看着就贵重,他可不敢往拇指上戴。用肩膀拱了拱展昭,示意他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展昭茫然的瞧他一眼,伸手与王朝要了包拯递过去的扳指,凑到白玉堂身边去挨个对比。末了两人一致挑中最中间的那一枚,然后扯过公孙的手,掰出他的拇指开始往上戴。所说大了一些,但是还不至于甩甩手就能甩飞了,看着还是合适。 白玉堂本是想跟着三人一起去林府吊唁,说白了就是不管干什么,都要粘着他们家猫儿。可惜他既非开封府的人,又不是林家的亲朋,最后还是被展昭硬塞了替他巡街的活儿,扔在了开封府。 林袁亭乃前礼部尚书兼龙图阁大学士,他过世林府自然要挤满了前来吊唁的达官贵人。包拯带着主簿公孙策和侍卫展昭前来,林府管家迎了他们进门。待三人拜过,便与其他留在林府的大人们一般,随管家去了院中,等着一会儿林府的大少爷出来,说说话,安慰一下。 三人刚到了院中,展昭便听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回廊处传来,带着满满戏谑的声音道“这不是展大人许久未见,方延对展大人可是非常想念,想着什么时候能找展大人出来喝一杯呢。” 展昭一愣,下意识的回身去看,只见远处拱门处,一位身着孝服的年轻男子正往这边走过来。那男子与灵堂跪着的林方敏的容貌竟是一模一样,正是林方敏的双胞弟弟,林方延。 这林方延与林方敏不同,是开封有名的纨绔子弟,说起来还在大街上找过展昭的麻烦。此时虽说是一身孝服,却是满面笑吟吟的,这表情若是配上一身红袍子倒是觉着很合适。 展昭见他直朝着自己过来,也不好不说些什么。只是话还没出口,林方延已经手臂一扬攀在了展昭肩上,笑嘻嘻道“展大人来啦,本少爷可是仰慕展大人许久,上次不知是展大人本尊,多有得罪,还望展大人海涵。” 展昭斜眸看看肩上搭着的手,不舒服的动了动肩,道“林二少爷言重了。” 林方延闻言满面喜色,一把楼了展昭肩膀,对管家道“林泉,听见没有,展大人消气了,快去把后院埋着的那坛女儿红挖出来,本少爷今儿要和展大人拜把子” 展昭闻言哭笑不得,肩上搭着的手臂拿不下去,只能一个劲儿的看着包拯用眼神求救。无奈包拯与一旁的庞太师说话,没瞧他。公孙一向不会与达官贵人交往,见展昭看自己,眼珠一转负手看向了别处,要不是场合不对,恐怕这会儿连口哨都吹起来了。展昭心中愤恨跺脚,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展昭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却见正厅方向,林方敏扶着老夫人贺氏一路过来。贺氏伸手揉着额角,该是出来透气的。见了众人都在院中凉亭的走廊中,忙唤了管家将茶水换了端壶新的过来。自己由林方敏扶着进了亭子,与各人都说了几句话后在包拯旁边的石墩上坐下。 展昭本以为贺氏来了,林方延也该收敛了,岂料只有林方敏瞪他几眼外在没有任何表示。林方延干脆装作没看见,只拱手道了句“母亲,大哥。”便转身继续勾着展昭肩膀问东问西。 公孙坐到了包拯身边,刚好与贺氏隔着圆桌对面坐着,手上捏着那枚扳指,一时倒是有些焦虑。 林方延勾着展昭肩膀到走廊里坐着,天又阴沉下来,应该说是一直就没有晴的。展昭往旁边挪一挪,林方延便挨过来一点。展昭在挪挪,林方延在挨过来。一个躲一个追,跨过了好几根柱子,直到最后展昭挨到了最后一根柱子才停下来。 林方延看着上面房檐往下滴水,笑着道“展老弟,当心淋湿了衣服。” 展昭一愣,嘴巴张张合合,半晌道“老弟” 林方延笑道“嗯,咱刚才不是说拜把子么,展老弟你也没不同意不是拜把子就是个形式,咱现在就是兄弟了,我虚长你几岁,喊你一声老弟,不过分吧。” 展昭更加哭笑不得,张张嘴又不知该怎么与他说,半晌只得道“林二少爷客气了。” 林方延又往他这边挤了挤,道“别总林二少爷,林二少爷的,生分了不是喊名字就行了。”随即又低声问道“我说展老弟,最近有什么案子发生么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些忙。” 展昭闻言心中一紧,带了丝提防。林方延没边没沿的怎么突然关心起案子来了,难不成昨晚那偷袭的是他的杰作可按公孙的话,那明明是女子啊。就算公孙记错了,男子总也不会擦香粉的。 林方延见他半晌无声,伸手戳了戳他,道“展老弟,想什么呢” 展昭抿了抿唇,拗不过林方延老妈子似得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想着包拯好像没说不许把井中藏骨的案子说出来,干脆就把案子与他讲了讲。 不料林方延听罢,并未露出惊讶表情,反而道“这我倒是听说了,前儿夜里冲垮了城隍庙,说是在一口井里发现了骸骨。”说着又凑近些,似乎更加好奇,问道“那现在有什么线索没” 展昭瞟了眼公孙那边,收回目光,微微摇头,道“这倒是请恕在下无可奉告。” 林方延闻言却是出奇的通情达理,点着头道“这确实不该说,确实不该说。”刚要调转话题再说些什么,却见那边包拯与贺氏都起了身。贺氏只说自己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包拯起身与她再道了节哀,然后让她一定注意身体。贺氏应下,矮身行礼,林方敏赶忙走过来扶她回了卧房。 众人又互相寒暄几句后,管家过来送他们离开。 展昭本想着林方延也该跟去瞧一瞧贺氏的,不料林方延就是一块狗皮膏药,硬是跟着他们到了门口。最后实在没得跟,临走的时候又朝着展昭道“展老弟,等这边事情了了,我去找你喝酒啊。” 展昭陪着笑目送他回去,心中盘算着要怎么躲。林方延这可不是什么客套话,类似于有时间找你吃饭,他这说了要去找他喝酒,那可是准来的。 天色更加阴沉了,淅淅沥沥的又开始往下掉雨点。管家赶紧回去派了车来送,展昭倒是不在乎这点小雨,站在门口盯着街对面的包子摊子前面人的背影微微挑眉。伸手戳戳旁边公孙,低声问道“公孙先生,你看那人,是不是挺眼熟的好像是五弟。” 公孙也抬眼瞧去,那人撑着一柄伞,一身月白袍子似乎是在买包子。只是白玉堂一向喜白,怎么会穿月白色的袍子。 正奇怪着,对面那人转过身来,手上捧着包子朝展昭咧嘴笑,喊道“猫儿,你不饿啊过来吃包子。” 展昭眼睛睁得溜圆,盯着那还在冒着热气的包子瞧了瞧,回头去看包拯。包拯看看他,再看看白玉堂,笑着点点头,道“展护卫自去便可,本府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展护卫帮忙,自会让王朝他们去唤你回来,不必挂心。” 展昭应声,朝着包拯拱手一揖,小跑着钻到白玉堂伞下面。掸掉还没有被衣服料子吸进去的雨珠,接过包子问道“五弟怎的来了” 白玉堂笑着反问“我怎的就不能来了。”话音一转,追问道“刚刚送你出来的那小子是谁勾肩搭背的,看着很熟啊” 展昭闻言眼珠微微转了转,随即叹气,道“熟倒是不熟,今儿算是见过第二次,可惜是自来熟,还说着下次要来开封府找我喝酒,还不知道该怎么躲呢。” “喝酒”白玉堂闻言,声音硬是提高了好几度,惹得那卖包子的抬头看他们好几眼。随即声音低下来几分,防范着什么似得,问道“你应下了” 展昭泄愤似得咬了一口包子,拽着白玉堂衣袖把他从包子摊前面拉开,道“没应下,不过估计他也无所谓我应不应的,五弟,我饿了。” 白玉堂看着被他抱得紧的油纸包,无奈道“你这不是吃着呢” 展昭又咬了口包子,道“这是前菜。” 白玉堂张张嘴,叹气道“过了一年还是这么能吃,我记得你上次去陷空岛,可是吃一碗就饱了的。”说着倒是不忘了一手攀主他的肩,带着他往前走,道“天一楼。” 展昭点头,把手里包子剩下那一口塞进嘴里。 白玉堂继续道“白斩鸡,糖醋里脊,百花芙蓉”薄唇轻启,不停顿的吐出一连串的菜名。 展昭扯他袖子,道“太多了,吃不了,浪费。” 白玉堂微微挑眉,将他肩膀捆得紧了,道“那就带回去慢慢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过日子 天一楼三楼左边第一间包间是白玉堂常去的,以至于伙计、老板和那些食客已经习惯的不去那一间。见展昭又与白玉堂一同来了这里,门口的伙计显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随即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道“原来那间一直留着呢,展大人、五爷,还去那里么” 白玉堂看他一眼,微微点头,扯扯展昭袖子一同上了楼。 楼梯已经翻修过,栏杆上按着白玉堂曾经的建议加了雕花。正对门被轻纱遮着的琴台上有人正在抚琴,即便进来人也没收到半点干扰。琴声悠扬,倒是适合吃饭的时候听一听。 伙计随着二人一同上楼,不待白玉堂开口,便笑着问道“五爷,展爷,还是原来的菜色”然后不等白玉堂张口说话,便是一连串的菜名脱口而出。白玉堂显然愣了愣,末了朝他摆摆手示意这些就好。伙计笑着躬身一礼,掀开门帘退了出去。 外面传来新来的小伙计问那白衣人是否正是当初开封府的常客白五爷。伙计不知是点头应了还是什么,只是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应该是下了楼去。 展昭坐到白玉堂对面,两人隔着一张桌子欲言又止。直到伙计上完了菜退出雅间,展昭才要起先开口,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又被白玉堂抢了先,询问他今儿到林府的情况。不知道公孙手上的扳指有没有起作用,那个一直送了展昭出来还勾肩搭背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展昭张张嘴,刚要说出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单手托腮,把今儿在林府的事情跟他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白玉堂听得很安静,倒是他越讲越兴奋,把这一年发生的大事小情都挑了有趣得与他讲了一遍。 白玉堂坐在对面见他停顿便点头应和,然后夹一筷子菜递到展昭唇边去。 展昭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可白玉堂那架势显然是你不吃我就不收手,犹豫了片刻还是张口吃了。用手抹抹嘴巴,接着跟他讲还没讲完的那个案子。 白玉堂放下筷子,双手十指交叉抵住下颌,瞧着展昭的眼睛都带着笑意。 展昭见他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越讲声音越小,末了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虚的低声问道“五弟,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白玉堂轻笑,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句什么话或是说了什么词。只是声音实在太小,展昭即便是耳力惊人也只是听见了模糊的声音。刚要张口再问,却见白玉堂努力抑制唇角的笑意朝他招了招手,莫名的觉着过去没好事,摇摇头,低头乖乖扒饭。 白玉堂啧了一声,捏着白瓷酒杯靠到椅子背上,瞧表情似乎是没在琢磨什么好事。 展昭瞄了他一眼,只觉着那表情看着实在不踏实,伸手夹了菜到他碗里。推了推,道“五弟不要总是喝酒,你那胃一直不好也不知自己注意着点,吃饭。” 白玉堂应声放假酒杯,碗刚端到自己唇边又停下,笑道“若是猫儿愿意一直管着我,我这胃应该会好一些。” 展昭白他一眼,接着给他夹菜,口中笑道“听五弟这话倒是怨我没有早些认识五弟,早些管着了” 白玉堂笑着把他递过来的菜全都接了,应声道“那猫儿愿不愿意一直管着啊” 展昭朝他笑了笑,手上筷子不停继续给他夹菜却没有接话。被白玉堂追问得急了,便直接把筷子上的菜塞进他嘴里去。然后抽空伸手抢了他的酒杯去一饮而尽,白玉堂见了直咂舌,道“你说你不会喝酒还喝的这么急,想一会儿爷背着你回去不成还嫌两年前不够丢脸坐在城墙上唱歌,亏得不是在开封。” 展昭张张嘴,讪笑两声将酒杯慢慢放了回去。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 白玉堂瞄他一眼,接着笑道“乖猫儿,你这边忙完了和爷回陷空岛,干娘的几缸藏酒都在我院子里埋着呢,届时,五爷陪你喝个痛快。” 展昭捏着下颌似乎是在仔细考虑他说的话,慢悠悠道“就像上次在通天窟一般,把我灌得烂醉如泥” 白玉堂被汤呛了一口,道“咱们出来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早些回去吧,包大人该急了。”然后又听他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得追问“猫儿,那张床榻可还给爷留着呢” 展昭把面前那一碗鸡蛋羹吃得见了底,听他问,抬头看去,点了点头,道“我屋里那张床榻自然给你留着呢,我可怕你白五爷一个不顺心,拆了我那小院。” 外面的雨不大却也是一直下个不停,雨丝黏在了房檐上一般往下淌,不及江南的雨清爽也不及北方的雨豪放,没完没了的让人觉着心焦。开封府门口轮到了马汉和张龙当值,看着下个没完的雨也是一阵的心烦。见白展二人回来,赶忙上前说是陷空岛的徐三爷和蒋四爷来了,正在前厅等着白玉堂,大概是来辞行的。 两人应声赶紧过去,果然徐庆和蒋平正在前厅与公孙闲聊喝茶,包拯不在,该是又被庞太师叫去了。中州王庞统过阵子要从边关回来了,他这个当爹的几年没见大儿子,心情激动难以抑制闲不下来,只能一得空就拉着包拯往八贤王府里钻,喝茶、下棋、聊天。也亏得八贤王府里赵祯的赏赐有不少,要不然这几天得加收伙食费了。 蒋平和徐庆虽然是江湖粗人,可对品茶还是很在行,和公孙三人捧着茶盏就里面的茶叶讨论了能有大半个时辰。见白展二人回来,三人才将手中杯子放下。 白玉堂与展昭在徐蒋二人对面坐下,不等开口便听徐庆那粗嗓门先出了声,道“我说老五,哥哥知道你见了展小猫就走不动道,也不带你回去了,刚大哥传信来说岛上有一笔生意出了点麻烦,我们这来说一声便走;你什么事情多听听人家展小猫的,别没事给人家惹麻烦。”然后又转向展昭,道“展小猫,我们家五弟脾气急、说话直你是知道的,这一年也不见怎么收敛,你多担待,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我们也就放心了。”一席话说的展昭面色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嗯了一声出来。 一旁蒋平伸手拍了下还要说下去的徐庆,想张口缓和下展昭的尴尬,却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抿唇,憋出一句话来“实话,嗯,你们听着点。”直见展昭的脸越憋越红,才又轻咳一声解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便告辞了,不送,不送。”然后伸手扯了徐庆的袖子,拽着他离开。倒是徐庆依旧粗嗓门,声音震天的问“我说走这么急做什么啊我那杯茶还没喝完呢;还有那展小猫怎的就脸红了三爷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跟五弟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展昭一口气哽住,憋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半晌咽了口唾沫,转移话题,问公孙道“先生,现在那案子可有什么新进展” 公孙正忙着偷乐,闻言干咳一声掩饰尴尬,道“有些疑点尚未查明,展护卫明儿若是有空,陪我去一趟刑部,我要查一查二十年前的卷宗。” 入夜,雨依旧下个没完,似乎白天也不过比黑夜亮了那么一点而已。展昭那小屋子早被白玉堂塞了一张床榻进去,算是他来开封府的住处。虽然展昭多次想让他搬去开封府的客房或者干脆回城东的白府,可每次都会被他以各种明明八竿子打不着却听着很在理的理由否掉。时间久了,倒是也习惯了屋子里多一个人。 白玉堂回来自然是要扯着展昭闹一阵子才肯休息,只是这次不知是不是沾了下雨的光,上屋顶看月亮是行不通,也只能早早的熄了灯睡去。 两人的床榻之间隔了一张桌子,展昭的在里,白玉堂的则挨着窗子。夏天挨着窗子凉爽,冬天也不会觉着冷,只是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听得清清楚楚,吵得人实在睡不着。 雨夜光线昏暗,只是一身白多少还是比其他颜色要显眼。只见展昭那小屋子里,一个白色人影蹑手蹑脚的从窗边往里面那张床榻挨过去,只是光线太暗,几次撞在了桌子角。又摸索了一会儿,那白影子终于成功蹭到了里面的床榻上,可惜抢了半天被子无果,又得摸索着回了窗边的床榻取被子。再回去的那次聪明了些,用被子裹着自己,撞在桌角也不会特别疼。 床榻上展昭裹着被子似乎已经睡熟,白玉堂抖抖自己的被子,把展昭连人带被一起裹了进来。深吸一口气在缓缓吐出了,像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沉沉睡去。倒是忽略了怀了展昭慢慢红透的面颊和轻颤的睫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娄氏 刑部的档案室与其他府衙的相比要大了不知多少,每一地区的档案送进来都有专人登记、备份和专人来打理。听公孙和展昭道明来意,一名绿袍子的官员应声引二人到最里面的档案阁去。白玉堂一向受不了官场上的繁文缛节,干脆留在刑部外面闲逛等着展昭出来去吃午饭。 档案阁在刑部最里面的院子,门口的院子里并排八口大缸,里面装满了水,显然是防备档案阁万一失火,也好及时反应就近取水。 整个院子显然是经常打扫,档案阁门口的石阶上还是湿的。门大开着,有人拿着一摞摞的档案进进出出,经过的时候也只是瞧他们一眼,与展昭问声好。 档案阁里书架交错,站在门口还能见些亮,随着刚在整理档案的一名绿袍官员再往里走了一段之后,光线几乎都被书架挡住,只能靠着墙上的铜灯照亮。书架上档案都标着年份,只是不管多久之前都是一尘不染,显然是有人经常打理,竟是一点灰尘味儿都没有。有些档案的书页出现破损也都已经补好,隐约的还能闻见一点墨香。 公孙直盯着开封和周围村镇二十年前的档案找了过去,若是在城隍庙的井里发现的尸骨,应该就是这附近的才对。只是尸骨埋到现在才发现,当年的记载应该是失踪,想着又蹲下去翻找架子最下面的那几摞。 展昭自然也帮忙翻找,只是那一行行字密密麻麻实在看不进去,翻看了几页就一闭眼满眼都是字,晃都晃不掉。 公孙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帮着看多少,摆摆手打发他到一边站着,扯了三个绿袍的档案阁的官员帮着一起翻找。只是翻找了半天,几乎把所有的档案都翻了好几遍,也不见记载二十年前到二十五年前失踪了的什么人能与发现的两具尸骨身份相符的。公孙攥着档案蹙眉思索半晌,干脆把一旁展昭也揪了回来,从架子最上面的一摞开始查找。 众人直从午膳的时间一直查到了快要到晚膳的时间,才瞧见了一本档案有那么一带而过的提到了,二十年前林府逐出了一个怀着身子的妾室回娘家。当时那小妾怀了身孕正得宠呢,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竟惹得林老爷把她连夜被逐出林府。只是当时林老爷似乎是觉着丢人,对外宣称那小妾身子不好,回了娘家修养。时间久了,也就过去了,没人再提起这件事。 公孙刚要把找到的档案给展昭瞧瞧,却听前面咣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人把门踹开了。听声音,这人应该正在气头上,恨不得把门直接拆下来。 展昭听见声音一个哆嗦,突然想起了什么,抬手猛地一拍大腿,低喊了一声“完了完了,怎么把他忘了。”话音未落,门口方向白玉堂已经大跨步的过来了,手里拎着几个油纸包,面色不善,看得一旁几个衙役犹豫了半天没敢上前询问。展昭扭头目光一扫,却见公孙已经抱着档案躲到了几个书架开外的地方。再转回头时白玉堂已经走到近前,手里东西往他手里一塞,咬牙切齿的强挤出一点笑意,道“猫儿,你们很快么,爷倒是真没等多长时间。” 展昭张了半天嘴,最后也只能赔笑,然后转移话题“五弟,你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白玉堂抱着手臂靠在书架上瞧他,听他问,朝着他手里包裹努了努嘴,道“自己看。”然后转脸去看公孙,问道“先生,你们东西都查完了没” 公孙拍了拍手里档案,道“查完了,接下来”话没说完,白玉堂已经一个转身伸手勾住展昭脖子,道“走,爷饿了一天了,吃东西去。”不待展昭回答,手臂用力,搂着人便往外走,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留着后面公孙一阵愣神,伸手摸摸肚子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有一天没吃东西了。这个白玉堂,好歹给他也带一份么,差别待遇,差别待遇啊。挥挥袖子,问一旁的差役道“恩,有吃的么” 那两人也愣了愣,其中一个道“下官去问问。”转身往外走,另外一个则指着面前的书架,道“公孙先生,咱们这个架子还没查过。”语罢,换来公孙一声长叹。 外面天还没黑,也不过是不到酉时的光景。从刑部往天一楼去,林府门口的长街是必经之路。大概是那井中尸骨的事情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二人经过时便听有很多人在谈论。本也都是在猜测那尸骨身份或是干脆谈论城隍庙闹鬼的传说,展昭听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便也没有多在意,可就在要转过前面的街角的时候,林府小妾这个词穿透了所有阻碍,就那么清晰的钻进了他的耳朵。 展昭脚上步子一停,转身便往回走。白玉堂眉头拧成了疙瘩,无法,也只能跟着展昭寻着声音找到那个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一名老妇人,粗布碎花的衣裙,坐在自家酒馆门口与几个喝酒的人闲聊。 展昭上前刚要询问,不料那妇人见了展昭却极是热情。不待展昭开口,已经进了屋子拎了把长椅出来拉着展昭让他坐。展昭虽然在开封这么久,却还是有些不会应对这种热情,一句话还没说手中已经端了一碗酒和一碟炒豆子。然后便见那老妇人打探小道消息一般挨到展昭身边去,低声问道“展大人,你们那案子,查出来怎么回事了没” 展昭道了谢,将手中东西都塞给白玉堂,转回身来对那老妇人道“婆婆,展某只是想向您打听些事情。” 那老妇人闻言倒是换了满脸严肃,声音压得更低了,道“展大人是想打听那林府里小妾的事情吧” 展昭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连忙点头,道“正是,还望婆婆能与展某详细说一说。” 那老妇人立刻一副说书人的架势,酝酿了片刻,低声道“这事情说起来也挺奇怪的,算来,有二十年多了吧。”然后伸手拿了一旁桌子上的酒碗喝了一口,显然是打算长谈了。也亏得展昭有耐心,坐在一旁姿势都没变的从头听到了尾。 只说是二十多年前林家主母贺氏三年无所出,林老爷便纳了两名妾室延续香火。那两名妾室一个是云氏,一个是娄氏,云氏当年难产身亡了,还剩下一个娄氏。因为娄氏怀有身孕,深得林老爷宠爱,便在府中作威作福,别说贺氏身边的陪嫁丫鬟,就连贺氏都不放在眼中。贺氏早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算是欲除之而后快了,可似乎是碍着那娄氏怀着身孕,自己又是当家主母的身份,迟迟没有动手。后来却不知道因为什么,那娄氏在怀着身孕的时候便回了娘家。当时林府对外的解释一直是娄氏身子弱,开封太过喧闹不利于休养,只是再怎么急着回去休养,也不会在大半夜出发啊。接着又有传言说那小妾娄氏并没有回娘家,而是因为忤逆当家主母,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被主母贺氏害死了,之后林府便传出了闹鬼的传言。也是从那时起,贺氏便开始吃斋念佛了。 再多的,那老妇人也不清楚了,她也是那个时候刚刚来开封。倒是见过几次那娄氏带着身边丫鬟出来闲逛的,出手阔绰,显然是极受宠爱的。末了伸手指了指对面的饭馆,说那掌柜在这有几十年了,若是去那里问问,应该能知道更多一点。 对面饭馆的掌柜是个老爷子,年近七旬却依旧身体硬朗,一身老儒生的打扮很是健谈,展昭巡街的时候被他拉去闲聊过好几次。这次见他带着白玉堂来关顾,赶忙从柜台后面迎了出来,引着二人在离着柜台最近的那张桌子边坐下。 展昭抬手给老爷子斟了一杯酒,还没待开口,那老爷子先道“展大人来,是要问那林府的事情吧” 展昭愣了愣,点头道“还望老先生能与展某讲讲那二十年前那林府娄氏的事情。” 老爷子抚须长长吁了口气,似乎是在回忆。左手在腿上慢悠悠的轻拍,半晌道“当年老朽也是在这,就这个小馆子,对林府的事情还真是了解一些。”说着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伸手捞过酒壶又倒了一杯。将杯子转手放在桌子上,瞧样子也是要长谈了。 白玉堂长长吸了一口气,憋了一会儿,招手唤来伙计,道“伙计,最好的酒,给五爷来一缸。” 展昭偷瞄他一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今儿先是让他在刑部外面干等了大半天,又在这里陪他听故事。伸手在桌子下面轻轻拍了拍他搭在膝上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歉意。只是目光从白玉堂那里慢慢挪了回来,嘴唇轻抿,有些不好意思。 白玉堂显然是一愣,垂下目光去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心中那一点怨气全消了,竟然还隐约觉着脸有些发烫,不好意思的撇撇嘴。抬眼发现展昭单手托腮,听故事似乎还听得很用心,连菜端上来都没有去理。反手抢在那只手收回去之前把它握在了自己手里,另一只手掩唇假咳一声,目光飘忽的看向他处。 展昭没料到他会如此,顿时脸一红手指一僵,耳朵里嗡的一声。看着对面老掌柜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只觉着全身的血都在往脸上涌。 那老爷子看着他一时奇怪,放下手中酒杯问道“展大人,你这说说话的,怎么还脸红了” 展昭轻咳一声把注意力强拉回来,张张嘴,道“那个,天太热了么。” 老爷子长吁一声,感叹似得自语道“天太热老朽还一直觉着冷呢,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不服老不行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山楂糖 白展二人从外面回了开封府时天已见黑,还没到宵禁的时辰,天又是出奇的晴朗,街上热闹非常。算一算月份,离庙会也不远了,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包大人大概会带着开封府众人去逛庙会的。庙会上孩子多,总要往包拯和展昭、白玉堂身上挂。公孙也想抱孩子的,可瞧着他那单薄的小身板,孩子的爹娘硬是不敢放心。 公孙从刑部搬了基本誊抄的档案回来,显然是发现了一些线索,见到白展二人回来赶紧起身迎上去。展昭偏头见他身后茶几上那几本档案,问道“先生可是又查到了什么线索”说着将手中食盒递过去,问道“先生这一天也没吃呢吧展某给你带了些回来,趁热吃吧。” 公孙乐呵呵的把食盒接过来,随着二人回了前厅,问道“展护卫出去这么久,可是也寻到了什么线索” 展昭点头,趁着公孙吃饭,便将今儿问到的关于林府娄氏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若说老掌柜讲给他的与那婆婆讲给他的唯一的区别就是,那娄氏并非回了娘家调养身子,而是被赶出了林府。 当年云氏难产而亡,诞下的一双幼子都被贺氏接去抚养,就是现在的林方敏和林方延。而娄氏之父为江南有名的巨富,自小养尊处优自然不会把无后的主母贺氏放在眼中。当时林老尚书陪先帝在外狩猎数月未归,本是一直挂念着怀有身孕的小妾娄氏,不料一日贺氏托人传信与他,说是门房小厮不甚掉落的一方稠帕竟是娄氏常带在身上的。娄氏誓死不认,那小厮被打了一顿已经招了说手帕是娄氏所赠,两人在一起已经将近一年。贺氏将小厮赶出府去,又把娄氏禁足,不料当晚娄氏便与那门房小厮一起跑了,还打晕了其他的小厮。 林老尚书得知此事自然气得不行,可家丑不可外扬,便对外宣称娄氏身子不好,回了娘家修养。私下派人去抓娄氏与小厮,可找了好久也不见人,最后不得已,也就不了了之了。 公孙听罢,伸手抓住展昭的袖子,一边急着咽下口中的饭菜,一边有些模糊不清的问“展护卫可打听到了那门房小厮姓甚名谁” 展昭愣了愣,略微思索,扭头看向一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瞧他一眼微微叹气,手指习惯似的轻击着茶几,道“魏通,那门房小厮的名字。”不料话音刚落,公孙更激动了,竟是吸了口气被饭粒呛住 。展昭赶忙起身过去给他顺气,面带不解,问道“先生,这魏通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公孙顺了气,哑着嗓子道“今儿档案里查到的,二十年前有一个失踪的记录。” 展昭一惊,忙道“不会就是这个魏通” 公孙点头,道“我从刑部出来又去了一趟户部,当年那魏通父母双亡,自卖身到林家做小厮与妹妹相依为命,二十三年前魏通失踪了,他妹妹报案无果,至今没有什么线索。”话音落,微微一顿,道“他妹妹现在还在开封,地址我抄回来了,明儿展护卫巡街,去问一问情况吧。” 展昭回身瞧了眼外面的天,思索片刻,道“时间还早,我现在便去一趟吧,案子不能耽搁,免得夜长梦多,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公孙微微挑眉,倒是觉着他说得在理,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白玉堂已经跟着起身道“爷跟着猫儿一同去。”公孙张着嘴看他,挪开目光看向展昭,点点头,道“那麻烦白少侠了。”伸手到那摞誊抄回来的档案中抽出一张纸条来递给展昭,道“地址在这,魏通的妹妹嫁给了一户姓李的,家境不错,也在城东。” 展昭接过纸条瞧了一眼,道“展某这就去,一会儿大人回来,先生帮忙说一声。”语罢将纸条交还回去,转身与白玉堂一道离开。 城东这会儿倒是安静,魏通之妹嫁给的那户李姓富商的宅子就在巷子的最里面,与白玉堂在开封买的宅子倒是离的很近,不过一条巷子的距离。那李姓富商年岁不过半百,名唤李浅明,十多年前发的家,也算是机缘巧合。展昭听说过他,做的是药材生意,人不错常去施粥施药。与妻子自幼青梅竹马,成亲多年未纳妾,夫妻恩爱如旧,在开封城传做一段佳话。 展昭与白玉堂一路往里走,天比刚刚黑了很多,隐约的还有些光线能把两人要走的巷子照清楚。往前走了两刻钟不到,到了李府门口。展昭上去扣门环,白玉堂负手立于石阶之下左右瞧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里面才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门吱嘎一声轻响在白展二人面前慢慢打开,然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子探出头来口中慢悠悠的问“哪位啊”话音未落已经瞧见了展昭。老爷子先是一愣,打开门人走了出来,凑近展昭去看了半天,突然一拍手,道“这不是展大人老了眼睛不好使,赶快进来赶快进来,老爷和夫人在书房呢,老朽这就去请他们过来,烦请展大人先去前厅稍等。”语罢把门开得更大,右手做了个虚引,等着展昭进去。看见随着展昭一同进来的白玉堂也没表示出什么好奇,大概是觉着展昭带来的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坏人。 魏氏本已年过四十,可瞧起来却是三十出头的模样。听展昭谈起魏通眼圈当即红了,一旁李浅明接口道“展大人可是要询问二十年前大哥失踪的事情” 展昭点头,看了眼魏氏,略带歉意。转头又对李浅明道“正是,展某正是为了那二十年前的事情而来,想向二位打听下当年事情的始末。” 魏氏浅笑,拍了拍一旁担忧的李浅明,转头对展昭道“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明白,哥哥在林府当差本来一切都好,那天晚上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林府的人非说哥哥偷了东西,把哥哥的腿都打断了。”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却是不愿意让李浅明替她说,一边拭泪一边还是把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从头到尾与展昭说了一遍。 魏氏自小父母双亡,与哥哥魏通和同样无依无靠的李浅明相依为命。那时哥哥在林府当门房小厮,李浅明也只是一个小药铺的学徒,她在家中给富贵人家做些零活,赚的不多但是生活还算宽松。本来一切相安无事,哥哥几天回家一次,李浅明也是一直住在药铺,两人交替着回来,家里也不缺人气儿。可二十三年前的那一晚,魏通突然被林府派人抬了回来,竟是一条腿被打断了,疼的满头冷汗说不出话,只会一个劲儿的哼唧。魏氏但是慌了手脚,托人快去药铺把李浅明叫了回来。期间听那林府的小厮说,魏通是偷了娄氏的东西,才被打成这样的,多亏主母贺氏求情才保下一命。 当晚李浅明赶回来发现魏通的腿是保不住了,只能一夜与魏氏交替轮班看守在侧。不料第二晚魏通便失踪了,紧接着林府放出消息说妾室娄氏身子不好,要回娘家休养。魏氏和李浅明往开封府跑了很多趟,但不知为何,当时的开封府府尹最终也没给他们一个说法,只能按照失踪处置。 魏氏多年想要寻找哥哥的下落都是无果,一个断了腿的废人,怎么可能说失踪就是失踪。这会儿见展昭来打听当年之事,在加上井中发现尸骨的事情已经众人皆知,一时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只是见展昭不提及,自己也没有张口去问。二十多年过去什么消息也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少还能留有一丝侥幸。但实际上也不过是既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便没有胆量去打破二十多年给自己建造的假象罢了。 白展二人告辞离开李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今儿难得的晴朗,天上月亮很清明。展昭自出了李府便是一路沉默,显然是在思考这魏通的事情。白玉堂一路负手跟随,也没有出声去打扰。 半晌听得展昭一声长叹,伸手揉了揉额角。白玉堂偏头看去,手伸进腰包中摸索片刻,再伸出来的时候手中多出了一块山楂糖,递到展昭唇边。 展昭显然一愣,伸手去接。白玉堂手腕翻转躲了过去,等展昭把手收回便又伸了回来。展昭撇撇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像是怕他跑了,脑袋探过去张口,连他的指尖一起含进了口中。然后瞟了白玉堂一眼,面色微红的收回了脑袋,顺便把糖球也一起收了。 白玉堂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指尖那温软的触感还在,酥酥痒痒的。见展昭走远,赶紧快步跟了上去,然后手上捏着糖球又伸到了展昭面前。 展昭瞧瞧糖球,笑着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打趣道“五弟什么时候改行卖糖球了” 白玉堂咧嘴一笑,道“你不是喜欢吃么,从陷空岛出来便一路备着的。”说着把自己腰包打开给他瞧。里面的山楂糖都是一颗颗的用油纸分开包好,不至于化了之后黏在一起,装了满满的一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线索 白展二人回了开封府的时候包拯已经从太师府回来,坐在前厅听公孙把今儿在刑部找到的档案的记载大致说了一遍。然后吩咐了王朝和赵虎一同去城外那城隍庙守那口井,说是明天要亲自去井边再查看。 展昭目送着王朝、赵虎离开,迈步进了大厅,瞧见包拯,微微抱拳行礼,道“大人,属下回来了。” 包拯微一颔首,让展昭将刚才打听到的事情仔细道来。 展昭到包拯近前,把刚在李府时魏氏讲给他们的事情仔仔细细的与包拯说了一遍。 包拯听罢微微蹙眉,显然也是觉着蹊跷的。又问展昭那魏氏口中的魏通被林府赶出去时,打断的是哪一条腿。 展昭略微思索,道“是左腿。” 话音刚落,公孙赶忙接口,道“那两具尸骨中,那小厮打扮的一具经学生检验,骨头上许多断裂处都是生前造成,应该是被乱石砸死无疑;不过其左腿却是早就断掉的,再按其打扮,其身份很可能就是当年那失踪的门房小厮魏通。” 包拯微微颔首,又问“另外一具呢” 公孙道“另外一具骨头发黑,是生前中毒所致,被摔下井后身上多处骨折,只是一同带上来的一根金钗的末端有明显凿刻某样硬物留下的痕迹,学生猜测,井下恐怕留有线索。” 语罢展昭在一旁附和点头,道“明儿属下下井去瞧瞧吧。” 包拯点头表示同意,去还是要多叮嘱一番。那井深,井下虽说不上漆黑一片却也不是很容易视物。既然要下去查看,虽说已经有韩彰的地洞,却也一定要小心谨慎。展昭点头应下,见他再没什么事情吩咐,拉着白玉堂告退回了自己那小院子。 月亮早已当头,展昭的小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一只避雨的猫,这会儿赖在院子的石桌下面蜷着身子睡觉。听见门口有人进来,那猫扒开眼睛抬头瞧过来,打了个哈欠又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挨近展昭的时候便软绵绵的一声叫出来,脑袋顶着展昭的小腿蹭来蹭去。 展昭俯身把那只猫抱起来,拎起来瞧瞧竟然很干净,大概是被那些小丫鬟洗干净了,转身回了屋子直接把猫丢到床榻上去。 白玉堂抱着被子站在床边,挨过去问“猫儿,我睡哪啊。” 展昭闻言显然愣了愣,自语似得嘀咕着“窗户边有些凉,这下雨天的。”说着瞄了一眼自己的床榻,似乎有些舍不得,却还是伸手去捞被子和枕头,道“五弟睡在我这里吧,你身上伤刚痊愈,冻着了可不好,我去你那里睡。” 白玉堂哽住,却也是料到了他可能会这么说,接口道“天冷,你身上那伤也不知有没有好利索,若是冻着了五爷也心疼。”说着伸手抢了展昭的被子,和自己的一起扔到榻上。然后蹬了靴子爬上床榻,抱着展昭的被子拍了拍床板,道“上来休息吧,天色不早了。”话音落,那只猫乖巧的挨了过去,贴着他的手臂,把脑袋枕在他的手背上。 次日天色见亮,空气有些潮湿。展昭醒得早,那猫还在屋子里,正盘在他肚子上睡得香。大概是昨儿夜里觉着热,从被子里钻出来的。白玉堂侧身朝里也睡得正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自己挤了一床被子,自己的被子倒是好好的拥在怀里,手抱脚架的似乎觉着很舒服。 展昭慢慢起身,身上的猫抬了头看他。见展昭比了个禁声的手势,那猫打了个哈欠,起身爬到了白玉堂身上,转着圈找好方位又盘着身子睡去。 昨儿夜里没下雨,但是院子里青石路上却蒙着一层水汽,有些滑。 展昭端着水回屋子的时候白玉堂也已经起身,披散着长发用发梢逗猫玩儿。见展昭回来,拎起自己一缕头发也朝着他晃了晃。 城外城隍庙的那口枯井上方早已被搭上了一个小棚子,公孙一早便来了,正蹲在井边不知在研究什么。 展昭把那只跟着来的猫塞到白玉堂怀里,自己迈步走了过去,站在公孙策身后弯腰往前看。却见他手中捧着一张薄纸,上面放着一些棕绿色青苔似得东西。 公孙没有察觉展昭挨近,拿着那一捧青苔起身时装上显然吓了一跳。包好手中的青苔交给一旁侯着的王朝,转身对展昭道“展护卫来了”说着接过一旁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道“一早我让王朝下去查探过。”话音顿了顿,道“展护卫下去要小心,若是见了什么也不必慌张。” 展昭微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除了外套伸手接过火把就打算往井里跳。 白玉堂不知那井下情景,撑着井边往下瞧了瞧,微微蹙眉。显然是看着下面光线太暗,井身狭窄,展昭拿着火把在下面肯定不会行动自如。见展昭正要往下跳,赶紧伸手拦住,从怀中摸索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什么东西。 展昭接过来打开布包,从里面掏出一颗乳白色的珠子来。那珠子质地温软,在袋子里隐约可见发光,可惜展昭不懂这些,只觉着这是个好东西,应该能卖个大价钱。 白玉堂似乎瞧出他在盘算什么,伸手按住他的手道“这是干娘送的,暂时借给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展昭咧嘴笑笑,道“五弟多虑了。”转头又朝公孙策点点头,表示自己先下井去瞧瞧。把那颗珠子收进袖兜,单手撑住井沿,翻身便要往下跳。公孙显然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抓住展昭衣袖问他问什么不从地道走,却晚了一步,展昭已经松了撑住井沿的手翻身进入井中。 今儿天难得的晴朗,井下看得比前两次清楚许多。展昭轻巧的避过井底的碎石落下,掏出那颗明珠。那珠子确实很亮堂,若是不用白玉堂那布袋子装起来,黑天了的时候就像一盏灯。 公孙身子压在井沿上往下瞧,见展昭平安便又侧开身子躲开,免得挡住照下去的光。 展昭一手捧着珠子一手撑着井壁,仔细的去瞧四周,手刚按在井壁上却又觉着触感有些奇怪。转身借着光看过去,井壁上竟然有许多抓痕,像是女子催死挣扎却无可奈何时留下的。展昭只觉着一种寒意从那只手掌传遍了全身,哆嗦了好几下。手指沿着一条长痕轻轻摸下来,很浅,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点的血迹,只是颜色太深他也不敢确定,只能用指尖蹭了些下来到腰包里原来包着糖球的油纸上。 上面人见展昭下井半晌都没个动静不免有些心急,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白玉堂探了头向下看,脑袋的影子刚好把展昭遮住。展昭仰头瞧上去咧嘴笑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往一旁躲一躲,手撑住两旁往上窜了窜,脚上在蹬着井壁借力,猛一发劲径直出了井口。 公孙见他出来赶忙迎上去询问,展昭拍拍袍子上蹭到的井壁上的干泥,直了身子把手心攥着的纸包递了过去,道“先生瞧瞧这是什么”等公孙接了纸包,又转身把那颗珠子装回袋子还给白玉堂。 却不料白玉堂只是垂眸瞧了眼并没有接过去,反而双手负在身后只笑着瞧着他。 展昭晃晃那袋子,道“五弟,还你的啊。” 白玉堂手依旧负在身后,笑道“等什么时候丢了,你在赔给我。” 展昭张张嘴,有些哭笑不得“现在拿回去便罢,干娘给的东西绝非凡物,真是丢了我可赔不起,难不成把展家陪给你”语罢白玉堂却没有接话,只是笑得高深莫测,看得展昭一个哆嗦。 公孙展开纸包瞧里面东西,蹙眉半晌,问道“展护卫,这是哪里寻的。” 展昭指指井口,把里面的情况与他说了一遍。顿了片刻又道“先生,我在里面瞧见了一个加字。” 公孙愣愣,追问“哪个加字” 展昭干脆伸手在空中比划,口中也道“增加之加,只是瞧样子应该是没写完便写不下去了。” 公孙微微思索片刻,道“加贺” 话音未完展昭脱口而出“贺老夫人” 公孙不自觉的蹙眉,道“此事还要先回去禀报大人,再做定夺。”语罢收了展昭带上来的那小包裹,自顾自的往回走,不知道在低声嘀咕着什么。不过很显然,涉及到林家贺老夫人,让他心中有些犯嘀咕。 算时间包拯应该已经下了早朝回来,赵虎送着公孙回开封府去。展昭照例去巡街,白玉堂自然跟着一起去。 街边的早点铺子大半都收了,展昭沿街巡视,单手揉揉胃,觉着有点饿。身边白玉堂不知跑去了哪,大概是去寻吃的。果然过了一会儿他便一手捧着一只碗,另一只手拎着个油纸包回来,凑到展昭身边时将一只勺子塞给他。 展昭伸手接了勺子,偏头去瞧他手中的碗。里面热腾腾的一碗鸡蛋羹,上面油汪汪的还撒着一把葱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老主簿 白展二人巡街回来时,公孙早已将井中发现全都告诉给了包拯。 虽说包拯一向不畏强权,但仅凭开封府众人的猜测和那个井下的加字,便在这种时候去人家府上问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还是人家显然不愿提起的旧事,包拯多少都会觉着有些顾虑的。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亲自登门,案情总归耽误不得。 林府门口有小厮昼夜把守,见包拯有领着公孙和展昭、白玉堂三人前来,一人赶忙上前迎接,另一人啧进了府中去通报。 老管家出门将几人迎进府中,见着白玉堂的时候微微一愣。虽说开封城中众人都是认得白玉堂的,知他一直留在开封府帮忙,但是今儿来了,还是让管家愣了一下。 众人在林府也没有留多久,只是询问了当年之事。贺氏的话中除了提上一句那专门给林府众家眷看病的郎中诊出娄氏怀上身子的时间与林尚书出门的时间对不上之外,其余的与白展二人在市井中打探到的都是一模一样。 过了半个时辰不到,贺氏再次以身子不适为由回了里院休息。 林方敏亲自送了众人出府,对包拯刚来问过的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一路上竟是只字未提,只是一个劲儿的让展昭对林方延多担待。 展昭被他的客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连连应声。只是心里觉着有些奇怪,林方敏与他说的这么一番话,像极了是要把林方延就此托付给他。 众人刚到了门口,却见那彻夜未归的林方延从外面回来,一身姑娘的胭脂香气不说,手里还拎着一缸女儿红。见展昭从自己家中出来,踉跄着几步上前,硬是要拉着他再去喝几杯。 白玉堂见状明显黑了脸色,展昭慌忙一手扣住他的手背,暗自嘀咕着这白耗子可别这个时候发飙。 林方敏撇了二人一眼,眼中一抹惊讶一闪而逝。一边道着失礼,快步上前把林方延拉开,明跟在身后的管家赶紧扶进去。然后转身与开封府众人道了告辞,跟着一起回了府中。 展昭松了口气,欲收回手去,却不料白玉堂反手将他的手握个死紧,说什么也不松开。 包拯和公孙策尴尬的相互对视一眼,掩唇轻咳一声都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事要抓紧去办,不待展昭答应,已经快步离开,果然一副着急的模样。 展昭看着二人离去一时哭笑不得,却也不在把手往回收,挨近了白玉堂一些,笑眯眯道“五弟,我又饿了。” 白玉堂瞧他一眼,略做思索,道“欧阳婆婆的素面,怎么样” 展昭伸出一根手指,接着道“再来一份甜糕。”白玉堂失笑,点头都应下,转身拉着他往街上去。天色依旧晴,不见要下雨。 包拯从贺氏口中听说了当年有一个郎中一直再给林府众女眷看病,回了开封府便排了张龙去街上打探那郎中之事。张龙领命出去,直过了正午还没回来。 天色又阴沉下来,那黑云好像要把开封府整个裹住。公孙又躲进停尸房去检查那两具白骨,仔细研究每一处断裂之处。 张龙打探回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只说确实打探到了那郎中的事情。那郎中姓余,常州人士,二十年前也不过四十出头,在开封行医多年,开了个小医馆。因那余郎中医术确实精湛,再加上医馆就在林府附近,林尚书干脆请了他来给林府众人瞧病。只是二十三年前,那余郎中突然发了一笔横财,第二日便关了医馆。 附近一些老商贩当时都瞧见他天色刚擦亮便带着细软出门去,关了医馆便骑着驴子离开。有人凑趣问了一嗓子,那余郎中只说家中来了家书,说是有急事要赶紧回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包拯听罢没有惊讶,似乎觉着是意料之中。展昭也是常州人士,若是派去打探应该更方便容易许多,当即想让人将展昭唤来书房。转念一想,现在已经快要到关城门的时辰,按展昭的性子,这时候告诉了他,那一定是要连夜出城的。思索片刻还是作罢,不如明儿一早在说得好。 第二日一早,展昭照例要护送包拯早朝。前脚进了书房,白玉堂也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站在一旁也不多言。只是听包拯要展昭赶紧往常州跑一趟的时候,挨过去说要跟着一起去。 包拯轻咳一声,抚须颔首算是应下。瞧了眼满面尴尬的展昭,唇角略微抖动,强压住笑意。 天色一直是阴沉,风有些冷,夹杂着湿气。展昭换了一身蓝衫牵了马出城去,白玉堂依旧一身白袍牵着那匹照夜白,只是马背上驮着两顶斗笠,让那骏马似乎有些抑郁。 往常州去,展昭一路赶得急,白玉堂策马跟在侧倒是也不见抱怨。若是觉着展昭行的快了,便伸手掏出个什么吃食递到他面前去。展昭当即一愣,伸手接了,边吃着速度就会慢下来。 一年前白玉堂也是去过几次常州展家的,展家书香门第,一家子读书人的脑袋读书人的身子,偏偏就出了展昭这么个习武的。展昭那师父是隐士高人,展昭是他收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传言那高人性格古怪,一向放荡不羁;也亏得展家都是读书人,性子温和,两者相遇倒是中和了,不至于展昭的性子太古怪或是太沉闷。 白玉堂又捏了一块儿糖递过去,然后一手抱臂一手托腮,歪着脑袋盯着展昭看个没完。 展昭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脸微微发红,伸手过去掩住他的眸子。 白玉堂愣了一下,却没有伸手拉下他的手,反而慢慢转回头,放下手去摸索刚被放下的缰绳,装作自己真的是看不见。 展昭也没有收回手,跟着他转头伸直了手臂,只觉着掌心被他微颤的睫毛扫的有些痒,又将手收了回来。两只手掌对在一起蹭了蹭,笑道“这次回去倒是能赶上庙会。” 白玉堂怔了一下,奇怪道“下雨呢,庙会” 展昭笑着点头,重新抓住缰绳,道“也有许久的历史了,倒是不会因为下雨而停止,说来月华妹子上次答应我娘,这次庙会会陪着她老人家一起品酒的,咱们此次回来应该能遇上。” 白玉堂闻言撇嘴,嘀咕着道“丁月华那丫头片子又来作甚,还要拿她那湛卢换你的巨阙么我跟你说啊猫儿,那湛卢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不换。若说要换,还不如和爷换手里这柄绝尘,这可是宝贝。”语罢又自己嘀嘀咕咕了几句,显然是不满意丁月华往展家跑的。 展昭瞥他一眼,强压下了唇角的笑意,不经意似得道“我又不使刀,换你那绝尘做什么月华妹子那湛卢可是名剑,与巨阙相比也不差什么。”说着拔直腰板,微微扬了下颌,目光往白玉堂那边偏了偏。见他瞧向自己又赶紧挪回来,攥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白玉堂听他话毕,似乎是有些急了,刚要说什么却又听他慢悠悠接着道“不过这巨阙我用得久了,可舍不得啊。”话音微顿,轻轻叹气半晌无语,惋惜似得。白玉堂精神又是一紧,才听他又道“常州庙会上好玩儿的玩意可不老少,美酒也有许多,可惜啦可惜,此次公务在身,否则还要和五弟一起逛逛庙会呢,咱们也有许久没那般悠闲自在过了。”说着看向白玉堂,咧唇轻笑,又转回头抬手搔了搔下颌。 白玉堂哽住,哭笑不得,总觉着自己这样子应该算是栽了。 天上又开始飘小雨,瞧样子应该不会下得很大,前奏一般。前方已经可以看见常州城门,展昭远远望着深吸了口气,好像隔着很远就能闻见城门口炸糕的味道。 进了常州城按理是要先回一趟展家的,可展昭急于找那二十多年前回来的余郎中,路上本就耽误了几天,怕在晚些要更麻烦。两人进城后下马,直奔着常州府衙查档案记录。 常州府府尹不在,开封府突然来人,倒是把那主簿吓得够呛,颤颤巍巍的赶出去迎接,瞧见二人时手指把袖口绞得皱皱巴巴。听明二人来意也是不敢耽搁,口中不知自语着什么,带着二人直奔后院档案室。 那常州府的主簿姓栾,在府衙作主簿将近四十年,可那见人就紧张的毛病却是越来越严重。不过常州大大小小的档案他绝对是记得清清楚楚,平日里一向是躲在书房不见人的,只是白展二人实在来得突然,府尹不在,也只能他出来接待。 这栾主簿是个几乎可以用干瘪来形容的老爷子。那官服套在身上就像往一根竹竿上套了个麻袋,腰间箍着腰带,风一吹鼓成了个气囊好像马上就能飞起来。显然老爷子眼神也不怎么好,一路眯着眼睛紧盯地面,好像怕地上突然长出块石头来绊倒他。可就算这么仔细的瞧,还是被地上青石板路上一块很突兀的石子滑得一个趔趄,亏得白玉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后领才又稳住身形。 老爷子喜欢小孩子,展昭小时候没少从他手里拿山楂糖吃。若说常州府的山楂糖,还真的就数栾老爷子做得最好。果然没走多远,那老爷子突然转身朝向展昭,手一直不受抑制的轻颤,从腰间翻出一个油纸包来塞给展昭,道“小昭啊,上个月爷爷应你做的糖,你拿回去吃,莫要吃太多,当心坏了牙。” 展昭赶忙伸手接了,却是一阵的茫然。上个月他可有半年没有回常州了。 跟在后面的衙役凑上前,只道今年年初开始这老爷子越老越记不住事情了,上个月还硬塞了一包糖给府尹大人吃。话音未落,那老爷子又从怀里掏了一包糖出来往白玉堂手里塞,口中嘀咕着“翼儿啊,拿回去吃,你也是大孩子了,别总抢小昭那孩子的。”说着脚步突然一顿,看向展昭,迷茫着问道“小昭啊,你们要找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丁月华 从前厅往后走,踩着青石砖路穿过一片小林子便是档案室,平日里老主簿就是待在这里整理档案。书案上的磨盘里墨汁是刚研出来的,笔蘸着墨压在笔架上。应该是老主簿打算写什么,突然听前面通报来了开封府的人,才赶忙放下笔赶去前厅的。 老爷子进了档案室便直奔着一个书架而去,站在那一架子书前面嘴唇轻微的一张一合不知在嘀咕什么,右手的食指长了眼睛似得在空中划来划去。半晌,那手落在了一摞档案上,招呼一旁衙役过来帮忙把那书拿出来。 说来也奇怪,这老爷子忘了这个忘了那个,独独这守了四十年的档案忘不掉。 展昭伸手上前帮忙,将那厚厚一摞挪到老爷子的书案上。抚开一旁的几卷卷轴,将那些书一本本排开,一一翻找。 按照档案的记载,常州府二十多年前一共有四位余姓的郎中,其中一位老郎中早已病逝,算算时间和年纪,与在开封打听到的不相符。余下三位里只有两人在二十年前是从开封回来,其中一人前几年又去了他处,另一位则一直留在常州不曾再次离开。而这两位余姓郎中年岁相差许多,这样算来,那留在常州府的便是二人此行要来寻找的人。 展昭记下那留在常州的余姓郎中在城中所开铺子的地址,拉着白玉堂告辞匆匆出了府衙。 日头早已挪到了当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白展二人想着快些去找那郎中,然后赶紧回开封府去,却不料刚出了府衙大门,便听一声脆生生的“昭哥哥”。二人心中具是一惊,然后便见一个杏色的影子从左边石狮旁窜了过来,直朝着展昭扑过去。 展昭瞟了白玉堂一眼,心道不好,还不待反应便觉着腰间一紧。 白玉堂长臂一捞搂住展昭腰身,原地转了一圈又向后退了一步,准确的躲开了那杏色长裙的少女。 展昭身子一晃趴在白玉堂身上,然后听耳边白玉堂声音戏谑的道“呦,丁小三,大姑娘家家的搂那石狮作甚若是喜欢,五爷送你一车,不必客气。”说话间手上力道不松,不知是怕那丁三小姐再扑过来,还是单纯的就是不想松开。 丁月华皱皱鼻子,倒是没有再扑过来。伸手拍了拍裙子,挨到两人面前,皱着眉头道“小五哥,你把昭哥哥搂这么紧作什么还怕跑了不成” 展昭闻言当即脸一红,手忙脚乱的把白玉堂的手往下拽。 不料白玉堂根本不配合,那手被拉下去一次便又爬回来一次,口中淡然道“还不是怕有人把猫骗走么,你不知道,这猫啊,给点东西就跑,一定得看住了。” 展昭脸更红,看着那来来往往的人,一急,伸手在白玉堂腰侧狠狠一拧。便见白玉堂夸张的倒吸一口冷气,松了手,往一旁挪开一步,末了又回头瞄了展昭一眼。 展昭被他一瞧,心中一慌,生怕自己下手重了惹他真的生气,又怕是拧在了伤处。小心得挨过去,伸手放在刚自己拧的那一处,轻轻给他揉了揉,口中询问“还疼么” 白玉堂皱着眉头点头,龇牙咧嘴的道“疼啊,猫儿你怎么舍得对我下这么重的手。” 话音落,对面丁月华打了个寒颤,伸手猛搓了搓手臂,抬眼却见白玉堂正朝自己笑得讨打。扁扁嘴,回身朝着对面豆花摊子喊“展大哥别吃啦,人出来了。”话音落,没人应,又喊了一嗓子,一名鸦青袍子的男子起身,手中牵着一名刚满三岁的小娃娃走了过来。 展昭见了来人,赶忙拱手行礼,道了声大哥。然后矮下身去摸那小娃娃的脑袋,笑道“骥儿,想不想二叔” 那小娃娃满嘴炸糕还没咽下,闻言猛点头,模糊的喊了声“二叔叔。”转头看向丁月华,一脸不情不愿的又喊了一声二婶。 展昭一哆嗦,忙道“小孩子别乱说。”目光往白玉堂那边瞟了下,扭头去看丁月华想要解释,却见她微红着脸正朝白玉堂得意的挑了挑眉。 展昭见状惊觉不好,还没待与白玉堂说什么,便见那白色影子已经窜到小娃娃面前,蹲下去掏出了一颗山楂糖,道“骥儿乖,叫五叔叔。” 小娃娃见了山楂糖眉开眼笑,眼珠紧盯着那糖球,顺口便喊了一声“五叔叔。”然后伸出小手攥住那颗糖球。 白玉堂又笑着从腰包里掏出刚刚老主簿给的那一包山楂糖,递到小娃娃面前。回手指了指展昭,道“乖,叫五婶婶。” 小娃娃抬眼看了看展昭,又很快盯回那包山楂糖,半点犹豫没有的喊了一声“五叔叔,五婶婶。”然后把刚刚那颗糖塞进口中,双手摊开伸到白玉堂面前。 展昭一愣,一手掩眸哀叹了一声,他还不如一包山楂糖在孩子心中来得重要。不在理那边还在互相挑眉瞪眼的白玉堂和丁月华,转身对展翼问道“大哥,你怎的来了娘呢身体还好么爹又出去查账了” 展翼把手中那碗豆花给他递过去,口中道“娘身子骨硬朗着呢,你不必担心,爹和丁家老二去邻镇收账,这会儿倒是没回来。”说着伸手摸摸又把目光转移到展昭手中豆花碗的小娃娃的脑袋,继续道“娘知道你公事在身,恐怕抽不住时间回家里看一眼,这让我过来瞧瞧你再帮个忙什么的,让你不必记挂着家里,得了空再回来看看。”话音一顿,瞟了一眼白玉堂,微微叹气,道“若是白少侠也得空,便一起来住上几天也无妨。” 不待展昭应声,白玉堂起身挨了过来张口道“猫儿有空我便有空。”语罢伸手抢过展昭手中巨阙往身后一横,挡住了丁月华挥过来的那柄带着剑鞘的湛卢,又补了一句“丁小三什么时候不得空,猫儿就什么时候得空。” 话音落,丁月华从后面探头过来,笑眯眯道“小五哥,我什么时候都有空。”说着不在和白玉堂较劲,窜到展昭身边去,笑道“昭哥哥,我这湛卢用的腻了,咱们换换吧。” 话还没说完,白玉堂也挪到了那边,把自己手中绝尘往展昭手里一塞,抱着巨阙朝着丁月华笑得得意,道“啧啧啧,可惜晚了一步哦,爷已经换过了。” 丁月华蹙眉,道“白老五,你用的是刀,换了昭哥哥的巨阙做什么” 白玉堂嘴巴一咧,手臂一抬压在展昭肩膀上,半边身子靠住展昭后背,把下颌垫在自己手臂上。朝着丁月华微微挑眉,轻飘飘吐出三个字“爷乐意。” 一旁展昭看得哭笑不得,把手中那碗豆花塞给目光一直没有挪开的小娃娃,道“包大人还等着消息,不能多耽搁,我们这便先去了。”手一伸扯住白玉堂袖子,告辞离开。小娃娃仰头瞧他,从白玉堂给的那包里掏出一颗山楂糖递过去,想了想又掏出两颗。 白玉堂被展昭抓紧了袖子,只能在一旁不远不近的乖乖跟着。走了没多久往前蹭两步,轻轻撞了他一下,似乎是在试探他是否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展昭斜眼过去瞧他,嘴唇轻抿忍着笑意故意板住脸,回手去拍他。白玉堂便更往前挨近了些,把袖子从展昭手中解救出来,手往下滑勾住他的手指。 展昭瞥他一眼,板着的脸快要绷不住了,唇角扬了扬又压回去。白玉堂见状算是彻底放心了,脸上笑意更甚,抓起展昭的手仔细的与他十指相扣。 展昭撇撇嘴,把两人手拎起来晃晃又放下,声音里带着笑意的埋怨道“两个大男人,牵手而行,成何体统。” 白玉堂怕他松开,抓得更紧,道“爷不认路,怕丢了。” 展昭噗嗤一声笑出来,脸也板不起来了。提了提手臂也算是把白玉堂的手跟着一起往前拽了拽,道“赶紧赶紧,大人还等着呢,不能耽搁。” 白玉堂偏过头盯着他看了片刻,欲言又止,末了微微颔首算是应声。攥着他的手往前走,打量着四周,问他那余姓郎中现在在哪。 身后一黑一白两匹马咬着互相的缰绳对视一眼,轻轻撞了下脑袋,甩着尾巴跟着二人一路走。 路不是很好走,大概是这几天常州府下雨的原因。余姓郎中的铺子离府衙没有特别远,但也要走过好几条街道。路上有打闹的小孩子跑过去,脚落在地上或是水坑中总会溅起许多泥水来。白玉堂虽是攥着展昭的手,却是走在他外侧斜前方的位置,距离不远不近的刚好挡住了从外侧溅起的每一道泥水。蹙眉扫了眼已经黑了一片的袍摆,眼角有些抽搐。 展昭等人在开封打听到的,那余姓郎中是发了一笔横财才卷了细软,连铺子都没管便连夜回了常州府的。只是见了他在常州的铺子两人都疑惑了,这铺子不算特别的小但是也差不多了。旁边两家铺子一挤,几乎察觉不到中间还有这么一家余氏医馆。 医馆的门紧闭,并没有挂什么牌子来提醒。两人找到医馆时还刚好遇上两个来看病的,因为敲不开铺子门只得回去。 展昭心中疑惑,松了白玉堂的手走上前去扣门。半晌不见动静,又挨到一旁窗子边去看。窗子没有上木板,隐约可以瞧见里面的摆设,不过还是不见人。 旁边铺子里出来一十二、三岁模样小伙计,手里抓着一把什么东西正几颗几颗的往嘴里扔,见展昭拍门,倚靠着门柱道“这不是展家二爷么,找余郎中” 展昭微微一怔,退后一步看向那伙计,随即笑道“这不是李小哥,展某是来找余郎中问些事情的,怎么,余郎中不在” 那伙计点点头,道“嗯,这老爷子走了应该有两天了,临走的时候很匆忙,急得什么似得,把钥匙给了我家掌柜保管连夜就出城了。”说着把手中剩下那一点东西都塞进口中,拍打拍打手掌,又在腰间围裙上蹭了蹭,转身朝着自己铺子里,扭头问展昭“二爷要找我家掌柜么我给您去喊一声。” 展昭略微思索,点了点头“有劳。” 那铺子掌柜也是个老爷子,瞧样子岁数也很大了,听明展昭来意,赶忙把钥匙递了过去。说法与小伙计一般,唯一多出的一点就是那余郎中临走吩咐,若是半个月未归,请他速去开封府找包大人。 展昭接了钥匙谢过,听那老掌柜补充,心觉不好,赶忙开了医馆的门进去瞧。 那小伙计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一会儿瞧瞧铺子里,一会儿又盯着白玉堂看,只是没有那么明目张胆。常州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不过应该是没有如白玉堂这般俊美的人物。那小伙计看了一会儿后竟然面颊绯红,又悄悄的缩了回去。 展昭一眼瞧见柜台上信封压着的只折了一折的信纸,伸手抽出来转身招呼白玉堂。 信纸一直放在外面已经有些湿了,只是纸张一瞧便是上等货色,绝对是京中大户才买得到的。纸上一行娟秀小字,只写着“城隍庙,见信速来”。 展昭蹙眉沉思片刻,轻轻抿唇不做感想,只道那老郎中怕是被当年之人叫去,要赶紧去禀报包大人才行。语罢转身,目光刚好瞟见那慌乱退开的小伙计,撇了撇嘴。 白玉堂没注意到门口伙计,见展昭目光顿了一瞬,也扭头瞧过去。本是极厌恶有人偷瞧的,可见展昭表现心里倒是觉着有些爽快。挨过去轻笑着道“乖猫儿,不气,回去五爷给你瞧个够。” 展昭白他一眼,唇角微抖动了下,显然又是忍着笑的。 白玉堂更挨近了,又道“怎么,还气啊五爷回去了,关屋子里给你瞧都行,这一年上药,你不是也没少瞧。” 展昭脸通红,抬手便要给他一手肘。白玉堂咧着嘴躲开,一手捂着在府衙门口被展昭拧过的地方笑嘻嘻。 展昭见他捂着,赶忙问“怎么还疼么” 白玉堂微微一愣,立刻摆出一张苦脸,道“可不是么,估计是青了,你在给揉揉。” 展昭半信半疑,却还是挨过去伸手给他揉。不料手刚伸出便被白玉堂钻了空子,一记浅吻就那么准确轻柔的落在了他的额头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余郎中 因为急着要把余姓郎中可能回了开封城的事情告知包拯,展昭收了那信便拉上白玉堂策马往回赶。路上经过展家那路口的时候展昭不自觉的停住,扭头瞧向了巷子里,神色有些黯然。 白玉堂也停了脚跟着看过去,微微挑眉若有所思。手臂一伸,手掌压在他的头顶按了按。 展昭回过神,有些奇怪的瞧着他,等他说什么。不料白玉堂只是伸手在他脑袋顶上又揉了揉,然后手臂捆住他的肩膀,拐着他往前走,道“走了走了,案子结了,爷陪你一起回来。” 回了开封已经是三天过后,两人正赶上关城门的前一刻进了城,省了不少麻烦。径直回了开封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的光亮还在,天边却也隐约可以瞧见弯弯的月牙。 白展二人将手中缰绳都交给刚刚迎上来的王朝,问明包拯现在何处便赶忙进了府门,直朝着书房赶过去。 书房中只有包拯的书案上摆着一盏灯,照亮了书案上那一小圈地方。公孙不在书房内,大概是又在停尸房忙活。 展昭快步赶过去,却在门口放缓了脚步,伸手轻扣门板,里面没有人应声。展昭似乎料想到如此,没有间断的又扣了扣。才听见里面传来包拯的声音。想来是刚刚又看什么入了神,没听见罢。 展昭推门而入,包拯抬头瞧见他略有一丝诧异,似乎是没料到他们会回来这么快。目光扫视他片刻又了然,依展护卫的性子,怕是根本没有回展家去瞧一瞧。微微叹气,显然是对展昭这脾气有些无奈。伸手轻轻拍了拍桌案示意他们过来,没有提展家的事情,问道“展护卫可找到了那余姓郎中” 展昭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双手递过去,见包拯接了信,又道“属下赶去时那余郎中便已经不在了,问了四周邻居,说是已经走了两日。”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似得,赶紧又将那余郎中交代给老掌柜的话说给包拯。 包拯合了信,略微思索,招呼了外面候着的张龙赶紧去余郎中原在开封的铺子附近查探。语罢起身,手撑着桌案绕过来,又对展昭道“展护卫,随本府出城查探。” 展昭应声,伸手取了门口挂着的包拯那斗篷搭在自己手臂上。扭头低声让白玉堂先回房睡,这一路跟着他跑来跑去的,也没怎么得空休息。 白玉堂笑着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有说是要回去休息还是跟着一同去。展昭正要再问,却见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朝着包拯微微躬身行礼,转身便出了书房。 大概是这阵子经常下雨的缘故,夜风带着寒意,能穿透衣服直接刺在皮肤上一般。 展昭转手将斗篷给包拯披上,自己搓了搓手臂,小小的吸了口冷气。见包拯看向自己又赶紧松了手,单手握着巨阙负在身后,笑道“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出城比较好,免得耽搁了要事。” 包拯微微蹙眉瞧他,道“你这孩子一向不爱惜自己,这夜冷,快回去加件衣服。”语罢又吩咐了身边衙役去请了公孙一同出城。 展昭揉了揉鼻子,道“还是快些去那城隍庙的好,时间久了怕是会出岔子,属下身子骨好着呢,这一时半刻的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包拯板起脸来,正要喝他回去,余光却瞥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朝着二人而来。扭头看去,正是那突然离去又返回的白玉堂。只见他臂弯处多了一件缎子面的斗篷,在月光下光泽柔和。然后那斗篷随着白玉堂的挨近,兜头盖在了展昭身上。 展昭一愣,空着的手抬起轻轻挡了一下,却还是任由白玉堂用那斗篷把自己裹了个严实。然后兜帽一扣,直接挡住他半张脸。白玉堂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伸手将那帽子重新掀开。 展昭瞥他一眼,自己伸手扯了扯帽子,突然问道“你的呢晚上冷,怎么不加件衣服,冻着了可怎么办。”语气里带上丝责备“你身上那伤没好利索,当心以后落下什么病根。”说着便解开已经系好的斗篷,打算给白玉堂披上。 白玉堂伸手按住他的手,斜眸瞧他不语。展昭解带子的手慢慢抬起变成了搔头发,然后又讪讪的放回身侧。 白玉堂失笑,微弯下腰重新替他系好那斗篷的带子,手放下时又顺势攥住他的一只手,命令的口吻却是忍着笑意道“别乱动,爷好不容易学会了怎么给别人系斗篷,若是再敢解开,便自觉的系一百遍去。” 展昭那被攥着的手挣了挣,倒是被攥得更紧许多。另一只手抬起搔了搔下颌,撇撇嘴,拉着白玉堂赶紧跟上包拯,口中却还在嘀咕个没完。手不老实的摸了摸斗篷带子,目光又往白玉堂身上瞟。 白玉堂走了没几步便被他瞟得有些不自在,趁着那些举着火把的衙役和包拯转弯暂时瞧不见二人的空挡,突然俯身凑向展昭。手指捏起他的下颌,在他唇上轻轻一啄,蜻蜓点水一般,堵住了他所有要说的话。 展昭当即愣住,嘴巴微张可已经忘了刚刚是在嘀咕什么。唇角有些发烫,然后蔓延了整张脸,紧接着红到了脖子根。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轻笑出来。拉了拉他的手见他还没回神,微微摇头叹气。伸手将那兜帽翻过来盖住他半张脸,然后拉着他的手仔细的往前走。 天上月亮银白,照得城门口越发荒凉了。白日里人来人往的觉不出什么,入了夜关上城门,便是连一只小猫小狗都见不着。 城隍庙附近的衙役早已撤回,废墟上铺着月光,看得人发慌。那口井边早已被清理干净,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异常的突兀,就好像一个入口,直通向地下去。 那城隍庙虽已坍塌成一片废墟,两扇门却还是好好的立在那。门板间欠了一条缝子,刚好可以容一人通过,好像是什么人推了门进去或是出来。 即便是有火把噼啪的声音,四周还是寂静的好像能吞没声音,没人愿意先说什么话。众人踩着那废墟过去,不知是谁绊了一下,发出一连串的轻响。 包拯环顾四周,吩咐衙役将废墟与那口井一并围住。火把散开,将各处照得通亮。 展昭解了斗篷给白玉堂披上,几步上前挨到包拯身边去,问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包拯未语,眉头倒是拧到了一块儿,蹲下身子去瞧地面。那里隐隐可瞧见一个鞋印,应该是刚留下不久。伸手量了鞋印的大小微作推算,留下鞋印的人身高显然要比那郎中高出许多。 展昭在一旁看着,也知道那余姓郎中应该是凶多吉少。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定在了那口井上,起身走过去,伸手招呼了赵虎拿着火把过来照照亮。 赵虎应了一声,举着火把过来,在一块什么东西上绊了一脚,往前冲了两步。 展昭微微掩眸叹了口气,却听赵虎招呼着道“大人,大人来瞧瞧,这是不是那郎中的。”说着捡起刚刚踩中那物交给包拯,竟是一个针包。 展昭蹙眉,伸手夺过赵虎手中火把,直接塞到井口往下瞧。火光照不全那井,却隐约能瞧见里面好像有个人。不待包拯吩咐什么,展昭转手将那火把塞给一旁衙役,单手撑着井沿,身子一转便跃入井中。 包拯、公孙等人都聚到井边,想往下瞧,又怕挡了火把照下去的微弱光亮。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下面传来展昭一声吆喝。众人赶忙往旁边散开免得耽误他落脚,倒是白玉堂几步上前将手顺着井口伸了进去,刚好抓住展昭伸上来的手。 展昭手臂抱着那郎中,抓住白玉堂的手借力跃出井口。待站稳了,将那郎中平躺着放到地上。后退两步给公孙让开些位置,然后开始拍落身上沾到的沙石。 一旁白玉堂伸手把他往自己身边拽过来,掸了掸他的头发上沾的东西。然后不待他拒绝,又用那斗篷将他紧紧裹住。 展昭叹气,道“夜太凉了。” 白玉堂抓紧他的手好像防止他再把斗篷解开,道“我知道夜凉。” 展昭挣开他的手,然后用自己的手将他的包住,道“回去了赶紧钻被窝,若是病了我可没时间照看你。” 白玉堂嘴巴一咧,笑道“一个人太冷。” 展昭白他一眼,上翘的唇角抖了抖努力压平,垂下眸子仔细的去搓他手背,没接话。 白玉堂见他不言语,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轻轻撞了他一下,低声追问“猫儿,一个人很冷啊。” 展昭干脆把头都低下了,嘀咕着道“在啰嗦,回你自己榻上睡去。” 白玉堂先是一愣,然后那嘴巴咧的更开了。接连应了好几声,声音里都带着笑音,道“猫儿,手真暖和。” 包拯瞥了眼那边的白展二人,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挨近公孙,问道“先生,如何了” 公孙在那郎中身上四处摸了摸,摇了摇头。末了又拉进一旁的火把,仔细瞧了瞧,道“尸身尚温,脑后受到重击,应该是毫无防备之时被人用石头之类的硬物敲击所致。”话音顿住,又解开郎中的衣服查看,复又道“身上多出骨折,应该是抛入井中所致,不过,当时他应该还留有一口气。”说着抓起那郎中的手瞧了瞧,道“指甲上有刮痕和断裂。”语罢站起身,用帕子擦擦手,朝着包拯微微躬身,又站直了腰板道“其余的,还要回去了才能知道。” 包拯点头应下,留下二十名衙役重新护住这口井,又命了王朝和赵虎亲自抬了那郎中的尸身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旧画 回了开封府,公孙带着王朝、赵虎二人直朝着停尸房奔去。包拯怕又有宵小之辈夜里偷袭,干脆派了十余衙役倒班守着。 张龙被派去余郎中在开封原来那铺子附近询问消息,回来道那郎中是今儿一早便来了开封,回了那铺子附近不知是去做什么,倒是许多街坊邻居的都瞧见了他。那郎中一向人缘好,与见了的熟人都各自打了招呼,中午还与一人去吃了酒,直到天擦黑才离开。离开时那郎中抓住伙计确定时辰,后便是一脸焦急之色,匆匆结账离开,甚至没有接伙计找回来的零钱。 夜深,月亮躲到了树梢后面去。展昭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起身,摸到外衣便翻身下了床。刚抓住巨阙便觉着头发一紧,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了。身子顺着头发的力向后退了一步,回头一瞧,白玉堂正攥着他一把长发抓着了贼似得瞧着他。 展昭咧嘴讪笑,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去瞧一眼便好,五弟接着睡,不用管我。” 白玉堂看着他,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道“你这么大个人从我身上爬过去,真当我感觉不到”说着伸手取了自己外袍披在身上,道“走吧,爷陪你一起去。” 翌日,天色微见亮,展昭起身去送包拯早朝。昨儿夜里也多亏白玉堂,直接把人扛回去睡觉,倒是不至于他一大早的顶两枚黑眼圈。只是还没出府门,便见那林府管家满脸慌张的直奔过来。 包拯要去上朝,只能先上了车离开,吩咐了展昭留下。 府门口公孙策顶着黑眼圈,晃晃悠悠的出来,朝着那管家只是拱了拱手便张口询问来意。 展昭见他身子晃悠,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两只手准备着随时接住他,免得直接摔地上。不料公孙虽是身子晃来晃去,眼皮打架,每次要摔倒却又都能及时站稳,也算是一项技能。 那管家急匆匆过来,听见公孙询问反倒哽住了,左手小幅度的笔画了一阵子才道出来意。说是昨儿快到了林老爷下葬的日子,老夫人贺氏伤心欲绝,整日抑郁不言。天还没擦黑便道身子累了要去休息。众人只当她是伤心过度,休息休息便好了,不料今儿一早林方敏去问好,贺氏房中却是空无一人。问了身边丫鬟,都不知其何时离了房间,又去了哪里,最后竟然在后院池子旁找到了贺氏贴身带着的帕子。林方敏吩咐了小厮快快下去查看,才发现老夫人竟已淹死在了那池子里,袖子被挂住才没有浮上来。 公孙闻言强提了提精神,伸手拍了下展昭手臂,示意他一同去。走了没两步,从腰包中掏出了个白瓷瓶,打开塞子嗅了嗅当即便是一个震天响的喷嚏。晃晃脑袋,清醒了许多。 众人随着林府管家一路回了林府,林老尚书下葬,林方敏欲卸甲为其守墓三年,此时自然不必去早朝。见公孙与展昭过来,亲自引了几人往后园去。 林方延出奇的也留在了府中未去西街,见展昭来,便笑嘻嘻的挨了过去。瞥见白玉堂,步子微微一顿,然后绕了一圈挨到展昭另一侧。 入了后园,林方敏方道贺氏的尸身已经移回偏堂。公孙略微思索,自己跟着林方敏去看贺氏,回头吩咐了展昭去池子边瞧瞧,然后又让张龙去询问那些贺氏的贴身丫鬟。 展昭应声,又放心不下公孙一人。伸手推了推白玉堂,示意他先跟着公孙一同过去,凡事也能有个照应。 白玉堂瞥了林方延一眼,显然是瞧他不顺眼。目光微斜却瞥见展昭满脸讨好的瞧着自己,当即松了口。手臂一伸将展昭从林方延身边拉开,凑到他耳边道“那小子若敢动手动脚,爷定回来打断他的腿。” 展昭失笑,同样低声道“五爷放心,旁的人你展爷不待见。” 白玉堂微微挑眉,道“哦那看来白某人不是外人。” 展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耗子例外,你是内人。”语罢微微一顿,似乎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半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耗子快过去,先生先走了。” 白玉堂瞥他一眼,略有无奈,这倒是被薄皮猫占了便宜去。转身拔腿追上公孙,留后面展昭朝他扬了扬手。 赵虎本也是要跟着张龙去的,走了没两步又被公孙伸手拉了回来。他说话一向不经脑子,留他跟着张龙去询问,只怕张龙还来不及开口,那些小丫鬟就已经哭声一片。 后面林方延咧嘴笑得讨打,手臂一抬就要去搂展昭肩膀。不料展昭身形一晃,已经跟着引路的管家往前走了好几步。手臂捞了一个空,身子一趔趄赶紧稳住。 展昭随管家来了捞起贺氏的那池子边处,挨近池边的碎石路上湿淋淋的又沾满了泥。周围乱七八糟的都是泥鞋印,草都也踩倒了一片。显然是捞出贺氏尸身时所致。展昭蹲下来想再寻些线索,可找来找去除了那些丫鬟小厮踩出的印子,又实在找不出别的什么痕迹。 这阵子连雨,那池子水已经涨满。唤了一名熟悉水性的衙役下水去瞧,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浮了上来,只说水下浑浊,实在是什么也瞧不清楚。 展昭蹙着眉头思索,转身又去问那第一个寻到贺氏的小厮。 可问来问去,那小厮的说法与林管家的说法却是出入不大。只是当时满府的丫鬟小厮都在寻贺氏,而他在寻到后园的时候瞧见了池边的那方手帕,然后唤了林方敏过来。林方敏见了帕子,当即唤了熟识水性的小厮下水查探,便发现了贺氏尸身。当时贺氏袖子不知是被池中什么东西挂住,那几名小厮着实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人带上来。 展昭见半晌寻不到什么线索,心下着急,想着公孙那边是不是能有什么发现。贺氏落水绝不会是失足这么简单,刚在常州寻那余郎中,便得了他被一封信催去了开封外城隍庙的消息。去了城隍庙,发现那郎中竟已经遇害。寻着信上线索暂时锁定了贺氏,这一大早的又发现她淹死在了自家池子里。事情太巧,甚至巧得匪夷所思。 刚好张龙询问完了那些丫鬟婆子,正从后园池子另一侧走过,瞧样子应该是去找公孙的。 展昭起身便快步赶了上去,随着他一同往公孙那里去。手指卷着白玉堂早几年送的白玉剑穗,一手捅了下张龙,便开始问他有没有问道什么线索。 张龙搔搔自己下颌,将问来的情况都与展昭是说了一遍。原来昨儿晚上,天擦黑不久,贺氏不知再怎么得了什么消息,忽然变得慌张,吩咐了不许丫鬟跟着便匆匆离开。 展昭点头,等着他说下文,却见他手一摊,道“就这些。” 展昭一愣,微睁大眼睛,道“就这些没了” 张龙无奈点头“就只有这些了,这还是贺老夫人那贴身大丫鬟说的,别人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昨儿老夫人睡下,便再也没见过了。” 公孙正检验完毕,手在一旁小厮备好的盆子洗了洗,转身正欲吩咐赵虎去找瞧瞧展昭和张龙那里如何,便瞧见那二人正一并朝这里走了过来。只是瞧展昭那表情,大概是没得着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玉堂本是抱着手臂倚柱发呆,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当即站直了身子,迈步迎上前。目光往后瞟去,没见着那狗皮膏药一般的林方延,脸色显然好了许多。等展昭走近,手伸过去,将他一路都挂在头发上的一根拇指长短的草叶掸了下来。 林方敏一直站在一旁,似乎是想听听公孙得来的结果。可显然公孙不想说什么,见展昭等人回来,便吩咐了衙役回开封府。 贺氏尸身与那郎中的并排摆在停尸房,公孙回去便埋头其中。展昭实在瞧不下去,强行将他押回房间,才得了几个时辰休息。 包拯从早朝回来,听了展昭将今儿一早在林府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微微颔首,也是觉着事有蹊跷。略微思索,刚要张口吩咐展昭去办些事情,却见今儿当值的马汉快步奔了过来。进了前厅,躬身与二人行了一礼后道有一名画师在门外求见。 包拯不知来者何意,便见门口衙役已经带着一名素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手中握着一卷画纸,有些颜料透过画纸染到了背面。 展昭上前接过他手中画纸,展开来瞧,却见上面竟是画着那余郎中的。只是样子年轻了许多,看画纸,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 那画师又拱手行礼,道“这是二十三年前,余郎中临行前托在下所画,只是一直未取走,便搁在了草民画馆中。昨儿草民又见了余郎中,与他说起此事,他却吩咐草民,若是他今儿出了什么岔子,定要将此画交与大人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称呼问题 那画师言毕,展昭赶忙将手中展开的画卷举到包拯面前。 包拯并未伸手接过,向前探了探身子,仔细去瞧。半晌突然面露疑惑之色,起身抓住展昭手腕,道“展护卫,随本府去瞧瞧那余郎中。” 展昭赶忙应声,将画单手卷起,跟着包拯一路快步出了前厅,直奔着停尸房去。刚进了门便瞧见公孙已经起身,正站在贺氏身边忙活。 公孙听见门口衙役唤了一声大人,抬头往门外瞧去。见是包拯与展昭一路过来,忙快步上前,不及见礼便引着二人往贺氏身边去。 包拯松了展昭手腕,伸手指了指一旁白布遮盖的余郎中,自己转身跟着公孙策仔细去瞧那贺氏。 展昭张开手中画卷,又瞥了眼余郎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白玉堂,咧嘴一笑,朝着余郎中努了努嘴。 白玉堂会意,走上前来,手指捏起白布一角向上一掀,再往后甩去,余郎中上半身便从白布下露了出来。展昭赶紧走到近前,将画卷挨到那余郎中脸侧,两相对比之下确实发现了不同之处。画上余郎中下颌处有一条半指长的柳叶形胎记,而面前这位则挪到了右侧面颊上。 展昭盯着画猛瞧,在转头仔细观察余郎中的脸,眉头慢慢蹙紧。 白玉堂瞧他变了脸色,心中有些奇怪,放下手里白布单子挨到他身边去瞧。半晌突然伸出手去,直直的就往前面余郎中面颊的胎记上戳。 展昭心中一惊,在他指尖快要挨过去的时候一把抓住,然后双手攥起来藏进自己怀里,睁圆了一双猫眼儿直直盯着他,惊愕问道“五弟,你做什么” 白玉堂瞟了眼那余郎中,神色无辜,语气自然道“看看那胎记是不是真的啊。” 展昭哽了一下,一时无语,将手中画卷收起,又攥紧了他的手,凑到包拯身边去。 公孙正将那盖在贺氏尸身上的白布重新拉开,露出贺氏的脸,道“贺老夫人确实是淹死无疑,而且因为尸身在水中浸泡,学生也很难判断真正的死亡时间。”说着拉出贺氏右手,将她五指平齐摆在自己手心,身子挪开让包拯瞧,道“只是学生还是在她右手食指指甲断裂留下的缝隙间找到了一点布丝,丝制上乘。”语罢放下贺氏的手,将一旁的一枚白瓷瓶拿起,打开塞子,道出一缕布丝在掌心。 包拯蹙眉,再次沉思。半晌抬头看向展昭,道“麻烦展护卫,今晚去林府瞧瞧。” 展昭抱拳应声,手一抬才发现那画卷已经被放在一旁,白玉堂的手却还被自己紧紧攥着。当即脸上一热,松了手。不料白玉堂却是反手扣住他的,慢条斯理道“猫儿不急,爷晚上准是陪你去的。”然后自己同样攥着展昭的手,朝着包拯拱手行礼。 夜里难得无风,各处安静非常。展昭本是想自己去那林府查探便罢,不料白玉堂竟也脱下那一身白袍,换了黑色的夜行衣说什么也要同去。 展昭口中说着不必,让他留下好好休息,心中却是莫名高兴。推拒了两句,不待白玉堂再说什么,已经拉着他一起出了小院。 白玉堂跟在一旁轻笑出声,抬头却发现展昭那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身子往前探了探,干脆趴到他背上,卸了一半的力气,凑到他耳边笑嘻嘻道“猫儿,爷陪着你去,你心里是高兴的吧。” 展昭那耳朵更红了,只觉着他呼出的温暖气息似乎就赖住自己耳朵不愿意离开了。嘴硬道“谁高兴了五爷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起来起来,没骨头是怎的。”说着抖了抖肩膀,感觉白玉堂那脑袋一点不着力的跟着自己动了动,不禁喷笑。 白玉堂见他完全没有推自己走的打算,干脆一根手臂缠住了他的腰,贴得更紧了,道“是没力气了,展大人不介意,背着你家五爷一起去吧。” 展昭闻言失笑,故意板起脸来指了指一旁的树,道“那本官把白五爷先绑在树上寄存,回来时再一并带走,如何” 白玉堂见他故意装住严肃,自己也站直了身子,一脸讨好“不劳展大人费心,白某人定是每时每刻,无论何地的跟紧的,不如展大人把绳子绑在你我身上,咱便不分开了。”语罢却是突然想到了几年前那狸猫换太子案子时,江宁婆婆用那捆龙索将二人绑在一起数日。 当时两人都是死倔,一个要往东,另一个就要往西,闹腾的开封府、陷空岛都不得安宁。被逼无奈的一起吃饭睡觉,便是互相掀桌子砸凳子,晚上便抢被子扔枕头。白玉堂想到此处瞥了展昭一眼,不禁咂咂嘴。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啊,硬是赌气,憋着两天没沐浴更衣,大好的机会就那么错过了。 展昭见他站在身后发呆,奇怪的用手肘拱了下他的肚子,问道“五弟,想什么呢” 白玉堂捏着下颌瞧他,道“三年前你还还我白五呢,这会儿怎么一口一个五弟,叫得这么顺口。” 展昭瞧了眼天上月亮,似乎觉着这会儿去林府还不是时候,抱着手臂继续和白玉堂拌嘴,道“展某人虚长你一岁,喊你声五弟也是天经地义,更何况你我二人早已亲如兄弟,相引为知己,唤你五弟总比白五要亲近许多不是”话间不知有意无意,着重了亲如兄弟四个字,还故意瞥了白玉堂几眼。 果然白玉堂蹙紧了眉头,仔细推敲起这四个字来。半晌不语,只顾着拉着他一路往前走,也不知在走哪个方向。 过了约么有半个时辰,月亮又移了位置。林府中人似乎以前睡下,只下人房那里还能亮着几盏灯。 展昭白日里大概记了贺氏那院子的位置,这会儿转了几圈也算能找准方位。贺氏吃斋念佛,为了清净,卧室与书房都是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远离主卧与林氏兄弟二人的院子。 贺氏卧室是落了锁的,书房窗子倒是可以轻易推开。展昭翻身进入屋内,差点踢到窗边小桌上的一盏灯,眼疾手快将它扶正,然后躲到一旁让白玉堂也进来。 月光顺着窗子照亮了大半个屋子,倒是替二人省了如何想办法照亮的麻烦。 整个书房很简洁,除了纱帘后一个书架,窗边一张桌子,书架前一张书案,一本椅子外便不见再有其他摆设。两人将屋子仔细翻找一遍,却发现屋子干净的好像没人用过,倒是桌子上砚台里有墨汁干涸的痕迹,能瞧出这屋子不是荒废的。 书案上书架挂了几支笔,却都是极粗的那种,若说画写什么倒是能用,写信未免太过夸张。又翻找了整个屋子,除了几支没用过的新笔,其他什么能写字的东西都找不到。 展昭攥着那一大把的笔愣了半天,突然问道“五弟,这笔可写的出那信上的字” 白玉堂显然也是一愣,转身拉上书架外的纱帘,道“去卧房瞧瞧。” 两人在贺氏院子里寻了许久,月亮几乎当头才又踩着月光离开。偌大的林府依旧静谧,丫鬟小厮也都睡下,经过下人房隐隐的还能听见那里的打鼾声。 开封府中包拯还在书房中,公孙端了宵夜过去,还未开口便听有人从屋顶翻身落入院中。然后书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展昭与白玉堂那一身夜行衣还没来得及换下便走了进来,显然是刚从林府回来。 白玉堂只朝着包拯与公孙微微行礼,便抱着手臂倚靠在一旁柱子上闭目小憩,等着展昭将今晚在林府贺氏处所见讲与包拯、公孙二人。 展昭捏了捏他的手,走到书案边将刚刚在贺氏书房瞧见的东西都与包拯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包拯闻言微微颔首,似乎展昭所说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抬眼瞧向白玉堂,再看看展昭的黑眼圈,不禁心疼这两个孩子,起身摆手,催着二人赶紧回去休息。 展昭这次也没有推辞,躬身告退。 白玉堂靠着柱子身子一滑,猛然抬头,眼神中满是睡意,看着展昭茫然问了句“猫儿回去睡了”话没说完,已经被展昭拉着手带出书房。 夜里起了风,带着凉意。白玉堂眨眨眼似乎是清醒了些,身子一歪倚靠到展昭身上去,梦呓似得唤了一声“猫儿。” 展昭轻笑,伸手摸摸他的脸,道“乖啊,一会儿回了院子再睡。”顿了顿,提意道“不如我背着你” 白玉堂笑了出来,拉起他的手与自己仔仔细细握在一起,道“当爷不知道你累成什么样子一会儿咱们一齐摔不成”说着握了握紧展昭的手,自语似得道“只怕爷又得心疼,肯定要给你当那人肉垫子了。”然后扭头盯着他,又挑起临去林府前的话题,商量似得语气,道“猫儿,别叫五弟了,换个称呼可好” 展昭抿着嘴笑而不语,只顾拉着他加快了脚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真郎中 天色擦亮,展昭本是要去护送包拯早朝,却被包拯又塞回了院子休息,板着脸命他去睡个回笼觉,这黑眼圈要是不下去,干脆就给他放几天假,案子之事也不必插手。等展昭一觉再醒,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白玉堂起身,还是有些纠结昨儿没得出答案的称呼问题。只是还没张口,展昭手中的湿手巾已经按在了他脸上,仔仔细细的一通抹。 待两人穿戴整齐,却见王朝正小心翼翼站在院门口,欲言又止。 展昭心中奇怪,问道“王大哥,怎的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王朝又张了张嘴,往白玉堂那里瞟了好几眼,支支唔唔道“林府二少爷,刚随着老爷回府来了。”顿了一顿,道“听老爷说是要住下的。” 话音落,白玉堂明显黑了脸色。王朝接下来的话当即哽住,道“展大人无事,我先、我先走了。”语罢转身便走。虽是走着,那迈步的速度几乎是要飞到天上去。 只是他前脚刚走,外面便传来林方延的声音,远远喊着“展老弟,我找你喝酒来了。” 话音落,展昭便觉着背脊发凉,吓得他一哆嗦。回身瞧去,白玉堂那脸色几乎可以与包拯媲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微眯起眸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展昭只觉着头皮都麻了,还不知怎么张口,外面又传来脚步声,然后赵虎风风火火的进来,扯着大嗓门道“展大人,大人唤您过去呢,门口来了个老乞丐,自称是二十多年前给林府两位妾室看病的那余郎中。”说着又挠挠脑袋,自语似得嘀咕“这是奇了怪了,那余郎中不是在公孙先生那里躺着呢,怎么又跑来一个,闹鬼了不是” 开封府前厅,那自称余郎中的老乞丐已被门口衙役带了过去,站在门口半晌不敢进去。瞧见里面包拯,表情半喜半忧,实在不知其心中究竟什么打算。过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那老爷子才小心翼翼的进了前厅,挨得近了,不禁双腿一阵的哆嗦。不待包拯张口问话,已经噗通一声双膝及地,张口便道“大人,草民知罪了。” 他这一声,包拯还没说什么,倒是把刚刚赶到的展昭吓了一跳。进了大厅时脚步顿住, 偏头瞧了那乞丐一眼,重新迈步在包拯身侧站定,然后将手中昨日那郎中送来的画卷递了过去。 包拯展开画卷,调转面相那郎中,问道“画中之人可是你” 余郎中凑近了瞧,道“正是草民二十三年前离开开封的前一夜托画馆的崔画师所画,只是夜里事发突然,草民匆匆离开,并未去画馆将此画取走。”说着一顿,突然明白了什么似得,道“大人,可是那与我一模一样之人,已经遭遇不测”声音微微颤抖,竟带了丝哭腔。 包拯早已将那真假郎中之事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未答他话,反问道“那郎中,可是你家中亲属” 余郎中身子压的更低,诺诺应声,道“那人是草民胞弟。”然后也不在询问自己那胞弟的情况,半晌默默无声。 包拯也没有再开口询问,只等着他自己张口。果然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那郎中复又抬起头来,道“草民愿将二十年三年前之事全部说出,只望包大人能还草民胞弟一个公道。”语罢微顿,表情悲怆,便将当年之事仔仔细细与包拯,公孙等人讲明。 当年之事前面与展昭等人打探到的没有什么出入,只是说到那云氏难产而亡,却是贺氏授意。余郎中当时也是见钱眼开,便与贺氏合谋,害死云氏,而云氏留下的一双男孩理所当然的归入了贺氏房中。 贺氏善妒,自己没有孩子,见了云氏与娄氏怀孕自然嫉妒。余郎中本以为贺氏会就此收手,不料自云氏离世,娄氏越发的不给当家主母的面子。后贺氏又与这郎中密谋,将娄氏怀上身子的时间稍作改动。 之后如何,余郎中不知详情,只是后来传出那些林府风言风语,他大致也能猜出情况。再后来,娄氏突然回了娘家,再一打听那小厮莫名不知去向,余郎中当即决定收拾细软,连夜离开了开封。 余郎中语罢,包拯微微蹙眉,问道“当年之事,还有谁知道” 余郎中哽了半晌,道“这,草民不知,只是”话音顿了顿,道“林管家与贺夫人身边那陪嫁丫鬟,还有林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的乳娘,应该都是清楚的。” 包拯捏着下颌胡须,慢悠悠自语“乳娘”语罢却又微微摇头,末了轻声叹气。吩咐了门外张龙、马汉二人带着余郎中下去,仔细看着。又转头对展昭道“展护卫,只怕今晚又要麻烦你去一趟林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庞煜 见余郎中随着张龙与赵虎二人走远,展昭才开口问道“大人,您是不是怀疑林方敏和林方延” 包拯微微颔首,道“只是那信又无法解释,本府将那书信与贺氏手书对找过,可以说是完全出自一人之手,那信若不是贺氏所写,那只能说贺氏从不自己动笔,有专人代笔。”说着起身,负手在厅中踱步,道“或是有人模仿,若真如此,那模仿之人当真是厉害了。” “模仿”展昭慢悠悠重复了一遍,伸手捏捏下颌,好像什么东西就在脑袋边,可就是想不起来。 包拯在一旁负手瞧着他,也不催促。 展昭几乎要把自己下颌捏红一块儿,才突然一锤手心,道“大人可记得林方延在太学里的绰号” 包拯微微一怔,猛然想起那瞧着不学无术的二世祖还是在太学就读的。轻抚胡须,道“林方延” 展昭点头,道“正是,那林方延与安乐侯庞煜同是太学内舍生,属下有次去给公孙先生送些教学需要的书卷时,小侯爷曾与属下说过,林方延写得一手好字,在太学师生间很有名,人称小书圣。”顿了顿,似乎又有些不太确定,道“记得小侯爷当时说,林方延最善模仿,当年模仿太学霍院士的字,连霍院士自己都惊叹不已。” 包拯眉毛慢慢挑起,道“展护卫马上去一趟太学,仔细打听林方延之事。”又转身去问一旁赵虎,道“赵虎,你去看看林方延现在府中何处。” 赵虎领命离开,展昭却还站在原地,看着包拯欲言又止,眉头微蹙,似乎是带着一些疑虑。 包拯转身瞧他,没言语,那眼神却是在告诉他,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他们之间早已亲如父子,何必吞吞吐吐。 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朝着包拯微微抱拳躬身,道“回大人,属下对林方延还是了解的,依他的性子,断不会做出这些事情来。” 包拯微微颔首,叹气道“本府也是如此想,只是人不可貌相,该知道的总还要打听清楚。” 展昭点头称是,又躬身一礼,匆匆出了开封府,直奔太学而去。白玉堂一路跟随,表情似乎没有变化,瞧不出是喜是怒,让展昭觉着有些心惊胆战。半晌还是停住脚,伸手戳了戳白玉堂肩胛骨,道“五弟,可是气我刚刚所言” 白玉堂也停了脚步,见他盯着自己不禁失笑,伸手抓了他的帽带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笑道“开封府的案子,五爷自不会随意评判,只是相信猫儿不论说了什么,一定是有你自己的道理和想法,有何可气的” 展昭偏头瞧他,微微眯起眸子,道“当真不气” 白玉堂被他瞧得直想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气坏了,咱们比划比划” 展昭赶紧摇头带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上次打架差点被请去喝茶,这次在动手,还不得把刑部和大理寺都惊动了。” 当年白玉堂奔着御猫名号来开封找麻烦,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最后见了面总要打一架。那阵子连赵祯召见他时,都要先拿猫鼠不两立之事与他打趣一阵子。记得有一次不知怎的,两人直打到大理寺门口去,吓得大理寺卿沈承泣每次见了二人一同来,都要派出十几个人在后面跟着。然后刑部跟风,防着二人比防告示上的人还小心谨慎。 白玉堂似乎也想起了当年之事,捏着自己下颌轻笑。可瞧那眼神,应该是没想什么好事。 展昭咽了口唾沫,伸手拍拍白玉堂肩膀,无奈道“五弟,你可就行行好,饶了那沈大人吧。”说着又笑了出来,道“只怕大理寺办的那些皇亲国戚,都没有你让他头疼。” 白玉堂笑着大力拍打了下他的肩膀,道“你这只猫也是献了一份力的,可不能什么都往五爷身上扣。” 展昭瞥了他一眼,末了还是忍不住的轻笑,伸手扯着他袖子往前,道“快些走吧,快些走吧,趁着下午的课还没有开始,小侯爷这会儿应该还有时间,我记得今儿下午是申屠大学士的道法,包大人都别想在他课上抢人。”语罢又伸手推了推他。 白玉堂笑着点头,顺着他推的力道往前快走了几步,正迎面的差点撞上几个刚刚从转角过来的人。两方人都吓了一跳,险险的站稳脚。 还没等白展二人反应,对面其中一人已经满面带笑的张了口,粗着嗓门吆喝“这不是展大人有阵子没来校场了,弟兄们都念叨着呢。” 展昭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眼前人,忙抱拳,道“这不是殿前司指挥使祁将军,见将军穿着便服,展某还真是一时没有认出来。”说着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道“这阵子手里案子忙,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瞧瞧弟兄们。” 那祁将军笑得爽朗,道“展兄弟公事要紧,公事要紧,等案子了了,得空再来校场看看,那些个混小子都想让展兄弟指点指点呢。”说着,伸手大力拍着他的肩,看得白玉堂一阵皱眉。在那将军的手又要落下的时候不着痕迹拉着展昭往后退了一小步,让那手落了个空。 展昭愣了下,看着对面那将军,有些不好意思。抱拳拱了拱手,不等那将军说什么,自己先开了口,问道“祁将军今儿怎的穿着便服” 那祁将军瞧了瞧自己的手,再抬头看了眼白玉堂,满面了然之色,乐呵呵的将手负在身后,听展昭询问,张口答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圣上让我勤下来走动走动,一会儿打算出城去瞧瞧。”说着又想起什么似得,一拍巴掌,低声道“展兄弟可知道开封城外那无名山” 展昭点头,见他神神秘秘不禁也跟着紧张,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过,怎么了” 那祁将军又习惯似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能怎么了,听说又闹鬼了。” 展昭瞄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还当又出了什么新鲜事,这闹鬼的传闻传了也不是一年两年,祁大将军才知道不成” 祁将军伸手拍了拍自己胸脯,笑道“自然不会是才知道,我自幼便在开封,到如今二十几年,这开封附近什么传闻没听说过”说着瞥了眼城门方向,道“正好赶上圣上给假,我这打算去瞧瞧呢。” 展昭睁大了眼睛,随即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手臂,笑道“祁大将军好胆识,若是见了什么,记得捎一只给我啊,也让展某开开眼界。” 那祁将军乐呵呵点头,道“自然自然,给你抓一筐养着玩儿都行,然后包大人在,也不怕那些东西闹腾。” 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朝着祁将军点头道“有个玉面修罗呢,什么也不用愁么。”语罢觉着腰间一紧。白玉堂与他挨得极近,然后伸手在他腰侧轻轻拧了一记。展昭腰板微微挺直,伸了一只手到后面去捂住自己的腰。 那祁将军似乎没有注意两人的小动作,又与展昭说了几句,便带着身边几名副官又直奔着城门去了。 那几人前脚刚走,展昭便跳了起来,窜到一边去两只手护住两边侧腰。却见白玉堂板起脸来,严肃道“你不急着去太学了” 展昭点头“自然是急着要去的。”说着便迈步往前走,手还是护在腰侧,不时的回头去瞧一眼白玉堂。 白玉堂见他如此不禁觉着好笑,等他回了几次头便假意要伸手过去。展昭见状赶紧往前窜了两步,然后引来身后人毫无掩饰的一阵的大笑。 展昭回头看过去,满眼无奈之色。 白玉堂两次试图憋住笑无果,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捆住他的肩膀,笑道“莫气莫气,气坏身子爷心疼呢,赶紧去太学吧,当心一会儿老爷子和你抢人。”说话间声音里都带着笑音儿,惹得展昭又瞪了他几眼。 太学与开封府相离较远,可以说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太学当初选址于此是为了安静。背靠树林,亲近自然。可这么多年过去,门前热闹的好像主街。 算算时间,已经过了午膳时间,按照平日里的安排,午膳过后,一众学子应该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放松。白展二人此时来这里,倒是也方便了询问。 刚到了门口,正瞧见庞家的小侯爷庞煜随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年轻公子从里面出来。那年轻公子不知听见庞煜说了什么,满面无奈之色,却还是点头应下。然后便见庞煜脸上笑开了花,伸手勾住那人肩膀低声嘀咕起来。 那年轻公子白展二人倒是都熟悉,正是前年的新科状元,龙图阁年纪最小的编修颜查散。这人原是官宦子弟,可父亲两袖清风,撒手离世除了个名声,一个老奴颜福和三间房什么也没给他留下。或许也正因如此,颜查散向来性子耿直,颇受包拯喜欢。一年前的襄阳王案子,也多亏了他代天巡狩襄阳城,挡住了所有城中官员,省了众人不少麻烦。 见白展二人迎面过来,颜查散抖了抖肩膀,试图让庞煜把手臂收回去。可那手臂好像抹了浆糊,就这么黏在他衣服上不松开了。待二人走进,庞煜嘴巴一咧,笑道“展兄,白五爷,是来问那林方延的事情么” 展昭闻言显然一愣,先点头应下,复又问道“小侯爷怎么知道” 庞煜一挥手,笑道“叫声庞老弟就行了,侯爷侯爷的多生分,再说您虚长我几岁,叫声老弟不是正好。”语罢便瞧着展昭继续满面笑意,显然是展昭不改口,他就不开口。 展昭挠了挠头,回头看了眼白玉堂,再挠挠头,张了张嘴,道“那”又挠了挠头“庞兄。”身后白玉堂将他手拉下来攥在自己手里,再挠下去,那头发都要掉一把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泽琰 庞煜在一旁乐呵呵看着二人,也不再提那称呼问题,松了捆着颜查散肩膀的手抱住自己手臂,另一只手捏着下颌,道“林老太爷去了之后,林方延那小子就再没来过太学,这会儿林老夫人又出事,展大人不来问他,还能问谁。” 展昭松口气,听他说话,点头道“展某只是来问问小侯爷,那林方延可是模仿别人的字模仿的极像” 庞煜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手心,道“岂止是极像,简直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那小子神着呢。”说着话音突然顿住,仔细打量了展昭一遍,复又道“那小子是瞧着混了点,却绝对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展昭微微挑眉,问道“小侯爷此话怎讲” 庞煜挠挠脑袋,似乎有些纠结,道“这怎么说呢,你们瞧那小子总往西街跑,那可真是实打实的花钱和人家姑娘下了一宿的棋。”说着咋舌道“沁华楼那沁心姑娘可是妙人,他竟然真就当了柳下惠了,和人家下棋、吟诗作对。”伸手从怀里掏出张纸来,展开让展昭瞧,道“还送了我一首,真是脑袋让驴踢了,赶明儿得让公孙先生好好给他瞧瞧。” 展昭听他这么一讲,觉着实在有些意外。抱拳告辞,拉着白玉堂赶紧往回赶。 包拯正在书房中翻阅档案,林方延酒缸在停尸房外面一坐,低头看着两只小猫儿在那里打爪。 公孙不在,说是刚被中州王亲自请走吃饭去了。展昭见那回话的衙役显然是在憋笑,心中奇怪,仔细追问才知道,公孙本是不愿意去的,最后被庞统径直扛在肩上抢出了开封府。 白玉堂在一旁捏着下颌回想,慢慢问道“庞统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两天怎么不见来抓人。” 那衙役道“刚刚才回来的,和两位脚前脚后,听说连太师府都没来得及回,特意绕路先过来的。”话音落,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直朝着书房这边过来。 白展二人回头看去,正看见庞太师脚步匆匆的过来,前脚刚踏上书房门前的石阶,口中便吆喝着问“我说包黑子,我儿子是不是又被你们开封府拐过来了” 然后书房里传来包拯不紧不慢的声音,道“中州王刚抢了公孙先生出去用膳叙旧。” 庞太师一阵叹气,坐到一旁,接过丫鬟端来的茶杯,道“这些混小子,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包拯撂下笔抬头瞧他,问道“安乐侯怎么了” 庞太师用杯子盖轻轻刨了刨水面,端起杯子浅呷一口,叹气道“刚路上遇到应学士,煜儿又跑了,满太学都找不到人,正赶上申屠老爷子的课,差点把老爷子气厥过去。”说着扭头看向正站在门口的展昭,道“要是展护卫是老夫的儿子,那可真是省心了。” 包拯目光先挪到一旁 白玉堂身上,再收回来瞥了他一眼,道“太师好胆识,你这可是要和两家抢人。”语罢起身踱步到窗边去,等着展昭开口。 庞太师依旧坐在那里,端着茶杯瞧着几人,道“老夫在这里,不碍事吧”说着合了茶杯盖子,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包拯摆了摆手,表示无所谓。庞太师又掀开盖子,喝了口茶,再长长叹一口气。 展昭拱了拱手,将刚刚庞煜所讲全部告知包拯,然后站在一侧等着听包拯如何决断。 包拯捏着下颌的胡须半晌不言,末了转身重新坐到书案后,慢慢道“公孙先生前阵子曾替太医院公羊院使上过几节课,你把这东西交给公孙先生,让他给林方延瞧瞧。” 展昭应声接过包拯递来的那张在常州余郎中处取回的纸条,奇怪道“大人也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为何一定要先生去问” 包拯微微叹气,道“本府还去吃过那孩子的满月酒,以前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听小侯爷一言,那孩子如今这般定然是有隐情,先生去问与本府问性质完全不同,事情明了之前还是不要伤了那孩子的心才是。” 展昭点头应下,接过信来。只是公孙现不在府中,一时还真没法把信交给他。正转身要走,那林方延不知从何处窜了过来,笑嘻嘻喊了声“展老弟”。 展昭心中一惊,差点把手里信直接扔地上去,慌忙塞进腰包,才顺着声音瞧过去。正见林方延站在不远处拎着一缸酒朝他招手,见他慌忙塞了什么东西在腰包里,显然起了兴致。倒是一旁白玉堂不知发现了什么,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展昭朝他咧嘴讪笑两声,道“林二少爷什么时候到的展某公务繁忙,不能尽地主之谊,失礼了。” 林方延笑道“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展老弟公事为重。”说着话锋突然一转,问道“展大人刚刚可是去了太学” 展昭显然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张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应答。若说没有,他又实在不善于说这种谎话;若说是去了,那他们去太学要做什么,那真是不用想也知道的。 一旁白玉堂手一伸,搭在展昭肩上,瞥了那林方延一眼,淡淡道“去找了庞煜问些事情。”倒是也没提是否去了太学找,也没说是去问了什么。 林方延瞟了眼展昭刚刚塞进东西的腰包,唇角勾了勾,继续那笑嘻嘻的语气,道“是么估计好找吧小侯爷可是翘课出了名的。” 展昭笑笑,下意识的往白玉堂身边缩了缩,道“却也不是特别难找,路上遇见了。” 林方延笑着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解释。晃着手中酒坛子问道“展老弟要不要喝一口上好梨花白。” 不待展昭回答,白玉堂手臂用力压住他的肩头,先开口替他答话了“可不巧,猫儿还要巡街去。” 林方延继续嬉皮笑脸,挨上前道“巡街可新鲜,我也想去见识见识呢。” 白玉堂压着展昭肩的手臂往下滑变成搂着他的手臂,好心提醒一般,道“你来开封府就是为了喝酒巡街的” 林方延哽住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讪讪道“倒是有事情要去做”话音未落白玉堂已经跟上一句,道“那便不打扰了,告辞。”语罢手上用力,拐着展昭朝着开封府大门去,留着后面林方延面色不善。 半晌,那蹙紧的眉头终于松开,却是无声的,暗暗叹了口气。口中一边小声嘀咕着“坏事了,坏事了”,一边伸手招呼来一直守在不远处那自家带来的小厮。附耳吩咐了几句,见那小厮转身离开,脚上转了半圈,也朝着大门赶过去。 白玉堂拉着展昭一路出了开封府便松了手臂,自己负手前行不言半字。面色凝重,不只是在盘算着什么。 展昭偏头瞧他,嘴唇抿着却是憋笑憋得颤抖。走了直有一条长街的距离才伸手戳了戳白玉堂手臂,故作严肃道“五弟,想什么呢一路上板着脸,是在下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白玉堂愣了愣,转头瞧他,张嘴半晌又合上,伸手捏着自己的下颌仔细打量起他来。 展昭微微挑眉显然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白玉堂啧了一声,道“称呼还是要换一个的,当初我唤你熊飞,你不是还不愿的。” 展昭刚刚放平的眉毛又挑起,等着他继续说。 白玉堂负手往前走,微蹙着眉头道“只是觉着疏远了些。”可听那语气,显然想说的不止这些。 展昭往旁边偏了偏头瞧他,突然想起林方延刚刚是如何称呼他,睁大眼睛,了然。随即又毫不掩饰的笑了出来,伸手拍着白玉堂肩膀,道“五弟你还真是”猛拍了他几下不知该如何形容,笑得更欢快了。 白玉堂瞥他一眼,唇角抽了抽,伸手便捏住他双颊,先扯了扯又按住。直按的展昭嘴唇嘟了起来,装作恶狠狠的道“还笑不笑改不改” 展昭微仰头瞧他,摇摇头,下一瞬又没忍住笑了一下。见白玉堂脸色更黑,慌忙又是一阵点头。待白玉堂松了手,努力做了几个怪异的表情,张张嘴活动活动。半晌负手跟上去,笑道“五弟也是过了弱冠的年纪,是大人了。” 白玉堂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刚要伸手,却见展昭已经提前护住自己面颊,随即笑道“只是觉着有趣,泽琰莫气。” 白玉堂闻言却是愣住,半晌无奈摇头。伸手去拉下他的手攥住,转身继续往前走,道“快些走吧,先生和庞统应该是在前面缺月楼的,这会儿过去,还能赶上午膳。”另一只捏捏下颌,偏头看展昭,问道“想吃鱼羹么” 展昭笑着点头,与他挨得更近了些。嘀嘀咕咕的叮嘱他不只是一会儿,平日了吃饭也一定要少喝些酒,多吃些饭菜。即便是伤已经好,不必忌口,饮食也一定要仔细着。 白玉堂点头一一应下,伸手过去抹掉他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个黑点。捻了捻手指,笑道“都记下了,继续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婉书 襄阳王案后夏主李元昊来犯,庞统临危领兵镇守边关至今已一年余。如今快到了庞煜生辰,才带了两名军中统领连夜赶回来。快到了开封城时,一名统领先行,前去太师府报信。不料庞统进了城便直奔开封府,抓了人家主簿出去吃饭了。 公孙策口味清淡,私下里是极喜欢来缺月楼的。只是因为不曾特意提及,也极少出去用餐,知道的也只有展昭、包拯等少数人。 后来白玉堂常驻开封府,瞧着是个不羁的贵公子,实际心思细腻。时间久了,了解了开封府众人的喜好倒是不稀奇。 最奇怪的是那在边关逍遥自在习惯了的中州王庞统,顶着异姓王的身份还是一军统帅,一向是别人要来巴结他,而他不必去在意别人喜好的,却偏偏把公孙的兴趣爱好了解的通透。 缺月楼虽名字里带这个楼字,实际也只不过两层,一楼并排五间雅间,一个房间里最多也就能坐进去八个人。大堂正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说书先生,平日里是坐着的,讲到激动处也会站起来,直讲到满面通红才又重新坐下。 有时候会有食客送那说书的老爷子一小坛子酒,那老爷子便会吆喝着伙计给他挨桌再凑点花生米。然后说书的话题就会扯得没边,从庙堂到江湖,从开封到边塞,但凡有人想到,那老爷子都会给你讲一遍。 庞统喜欢听老爷子侃,每回都要拉着公孙在正对着老爷子的桌子边坐下。公孙也觉着有趣,便跟着一起听。时间久了,只要两人来,正对着的桌儿若是没人,二人便坐过去;若是有人,伙计便给他们再加一张更近的。有时候会加上扯着颜查散来蹭饭的庞煜,四个人一起听,好像整个缺月楼只有他们五个人。 白展二人到了门口的时候早已过了午膳时间,厅中食客只有庞统与公孙二人。那说书老爷子正慷慨激昂,面色通红,站在那里比比划划,说到激动处还会猛拍几下桌子。 展昭显然被拍桌子的一声吓了一跳,脚步略微停顿,复又迈进门去,笑道“庞大哥何时回来的” 庞统听见声音倒是没觉着意外,伸手命一旁伙计赶紧把刚刚点过的鱼羹端上来,然后转身招呼展昭,道“刚回来没多久,展老弟快过来,鱼羹趁热吃。”说着看向白玉堂,笑道“白老弟也过来了,一起喝一杯。”说着又吆喝刚刚那伙计再端上来一坛子酒。 有那老爷子在,展昭是不能将那纸条交给公孙,几人在一起边吃边聊到也算放松。 大概是因为已经过了连雨的月份,这几天都是很晴朗。天色黑了,星星都瞧得清楚。展昭倒是记着包拯一早与他说的话,约么着是时辰了,又拉着白玉堂夜探林府。只是上次是白玉堂张罗着去,这次倒是他主动。 今儿晚上的林府被月光照得通明,白展二人前阵子夜探林府,今儿来了倒是轻车熟路,再加上如此月色,两人一路找去主卧丝毫没有废力。 许是林府的人睡得早,二人进府一路上除了护院便瞧不见其他的丫鬟、小厮之类,下人房那边也是漆黑一片。倒是在接近主卧的时候看见林府那管家提着一盏灯赶路,那烛光从上面看被月光衬的不是很明显,只觉着是一个光点在那里晃来晃去。管家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兜帽斗篷的人,脚步匆匆,一路往林府后门去。 那人兜帽扣在头上,瞧不见模样,可看身形应该是位年纪不大的男子。展昭停住脚,躲在房顶仔细的去看,只觉着那人应该是林氏兄弟二人中一人。只是这兄弟二人身材相近、身高相仿,实在分不出谁是谁来。 待管家领着那人离开,白展二人对视一眼,朝着主卧方向又挨了过去。刚遥遥的往主卧这边看,似乎是亮着灯的,可挨近了这么一瞧,却是漆黑一片,不知林方敏是已经睡下了还是刚刚出去的那位便是他。 展昭伸手按了按白玉堂肩膀,示意他在此暂候,自己跃身到主卧的屋顶去。本是打算掀了一片瓦往下瞧,可想着屋内漆黑,若是屋内之人尚未休息,一缕月光照进去岂不是暴露。刚伸出的手又收回,脚尖勾住房檐倒挂下去,耳朵贴在窗子上仔细去听。只听见里面有些轻微的嘻嘻索索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人翻了个身,或是什么东西从床榻上跑过去。正打算绕到气窗去,忽的一道亮光划着他眼睛闪了过去。心中一惊,抬头朝着白玉堂那边看过去,便见他手中攥着刀柄,正伸手指着后门方向。 展昭自是明白他这是在提醒自己那林府管家回来了,慌忙收了勾住房檐的脚,整个人缩进了房檐与墙壁间的阴影中去。 远远的那林管家提着灯快步往回赶,虽说树枝交错瞧不见人,那灯笼一晃一晃的却是显眼。离主卧近了,那管家放缓了步子,上了石阶却未推门而入。伸手轻敲了敲门框,对着门缝道“二少爷回去了。” 半晌里面没人应声,只幽幽的传来一声叹息。 那管家原是打算进屋去的,听见声音敲门的手却定在了门板上,末了又收了回去,只道声“早些休息。”转身下了石阶,往自己的卧房走去。 直等那管家走得远了,展昭从阴影中又钻了出来,瞥眼门板,又跃身回了白玉堂身边去。张口便问“林方延来这里做什么” 白玉堂瞥他一眼,道“这是他家啊,自然是想回来便回来了。” 展昭张张嘴,道“我是问他为何回来的如此隐秘。” 白玉堂满面惋惜之色的伸手摸摸他的脑袋,道“自然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或是替什么人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顿了顿,又道“至于究竟做了什么,不妨直接回去问一问。” 展昭摇摇头,道“倒是不能随意去问,免得乱了大人的安排。”说着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先回去禀报大人方是上策。”语罢刚要离开,却又被白玉堂突然反抓住了袖子拉住。脚步刚迈出又硬生生收了回来,回头高挑起左眉,疑惑的瞧着他。 白玉堂蹲在房顶上,朝着下面石板路努了努嘴,松了手翻身下了房顶。展昭站在房檐上往下瞧,见他弯腰不知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然后转身又回了屋顶。 展昭接过白玉堂递来的那物,借着月光一瞧方发现那竟是一封手书,纸张很新,该是近期才写的。瞧字体,只觉着一阵的熟悉,再挪开目光去看落款,只有婉书二字,当是女子闺名。信上也只有短短数十字,不过问了问收信人的近况,然后提了句自己过得并不是很顺心。信的开头没有写任何称呼,因此也不能断定这封信是这位名唤婉书的女子写给谁的。 亏得晚上无风,这纸落在那里没有被吹得到处翻滚,而纸上半枚脚印极是显眼。 林府一向是一尘不染,别说这么大一张纸,便是秋天里院子中都不见一片落叶。这么算来,这张纸显然是那些丫鬟、小厮都休息了才落在这里。而主卧这边护院不会轻易接近,一般都是在外围巡视,因此这张纸只能是刚刚经过的管家或是林方延落下的。 可刚刚管家回来,手里明显只有那一盏灯,并无它物。而且落下了一张没有取回,显然是拿着一摞的才不会发觉。难不成这林方延跑了大半个开封就为了回来取几封信或是这信是某个女子写给他的可瞧信上语气,这名唤婉书的女子显然已经嫁作他人妇,且语气好像是写给兄长的,他怎么没听说过林方延有个什么妹妹的 白玉堂也不知自己何时练就了总能把展昭心中所想猜个大概的本事,见展昭盯着那信表情古怪,当即想将那信撕得粉碎。伸手夺过那张纸,胡乱叠了叠塞进袖兜,一手抓了展昭,道“你在这里猜要猜到什么时候去,平白的要在这里吹凉风,回去问了大人不就妥了。” 展昭闻言愣了愣,扭头瞧他,笑道“我不过是奇怪这后面的事情罢了,对这写信或是收信的人并无半分兴趣。”说着又伸手戳了戳白玉堂腰侧,笑嘻嘻的着重最后那句话“真的没兴趣,要我立个字据么。” 白玉堂瞥他一眼,见他满面堆笑,自己也绷不住表情,伸手一把捏住他的鼻尖晃了晃。松了手,笑骂“等得了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展昭闻言,双手捂住面颊,装作一副惶恐的模样,眼神中却是满满的笑意,道“五爷饶命啊。” 白玉堂失笑,随即板着脸道“可不能饶,若是饶了,日后可要不得了。”话音落,展昭已经把手伸了过来来,按住他的脸。 白玉堂看着他一阵无奈,道“捅破了天也有爷给你收拾,咱先回去禀报大人可好夜里风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贺氏 白展二人赶回开封府时月亮早已当头,府中灯大多已经熄了,好像所有人都已经歇下。 院子里不见林方延的身影,不知是已经休息了,还是现在还没有回来。 公孙还在验尸,一旁庞统摆弄着不知在何处掏的西域乐器,不时还会轻轻吹上两声。公孙听见声音便会抬头瞪他,庞统见了也只是咧嘴陪笑,然后将那物件攥在手里,负手到公孙身后去瞧他在做什么。 包拯书房的灯也亮着,还是如每晚那般只亮着桌子上那一盏。展昭转身从白玉堂那里取了那信,推门进了书房。一阵风跟着一起吹了进去,带着隔断上的流苏卷在了一起。 展昭上前将今晚在林府所见与包拯讲了一遍,又将那信放到案上。 包拯本来听说林方延刚从林府回来便已经蹙紧了眉头,这会儿拿起信瞧了眼落款更是震惊。拿着信瞧了半天,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来“公羊婉书。”随即抬头看向展昭,道“这信可真的是从那林方延身上掉落” 展昭微微蹙眉,显然犹豫了片刻,道“这倒是不能确定,只是当时便只有林方延与林管家二人,属下认为当不是从林管家身上掉落,倒是林方延怀里好像是揣着什么东西的。” 包拯点头,道“自然不会是那管家的。”说着指了指信上落款,道“这婉书,是贺氏闺名。” 展昭显然一愣,赶忙问道“既然是贺老夫人,大人刚刚说的公羊婉书又是何人” 包拯微微叹气,伸手揉了揉额角,道“贺氏本不是贺将军家的大小姐,而是公羊家的五小姐,名唤公羊婉书,当年贺氏小姐贺晚清与林家有婚约,眼瞧着婚期将至,贺晚清却在与贺氏出门踏青时出了意外,滚落山崖。” 展昭睁圆了眼睛,道“那这红事不是变成了白事可为什么后来是这位公羊小姐嫁进林府” 包拯瞧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本府也不清楚,只是最后两家小姐调换了身份,贺氏依照婚约嫁入了林府。”说着伸手又敲了敲那信,道“当年旧事难以考证,只是如今知道贺氏闺名的不过两三人罢了,所以这信定然是贺氏亲笔。” 话音刚落,书房外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待那脚步声上了门前石阶又慢慢轻了下来,月光将一个巨大的影子映在了门上,大概是两个人的影子交错在了一起。 屋内三人下意识的被声音吸引了目光过去,觉着应该是公孙他们过来。果然门被推开,公孙与庞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公孙快步走到包拯案前,庞统回手关了门,也慢悠悠的走了过去,挨在白玉堂身边也靠着柱子。 从公孙进书房,包拯便是一直盯着他的,这会儿见他走近,忙问“先生深夜过来,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公孙微微颔首,随即拱手作揖,复又站直了身子,上前两步,道“回大人,学生这两日日夜验尸,确是发现了些不妥之处。”说着,手指下意识互相捏动,思索片刻继续道“这贺老夫人是淹死无疑,却不是意外落水,学生用古法,发现她肩上留有半个手掌的痕迹,该是落水前被人重击了肩膀。这贺氏该是午夜子时过后,丑时不到断的气,而那余郎中。”话未说完倒是顿住,一时还真是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余郎中的弟弟,抿了下唇,绕过称呼,再拱了拱手,接着道“大概是在亥时左右,那时早已关了城门,城外无人,而那人若想进城,也是不可能的,除非那人的轻功能够与展护卫一争高下,方不会被守城将士们察觉。” 包拯微微蹙眉,思索片刻,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这凶手,实际上有两个人” 公孙轻咬下唇似在思考,半晌道“学生也不敢肯定,若是能掐得准巡防换营的时辰,寻得到当时守卫并不严密的地方,功夫上乘的人应该都可以轻易进城,且两次时间的间隔也足够他回到林府。” 展昭微微挑眉,思索着道“林氏兄弟功夫都不错,若一定要分出高下,确是林方敏要高出一头,且论换防时辰。”话未完话音却停住,抬眼看向包拯,不再言语。 包拯自然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敲了敲桌面上摆着的那张信纸,一时沉默。半晌道“展护卫,你现在便去把林方延请来书房,本府有话要当面问他。” 展昭领命,快步出了书房。 林方延暂住开封府客房,离包拯的书房却是有一段距离的,赶过去也要用上一点时间。展昭一路过去不见有什么异常,倒是客房四处漆黑,独独林中有那么一点火光。展昭一时奇怪,绕路过去瞧,却发现竟是一个人蹲在林子里,面前燃着火堆不知在烧什么。 展昭飞身上树,挨近了去瞧,发现竟是林方延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摞信纸正往火里添。 展昭挑了挑眉,也没多想,当即跳下去落到火堆旁,道“林二少爷这是在烧些什么大晚上的。” 林方延将手中最后那几张信纸也丢进火堆,拍了拍袖子,起身看向展昭,未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是包大人找我吧”说着又伸手掸了掸袍摆,抖抖袖子露出手来,长叹口气。道“等火灭了我便过去,咱不急这一时半刻的,一会儿烧了林子可不好。”语罢又去盯着那火堆看,不时的还伸手拿着刚折的树枝去扒拉里面没烧尽的纸屑。 展昭面色严肃,手疾眼快抢出半张没烧完的信纸,丢在地上踩灭了火,捡起来瞧。上面字迹娟秀,与刚刚从林府拿回来的信纸上的字迹一般。 林方延瞥他一眼,也没有伸手抢回来,继续用手中树枝翻腾火堆里的纸屑,唇角带笑,云淡风轻道“展大人怎么,也不怕烫了手,白五爷会来找我拼命的。” 展昭早没了心情与他说笑,蹙眉紧盯手中信纸,好像是希望瞧出两张纸上字迹的不同。半晌却是失望了,抬眼看过去,沉声问道“你烧了它们做什么” 林方延看看面前火堆,再看看展昭,一副“不烧留他作甚”的表情,理所应当的语气道“留着碍眼,自然烧了。” 展昭抿了抿唇,又问“这是你的信么” 林方延微微挑眉,道“不是我的,是我林家主母的。” 展昭没料到他就这么说出来了,一时倒是哽住,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林方延偏头瞧他,脸上笑意更深了许多,拍拍手又甩甩袖子,轻轻叹气,道“大人不是要见我这便过去了。”话音顿住,淡淡道“倒是多谢你维护我。” 展昭蹙紧眉头瞧他,犹豫着道“当真是你” 林方延却好像没听见问,反而一副“你做坏事被我发现了”的表情,笑嘻嘻道“你今儿晚上是不是和白老五去我林家了。” 展昭愣了下,脱口反问“你怎么知道” 林方延话音又是一转,道“白老五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过来就不怕在我这里吃什么亏。” 展昭张张嘴,却依旧接着他的话道“这有什么吃亏不吃亏的,泽琰自有他的事情要做,林二少爷也不是什么不能接近的。” 林方延转身往书房那边走,负手又问道“说好了要请你喝酒的,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我院子里有一坛上好的梨花白,前阵子从大哥那里抢来的,一直给你留着。” 展昭被他左一句右一句绕的心焦,深吸口气也不在接着他的话聊,脱口又问一遍“当真是你” 林方延倒是只顾着走路看脚尖,道“还一直想听听当年冲霄楼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咱悄悄说,也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 展昭瞥他一眼,自顾自的继续问“究竟是不是” 林方延甩了下袖子,将手负在身后,道“你轻功不错,一直想讨教的。” 展昭礼貌的听他说完,继续自己的话题“或者你可以与我说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是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林方延话音终于顿住,停住脚步偏头看向他。半晌,复又迈步前行,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一会儿见了包大人,我自会说出所有我想说的。”话音未落,展昭接口道“却不是所有你知道的。” 林方延显然愣了愣,轻笑一声,微微叹气,道“总有些事情是难以启齿的。” 展昭挑眉,道“却由不得你想说或是不想说。” 林方延露出一副略显夸张的惊愕表情看着他,笑道“展大人怎么口齿伶俐了” 展昭瞥他一眼,道“只是有时懒得计较。” 林方延点头表示接受了他的解释,笑容中带了那么一丝戏谑之意,长出口气,道“看来你在白老五面前是永远勤快不起来。” 展昭撇撇嘴,语气中多了点不愿承认的意味,道“泽琰功力太深。” 林方延仔细念叨了两遍“泽琰”二字,道“展老弟实际上可以称呼我常恭的。” 展昭却好像没听见,右手一个虚引,道“林二少爷可以走快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捡回去 包拯书房处公孙与庞统早已不在,估计是又钻回了停尸房或是药庐里研究。 白玉堂正倚靠着门口柱子等人,仰头目光擦过房檐的边沿朝着天上望,一身的白衣即便是在月光明朗的夜里也是格外的显眼。听见远处传来展昭的说话声,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却没有什么动作,直到展昭走得近了才松开抱着手臂的双手,站直了身子斜眼瞧一旁跟着的林方延。 按着林方延的脾气,准是要扯些有的没的调侃调侃。可这会儿却出奇的安静,只是朝着白玉堂拱手行礼,转身便上了石阶去敲包拯书房的门板。 包拯书房门口的灯不知是何时点上的,烛火摇曳,映得门上的影子也忽明忽暗。展昭没听见包拯吩咐,便知他是不想让自己进去的。只是多少还是放心不下,便一直在外面守着。因为没有仔细去听,也不知屋内二人究竟在聊些什么,零星的听清楚几个词,还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夜风夹杂的寒意更重,瞧时辰已经到了后半夜。月亮本是躲在云彩后面的,这会儿倒是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展昭不确定包拯这是不是打算与林方延秉烛夜谈了,刚打算去弄些夜宵来送进去,书房们“吱嘎”一声被慢悠悠的推开了。包拯与林方延一前一后出来,表情上不见任何异样,到好像二人只是许久未见,去叙叙旧罢了。 天上月亮刚刚还很亮,这会儿又不知被哪儿飘来的云彩挡住了,只露出一圈的光晕。 林方延告辞后回了客房,表情轻松,让人琢磨不透。包拯叮嘱他早些休息后便没有多言,只是在他走后眼神更凝重了许多,定定的瞧着他离开的方向半晌才慢慢叹了口气出来。 展昭心中自然满是疑问,见包拯不打算说,自己也不好去问,只想着包大人定然是有自己的打算,无端问了倒是容易乱了节奏。送了包拯回房后,拉着白玉堂回小院去。这会儿月亮又出来了,照得地上满是树影,深深浅浅的,恍惚间还以为会一脚踏空,掉到什么深渊里去。 展昭那小院子里不知何时住进一窝猫去,这会儿竟然都从窝里爬出来,躺在地上晒月亮。见展昭经过,离得最近的一只白毛的小猫便伸出爪子去勾他袍摆。一只爪子得逞便又伸出一只,两只爪子一起勾住,然后又张口去咬。 见一只猫成功,又有一只额上多了一戳黄毛的小白猫挨了过来,在展昭脚边卧倒,伸出爪子用肉垫儿推一旁的白玉堂。 展昭觉着好玩儿,停住脚步低头瞧那两只猫,便见一开始那白色小猫像得了什么赦令一般,勾着展昭袍摆径直往上爬。展昭赶忙蹲下去,将那猫从自己衣服上摘下来,转身举到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本还在低头看推自己的那一只,见他举猫过来,伸手过去捏了捏那猫鼻子。笑道“这猫儿太小了些,抱着没手感。” 展昭愣了愣,末了瞪他一眼,又蹲下去将猫放下。可想再起身时自己却已经被另外的几只小猫团团围住了,甚至有一只直接卧在他拖在地面的袍摆上。 白玉堂瞧他一眼笑了出来,双手收进袖子里弯腰瞧他,道“猫儿你这算是,大猫带小猫” 展昭瞥他一眼,伸手把能摸到的小猫挨个摆弄了一遍,道“这可都是我本家,你得礼貌些。” 白玉堂伸出一只手,学着展昭的动作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副与小孩子说话的口吻道“呦,这是谁家的猫啊,走丢了不是” 展昭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仰头眯起眼睛瞧他,笑道“夜里黑,找不到路,要不五爷行行好,把我捡回去吧。” 白玉堂高挑左眉,慢悠悠点头,道“爷家里有钱,倒是不介意多你一份口粮,以后和爷吃住一起,爷养你了。”说着俯身,把他整个人保持着刚刚蹲着的姿势直接抱了起来。 一直窝在袍摆舔毛的那只小猫打了个滚儿咕噜下来,仰头抗议似得叫了两声,伸爪子挠了挠白玉堂的裤脚。然后原地转了两圈,继续舔毛去了。 白玉堂似乎抱着便不愿松手,径直把展昭扛回了屋里去。关了门后直接把人塞到被窝里,才发现就这么几步路的时间竟然就已经睡着了,果真与那些小奶猫儿一般。 夜色静谧,若没有最近这档子事,这个月份一向是最安生的。天气刚好,景色刚好,得了空去城外山上晃悠一圈,还能采到不少的好东西。 林方延直回了客房,脸上那笑笑的表情才终于松动。长叹一声,踢走路边的一颗石子,从袖兜里又掏出一封信来。那是刚临走时包拯交给他的一本书中夹着的,上面的字看起来有些别扭,明明字体娟秀,仔细看来却是苍劲有力。短短的一行小字,连内容都是那么熟悉。将信迎着月光举到眼前,伸手点了点上面的字,果然只有“城外”二字是写得最像。 自小林方敏便笑说他模仿别人的字模仿的是毫无破绽,可那感觉力道多少还是失了些恰到好处。即便是十多年过去的现在,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模仿男子或是侠女的字迹还是很好的,可若是模仿娇弱的小姐或是病弱的书生就要差一些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煮鸡蛋 昨儿晚上包拯究竟与林方延谈了什么,除了这二人便没人知道。包拯一大早的去早朝,展昭却被公孙留了下来,说是要他帮忙。但一上午过去,也不见有什么可忙的。 林方延与往常一般,各处都要去捣乱,可不知怎么,就是觉着这一夜过去,他对谁都生分了。明明昨儿还说要跟着巡街过瘾,今儿却时不时的要坐在院子里不知是想着什么东西还是在发呆。 陷空岛来消息让白玉堂去外面办些事情,,消息来得急,一大早的便走了。公孙又钻进药庐去捣鼓他那些说不上名字的药丸,整个院子人鬼难近。留展昭一个人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满园子的闲逛。 那余郎中在开封府里也住了好几天了,只是他平日里都是歇在公孙院子的偏屋里,不曾出院子,展昭都快忘了他的存在。这会儿闲逛到公孙院子门口,往药庐那边瞧,突然瞥见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人在墙角处不知折腾着什么,着实让他懵了一下。 正打算要进去瞧瞧,突然觉着身后似乎有什么人挨了过来。猛一回身,便见庞统手悬在半空,眼神略带尴尬的瞧着他。在他身后公孙正伸手揉着额角,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展昭微微挑眉,扭头瞧院子里那正忙着努力往外爬的余郎中,又转回头看向公孙,道“先生留我下来,便是为了看住这余郎中” 公孙点头,伸手把庞统拨到一边去,往前走了一步,也瞧着院子里面,道“正是,这郎中前几日便想出府去,只是王朝他们实在看得紧,一直没有得手,如今倒是正好了。” 展昭也顺着他的目光重新看进去,接着问道“大人可是打算放出余郎中还健在的消息,引那人自己送上门来” 公孙瞧他一眼,接着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也不是放出消息去,而是直接把这余姓郎中送到需要的人的眼前去。”末了叹了口气,复又道“若不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绞在一起,大人与我也不必出此下策。” 展昭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慢慢点头,又问道“那林方延那边” 公孙继续看着院子里的余郎中,道“大人怕出乱子,余郎中进府当天便一直派了王朝保护,连府中也只有那日当值的知道他的存在,更别说府外的人,至于进府之前,他的行踪也一定是隐秘的,否则这几日府中和城中绝不会这么消停。”说着伸手拍了拍一旁的庞统,笑道“这回咱们庞大将军会替咱们看着林方延的。”然后转向庞统,笑着拱了拱手“有劳了。” 庞统嘴巴一咧,笑着拍他的肩“好说好说,我说,今年秋猎”话未说完,公孙动作夸张的重新转向展昭,道“这几日便要烦劳展护卫,暗中跟着那余郎中了。” 展昭应声点头,又瞟那郎中一眼,道“既然大人都有安排,余郎中的事情,大人与先生放心便是。” 公孙伸手拍拍他的手臂,道“凶手得了余郎中还活着的消息,定会有所行动,展护卫自己也要小心。” 展昭笑着拱拱手,道“我办事先生只管放心便是,只是大人这边还要庞大哥多照应,等泽琰回来,让他也来帮忙。”语罢纵身一跃,利索的翻墙进了院子。然后再一轻跃,径直落到余郎中身旁的树冠中藏身。 公孙捏着下颌见他进了自己院子,头也不回的用手肘拱了下庞统的胸口,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问道“我说庞大将军,是不是你们习武的人都不喜欢走门之类的,一天天的就只会翻墙爬窗。” 庞统伸手戳了戳他的发冠,闻言道“方便罢了,何必还要多走几步去找那个可有可无的门。”说着又伸手敲了敲他的发冠,刚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公孙已经抢先一步捂住自己的脑袋跳到了一旁,怒视他道“庞大将军是不是太无聊了我知道我没你高,不劳您一直提醒。” 庞统愣了下,满面无辜的摊开双手,道“只不过瞧你换了发冠,一时有些好奇罢了,绝无它意。” 公孙皱着眉头,显然不相信他这份说辞,往前紧走了几步。庞统以为他又要回药庐去,迈步跟了上去。也不知是怕他再戳自己发冠,还是步子迈得大看着不舒服,公孙又往前快赶几步,保证两人之间始终不多不少的有五步距离。 庞统满面疑惑的跟在后面,以为公孙是在药庐里放了什么重要的,急着要回去,干脆伸手把人拎起来,纵身一跃回了药庐。末了把人重新放回地上,还贴心的给他整理了下衣摆,一副做了好事不求回报的表情气得公孙差点厥过去。 那余郎中虽说人机敏,但是展昭那等武功上乘的人挨近,还是察觉不到的。展昭坐在树枝上往下看着,便见那老先生正忙着把几块石头在墙角下垒起几层简单的石阶,然后一手提起袍摆,一手扶着墙壁往上爬。抬了一会儿腿,觉着似乎是高瞧自己了,干脆把袍摆掖进腰带,两只手勉强扒住墙头,抬脚卖力朝上爬。 余郎中爬的辛苦,展昭也看得心焦,总想着要不要上去帮一把,否则这老郎中翻墙都要翻到明天午后去。伸手抓抓头,再挠挠脸,只觉着看这郎中翻墙,自己倒是比当事人还着急。 足足过了有两刻钟,终于见那郎中骑到了墙头上,双手扶住墙头,骑马一般,只是半晌不见再有什么动作,估计是刚刚累坏了。 展昭屏息凝神,以为那郎中是有什么别的打算的,没想他骑在墙头上坐了一会儿便从怀中掏出了半张饼,咬了一大口下来还噎住了。然后收了东西,翻身往外面去。展昭本以为他会直接跳下去,不料他又双手扒住墙头,一点一点的把身子往外送,动作极其小心。可蹬了一会儿突然脚下一滑,还是从墙上摔了下去。 公孙因为怕自己的药庐会麻烦了别人,所以一开始便选了开封府最边角的一处小院子。从这里翻墙出去便是一条宽不过五尺的小巷子,两人并肩挤了些,一人行走倒是宽敞。只是这巷子里弯弯绕绕的有很多转角和几条岔路,走起来麻烦些,两旁也都是高墙并无其他人家,而巷子口不远处便是一条宽街,因此少有人进来。 余郎中毕竟曾经在开封住得久,虽说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但是这里小街小巷没有什么大变动,勉强还能记得路线。跌进巷子里摔得不是很重,低声哼唧着爬起来,顾不得整理衣袍,捞起掉在一旁的包袱便一瘸一拐的往后巷跑。 展昭听那脚步声远了许多之后,从树上翻身也上了那墙头,站在上面往后巷望。 余郎中已经跑出一段距离,脚步声也比刚刚掉下去的时候利索了很多,一路都是贴着墙根,似乎是怕在这几乎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遇上什么突然路过的熟人。等那郎中跑的再远些,展昭捏捏下颌,抬脚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离着两丈的距离,大概是因为一直在树上和墙头上窜,即便是那郎中转了几个弯也可以一直瞧见。 展昭在开封也住了许久,可大路条条都走了,小巷子却没钻过几条。见余郎中左拐右拐的出了巷子,又挨着墙一路往小树林里钻,一时也有些疑惑。拉近些距离跟上去,又见那郎中突然定在原地四处瞧了起来,足足看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才转了个方向,钻进了一旁的林子。 展昭抓抓脑袋,正打算继续跟上去,忽然觉着后面似乎有人挨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转头,余光先瞥见了一抹白色的影子,然后那白影靠近,一枚剥了皮的煮鸡蛋就那么端端正正的被举到了他的眼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凡事要节俭 白玉堂一大早的被开封府生意铺子里的伙计火急火燎的叫出去,出城去瞧了瞧,只觉着一阵头疼。原是江宁婆婆亲自驾车送五缸好酒来开封府的铺子,不知怎么,到开封城外官道上时便说什么也不走了。稳稳当当的盘坐在路边茶棚的长椅上,旁边围着三个伙计,端茶倒水的忙活。 白玉堂伸手按揉了下额角,暗自叹气,想着能不能再不着痕迹的溜回城去。不料只来得及动心思,江宁婆婆已经朝他招了招手,手里还攥着那根当初让他和展昭都吃了不少亏的捆龙索。 一旁伙计见白玉堂走近,各自放下手中的活计退到两旁。江宁婆婆也放下手中茶盏,从长椅上起身,笑眯眯问“玉堂啊,怎么不见那只小猫一起来”说着探头往白玉堂身后瞧,道“莫不是躲起来了哎呦,婆婆可想他呢。”说话间将手中捆龙索收了起来,意味深长的朝着白玉堂笑了笑“你这小子有时候脑子不灵光,要不要娘帮忙啊” 白玉堂吓得一激灵,瞥了眼那装着捆龙索的布包,忙上前搀扶,陪笑道“哪儿敢劳烦干娘大驾,儿子自己能行,能行。”顺手接过布包,挂在自己臂弯。 江宁婆婆笑着拍拍他的手,道“三年前若不是娘帮忙,你们两个能这么心有灵犀越大脸皮越薄,怎的还不好意思了。” 白玉堂干笑两声,扶着她往前走,转开话题问道“干娘这是从山阴那边过来的” 江宁婆婆一怔,伸手猛的一拍他的肩头,复又攥着他的手往前走,不顾他龇牙咧嘴的表情道“乖儿你是不知道,山阴那边,邪着呢。”说着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道“你说这也是奇怪,今儿本来不打算走山阴那条路的,可偏偏外路因为前阵子的雨被堵住了,走山阳又要浪费太多时间。” 白玉堂微微挑眉,一时来了兴致,问道“见了什么怎么邪了” 江宁婆婆捏了捏自己的下颌,半晌道“还是等那只猫也过来,娘讲给你们两个听,估么着那只猫能感兴趣。” 白玉堂闻言轻笑,随口道了一句“那猫儿倒是什么都能感兴趣,不怕麻烦的主。” 江宁婆婆瞥他一眼,调侃似得问道“娘记着你小子明明是怕麻烦的。”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点头,道“那只猫的事情就不是麻烦事了,好小子,有前途。” 白玉堂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手臂上加了些力道,拉着她往前走,道“干娘赶路定是辛苦,快些回去休息休息,猫儿估计又在巡街了,等他忙活完府中公务,儿子定带他回来给您好好看看。” 江宁婆婆白他一眼,道“有了那展小猫就忘了娘了,以前那是三天两头的去江宁蹭酒,这几年倒好,逢年过节都见不着你影儿,瞧把娘想的,这头发都白了一片了。”说着伸手拨弄自己的发髻,试图拔下一根白发来证明。 白玉堂一时失笑,伸手揽住她的肩,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丝讨好和笑意,道“干娘,我这不是为了您高兴么,您喜欢那猫儿,儿子就早点拐了回家,到时候还不是您想见就见。” 江宁婆婆又瞥了他一眼,随机还是笑了出来,伸手拍拍他的手背,笑骂“臭小子,这几年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贫嘴了,得了,也没什么事,你回吧,找你那猫儿去。” 白玉堂将揽着她肩膀的手臂重新收回搀住她的手臂,道“儿子先陪您进城。” 江宁婆婆抽出手臂,推了推他,催促道“快些走吧,娘还能出什么事情不成就这么点路程,快走吧,娘混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排队呢。” 白玉堂眼角抽动,一时哭笑不得,松了手道“那儿子可先走了” 江宁婆婆朝他摆摆手,不耐烦似得道“走吧走吧。”眼中却带着笑意,定定瞧着他,喜欢得不行。见他转身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吆喝“哎,先回来回来,娘有东西给你。” 白玉堂脚步一顿,转了一半的身子又转了回来,面色疑惑,问道“什么东西” 江宁婆婆从怀中掏出个玲珑剔透的物件来,托在掌心递过去。白玉堂微微挑眉,伸手接了,仔细一瞧不禁笑了出来。那是一只玉石雕的物件,估计是用来拿在手里把玩的,一只小猫活灵活现,脑袋上还趴了一只老鼠。 白玉堂收了那物件转身回了开封府,满府的找却找不到展昭的身影。想着是不是跟着包拯上朝去了,正打算要不要回小屋补眠,翻墙走近路的时候却眼尖的瞧见不远处展昭站在公孙院子的墙头上,猫瞧见猎物一般的盯着府外后巷。 白玉堂一时奇怪,抬脚跟了上去,到刚巧经过厨房,微微挑眉,果断钻进去参观了片刻。等出了厨房,手里多了个白煮蛋,瞥了眼正端着茶壶回厨房的大娘,抬腿又追展昭去了。 跟着展昭追进后巷才发现,那许久不见的余郎中竟是在巷子里。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一个在巷子里一个在墙头上,径直朝着后巷外的林子过去。然后那余郎中在林子边沿停下,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路线。 白玉堂倒是不感兴趣那余郎中在想什么或是找什么,起身直奔展昭过去,身子还没站稳,手先伸了过去。掌心正中稳稳当当立着那枚白煮蛋,只是那粉红的蛋壳已经被剥掉了,露着里面嫩白的蛋清,珍珠一般,还温热着。 展昭见那郎中往林子里去,本是打算继续跟上去的,不料一枚白煮蛋出现在眼前,一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接了鸡蛋,抬头瞧去,白玉堂无奈的瞧着他,道“没瞧见人,倒是知道先把东西接过去。” 展昭笑眯眯盯着手中白煮蛋,道“若是吃的,那一定是你送来的,只是若是在加些酱料就好了,不过白着吃也香。” 白玉堂眼角微微抽搐,将身后的手伸到他面前,指间捏着的便是一个装了酱料的小碟子。 展昭接了碟子,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道“可吃完了,这碟子总不能扔了,大人教导,凡事要节俭。” 白玉堂无奈的瞧了他一眼,伸手过去捏住他面颊轻轻晃了晃,转身跟着那余郎中去了,留下展昭用白煮蛋蘸着酱料吃得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余氏医馆 那余郎中进了林子,也不知是按着什么阵法还是什么其他的步子,左转右转的往深处去。一路上还不时停顿,仰头看着四周树的树冠,不只是数着树呢,还是瞧着树的阴阳面。最后又转了几棵树,在一个小土包后面停了下来。 展昭端着酱料碟子追上来,正见白玉堂蹲在一棵树的树叉上往土包后面瞧。自己也挨了上去,在相邻的一根树叉上蹲下来,低声问道“泽琰,他这是做什么呢” 白玉堂朝土包后面的余郎中努努嘴,同样低声回他道“不知道,挖了两棵树了,大概是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吧,照他这么挖下去,一会儿还不得挖回开封府去。” 展昭差点笑出声来,深吸口气,斜了他一眼,转头继续盯着那郎中看。只见他似乎是终于找对了地方,不在换其他树去挖,刚刚焦急带着惶恐的眼神变成了急切,挖土的力道大了,速度反而慢了些。 开封府后巷外的小树林即便是踏青的时候都少有人来,更别说平日了,所以往这林子里藏些什么还真的是相对安全的。只是因为临近开封府后门,也实在是很少有人敢来这里藏东西。 展昭只觉着蹲的腿发麻,那郎中终于停止刨坑,从里面拉出一个包袱出来。包袱不大,勉强装得下一个巴掌大的匣子。只是不知埋了多久,那包袱已经破破烂烂,余郎中只伸手扯了扯便将那包袱扯成了碎片落在地上,伸手轻抚其中包裹的东西。 展昭努力歪着脑袋往下瞧,试图让目光跨过那余郎中的左臂瞧见他手中被遮挡住的东西。却不料正要看见时,那郎中却直接将手中东西丢了出来,是一个木头匣子,离得太远看不清楚是什么木料。 那郎中又四处仔仔细细瞧了一圈,很是紧张。展昭伸手扯了扯白玉堂的袖子,示意他先往后躲一躲。 余郎中没瞧见什么人,似乎是觉着安全了,将从匣子里拿出的东西往怀里又努力塞了塞,压低身子站起来,一溜烟儿的往林子外面跑。展昭一愣,扭头看向白玉堂,依旧是注意了要压低声音,问道“泽琰,你可瞧清楚他手里拿着什么的” 白玉堂瞥他一眼,在看看自己所在的位置,道“我这里比你那边更偏一些,你都瞧不见,我如何瞧得见”说着伸手接过他手里一直捏着的碟子。 展昭挠挠头,嘀咕了句“看着倒像是房契、地契。”说着起身,紧跟着那余郎中而去,依旧隔着一段距离,不近分毫不远分毫。只是跟到巷子附近,白玉堂闪身不见了踪影,过了片刻再回来,手里那碟子已经不知被丢回哪。 那郎中刚从开封府里跑出来,自然不会再往那巷子里钻,贴着外沿的墙边往前挪了一段,找到一条鲜少有人行走的宽街转了进去。进了宽街即便没人,那郎中还是贴着墙壁佝偻着腰,像是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转念一想,他在不知情的局外人眼中已是离世之人,若是明目张胆的满街串确实也容易吓到人。 展昭见人少便干脆又上了墙头,将跟着的距离更拉开了些,这段人少,走得不紧不慢也不怕跟丢了去。后面白玉堂也跟了上来,虽说他轻功不敌展昭,但内劲深厚,若真的不想让人发现展昭也真是很难察觉到的。 三人就这么两后一前,一个躲着两个跟着一路往大路上去。等转了个弯快接近那主街时,宽街上的人也开始见多。然后传来一阵略算整齐的脚步声,竟是开封府门前的侍卫在巡街。那余郎中也不知是不是时常要躲,瞧见那些巡街人并没有展昭与白玉堂二人心中想象的那般惊慌,反而一闪身就钻进了一旁虚掩着门的院子里。 白展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进了那院子。 院子很小,开了门便是一条石子小路,看着还算是别致。沿着小路往前走也不过十来步便是主屋的大门,旁边还有两间偏房。屋子院子的说不上破败,但也绝对是许久没人居住。白展二人缩进院子角落,正以为这里是那郎中早先便预备好的藏身之所,但瞧那郎中进了院子后并没有进屋子,而是紧张的透过院门的缝隙往外面瞧,又不时习惯似得往身后瞧一瞧,看来对这院子也不是很熟悉,只是一时无措便躲了进来,刚巧这院子许久无人,门也是虚掩的。 那郎中躲在门后往外瞧,似乎是终于等那些巡街人过去了,又慢慢推开门出去。展昭伸手拍拍白玉堂,自己先起身跟出去,才瞧见那余郎中竟然已经跑到了街对过,转了个身便又钻进一条小巷子。 白展二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若单看这架势,真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应该只是壮年才对。 跟着那郎中又进小巷,左转右转的路线更加明确了。又走了一阵子,展昭瞧瞧四周微微挑眉,难怪刚刚觉着路线熟悉,这不正是往余郎中那医馆去的么。那里熟人多,这郎中究竟有什么要紧的,竟然还要冒险往回去。只是公孙先生说要让他自己去送上门,难道早就料到他会如此 又走了许久,那郎中总算绕来绕去的回了自己那医馆。只不过不是前门,而是那不起眼的后门。 展昭四周瞧了一圈,嘀咕道“还真是记得住,这路弯弯绕绕的。”说着翻身上了后墙,蹲在上面看依旧弯着腰,满脸警惕的余郎中从怀中掏出钥匙开屋子的后门。 然后白玉堂也挨了过来,与他并排蹲着,单手托腮,扭头瞧着他。 展昭被瞧得有些奇怪,也扭过头来,微微挑眉代替了张口询问他做什么要看着自己。却见白玉堂只是唇角勾了勾,随即抚平,转回头去看那郎中了。 展昭面色古怪,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白玉堂微动手臂躲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瞥了他一眼,又转回来朝着那郎中努努嘴。显然是在说“没事别瞎闹,没看爷在帮你执行公务”。只是表情间唇角微微颤动,显然是忍着笑的。 展昭学着他的模样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后还是往他身边挪了挪,挨过去伸手戳他的腰侧。 白玉堂赶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指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斜眸见他正挑眉看着自己,干脆便把他整条手臂都抱在怀里。 展昭眉毛挑的更高,刚要把另外那只手也伸过来,却突然听见卡啦一声难以察觉的轻响。两人具是一惊,停止玩闹往余郎中那一瞧,便见他已经开了门锁,正轻轻推门进去。每走一步都要回头四周瞧一圈,直瞧了三回才迅速钻进屋子,回手关上了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画师 直等那余郎中落了门栓进内屋去,白展二人才终于从墙头上站起身来,然后都是一个跃身,轻巧的落到屋顶。 白玉堂站在房檐往后巷瞧了瞧,见四下里无人才又转回身去看展昭,却见他已经走了好几步,正蹲在屋顶掀瓦。迈步挨过去,蹲下来轻轻撞了他一下,见他瞧向自己便微微挑起了眉。 展昭眼睛睁了睁,明白了他是在问自己怎么这么清楚改掀哪块瓦,低声答道“前阵子不是来过公孙先生又命马汉去了商行取了这里的图纸,瞧过几眼因此记下了。” 白玉堂微微挑眉,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脑袋,收回手继续盯着他掀瓦片。 展昭抬手掀了左边的三片瓦,房顶立时出了个大洞,只是下面正对着房梁,隐约也只能瞧见下面被房梁挡住只露出两侧的桌子。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笑道“这便是你记住了的结果” 展昭挠挠鼻梁,撇撇嘴,道“便是图纸,也不会画了房梁都在哪里,床榻桌子都在哪里。”说着往旁边挪了半步,又掀开一片瓦来。 从那掀起的四片瓦露出的洞口瞧下去,下面正是余郎中医馆的里卧。因为这余氏医馆不似金华白家或是常州展家那等大户人家,卧房没有纱帘珠幕隔断分为里屋与外屋。 里面仅简单的摆着一张床一张桌,桌上简单的一只壶两个杯,下面压着一个托盘看不清样式和材质。床上铺着的床单大概是因为搁的太久已经褪了颜色,只是那屋子并非如展昭先前想的那般因为许久无人居住而变得灰尘满室,反而比隔壁人家常要去的柴房还要干净许多。仔细琢磨,不似有人特意打扫,反倒更像是因为近日有人常来的。 白玉堂没那个兴趣去看人家屋子,蹲在一旁研究那些瓦片。本是打算问问展昭是否瞧见了什么,却突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了两个人的说话声。扭头去瞧,果见展昭面色惊讶的看着里面,嘴巴微张半晌也顾不得合上。 白玉堂微微蹙眉,展昭也不是什么初入江湖的楞头青,见着个人便要吃惊一阵子。这定是见着了什么完全意料之外,却又偏偏出现的人,才会这般惊讶。往前挪了半步,也探头跟着往屋里瞧,可是位置不是很好,勉强只能看见那余郎中的后脑勺,至于他对着说话的人则完全被挡住只能听见声音。听了半晌,眉毛微挑。 余氏医馆自二十年前便已无人居住,想来不会有什么人这个时候突然来光顾,然后与那余姓郎撞了个顶头碰。而且若真如此,那余郎中恐怕已经吓得半死,更不会如此平常的与那人交流。因此屋中之人,定是原来便与那余郎中约好今日或是近日在此见面。 展昭偏头瞧了白玉堂一眼,身子往旁边又挪了挪。白玉堂会意,挨过去往下一瞧,立时也是一阵惊讶。屋里与余郎中说话那人,却是当日来了开封府与众人送那二十年前余郎中画像的中年画师。 那画师模样普通,但瞧着绝非善类。上次瞧见他的时候众人的心思都放在那画像上,没有注意他这人,现在即便是在上面瞧一瞧,都会有一种定要对此人多多提防的错觉。 白玉堂戳了戳展昭肩膀,将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画师瞧着不是善类,你可对他了解” 展昭微微摇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我在开封也不过几年光景,平日里巡街经过此处也不曾留意是否有这么个画师,只是”话音微顿,展昭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颌,声音更压低了几分,反问道“泽琰,你觉不觉着,这画师与那余郎中样貌上有许多相近之处” 白玉堂并未仔细去观察那二人样貌,经展昭一提有些反应不过来,身子往前凑近了许多。那画师与余郎中给人感觉相差甚远,因此一眼瞧去几乎不会在意两人样貌的相近。半晌道“还真是,有许多相似,难不成他们是表亲” 展昭挑眉,道“也不无可能,只是”话音又顿了半晌,道“总觉着还有哪里没有想到,哪里有些不太对。” 屋内二人说话声音实在是小,再加上今日风实在是不小,二人纵然内力深厚,有些话还是听不清楚的。里面二人站在那里足足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期间那余郎中表情略带慌张,手上比比划划的不知在解释什么,声音比那画师大了些许。 白展二人立直了耳朵去听二人谈话,大致串联方知那余郎中刚去林中取的正是这余氏医馆的房契、地契,而余郎中此番来此证书要把那两张价值不菲的纸交给这画师的。待那画师将那房契地契检查一遍后收入怀中,方又开口问那郎中许多开封府近来的动静,看来不只是图财,竟是连这牵扯二十年前林府隐情的案子都异常感兴趣的。只是那余郎中不知是实在胆小懦弱,一直在开封府衙却不敢仔细打听案情动向;还是表面唯唯诺诺,实际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任那画师问了半天,终也只是频频摇头,偶尔能说出一星半点无关痛痒的所谓线索。 那画师性子大概是急躁了些,听他胡言乱语片刻便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而问他,他那双胞的兄弟是否真的已经遇害。林府人又是否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余郎中尚在人世。 余郎中先是连连点头,说他那双胞兄弟确实已经遇害,表情惶恐,却不见半点一开始在开封府见了展昭众人时表露出的的哀伤。然后又连连摇头,说外人都以为当年的郎中正是他那兄弟,自己在开封府也没有与林方延打过照面,林家兄弟应当也是信了外界传言的。 那画师听闻此言,似乎有所放松。微微松了口气,又道“林家留着必有后患,如今林家那少爷倒是帮了咱们大忙,你且回开封府去,多听少言,不问你你就不要急着说,既然开封府参合进来,事情就好办多了。”说着朝那郎中摆摆手,示意他留下东西便赶紧离开。 那余郎中嘴唇轻颤却是半晌没有离开的打算,见那画师目光凌厉的盯向自己,竟然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伸手扯着那画师袍角,哭声道“我家,只那一子了。” 那画师瞧他一眼,显然有些嫌弃,却没有强行拿回袍角,而是瞪着他道“事情圆满,自然安然无恙,咱们还能发大财,快快回去,免得被人发觉。”言罢手一伸,把那郎中径直拎了起来,丢出卧房去。 房顶二人见了这一番对话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互相瞧了几眼,竟谁也不知该怎么先开口。 半晌,还是展昭先道“这画师,身手不错,只是内力差了些。” 白玉堂附和点头“还真的不像是一个画师了。” 展昭瞥了眼又悄悄摸出屋子的余郎中,伸手推了推白玉堂,道“泽琰,你且帮我跟上一跟,瞧他是否真的回了府里去。” 白玉堂也斜眸瞧过去一眼,微微颔首算作应下,却突然伸手捏住展昭鼻尖轻轻的左右晃了晃,凑过去道“自己千万小心,有什么棘手的一定要招呼一声。”语罢从腰包中掏出一枚响箭递过去。 展昭接到手里,朝着他咧嘴笑,道“放心放心,我知道遇事该怎么应对。” 白玉堂不放心的又瞧了他一眼,末了叹气,又道了句“万事小心,有我在呢。”然后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摸,纵身一跃,追着那已经出了后门的余郎中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心有灵犀 那郎中一路极行,原路回去倒是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只是不知是否因为刚见了那画师还是心有余悸,过宽街的时候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白玉堂一路跟着他,眼见着他翻墙进去方才松了口气。本打算直接去书房找包拯,却听里面一声轻呼,赶忙过去一瞧,那郎中从墙头上跌下去,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摔得龇牙咧嘴。 公孙也不知是真的路过了瞧见那余郎中还是一早就注意着这边,那郎中刚刚站直了身子,他便远远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那郎中半晌,满面警觉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那郎中愣了愣,一时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会儿蹭蹭腰带,一会儿又绞着衣袖,道“嗯,草民、草民只是来看、看看公孙大人种的、药草。” “药草”公孙一愣,扭头看向他脚边那片篱笆括出的地,微微挑眉,道“那你便继续瞧吧,莫要到处乱跑,误了事,大人怪罪下来你可兜不住。”语罢伸手扯了扯一旁庞统的衣袖,拉着他径直出了院门。 白玉堂瞧见公孙与庞统过来便转身朝着书房过去,书房门是开着的,里面传出来包拯和庞太师的声音。这两个老头凑在一起总是能琢磨出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出来,不知这次又要琢磨些什么。 白玉堂整整衣袖袍摆,跃身下了屋顶,伸手在门板上轻敲三下,屋内二人谈话声戛然而止。寂静片刻,里面方传出庞太师慢悠悠的声音,道“请进。”声音有些不自在,似乎是刚呛了水。 白玉堂倒是也不理这些,只道有人应声便是不打扰,掀了袍摆迈步进去。果然见庞太师表情略带扭曲,正忙着用袖子擦嘴。 包拯见白玉堂独自一人进来,心中已将展昭在做什么猜出了十之七八,微整衣襟,问道“白少侠可是有什么事” 白玉堂抱拳朝他行礼,将刚刚与展昭在余郎中宅中所见所闻全数与包拯讲了一遍。 包拯早知白玉堂有一目十行、过目成诵的本事。尤其是当年襄阳王一案时,他只匆匆的在东方侠智化那里瞧了一遍襄阳王府和冲霄楼的地图,便在三日后一探冲霄前夜将那两份地图一笔不差的画出来。此时听白玉堂讲那二人见面后所说的话,恐怕是把那郎中与画师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背诵出来的。 对于白玉堂这本事,庞籍是有所耳闻却未亲眼认证,这会儿听白玉堂背书似得把那一番对话讲出,微微挑眉,脱口问道“白少侠这是一字不落的记下了” 白玉堂微偏了头瞧他,嘴唇动了动却未出声,只是缓缓颔首,又转回去瞧着包拯,等着他是否还有什么安排。 庞籍眼角微微抽动,随即又松了口气。展昭不在,不惹得白玉堂开口还是明智的。想当初白玉堂初来开封,性子比现在张扬百倍,且那时他与展昭还没有这般亲密。一日也不知是为何,被那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触了霉头,许是那少卿命不该绝;许是白玉堂因为前阵子盗三宝,不想再给展昭找什么麻烦而没有动手只动了动嘴皮子。那大理寺少卿本就是个老实实在又多少有些死板的读书人,听了白玉堂连珠炮似得一番话,当即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要不是公孙策当时在旁,手疾眼快的按了他胸前檀中穴又为他顺气,只怕就不是后来的因病卧床半个月这么简单了。 包拯没理会一旁突然老僧入定的庞籍,仔仔细细将刚刚白玉堂所说所讲思索了一番,微微蹙眉,面色有些凝重。半晌,缓缓开口,道“此事恐与我等先前猜测有所出入,白少侠与展护卫千万要小心行事。” 白玉堂见包拯不在多言,自己也没打算再多问,只抱拳应声道“大人放心。”语罢又道了句不打扰,转身出了书房。本是想合上门的,但因一开始这门便是开着,略微思索决定不要多手。下了石阶,纵身一跃,径直朝着刚刚与展昭分开的方向过去。 展昭那厢白玉堂刚刚离开,屋内那画师便将手中房契、地契卷起来塞进袖筒,转身也出了卧室。只是迟迟没有离开屋子,不只是在等些什么。 展昭合了屋顶的瓦,倒垂下身子,反转躲进房檐下的阴影处。目光一扫垂下的帽绳,无奈的伸手拎起来,打了个结系在下颌上。 过不多时,那画师轻手轻脚的开了后门进到院子里,又各处瞧了瞧,觉着确是无人跟踪,抬脚快步走去开了后院门。再将门轻掩,闪身躲进了巷子里。 展昭好奇,起身跟了上去,却又担心一会儿白玉堂若回来,恐找不到人,想着要不要留些记号。只是在犹豫间,那画师已经走出去好远,转了个弯便出了巷子。展昭心下着急,只得放弃留记号的念头,起身追了上去。 那画师许是一直留在开封城的,出了后巷便上了一条宽街,笑意盈盈的与两旁商贩打招呼。刘老板,王大妈的都能叫上来。展昭一路跟随,不知这画师最后能往哪里去,不料那人竟在一处面摊子前坐下,抬手要了一碗汤面。 此处虽不是主街,但来往人众多。道路两旁房子高度大致相同,没有什么突出的房顶屋脊可供躲藏。再加上展昭在开封实在是显眼,一身大红官服,这会儿竟不知要躲到哪里去。 展昭正犹豫着,忽然一只手伸来,一把揪住他后襟将人往后拖。 展昭将手背到后面去攥着那人手臂,一边跟着后退,无奈道“泽琰,你慢些,慢些。” 白玉堂将他拉到一处转角的摊子上,将手里一碗鸡蛋羹推到他面前,笑道“吃点东西,那边爷安排了人,白福那小子别的不行,跟踪人那可是一个顶十个。” 展昭愣了愣,扭头往后瞧了一眼,道“此话怎讲” 白玉堂拎起一旁茶壶,与自己倒了一杯,笑道“许是我以前,总是到处跑的缘故吧。” 展昭又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道“你白五爷还有那时候可惜可惜,我没能观赏。”随即话音一转,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的刚刚还在担心你找不到怎么办。” 白玉堂抿了口茶,凑他耳边去,低声笑道“这叫,心有灵犀,你在哪爷都找得到。” 展昭闻言当即红了脸,只觉着那唇微动,几乎要蹭到自己耳朵上。伸手推了推他,只顾低头去扒碗里的鸡蛋羹。 白玉堂见他红到了脖子根不禁心中微动,抽出腰间折扇展开,挡在二人面前。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唇在他耳垂边上轻轻印住,半晌也不愿意挪开。 展昭当即身子一僵,耳鬓厮磨四个字突然蹦出,不受控制的烙在了脑海里。不禁脸上更红,半边身子都酥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当年 白福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展昭那大红脸便知道,展爷落到自家爷手里,准是要被吃的连渣都不剩的。 白玉堂本是垂眸瞧着自己的手指不知在想着什么,感觉身边来了人,头也不抬道“白福,说吧。” 白福微微清喉,道“回二爷,那人进了里街的画馆,一路并未与人交流,小的不敢贸然跟进,只在后门处瞧了瞧,那宅子实在普通,瞧不出什么路子。” 白玉堂颔首,略微思索,道“这阵子多派些人手看住那宅子。” 白福应声,快步离开。 展昭将碗里鸡蛋羹吃得干净,擦擦嘴,斜倚在白玉堂身上,道“泽琰,你觉不觉着那画师好生奇怪。” 白玉堂把他垂在胸口的一缕长发捏在指间搓来搓去,笑道“倒是奇怪,好像发生的这档子事是他意料之中的。” 展昭点头,换了个更舒服点的姿势,单脚踩到一旁椅子上架着手臂,道“只是听那二人所言,似乎是要借开封府之手除掉林家兄弟二人的,难不成所谓凶手,并非那二人中一人” 白玉堂思索片刻,微微摇头,道“倒是不像,依那二人脾气秉性,若说林方敏始终不发一言倒是正常,可林方延又怎会同样不吵不闹的引颈就戮。” 展昭闻言觉着在理,微微颔首,垂眸又思索起来。白玉堂面上笑意更甚,放下手中捏着的长发转而握住展昭右手,与他十指相扣,目光扫过四周正偷偷往这边瞧的人。 那些人被瞧得后背一阵发凉,打了个寒颤,纷纷收回目光。 展昭似乎察觉到了些异常,从思绪中茫然抬头看向白玉堂,道“泽琰,怎么了” 白玉堂笑着把手握得紧了紧,将下颌垫在他肩上,笑道“没怎么,你继续想。” 展昭咧嘴笑笑,果然顺着他的话又陷入了沉思。白玉堂垂眸瞧着他,也沉思起来,虽说已经水到渠成,可这猫儿就是不松口,真真是急死他了。 正想着,展昭突然收回架着手臂的腿,从长凳上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走吧,咱们晚上换身衣服再去瞧瞧那画师,儿女情长的,总要等这案子完了才有时间。”说话间,那一直被白玉堂攥着的手似乎并没有收回的打算,反而身子因为手被攥着而微微弯了些。 白玉堂闻言,一时倒是愣住了,被展昭拉着站起身,抓了抓脑袋突然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展昭“噗呲”笑了出来,末了以手握拳,掩唇轻咳一声,漫无目的的四周瞧了起来。 那余郎中回了开封府,依旧躲在公孙院子里,竟是一点痕迹也不让同在开封府邸的林方延发觉。那画师也回了画馆便正常开门营业,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展昭本以为包拯会再有什么指示,不料他竟好像不曾听说今日之事,便是再审余郎中也是绝口不提那画师之事。公孙在一旁记录,也是面色如常。倒是庞统捏着下颌瞧着那郎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半晌低低自语了一句“倒是奇怪。” 展昭闻言有些不解,挨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庞大哥,怎的奇怪了” 庞统捏捏下颌,道“小妹年幼曾换了一次急病,当时求遍京中名医都不曾治愈,亏得这郎中的祖传药方。”话音微顿,眉头微蹙,又道“记得当时那郎中麻烦缠身,救了小妹后便趁机邀功,这次麻烦更大,本王也坐在这里,怎的不来求情了。” 展昭微微挑眉,声音更压低了几分,道“许是他知道在大人这里,便是求情也无用” 庞统摇头,道“若他当真有此觉悟,又怎会将事情一拖再拖,在开封府这么多日也不曾说些什么,定要大人问了才肯说出些无关痛痒的。”说话间身子往后面的椅子背上靠了靠,接着道“便是真如你所言,是家中有人握在那画师手中,私下里到本王这求个情到也不甚要紧,总好过一直提心吊胆。” 展昭眉头往上提了提,道“庞大哥的意思,这郎中可能并非当年那余郎中” 庞统砸吧砸吧嘴,道“老了许多,样貌变化却并非很大,多少瞧着似乎是同一个人。” 因包拯只是私下询问那余郎中,不必升堂,展昭自然也不必一直守在庞侧。见那余郎中说来说去也都是刚来时说的那些东西,说不上是无关紧要,但绝对是不痛不痒的,便是偶尔多说了些东西,也都是些零碎的模糊片段。展昭听了半天只觉着头昏脑涨,退到门口,转身便出了书房。 这几日不见下雨,天头更热了许多,虽说还不至于满院蝉鸣,但那些模样古怪的虫儿还是已经多了起来。 白玉堂本就对那些案子线索的不甚在意,便提前回了小院。本是打算在院中稍坐,等着展昭回来的,不料等了一会儿没事做竟然眼皮发沉。本想着闭眼小憩,竟然身子靠着院里那棵树睡着了。 展昭一路回了自己的小院,想着庞统说的话也是在理,那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抬脚迈进院门,便瞧见白玉堂双臂抱在胸前,背倚树干睡得正香。一直住在展昭院子里的那只猫这会儿也从石桌下面钻了出来,盘在白玉堂膝上,脑袋扎进他的手心,也睡得香。 展昭见此画面一时停了脚步,只可惜自己不擅丹青,难得的场景怕是要浪费了。 那只猫听见院门口的声响,从白玉堂手心里抬起脑袋,杏核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往这边悄手悄脚走过来的展昭。待人近了,本打算叫上一声,不料嘴巴刚张开便化成了一个哈欠,然后抬起爪子舔了舔。 展昭觉着好笑,弯腰将手搭在了猫爪子上,果然那猫舔着舔着便舔到了他手指上,然后干脆一直舔到了手背。半晌抬头瞧着展昭,过了片刻将自己那爪子从他手中抽出来接着舔。舔了没几下,展昭又将手指搭在它爪子上,那猫儿讨好似得用鼻尖蹭蹭,继续舔起自己的另一只爪子。 展昭轻笑出来,本打算再伸手过去,耳畔突然响起白玉堂慵懒的声音慢悠悠笑道“你这猫儿,何苦为难自己本家”说着伸出手指,轻轻点在他鼻尖儿上。 话毕,还不待展昭说什么,那猫儿到好像终于有人替它说句公道话一般,仰头叫了几声。 展昭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弯腰伸手去捏住它两只耳朵,搓来搓去。那猫自然不愿意,伸了两只爪子去护住自己的脑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展昭想着庞统定会把刚刚与自己所言告诉包拯,也省的自己过去说不清楚。双手撑住白玉堂坐着的树边石台,坐上去,道“怎的不到屋里去睡这石台子怪硬的,睡着多不舒服。” 白玉堂瞧他一眼,松手放了那一只要跑掉的猫转而环住身边的猫儿,笑道“本也没想着要睡的,只是打算休息下,等着你回来说说晚上要做什么。” 展昭满脸心疼的伸手捏捏他的面颊,道“刚与大人商量过,晚间去那画馆瞧一瞧,大人和先生也觉着那画师有些古怪,或许并非如他们想的那般。” 白玉堂微微挑眉,显然没明白包拯与公孙又想了什么,听他话音落便张口追问“如大人与先生想的哪般” 展昭一时梗住,张了张口,手一摊,道“我也不知道。” 白玉堂朝天翻了翻眼睛,伸手揉搓展昭披在胸前的长发,无奈道“你这猫儿啊,真真是气人,便是哪天被人家卖了,你还要嫌弃人家卖的钱少自己再补填些。” 展昭轻笑出来,末了清了清嗓子,开玩笑似得正色道“五爷可是打算把我卖了” 白玉堂一本正经的摇头,一副痛心的表情道“卖不得,卖不得,否则要赔钱进去了。” 入夜,即便热闹如开封府,进了宵禁也是四处静谧的。打更人未走近,远远的便能听见那脚步声,偶尔会踩到一些小石子上,那脚步声便轻了一下。忽然又是一声锣响,再加上几声吆喝,但转瞬这些声音又都被夜色吞没。 展昭白日里去打听过那画师的事情,想着既然二十多年前这画馆便在,总会有些邻居清楚这一家子的来历。可问来问去却只打听出,这画师一家子是二十五年前搬来,那时邻里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互相关系好得很。 可二十年间物非人亦非,开封本就人来人往,便是个小巷子,这么长的时间里也要变动几家。 一来二去的,这画师一家竟好像是与世隔绝,众人都知道这巷子里有一家在宽街开画馆的。偶尔见了也会打个招呼说句话,可这家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竟是没一个人清楚的。便是原来的老住户,也对这画师一家生疏了。只说是二十多年前这画师一家陆续都得了场大病,当时是那余郎中雨夜出的诊。待病好了,这一家人却都变得沉默寡言了。 直到白展二人来打听,这些乡里乡亲的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众人竟只知道这画师姓崔,江南那边来的。也不知这么多年,怎的就没一人觉着奇怪。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隐到了那一大朵云彩后头,只有很弱的光线勉强能照出各个东西的轮廓,反倒让对面人家屋子里的光线显得更明亮了许多。 那画师小院里,屋子的窗子半掩。窗子下面一张木桌,桌子上摆一个烛台,火光偶尔晃动。一个人、一壶酒,面前一碗汤面、一碟盐豆,瞧着比那些平头百姓惬意许多。 展昭趴在院墙上捏着下颌往屋里瞧,只觉着这画师实在不同于街头巷尾的其他人家。那双耳白瓷勾花酒壶可是贵重东西,普通百姓只要能过好日子就妥了,谁有钱会往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上砸。不过再想想江湖上认识的那几个丹青画手,便也不觉着奇怪。那几人,一个赛一个的不正常,每个月在东家手里得了钱,都要先买那种怕磕了碰了的金贵物件。剩下的银钱,每日两个馒头一碟小菜,各个瘦得像竹竿。 白玉堂瞥了展昭一眼,见他唇角微抖似乎是在极力的压制笑意,眼角一抽,伸手一把捏住他耳朵,然后转头瞪着他。 展昭唇角又翘了翘,末了舔了下嘴唇,做出一副承认错误的表情。 白玉堂一向拿他没法子,松了手,转而指了指后面,示意自己要去后院瞧一瞧,让他继续在这里守着。 展昭顺着他的手往后瞧了眼,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起身,示意他留在这里,自己去后院查探。 白玉堂倒是无所谓谁去后面看看,只叮嘱他一定小心,这院子蹊跷,不能大意。 展昭咧嘴笑笑算作应声,纵身而起,轻巧的落到屋顶,四处瞧了一圈,翻身进了后面的院子里。可就在目光被屋顶挡住的一瞬,瞧见一人裹着斗篷匆匆而来。 白玉堂本是习惯性的盯着展昭那边,突然听见身后巷子里传来脚步声微微一愣,想着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有人会在这黑漆漆的小路里闲逛。见那屋里的画师依旧自斟自饮,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打算,便分了神去瞧身后巷子里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来人个子不高,瞧身形像是女人,身上裹着的一件斗篷把整个人显得像夜间的游魂。那人一路疾行,似乎并没有什么功夫内力,脚步声未免沉重了些,在这寂静的巷子里略显突兀。 白玉堂往一旁树影中躲了躲,更仔细的去瞧,却见那人是直直朝着自己这边来的,最后在画师家院门前站定。先是四处瞧了瞧,最后伸手握住门环叩了叩。 那人并没有用太大的力,可声音在夜里却好像滴在水中的墨,迅速窜到了任何可以去的角落。 屋内画师似乎被声音惊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杯子却半晌没有出去开门的打算。腰背挺直,手保持着放杯子的动作没有在移动分毫,显然是打算再听一听。 外面叩门声又响起,比刚刚多了几下,声音略显急促,但依旧很轻。 那画师这才松了杯子,起身出了屋子去开门。 大概是因为这院子的时间太久,开门时发出了一连串并不算响的“吱嘎”声。在这夜里听着有些刺耳,身子要忍不住的哆嗦一下。 见门内有了动静,门外披着斗篷的人微微向后错开一步,然后在那门开了一条缝子的时候又挨了回去,动作并不是很灵活的钻了进去。画师见人进来,回手便关了门,待转身欲询问来意时,那人已经进了屋子。 白玉堂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关了门,伸手搔搔下颌,纵身跃上屋顶。再一翻身落到门边,耳朵考过去仔细听。 里面除了画师的声音果然便只剩下一个女声,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像是已年过半百。两人音量都极低,不过因为一直都在离门板不远的地方,加上白玉堂内力不凡,勉强也还听得清楚。 那画师一直没完没了的与那女人说这几日的事情,街头巷尾大事小情的好像拉家常一般。而那女人也是好脾气,当真从头听到尾,片刻没有打断。直到画师与她说了白日里余郎中来找的之后,那女人终于开口,道“林家兄弟二人,都不能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家猫 白玉堂本是想再听听那二人还会说些什么,不料那女人说完这句便道了告辞。心中一惊,赶忙翻身回了屋顶,趴在房檐处往下瞧,果见那女人已经在推门往外走。可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微微偏头再次叮嘱那画师,道“林方敏欲辞官回乡,若是开封府这边没法子,便在挑个时间动手,绝不能让他们兄弟二人完好的离开开封。”语罢方伸手戴上帽子,整理好斗篷,匆匆离开。 那画师并未应声,只将那女人送出院门便关门落锁,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半晌无声。依旧摆在桌子上的那些吃食也未再碰,只伸手去了烛台熄灭,摸黑回了里屋去。 白玉堂蹙眉思索片刻,正打算从房顶翻身下来,忽然听见后园一阵轻响。然后屋内传来人走动的声音,那画师似乎下了床榻,开后门去了院子里。 展昭想着白玉堂定是会盯着那来人的,自己闪身进了后院。四下里瞧着确定无人,往前几步挨到了屋子的后门,靠着门板去听里面的声音。白日里打听到这画师的女儿早些年便已出嫁,儿子早夭,家中如今只有他们夫妇二人。可挨着门板听了这么半天,里面除了画师与刚来女子的声音便听不见还有其他人,难不成画师的夫人早已歇下 回身打量院中,一口井,一辆板车,墙角还有一把锄头。院中虽说不上满地荒草,也绝不像寻常人家那般干净,到好像只是为了临时居住,草草的整理下,能住人便算过去了。 展昭听屋内二人似乎一起离开,转身退到院子里,站在正中各处先瞧一番。院子里不见什么奇怪,只是明明没有马厩,却在墙角堆了小山似得干草,上面盖着一张席子,倒像是为了藏什么。巨阙不出剑鞘,伸过去把席子挑起个角,在掀开一半,果然里面露出了个东西来。 那是个竹条编的笼子,不大,里面勉强塞着两只信鸽,这会儿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做什么要藏在草堆里,这天气也不必保暖。 两只鸽子似乎感觉有人在,睁了眼睛歪着脑袋发出咕咕的声音,不安的在笼子里用爪子乱蹭。展昭赶忙挪开巨阙,翻身上了房顶。 果然脚还没站稳,屋子的后门便被人轻轻推开,那画师裹着一件外袍,手中端着一个烛台站在了门口。半晌,又紧了紧那件单衣,迈步进了院子。走到那鸽笼附近并未去瞧那鸽子,而是寻找什么似的仰头瞧起了四周。 展昭心下一惊,赶忙闪身把影子也躲进了地上树影中。 那画师四处环顾,似乎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微微叹气,转身又回了屋子。 展昭听屋内主动的声音最后彻底停住方站直了身子,微微蹙眉,伸手搔了搔下颌,眸中满是疑惑。折腾这么久,屋内除了刚走的女人和那画师便在没有任何人的声音,似乎邻居口中的画师夫人本就不存在。又或者本是存在的,最后不知去了哪里。展昭眉头蹙得更紧,几乎拧成一个疙瘩,这么想来,许那画师都不是原来的那位。若当真如此,他又如何与那余郎中相识。听今儿白个二人谈话,显然是认识许久的。 白玉堂蹲在前门院墙上等着展昭回来,抬头却瞧见他老人家站在屋顶不知想着什么出了神,背对着自己半晌不见动静。微微扬眉,轻巧的跃身过去,手刚要搭到他肩上,突然听他张口满是疑惑的问道“泽琰,你说这画师会否已经换了一个人若是当初便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开封,又何必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反倒容易引起怀疑” 白玉堂本是想吓他一吓,反倒被他突然出声闹了个措手不及,呼吸一窒,左眉高挑。 展昭显然是察觉了他的意图,待他靠近才开了口,扭头瞧他轻声笑了出来。若不是这地方不对,他这会儿恐怕已经笑得岔了气。 白玉堂无奈的瞧着他,左臂伸出环住他的腰身,手说不上用力的在他腰侧拧了一把,威胁似得瞪着他。展昭见状配合的倒吸一口冷气,末了一口气没憋住又笑了出来,脸埋在他的颈窝,身子一个劲儿的颤。 白玉堂瞧着他一时哭笑不得,故意板着的脸也出了一丝裂痕,末了轻笑出来。微微叹气,道“晚上没吃什么,饿了没” 展昭先瞧了眼脚下的屋顶,伸手又摸了摸肚子,很配合的认真看着白玉堂点了点头,道“却是饿了,只是这会儿大娘恐怕已经睡下。”微顿,自语似的继续道“先生的汤面倒是一绝,可惜时候太晚,先生恐怕也已经歇息了,若是去叫醒,庞大哥要同我拼命的;那几个小丫头和我一样是烧厨房的料,也指望不上。”说着伸手又揉了揉肚子,撇嘴哀怨的看着白玉堂“好饿啊,泽琰。” 白玉堂失笑,另一只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末了自腰包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过去道“花糕,你且吃了垫垫肚子,回去爷给你做东西吃,再说那几个丫头可比你强,起码白水煮面不会烧干锅。”说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瞧向展昭,道“我说猫儿,你上次把面条煮糊是怎么做到的” 展昭打开那包裹咬了一口,抬手递到白玉堂唇边。闻言伸手在他后腰拧了一把,口中道“泽琰你可想好了,若是再烧了厨房,咱俩可都不得好。” 白玉堂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推还回去,用拇指抹下唇角的渣子,笑道“这个再字用的可不好,爷没烧过厨房,倒是你上次炸了灶台,先生还以为你要拆伙不过了。”说着刮了刮他的鼻尖儿,笑意更甚“爷在认识你这猫儿之前别说下厨,便是帕子都没上手洗过。” 展昭脸色微红,咕哝了句话便不再言语,只低头盯着手上花糕,一口接着一口。白玉堂显然没听清,又追问了句。展昭瞥他一眼,把花糕全都塞进口中,足下用力,闪身窜出去老远。 白玉堂自是明白他这是面皮又薄了,唇上笑意未减,抬脚跟着他身后也回了开封府去。心中却盘算着,待案子结了,得趁着江宁婆婆还在开封城,赶紧下一剂猛药。早点把这野猫变家猫,关了门也好办事,到时候饶是他脸皮薄,也不好再接着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乳母丘氏 开封府中,便是门房小厮和管家包福也已经歇息了。各处寂静,只有展昭那小院里,一窝的小猫上串下跳,不知在哪弄到了一个蹴鞠球,满院子的滚来滚去。那只老猫也懒得管了,慵懒的窝在墙头,从自己的爪子舔到肚子,再从肚子舔到后背,整个身子都扭成了一个球儿,倒是一直不会滚落下来。 公孙本是已经睡下,迷迷糊糊的被庞统晃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被整个人扛到了开封府门口。要不是有那几位守城的将士在,恐怕已经当场发飙。阴沉着脸,随时可能会睡着在门口的架势,深吸口气强行平稳自己的语气,道“不知诸位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那几位将士中出来一人,刚刚叩门的那位当即退后一步,然后听那人道“只是我等巡城之时,抓到了一位深夜游街不归宿之人,将军见此人,想着或许会帮上开封府些忙,便潜我等与贵府送来。” 语罢朝着后面招了招手,一名将士压着个黑斗篷走上前来。 那黑斗篷是个女人,四十左右的模样,瞧着模样可以说是风韵犹存,年轻时应该很秀美可人的。身上裹着的斗篷料子上乘,做工也不一般,虽及不上大户人家夫人、小姐的,但也不差多少,估计是哪位大人家里的婆子。 公孙愣了半晌,眉头慢慢挑起。这女人他瞧着可眼熟,那两次去林府都瞧见过。她与林家大爷林方敏似乎很熟络,林家诸位对她也算是尊重。倒是林二爷林方延,说不上与她陌生,更多的感觉是疏远。 见公孙疑惑,一旁庞统倒是打着哈欠应声道“多谢了,人留下你们回吧。”话未完被公孙踩着脚背,打哈欠的嘴张了一半生生停住。又被公孙瞪了一眼,方听耳边那清淡儒雅的声音再次响起“诸位辛苦,还请替某多谢将军。” 那几名将士一一抱拳应声,道了告辞一同离去。 待人走远,庞统伸手戳了戳公孙,乐呵呵问道“阿策啊,你先松松脚,当心硌得慌。” 公孙策翻了个白眼,收了脚,吩咐四大门柱将那黑斗篷带进开封府,自己则去请包拯到前厅。末了转身进府,临走倒是不忘突然错开一步,再猛踩庞统一脚。 月色淡白,若是搁在秋日里定是觉着寒意渗人的,可放在这种时候,瞧着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 白展二人一前一后的踏着房顶回了开封府,却不料刚刚到了开封府对面的长街,远远的便看见大门口站了几名巡城的将士,其中一位手上还压着名身着黑斗篷的人。那人没有言语,只低着头,身形消瘦,看起来有些眼熟。 门口石阶上,公孙裹着件宽大的外衣站在那里,显然是正睡着又被唤起来的,估摸着正在气头上。瞥了眼那人,转而与那几位将士道了谢,摆摆手示意同样起身的王朝、马汉二人将那黑斗篷带进开封府。 展昭站在刚刚落脚的屋脊上一时有些愣神。本以为回来去厨房找点漏网之鱼填补下五脏庙,收拾收拾也就该休息了,明儿一大早的还要护送包拯早朝。 白玉堂撇他一眼,觉着有些好笑,伸手在他面颊上捏了一下,轻笑道“猫儿,瞧什么呢,下去吧。”说着似乎觉着手感不错,又伸手过去很轻的捏了几下。 包拯早已回了卧房,但因把书房的案卷也拿了一本回去,公孙来敲门的时候也不过刚刚熄灯而已。敲门声似乎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伸手取了挂在床尾的外袍,一边披在身上一边询问“何人” 夜里风凉,进了小院子似乎更窝风。公孙紧了紧身上的外袍,伸手去叩了三下门板。这外袍是庞统的,刚刚人是被抗去门口,外衣自然落在卧房。武人的衣裳在公孙眼里一向如盔甲一般,应该也是沉甸甸的刀枪不入,可庞统这件外袍却极是轻便,上手一摸便能感觉出是能卖上大价钱的好料子。 听见门内很快有人回应,公孙微微挑眉,包拯为了案子、文书的已有数日未曾好好休息,待这案子结了,他是该为全府上下补一补身子了。复应声道“大人,刚刚城门那里送来一个人。” 里面包拯微怔,道“知道了,本府马上过去。”话音微顿,转而问道“展护卫可在府中” 公孙道“天刚擦黑边去城东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大人不必担心,以展护卫的身手,身边还有白少侠时时陪着,定然无碍。” 包拯蹬上皂靴,闻言赞同道“展护卫与白少侠同行,本府自然放心。”语罢刚好系上腰带,推门出去,道“先生,走吧。” 展昭见门口众人都进了府中,伸手抓抓脑袋,拉着白玉堂的袖子径直跃身过去。那黑斗篷走在王朝右前方,依旧是垂着头不见言语,只是手好几次抬起来,最后还是慢慢放了下来。 展昭左眉抽动似得挑了一下,一时觉着奇怪,拉着白玉堂的手未松,跳将下去,走到众人最后。白玉堂见他不松手自己自然更不会松开,二人默契非同一般,即便轻功路数不同,跟着跳来跃去的却没有半点不协调。 白展二人轻功在同辈人中数一二,这会儿落到院中,衙役等竟无一人发觉。倒是走在最前面的庞统耳朵微动,顿住脚步往后面瞧。紧跟在后的王朝、马汉二人都是一怔,也跟着回身瞧去,方瞧见展昭正饶有兴趣的盯着那黑斗篷的背影看。 一旁白玉堂与他十指相扣,唇角微扬,静静的瞧着展昭侧颜。 前面众人身子一僵,各自默默的转回身去,唯独庞统依旧伸着脖子往后瞧,奇怪问道“展老弟,你这是瞧什么呢” 展昭微怔,随即站直了身子笑道“没什么,只是觉着奇怪罢了,刚瞧见先生离开,可是去告知大人了” 庞统点头,伸手搓了搓手臂,自语似得咕哝了一句“这时节了,夜里还是风凉。” 包拯穿戴妥当,本是与公孙一路往前厅去,不料公孙走到半路突然收了脚,嘟哝着要去取些东西来,转身往自己的院子快步过去。 包拯见他一直披着庞统的外衣便料定庞统此时应该是只着了中衣的,夜里风凉,咱们这公孙主簿可是心细。想罢含笑摇头,脚上加快了步子往前厅去。 前厅本已熄了灯,此时衙役拿了火镰重新点燃。见包拯来了,庞统打了个哈欠,开始找公孙的影子,可瞧来瞧去没见着人,一时有些奇怪。正待开口询问,却见公孙身上依旧裹着自己的衣裳,臂上却搭着一件藏蓝的斗篷。 展昭本是对审问没甚兴趣,打了个哈欠想回房间休息,可又实在奇怪这黑斗篷究竟是何人。终究困意抵不过好奇,还是留在前厅打算瞧瞧。白玉堂陪在一旁,身子倚靠着柱子,似乎困意很浓。 因不是升堂,包拯问话也不及白日里严肃,声音更温和了些,询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因何深夜外出不归家,可是有何难处。 那女子跪于厅中,吱唔半晌方一一道来“民女姓丘,山丘之丘,夫本是林家小厮,不幸早亡,林大人见民妇可怜,正当时府中三夫人难产留下一双幼子,便留下民妇在府中做二位小少爷的乳娘。”语罢顿了半晌,忽然以帕拭泪,凄然道“今日正是先夫忌日,白日里不得空,想着黄昏了定要回家上柱香的,见了先夫牌位不禁悲从心生,故而耽搁了时间。” 话毕展昭猫眼睁得溜圆,伸手抓了抓脑袋,这女人本是去了那画师处,这会儿说的倒像是真的了,好像刚刚发生的都是他眼花。 白玉堂在一旁闭眼小憩,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身子一歪,准确的挨到展昭身上。 展昭微愣,调整身子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垂着的手被他攥在手心,暖暖的。 白玉堂手指动了动,翻腕也扣住他的手,拇指指腹细细摩擦他的手背,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颈窝。缓缓吐了口气,用只有二人方可听见的声音笑道“乖猫儿,真香。” 展昭闻言当即觉着耳垂滚烫,耳朵里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觉着嗡嗡作响,想来脸色也不会好,定然已经通红了。目光飘忽的瞧着目力能及的各个地方,空着的另一只手将本已经掖在耳后的一缕碎发搓来搓去。 这丘氏一席话说的却让众人便是有疑惑也不能多问,只是听闻她是林家兄弟的乳娘的时候多少都有些惊愕。本打算再做询问,不料外面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然后林家二爷林方延负着手出现在了门口,满脸奇怪之色,语气泰然道“夜里睡不着出来透透气,瞧见这里亮着灯,不知诸位公干,打扰了。”语罢却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当中跪着的丘氏来,突然道“瞧这衣裳,可是乳娘” 众人闻言微怔,不过想着丘氏既是林府中人,如此材质料子都属上乘的衣服定然是主人家的赏赐,那林方延认得这衣裳也不算奇怪。可扭头一瞧,愣住的不只是众人,竟还有这乳母丘氏。 果然未等丘氏说话,林方延复又解释一般的道“前阵子去房中找乳娘,您不在房中,倒是见了这件袍子挂在门口,因奇怪乳娘何时有了这么件衣服,故而多瞧了几眼,因此认得。”话音一转“私自进入未告知乳娘,还请不要见怪。”话说得云淡风轻。 丘氏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随即恢复了满脸悲凄,道“二少爷不必介怀。” 话音刚落,林方延又奇怪问道“只是奇怪这么晚了,乳娘怎的不在府中歇息,倒是来了开封府了可是有何不得已,不妨也说与延听一听力所能及定当倾尽全力。”表情认真,若是粗略听来定是要相信了他这番话。 那丘氏垂眸,嘴唇轻抿,还未张口却听公孙突然道“林二少爷误会了,丘夫人只是祭拜亡夫误了时辰,因此引了些误会罢了。” 林方延微微挑眉,声音了带了些回忆的意味,慢悠悠道“这倒是,却有耳闻。”随即又道“只是乳娘下次还是带些人跟着比较好,天黑了,妇人家孤身一人,若是没几个熟人,当真是不安全。”说话间面上笑容未减,当真是怀揣赤诚之心一般。 只是这厢话音未落,外面又有衙役前来通报,说是林家大爷林方敏,亲自来接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暖被窝 众人听闻这大半夜的,乳母未归竟劳得林家大爷亲自来要人,都是微有些怔愣的。倒是刚迈步进了前厅的林方延与一直跪在堂中的乳母丘氏,听闻此言,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尤其那乳母丘氏,一瞬间竟有退缩离开之意。 包拯瞧了眼这二人,微微蹙眉,面色一时变得凝重。手指在扶手上轻击两下,道“也好,展护卫,随本府去迎迎林大人。” 展昭微怔,却不忘点头应声,正想如何推醒白玉堂,却见他白五爷已经打着哈欠站直了身子。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靠到了柱子上朝他咧嘴笑了笑。 展昭轻笑,迎着白玉堂的目光,嘴巴一张一合,无声的道出两个字“真乖。” 白玉堂朝着他微微挑眉,那表情显然是在说既然乖了,是不是该赏啊。换来展昭又一阵轻笑,走过去的时候用手臂轻轻撞了他一下,倒是没有躲他伸过来摸自己脑袋的手。 包拯与展昭随刚刚那来通报的衙役一路到了府门处,果见林方敏与林府管家正在门外石阶上等候。 林方敏面色淡然,一身素娟衣袍,长发只用荆钗盘着,当真像是来接一位误了时辰的婆子回府。可那林管家却站在一旁显得有些紧张,手指在袖子里搅来搅去,将那袖口绞得邹邹巴巴。 见府中有人出来,林方敏停止踱步,到是没有急着迎上去与包拯要人,反而等到了二人走近后方抱拳行礼,道“包伯父,夜深还来叨扰,实在是小侄的不是,还请包伯父见谅。”语罢深深一揖。 包拯托着他双手将人扶起,只笑着道“林贤侄哪里话。”却也不询问他是何来意,像是算准了他定是不会绕弯子。 果然林方敏站直了身子,微微蹙眉,似是忧虑,道“刚刚小侄之乳母深夜未归,小侄派人寻找,却被人告知乳母身在开封府衙,敢问包伯父,乳娘她可是做了什么有违法度之事”语罢微微躬身,像是晚辈向长辈讨教。 却见包拯微微一笑,只道这丘氏是夜里不归家反而在街上疾行,被巡城的将士误认为是去做何见不得人的勾当,方押送到这开封府来。刚刚他已经问明缘由,误会解除,念丘氏深夜不回情有可原,这便允准林方敏将她带回去罢。 展昭闻言微怔,抬眼瞧向包拯,却见他面带微笑,似乎这本就是个不值一提的误会。轻抿薄唇,却还是未发一言,脑海里不合时宜的蹦出,明明泽琰答应了回来要给他做饭吃的。 在开封府当值数年,似乎所有人都有个不曾道明的习惯,命是可以交给公孙先生去救的,一言一行是都可以都听从包拯安排的。 林方敏似乎也被包拯突然这么好说话吓了一跳,表面却不见什么讶异之色,微微颔首道谢。迈步进了府门,随着包拯一路往前厅去。 前厅中那乳母丘氏已经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被公孙安排了把椅子稍坐。倒是林方延站在一旁,与她隔了些距离,不远不近的说不上二人关系究竟如何。 众衙役已经不在前厅,都被公孙赶回去休息。本来便没有他们什么事,留在前厅站着除了撑场面也没别的什么事情可做,这会儿回去还能多多休息。 庞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站在林方延身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公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抱臂倚靠着旁边的柱子,偶尔以手掩口打一个哈欠,眼睛蒙着一层水汽的眨巴眨巴。 似乎公孙最后这个哈欠打的有点大,庞统愣了一下,扭头瞧他,问道“阿策,要不你先回房休息这边有白兄弟照应,不会出什么乱子。” 公孙瞥了他一眼,扯起他身上的斗篷擦了擦眼睛,复又抹了把脸。片刻道“林公子,若是无事,学生有些事情向与您商量。” 正被庞统烦着的林方延闻言微微怔住,蹙眉瞧向庞统。 庞统也是微怔,末了伸手勾住林方延肩膀,笑呵呵对公孙道“没什么没什么,本王只是与林家小子叙叙旧罢了,阿策若有事,便说罢。” 公孙颔首,身子侧开,右手一个虚引,道“还请借一步说话。” 林方延狐疑的点点头,与他一同出了前厅往着侧院走去。心中却是疑惑,本以为包拯的意思是要自己与林方敏见一面的,这临了怎的还把自己支开了 白玉堂眼角抽动一下,往他们三人那边瞧了一眼,抱着手臂继续靠着柱子闭目小憩。只是这刚酝酿好情绪,便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轻有重的听起来约么着是两个人。睁眼瞧去,便见包拯与林方敏在前,相互交谈着进了前厅。 二人身后,展昭一手握着巨阙剑柄,一手负于身后,紧跟着二人也迈步进来。抬眼瞧见白玉堂后咧嘴一笑,默默退后两步,绕到柱子后面挨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道“泽琰,怎的不去休息也好暖个被窝。”说着伸手拎起他胸前垂着的一缕长发,在指上绕来绕去,倒是没有去注意身后几人的谈话。 白玉堂轻笑,似乎没打算解救自己的头发,道“这大热的天,还需要爷帮你暖被窝” 展昭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夜里风还是凉,被子也凉。” 白玉堂失笑,伸手捏住他的鼻尖。抬眼瞟了眼那丘氏,伸手购置展昭的腰身将人拉进,然后背靠着柱子转了个全,转到了后面去。 林方敏进了前厅,虽是与包拯交谈的,却眉头蹙紧,显然是奇怪为何公孙策要与林方延离开前厅,而不是等着他来。难不成是已经怀疑到他身上想着,额角的青筋微微抖动,脚步不禁停了下来。 直过了片刻,方听见耳边包拯声音疑惑的喊了句他的名字,猛然清醒,看着包拯尴尬的笑了笑,道“只是瞧见刚刚与公孙先生离开的那人的背影,像极了舍弟。”说着话题一转,上前几步扶住正朝着自己迎来的乳母丘氏,面带一丝担忧与责备,道“乳娘深夜未归,也不带着个下人陪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叫方敏如何是好。” 丘氏面色惶恐,连连说自己误了时间。 白玉堂靠在柱子后面朝着展昭微微挑眉,显然是在询问包拯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料展昭也摇了摇头,满面疑惑,蹙眉半晌却咧嘴笑着耸了耸肩。 夜色更重,直到林方敏扶着乳母丘氏离开,展昭也未瞧见林方延究竟去了哪里。只是公孙瞧着平日里话不多,可没话找话的功夫却是一绝,估摸着这会儿已经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得没边了。 展昭本是要送包拯回卧房,却被包拯连赶带劝的哄回去自己院子休息。月亮被不知从哪飘来的一朵云彩遮住,只露出一圈光晕。然后白玉堂变戏法似得又从怀中掏出个花糕来,道“垫垫肚子” 展昭伸手接过,笑道“到不是很饿,只是平日里到了饭点儿,不吃点东西总觉着肚子空唠唠的,像是少了些什么。”语罢咬了一口花糕,点头道“味道不错,只是有些干。” 白玉堂手一摊,道“我可没法再给你变一壶酒出来。”说着伸手过去,嫌弃的抹掉展昭唇角的渣子,道“你这吃东西还真不忘了给别处也喂几口。”然后又伸手掸了掸他的前襟。 展昭吐了吐舌,道“这不是有点干么,一咬就往下掉。”然后又咬了一口,倒是比上一口更小心翼翼了些。末了伸手又抹抹嘴,转脸瞧向白玉堂,显摆似得给他看。可白玉堂还没什么表示,他自己先被这幼稚的举动逗笑,噗嗤一声笑出来,把脸贴在白玉堂的手臂上。 白玉堂轻笑,攥住他另一只手,长舒口气,道“干娘这会儿,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展昭将最后一点花糕塞进口中,显然没听见他说的话,扭头瞧他,面色疑惑中带着点无辜。 白玉堂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道“猫儿,我干娘这一年来没少与我叨咕你的好。” 展昭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道“婆婆慧眼。”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失笑,道“你这猫儿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展昭笑道“那白五爷可是慧眼” 白玉堂一愣,一时忘了回答。 展昭绕道他身后,用他袖子擦了擦手上花糕留下的渣子,又拍了拍他的肩,笑道“累了,泽琰背我回去。” 白玉堂微微叹气,道“还是抱回去吧。”语罢转身,像抱孩子一般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又转会身朝着二人的小院走去。 展昭倒是一时愣神,末了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可想着此处便也只有他与白玉堂二人,怎么闹也不怕被别人瞧了去,干脆抱着他脑袋把下颌垫了上去蹭来蹭去。 白玉堂赶忙用手将他前面的手臂拉开,无奈道“猫儿,瞧不见路了。” 展昭轻笑,又直了直身子,伸手去捏他的耳朵。白玉堂耳垂软软的有点凉,却是出奇的手感好,捏着说不出来的舒服。就像这个人一样,一开始瞧着性子古怪脾气不好,可守在一起了,真的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松开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下街 初夏,没有什么蝉鸣虫叫,夜还是很安静的。月色很淡,几乎可以说是银白色,地面树影婆娑,微风吹过乱舞似得。展昭那小院子里,几只小猫儿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儿了,只留着母猫盘卧在石桌下的窝里舔毛。 等白玉堂推开卧房那半掩的房门,展昭已经趴在他身上睡得迷迷糊糊,两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颈卧。突然深吸口气在吐出来,温热的气体搔的脖颈痒痒的,想用手背去蹭一蹭又怕把人丢下去。 二人一早离开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叠被子,这会儿回来那被子也还是乱糟糟的堆在床尾。白玉堂把人径直抱到床边,只低声提醒了句“猫儿,到家啦。”展昭便松了手,让自己很自然的滚到了床上,鞋子也没脱就去抱那床被子。然后整个人又被白玉堂拽着脚腕托了回来,去了鞋袜外袍,转手又塞了回去。 展昭一早被折腾醒了,这会儿也懒得自己动,痴痴笑着又拽了被子的一角,身子一滚将自己卷进了被子里。 白玉堂瞧着他一时无言,转身去将手巾浸湿给他抹脸,口中假意嫌弃道“多大个人了,睡觉之前要洗洗脸不知道么。” 展昭心安理得的扬着脑袋让他擦脸,见他又去洗手巾的时候身子一扭,裹着被子滚到了床榻的最里面。白玉堂搭好手巾回来一看不见人,掀开半挂下来的床帐,伸手抓住被子边沿往自己这边一拉,果然展昭整个人又被他拽了回来。 等二人折腾完了终于老老实实的躺下,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展昭身上裹着被子只露出脑袋,看着对面几乎要与自己枕在一个枕头上的白玉堂,又伸出手去推了推,道“泽琰,你说先生做什么要把林方延带走” 白玉堂被他推开半步远又自己挪了回来,伸手开始扯他被子,口中道“许是做给林方敏看的吧,先生与大人自有打算,便是与你说了,你这猫儿可能懂” 展昭朝他翻了个白眼,愤愤的将被子裹得更紧,撇嘴半晌,不情愿的应声“不明白。” 白玉堂做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奇怪问道“你这猫儿,冷么被子裹得这般紧。” 展昭瞪他一眼,轻哼一声,道“可不是冷么。” 白玉堂微微一愣,随即失笑。身子往前又凑了凑,将他整个人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低声笑起来,讨饶似得道“乖猫儿,是爷说错了,你什么都懂,什么都懂。” 展昭失笑,却硬绷着装作严肃,挣了两下没挣脱,还是随他去了。只是松了拽着被子的手,将那被子蹬开了些。入夏了,便是晚上,裹着被子还是有些热的。 这几日忙活,白展二人本就是累了,沾了枕头没一会儿便开始眼皮打架。迷迷糊糊的没睡多久,忽的又被外面一阵拍门声惊醒,应了一声便听外面传来赵虎的声音,小心翼翼道“展大人歇了没大人唤您说是有事。” 展昭打了个哈欠,伸手揉揉眼睛便待起身。跨过白玉堂伸手去取了床尾挂着的衣服。坐回来时却瞧见白玉堂正黑着脸瞧着自己,不禁失笑,伸手去搔了搔他的下颌,笑道“大人定是有急事,你且先睡下,过会儿我便回来了。” 语罢见白玉堂还是定定瞧着自己,“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压低身子凑过去,学着他对自己的模样,嘴唇在他唇角轻轻印了一记。待再起身,他的脸色显然好了许多。 林方延一路上与公孙和庞统往后园走,本还在奇怪有什么事情定要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说,可走过前厅外的转角处瞧见林方敏与包拯一同过来时,不禁心下一惊。再瞧向公孙策时忽然心中了然,笑着长叹了口气,道“先生要与我说什么,不妨便在这里说吧,又不见什么外人。”说着瞥了眼庞统,玩笑似的道“或者让王爷也离得远一些” 公孙显然被他闹得一个愣神,一时到是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张了张嘴正想着要如何解围,却听林方延又道“先生有没有兴趣与我喝几杯”说着脚下步子一转便打算往自己暂住的院子走,道“我那院子里有几坛好酒,梨花白,先生不知先生可有兴趣原本是想与展大人同饮的,但是瞧着白五爷那架势,我还是就此打住安全些。”话毕轻笑两声,略带了丝自嘲的意味。 公孙闻言微微蹙眉却未答话,总觉着他这是话中有话的。 果然林方延也没等着他表态,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梨花白这酒好,我大哥也极喜欢,可惜摊上我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大多都给他糟蹋了。”说着顿了一顿,感慨似得道“如此算来,我这个弟弟还真没给他省过心。” 公孙眉头蹙得更紧,显然是更不明白他究竟要表达什么了。却还是没有搭话,或许这回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方延也没有再言语,抱着手臂倚靠着一旁的树干,仰头瞧起了月亮。半晌裹了裹身上的袍子,道“夜里风凉,先生若无要紧事便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详谈不迟。” 夜亮如洗,月色似乎比刚才更淡了些,开封府与林府之间有很长一段距离,林方敏接了乳母丘氏回府,一路慢行竟走了两刻钟时间。 眼瞧着林府大门便在转角不远处,林方敏却突然停了脚步,想起什么似得,略微思索片刻又继续往前走,单手负于身后,语气似带紧张的问道“乳娘刚刚,是去做了什么夜间一向不太平,尤其是山阴那边,前阵子还出了些事情。” 丘氏见他停住脚步本是心下一惊,听他如此问,略微清了下嗓子,缓缓道“不过是回家为亡夫上了柱香,误了时辰,有劳大少爷了。”声音略有不自然,却还是一字不差的将刚刚与包拯说的话又与他复述了一遍。 林方敏微微挑眉,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更低了些,明明话像是说与身边人,可又更像是自语的道“天太晚了,还是要早些回去歇息的。”语罢正抬脚迈进林府大门,伸手朝着身后的管家招了招,道“你亲自送乳娘回去休息,路上务必小心。” 管家朝他拱手行礼,接了丫鬟手中的灯笼亲自引了乳母丘氏朝着后园走去。 见管家引着丘氏远远离开,林方敏蹙眉更甚,面色凝重的瞧向开封府方向,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悬在腰际不自觉的捏搓着自己的袖口。 一旁丫鬟瞧着他也不敢上前说话,只提着灯笼站在一旁,默默无言。直过了又一刻钟,才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扭头瞧去,瞧见是管家去而复返,大概是回来的时候瞧见门口还有亮光,才赶过来瞧一瞧吧。 林方敏听见脚步声也扭头看了过去,身后摆摆手示意身边那两个丫鬟小厮赶紧回去休息。 其中一名提着灯的丫鬟伸手过去将灯交给他,然后四人一起躬身告退,路过那管家的时候也微微停顿步子行礼。只是那管家好像急着什么,并没有理会。 直至那几人离开,林方敏方与管家道“她回去睡下了” 管家点头,道“小的没法进屋去,在外面瞧见屋里熄了灯才离开的。” 林方敏闻言微微颔首,面上却没露出满意的神色,突然问道“她今儿什么时候出门去的” 如此一问把管家吓了一跳,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垂下眸子,声音也虚了几分,道“小的、小的不清楚。” 林方敏直盯着他瞧了一阵子,语气中却没有责怪,而是轻描淡写的又问“我不是让你这两日盯紧了她今日为何不知” 许是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严厉,管家稍稍松了口气,道“今日一直与我们送菜的菜农病了,在家歇着,出去采买的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唤了小人出去一阵子,约么,半个时辰。” 林方敏点头,又问“你可知,当年贺氏是如何嫁进我林家的又为何找崔画师的母亲为我母亲接生又如何让那画师为父亲画像为何找了丘氏做我兄弟二人的乳母” 话音落,管家面露为难之色,他当年年岁也不大,怎么可能知道大人之间那点小九九去。这一连串问出来,当真让他懵了半天。 林方敏瞥他一眼,似乎本来也没打算能得到什么有意义的答案。轻叹口气,双手一起负于腰后,道“丘氏家在何处” 管家忙答道“下街那里,与我们这里隔了五条街。” “下街”林方敏微微挑眉,自语似得道“那郎中尚且不用再提,好像那画师也是家住下街。” 管家倒是有些不以为然,随口应答“那些人自然都要住在下街。”不解的看向林方敏,随即面色微动,试探着问道“少爷可是要去下街那里瞧瞧” 话毕,林方敏并未答话,转身便朝着自己卧房走过去。手中提着的灯晃得幅度更大了些,照得地上树影晃来晃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黑衣人 下街那里多住着些小商小贩,白日里提着东西去主街或是宽街摆摊叫卖,天色黑了便在收拾东西回来。若说白日里是绝对没有人会闲着往这边来的,可入了夜便难说了。尤其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边更是热闹。 展昭赶去包拯书房询问有何事时,林方敏早已接了乳母丘氏离开,只留了包拯还坐在书案后,单手揉着额角,另一只手捏着一杆笔晃来晃去。 包拯听见门口处有脚步声传来,抬眼瞧过去,便见展昭一身练武之人的短打扮,一手扣着袖子走了进来。待站定于他书案前方开口问道“大人,不知唤属下来,有何吩咐” 包拯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展护卫可知那林家乳母丘氏的家所在何处” 展昭微怔,到觉着似乎是猜到包拯要吩咐什么,凝神正色道“便是在下街街口不远处,大人可是要属下前去查探,那丘氏所言是否属实” 包拯微微颔首,抚须思索似得道“本府怕夜长梦多,那丘氏所言虽合情合理,但还是去看看方为上策,只是快到子夜,却还要麻烦展护卫走一遭。” 展昭抱拳应声,笑道“大人不必客气,属下马上就去。”语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巾,转身便出了书房,纵身跃上屋顶,只三晃两晃的,身形便隐匿在了夜色中。 包拯见他一身夜行衣,刚刚遮脸出门上房顶一气呵成,动作行云流水不禁摇头轻笑。展昭毕竟是南侠,可谓是大侠中的大侠,来了开封几年,半夜扒房顶的功夫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想到此处,包拯又无奈叹气,想必于展昭而言,江湖逍遥更随性些吧。 展昭一向轻功卓越,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下街。那里人们大多已经歇下,只那么星星点点的几家还亮着昏暗的油灯,只是窗子都已经放下,在外面瞧不见里面人究竟在做什么。 那乳母丘氏的房子便在下街街口的转角处,与这里大多数的宅子相比已经算是大户,前面一个小院,三间屋子将这院子围在中间。后面也是一个院子,里面有一件柴房和一间厨房,院中一个石磨,许是以前磨豆子用的。站在房顶往里瞧,院子里、屋子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半点人气儿都没有,显然是已经许久没人再此长住了。 展昭蹲在院墙上往里瞧,手指摩挲着腰间那柄乌鞘剑的剑柄。一般晚上出来,他是不会挂着巨阙的,一来基本遇不上什么值得他巨阙出窍的对手;二来巨阙太过显眼,只让别人瞄去一眼便暴露了身份。 直打量了一阵子,确定院中、屋中确实无人,展昭方从墙头跳到院中,蹑手蹑脚的挨到房门处。用从袖子里退到手中袖剑沿着两扇门板间的缝隙伸进去,上下轻轻滑动去找那门闩。可勾了半天也没碰到什么阻拦住刀身的物件,微微一怔,身子向后挪了,半步伸手一拉,那门发出一声低吟,应声被拉开了一条缝子。门竟是没有锁着。 门再打开些,里面灰尘味儿有些呛鼻子,显然是很久没人来给通风。展昭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堂一早塞给他的火折子,侧身进了屋子。回手关紧房门,点了火折子四处去照,只见屋内一张桌子、一张床榻便再无他物。 展昭被灰尘呛的皱了皱鼻子,手又在面前扇了几下,歪着头绕过半垂着的落满灰尘的隔断布帘往里屋走。弯腰压低身子,将拿着火折子的手靠近地面,可以瞧见地上有许多脚印,但脚印上也已经落了层薄灰,显然不是近期留下的。沿着脚印往前走了几步,脚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转身照过去,瞧清楚那物件后吓了一跳,那竟是个牌位。 那牌位上灰尘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以辨认上面写着的名字。伸手将那牌位捡起来放到侧面的桌案上,地面便露出稍微干净的一块来,显然这牌位是落在那里许久无人碰的了。 展昭蹙着眉头将这房间里里外外都晃了一遍,末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熄了火折子,闪身出了屋子。正想着既然来了,不如把整个院子都翻一遍,余光一撇,却瞧见墙头上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也是一身黑衣,身材消瘦,看着有些眼熟。见展昭瞧向自己似乎微微愣住,然后叫上步子微窒,转身便跑。 展昭高挑眉毛觉着好笑,唇角勾了勾,足尖点地,闪身便朝着那人追了过去。 此时已过子时,原本那亮着灯的几家也已经黑了。有些家里窗子支了起来,许是夜里有些闷热,开窗子来透透气的。 那黑衣人脚上步子飞快,见展昭追来跟上急了几分,朝着左边闪身过去。 展昭对于追人那是信心满满的,江湖上叫得出名字的,出了师父他老人家,便没有一个能跑得过他。可这会儿一瞧,人家压根没打算跟他玩儿猫捉老鼠,而是晃了个身,躲进下街里面巷子最密集的地方去。 那里巷子复杂,七拐八拐的像是布阵一般,再加上下街这里住的本就是做小买卖勉强糊口的市井小民,巷子自然不会建得宽。夜里月光本就清淡,这会儿却只照得见半截墙壁,人若是躲道里面,对于不熟悉地形的人来说还真是难找了。 展昭心下一急,手腕翻转便掏出一枚玲珑石夹在指间。腕上用力,那石头嗖的一声如离弦之箭飞将出去。 玲珑石小巧且晶莹剔透,像极了水晶。与白玉堂小鹌鹑蛋似得墨玉飞蝗石不同,是磨出了一点棱角的,本是展昭师父的独门暗器。徒弟出师,便当做礼物送与了他,当时可让上面三个师兄嫉妒得眼睛都绿了。 那黑衣人只觉着耳后一道劲风袭来,慌慌张张的一躲,那玲珑石便擦着耳朵尖儿飞了过去,内力带起的风硬是将他鬓角掉落的一缕长发削了下来。惊得那黑衣人心尖儿都是一绞,脚上步子立时乱了节奏。等在定睛去瞧展昭的时候,他已经将握着乌鞘剑的手负于身后,闪身立于前面不远处的屋顶。微扬下颌,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深巷 黑衣人带着面罩,逆着月光更瞧不见样子。见展昭已经在自己前面巷子口的一处人家的墙头上站定,便知他这是铁了心不想自己再往前去。右脚微向后错开半步,站在巷子里仰头瞧向展昭,一副防备的架势。 展昭微微蹙眉,伸手用力按了按额角,最后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不好意思的朝着人家笑了笑,可惜是带着面罩的,对方只能瞧见他眼角抽动了下,挑衅似的。 那黑衣人眼角抽动了下,将本垂在身侧的手慢慢负于身后,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横在后腰的长刀的刀鞘上。半晌见展昭依旧盯着自己,那手指用了些力,沿着刀鞘慢慢滑到腰侧的刀柄,反手握住,拇指随即抵在了刀鞘上沿。 展昭瞥他一眼,不动声色的将指间捏着的又一颗玲珑石收回袖中。末了手握住剑柄,可似乎没有抽剑出鞘的打算,只是用手指细细摩擦剑鞘上沿的花纹,依旧歪着脑袋俯视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末了突然脚下一动,却只是晃了一下,便转头去瞧天上突然飞过去的一只蝙蝠了。 下面那黑衣人本是一惊,却见他只是虚晃了一下,不禁眸中露出几分愠色。只是不知对方身份,不知武功深浅,一时不敢贸然出手。手上更加力握紧了刀柄,一声轻响,刀身出鞘了一指宽。 展昭闻声又收回眼神投过去,微微挑眉,依旧一言不发,没有一个动作。 两人这般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有一刻钟。谁也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且都是蒙面黑衣,一副夜行人打扮,显然都在盘算对方实力,没打算先动这个手。 直到那黑衣人实在等不下去,展昭也快抱着乌鞘剑睡着的时候,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夜本就寂静,在下街这里连巡城将士的脚步声和打更人的锣响都不常能听见,这一阵脚步声自然显得格外响亮。然后不知哪家院子里的狗被惊醒,一阵狂吠,引得其他院子里也有狗跟着应和。那脚步声略微停滞,然后变得犹豫,显然是被狗吠吓了一跳。然后各家院子里都出来了人,呵斥半晌,犬吠息了。 那黑衣人显然对脚步声的主人比对展昭感兴趣,手上依旧紧握刀柄,可却微微偏过头去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展昭站在高处,也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深巷里,一名一身长衫的人影正快步往左边的转角赶。展昭愣了下,若记得不错,他今儿晚上刚去那边某人的宅院里溜达过一圈。 那长衫男子贴着墙疾走,穿过那条长长的巷子,转了个弯整个人暴露在月光里。那人一身灰色长衫,郎中的打扮,头发整整齐齐的束着,正是白个里刚去找过那崔画师的余郎中。 展昭微愣,奇怪这郎中怎么突然转性,本来胆子小得很,听看着他的衙役说他便是夜里出恭,都要拉着个人陪着的。这会儿却在夜里深巷中急行,脚步稳当不见半点慌张恐惧。倒是一直左顾右盼,提防着突然遇见什么人。 转念在一想,展昭高挑起左眉,今儿夜里忽然出现一个插曲,没人特意分神看着他。而且那林家的乳母丘氏被巡城将士压来开封府的时候,动静也不小,这个郎中一定是来给那画师通风报信了。毕竟他便是知道丘氏被带进开封府见了包拯,却不知这丘氏究竟与包拯说了什么。是否说的都是能说的,还是可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展昭分神再去瞧那黑衣人,却见那人站着的地方刚巧可以瞧见已经走过转角的余郎中。此时已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从自己身上撤走,定定的站在那里蹙眉瞧着余郎中离开的方向,手上更加握紧了刀柄。眼中带着愤恨,却还夹杂着一丝疑惑。显然是因为奇怪这余郎中明明已命丧城隍庙,为何这里又出现一位。 展昭心中一惊,已经确定这人定是林家兄弟中一人。虽然白日里听公孙说包拯是有意让林家兄弟知道余郎中的存在,可却也只提了那么一句,余郎中回了开封府,此事便好像已经撂下不提。此时忽然让这二人碰上,不知会不会坏了包拯的计划。 不待展昭多想,那黑衣人已经转身朝着余郎中的方向追了过去。 展昭暗道了句“要坏事”,足上借力也追了过去。不敢贸然出手怕前面余郎中察觉,只得加快速度,松了手上剑柄,径直朝着那黑衣人拍出一掌。 那人显然也是留神着身后的。展昭一掌挥出带着一道劲风,那黑衣人闪身险险躲过,却没有打算与展昭缠斗,撤了个身子,又朝着余郎中追去。 展昭当即握着乌鞘剑,剑未出鞘只是一个横扫。 那人眸光凌厉,闪身再次躲过的同时也卸下了腰后背着的长刀。只是知是因为展昭剑未出鞘,他也没有除了刀鞘,只斜着刀身迎上乌鞘剑,顺势划过剑鞘朝着剑柄砍了过去。 就在那刀鞘快要接触展昭握着剑柄的手时,展昭突然撤力,那乌鞘剑兜了个圈子,朝着那黑衣人脑后敲击过去。 黑衣人心下一惊,想要收回刀势,身子却还是顺着刀挥出的方向前倾了些许。最后腰上用力,已左足为支点身子向后仰着转了半圈才勉强躲过。 二人你来我往的过招的时间里,余郎中已经快步走过了前面的转角。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与自己在同一条巷子里,后面已经有两个人无声的过了数招。 黑衣人见余郎中离得远了,腰上在用力,立身而起,足上一点跃上墙头。微一转头定准了余郎中的方向,踩着墙便又追了过去。 展昭拇指摩擦着剑鞘,再次用力将剑身抽出剑鞘半寸。略微思索,还是又收了回去,足上发力,赶在黑衣人到转角前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人这回算是被他惹火了,呛的一声轻响抽刀出鞘,只一个横劈好像要划破夜空一般。 展昭足上好像生了根,身子歪向左边去躲,手上乌鞘剑依旧不出鞘朝着刀身拍了下去。 不料那黑衣人刀法奇怪,在刀剑快要相抵的时候突然撤刀,接着寒光一闪,已刀背击向展昭后脑。 展昭暗自挑眉,突然蹲下来,一脚踩着墙侧借力便站到了那人身后,然后手上长剑依旧不出剑鞘却是朝着他后颈劈过去。 见他果然躲闪,剑劈过便顺势点在墙头,已剑身支撑整个身子腾空而起,朝着他踹去一脚。然后脚落地,剑又抬起,这次运了力,“挣”的一声抽剑出鞘。正迎上那黑衣人的刀刃,“当”的一声脆响,那声音立时钻进了每一条巷子。 前面本在急行的余郎中被惊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直挺挺的拍到地上,回身瞧去,便见两个黑衣人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当即吓得嗓子里发出一声怪叫,好像被人攥住了脖子似得。这二人都蒙着面,再加上他眼神本不好,白日里离得远了都瞧不出谁是谁,这会儿惊慌中更是看谁都像是来要他命的。嗓子里那怪叫越来越小,几乎像是要断了气,然后脚上忽然发力,不管方向,只是一路狂奔。 可跑了没一会儿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摔了出去。本是跪在了地上,却又因为刚刚跑的太猛,突然来这么一个急刹车,整个人翻滚着有往前滚了两圈方才停下。 那黑衣人听见这边声音,也不在管展昭的动作,丢了手中刀鞘,直直的朝着与余郎中刺去。 余郎中见那明晃晃的刀尖就那么朝着自己,当即吓得连支撑自己身子的手臂都没了力气,要不是背后靠着墙,只怕整个人都像一滩烂泥完全瘫倒在地了。见那刀尖靠近,后面的黑衣人也紧接着而来,牙齿打颤发出嘚嘚的声音,道“二、二位少爷饶命”声音有些歇斯底里,用尽力力气实际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最后反倒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然后身子往后使劲靠,恨不得把自己镶进背靠的那堵墙里。 整个下街因为他这几嗓子似乎更安静了,连夜里最常听见的磨牙、打呼的声音似乎都停了下来。犬吠没有响起,或许已经各自找了空隙躲起来了。 好像这条街,这十几个巷子本就不存在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又是“当”的一声金属撞击声音,把这寂静撕裂了一个口子。 余郎中哆嗦着抬头看去,后面追上来的那黑衣人正挡在自己面前,那朝着自己而来的刀尖正正好好的击中那人手中长剑的剑身。剑身因力弯出了一个弧度,然后剑身“挣”的一声弹直,震得手握长刀之人向后连退两步。 余郎中见自己得救,身子就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喉咙里呼噜着发出写古怪的声音,然后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展昭愣了一下,抬脚踢了踢他正伸在自己脚边的左腿。余郎中却只是身子慢慢沿着墙歪下来,没有什么别的动静。伸手抓抓脑袋,一时哭笑不得。这人倒是实在,直接昏了了事,只是苦了他要把这么个大活人扛回去,瞧着可不轻。 那黑衣人稳住身形,却没有贸然再进。蹙紧眉头刚要开口,忽然听展昭开口道了个林字。可后面的话没出却顿住了,犹豫了片刻,方又接着道“林方敏” 黑衣人眉头拧了一下,却未答话,只是定定瞧着他。 展昭略微思索了下用词,又道了一声“林大人” 那黑衣人眉头拧得更紧。 展昭也不气馁,继续换词,道“林大哥” 终于听那黑衣人一声长叹,挪开目光看向展昭身后的余郎中,淡淡问道“他为何还活着” 展昭往一旁挪开一步,让出身后挡着的人,道“你很失望” 黑衣人未答,继续问道“死在城隍庙的那个是谁” 展昭搔搔下颌,道“这位郎中的同胞弟弟。” 黑衣人微微挑眉,语气里带了丝了然“难怪长得如此相似,连我都骗过了。” 展昭蹙紧眉头,忽然叹了口气,道“本来你明日便可出城了,皇上赐了金银田地,你后半生无忧。” 黑衣人欣然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赞同,却笑道“可我弟弟还在你们开封府,那孩子不省心,尤其对展大人你死缠烂打的,我怕展大人不顺心的时候拿他试刀。”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展某从未如此。” 林方敏挑眉“那白五爷呢” 展昭梗住,以手掩唇,轻咳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升堂 林方敏接了乳母丘氏离开后,突然炸了锅似得开封府衙又突然静了下来。衙役们一早被赶回去休息,只有包拯书房的灯还亮着。公孙裹着庞统的外袍本是欲劝他去歇息的,却不料又有小厮敲门进来,说是林家二爷林方延刚出了府,不知去了哪里。 公孙闻言着实愣了一下,道“林方延” 门口那小厮点头,道“正是,刚出了府门,没有拦住。” 话音落,包拯等人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突然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门外道“你们自然拦不住他。” 屋内几人微微一怔,庞统抱着手臂逛到门口,往外面瞧了一眼,笑道“呦,白老弟怎么还没休息啊” 白玉堂伸手抓了抓脑袋,轻轻叹了口气。他本是累了要休息的,可展昭不在,他实在是睡不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折腾,后来干脆起身到处闲逛消磨时间。听庞统这么问,不禁又开始郁闷。 包拯是过来人,闻言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想着是不是等这个案子结了,给展昭放一个长假,让他金华府、陷空岛的都去走走逛逛。算来,展昭也有小一年没去见见白玉堂那四个哥哥,这是大事,可不能耽搁。抬眼瞧见那小厮,又微微叹气,对白玉堂道“不知白少侠,可否帮本府一个忙” 白玉堂轻挑左眉,站直了身子,敛襟抱拳对包拯道“大人只管吩咐,白某万死不辞。” 包拯抚须,眼中带着欣慰,道“还要劳烦白少侠去一趟林府。” 白玉堂点头,表情严肃了几分。心中莫名觉着今晚林府定不会太平,略微思索,转身离开。 展昭一手拎着一人回到开封府时,包拯的书房里依旧亮着灯。庞统本是打算拎着公孙去休息,不料被公孙一通游说也留了下来。 几人见展昭回来,刚要说话,目光自然而然的飘到了他两只手上拎着的人身上,当即禁了声。展昭拎在左手的人,三人都很熟悉,便是那一直住在公孙院子里偏房的余郎中。 那余郎中这会儿被展昭抓着要带拎在手里,翻着白眼,涎水都快淌出来了。右手也拎着个一身夜行衣的人,瞧身形是个男子,在仔细瞧他的脸,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而在展昭的身后,却是林方敏,一身夜行衣,腰后横着一把雁翎刀。面上笑意不见,见到公孙等人时竟又深了几分。 包拯愣了愣,站在门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便听林方延道“包伯父,叨扰了。”声音依旧温和,不参任何杂质。 见众人没有反应,林方敏又笑着将手伸了出来,笑问“可是要带镣铐”话音未落,却听身边一声响,展昭将手中两个人都扔到了门口石阶前,指着那鼻青脸肿的道“半路出来几人,欲对林大人出手,属下要照看着这老小子,手脚受限,只擒得这一人回来,大人可要审审”语气与平时相比生硬了许多,显然此时心情很不好。 庞统捏着下颌瞧着他,想着若是此时白玉堂在,那气氛定然会好很多。伸手又挠了挠眉毛,刚要走上前去瞧那被丢在地上的黑衣人,余光却瞥见不远处墙头上落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同样的手上拎着一个人。然后众人只觉着一道劲风袭来,庞统单手揽住公孙的腰身,带着他旋身躲开,便听“噗通”一声一个人擦过二人刚刚站着的位置砸在了被展昭丢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同样的鼻青脸肿。 紧接着一道白影从墙头晃了过来,轻巧的落在展昭身侧,怀中抱着一柄从刀柄到刀鞘都是雪白的长刀。 展昭怔了下,顺手扯了他的领子整理了下,问道“泽琰你刚去做什么了” 白玉堂指了指依旧站在墙头上的林方延,道“去打扫了几个夜闯林府的喽啰,怎么,你那边也来了”说着瞧向刚被砸中的人,微微蹙眉。然后目光挪到余郎中身上,更是奇怪,道“这老小子怎的也在大半夜又爬墙出去了” 展昭点头,道“许是去找那画师的,只是路上出了些岔子。”然后转身朝着包拯抱拳行礼,将刚刚在巷子里所发生的与众人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末了瞧向林方敏,微微蹙眉叹气,方才将二人对话与包拯讲了出来。 公孙扯开庞统一直勾着他腰身的手臂,上前查探石阶前三人的情况。半晌道“这二人怎的。”话未完,略微停顿片刻,蹙紧眉头道“中毒了。” 展昭愣了下,奇怪道“中毒了这一类并未接触到什么人,怎会中毒” 公孙挽起其中一人袖子瞧了瞧,道“几个时辰前便中了毒,只是此时方毒发罢了。”说着将那人手臂举起与众人看。 众人定睛瞧去,便见那人手臂上一条红线沿着手少阴直向上走去。 一旁庞统凑上前来瞧了瞧,道“所以这二人昏迷,并非被打的” 公孙搔了搔下颌,瞥了眼身后白展二人,道“也不能说全无关系。”说着也身后绾起另一人的袖子,同样瞧见了一条红线,道“我会尽力,你们放心便是。”话音未落,展昭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撩开余郎中的衣袖。众人方瞧见,这郎中竟然手臂上也有一条红线,与刚刚那二人的一般模样。 公孙上前从展昭手中接过那郎中手臂,片刻道“他倒是轻一些。” 话音落,却听白玉堂忽然张口问道“那丘氏是你乳娘,难不成也有仇与你” 林方敏笑容清浅,道“乳娘与我兄弟二人自然是有恩的。” 白玉堂微微挑眉,等着他继续说。 林方敏瞧了他一眼,叹气笑道“所以,我总要与乳娘报仇才是。”说着看向依旧站在墙头的林方敏,转身朝着白展二人躬身一礼,道“此事之后,延儿就要拜托二位了。”然后转身看向包拯,无奈笑道“此事全与延儿无关,他本是也劝我放手的,包伯父,这便升堂吧。” 包拯负手利于石阶之上,微微颔首,半晌叹气苦笑,转身与管家包福朝着卧房走去 倒是林方延,从始至终都只站在墙头上,不发一言。 白展二人又朝着下街赶去,奉命捉了那崔画师到开封府。刚出了府门便听衙役敲着铜锣吆喝着升堂,声音传的下街那里都快听得见。 展昭本以为这么大的动静,那画师或许已经遁了。不料赶到时,那画师家中灯火通明,后院的鸽子笼开着,里面的鸽子咕咕叫着满地的溜达。那画师仰躺在干草堆上已经断了气,身边散落着一地的小药丸,本是攥在手中的小瓶子也滚到了脚边,最后本三颗聚在一起的药丸挡住了去路。 白玉堂上前将那瓶子捡起来,轻晃了晃,听见里面有药丸碰撞瓶壁的声音,顺着瓶口瞧进去,里面五颗褐色的药丸,与散落在地上的一模一样。 展昭目光瞥想那在院子里踱步的鸽子,身形一闪,将那鸽子捞进自己怀中。一手握着鸽子反转过来,便见鸽子腿上绑着个竹筒。只是竹筒略大,似乎并不是为了传信。伸手取来白玉堂手中的瓷瓶塞进去,刚刚好。然后听白玉堂突然道“记得听干娘讲过,十几年前江湖上曾有一个组织名操一时,却不知为何,后来隐匿了。” 展昭扭头看向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讲。 白玉堂看着他笑了笑,道“听干娘说,他们那主子,擅长使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医圣山庄 昨夜升堂究竟如何,展昭并不知晓,只是带了鸽子和瓷瓶回来后便直奔公孙的药庐。又派了几个差役将林府里丘氏的尸身和下街那崔画师的尸身都带回开封府去。 公孙接了那瓷瓶便不再搭理展昭和白玉堂,便是一旁庞统都被赶来赶去,似乎站在哪里都碍事。 最后听得四大门柱将堂上林方敏所言与他们大致讲了一遍,方知,当年云氏难产,娄氏落井果如众人猜想,均是主母贺氏的意思。 林方延为替母报仇,方下手杀了老夫人贺氏,和当时在城隍庙外赴约的余郎中之弟。而那井中枯骨当真便是当年娄氏的尸身,另外一具男性尸骨的便是那个传闻与娄氏有私情,后被打断了腿赶出林府的小厮。 而这些种种,均是乳娘丘氏转交了的云氏亲笔信和贺氏书房中密信所记。只是那次之后,丘氏请了假回家探亲,回来后便生了场大病,随即便如变了个人,也不在与兄弟二人亲密如初。 第二日天色微亮,包拯照例要去早朝,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毕竟林方敏是朝廷命官,虽说已经解甲归田。但朝中圣旨还未下发,他身上的官职便还在。 林方延倒好像变了个人,从昨儿晚上起便是一直一言不发,对美酒也提不起兴趣。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还是干脆就在放空。便见他偶尔微微蹙眉,眼神却是一直空洞。 展昭本是想安慰,可自己心中却是一堆的谜团未解,站在院子口思索片刻还是离开。抬脚踢飞一颗小石子,心中还是疑惑这些人的来历,平白无故的跑出来欲取林家兄弟的性命,然后自己又提前中了毒。可还没走多远,便被院子里林方延出声叫住,扭头瞧了眼一直跟在身侧的白玉堂,见他点头,方又转身一同进了院子。 林方延坐在院中石桌上,瞧见二人一同进来,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不待二人说话,便自顾自的说道“展老弟,你觉着我大哥这人,如何” 白玉堂闻言左眉挑得老高,林方延却好像没瞧见一般,单手托腮,笑眯眯的瞧着展昭,显然并不介意一直等他想下去。 展昭无奈,伸手摸摸脑袋,苦笑不言。 林方延轻笑,坐直了身子算是放他一马,想着什么似得,道“林家应该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吧如今这般倒是二十多年前便注定的。” 展昭微怔,身子往后倚靠在树干上,问道“此话怎讲” 林方延笑着瞧他一眼,道“相必二十年前先夫妾室娄氏之事,你们都已经清楚了。” 展昭微微颔首。 林方敏继续道“我兄弟二人虽记名贺氏名下,却非贺氏亲生,我们生母生前也只是父亲的妾室罢了,却不料二十多年前难产身故,等我兄弟二人长大,乳母方将母亲书信交与我二人。”话音顿住微微叹气,道“若说这个生身母亲,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只是大概血浓于水,那感情总有些特殊。” 展昭抿唇不言,可那表情却显然是有东西要问。 林方延瞧他一眼,笑道“你想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 展昭点头,道“总不会是平白无故要来捣乱的。” 林方延摊了摊手,道“总也不会是我的仇家,这么凑巧的便昨儿来了。”话音顿了顿,想起什么似得,道“只是那些人并不陌生,倒像是,以前便接触过。” 展昭扬眉,显然来了兴致。却不料林方延又摊了摊手,道“都忘啦,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若是以后想起,定然亲自相告。” 展昭笑笑,道了句“多谢”,余光瞟向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怔,随即黑着脸轻哼一声,扭头看向他处。 展昭愣了下不禁失笑,看向林方延刚要在开口问些什么,忽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两名衙役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见到展昭,二人方收住步子,道“展大人您果然在这里。” 这二人在开封府,官阶仅次于四大门柱,展昭见他们如此着急的跑进来,着实被吓了一跳,赶忙道“慢些慢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其中一人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道“回展大人,昨儿抓回来那几人本已被先生救醒,一同押在牢里候审,刚刚兄弟几个去提人的时候见他们都趴着睡,怎么叫也不醒,掀过来才发现,他们都被人灭了口,一个不留,先生刚赶过去,大人还没回来,便潜属下请大人赶快过去。” 展昭闻言蹙紧了眉头,若说昨儿晚上他只觉着这会儿人要杀那画师灭口许是为了不让某些恩怨纠葛的真相暴露于世。 而昨日从连夜开却堂到现在解了毒押入大牢在发现被灭口也不过三四个时辰而已,因此可以肯定,他们要掩盖的事情十有八、九与开封府有关,或是开封府会感兴趣。否则朝中不管江湖事,江湖也不会平白的招惹官府,人既入了开封府自然就有另一种解决此事的规矩,他们不会冒着得罪朝廷的风险来掩盖一件朝廷不会插手的事情。 那两个衙役见展昭沉思一时也不敢打扰,以为他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不了片刻展昭突然唆了下牙花,伸手扯了白玉堂衣袖,道“走,咱们去牢里瞧瞧。”语罢也不待白玉堂答应与否,手也不松,只顾拉着他闷头出了院子。 只是刚出了院门,便见白玉堂面色好转。反手扣住展昭的手,想着开封府大牢是要往哪边走的。 开封府大牢前有数级石阶,建造的含义包拯与展昭说过几遍,可惜他老先生一耳朵进一耳朵出,到底也没记住。牢门口官差比平日里多了一倍还多,几队交叉巡逻,竟是同一时间至少有两队人会从门口走过。马汉、赵虎二人单手撑住横在腰后的佩剑立于门旁,见展昭与白玉堂同来,方侧身引二人入内。 那几名黑衣人被关押在大牢最内的铁牢内,此时铁牢大门开着,里面却支起了一架屏风。公孙似乎正蹲在里面,不知在摆弄什么,倒是庞统一直微蹙着眉头站在侧面,脸色不是很好。 展昭走近方松了白玉堂的手,一边问着近况一边踏入牢门,却在目光扫过公孙身前的时候停住了脚。 牢内本是有一张草席子供人休息的,此时上面却躺着一具骨架。颜色微黄,看着便觉着胸闷,上面还有些黑斑,好像埋在泥土中许久而透进里面的。 公孙听见声音,直起身子扭头往外瞧,见展昭已经进来,便往一旁挪了挪,给他让出一块地方来。 展昭蹙眉,半晌张口问道“这,当真是昨夜那二人中的” 公孙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袍摆,双手收进衣袖,盘在胸前,道“正是,用了蚀骨粉,因此这骨头怕是也保不久,而且不可见风。”说着朝着展昭身后摆了摆手。 王朝会意,将刚刚给展昭和白玉堂让路而推开的半扇屏风又拉合回去。 展昭又往前走了几步,却在公孙右后方站定。明明什么味道不没有,还是不自觉的用手指揉了揉鼻子,问道“先生可发现了什么” “罗刹粉,蚀骨消肌。”公孙嘴唇微动,自语似得吐出几个字。半晌看向展昭,道“此事恐怕涉及师门,我应当避嫌的。” 罗刹粉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大名鼎鼎,起了挫骨扬灰的作用却无人提出什么异议,因为这是医圣山庄的东西。医圣山庄,天下行医之人心中向往,可以说是阎王也要绕道的存在。 展昭本是捏着下颌盯着那席子上的东西瞧,闻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挑眉,笑眯眯的表情越发温和,道“先生只管做自己的便是,还没人敢张这个口。” 公孙显然也只是走过场似得提一句,闻言便蹲下身继续摆弄。半晌拿起一根骨头递到展昭面前,道“展护卫,你瞧瞧这个。” 展昭伸手便接过,仔细瞧了瞧,惊道“守宫砂女的昨儿明明是男的。” 公孙手上一顿,又将东西抢了回来,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纠正,只道“自然是男的,这红印子尚且不知如何印上去,只是可以肯定这是生前便有的。”说着又放下骨头去指那人手掌,道“这人左手缺了三根手指,瞧着最晚断的那一根也是最起码一年前。”说着指了指对面牢房,道“那里我刚刚也去瞧了一眼,同样有这个红斑,左手丢了两根手指,最近的该是三四年前。” 展昭左眉微挑,睁圆了眼睛看向公孙,道“先生的意思是,这二人的手指,应当是自愿被人截断,例如办事不利而受罚之类” 公孙颔首,起身绕道那具尸骨另一侧,口中道“正是,腿骨上烙印子的毕竟太过隐秘,若不是剃了肉,很难察觉。”说着伸手将身后的一个包裹朝着展昭丢过去,道“罗刹粉蚀骨却会留下衣服等,这是从这二人身上扒下来的。” 展昭挑了挑眉,手臂一捞将差点砸在骨头上的包裹捞进自己手中。打开了瞧,里面不过是那两套夜行衣。将包裹递给一旁衙役,取了一件翻找,却根本什么也没发现,将那衣服又里里外外翻找几遍,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刚要张口询问,却听公孙道“料子如何” 展昭嘴张了一半又闭上,手指捻一捻手里衣服的料子,在扒开包裹去捻另外一件。半晌不太肯定的道“料子不同。”然后转头看向白玉堂,嘴巴一咧,脸上立刻出现一枚大大的笑容。 白玉堂本就厌烦这种地方,若不是要守着自家猫儿,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往这种地方来。这会儿见展昭朝着自己笑,忽然觉着后脑发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浑身都是一个哆嗦。然后见展昭将那两件衣服递到他面前,道“五爷给瞧瞧呗” 白玉堂缩了缩脖子,伸手过去捻那两件衣服的料子。思索片刻,手上未松,口中道“苏州的料子,不过是大街小巷都有,没什么特别。”别字完后停顿了半晌,又伸手去翻那衣服,末了将那衣袖翻了过来,露出里面同样用黑线绣的一个圆疙瘩。半晌沉吟道“似乎是,天残婆婆的手笔。” 展昭眼睛立刻睁的溜圆,凑上前去看他用指尖顶起来的那圆疙瘩。那整个疙瘩都是由黑线绣成,上面却爬满了各种看似混乱实则有着顺序的纹路。找不到线头,大概是藏在了里面。整个圆疙瘩应该是衣服成了之后才绣上去,现在看却好像是一开始就长在料子上的。 末了抬头去看白玉堂,却见他蹙紧了眉头,道“只是他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五年,原来是,藏到了这里。” 展昭微微挑眉,问道“哪里” 白玉堂用手指轻轻弹了下那线绣的圆疙瘩,语气中不轻不淡的带了丝轻蔑,道“玥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玥堂 公孙常年都是守在开封府的,若包拯不代天巡授地方,他自然也不会离开。因此听白玉堂吐出“玥堂”二字时着实愣了一下,立刻扭头看向展昭,微微扬眉似在询问这“玥堂”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会留下这稀奇古怪的线索。却不料展昭也是一脸疑惑的瞧着白玉堂,显然也在奇怪这“玥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白玉堂斜眸瞧向直看着自己的展昭,本是想伸手去捏捏他的面颊,可嫌弃的瞧一眼还捏在指间的衣袖,随即便放弃了。扔还回手里的衣裳,两只手互相拍打了半晌,口中道“玥堂你们没听说过倒也不稀奇,爷也是偶然才遇上,狗皮膏药似得甩不掉。” 展昭也不催他,将那包裹递还给身旁衙役,转身瞧着他,等他继续说。 白玉堂啧了一声,身子换了个姿势,本是想伸手捏捏下颌,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去。略微思索了下,道“我听说这玥堂也不过半年多时间,大概是去年年关,海上闹了些乱子,说是不知打哪漂来一艘鬼船。大哥人心肠好,被人劝了两句就把二哥和四哥丢去了松江府帮忙,爷闲的没事干,也跟着去了。那船空空荡荡,只翻见了一条被撕扯下来的袖子,不过是蓝色的,上面也绣着这么个东西。”说着伸手指了指衙役手里提着的包裹。接着道“爷对这东西本是没甚兴致的,可这做工一瞧便是只有天残那老小子能做出来,难免多看了几眼,当时以为只是巧合,不料这里竟然也发现了。” 话音未落,展昭张口打断“你是说,天残婆婆是男的” 白玉堂奇怪的瞧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曾说他是女子啊。” 展昭翻了翻眼睛,天残婆婆这名字,任谁听去不会以为是名老婆婆的 白玉堂轻笑,接着他话道“那老小子男生女相,天生六指,一手女子的绣工出神入化,可惜竟干些不入流的勾当,江湖人背地里嘲讽,给了个绰号天残婆婆,久而久之便叫到了明面上,当然,他本人是不承认的。”语罢轻咳一声,瞥了眼正用眼神催他继续讲那“玥堂”的公孙,话题一转,继续道“当时我却也不知这东西究竟跟什么有关系,只是瞧着好玩儿,想着或许来历不烦,便拿着去问了四哥。四哥刚从西夏那边回来,见了便说是什么玥堂的玩意,是个新近出来的小帮派,也不过半年多,手段是狠辣了些,行为怪异但从未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因此江湖中知晓玥堂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话音又是一顿,复道“只是他们一般只在边关活动,那里鱼龙混杂,各处人都有,如今在中原见到,还是第一次。” 公孙一边听他讲,转身又蹲回了尸骨旁侧,从药箱里掏出一堆瓶瓶罐罐的不知道又在捣鼓什么。听白玉堂话音暂时停顿休息,开口似无意的问道“半年多岂不是冲霄楼后不久” 展昭闻言一怔,扭头看过去,然后听公孙继续道“襄阳王身边那亲信和世子,好像一直都没有消息。” 展昭眼睛立刻睁的溜圆,呼吸一窒。公孙开口之前,他是从未把这两件事的时间做联系的,可听他这么一说,却怎么想怎么觉着有关系。思索道“先生的意思,此事与他们有关那要赶快禀报大人才是。” 公孙站起身子,手撑在后腰直了直腰板。闻言赶忙朝他摆了摆手,道“此事不过推测,半点证据也没有,展护卫放心,我自会与包大人商量。”说着抬脚踢了踢庞统皂靴的鞋跟,道“跟王爷打个商量,帮我把东西收拾了。” 展昭闻言上前帮忙,问道“先生可是检查妥当了” 公孙又摆了摆手,道“还没还没,还得去另外一间瞧,也别往回搬了,风一吹更留不住。”话音一顿,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展护卫若此时闲着,不妨去一趟西街散散心。” 展昭闻言差点咬了自己舌头,面带窘迫,结巴着问道“先、先生怎的突然对西街感兴趣,若是要去,待得了空,让王爷陪着去不是更好,展、展某在大街上散心便好了。” 公孙见他面色微红,不禁哈哈笑了出来,打趣道“也没让你去找姑娘,倒是害羞了。” 展昭面色缓和了些,声音里依旧透着尴尬,伸手摸摸脑袋,道“那先生是让我去做什么” 公孙接过庞统递过来的药箱,脱口便道“去找个男人。” 话还没完,白玉堂当即站直了腰板。也顾不上手里曾经捏过什么,伸手揽住展昭肩膀,微一用力便将人拉到自己身侧,警惕道“找谁”说着还不忘向后退半步。然后展昭似乎觉着半步太少,自己又往后缩了一步。 公孙话还没说完,瞧见二人反应显然被吓了一跳,声音低了几度,呐呐说道“琴室的,老板,未秋水” 这未秋水今年二十有五,是公孙的同门师弟,六年前与公孙几乎同时来了开封府。不过不同的是,公孙吃起皇粮,当了开封府主簿兼仵作,他反倒跑去西街开了个琴室。整天弹弹小曲儿,和那些富家子弟下棋喝酒,小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整天自诩风流才子,琴室名字简单但听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就是西街这地点实在高雅不起来。 展昭面上更红了,显然是因为自己反应过度。伸手拍了拍白玉堂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清了清嗓子,问道“先生找他做什么” “罗刹粉。”公孙伸手指了指脚边白骨,道“混蛋的人就是了解这些混蛋东西。” 展昭闻言失笑,随即赶紧已一声干咳掩盖过去,只是面上尴尬之色已经消失大半。从开封大牢出来,深吸口气,整了整衣服便已上战场的架势打算往西街去。可脚刚往台阶外迈了一步,手腕便被白玉堂拉住。回头一瞧,见他面色无奈,朝自己摊了摊空着的那只手,道“展大人,咱们回去洗洗手换身衣服如何” 展昭瞧瞧自己的手,这才想起自己也是翻腾了那衣服的,不禁失笑。然后突然摊开双掌按到白玉堂胸前,还故意蹭了蹭。 白玉堂无奈,想着这猫儿不知怎的养成的坏习惯,专喜欢看他无可奈何的表情。正待将他那两只猫爪子扯下去,余光便瞧见街对面江宁婆婆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身边跟着白福,显然是正打算收账去或是刚刚收账回来。瞧见二人这架势站在街口,不禁怔住,然后朝着看向自己的白玉堂高高挑起了眉头,又满眼欣慰的笑着点了点头。末了扯了把白福的衣袖,转身便走。 展昭显然也瞧见了江宁婆婆与白福二人,见二人朝着白玉堂挑眉后转身就走,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收了手,笑道“走吧走吧,快去快回,我还饿着呢。” 白玉堂看着他挑眉,道“不是刚吃过不久。” 展昭摸了摸自己肚子,嘀咕道“那都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情了。”随即想起什么似得,一把拉住他的袖子,盯着他问“你刚说玥堂像狗皮膏药,怎么讲” 白玉堂被问的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捡起了刚在牢里说过的话头,一时有些无奈,把他揪着自己袖子的手拉下来攥住,道“收账的时候碍了他们的事,被使了些绊子罢了,并无大碍,只是事后这些人还想着占便宜,没完没了的收拾起来不痛快。” 展昭高挑着眉毛,道“当时怎的不与我说” 白玉堂捏着他手指,笑嘻嘻道“当时你公务繁忙,难得来一次陷空岛瞧我,何必为了这点小事烦心。” 展昭微微叹气,道“总还是要告诉我的。” 白玉堂瞧他一眼,轻笑出来,道“如今能占到你家五爷便宜的,除了你,找不到第二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未秋水 开封西街便是一条花街,是鱼龙混杂之处,琴室琪室不少,青楼楚馆也满街。白日里不抵申时后热闹,去的人大多是风流才子模样,一个个轻摇折扇或是把玩着什么小物件,大摇大摆的往琴室里面钻。 展昭平日里也是要来的,不过是因为巡街。运气好了,三步并两步的也就走完了。运气要是不好点,不知哪里冲出一群姑娘把他围在中间,那可就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只剩下涨红着脸原地转圈圈。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这群娇滴滴的美人儿在他眼里就成了蛇蝎猛兽,见到了必须绕道走,不会遁地就径直上天,总之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此时刚过了午时,正是用午膳的时辰。 展昭未着官服,只穿了一身藏蓝袍子,巨阙也留在了开封府小院子里,与白玉堂一同便往那西街琴室去。一路想着下回说什么也不能再当着白玉堂的面碰那些乱七八糟的,刚刚回了院子,双手硬是被按进水里洗了整整一盏茶的时间。 按理说,藏蓝和月白都不是什么炸眼的颜色,可往这俩人身上一穿,那准是什么人都注意得到的。展昭前脚刚迈进西街口,便听一旁有人吆喝“呦,这不是展大人今儿怎的没穿官服” 展昭闻声只觉着一阵头疼,扭头瞧过去,却见庞煜坐在一架马车上,脑袋探出门帘正朝他咧嘴笑。里面隐约的还有一个影子,想来该是颜查散的,这小子性子温和,一准是坳不过庞煜一个劲儿的撺掇。 庞煜见展昭瞧向自己,嘴巴咧的更开,扒着车窗催促着赶车人把马车往白展二人这边挨近,抬手摆了个作揖的动作,口中笑道“展大人今儿这是来做什么与白五爷散心”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谁家散心能散到花街来,吵吵闹闹的还不抵主街松快。只得拱了拱手,道“展某不过来办些私事。”话音一转又问“小侯爷怎的有雅兴来此” 庞煜身子躲了躲让二人往马车里瞧,笑道“一早琴室送了帖子说是研究出首新曲子,我们过来听个新鲜,赶巧今儿又是这个月的第五个双日,能听听那未秋水的琴声了。”说着往白玉堂那里瞄了一眼,问道“展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展昭伸手指了指琴室方向,倒是不言明,只模糊着说“前头就是。” 庞煜往前遥遥的看了一眼,道“刚好顺路,展大人要不要同行” 展昭本还要推辞,可目光往四周扫了一圈便立刻改了主意。道了多谢,其他也不多言,拉着白玉堂上了马车。 原本还有姑娘站在两旁楼里的窗户口往这一白一蓝二人身上瞧,这会儿见人进了马车撂下帘子,一个个又缩回了屋子里去。只是难免还有那一两个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庞煜催着人一路把车赶到了琴室门口,那里比往日要热闹些。瞧着往里进的人身上的衣服一个赛一个的华贵,估摸着里面也已经来了不少败家子。若说真的懂行的也不是没有,只是穿金戴银的,未免招摇的心思更重。 见庞家的马车到了,当即有人从琴室门口的众人中辟了条路出来迎接,只是瞧见身后只着便服的展昭和颜查散时微微愣了愣。 待几人跟着接引之人进了大堂,又有小厮走了过来。瞧身上那衣服样式和料子,应该比那接引小厮身份高了一级半级的,引着众人接着往前去,然后进了琴台旁的一间屋子。 琴室进门便是一间大厅,足三层的楼站在这里能一眼看到棚顶。素色的绸带从顶上垂下来围成了一个有豁口的圈儿,正中便是琴台。琴台四周八间雅间算是听曲子的上上之选,美一间里都备了个丫鬟,专门伺候着。 展昭不是第一次来,但是这般明目张胆还是头一回,一路上走着,难免有些不自在。 倒是白玉堂神色泰然,只是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的折扇看着有些炸眼。那扇子面是象牙白的,扇面、扇柄都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可惜上面画着的、写着的不是名家手笔,不过配在上面出奇的合适。 展昭看着那扇子就胸闷,伸手抢了别再自己腰间。扇面上花着一株梅,其他的就是三个狂草大字“鼠吃猫”,背面空空荡荡,不知是没打算画还是没想好。这是几年前白玉堂坐在通天窟旁特意写的,还显摆似得吆喝着给他看。 白玉堂见他愤愤的把扇子没收不禁咧嘴笑了起来,然后手在腰间一摸,变戏法似得又拿出一柄扇子来。扇面没有梅树,可“鼠吃猫”三个大字更加显眼。 展昭憋了口气,被口水呛了一下。惹得前面庞煜奇怪的往后瞧,却见白玉堂正伸手给他顺气,手里折扇已经合起来收回腰间。 那雅间门口纱帘遮着却未关门。室内一张琴台,还摆着几张茶几。茶几相对摆成两排,正中间是一张茶桌。 展昭挑了张挨着窗子的坐下,透过帘子看外面晃来晃去的影子。这影子晃来晃去便有人晃到了窗外,展昭回头一看,心里惊了一下,然后换了一脸无奈。 窗外一名青衣男子正伸手推着窗子,见展昭瞧向自己,咧嘴笑着指了指窗子下沿的撑杆,显然是在让他帮忙把窗子打开。 展昭从垫子上起身走过去,开了窗子,道“未老板怎的进自己家还要偷偷摸摸的。” 未秋水见他开了窗子,也不急着答话,反而手脚并用的努力往屋里爬。身子一直抖来抖去的显然是因为脚下踩着砖,几块叠在一起有些不稳,晃晃悠悠的。展昭想伸手去扶一把,可见他手臂绷着劲儿,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然后便见未秋水一手扶着墙沿借力,一手朝着自己摆了摆,道“展大人不必担心,未某爬得进去。” 直等了有一盏茶功夫,这未秋水终于爬了进来。一身青衫上沾了些灰尘,大概是刚爬窗在下面墙上蹭到的。两条发带也卷在了一起,上面还黏着一片草叶。 室内众人一直怔怔的瞧着进自家门也要爬窗的未秋水,倒是他本人心情似乎因为成功爬进来而大好。一边整理着衣袍一边道“诸位见谅,见谅,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庞煜显然更惊讶,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外面琴台上已经坐定之人,道“未老板在这里那外面那位又是何人” 未秋水继续整理发带,满面堆笑,道“那个不是我,不是我,我在离家出走呢,离家出走。”每句话说上两次,不知道是客气还是心虚。 展昭引了他坐下。自己又挨回白玉堂身边,奇怪道“未老板为何要,嗯,离家出走” 未秋水似乎也很是无奈,摊了摊手,又指了指正对面的雅间,复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而问展昭道“展大人可是从正门进来的” 展昭不料他突然这么问,点头奇怪道“正是,有何不妥” 未秋水叹气,拍了拍自己的腿,道“没什么不妥,只是这里也藏不了多久,展大人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问的大抵是来问我庄内某样秘药的吧” 展昭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各门各派自有要保密的宝贝,他不过外人,来询问人家门内弟子自然不妥。 还未开口,却见未秋水大手一挥,笑道“展大人只管问,未某知无不言,大概是我公孙师兄要问吧”话题一转又开始自说自话“也不知那庞大将军得手了没,你说反正是你情我愿,有什么脸皮薄不好说出口的。” 展昭本听了他第一句话刚要开口,却因为他后面的话又哽住了。面色微红,薄唇动了动不知是不是出声了没听见。 然后听未秋水一声叹气,道“展大人还未与未某说想知道什么。”说着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觉着有些凉了。想招呼人来换一壶,却想到自己这是在离家出走,手刚碰到帘子又缩了回来,凑合的又喝了一口茶。 展昭敛襟正色,将公孙要问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言毕,未秋水面色也凝重了许多。慢悠悠放下手心的茶杯,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滑动,不知在想什么。半晌道“我也许久未回山庄,庄内是否有什么变故也不清楚,只是那罗刹粉为庄内至宝,一旦所有之人心术不正便容易酿下大祸,因此一直由历代庄主保管。从未有过例外。” 展昭微微挑眉等他接着说,却不料他长叹一声道“哎呀,来人了来人了。”然后不情不愿的起身,抬腿就往窗子外面跨。被展昭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后襟,一脸苦相的看过来,道“我不跑我不跑,只是在外面躲躲,人走了便进来,展大人放心,放心。” 展昭犹豫了下还是松了手,一时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让他躲成这样。刚回了位置做好,便听外面有人问道“在下柳听宫,不知可否进来与诸位一叙” 屋内几人闻言都是一怔,这柳听宫众人听过却未见过,刚进了宫的琴师。听说年纪很轻,样貌出众又琴艺非凡,因此略有自负。几人互相瞧了一眼,想着大概是这未秋水名头太响,冲撞了这位琴师。 庞煜准了人进来,敛了敛衣襟摆足了侯爷架势。却不料应声进来的却是位同样青衫,面容儒雅俊秀的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完全看不出半点传言中孤傲自负的影子。 柳听宫掀了帘子进来,自然已经知道里面诸位都是个什么身份,一一见礼,毕恭毕敬。面上浅笑不知是真心还是习惯,但看着就是顺眼。整个人温温和和,若是在背一个背篓,还会以为是外面上京赶考的书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柳听宫 庞煜看着进门的柳听宫一时有些意外,听他恭敬的问众人是否见过琴室主人未秋水时微微挑眉,突然好奇起这两人之间究竟结了什么梁子。眼珠一转,并未张口回答,反而转头看向展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展昭虽没答应未秋水不告诉别人他的行踪,可这会儿让他直接说出来还是有些困难,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转头看向了白玉堂。然后便见白玉堂片刻迟疑都没有的指了指窗子,道“外面趴着呢。”然后转手摸摸展昭脑袋,笑意更甚。 话音落,众人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似乎是有人正努力逃跑。然后柳听宫面上笑意更自然了许多,道了句多谢便翻身出去抓人。 庞煜正对着窗子,见他出去,眉毛挑了一下,道“功夫不赖。” 展昭点头认同,加上一句“脚上功夫也不错。”话音落,两个人影窜了回来,正是柳听宫和他手上拎着的未秋水。那柳听宫满面笑容如沐春风,未秋水却苦着脸,一副晚节不保的哀怨神情。 展昭扭头看向二人,眼神里略带了丝歉意,可瞧他那表情又实在是想笑。忍得难受,干脆转了头看向白玉堂,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未秋水显然已经认了自己被抓回来的事实,坐回刚刚的位置,伸手整理了下衣襟。刚要倒一杯茶润润嗓子,突然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必要“离家出走”,掀了帘子便开始喊人换茶水。等丫鬟换了新壶过来,才安安稳稳坐好喝茶,却在目光与柳听宫相对的时候故意哼了一声,然后一扭头看向了另外一处。 展昭只觉着好笑,想着要继续问那罗刹粉的事情又因为多了个柳听宫而不好开口。正犹豫着,却听未秋水自己开了口,道“那罗刹粉落到恶人手中便是毒,留在善人手中便是药,师父年岁大了,难免要出些岔子,或许有宵小之辈趁机占便宜也未可知。”说着单手托腮饶有兴致的看向展昭,笑问“只是不知师兄为什么就让你们来问我了” 展昭张了张嘴,自然不会说出公孙原话,支吾道“大概因为是师兄弟吧。”手指抠着白玉堂袍角,咧嘴笑了笑。然后听白玉堂淡然解围“因为混蛋了解混蛋。” 未秋水闻言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道“嗯,果然是师兄,就是一针见血。”说着又笑嘻嘻的起身往窗子边蹭,口中道“隔壁的翠云姑娘还等着我看病,这便失陪了,不送,不送。” 话音未落,被柳听宫重新揪住后襟拉到自己面前,蹙眉问道“你又去给姑娘看病” 未秋水伸手去拽揪着自己的手臂,道“瞧您这话说的,什么叫又,在下只给姑娘看病。姑娘们身娇体弱的,你当是你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姑娘们病一病可不得了,得赶紧治。” 柳听宫微微蹙眉,似乎觉着他的强词夺理却也在理,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未秋水赶紧一个劲儿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朝官不可押妓,我这琴室来便来了,对面那云雨阁你可万万去不得,若是被有心人瞧见,岂不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说着又要往窗外爬。不料领子又是一紧,听身后柳听宫淡淡提议“我带着你去找个好大夫,然后让人家去医,你且歇歇,与我讲讲那曲子究竟是何奇妙。”说着便将人径直抱了起来扛在肩上,与众人告辞后翻身出了窗子。 展昭对琴曲之类并没有太大的性质,倒是白玉堂似乎听得出神。展昭只觉着难得的清闲,倒是也可以稍作放松。外面弹琴的不知是谁,琴艺不及未秋水可其中韵味却半点不差。 柳听宫离开后那雅间很快便有了新的客人,门帘掀起一角,与展昭这边遥遥对着。 回了开封府已是申时过,包拯依旧未归,听说是被庞籍叫去了八贤王那里。朝中历来是分为贤王党和太师党的,可惜两个领头的成天挤在对方府里蹭饭聊天,这两个党派存在与否倒是没什么区别了。 公孙已经从牢中回来,这会儿又把自己关在停尸房中检查,不过有庞统在一旁陪着也不怕有什么差池。只是检查许久,并没有什么令人欣喜的发现。 展昭心中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可过了两天平平淡淡,却是什么也没发生。牢中两具骨架当真如公孙所言,最后化成了两堆骨粉,除了“玥堂”,也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挖出来。 展昭巡街后便窝在自己小院里吃江宁婆婆走前送来的那几盒小吃,满嘴满手的油。然后便会抬头朝着白玉堂咧嘴笑,等着白五爷用帕子把他嘴巴和手仔仔细细擦干净。 城中一时风平浪静,只是城外传言闹鬼的那山阴村似乎又开始不太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老爷子 八月初,日头更足了许多,相比平日里巡完街到校场与人比箭赛马,这时候还是躲在树荫里更明智些。树上蝉鸣的一个赛一个的响,也不知是太热了还是无聊。开封府这阵子算是风平浪静,虽说小偷小摸的人还是能抓上一打,但总不会再出什么朝野震动的案子。 江宁来信说是账上查出了空缺,江宁婆婆只得连夜赶了回去,只是临行前不忘给展昭送些吃的玩儿的,然后再塞点事情给白玉堂。 展昭一大早送了包拯早朝回来,这会儿正抱着食盒坐在公孙药庐外的一棵树下的石台上乘凉。庞统这几日被庞太师揪回了太师府,白玉堂带着江宁婆婆留下来的一坛酒半个月前便奔松江府去了,这会儿院子里只剩蝉鸣再无别的声音,憋的展昭除了吃糕点也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的。上次案子结了,包拯应了他三天的假还一直没有放,抱着食盒掰手指算日子,估摸着白玉堂是要回来了,拍拍手再抹抹嘴,从石台上跳将下来去请假。 包拯一早上朝回来便在书房中查看昨儿带回来的档案,见展昭来,心中已经了然其来意。当即点头允准,只吩咐了路上小心不可马虎。 颜查散不知有何事情讨教,带了个下属官员恭恭敬敬的候在前厅。 此时刚过了未时,正是热的时候。展昭想着三日倒是不多,只带了巨阙,一套换洗的衣裳和巨阙便出了门。院子里一只小猫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挨了过来,贴着他直送到门口去。 石阶下王朝已经牵了他的那匹乌云踏雪出来,背上鞍子已经备妥。这会儿那马正挨着王朝绕圈圈,缰绳绕了不到一圈便绷住了,然后马便跺跺蹄子,换个方向继续绕。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那匹乌云踏雪终于停了下来,大眼巴巴的望着正从门内出来的人。这一个多月展昭都不曾带着它出门公干,校场那一亩三分地,它闭着眼睛都走得明白了。 展昭接了缰绳与王朝道谢后沿着小巷往城门赶,一路盘算着白玉堂这会儿应该是快到到了山阴那边了。晚上怕是要在山阴那边的村子借宿,明儿一早在回来,这两天可以去白宅,记得一年前还收了几坛子酒,刚好拿出来喝。中秋前半夜要去宫中当值,权当是提前过节。 快要出城时转上大路,城门口是一片空地,相较于主街这里可以算得上冷清,不过也只有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倒也不算突兀。出了城也是一块空地,会有几个茶水摊子,距离不远不近的各自吆喝。有人会在摊子上坐着乘凉,不知是候着排队进城还是在等什么人。 展昭收了给城门将士看的腰牌,牵着马出了城。各处看了看,翻身上马朝着官道旁的林子里走了过去。 官道两旁都是林子,若是入冬,偶尔还会在里面抓住只野鸡烤来吃,别提多惬意。现在外面蒸笼一样,林子里郁郁葱葱,都进来乘凉了,谁还会生一堆火去。 林子里的树有疏有密,之间倒是能瞧见几条不交错的土路,许是走的人啊车啊的不少,这几条路看起来都十分的明显。因为前阵子下了场小雨,土路泥泞的时候过了马车,这会儿还能瞧见路干了之后留下的车辙印子。往山阳去,这里是必经之路,到了山阳在翻一座山,便是山阴村了。 展昭骑着马行的不紧不慢,约么着与白玉堂到山阴的时辰应该差不了半柱香,这会儿日头足,还是先在林子里晃一晃。山阴那边他不没去过,只是听那些将士们说过一嘴,林子多还有条小河,是夏天乘凉的好去处。 官道两旁的林子也不是很平坦,说白了就是两个小山包,只是山包不高,不需抬头便可以很轻松的看到山头。往山阳去的小路比其他的要窄一些,两旁树木叉出的枝桠也低矮凌乱了许多,大概是因为不常会有人走小路过去。沿着小路走了有半个多时辰,这路总算见着了青石砖,隐隐约约的传来吵闹的声音,约么着是快到山阳的村子了。 往村口去的路比前半段还要弯弯曲曲,一路左转右转的绕过几棵树到了山脚。山阳的村子按理说应该是个镇子,只是从来都叫做村子,叫顺了口便没有人在特意去更改。村口进去了便是一个集市,两旁茶馆面摊的也有不少,老老少少的都会去坐一坐。 展昭进了村子,挑了最近的一个茶馆坐下休息,从这里到山阴村最慢半个时辰也够了,倒是不用着急。叫了壶茶水在最挨近门口的桌边坐下,不料一直坐在门槛上的一位老人家倒是不见外的挨了过来一起坐着,嘴里叼着个烟杆“吧嗒吧嗒”的唆,却不见他往里填些烟叶。仔细瞧了才发现,那垂在下面的烟袋鼓鼓囊囊,烟杆里却是一点烟沫也没有,不知这老爷子吸了半天到底是在吸什么。一时觉着好笑,转手便倒了杯茶水给他。 那老爷子见他面善,与自己倒了杯茶应该也是好相处的人,便笑着接过茶杯,撂下手中烟杆在桌角磕了磕,问道“年轻后生,这是要往哪儿边去啊” 展昭也没有什么可隐瞒,朝他拱拱手,笑道“晚辈这是打算往山阴那边去的。” 话音落,老爷子的烟杆在桌角磕了一下,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笑笑,故作神秘道“后生胆子很大嘛,山阴那边最近在可不太平。” 展昭微微挑眉,配合的压低声音装作毫不知情,往前倾了倾身子,问道“哦怎么不太平了” 老爷子似乎没打算马上回答,又把空烟杆塞进嘴里吧嗒了两口,问道“后生打哪来” 展昭一副恭敬的神情,却答道“从来的地方来。” 老爷子“嘿嘿”一笑,又唆了两口烟杆,道“你这后生有意思,有意思。”说着瞧了眼四周,又往展昭身边挨近了些,道“这山阴啊,也就有个小村子,多少年也不见出什么大事,就是这阵子,闹得邪乎,听说都死了一个了。” 展昭微微一愣,当真是更好奇了,忙问“怎么个闹得邪乎老先生给讲讲看。”说着又拎了茶壶给老爷子面前茶杯续上,坐的端端正正。 老爷子看了眼面前茶杯,端起来喝酒似得一饮而尽。又在桌边敲打敲打烟杆,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道“这山阴那边的村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一直不怎么消停,大事没有小事不断,只是一直没闹出人命,外面没人在意。”说着又磕了磕烟杆,目光在下面挂着的烟袋上溜了一圈,复又道“前阵子来了个外乡人,不知怎么的,本是上京赶秋试,却死活要去后山,村里人拗不过就没管他,谁知上了山便一直没回来,一晃好多天没消息,都说他是凶多吉少,那一家只剩下女眷,整天哭哭啼啼,然后闹鬼的传言就彻底传出去了。” 展昭愣了愣,道“上京赶考还带着家眷那可有人上山寻过” 老爷子抓起烟袋嗅了嗅,露出一脸满意的神色,听他问,又放下烟袋,嘿嘿笑道“后生想知道给老头子买一袋烟,老头子就告诉你。” 展昭闻言不禁失笑,想着这老爷子就是想混个烟抽的。想来是应了别人什么,烟杆上那袋子烟叶不能动,否则这会儿早翻出来,何必忍得这般辛苦。手中不知何时翻出一块儿约么两钱的银子,捏在指间转来转去,却没有去买的打算,反而笑道“老爷子手里有烟叶,何必叫晚辈现去买了来这一来一回少不得要一盏茶的功夫。” 老爷子嘿嘿笑着也不隐瞒,又空唆了两下烟杆,道“和家里老太婆约好了,这一袋儿啊,要抽三天,可得省着点,要不然和我闹分家呢。”说着眼睛盯向展昭手中的碎银,笑道“后生给老头子买点烟叶,老头子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保证一点隐瞒都没有。” 展昭笑道“晚辈愚钝,问都不知如何问。” “这个。”那老爷子梗了一下,道“你这后生不老实,行行行,老爷子就把知道的都告诉你。”说着又摸了摸肚子,道“出来大半天,前面有家酒楼,那菜色虽说比不上开封醉仙楼却也实在不赖,不如后生,咱们边喝边聊” 展昭微微挑眉,瞥了眼自己手中的银子,无奈笑出声来。这老爷子不管意图为何,却是个不能吃亏的主,随即点头,道“全凭前辈吩咐。”语罢起身,丢了角银子在桌子上,右手做了个虚引,转身出了茶馆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马缰绳。 老爷子所说的酒楼便是街尾那栋两层的饭馆,规模不大,上下两层加起来也装不下一百个人。此时已经过了饭点,大堂了没几个人略显冷清,便是那跑堂的伙计也只是倚靠在上楼的楼梯扶手上心不在焉。这会儿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自家门口,大堂里三个伙计都迎了出来,牵马的牵马,领路的领路倒是不够忙的。 展昭递了缰绳,便将一块银子抛给屋里的伙计,然后笑看向老爷子,道“老爷子请。” 那老头又吧嗒了口空烟杆,挑了张最靠里的桌子坐定,吩咐一旁拿着银子侯着的伙计,道“捡拿手的,看着上。”话音断的有些犹豫,眼神往柜台旁的酒缸上招呼,最后还是摆了摆手,示意就这么多。 伙计笑意盈盈的退了下去,显然是做了笔大生意。 展昭在老爷子身边的长椅上坐定,笑着似乎很随意,问道“老爷子不常来” 老头看了眼离开的点菜伙计,讪笑两声,道“家里老婆子看得紧。” 展昭微微颔首,似乎也没打算追问下去,等伙计上齐了饭菜,将自己面前碗往一旁推了推,道“老爷子不喝点” 老头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夹了块肉塞进嘴里,末了道“那就喝一点”语罢也不用展昭说话,自己开腔招呼伙计“两坛酒。” 伙计应了一声,从柜台里面掏出两坛酒端过来,殷勤非常。 那老爷子揭了酒坛子的封,深吸了口气,道“要说这山阴村啊,一直是神神秘秘的,若没有过路人去借宿,那是一年到头都不会怎么与外人联系,都传那里闹鬼,更是没人去。本来山阴闹山阴的,别处都安生,闹了几十年没出什么乱子,也就没人去招惹山上的东西,结果前阵子便来了那自讨霉头的书生,死了个外乡人,剩下两个女眷整天一哭二闹,山阴村又并非完全与世隔绝,自然就闹得各处都知道了。”说着给展昭倒满酒,笑着推到他面前“我说后生,你不喝啊。” 展昭笑笑,接了杯子却未喝,道“应了人的,他不在不能喝酒,老爷子见谅。” 老头笑呵呵的给自己满了一碗,道“还是个好娃娃,老爷子自己喝。” 展昭面色略微露出一丝歉意,随即又问道“刚听老爷子讲了这么多,怎么,老爷子是山阴村人” 老头似乎被酒呛了一下,只连连摆手,笑道“老头子在山阴村住过。” 展昭微微挑眉,笑道“只是听老爷子的话,倒像是亲眼看见的,故而有此猜测。” 老头继续摆了摆手,闷头喝酒,半晌又抬头看过去“我说后生,我的烟叶。” 展昭从怀里又摸出一角银子,笑道“定少不了你老人家。”话音一转,又问“那老爷子可知,那书生原何定要上山去” 老头摇头,道“这个就不知道啦,许是被鬼迷了心窍,我说后生,你又去做什么去那地方可不干净,能别去就别去。” 展昭微微笑道“与人约定在山脚碰面。” 老头“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顺口似得问道“在那无名山脚” 展昭本是想摇头,说就是在山阳与山阴间隔的这座山,而非那山阴村后的无名山。可话还没出口便转了个弯,笑着应道“正是,晚辈那朋友刚好顺路,便约了在那边碰面,瞧时辰也不早了,恐怕要在村中借宿。” 那老爷子闻言也不见神色有何异常,只是咕哝着点了点头,又给自己面前的杯子续满了酒。然后话题又是一转,先是聊到了自家刚及嫁龄的闺女,复又说自家老太婆管的多么严。说到兴头还会用烟杆磕一磕桌子,眉飞色舞的,若是再来一块儿惊堂木,俨然便是一名说书先生。 只可惜他自觉讲的精彩,展昭却已经心不在焉,心思早飞出去老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山阴村 展昭告辞离开时,那老爷子还在酒楼里细嚼慢咽,显然是不急着回家的。偶尔与进门的食客打个招呼,似乎与许多人都熟悉,应当就是山阳村的人。 牵马出了村子往山上去,有些起风,树叶被吹的飒飒乱响,像是在催着人往前赶。 时辰不早了,可因为现在的月份,天色还不见怎么黑。只是进了林子,光线多少还是暗了些的。不想会遇上这么个老爷子,耽误了许多时间,现在算来,白玉堂恐怕已经在山脚等了一阵子。 展昭翻身上马,挑了条瞧着宽阔的土路往前赶,两旁的树郁郁葱葱,若不是常年需靠着他们辨方位,还真看不出来这树与树之间有什么差别。眼瞧着太阳快躲到看不到的地方,展昭更加快了些速度,只是土路磕磕绊绊,而且还是上山下山的路,终究是没有在官道上那般速度的。 又赶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远远的能看见那贴着山脚而建的村子。村口石碑比他想象的更加不显眼,上面应该是刻着三个字的,只是因为年月久了,只能勉强认出中间的一个“福”字。一人白衣白靴,正依靠这一旁的枯树不知想着什么。在他身侧还有一匹白马,甩着尾巴啃着地上的草,不时的还会用脑袋蹭蹭那白衣服的人。 展昭远远的瞧见那白衣人,唇角便抑制不住的往上翘,抿了抿唇,竭力让那上翘的略微幅度小一些。翻身下了马,也懒得去握住马缰绳,脚步略显轻快的沿着土路到那人身边。等离得近了,眼睛都不自觉的弯成了月牙,笑眯眯道“泽琰可是已经等了许久” 白玉堂瞧见他心中自然也欢喜,听他问话却故意板起脸来,道“不久不久,还未到一个时辰。”话音落,自己又板不住了,伸手去捏展昭面颊,问道“可是路上耽搁了还是开封府又有什么棘手的案子” 展昭笑道“开封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路上遇了位老爷子,听他讲些事情,因此误了时辰,现下天色已晚,不如在村中借宿吧”说着扭头看向白玉堂,似乎是很真诚的征求意见。 白玉堂轻咳一声,手中攥着自家照夜白和展昭那匹乌云踏雪的缰绳,微微偏过头来看着他不语。倒是两匹马似乎有些不耐烦,用蹄子在草上刨了刨。 展昭已拳掩唇轻咳一声,见他半晌不应声,又清了清嗓子。试探似得继续提议“夜里走那山路总归不方便,便是借宿一宿,明儿再启程也不耽搁什么。”语罢顿了一顿,见白玉堂依旧没什么表示,略有些尴尬,声音小了些,带了丝商量的意味,道“我也实在是对那山阴村的传言很感兴趣,反正大人给了三日的假。” 白玉堂继续瞧着他,眼神中明显透着丝好笑与无奈。微微叹气,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都依你便是,总要先进了村子去。只是不知这村子可方便留宿外人,若是不能,也只好连夜回去。” 展昭自然连连点头,道“听那老爷子讲,倒是可以外乡人留宿的。”说着又掩唇轻咳了一声,口中转移了话题,道“此番回松江府去,路上可还顺利” 白玉堂随着他转移了话题,口中却应道“路上自然顺利,只是少了只猫,夜里难免睡不踏实。”说着又将收回的手伸过去捏了捏他的耳朵尖儿,自语似得道“这会儿倒是能安生的睡一宿了。” 展昭闻言面色更红,只是在看向白玉堂装出的一脸正经的时候又不禁失笑,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时已是黄昏,村子里人按理说应该已经用了晚饭,这会儿是该在外面乘凉或是干脆回屋休息的。可等二人进了村子,那十几个屋子忽然统一的熄了灯,本来还有几家开着门,这会儿也都迅速的关上。有几家的孩子本是在外面玩儿的,被自家大人从门里伸了肢手臂出来,一把抓住他们的衣领拽进了屋子,再关上门。 展昭被这迅速的变动吓了一跳,收住脚步一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白玉堂也懵了一下,扭头看向他,问道“猫儿,还要继续借宿么” 话音落,离着二人最近的屋子的门吱嘎一声开了条很窄的缝子,里面有人犹豫着问道“你们二位,打哪儿来” 展昭愣了愣,回头看了眼身后来的方向。这村子只有那一个村口,立着个牌坊看不出年月。村口有一条土路,能瞧出也是条官道,只是许久未曾有人修缮。顺着这条官道往自己来的方向走,便是那座与山阳村间隔的山;可若是朝着白玉堂来的方向走,再转一个弯儿,便可以去那座传言中闹鬼的无名山。想来是有人瞧见二人一路赶来,在此会面了。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是明白了这些人究竟在怕什么,不禁有些好笑。 展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指着白玉堂,道“他刚从松江府来。”又转手指向自己,道“高陵镇那边来的。” 高陵镇是开封府往南一里左右的小镇子,白玉堂听他这么说微微挑了挑眉,随即应声道“正是。” 那开门询问的人似乎放心了些,可依旧只是将门再开大一点缝子,继续问道“二位来我们这里,难道也是听了那些传言” 展昭朝着白玉堂轻轻摇头示意他噤声,自己继续道“什么传言这位兄台,我们只是见天色已晚,想在此借宿一宿,明日天明,定会离开,不知贵村可有空屋子能租给我二人” 那人将门又打开了些,露出半个脑袋看着二人,语气依旧带着警惕,道“难道你们不是为了那宝藏的事情” 这回展昭是真疑惑了,道“宝藏未曾听闻。” 那村民见他实在不像是装出来,总算是开了门出来半边身子,道“我们村子这几百年也没听说过什么宝藏,只是前阵子来了个书生,硬是说要上山寻宝,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这几天陆续的有好多人来,也都是无功而返,二位若只是来借宿,在下倒是有一间屋子空着,借予二位也无妨;若二位当真是为了宝藏,那在下还是劝二位回去,不要做无用之功了。”听语气,带着丝无奈和不耐烦,显然这阵子被闹腾的不轻。 展昭笑着又朝他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放心,我们只是借宿一宿,明日定会离开。” 那人又犹豫片刻,终于走了过来。瞧着不过四十岁上下,一身粗布衣裳显得倒是干练。径直到白展二人面前,抱拳回礼,道“在下方大勇,是本村的村子,二位请随我来吧,西头有间屋子专门是给你们这些外乡人住的,里面东西都齐全,你们只管住下便是。”说着抬头看了眼白衣白靴的白玉堂,又补充了一句“这屋子每日都有人收拾,干净的,被褥前阵子换了新,只是只有一套,二位还要凑合下。” 展昭瞥了眼白玉堂,又朝那方大勇拱手道“多谢多谢,那这酬劳” 方大勇摆了摆手,道“来借宿的人不多,但一个月也有那么几个,所以才建了那屋子,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说着抬头看了眼前面,笑道“呦,这便到了。”让开身子右手虚引前方的一间瓦房,道“便是这里了,屋子小了点,凑合还能主人。” 展昭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便见一个小院。院子里一间小屋,瞧着能住进去五六个人,院子不大,塞进两匹马也是够用。若是在多花些心思上去,也是个不错的住处。转身又朝着方大勇拱手,道谢。 方大勇笑容憨厚,连连摆手说不用客气,随口又问道“我瞧二位风尘仆仆的,定是没用晚膳吧若是不嫌弃,在下家中还有面汤,给二位盛一碗尝尝”说着打量二人衣着打扮,目光最后又在白玉堂身上多溜了两圈。那一身白袍,不懂行的人都能瞧出是上上等的料子,做工也是精细,尤其是那在光下若隐若现的暗纹。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如让贱内给二人煮些热粥,山中小村,也没什么好东西,二位见谅。” 展昭瞧了瞧白玉堂,再瞧瞧方大勇,一时无奈。本来借宿再此便是麻烦人家,自然不好在麻烦别的,尤其白玉堂挑得很,当初在陷空岛当着那几位哥哥的面吃了自己煮的本为面条的面糊糊,可是惊得那几人好几天没反应过来。可若是不吃,只怕方大勇又要以为他们二人富家公子哥,瞧不上小村的吃食。 还不待开口,白玉堂的手已经搭在了他肩上,与那方大勇道“如此,便麻烦了。” 展昭闻言着实愣了一下,扭头看看白玉堂,想着这人怎的突然转性了。不料白玉堂又突然一指面前屋子顶的烟囱,声音里带了丝笑意,道“我瞧这也有灶,不如麻烦你给些米,让我这兄弟自己做吧,省得麻烦尊夫人。” 待那方大勇离开,展昭怔怔的盯着面前的一碗米和一捆青菜,扭头看白玉堂,道“泽琰,你会做么” 白玉堂干脆摇头,理所应当的语气道“不会。”说着抱臂看向他,那眼神显然再说“爷不会,你不是知道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送葬 许是因为山阴这个小村子夹在几座山之间,夜里瞧那天好像比在开封瞧起来远了好些。月色没有很清明,山只能看见和漆黑的轮廓,不知是因为晚上起雾还是什么缘故,总觉着毛茸茸的。 房中有两张床榻,里屋的那张大一些,可以睡得下两个人还松宽,外屋一张小榻,勉强睡得一个身形苗条的姑娘。屋内却如方大勇所言只有一套被褥。外屋那张榻上只有一个破了角的瓷枕,床板上一大块被水浸过的印子,像一张人脸。 两人在开封府时便已经同睡一张床榻,此时自然也不会介意什么。展昭除了靴子、外袍,跳上床榻把整床被子都拥在怀里。这被子手感还算不错,夏被薄薄的一层,应该是刚刚新换不久还没人用过的。 白玉堂见他手脚难得勤快的上去抢被子,只是轻笑了笑。把榻上夏日用的瓷枕用帕子抹了抹,也除了衣袍翻身上去,然后将展昭整个人连带被子一起搂进自己怀里。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更舒服些,微微阖上眸子,呼吸和缓。 展昭挣不开,只能蜷着身子缩在他怀里,脑袋正好枕在胸口,就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用身子包住一般。然后脑袋在胸前拱阿拱,半晌突然发声“泽琰,这大热的天,你不热” 话音落,白玉堂终于松了手,只留一直手臂还揽着他的肩。打了个哈欠,模糊着道“一路紧赶慢赶的,当真是有点累了。”说着长出一口气,把揽着他肩的手又紧了紧。 展昭瞧着他,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把一条腿骑在他腰上。 白玉堂被砸的哼了一声,然后将另一只手臂也压到展昭身上。 夜里起了风,外面传来树叶飒飒的声音。许是村子在山里的缘故,这风好像打着旋儿,地上惨白的月光映到了几张在风中乱转的纸钱,一群什么东西在争抢似得。 因为是借宿,二人都没有睡得太实,夜里听着有什么声音,隐隐约约的被风送了过来。像是有人再哭,又像是有人在唱歌。展昭以为是在梦中听见,可猛然惊醒却发现那声音更实在了。这小院只建在屋子前面,房间的后窗是正对着村里一条偏僻的土路的。窗子斜对着床榻,半掩着能透些凉风进来,这会儿月光也跟着撒进来,投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 忽的几个影子映到了窗纸上,慢慢又移动到地面上。长长的一串,高矮胖瘦不一,默默无声,只随着风微微晃动。影子组成的队伍往前移动,追寻着那声音似得。 那声音忽高忽低却是一直在响的,虚浮在空中听不真切。然后那声音又随着影子的移动慢慢走远了,似乎是往着更前面去。依旧缥缈,却又好像占满了每一个空隙。 展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吓了一跳,听着那声音只觉着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这夏夜突然感觉不到一丝暖气。伸手抓住榻边的巨阙,扭头发现白玉堂也已经起身,手中握着雁翎刀眼睛却紧盯着门口,目光中好奇倒是大过了惊愕。 二人对视一眼,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遇到这百鬼夜行一般的场景,若是不出去看看实在是浪费。二人从榻上下来,裹了外袍出了屋子。 木质的门板有些老旧,推开是吱嘎一声在黑夜里显得极其突兀。 院门本就是没有锁的,关与不关没甚区别,干脆大开着潇洒,倒也不担心什么。 刚进了院子便瞧见足有三十多人的队伍,着着麻布白衫悄无声息的往村口去。遥遥看向前面,打头之人瞧身形似乎是位壮年男子,手中打着番。这群人一路走一路扬着纸钱,其中还有几名女子,各种手中挎着一个篮子,只是篮子上盖着白布,月光又朦朦胧胧,实在看不见里面放着什么。 展昭翻身上了墙头,本是在盘算要不要出去探探。却听见一阵很实在的脚步声,然后那方大勇沿着墙根一路疾行至此,仰头瞧见展昭站在墙头显然被吓了一跳。慌忙伸手招呼几声,自己也闪身进了院子,顺手还关了门。 白玉堂一直站在门边,整个人都被门板的阴影当着,那方大勇一时没瞧见。刚了院子突然听他语气冰凉的询问来意,吓得当即蹦了起来。 展昭觉着好笑,并未从墙头下来,反而面朝里的蹲在上面,手中巨阙架在腿上,问道“方兄,深夜造访,可有急事” 方大勇本是觉着白玉堂俊美非凡,举手投足总带着股贵气,心中生了敬畏之意。这会儿在这氛围里被吓了一跳,更是躲得远远的。听展昭询问,拍了拍胸口,道“村里送葬,二位远道而来怕是不了解,在下怕惊了二位,特来查看。” 展昭抱着巨阙从墙头跳将下来,面色笑容温和,道“有劳方兄,只是不知,这出殡的队伍,怎的夜里行走” 方大勇平稳了呼吸,听他问及此事,道“此事原由倒是不清楚,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了,世代如此。”话音停顿,思索片刻,又道“村中人过世,尸身都是停在村口那屋内不得见光的,因此出殡下葬,也是在夜里,这会儿外人不得打扰,怕是惊扰先人。” 展昭怔了怔,转身朝墙外拜了三拜。 那队伍出了村子,歌声也消失了,想来是唱着什么送魂歌的,也亏得没听清楚。 白展二人一早起身,外面已经微亮。村子人一向早起,这会儿各家已经炊烟袅袅。方大勇来得也早,请了二人去自己家中用早饭,一路上能瞧见夜里挂在各家门口的灯已经取了下来,有那么一两户的还挂着,只是已经换成了白色。 许是因为二人是跟着村长走的,村民已经没有昨儿那般防备。有几个孩子跑过去,经过二人身侧故意放慢了脚步,瞧着二人的衣裳似乎觉着有些好奇,看了一会儿,那几个孩子又一阵风似得跑了。果然孩子对什么东西的好奇来的快,去的也快。 二人道谢离开村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两匹马在村口早就等的不耐烦,脚边那一丛草已经啃的见了草皮。 展昭虽说是请了三天的假,可开封这一左一右又实在是没什么可玩儿的。早饭时他试探着问了问那闹鬼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可方大勇口风实在是严,又不能追问下去,最后也没问道些什么实在的。只是一直没瞧见那山阳村老爷子所说的书生家眷,许是已经离开,毕竟女子之身,不会在个陌生村子里一留就是好久吧。 回了开封也不过是午时未到,展昭拉着白玉堂去用了午膳便把他塞进屋子里去休息。毕竟三日假期是实实在在,自己干脆也留在了房中,坐在窗子边的罗汉榻上翻起了随手从档案室里掏出来的,开封周围村镇的档案。 山阴村本就是个小村子,关于它的记载自然不会十成的完备。不过即便是不完全,也足足写满了一个册子。其中提到了昨儿那村子夜里与二人说的晚上出殡下葬的习俗,只是比他讲的更完全。然后又提了这村子数年来的经历变化,以及不知是否属实的各种传言。 山阴村在前朝末期便已存在,村中有一全国数一数二的富户,当时年月动荡,富户自然更是要躲得远远的。只是后来究竟如何,除了富户家人外竟无一外人知道详情,只道他们已经携着万贯家财躲到了中原腹地去。后来又不知过了多久,这山阴村陆续的又有人搬来,虽说没有以前富庶,但终归重新有了人气儿,只是那富户一家的行踪依旧没人清楚。 后来山阴渐渐安定下来,不知怎的,又有传言说,当年富户并未搬走,而是将家财都藏在了那边的无名山中。然后各自隐姓埋名,住在山阴附近的各个地方去。后来的山阴村民是便是当年富户的后人,回了祖辈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 然后这未经半点确认的传言便传开了,一时间许多人来山阴村寻宝,只是最后无功而返的人最幸运,因为传言找到宝藏的人都被蒙在山里再也出不来。遇到鬼打墙一般满山的转,一圈一圈的直到没有半点力气。 再此之后便又传出山阴村无名山闹鬼,寻宝的风头渐渐平复,当年究竟闹鬼闹到什么程度也无人知晓。只是许是当年动静闹得太大,几十年过去的今天,依旧传着山阴有古怪的说法,但凡听说过此事的人赶路至此都会宁可绕个远,也不要来这山阴村借道或是借宿。 展昭看着看着入了神,一时没注意时辰已经快近了夕阳西下。外面光线暗淡下来,却见各处都镀了一层暖色。 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挨到罗汉榻旁,把展昭往窗子边推了推,自己在他身旁躺下来。 展昭及时的在他脑袋枕在罗汉榻上时将一旁的软枕塞到他脑袋下面,问道“怎么醒了晚膳的时候我自会叫你起来,不防在休息会儿。” 白玉堂伸手将他的手臂拉了过来,然后两手将他的握在中间,放在胸口处,道“爷这身子骨,便是熬了几宿,睡这一天也是足够了,总不好一直睡下去,身子都僵的难受。”说着空出一只手去按了按自己的脖子。瞥了展昭一眼,又笑道“而且没有猫儿,爷睡不踏实啊。” 展昭痴笑,将手中案卷放到身前的案几上,又将那案几推到一旁。侧卧在白玉堂身侧,单手托腮瞧着他,问道“山阳那老爷子,你可还记得” 白玉堂“嗯”了一声表示还记着,示意他继续说。 展昭往他身边凑近些,继续问“你可觉着,那老爷子面熟” 白玉堂微微蹙眉回忆,半晌道“却是面熟,但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便是你昨儿在山阳见过,爷却是未见过的。”说着起身,盘坐在榻上伸了个懒腰,道“这身子都快躺散架了。” 展昭轻笑,身子往前拱了拱,脑袋枕在他大腿上,懒懒道“一直觉着这山阴实在奇怪,可又不知奇怪在哪,下午时候我翻了翻县志什么的,总觉着这两种奇怪便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是要有七八成的不相同的。” 白玉堂继续颔首表示认同,手肘压在膝上,下颌垫在手背上,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展昭也没瞧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书中记载,原来山阴是一户富人家的族人,时局动荡不得不四处奔走逃命,可后又有传言,那富户并未逃走,而是藏起了家财,然后就近躲了起来。泽琰,你觉着无名山中是不是真的有宝藏啊要不咱们去挖挖看” 白玉堂翻了个白眼,道“去那里挖还没有去我陷空岛挖来得实在,你便说要在哪挖出来,爷连夜埋几箱金银玉器进去,随你想挖几次挖几次。” 展昭闻言失笑,仰头瞧他,乐呵呵道“这挖宝藏若是提前知道在某一点便能挖到就没意思了。” 白玉堂继续单手托着下颌,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尖轻轻晃了晃,笑意更甚,道“这也好办,爷埋他几十箱在岛上,随你各处都去挖一挖。” 展昭撇了撇嘴,笑骂“败家耗子,当心回去大哥罚你。” 白玉堂压低身子笑道“被你挖了去那也是进自家腰包,不过是从这个地方搬到那个地方去存一存,早晚还是爷得着大便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鸡蛋羹和醋鱼 展昭本是想与白玉堂详细讲讲今儿下午所读和自己的想法,却被白玉堂三句两句岔开了话题,然后笑得倒不过来气儿。白玉堂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得他笑成这样,只是看着他笑,自己也忍不住的要跟着笑。 两人在罗汉榻上笑成一团,惹得外面来请二人用晚膳的赵虎一阵哆嗦,手悬在门板前半晌不敢落下,想着自己这会儿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半晌展昭合了书卷,塞到那小桌下面的一摞案卷里。整了整衣襟盘腿坐好,单手托腮将手肘枕在膝盖上,笑问“过阵子有庙会,可要去” 白玉堂倚靠在窗子边,单手枕在脑后,听他问,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道“便是前几年那般除了去求签猜字谜,到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展昭捏捏下颌,很认真的提议道“咱们还可以放个河灯,晚上还有烟花看。” 白玉堂把蜷着的腿盘起来,坐直身子看他,奇怪道“怎么,八月十五不用入宫当值了” 展昭反倒把直着的腰板弯了下来,笑道“托五爷的福,皇上特许了假,说是陪着白少侠把开封好好走一走,庙会上定要让您尽兴。” 白玉堂撇撇嘴,清哼了一声,一脸的理所当然。目光往外瞟了一眼,伸手指了指门口方向,道“好像虎子在外面。” 展昭微微挑眉,扭着身子把窗子更推开一些。探出头去瞧,张口吆喝问道“虎子可是有什么事” 赵虎显然被这一声吆喝吓了一跳,身子不自主的一抖,扭头去看窗口。手抬起来挠了挠后脑勺,憨笑着脸上带了丝不好意思,道“展大人,白五爷,大娘要我来唤你们去用晚膳了。” 展昭应了一声,只道马上就过去。赵虎当即像得了什么赦令,听他应了声,自己转身便小跑着出了院子。 展昭愣了愣,扭头看白玉堂,奇怪道“这虎子到像是我要吃了他似得,跑的这般急,上次也是,也不看路,脑袋在那棵树上撞了那么大一个包,几天也不见消。” 白玉堂先是没忍住喷笑,然后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自己在不在场。末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往前探了探身子,用手臂将展昭圈在自己和墙之间,轻笑道“你说的上一次,是不是这样” 展昭见状当即脸一红,结巴着连连应声,用手去推他的胸口,道“嗯、对、对,你、你这是干嘛,当心、当心被别人看了去。” 话音未落,门口又传来了赵虎的大嗓门,人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提前吆喝“展大人哎,门口有来击鼓的,先生唤您一起去大堂呢。”话完了一半生生卡住了,赵虎那张胀的通红的脸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窗户口,嘴还半张着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合上。 展昭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一时也愣住了,扭头看着赵虎,声音正常到不正常的应了一句“哦,知道了,这便过去。” 赵虎尴尬的咽了口唾沫,呐呐道“您,您忙,我什么也没看。”然后一只手掩了眸子,左脚绊右脚的往院子外面跑,步子更急了。 展昭哀鸣一声双手抓住白玉堂衣襟,将脸埋在他胸前。那耳朵红的好像要滴出血,脸一直红到了脖子跟。末了又哀叹一声,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拍了拍白玉堂的衣襟算是替他稍作整理,转身就往罗汉榻下爬。 白玉堂被他这一系列变化逗得笑了出来,跟着下了那床榻,伸手将挂在一旁的外袍给他递了过去,刚巧对上同样被他拿过来的自己的外袍。脸上笑意更甚,那眼睛里都好像开满了桃花。 展昭面色更红了许多,末了接过自己的外袍,干咳了几声,声音依旧带了丝不自然,道“走吧,一会儿大人改等急了。” 白玉堂一边不紧不慢的套着衣服,口中道“急什么,击鼓却未必开堂,若是升堂了,你这会儿过去也是来不及,倒不如好好收拾收拾。”话虽说着,脚上的步子倒是迈得更快了许多。 两人一路急行,到了大堂时刚好见包拯正与一名老妇人交谈。 那老妇人包着头巾,露出的发已经全白。面上皱纹遍布,瞧样子早已年过花甲。那老妇人身侧有一名少女陪着,碧玉年华,看着众人眼中露出一丝好奇和一丝怯意。 展昭并未上前,只是拉了白玉堂的袖子在门口站定,免得打扰了里面的人。仔细听了那老妇人所言,方明白这竟是为了那山阴村来的。 只道这妇人的孙儿和身边这姑娘的兄长前两日便结伴上了那无名山寻宝,几日未归。两人实在放心不下,身边又没有亲族之类可信任的人,只得搭伴一路来了开封府报官,希望包拯能派人去山上替他们寻人。 那老妇人讲罢,拉着那年轻姑娘便要跪下口头,包拯赶忙一手一个扶住,道自己定然会想办法。瞧着外面天色不早了,又派人安排两人在开封府宿下。 两人千恩万谢的随着王朝、张龙二人往后园走,路过白展二人的时候齐齐停顿了下。那妇人只道是难得一见的俊俏男子,倒是那姑娘抹着泪愣了一下,目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在白玉堂脸上转了一圈,然后微微一红。末了又忽然觉着自己失态,将脸埋得更低了许多。脚上步子也快了些,跟着前面引路的二人匆匆出了大堂。 待那听不见那二人脚步声,展昭方扭头去看身侧的白玉堂,然后用口型道了句“桃花耗子。”转身往包拯那边去了。白玉堂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轻笑一声,也跟了上去。 展昭与包拯说过自己是与白玉堂约定了在城外那山阴村见面,这会儿听明那老妇人来意,便径直与包拯道“大人,属下与泽琰昨儿晚上便是在那山阴村借宿,只是村中似乎并未有什么其他的外人,且也没有听说还有什么人上了山未回来。” 包拯显然是听准了他这个“还”字,微微颔首抚须,问道“依展护卫所言,这几日还有他人上了那座无名山未归” 展昭点头,道“前几日属下在街上遇到了那御前的祁将军,听他说是山阴闹了些东西,得了空特去查看。昨日属下在山阳也遇上一位老者,听他讲,前几日有一外乡赶来秋试的书生上了山,多日未归。”说着顿了片刻,面上带了丝疑惑,道“听闻那书生不只赶考,也是来投奔亲戚,身边还带着两位女眷,只是这么些日子了,怎的不见那两位前来报官” 包拯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些,身子往前探了探,认真道“还请展护卫与本府仔细讲讲那事情的前因后果。” 展昭应了一声,略微回想片刻,便仔细将那老者与自己所言讲与了包拯。停顿片刻,又将那晚在山阴村中所见与他完整讲了一遍。末了道“属下今儿下午将那关于山阴的案卷大致翻看了一遍,觉着其中定有蹊跷,可又实在说不出蹊跷在哪,琳琳种种总归是传言,不可不信又不可尽信。” 包拯沉吟片刻,轻抚长须,半晌道“山阴不属于开封地界,那老妇人既来了我开封府,此事便不可不管,只怕明日要再麻烦展护卫与白少侠,往那山阴走一趟了。”说着又瞧向公孙,道“只怕,也要麻烦先生同去走一遭。” 三人抱拳应声,各自盘算着明儿要准备些什么。直到厨房大娘带着三个小丫鬟跑来赶人,才一个个听话的往饭厅去。 展昭本还是在奇怪那晚上出殡的古怪习俗时,却听白玉堂突然把嘴唇凑到他耳畔,轻轻吐了口热气,慢悠悠道“呦,馋猫儿,有醋鱼和鸡蛋羹啊,大娘的醋鱼,有阵子没吃了吧” 展昭闻言当即猫眼锃亮,抬头往前面饭桌上瞄。 果然那黄澄澄的又撒了抹葱花的鸡蛋羹还冒着热气,摆在正中间的便是一盘醋鱼。乳白中透着丝焦黄的鱼皮,上面淋着糖醋汁。展昭好鱼那是全开封府出了名的,便是宫中年宴,赵祯都会破例吩咐御厨,一定把鱼给这位御猫供足了。而全开封展昭最喜欢的鱼,应该就是厨房大娘这道自创的醋鱼。那鱼是一早大娘亲自去集市挑的,糖醋汁更是独家秘方。从勾兑,用料,到煎鱼的火候和时间,那都是有讲究的。应该说便是开封府其他人,也都是占了展昭的光。 众人落座,自然要等包拯动那第一下,然后才能各自起筷。 包拯抬手便将那鱼眼睛挖给展昭,口中乐呵呵道“展护卫要多吃些。”然后又将那鱼鳃盖上的肉夹到他碗里去。 展昭自然都乐呵呵接了下来,那一脸幸福看的谁都觉着暖暖的。 白玉堂看着他,只觉着自己也总是忍不住要笑的。忙着给他盛一碗鸡蛋羹,在把上面葱花拨到自己碗里。在伸手去夹一块鱼肉,沾一沾汤放到他碗里,他家猫儿的饮食习惯他自然是清楚的。比如猫儿吃鸡蛋羹,喜欢葱花借味儿,但却不喜欢吃葱花;猫儿吃浇汁的鱼,一定要沾一沾汤入味儿。 包拯看着二人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欣慰。展昭不爱吃葱花,那还得白玉堂来了开封府后才慢慢被众人知道的秘密。轻轻摇了摇头,伸筷子将四大门柱一直在抢的最后一块鸡翅成功夹到自己碗里。 展昭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又在开封府当值许久,照顾自己自然不在话下,可若是与白玉堂凑到一块儿那便是完全不同了。展昭会将自己的小习惯完全暴露,白玉堂会一丝细节都不落的全部记下。没有一点刻意或是勉强,就好像万物伊始,这一切便已经成了定律。 夏夜黑的总比冬夜要晚许多,用了晚膳约么着已经过了酉时。天还是亮的,天边的云彩带了丝颜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三个人 饭后绕着开封府后园的莲花池散步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展昭的习惯,以前是独自一人一边总结今儿晚上吃的什么突然对了胃口,一边负着手绕着池子逛来逛去。若是累了,便在一旁靠着歇一歇,然后想想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那池子里是种着莲花的,大大的荷叶边缘微微卷了些,下面总会藏着几尾锦鲤偶尔出来吐几个泡泡。展昭大多时自己一个人绕着池子转,脑子里放松似得想些有的没得。偶尔会有四大门柱,或是从边关回来的庞统带着公孙,跟着他一起绕。人换来换去没个定数,一年四季的看着池子里花开到花败。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个白色的影子。一开始是夹杂在其他身影里跟着一起转的,后来别的颜色不见了,白色还在。两人一起负手兜圈子,从花败走到花开。 这会儿天还有些暗淡的光,勉强能看得清青砖路上的花纹。 展昭负手继续绕着莲花池消食,连着打了个两个嗝,瞥了眼白玉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抚了抚胸口,继续负在身后绕圈走。 白玉堂走在他身侧,见他盯着池子出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八王爷送来的十几尾锦鲤可是大人的宝贝,你可别打主意,若是想吃,明儿爷在差人买了送来。” 展昭似乎因为被人猜穿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清了清嗓子想要拒绝。可话刚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一副谦虚的表情问道“好吃么” 白玉堂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去捏他面颊。 这几天有些闷热,实在让人觉着不舒服。也正因为如此,众人早上起来的也比冬天更痛快了许多。开封府的地界以山为界,山阳归开封府管,山阴归对面阳关县管辖。虽说开封府位分更高,但不经人家的手便要抢人家的案子,多少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夏日里天亮的早,约么着包拯上早朝的时辰天色已经亮了。展昭要去山阴,互送包拯早朝的便只有四大门柱,外面闷闷的,像是要下雨。 待天色大亮,街旁叫卖的摊贩似乎已经全部到位。展昭本想着不麻烦厨房大娘早起做饭,却不料几人刚收拾完毕,大娘已经嚷了小丫鬟来唤几人去吃饭。只是饭厅来不及摆弄,只能留几人在厨房里外的石桌上将就。几碟清淡的小菜加一碗粥,在这闷闷的天气里到是正合适。 因为只是先去打探,展昭与公孙并未着官服,一人一身藏蓝,一人一身鸦青倒是看着清爽。白玉堂也换了一身茶白的袍子,手里那柄折扇依旧攥着,只是扇风的方向从自己换成了身侧的展昭。 公孙本是没想庞统一起去的,因此也没有提议。不料这位爷却一大早的从太师府窜了过来,一身褐色常服,被他攥着缰绳的马正热得心焦,原地跺着蹄子。 公孙瞧见他显然愣了一下,牵着手中骡子的缰绳,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你怎的来了不必早朝么” 庞统嫌弃的看了眼跟在他身后,乖乖嚼着嘴上挂着的袋子里干草的骡子,把手伸到他面前,口中解释道“这时候本无战事,早朝上与不上没甚区别,有包大人和八王爷他们在也不怕那些老头掀起什么风浪,便请了病假出来。” 公孙看着他面露鄙夷之色,道“亏得您老人家还是朝廷命官。” 庞统轻咳一声,把手又往他面前伸了伸,道“本王不过一介武夫。”语罢见公孙没有松了手中骡子缰绳的打算,干脆翻身下马。长臂一捞,夹着人又翻身坐了回去,将公孙安安稳稳的安置在自己身前,笑看一旁的白展二人道“这便启程了” 展昭“额”了一声,收了等着看热闹的表情,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伸手搓了搓双颊,重新回答“嗯,这便启程吧,往山阴去也不过一个半时辰的路,看这天像是要下雨,咱们还是快一些好。”说着又转身交给帮着牵马缰绳的衙役一个竹筒,道“若是有事来不及传信,便把这东西扔天上去,届时自会有人前来帮忙。” 那衙役将手中两匹马的缰绳都交与白玉堂手中,双手接过那竹筒,表情认真的连连应声。 白展二人翻身上马,与在前面搂着公孙骑马乱晃的庞统一起往城门去。开封府到城门要经过主街,几人便习惯性的走了小路,虽说绕了些,但相比主街上人来人往的要来回躲,多少还是能快一些的。 这小路说白了就是各户院墙之间的小巷,不过八尺宽,倒是足够一匹马走过。沿着小巷走,前面是一条小河,在沿着河堤往前穿过那片鲜少有人来的林子便可以拐上主街挨近城门的最后一段路。 往山阴去,山阳必定是要经过的。天色更暗了些,这场雨怕是躲不过。果然刚出了山阳村外的那片林子,天上便砸下了水珠。豆大的一颗砸在展昭鼻梁上,冰凉冰凉的顺着鼻尖滑了下来,然后又是一滴砸在额角,蔓进了发丝中去。 亏得几人此时已在村口,赶忙策马进了村子找一家酒馆避雨。夏天的雨来的快,下的时候气势磅礴,果然四人刚进了店门,外面便已经扯起了水幕。那雨珠砸的地上很快积起了水洼,砸在门槛上四散溅开,挨着门口的地面很快便湿了。 约么这时间也不过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早上吃的有些多,而且夏季本就少食欲。四人只点了三碟小菜,两坛酒,不时碰个杯,看着外面这入夏至今称得上最大的一场雨。 店里来避雨的还有几个人,大概也是怕耽误了里面的食客,都坐在门口互相聊着。掌柜也不撵人,乐呵呵的与他们一同交谈,大概是因为做生意的要和气,况且天气特殊,且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然后又来了几人,进店叫了一坛酒,往店里面的桌子边一坐,喝开了。 店中食客被雨困住,想着反正走不了,干脆在点些菜,小店一下子忙了起来。店里本就只有两名伙计,掌柜只好陪着笑,也起身过去张罗。 那几个躲雨的本就是在耽搁人家生意,也笑着催他快起忙活,然后重新围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这几日的见闻。 过了一盏茶不到,这几人对话中的山阴两个字直直的装进了展昭的耳朵。只是不待展昭开口,对面那桌进来避雨的先出了声。 其中一名身着藕色袍子作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起身走了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便邀请那门口三人到自己桌喝酒,抬手招呼伙计又上了两坛酒来。那几人见有人主动请喝酒,自然也不推辞,乐呵呵的跟过去坐下。 展昭刚悬空的身子又慢慢落了回来,顺手捏起面前的酒杯凑到自己唇边。只是实在想听完全那桌的对话,酒杯在唇边蹭了两下,连一滴酒水都没入口便又放了回去。 对面桌来躲雨的也是三个人,除了刚才起身的藕色袍子,还有两名年岁相对大一些的男子。那两名男子一人一身粗布衣裳作厨子打扮,一名墨灰袍子一副老儒生装扮。三人瞧着举止像是江湖人士,以其中那老儒生为首,只是不见什么佩刀佩剑。不过江湖上本就多能人异士,不以刀、剑为随身武器的自然数不胜数。也不过多了或少了刀客、剑侠这般的一个称呼的差别而已。 那三人中一直开口的都是那位藕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自称进京赶考的书生,路上听闻了山阴村的种种异样,心中好奇。如此大雨在店中相遇本是有缘,恰巧又听见那三位是在说关于山阴村案子的事情,因此请三位喝杯酒,听一听故事权当打发这等雨的时间。一番话说的认真诚恳,恐怕他身旁那两位随行的人的都要信了。 展昭瞟了眼那厨子打扮的人,若真是赶考的书生那可真是大户人家,自带教书先生和厨子。想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索性那边三人讲得认真,三人听得专心,谁也没听见。 展昭竖着耳朵听,白玉堂便在一旁一声不响的喝酒,偶尔也跟着听两句。说的不过是山阴村与村后的无名山闹鬼,这几天闹得有些邪乎这些几人早就听说了的事情。说来说去不见又什么新花样,最后听的展昭也没了兴致。 雨下了不到半个时辰,那几人便也讲了半个时辰,看着外面雨停,各自起身告辞离开。那年轻人似乎还打算追问些什么,留下一人又喝了两杯。 房檐上还有雨水连成串低落下来,石阶看上去有些年岁了,雨水落下的地方能看见浅浅的一个洼。 过了约么一刻钟,那三人也起身结账离开。伙计绕道后院去牵了三匹马到前门,瞧着都是脚力好的种,马蹄子上溅了泥点。那三人又给了小二几个铜板,翻身上马却是调转马头朝着与上京相反的山阴方向离开了。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房檐上的水也落得差不多,展昭四人也结了账出了店门。街上那几个简易的摊子又支了起来,行人显然也多了。 伙计手上攥着缰绳在门口侯着,脸上笑意比在店中浓了些,显然是因为刚才年轻人给的那几个铜板。然后再接了白玉堂丢过来的几角碎银后,嘴巴更是咧到了耳朵根去。 展昭瞄了眼只沾着根干草的马蹄子,翻身上马,自顾自的捏着下颌想事情。 庞统把公孙拎上马后赶了上来,奇怪问道“展老弟,想什么呢这是” 展昭道“这几日附近可有下雨” 庞统指了指南边,道“猎场那边前阵子下雨了,听说还淹了山下几户人家,怎么了” 展昭笑笑,道“只是想看看那几人从哪边来。”说着夹了夹马腹,催它赶上前面独自晃悠着的白玉堂。 雨后并没有怎么缓解那闷闷的气氛,估摸着一会儿恐怕还要下一场。上山的缓坡被雨水浇的泥泞难走,不过好在山坡缓,泥土没有被冲刷的铺满整条绕山而建的路。 展昭本是算着走上山下山的那条缓坡,马走得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可如今山上的路走不了,绕山的官道又有些泥泞,约么着走下来恐怕要花掉平常两倍的时间了。想着有些埋怨自己昨儿晚上没有看好天气,大下雨的,恐怕更是见不到几个村民,且几人便服查探,又不能拿着牌子去敲门。 白玉堂扭头瞥了他一眼,突然驱马更挨近了些,同时身子也往他这边凑了凑。然后手中折扇张开挡在他脸侧,隔住了一旁庞统与公孙的视线,嘴唇在他耳廓上轻轻印了下,轻声叹气道“乖猫儿,天要下雨也不是你控制得了,反正下与不下都要启程,注意了与没注意也没甚区别,船到桥头自然直,愁什么。” 展昭愣了下,咕哝着“你怎么知道”,手上缰绳紧了紧。 白玉堂轻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低低道“我又怎会不知,当真以为谁都是呆子”顿了顿声音又压低了些,似在自语“你这猫儿啊,实际也不呆,只是爱装傻罢了,等得人心焦。”语罢收了折扇坐直身子,留展昭红着张脸,低头摆弄着马鬃毛。 公孙微微挑眉,将脑袋别向另外一边。庞统也掩唇轻咳一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这雨始终没有下,天气依旧闷热。绕着山的官道还算宽敞,虽然山上泥土冲下来却也还算好走。到了山阴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村子里与前天晚上展昭他们来时没甚区别,不见几个人,沉默的像是一座空村。倒是村口,比二人昨日离开时多了一个白番。 四人在村口下马,还未待迈步进去,那自称村长的方大勇已经开门走了过来。见到几人时微微一愣,随即目光挪到展昭与白玉堂身上,面露疑惑之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藕色袍子 展昭见方大勇只是询问几人来意,便藏着一半说一半,只道明他们四人是来寻人的,想再次借宿一宿。若是寻不到人,自会离开,必不会给他们村子填什么麻烦。 方大勇眼中显然多了丝警惕,语气却是温和依旧,问道“村中除了几位外并未来什么外人,在下不知几位要寻得究竟是何人” 展昭本是不想与他说那几人上了无名山,但转念一想方大勇既然与他们说过那山上传言都是些无稽之谈,倒不如说出来探探这位村长的口风。便道“是来寻两位邻居的,他们数日前结伴上了后面那座无名山,却不料多日未归,因此特来寻找,他二人家中只有一位老母和幼妹,这几日已是茶饭不思,眼瞧便着要病倒了。”语气诚恳,真真假假的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闻言那方大勇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戒备,随即又面露难色,道“只是村中有要事,这留宿又实在是不方便,诸位若是信得过,在下自会带人上山替诸位寻人。” 展昭同样的面露难色,道“我等不急,可我那兄弟家中老母却实在是等不得了,还请行个方便,我等自然听从安排,绝不会碍了村中大事。” 方大勇踌躇片刻,道“非是我不愿,只是祖辈规矩如此,村中长辈辞世是万万不能留外人在村子留宿的,若诸位实在着急,便请明日巳时后再来吧,咱们借着晌午日头足上山寻人,只是申时前定要回来。”表情温和,语气却是在挑明这事没商量。 四人无法,最后也只得应下。各自瞧了一眼,显然都是心中疑云顿生。若说原来是不信什么鬼啊神啊的,如今见到这方大勇表情间细微的变化,反到有些怀疑是否与这村子中某人有关了。 约么着快到申时,又开始下雨了,噼噼啪啪的地上掀起了一层雾气。路上那些支出来的摊子已经都收了,只剩下路边的店铺还有那么几家开着门。 四人在山阳一家看着还算不错的客栈宿下,展昭盘着腿坐在窗边的榻上,单手托腮看着外面的雨幕出神。想着前日夜里方大勇与他们说过的山阴村古怪的习惯,想着今儿夜里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只送葬的队伍,唱着不知所云的歌,绕着村子一圈一圈的绕。 白玉堂从房间里抽屉中翻到了一本市井小说,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闲闲的翻着页,有时几页一起翻过去。末了把书扔到左侧不远处的圆桌上,靠着椅子背舒展了下身体,问道“猫儿,想什么呢这般认真。” 展昭换了个手撑着下颌,扭头看他道“泽琰,你可还记着那村长前日夜里与我们说了什么” 白玉堂收了身子,抬起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的膝上,也支着手臂单手托腮,道“你晚上想去瞧瞧” 展昭将双臂交叉的握住自己的脚腕,歪着脑袋道“若是夜里雨停了,是打算去瞧一瞧的,虽说是习俗如此,可总觉着是藏着什么的,若是能去看一看总也不算是损失。” 白玉堂轻笑着点了点头,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指头,捏来捏去的玩儿,道“那晚上要多吃点,回来定是要饿的。” 展昭便低头看着他捏自己手指,偶尔还会躲两下,然后用指甲轻挠一挠他的手指肚。闻言笑着应声,末了话音一转奇怪道“倒是不见上次那老爷子。” 白玉堂微微挑眉,道“这下雨的天,自然是要在家里歇着,又怎会在街上遇着。” 展昭空着的手捏捏下颌,道“总是觉着,这老爷子是专门等着外乡往山阴去的人的。” 天在酉时刚过放了晴,房檐的水珠滴滴答答的砸在地上好像还在执拗的下着小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却已经不沉闷了。外面好像一下子清明了许多,不像白日里好像一直蒙着一层薄纱。两人用了晚膳后与公孙打了招呼便往山阴那边赶,天还有些微亮,可以敲得清楚前面的路。 因为山上泥泞,且骑着马多少还是太过明显,两人将马留在客栈,运了轻功一路往山上赶。若是直接上山过去,要比走缓坡的路还要近上许多,只是山上树密,黄昏的光线已经没法照射进去。晚上里山与白日里的截然不同,明明一样的没几个人经过,却好像比白天要安静许多,任何声音好像都会被吞噬,又好像都会被无限放大,充斥每一个角落。 入了黄昏,离天黑便不远了,太阳落得好像比前几个时辰都快了许多,很快连那露出对面山头的最后一个弧度都没到了山后面,山脚的山阴村也迅速暗淡下去。 月光银白,这时候看起来很明亮。许是因为今儿下了雨的缘故,好像月光都比平日里亮堂了许多。村子里隐约还可以看见几户人家亮着灯,然后陆续也都熄灭了,整个村子又恢复了白日里的寂静,空村一般。 展昭见村子里当真是没了动静,起先跃身,借着月光轻巧的落在那方大勇家房顶的烟囱上。这地方位置倒是好,可以将村子尽收眼底。白玉堂也紧跟着过来,落在他身侧。屋顶的瓦有一点滑,大概是因为雨水还留了些在上面的缘故。 正待展昭打算再有什么动作的时候,村子里先有了动静。先是方大勇的屋子里传出悉悉索索的穿衣服的声音,然后嘎吱一声极轻的响声,门被轻轻推开,方大勇一身孝衫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叠纸钱,朝着村口走了过去。然后四周都响起了开门声,然后脚步声聚集,往着村口去。 应着月光,每人一身白衣看起来实在是毛骨悚然。展昭想着前天夜里自己与白玉堂在屋里的时候他们便是这么准备的,不禁打了一个哆嗦,觉着这雨后的夏夜果然还是有些冷的。 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从村口处扛起了棺材,跟在一名打着白番的人的身后。方大勇挥了挥手,撒了一把纸钱。 队伍开始绕着村子走,那幽幽的歌声又响了起来。展昭这回总算看清了这声音出自一名少女口中,那少女同样的一身白衫,手上捧着朵不知名字的花,走在队伍的旁侧。唱了几句便会拔下一片花瓣丢出去,混在那一把的纸钱中,然后一起落在地上。 队伍先朝着村后走,绕道了展昭与白玉堂前日借宿的屋子,因那小院在村子的最角落里,队伍路过时刚好经过了它朝向外面的窗子。 歌声一直没有停歇,随着队伍绕过整个村子,然后从另一个方向绕回村口。方大勇手中那一叠纸钱只剩下一点,捏在指间似乎没有打算全都扔出去。 展昭与白玉堂一同蹲在房顶往下瞧,那队伍已经绕回了村口去,影子被月光扯的老长。然后那歌声止了,队伍停在了村口,那打着白番的人不知道往棺材上抹了些什么东西。很快歌声又响了起来,队伍重新开始走起来,出了村口,往后面的无名山去了。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与队伍保持了一丈远的距离也跟了上去,今夜没有云彩,月光一直很亮。 刚入山的时候可以瞧见几十级青石铺成的山路,只是那石头已经残缺,显然是有些年头。队伍上了石阶,走了没多少级却突然转了方向,朝着一旁被踩出的一条小路上走了过去。方大勇撒了一把纸钱,后面有人朝着两旁拜了三拜。队伍前行的速度慢了许多,因山上有树做掩护,白展二人便跟的更近了些。 队伍左转右转的似乎在往山的深处走,树一直茂密,月光被挡住,因此也瞧不见那山下的村子。直走了有两刻钟,那队伍终于停了下来,方大勇指挥着几人上前将棺材埋在原地。四名抬棺的青年站在四角守着,其余人便走到林子里去,不知是什么习惯还是避讳。 周围树很多,总觉着不远处零零散散的还有些什么,只是月光实在没法把林子也照得如同在村子里,隐约的也只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 待众人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回了村子的时候,刚好到了子时。各家各户关门休息,不见哪家的窗子里透出一点光线来。整个过程除了那避免不了的脚步声、呼吸声,和那一直在唱的歌声,一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沉默。 回了山阳,月亮已经远远的升到了最高。月色有些清冷,原本带着的那一点鹅黄似乎都被白天的雨水冲刷掉了。 客栈里各个房间都熄了灯,二人的房间刚好背对着月亮,对面屋子挡住了月光,白玉堂摸索了半天才在桌子上摸到火折子点亮了等。等他端着烛台走到床边的时候展昭已经踢掉了靴子在上面缩成一个团,搂着被子显然是累了。 白玉堂将烛台放在一旁,除了外袍也钻进被子。抖了下袖子将烛台熄灭,然后把展昭拽到自己身边用脚去探了探他双脚的温度,末了将他的手拢到自己手心裹住,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后脑勺,沉沉睡去。展昭长舒了口气,闭着眼睛将身子往白玉堂的被子里又躲了躲,收紧手臂搂紧了被子。 夏日黑的晚,天亮的却也早,约么着刚过了寅时天便已经擦亮。自小练功便是晚睡早起,因此二人便是很晚回来,一早的还是能爬起来练功。客栈里没有住很多人,早晨自然是安安静静。只是展昭去了后院打算寻一处舒展下筋骨的时候倒是瞧见了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端着一卷书满院子的晃悠,显然是正打算赶秋试的考生。 秋试在秋猎前,分为文试和武试,瞧这位的穿着打扮和动作举止,应该是去参加文试的。想着也不好打扰人家,干脆收了巨阙回房间去。却在刚先来帘子的时候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好奇的跟着食客过去一探究竟,竟发现昨日在酒馆遇到的那藕色袍子的年轻书生满身泥泞的躺在石阶上。 公孙在开封府习惯了早起,正打算在房间做早课039,听见楼下有响动,出了房间走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往下瞧。眉头紧促,显然是不满意被打扰了。却在看见那藕色袍子的江湖书生后愣了一下,快步下楼走了过去。留后面只披着外袍的庞统一个劲儿打哈欠。然后嘟囔着“阿策啊,你急什么,人就在这又不能跑了阿策啊,你小心些哎。” 展昭见公孙挤到了那人身侧查看,自己也挨上前去。俯身去瞧,压低了声音问道“先生,可瞧出他这是怎么了” 公孙搭了他的脉只觉着脉象虚浮,又翻了翻眼皮,末了双手一摊,一副惋惜的口吻道“还能怎么了,疯啦。”又自语似得道“昨儿在酒馆遇见的便是他吧记得随行的还有两人。”说着伸手拍了拍那人面颊,道“昨儿还好好的。” 展昭站直了身子,微微挑眉,道“若是所料不错。他们该是去了山阴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爷挣钱给你花 围观的人听见展昭口中吐出“山阴”二字时都是微微一愣,一时沉寂,末了开始窃窃私语,瞧着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了丝透着恐惧的排斥。 展昭仔细听了众人口中所言,大多都是随处可听说的传言,倒是不见什么特殊的。伸手挠了挠下颌,转脸继续看公孙那边。 公孙依旧蹲在门口研究那昏死过去的藕色袍子青年,大厅里的伙计似乎欲言又止,想来是不想管这档子事,又碍于金主正感兴趣不好开口。半晌见公孙终于起身,刚要张口赶人,不料展昭却道“先生可是要把这人带回开封去” 公孙微微颔首,用怀中帕子擦了擦手,道“此事约么着是与山阴有关,还是带回去的好,先找一间屋子给他宿下,待咱们回去了一并带回去。” 展昭认同的点了点头,道“只怕还要找一辆马车。”话音未落,听楼梯中间的转角处传来白玉堂的声音道“再开一间房,去找一辆马车。”扭头看去,白玉堂将手中一锭银子抛出,直直的落到楼下伙计面前的桌子上。 那伙计见了银子眼睛都睁得比以往更大,应了一声,转身跑到后院找掌柜去了。 展昭见那伙计离开,又抬头去看白玉堂,咋了咋舌,自语似得嘟囔了一句“败家啊败家,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以后领回家可怎么养得起。”表情认真,声音却是不大。 公孙扭头看他,表情有些疑惑,问道“什么” 展昭轻轻摇头,笑道“没什么。”不料白玉堂从楼梯上走过来,挨近了在他耳边道“所以,你只管想着怎么替爷花钱就行了,养家的事,归我管。” 展昭脸红了红,唇角忍不住往上挑,轻咳一声低声正色,声音里却带着笑意,道“怎敢劳烦您老人家出去挣钱养家,展某人反倒只知花钱享清福这样不好,不好。” 白玉堂手指藏在袖子里沿着展昭腰侧慢慢划了一下,见他身子一哆嗦,脸上笑意更甚。声音更压低些道“天经地义,怎的不好爷只守着你一个,可劲花,随便花。” 公孙干咳一声,继续擦着手,转身吆喝另一个伙计过来把人背上楼去。 既然那村长方大勇已经应下几人可以在白日里上山寻人,自然就要赴约,何况那无名山算是山阴村的后山,平日里鲜少有人上去,找带路也是找村中人最好。只是那藕色袍子的人尚未清醒,公孙只得留下。庞统本就是为了公孙而来,况且公孙不会武功,怕那人醒来后出什么乱子,自然也留在了客栈中。 白展二人收拾妥当,约么着时间刚好,启程往山阴赶。昨儿雨下得透,今儿空气里还带着清凉,山边官道依旧不算好走,但是已经没有昨儿那般泥泞。只是泥依旧是湿软的,马蹄子踏上去溅出一朵朵泥花,连二人那袍子下摆不免也要沾上一些。 约么着快到巳时,二人行至前山山脚下。本是想着等到了时辰进去,可尚未出林子往村口去却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了过来,声音凌乱听起来足有十数人。二人微微一愣,牵着马又退回了山上去,离得最近有一块表面光滑的巨石,刚好足够藏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展昭冒出头瞧过去,正见那方大勇扛着锄头带着十几名年轻男子从无名山那边往村子里赶。定睛看去,正是昨儿夜里上山队伍中最前面扛着棺拿着东西的那几个。 林子口距村口还有一定距离,而且那里有一块不小的水洼,并未留下马蹄印,因此方大勇似乎没有注意二人已经到来。只是瞧见村口无人,放心了些。 按照这山阴村的习俗与二人昨日夜里亲眼所见,那过世之人定然已经下葬了,展昭实在不明白他们这又扛着锄头去做什么。村子的耕地当是在东边,与几人回来的方向完全不同,如此算来,也只有一个无名山可去。 见那几人已经回了村子,两人对视一眼方从巨石后出来。进了村子寻那方大勇一同上山寻人,却绝口不提刚刚瞧见他们的事情。言谈间不见方大勇有何神色异常,展昭一时又觉着是自己多想了。 客栈中那藕色袍子的人已经被送进了客房中,围观的食客或是路人见无热闹可看,又互相闲说几句,各自散了。 公孙回房间取那从来随身带着的药箱,关了门转身往那间客房去,却迎面撞上了展昭一大早在后院遇到的那名赶着秋试的书生。 那书生手中依旧端着那卷书,一身素色的袍子很是普通,可却干净利落得很。一双眼睛只顾着盯着书上字,完全没瞧见前面房间里出来一个人,撞在公孙背上后显然被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那卷书甩出去。手指勾着勉强将书揽回怀中,赶忙询问公孙情况,口中连连道歉“这位兄台可伤到了小可一时走神,未曾瞧见兄台,实在是抱歉,抱歉。”说着将手中书放在地上,帮着公孙整理刚撞掉在地上的药箱。 公孙本是在想着那藕色袍子的人究竟遇了什么,身无外伤不也不见内伤,应当是惊吓过度方昏死过去。冷不防的被撞了一下,药箱便没有如那书生手中的书卷一般幸运,脱手而出倒扣在地上。也亏得这里只装了一套银针、棉布和十几包包好的药粉,并无平日里只拿出来就能吓唬人的那些瓶瓶罐罐,否则现在一地的药水药丸,就是真的没法继续过日子了。 见公孙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那书生撩起袍摆蹲下来捡那些东西放回药箱,口中继续道歉。手上拿起一个纸包的时候顿了一下,饶有兴趣的看了两眼,末了又瞧了眼公孙,似乎是觉着自己失礼了看他是否有所介意。 公孙听他连连道歉有些不好意思,只道自己也走了神才未躲过去,道谢后接过药箱,略微往一旁挪开半步,朝那书生笑了笑,快步往另一间客房赶。 后面那素色袍子的书生依旧站在原地并未离开,附身捡起刚刚刚在门边的书卷,卷成一卷在掌心敲了敲。末了负手将书卷握在身后,最后瞟了一眼公孙,转身离开。只是刚刚拿起那包药粉的右手,食指与拇指捏在一起不停捻动,片刻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微微挑眉,不知是明白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美人莫气 山阴村那村长方大勇带了五名年轻力壮的村民领着白展二人往村后无名山去了,许是因为很少有人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往山上去,也许是很少有人如此多番请求上那鬼山寻人,几个人往山上去的时候,村子老老少少的出来好些看热闹的。一个个或坐在自家门槛,或路过村口那早已残破的牌坊时驻足,看着白展二人的眼神中大多带着警惕和一丝疑惑。 展昭只与离他最近的一名小娃娃笑了笑转身与白玉堂一同跟着那些人出了村口,却听刚才那娃娃与身旁一名中年妇人奶声奶气道“祖母,那个白衣服哥哥好漂亮。” 话音落,又传来那妇人几声略带犹豫的呵斥,似乎是觉着孩子也是在说的不算错,但又有些失礼。 白玉堂脚下一个趔趄,被展昭一把握住了手腕,压低声音紧张道“泽琰莫气,童言无忌啊。” 白玉堂拍拍他的手,表情中略带了一丝无奈。不过是个小孩子和无知村妇,他岂会一般计较,难不成他当真是鬼见愁,见了谁都能下手。 末了却又听到耳侧展昭的轻笑声。 无名山,白展二人只在昨儿晚上上来过一次。只是天黑连个轮廓都瞧不清楚。如今瞧见了方发现,这所谓无名山就是开封外那连绵群山中的一座,并不算高,与其他临近的几座相比甚至还有些矮了。与山阳村后的那座山一起将山阴围在了中间凹地中,只留了几条路通向外面,那从山阳绕到山阴的官道就是其中一条。 方大勇先领着两名青年往山上去,吩咐了白展二人跟在他们身后,切莫乱走扰乱了在山上安眠的先人,末了又吩咐那余下的三名青年跟在二人身后预防不测。 展昭只连连点头,好像也是敬畏鬼神一般都应下了。一旁白玉堂面无表情,他家猫儿不应他自然不会答应,相反他家猫儿应下便也是他应下,自然不用再多言。 昨儿晚上两人是踩着树梢上去的,一路跟着一行人只顾着看他们最后要去哪,而并没有仔细着山路如何。如今迈步上去才发现,几人走的这条路是青石铺成,上面蒙着一层湿气,踩上去有些滑,不是很好走。有的地方石板已经裂开,走上去有些摇晃。路只有很窄的一条,白玉堂只得走在展昭身后,见那路难走,干脆从后面伸手过去攥住了他的手腕。 山路狭窄但算不上崎岖,一条略微倾斜的石阶路上去,走了许久方转了一个弯。两旁多树,叶子被雨水冲刷下来黏在石阶上,积了一层踩上去有些软。 几人往山上又走了约么两刻钟,山上树木稀松了些,零星的可以见到几处坟。似乎经常会有人来,上面填了新的坟土,墓碑前还摆了一个馒头压了些纸钱。 展昭微微蹙眉,想着是不是已经来了昨儿下葬的地方。可扭头瞧着四周,却不见除了他们几人外其他人留下的脚印。 前面方大勇并未回头,却似乎猜到了他会有些疑惑,不待他再多想,已经张口解释道“此处乃是那些异乡客的坟茔,都是可怜人,我们也会拾掇拾掇,免得荒废的太过凄凉。”说着停了脚,道“山上地方大,若说是寻宝,还真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我领着二位一路,他们几个一路,天黑前在山脚碰面。” 展昭便是除了应下也没有别的什么,只与白玉堂二人跟着那方大勇,在山上找开。可不论是不是下了雨毁掉了痕迹,找了一天下来竟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更别说什么有人活动的迹象。若说迷路,夜里虽是不冷,却总要升一堆火来驱赶野兽,可几人在山上找了不止一圈,甚至与那分成了两对的青年都巧合的碰了几回面,也不曾瞧见那按理来说本应存在的碳黑痕迹。 眼瞧着日头西斜,山上树多光线暗得更早了些。方大勇瞧了瞧天,示意展昭他们该下山了,只道若是天黑了,几人便是在山上打着火把找也没有白日里找的方便。这白日里都没瞧见人影,更别指望在晚上找到什么。想着恐怕还是要回开封府商量对策,然后再派了人来借阳关镇的府役将山围了搜寻。 客栈内公孙一直在客房中照顾着那藕色袍子的江湖书生,也不知那书生究竟见了什么,醒来后便浑浑噩噩的,只坐在床上靠着床头发呆,偶尔抽动下手指却会被自己吓一跳,将脑袋捂进被子里去。 庞统一直守在公孙身旁,见那男子醒了一时也是好奇,上前在他眼前捧起一块牛肉干。那藕色袍子的男子只瞟了一眼,嫌弃的扭过脸不再瞧他。 庞统愣了下,嘿嘿笑道“我说阿策,这小子是疯了还是心智不全啊怎的像个孩子似得。”说着把牛肉干塞进嘴里,拍打拍打手心。 公孙瞧见他的模样也吓了一跳,快步回了床边扯起他的手臂把脉。沉思半晌却对庞统道“你这牛肉干哪里来的” 庞统抱着手臂瞧他,不知是发呆还是想事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道“展老弟给的,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我记得还有一点在包袱里。” 公孙摆了摆手,口中道“不麻烦了,不过展昭那里到真的是不缺这些打牙祭的。”说着转手去扒藕色袍子的眼皮。那人自然不愿意,抬手要护着。公孙当即瞪了下眼,将另一只手举了起来。藕色袍子身子一颤,乖乖收回了手,一脸的哀怨。 庞统瞧着他们唆了唆牙花子,换了个姿势靠在一旁,道“不会真的傻了。” 公孙松了手,收拾了药箱,道“只怕是真的失了心智,不过也不是没得救,回去我要进宫一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庞统微微挑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展昭是御前带刀侍卫,那腰牌可以进出皇宫却没法随意进出藏书阁之类,相比他身上的牌子来说多少还是差了些意思。道“时间有的是,怎么,你又要去借书” 公孙道“不借书,借人,御医院的王大人,商量能不能借出来一天” 庞统眼角抽动了下,道“那老爷子专心写他那什么劳什子的书数年,找他还不如找公羊老头,阿策你不是江湖神医,难不成这傻子的病治不成” 公孙眯起眼睛抬头瞧他。 庞统话音一顿,伸手摸了摸鼻梁,语气低了许多“借借借,那老爷子早挂了个名不再当差,借出来倒是不用签条子。” 公孙闻言这才继续低头整理箱子,口中终道“王大人针灸之术便是师父也自叹不如,借此机会倒是应该好好讨教讨教。”说罢扭头看了看窗外,眉头又微微蹙在一起,思量着道“展昭和白少侠怎的还不回来这天都见了黑,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要不你去瞧瞧” 庞统松了盘着的双臂,在桌边坐下,拎过桌子另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凉茶,呷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展老弟和白老五的身手,如今江湖哪个能在他们身上占得些便宜更何况是二人练手,若当真出了什么他们二人都解决不了的乱子,咱们也不必去查探了,赶紧回开封搬救兵吧,估计真的是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了。”说着又倒了杯水给公孙退了过去。 公孙微微挑眉,觉着他说的也在理。伸手接了茶杯喝了一口,转头却瞧见那藕色袍子的男子正定定瞧着自己,与自己四目相对后似乎是愣了下,当即扭头看向了他处。 庞统瞥了那人一眼,将手中茶壶推给公孙。末了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然后传来那撞了公孙的书生的声音,道“诸位叨扰了,不知诸位可是往开封府去的” 公孙闻言有些愣神,起身过去开了门,果见那书生站在门外。微微躬身,神色谦逊。上下打量他一遍,疑惑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那书生赶忙又拱了拱手,陪笑道“在下祁生白,通州人士,今日在那大堂里听见那蓝衣服少侠似乎提到过几位是要往开封府去的,因此斗胆来问,不知诸位可否允准小可与诸位同行” 公孙依旧站在门口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只是瞧表情似乎是不介意他继续说下去的。 那祁生白脸色与刚才相比涨红了许多,声音里也带了丝尴尬,道“小可本是已经退了房间打算离开,出门在村口吃了碗面,这荷包竟是不见了,小可用了腰间玉牌做抵押方从面老板那里脱身,如今已是身无分文。只是那玉牌实在也是小可心爱之物,还想请几位借二钱银子与我,赎了那玉牌回来。”语罢不待公孙有所表示,自己又赶忙道“小可绝不是什么无耻之徒,待回了开封,定然登门道谢,银钱分文不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祁生白 夏夜黑的晚,白展二人从山阴离开时天却也已经黑了,村子里只有村口和零星的几户人家还亮着灯,估计是这几位青年的家中人担心,方一直留着灯的。 两匹马一直站在村口,面前堆了些马草,不知是村民觉着马站了一天实在累,还是那几个一直对它们感兴趣的孩子好心喂的。只是白玉堂那匹照夜白实在是与主人一样的性子,只胡乱的啃了几口便继续咬着自己的缰绳原地跺蹄子。倒是展昭那匹来者不拒,眼瞧着二人回来了还不忘再啃上几口。 山外官道上月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投在地上星星点点的,不过也瞧得清楚路。地上泥因为未干时有人行走,干了之后有些奇形怪状的。两匹马狂奔而过,带着头顶的树枝都摇晃了起来。 今日在山上当真如那村长方大勇上山前所说,一个外乡人的人影都没瞧见,不知道是当真找错了地方,还是那二人已逃出山去。展昭只觉着这山实在有古怪,群山连绵好像藏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可今儿在山上到处绕,眼熟的地方没见着几次,因此这村长当没领着二人兜圈子走冤枉路。 群山虽大,但这无名山只小小一座,如此走一天一定是走完全了。难不成那方大勇没带着两人绕圈子反而将他们直接带到了其他几座山上去二人自以为是在那无名山上寻找,实际上已经不自觉的找到了别的山上或是那二人并未在无名山上,许多人前来寻找的所谓宝藏也是藏在无名山四周的其他山上的 白玉堂见展昭突然放慢了速度,眼神迷惘便知他这是又开始琢磨事情了。跟着放慢速度,仰头看着树枝缝隙间未被遮盖的夜空。明明是相同的一片天,不同地方瞧起来却又不相同。 月亮有些发白,洗过似得。 山阳村路上已经见不到什么闲人,便是打更人的锣声也听不见。不知是没有,还是没到时辰。街上店家大多已经打烊,只有零星的几家酒馆才刚刚给门上板子。唯一的三家客栈也已经关了门,只是那门缝出透出到石阶上橙黄色的灯光还表示着大堂是有值夜的伙计的。 展昭翻身下马,迈步跨上石阶敲了敲门板。 屋内坐在桌子边打瞌睡的伙计被吓了一跳,脑袋没撑住,差点磕在桌面上。慌忙起身抹了抹嘴巴上他自己觉着是存在的涎水,快步走去开门。 大堂里只掌了一盏灯,光线略显昏暗。楼梯的影子模模糊糊的随着烛火的颤抖而抖动。 那开门的伙计推醒睡在柜台里面的另一名伙计去将马牵到后院,自己翻手又将门关了个严实。 白展二人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楼去,一片漆黑的走廊尽头还有一间房里亮着灯。约么着位置,应该就是那开给藕色袍子男子的房间。走过去一瞧,果然庞统与公孙都在里面。 可待推门而入方发现,一早见过的那书生不知为何,竟也在里面。笑容温和谦逊,手上一卷书似乎依旧是一开始的那一本。 展昭本是打算与公孙讲一讲今儿的事情的,余光瞥见那书生祁生白后显然愣了一下,话未出口生生又咽了回去。眼中奇怪之色毫不掩饰,却未发问,似乎是等着他们谁先解释一下。 公孙微微清了下喉咙,方把祁生白为何会出现于此又说了一遍。用手上帕子擦了擦手,目光又挪回到床上那似乎已经睡熟的藕色袍子男子身上,道“明儿回开封。” 展昭瞥了眼祁生白,明白公孙这是没有将众人身份如实告知,便也只点了点头。见这里似乎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拉着白玉堂便又退了出去。 等走出去好远,白玉堂才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猫儿,总觉着这祁生白,好生眼熟啊。” 展昭愣了愣,停了脚步扭头瞧他,有些疑惑,问道“可是在哪见过的” 白玉堂捏着他肩膀的手抬起,直接揽住他的双肩,带着他转了个弯开门进了房间,口中道“定是见过的,不过应当只瞄到了一眼,否则爷定会记得清楚。” 展昭倒了杯水给他,笑道“知道你白五爷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 白玉堂接了杯子转身在椅子上坐定,左腿架在右膝上,单手撑着脑袋一阵沉思。末了抹了把脸,道“实在是记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只将将的有这么个印象。” 展昭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想不起来便不想了,反正记着,总归会想起来的。这祁生白许也只是与你见过的那人相像,许是在某处的街上见过,天下人这么多,难保有几个长像相近的,你白五爷若要都记着,哪儿记得过来。”说着接过他递回来的杯子放回到桌子上,转身过去铺床。明儿一早启程回开封,山阴那边恐怕还是要去阳关镇走一趟。 白玉堂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切,从身后将正忙着铺床的展昭抱了个满怀。不等展昭说话,先张口道“猫儿,你是不是长高了”说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刚好到自己的额头,抱着亲倒是方便。 展昭闻言一愣,被踩了尾巴似得转身便要挠人。 白玉堂笑着躲闪,道“猫儿手下留情,爷这张脸可是专门留着给你看的,破了相可不好,饶命饶命。” 展昭闻言失笑,也实在是爬了一天的山有些累,双臂张开朝着白玉堂道“给爷宽衣,爷要就寝了。” 白玉堂配合着应声笑道“妥了,这就来。” 夜更深了,庞统拎着公孙回了房间。祁生白的房间依旧是他一早退掉的那一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房间在走廊尽头,与展昭等人的房间都要隔开很远。屋内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与其他房间的一般无二,唯独椅子上,比别人开门后多见了一个人。 一名一身武人打扮的灰衣年轻人。十七八岁的外族人模样,尚未弱冠。长发只简单的用一枚木环束起,发梢直垂腰际。模样俊俏,眼神也是清明,只是那姿势却非要摆个放荡不羁出来,有些生拉硬拽的意味。 祁生白见了那人似乎并不觉着出乎意料,只是左眉微微挑了挑,反手关门落锁。做到那灰衣人对面翻过来一个倒扣的杯子倒了杯水,问道“怎么,来还我钱袋的” 那人轻哼一声,原本空着的双手不知何时把玩起一只巴掌大小的褐色绣松钱袋来。那钱袋看着沉甸甸的,表面绣工也是极好。朝着祁生白挑衅似得晃了晃,道“小爷不稀罕你这东西,没两个钱,将将够买一壶酒,还不是上好的酒。”声音带了丝沙哑,不知是否天生如此。 祁生白浅笑,笑容如面对公孙等人时那般谦逊,道“在下已身无分文,那些可是在下全部家当。”说着伸手一指那灰衣人手中钱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人又是一声轻哼,将钱袋又收回自己处,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道“只是这东西还不能还给你,那几位精明着,做戏做足了好。”说着话音一转,道“您老人家要不要点点免得到时候说我贪图你钱财,我可不愿背你这黑锅。”语罢作势要打开钱袋。 祁生白微微叹气,伸手过去拍了拍他的手,语气略带一丝无奈,道“不用点不用点,你拿去买酒喝吧,算我请你了。” 少年脸上带了丝笑意,却硬要抿着唇角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收回自己的搓了搓刚刚被祁生白拍过的地方,嫌弃似得道“我警告你,别碰我啊,老子可是以后要娶媳妇生娃的。你要找,找帮主去,这几天不见你人,他老人家可快吧我们耳朵嘟囔出茧子了。” 祁生白闻言也不气,只微微敛襟正色,问道“你可是我下属” 少年愣了一下,应的不情不愿“自然是。” 祁生白微微颔首,又问“你该如何唤我” 少年嘴唇蠕动半晌,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什么。见祁生白挑眉似乎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声音终于大了一些,道“主人。” 祁生白表情满意的点点头,朝他招了招手。 少年黑着脸挨了过去,走一步退半步,像是那受气的小媳妇。只挨到了桌角便被祁生白一把拉到怀里,却只听见耳边带着笑意的声音说了一句“十五请你吃好吃的,记得来开封找我啊。”那气息喷在耳朵上,后痒痒的。然后耳廓上湿了一下,慢慢挪到腮边。 少年身子一哆嗦,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道“主人,我还小孩子啊。” 祁生白喷笑被自己口水呛了一下,轻轻把他推到一边,自顾自的捂着肚子笑。 那少年脸越胀越红,墨绿的眸子都开始闪泪光了,转身便往开着的窗子边窜,却不忘了把放在桌子上的钱袋塞进腰带。身后祁生白还在笑,怕外面人听见了,一直用袖子捂着嘴,声音闷闷的听起来更加讨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书生与少年 前阵子下的那场雨带来的一丝凉意没挺得过两天,天气重新闷热的让人心焦。众人一早便起身准备回开封府去,下了楼的时候却瞧见那祁生白已经起身,正站在后院打水的井边,手中捧着一卷书,已经不是昨日那一卷。 公孙既已应下带着他一起上开封去,便伸手招呼他也去收拾。 祁生白应声回了前厅,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包袱背在身上便算是准备好了,见众人都牵了马出来又是微微一愣。他本是雇了马车一路过来的,自然不会骑马,心中有些懊恼,早知道昨儿便让少年给他牵一匹马过来,总好过在这里和白展等四人大眼瞪小眼。村中马匹没有卖的,最后还是庞统抛了一锭银子,买了后院拉磨盘的骡子给他。 祁生白接了骡子的缰绳,一阵的千恩万谢,心中却有些哭笑不得。想他十五岁便出师下山如今十数年,竟然沦落到用一匹几乎磨秃了毛的拉磨骡子做座驾。 从山阳回开封也用不了几个时辰,只是这次多了个骑着骡子的,速度难免慢了下来。到开封时刚好赶上饭点,街上人似乎是少了些,可街边的酒楼倒是热闹非常。 前几天下的那场雨对开封城而言似乎没有起多大的影响,街面上连块儿泥都瞧不见。那祁生白跟着几人进了城后又是一阵千恩万谢,指着东街道“那边祁宅便是小可寒舍,诸位不嫌弃还请常来坐坐。”说着瞧了眼手上牵的骡子又有些为难,道“只是小可还不知要如何报答诸位,可否请留下地址,容小可登门拜谢。” 此事是公孙应下的,这会儿自然也要他来应付。展昭心中挂着那山阴无名山的怪事,随意编了个借口给那书生听,便与白玉堂先行回了开封府。都说读书人长了张巧嘴,等展昭将山阴之事告知包拯后公孙与庞统方回。展昭不知道那祁生白在两人走后又与公孙说了什么,只是瞧着庞统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估摸着公孙下次是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了。 一路上是展昭与公孙一骑,庞统带着那藕色袍子的男子。那男子不抵公孙,庞统自然也不会如展昭那班细心,一路回来那年轻男子已经被颠的七荤八素,这会儿蹲在门外柱子下脸色难看。 公孙与包拯粗略讲了遍遇见这人的前后事情,包拯也听得仔细。听他语罢,微微颔首抚须,问道“先生可有治法” 公孙点头,道“学生却有法子,只是需些时日。” 街上那祁生白与公孙等人分开后,牵着那头白来的骡子往东街祁宅走,街上热闹,各种摊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他有两年没来开封仔细走走了,这会儿瞧着那些东西只觉着稀奇。想上次来还是在那可算是震惊江湖的冲霄楼之役的头一个月,那时候开封街上的热闹程度和现在相比一般无二。只是不知当时是不是有什么预兆,气氛总是有些紧张的,现在倒是轻松了。 祁生白试着把那骡子的缰绳松开,却见它依旧乖乖跟着,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知是不是它也懂什么叫人生地不熟,只能跟着这个白来的主人。 街上人虽多,却也能容的这一人一骡子顺畅的穿行,从街头遛到结尾,算是开了眼。只可惜身上没带钱,看中了一个小玩意也下不去手买。直等走到一处街口,祁生白方翻身上了骡子的背,那骡子性子温顺,驮着他慢悠悠的往前走。走了不远,似乎有人从一旁墙头上冒出个头来。 往前再走便是一条往东街祁宅去的近路,一条八尺宽的巷子,算得上很少有人经过。 祁生白在那巷子前面停了下来,伸手摸着骡子的脖颈自语似得,又好像在与那骡子说话,道“这一年多,不知道这路还通不通。” 话音落,房顶露出的那脑袋答了话“自然还通着,这开封府难不成一年一变样么。” 祁生白笑着伸手又拍拍骡子的脖颈,道“真乖,那咱们就走这条吧,回了家有好吃的,可得好好歇一歇。” 躲在房顶上的人呼吸窒了一下差点窜出去,身子探出一半又及时收住。哼了一声好像是在表示自己的不屑与他争执,重新躲到了房檐后面去。祁生白脸上笑意更浓,手上越发的摸着骡子的脖颈。 小巷弯弯曲曲的一条直伸到几乎看不见的地方,路上伸出一条枝桠一般的又几条巷子,同样转了几个大弯让人瞧不到尽头。沿着这条巷子往前走,数了四个转过去,在转了两个弯便上了一条青石砖铺的窄街上,两旁多是各宅院的后门,有的开着锁,有的锁上了锈。 沿着这窄街继续往前走,数到第五个门的时候一人一骡子停了下来。祁生白上前去拍了拍门板,半晌里面有人应声,是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又过半晌,那拖沓的脚步声终于到了门口,门里一阵响动,开锁的声音。 末了那门吱呀一声发出一阵让人从头到脚汗毛直立的声音,一名白发老者从里面探出头来,问道“是哪位啊”话音未落,目光落到了祁生白的脸上。老爷子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仔细瞧了两眼,慌忙表情声音却还是慢悠悠的“主子回来了快请进。”语罢将门开得更大,伴随着一又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 见祁生白牵着骡子进了后门,房顶的脑袋晃了两晃不见了踪影。 那宅院算不上很大,在东街最多能算上中等。后门进去便是一间屋子,穿过屋子和长廊方是平日里待客的前厅。昨儿晚上跑去山阳客栈房间的少年不知何时坐在左侧第一把椅子上,手中端着一杯清水,聚精会神的盯着水面。听见脚步声方抬眼看过去,见是祁生白,便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来丢到前面茶几上,单手托腮抖着腿道“分堂主要我交给军师您的。” 祁生白闻言愣了一下,走过去抽出信纸却未展开来看,而是微垂目光看向那少年,笑道“什么时候这般礼貌了。” 少年面色微红的揉了揉自己耳垂,嘟囔了一句道“今时不同往日么。”说着瞥了眼正眼中带着丝玩味看着自己的祁生白,身子一哆嗦。 约么早已过了未时,天气稍稍能凉快些。庞统应了公孙,一同往宫中去了。那御医院的王大人可是金贵着,虽说不是不能外借,却还要亲自去请的。 那藕色袍子的男子似乎来了新地方便如同孩童一般又新奇又有些害怕,不知为何突然觉着赵虎合自己眼缘,一路跟着半步也不愿离开。看得其他人有些愣神,倒是赵虎,被粘的哭笑不得,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有做人娘亲的潜质。 原本展昭对山阴的传言感兴趣,也只是自己胡乱查一查。这会儿既已闹到开封府,包拯又拍了王朝、马汉往阳关镇去,自己便更有理由去刑部、户部查找近百年来有关山阴村无名山的卷宗。只是还没出开封府门,不远处便瞧见两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相互扶持着走过来。 那二人神色萎靡,恐怕一个绊倒了便要两个都摔在地上起不来一般。 展昭一时奇怪,却见那二人径直朝着开封府大门过来,石阶未上便扑倒在地。 公孙不在,也只有白玉堂一直跟着闵秀秀还勉强会些瞧得过去的医术。将刚在门口摊子上买的一碗绿豆汤塞到展昭手中,转身上前查探后,回头看着他面带疑惑道“这二人,怕是睡过去了。” 展昭闻言有点懵,歪着脑袋琢磨白玉堂的话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什么意思,半晌方不确定的重复一遍“睡过去了” 白玉堂微微颔首,捏着下颌瞧那地上躺着鼾声大起的两名男子,道“猫儿,你说他们二人会不会就是我们上山寻了一天的” 展昭挑眉赶忙吩咐门口衙役将那二人抬进府中西厢空着的房间,然后吩咐了人去接那妇人和少女前来。若这二人当真是几人去山阴无名山寻找的那两名听了传言而立志上山寻宝的村民,那调查关于山阴的种种传言怕是要有新的进展了。 衙役领命,四人上前将那二人扛进府中。白玉堂晃悠着回到展昭身边,瞥了眼他手中绿豆汤,催促道“赶快喝了吧,这大热的天,本是不该出来到处乱晃。”说着伸手扯了扯垂在他胸口的帽带,笑道“下回再逢这大热天,还是和爷回陷空岛才实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先下口为强 衙役领命,四人上前将那二人扛进府中。白玉堂晃悠着回到展昭身边,瞥了眼他手中绿豆汤,催促道“赶快喝了吧,这大热的天,本是不该出来到处乱晃。”说着伸手扯了扯垂在他胸口的帽带,笑道“下回再逢这大热天,还是和爷回陷空岛才实在。” 府中衙役听命将那扑倒在地便呼呼大睡的二人搬进府中空房间休息。那二人也不知这几天在无名山上究竟经历了什么,竟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任人搬来搬去,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白玉堂对医术也只是了解并非精通,此时也只是抱着手臂在一旁瞧着。偶尔用手肘轻轻撞一下展昭的手臂,然后在他耳边低声嘀咕几句。 那失了心智的藕色袍子的男子本是已经在隔壁院子的一间空房中安排妥当,这会儿不知道为何竟跑了过来,手里举着根不知从哪棵树上折下来的树枝,佩剑一般挥来舞去。进了院子瞧见白展二人都在屋中,也甩着树枝迈步走了进去。目光茫然的在屋子里扫来扫去,最后定格在了床榻上躺着的那衣衫、形容都极其邋遢的二人身上。 展昭瞧见那藕色袍子的男子进来微微一愣,手指动了动却还是静了下来,只偏了些脑袋仔细留意着那人的动静。奇怪这人明明对什么都没甚兴趣,为何偏偏瞧着这两名衣衫邋遢的人定了半天。 白玉堂一时也是奇怪,抱在胸前的左右臂上下交换了下顺序,身子靠在一旁柱子上跟着一起看。半晌不见那人有什么动静,用手肘拐了一下展昭的手肘,低声问道“猫儿,这人究竟在瞧什么看样子,似乎是认识的。” 展昭挑了挑眉,点头表示认同,刚要张口说话,却见那人突然挥着手中树枝朝着床榻上其中一人兜头劈了下来。 展昭见状心中一惊,赶忙腰间巨阙出鞘 ,脚上步子虚幻,赶在那人落下手中树枝之前一剑将其削去大半。那人显然没有料到展昭会突然出手,手中树枝阻了一下,余下的半截险险的抵在了那人枕头前面,并未伤人半分。 白玉堂见状也踏出一步,劈手夺下那人手中树枝丢到门外,转回身来重新捏住那人手腕。 展昭心中明了他这是在做什么,手中巨阙归鞘,只站在一旁静静瞧着,不敢出声打扰。 半晌白玉堂松了抓着那人腕子的手,用手中帕子仔细抹了抹手指丢在一旁,反手抵在那人胸口,将人径直推到了一旁衙役身上。转身看向展昭道“脉象和样子瞧起来却是那么回事,功力尚存内息却乱了,若不是练了什么旁人不知的内功心法扰乱了自己筋脉欺瞒我等,那便是真的了,否则怎么能骗得过公孙先生那等当世神医。只是江湖中难免有些稀奇古怪的功夫传内不传外,咱们没听说过也是自然。只是”白玉堂话音微顿,沉吟片刻,道“若当真是失了心智,如此见面便要置人于死地,只怕山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只是麻烦二字可以概括。” 展昭微微颔首,将他丢在地上的帕子捡起来交给一旁衙役,口中道“泽琰所言甚是,只怕这件事棘手了。”说着挠了挠脑袋,叹气道“只是好奇罢了,又扯出这么档子乱七八糟的案子。” 白玉堂斜睨了一旁一众衙役,伸手过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这猫儿一向麻烦缠身,便是你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爷以为你早已习惯了呢。”说着手中力道加重了些,把他那一头长发揉的有些乱。 公孙一心想着进宫找那王御医,后面跟着个拎着牌子的中州王庞统,确实比跟着展昭进宫时更方便了许多。二人不过寻常进宫,也不必前去拜见赵祯,只沿着外宫墙一路往御医院去。前面一名内侍一路领着,低垂着脑袋看不清样貌,瞧着似乎很是年轻,有些面生又觉着还是有些面熟,许是宫中新进的见过几次的新人。 只是虽说宫中新人换旧人是常有的事,但按规现在还不是放人出宫的时节,自然也不是换人的时候。宫中调度一向严谨,内侍宫娥的入宫后也会按年份经验安排。现在离上次公孙进宫与御医院诸位御医讨教也不过四五日,与再上一次相隔约么有半个月,这两次引路内侍都是同一人,今儿怎的就换了人上次那个小内侍年方十三,是个勤快安静的孩子,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公孙心中想着,倒是更加奇怪了,快走了几步,伸手去拍了拍那内侍的肩,口中同时问道“请问,上次那小宇子怎的不在算来今儿该是他当值啊。”话音未落手搭了上去,不料那内侍似乎吓了一跳,肩膀一晃身子一歪竟是堪堪躲了过去。一时尴尬,最后一个啊字僵在了嘴边,不知是吐出来还是咽回去。 那内侍似乎是没料到公孙会突然伸手过来拍他的肩膀,显然被吓了一跳,一时紧张也没有听见公孙在他身后说了什么。回身瞧见他悬在刚刚本该是自己肩膀虽在位置的手,面色略显一丝不自然。轻咳了一声,讪笑道“公孙先生可是有什么事” 公孙愣了愣,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话音刚落身后庞统晃上前来,抱着手臂上下打量这内侍一眼,道“瞧着确实面生,这宫门口的本王倒是都瞧见过,怎么,新来的什么时候调度过来的原来是哪个宫的” 那引路的内侍被问的一时噤了声,愣愣瞧着这二人竟是反应不过来,心中想着怎么就碰上这两尊瘟神。只得将头埋得更低,诺诺的道是刚调过来的,前阵子那小宇子得了急病,前儿夜里没的。 公孙闻言微楞,一时唏嘘,瞧了那内侍一眼不在多问,只叫他继续在前面带路便好。那内侍像是得了赦令,心中松了口气,瞧那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还没有缓过来,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一般。 可还没待往前走几步,公孙突然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是开封府人,不知是哪里人来了宫中多久,家中亲人过的可好” 那内侍一口气还没倒过来,险些被口水呛死,用着似乎是内侍特有的语调速度一一回了一遍。见公孙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要继续问,方回过身引着二人继续往前面御医院走。一路上瞧着背影似乎都是提心吊胆,看的后面公孙有些哭笑不得。倒是庞统一直捏着下颌不知在想着什么,半晌不语,便是连公孙几次回头想与他对一下眼神都错过了。 御医院并不算远,绕着宫墙走不过两刻钟不到便是了。红墙琉璃瓦,院中一座三层高楼便是藏书阁,是太祖时期便建了起来,年年修缮。要说世间医药典籍,这里怕是最全的了,便是那些几乎无人听闻的方子记载也可以满满的装一屋子。公孙一向喜欢来这里看书,与这里内医正、主簿等人也是熟悉。 御医院中众人见是他与庞统前来,未露出半点惊讶之色,却在听闻他们是来找王御医时面露诧异。只道那老爷子领了圣命著书,吃喝拉撒睡都在藏书楼中解决,约么着半个多月,没出来了,这会儿估计也憋在里面翻典籍呢。 公孙与众人一一谢过,跟着那领路主簿一路进了藏书楼。路上瞧见御医院的公羊老爷子,只见他神色萎靡,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迎面而来,却在前面不远处一个闪身躲到一处书架后,也不知是瞧见了急用的书还是想躲着些。 楼中与外面相比凉爽了许多,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湿气相较楼外而言也是轻了许多。这藏书楼在外面瞧着是三层,在里面瞧去便是五层。中间一个不大的圆形面积可以从一楼只见瞧见最顶层的屋顶,上面开了琉璃窗,直照下来。每层大致被分为十数个房间,由竹帘隔断。每个隔断中都是许多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纸质书或是竹简,有些竹简年代似乎很久远,边角有些破损,有的地方也用了新的竹简做修补。只是这藏书楼每个时辰都有专人前来打理,便是这盛夏,也是满室纸、墨的香气,丹丹闻着便觉着静心安神了。藏书楼中断的三楼只有一半放了书籍之类,其他地方涌隔断分出了几个房间。平日里是没有热居住于此,若是逢修书校正的时候,便会有人常住于此,查找资料,修补医案。届时会有专人伺候饮食起居,更方便了许多。 公孙与那主簿径直上了三楼,此处琉璃窗与其他楼层相比多了几扇,只是都关着,怕是起了风伤了室内的书。现在已经过了修补书卷,编撰医案的时间,几间屋子里只有第三间住着人。透过门口珠帘可以瞧见一人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上的一本竹简,另有一名小童跪坐身侧,侍弄着一只老龟样子的香炉。 那主簿上前通报,然后侧身请了公孙与庞统二人进入里屋。里面坐着的正是那御医院的王老爷子,头发乌黑,面色红润,怎么瞧怎么不像已经年过半百的人。 那老爷子听是名满开封的神医公孙策来了,面露喜色便要起身迎接,不料肚子卡在桌案下,站起了身又坐了回去。正当向后挪了挪椅子在站起来时,目光已经从前面的公孙身上挪到了他身后的庞统身上去。一时动作表情都僵住了,然后身子一沉坐回椅子上,刚刚的高兴换做了一脸嫌弃。 公孙被他这变化吓了一跳,回身往自己身后瞧,还以为是有来了什么人。瞧见庞统之后表情又变成了疑惑,再想一想庞统的脾气秉性,随即变成了然。想来是不知何时得罪过这老爷子,让人家一直记到了现在。 果然待庞统整个人都站进了屋子里,那老爷子彻底挎下了脸,轻咳一声不自然的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正色道“不知中州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老朽失礼 ,还望王爷恕罪。” 公孙有些愣神,瞧瞧这老爷子,用手肘拱了下庞统的手臂,眼神中显然是在问“你难不成与这老爷子也有什么过节” 庞统手一摊,那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伸手把公孙往前推了推,清了清喉咙道“本王无事,是公孙先生想找您讨教些事情。” 那老爷子闻言目光挪到了公孙身上,当即换了一副笑脸,重新起身迎上来,道“这不是开封府公孙先生,老朽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以相见,三生有幸。”说着伸手拉住公孙手腕,扯着人往自己书案边走。 公孙瞧着他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那老爷子扣着自己手腕的手。 王御医见状方才反应过来,赶忙松了手,拍着自己额头笑道“哎呦呦,你瞧老朽这破习惯。”语罢话音一转,正色道“不过我瞧先生眼圈发黑,脉象虚浮,还是要多多休息才是啊,身子才是重要,什么案子都要放一放。” 公孙微怔,见他表情严肃一时竟如打破了东西的孩子见了大人,连声应下,保证回去多多休息。 开封府中衙役领命将那已经离开的老妇人与少女请来看人,不料二人进了屋子便扑倒床榻边去,哭儿子的哭儿子,哭兄长的哭兄长,忙得不亦乐乎。说的也不过是顶梁柱倒了,他们孤儿寡母的该怎么办,一时泣不成声听着好不悲伤。白玉堂站在一旁瞧着频频蹙眉,也只听明白了这二人确实是他们上山寻找的那二人,最后实在没了办法,只得拉着展昭快步出了屋子。 今日天气刚好,没有昨儿下午那般炎热。屋中二人哭的失声,一众衙役也是满面无奈。一群糙汉子没几个成家的,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至于人家白五爷平日里与展大人说话是蜜里调油似得,腻到人心坎儿里,但那也只是在展昭面前,若是换了别人,只寒着一张脸就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众人直等了有一刻钟,终于听那房间里的声音由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呜咽。一个个心中撂下了一块大石头似得,想着这两个女人平时看着柔柔弱弱,可哭起来的架势却是气吞山河,生生哭的一众大老爷们只能敬而远之。 听房间里声音小了,展昭敛襟挨了过去,屋内那少女正扶着老妇人到一旁坐定,然后自己站在一旁啜泣,手指捏着袖子拭泪。见展昭进来,那少女啜泣的声音略微停顿,然后倾身见礼,弱柳扶风一般,声音软糯的道了一句“展大人。”语罢又用袖子半掩住面,退回那老妇人身边去。一双美目又瞟了展昭几眼,最后还是攥住了那老妇人的衣袖,咬紧下唇不再言语,只是双眼泪汪汪的,眼圈又是一红,好像那眼泪很快又要淌下来一般。 那老妇人拍了拍那少女的手,微微叹气,问展昭道“老身在这路多谢展大人,能替老身寻回我儿。”语罢便要跪。展昭赶上上前去托住她的手臂,不料扶住这个没扶住另一个,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女已经双膝及地。展昭赶忙扶了那老妇人坐下,在伸手去扶起那少女,安慰道“二位放心,有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在,定然会给二位一个交代,二位只管安心在府中住下便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来。” 那老妇人拉着展昭的手又是一阵千恩万谢,与那少女随着衙役一同离开。 眼瞧着天色见黑,公孙与庞统终于从宫中回来,听闻今日那二人竟自己来了开封府一时愕然。跟着王朝、赵虎二人快步来了房间,仔细查看。 展昭往他们身后瞧了好几眼,没瞧见公孙一早说要去找的那位老御医后面露奇怪之色。想着难不成那老爷子脾气古怪,竟是连中州王都请他不来 想罢,伸手扯了扯庞统袖子低声询问。却不料庞统双手一摊,也是一脸的奇怪,道“本王也不知和那老爷子有什么过节,竟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过来,还好阿策脑子灵光,与那老头子处学了不少东西过来。”语罢挨过去看公孙,笑的讨打“阿策这一下午辛苦了。” 公孙闻言白他一眼,心中盘算着是不是与他撇清关系才好办事。想着放下手中其中一人的手腕,抓起另一人的瞧,末了又翻起那人眼皮仔细瞧了半晌,用帕子擦了擦手,道“大概是几天几夜没合眼,能撑到开封府已经算是不错,索性二人只有一些皮外伤,只需多加休息,等醒了喝一副汤药便无大碍,只是届时依旧身子虚,怕是要修养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恢复。”说吧起身朝着院子外面看,道“我去瞧瞧那位如何了。” 展昭闻言方想起什么似得,将今儿白个那藕色袍子的男子拿着树枝当佩剑,跑这屋里来砍人的事情说与他。 公孙闻言也是一阵的奇怪,口中嘀咕着难不成这人当真是练了什么江湖失传的内功秘术不成若是真的如此,那事情真的就不只是称作麻烦这般简单了。心中想着,快步往那人安顿的房间过去,进屋却见他正整个人缩在床帐中发呆,瞧样子已经坐了许久。 那人听见脚步声,扭头瞧向门口,见先进门的是展昭,忽然哆嗦了一下,将自己抱得更紧,显然是想起了白日里展昭断了自己“佩剑”的事情。见展昭走进,整个人都在努力往床帐后面缩。可在看见下一个进来的是白玉堂后,他身子一抖开始往展昭身边躲,末了抓住他的袖子,用他的手臂去遮挡自己的眼睛。显然是与他而言,展昭和白玉堂中,还是展昭更面善一些。 白玉堂脸色有些黑,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人衣领将人往后扯开些,末了伸手将展昭拽到自己身边。 展昭瞧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是从孩子手里抢东西一般,低声笑道“白五爷忒护食。” 白玉堂微微挑眉,道“爷碗里的东西,岂可容他人觊觎,更何况还是没吃到嘴里的。” 展昭撇了眼身边众人,压低声音好奇问道“那若是吃到嘴里的” 白玉堂轻笑,道“乖猫儿可见哪个人虎口夺食能全身而退的” 展昭也轻声笑了出来,往他身边更挨过去些,笑道“那若当真有人虎口夺食” 白玉堂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表情意味深长。看得展昭后脊发毛,方歪着脑袋把嘴唇挨到他耳侧道“那爷只能先下口为强,吃干抹净方为上策。”说话间唇一张一合的在他耳廓上轻扫,痒得他直缩脖子。 夜色渐浓,那本与月亮一同映在天上的太阳已经消失在群山之后。无论是冬夜还是夏夜,没了太阳总归会觉着有些冷清,只是夏夜里蝉鸣震天响,冷清之余又有些心烦。 展昭一路往自己的院子走,一边负手想着那藕色袍子的男子今儿究竟是什么情况。可想着想着又想到了庞统刚与他和白玉堂讲的那领路小太监。 白玉堂见他出神,伸手戳了戳他肩膀,问道“猫儿,在想些什么” 展昭挠挠脑袋。道“明儿要去刑部和大理寺瞧瞧,无名山的记录,定然不知那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除恶楼 第四十九章 这几日天上无云,夜比往常也要亮了许多。展昭心中想着那一档子事,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白玉堂实在瞧不下去,伸手把人扯到怀里紧紧搂住,薄被拉上来蒙过头,说什么也不松手。最后还在展昭再三表明一定睡觉,方才放出来。 月亮已经升到当头,夜似乎也要比往常安静。墙头上那几只猫正蹲在上面,月光下只能瞧见一个胖乎乎的葫芦样的背影,扭着身子舔毛,几个一起的动作倒是整齐。 展昭在床榻上翻了个身,目光却刚好瞧见地面上一个被月光投进来的影子一闪而逝。正待起身去追,手臂被白玉堂一把拉住,然后被搂着腰拽回了被子里,道“在这里顿了许久了,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展昭微怔,缩回他身侧用手指戳了戳他面颊,奇怪问道“泽琰何出此言” 白玉堂手臂环住他的腰身翻了个身,展昭顺势也跟着翻过去,半个身子都趴在了他身上,继续用手指戳他胸口。 白玉堂扶着他腰的手挪到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胸口,无奈道“他们是追着人去的,约么无名山那几位,是知道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的。” 展昭依旧是疑惑不解,强撑着抬起头看他,问道“追着谁” 白玉堂松了按着他脑袋的手,翻回身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只猫摁住了乖乖睡觉,口中道“他们怕是江湖除恶楼的人,自然是追着那几位来者不善的,有人想要那三人的小命。放心吧除恶楼这三位已经受了一天,从山阳一路跟过来,还能容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得手不成” 展昭微微挑眉,道“原来一直跟着的是他们几位,难怪迟迟不见动手,既然如此,事情反倒好办了。”话音未落,门外有人落身到了院子里,看着窗子上的影子,影影绰绰的可以瞧见是高矮胖瘦不依的三个人。其中矮胖的一人走上前来伸手敲了敲门板。 白玉堂伸手把被子蒙在二人头上,显然是不想去理。不料那人像是不见里面人誓不罢休,竟就这么一直敲了下去。 展昭只觉着好笑,想着这除恶楼的人恐怕也都是些年轻的武林后生,从白玉堂身上爬过去,踩着鞋子披了外袍过去开门。 白玉堂无奈,也起身跟了过去,一头乌发瀑布般垂在身侧,站在展昭伸手以手掩口打着哈欠。 开了门,门口站着一名红丝袍子的矮胖男子,约么六十岁上下。不待展昭说些什么,将手中一根竹简往展昭手中一塞,转了身便跑。 展昭微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瞧着院子里余下的两个都跟着刚刚那个矮胖一起跑了,下意识的将手中竹条丢到一旁,足上用力便追了出去。几乎就在竹条被白玉堂接在手里的同时,展昭人已经出现在那矮胖的身后,弯着腰问道“前辈来送东西的,跑什么不如进来喝杯茶御赐的好东西呢。” 话音一出显然把那矮胖吓了一跳,当即撒开腿便要调转方向,无奈领子被展昭抓得紧,几次跑出一两步又退了回来。只等讨饶道“老朽只是来送东西的,展大人何苦抓着我不放。”目光往展昭身上一瞟,便见他里衣领口处早已松散开来,赶忙伸手捂住眼睛,口中嘀咕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也不能亲啊。” 展昭愣了下,往自己胸口处瞧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扯着衣裳遮住,另一只手也不松,笑问“老爷子哪儿人” 那矮胖着实一愣,瞟了眼停在不远处那两名瘦高,结巴着道“常、常州人。” 展昭闻言也愣了下,随即轻摇了摇头也懒得再继续问这个问题,道“老爷子来送什么的” 矮胖老头有些无奈,指了指身后倚靠着门框的白玉堂,道“展大人自己回去瞧么,何必抓着老朽不放老朽还要赶着回去复命,去晚了没钱赚啊。” 展昭失笑,想着这三人该就是白玉堂口中除恶楼之人,虽说也是奇怪他们跑来做什么,见他一个老人家又实在不想说,还是松了手。 然后那矮胖的红影子哎呦一声,逃命似得跑了,后面那两个瘦长的影子,一左一右的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展昭回了房间时,白玉堂已经披着衣裳坐回到了榻边。见他关了门,翻身转进了被窝,将手中竹条递过去,道“你瞧瞧。” 展昭伸手接过,却只瞧见竹条上有两个大字。微微蹙眉,道“祁远,又是何人” 白玉堂微微摇头,瞥了眼窗外浓重的夜色,道“祁远是谁爷不知道,只是你若在不睡,可就别怪爷不客气了。”语罢起身将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往被子里一塞,嘟囔了句“快些睡。”闭上眸子便不在言语,心中想着除恶楼的人也是怪毛病,不过送个东西还硬是要把人吵醒,塞了条子也不说话,转身便要跑,下次遇见了可得好好说到说到。若是那楼主不管。那他就好心帮着管管好了。 次日天明,四大门柱已经送了包拯早朝去。许是夏日天气炎热,起早纳凉的人也多了。那昏睡不醒的二人一齐醒来,喝了碗汤药,依靠着床头说话倒是已无大碍。 展昭本是要去刑部借了档案来查,听闻衙役来报,匆忙赶去那小院。 庞统蹲在院子中煎药,见是他们过来,只伸手指了指屋子里。展昭点头,快步进了屋子,正见公孙正在为那二人把脉。半晌松了手,朝着展昭点了点头,示意他这二人已无大碍。 展昭会意走上前去,瞧了他们片刻,询问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二人闻言身子具是一阵,对视一眼便道自己是遇见了鬼了。无名山上闹鬼,所有上山寻宝的人都会碰见,而且那鬼不知一只,只他们二人迎面碰上的便不下五只。红衣黑发面色铁青者有,青衣无发面色黎黑者也有。言罢二人身子缩在一起,又不愿再言语了,目光只定定的瞧着门口。 展昭微怔,也朝着门口看去。昨儿那藕色袍子的男子不知何时正抱着门框站在哪里,眼神带着探视,东张西望的瞧着。末了与展昭对视,吓得一哆嗦。然后慢慢缩回脑袋,转身便跑出了院子,身后衙役跟着,一个个也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再转头去看床榻上二人,已没有刚刚瞧见藕色袍子时那么紧张,却依旧缩着身子,随时各处瞧上一眼,极是不放心的样子。生怕从这屋子的某处也突然窜出一只青面獠牙,红衣乌发的女鬼来将二人抓回那好不容易掏出来的无名山上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管家 展昭本是想继续询问那二人关于这两天在无名山上发生的事情,却被公孙伸手挡了回去。拉着他一路出了房间,一边催着庞统继续用扇子扇那煎药的火,一边对他道“还是不能急于一时,若是要问,不如等到明日再问。” 展昭往屋子里瞧了一眼,微微颔首表示明白。转念想起昨儿晚上还念叨着要去刑部查一查几十年来山阴村与无名山的档案,当即仰头喝光了庞统刚递给他的一杯白水,放下杯子与庞统公孙二人打了个招呼便拉着白玉堂快步出了院子。 白玉堂任他拉着自己,问道“去刑部” 展昭颔首应声,道“昨日已经与大人商议过,还是去查清楚些好。” 白玉堂想到什么似得,轻笑道“只怕那位尚书大人又要做噩梦了。” 展昭愣了下,想起以前与刑部的过节,也笑出了声,道“那还要你白五爷手下留情才是。” 白玉堂快步往前走了些与他并肩,伸手将他那与发丝纠缠在一起的帽带轻轻抚落,道“留不留情的,咱们不急着商量,倒是早上到现在总要吃点东西才是,档案什么的总归是还在那里不会自己跑了。” 展昭想着也是在理,一大早的便是在忙也该抽出些时间来安安生生的用个早饭,否则一会儿在刑部看档案还不知要看到什么时候,恐怕胃要受不了了。且不止刑部,户部得空也是要去瞧一瞧的。 若说早上的吃食,大鱼大肉的未免太油腻,展昭一向喜欢城西口缺月楼对过的那家鸡蛋羹和白粥,带着些油腥,不至于太素也不至于腻人。白玉堂对于吃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只要有一壶好酒,便是没有小菜也可。只是如此难免伤胃,见展昭担心,也改作了一碟小菜一碗白粥,这一天便都是舒服的。 从开封府到城西口慢悠悠的走也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此时外面还算清凉,街上人没有很多,两人并肩而行倒是显得随性。白玉堂虽说玉面罗刹的名声在江湖上传的响,只是传言难免失真,开封的百姓与他相处的久了发现他那性子虽说冷淡了些,却也并非那般喜怒无常。久而久之的,见了面便会主动的打个招呼。若是当时展昭陪在他身侧,那他便会偶尔回一句问候,若是展昭不在,也总是会点一点头。因此二人这一路往城西口去,还真是不得闲。 城西口那小摊子上的伙计见白展二人并肩而来,转身便将那刚出锅的鸡蛋羹端了满满的一碗出来。上面黄澄澄、油汪汪,在点缀着些许葱花,只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展昭挑着里面的一张空桌子坐下,伙计端着托盘将鸡蛋羹和两碗白粥、一碟小菜都送了过来,道了句慢用,便被身后桌子的两名食客叫了去。 白玉堂顺手将那碗鸡蛋羹上的葱花挑出来放到自己碗里,然后把鸡蛋羹往展昭面前推了推。 两人相识这么几年,展昭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喜欢鸡蛋羹里加葱花借味儿,最后却总是要将他们挑出来拨在一边的。只是当自己发觉时,他早已把挑出葱花这件事变成了他的一个自然的不能再自然的习惯。 白玉堂见展昭瞧着被推过去的那碗鸡蛋羹发愣,奇怪道“没有葱花了啊怎的不吃”说有习惯性的又瞄了探头过去瞧了一眼,黄澄澄的确实已经瞧不见那一点绿色。 展昭支吾的应了声谢谢,大概是觉着自己这么大的人还挑食有些不好意思。 白玉堂失笑,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面颊,软软的。别说,这猫儿瞧着瘦,手感真是说不出的好。夏天抱着不嫌热,冬天抱着还暖和。 早膳不宜多,二人一人一碗粥,坐着休息了片刻便打算起身离开。赶巧展昭身后桌子上的人也打算起身,与他同时站直了身子离开椅子,两个长凳离着近了些难免要碰撞一下。 那人显然被吓了一跳,赶紧转回身道歉。一身的竹绿色的袍子瞧着也是世家子弟的打扮,恭恭敬敬的抱拳作揖,满身的书卷气。 展昭摆摆手道自己也没有注意了身后,抬眼一瞧却觉着面前这人实在是眼熟,好像是前不久见过。 那人瞧见展昭、白玉堂后也是微微一怔,张了张嘴,试探着问道“可是山阳村客栈那几位恩人” 展昭眉毛微微扬了扬,想起这人究竟是谁,笑道“原来是祁公子。”说着目光瞥到他身侧的那名少年身上,问道“不知这位是” 祁生白也瞧了眼紧跟着自己的少年,唇角的浅笑加深了些,声音里加了丝笑意,道“这位是小可的书童,先小可一步来了开封打点的。”说着微斜了身子对身后那少年轻唤了一声,提醒似得道“卿允。” 那少年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了丝不情愿,却在看到展昭时变成了毕恭毕敬。抬手作揖,规规矩矩。 展昭瞧着他只觉着好笑,想着自己这应当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唤卿允的少年,怎的就对他如此敌视了想着微微俯身,与那少年平视,笑道“你叫卿允幸会幸会。”话一出,白玉堂当即蹙起了眉头。展昭这语气若是对一名小孩子说还算正常,可对着这十六七的少年,他怎么就觉着这么不舒服。 那名唤卿允的少年闻言眼神闪烁,对他俯身与自己说话这一动作也很有怨言。轻咳一声努力拔直腰板,微微踮起脚尖仰起脖子。 展昭失笑,站直了身子突然转口问道“小兄弟可是认得我” 那少年愣了一下,嘴唇张了又合,支吾着道“不、不曾见过。” 展昭笑意未变,只是那明明清溪似得眸子盯着他,仿佛就变成了深潭。淡淡道“不曾见过却未必不认得。”言罢,眼中笑意更甚。随即话音一转,对那祁生白问道“祁兄,这孩子是外族人瞧那眸子可与我等大不相同。” 祁生白颔首,道“卿允是辽人,其母因边关战乱逃难至通州被家父所救,因此他自幼跟在我身侧。” 展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是这样,抱歉。”说着伸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头,转而正色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这便不打扰了,告辞告辞。”语罢转身,与白玉堂一同离开。 那少年直瞧见白展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方才松了口气,垮下身子。 祁生白在一旁捏捏自己的下颌,慢悠悠道“这个展昭,并不是如姓赵的所说那般迟钝啊。” 那少年轻哼一声,撇了撇嘴,重新把腰板拔直。 祁生白瞥他一眼,轻笑,道“早该想到,若是迟钝,只靠白玉堂一人,又怎么躲得过冲霄楼的机关阵。” 卿允高高扬起眉毛,惊讶道“你不是说那是因为有内鬼将那些东西泄露给了他们难不成是说来安慰那些整天只知道在木头上打动的老头的” 祁生白伸手拍了怕他的面颊,被他歪着脑袋躲过了第二下,讪笑两声,道“你是榆木脑子单有内鬼当真能毁了那个窝还有啊,那可不是在木头上打动,那是机关术,在我这说便算了,可别和那些老爷子这么说,又要找我秉烛夜谈了。”说着伸手招呼了小摊子的伙计过来,道“还有鸡蛋羹么给我也来一碗尝尝。” 卿允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伸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鸡蛋羹重重放到他面前,手臂盘在胸口,眼神鄙夷道“不是刚吃过饭了,怎么还吃。” 祁生白笑着舀了一勺鸡蛋羹,道“这不是没吃过鸡蛋羹么。” 卿允又翻了个白眼,道“那拌面你还没吃呢,怎的不也来一碗尝尝” 祁生白闻言当即睁大了眼睛,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是认真的听取并接受了他的意见,道“你若是不说我到是忘记了。”语罢转头接着吆喝那伙计,道“伙计,再来一碗拌面,多些辣。” 伙计应了一声,转身投进锅中一把细面。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那面条便和滚水一起翻出了花。 白展二人转过街角,远远的倒是瞧见庞太师的轿子慢悠悠的往另一条街走。紧接着包拯的轿子也转了过来,然后跟着庞太师的轿子一起转上另一条路。展昭愣了愣,空闲下来的右手在空中画着圈似在笔画各府所在的位置,道“他们二位这是要去八王爷府上了”随即想到什么似得轻笑,微微摇了摇头,道“准是在早朝上又闹得欢,早朝怕是热闹非常了。” 白玉堂往那两顶轿子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轻笑了笑,道“这三个老爷子和那皇帝凑在一起,想不热闹都不行。”语罢话音一顿,转而问展昭道“刚刚那孩子,可瞧出了什么名堂” 展昭捏捏下颌,笑道“藏不住心思的小孩子,轻身的功夫倒是不错,反应机敏只是孩子心性还是太重,虽说不至于喜怒形于色却也容易被察觉,瞧样子也是个使刀的,这个泽琰你是行家。”说着又顿住了,似乎是在思索,片刻道“只是那祁生白瞧不出什么功夫路数,许真的只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未可知。” 白玉堂伸手把他翘起一个角的头发顺了顺,道“哪个富家少爷会随身带着一名打手的。” 展昭戳了戳他侧腰,笑道“你白家二少爷啊。” 白玉堂轻笑,道“白福是我白府管家,会些功夫自然是正常的,否则有些事情又怎的能放心交给他。”说着伸手把他戳自己侧腰的右手同着左手一齐攥进自己手中防止他在不老实的乱动,口中接着道“只怕我这个白二少爷是当到头了,不知道你展三少爷房中缺不缺一个能当打手的管家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温吞水 刑部与西街隔了两条宽街,走过去也不过一刻钟多些的时间。两人晃悠着走过去权当消食,路上行人见多,原本有一搭没一搭的叫卖声也喊得欢了。刑部门朝宽街,绕着小巷子转出来便瞧得见门口那两座石狮子。门口官差瞧见白展二人并肩而来,心中自觉不好,果然瞧见二人是直朝着大门过来的。 白玉堂负手站在石阶下,等展昭上前去表明二人来意。 无论展昭是否供职开封府,去其他府衙借看档案总不能直接拿着牌子进去,例行通报总是改有的。那门口差役中一人听明来意,请他们二人在府门口暂候,自己转身下了府内侧的石阶,快步绕过石屏风往正堂去了。过不多时,那急促的脚步声重新由远及近,声音凌乱听起来是有两个人的。然后那差役跟着名样貌平平却瞧着很是精干的年轻男子走了回来。 这过来的人着着官服,一身的打扮不见什么特殊之处。展昭却是瞧着他眼熟,记得是什么刑部主事,名唤宫寻。本是个才华横溢的世家子弟,当年秋试也是榜上有名,却不知怎的偏偏要来刑部担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官职。说忙倒是也不忙,说清闲却也不清闲,整日翻看着各地递上来的案子,明明枯燥乏味他却似乎乐在其中。说着他倒也不只在刑部当个小值,不求上进这一处奇怪。这宫寻虽是个公子哥,祖父与父亲均在朝中担任要职,性子却不如庞昱等那般张扬外显,他本人是京城出了名的温吞水,性子不温不火,不急不躁。若是被人逼得紧了,大多只是摆摆手,慢悠悠的劝着对方不要急,当心平气和。 宫寻拎着袍摆上了石阶,脑袋微往前探了些,微微眯起眸子去瞧门口站着的白展二人。半晌眉眼舒展,面上笑意温和,拱手行礼,声音听着便是不紧不慢的道“原来是展大人和白少侠,里面请。”说着伸手一个虚引,身子侧到一旁,引着二人进了府门。 展昭对这宫寻印象还是不错的,不温不火的性子,认真起来也是干脆利落,倒是比其他几位主事瞧着靠谱些。只是有时未免太过不着急,让人等起来心焦。 宫寻见白展二人都迈步进了大门,收回手臂先于二人一步在前面领路。口中慢悠悠的询问,似老友相见的闲聊一般道“不知展大人这又是来查看些什么案子许下官可以帮着找一找。” 白玉堂抱着手臂请哼一声扭头看向他处,宫寻这难得不急不躁的性子,他瞧着实在是不顺眼。倒是展昭似乎是早已习惯,闻他询问,便张口答道“是想瞧瞧山阴村和那无名山的本子。” 宫寻微微一怔,伸手挠了挠脑袋似在脑海中搜索。半晌挠头的那只手收回下意识的轻敲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道“有印象有印象,刚上任时下官吧开封附近各处的案子都瞧了一遍,山阴那里多怪事,因此还有点印象。” 展昭微微挑眉似是兴致更高了许多,往前快了半步追问道“不只是什么事如何怪”说着手中倒是不忘了捏住白玉堂手肘的衣袖,拉着他也往前挪了半步。 宫寻见他起了兴致,更放慢了脚步,手上习惯性的捏着自己下颌,咂了咂舌,半回忆似得慢悠悠道“起先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是十数年前有人在无名山上走失,方传出过无名山闹鬼,山阴村不安生,不过也只闹了一阵子,满山寻到了人也就消停了。”说着又挠起了下颌,思索起来。 展昭听了觉着奇怪,道“山上林子密,走失个人也算常见,寻常过个半天便能寻到,这怎的就传出闹鬼之说可是在山上见了什么” 宫寻继续挠着下颌,道“这倒是没有记载详尽,不过下官也实在是好奇,休假时去山阴打探过,在山阳村那里遇到过一位老者,与下官讲了些内情。” 展昭微怔,追问“山阳村的老者宫大人何时去的山阳” 宫寻挠着下颌的手垂在身侧捏搓着自己的袖子,回忆道“约么一年前吧,尚未出正月,天正寒着。” 展昭微微挑眉,大致将那日在山阳遇到的老爷子的样貌与他说了一遍,问道“宫大人可记着,那位老先生的样貌是否便是如此” 宫寻垂下去的手又习惯性的想抬起来挠下颌,抬了一半生生忍了下来,用另一只手握住,道“这倒是不太记着了,若是见到勉强还能认出来。” 展昭点头,有过一面之缘,说过几句话的人实在是太多,怎么可能都记得住,况且已经过了一年。话音一转,道“那不知宫大人问到了些什么可否说与在下听听” 宫寻欣然点头,将那老爷子与他讲的所谓“内情”断断续续的与他也讲了一遍。 当初那人上山是为了什么各种原因真真假假的,这么多年过去也已经无从考究。档案中记载是因为上山采药,只是那山这么多年也不见谁在上面采了什么珍惜药材回来,仅见过那几味药也实在是太常见且不知为何失了药性,恐怕去药店都可以直接要过来。当年那人上山像是游玩,与一名同龄有人同行,本是与家人定好了天黑前回来,却等到了第二日天黑也不见人回来。后阳关镇衙役上山寻人,寻了一日未寻到,回了府衙的第二日那两人竟互相搀扶着回来了。 待那二人修息了一日在询问时,便只知疯疯癫癫的喊着闹鬼,道那山中有一处以白骨为林,鲜血为河,白日里四周瘴气蒸腾,走过五步便已瞧不见身后之人。 那山阳镇的官差听闻此言自然是不信,可无奈不管怎么问,那二人都死咬着这份供词不松口。追问得紧了,其中一人竟当众犯起了疯病,满屋子的躲见了人便腿软,最后把脑袋藏在被子里露着身子在外面,哆哆嗦嗦的直嚷着让某人饶他一命。那名字喊的模模糊糊,或者这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众人仔细听了半晌也辨认不出。 在场众人见状面面相觑,更有些胆小的甚至连问也不敢问了,纷纷道身子不舒服提前离开,不能离开的便扭转过头眼不见为净,心中将能记住的佛家心法都念叨了一遍。再后来连那些原本不相信的人都动摇了,更加无人敢过问此事,久而久之 ,这件事便被可以淡忘,直到现在的无人问津。只是这案子又实在是离奇,便造册上交刑部封存。 展昭听他讲罢,奇怪问道“若当真如此,那老爷子又是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的难不成他当初是供职于阳关镇府衙的” 宫寻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道“当时也只是奇怪这件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毕竟许多事情在本子上也只是一笔带过,因此遇到知晓当年之事的人时也并未在意那么多。现在说来也真是奇怪,这老爷子当时只道自己是跟着上山寻人的队伍一起上去的,又怎会如此清楚他们回了阳关镇后的事情。” 展昭颔首,追问他是否还知道什么关于那老爷子的。 宫寻沉思片刻,眼神中略带抱歉的微微摇了摇头。他当初只是好奇于这件事情,并未在意其他瞧着似乎与此事无关的事情是否有不合理之处。 话音刚落,几人正在一间院子前站定。此处白玉堂没来过,展昭却是熟悉的。这院子便是刑部盛放那些并不是很重要的档案的地方,山阴村等的便都放在这里。 宫寻从袖袋里掏出钥匙,迈步上了门口石阶,拖起上面锁着的铜锁把那一串钥匙都试了一遍方开了锁。回身瞧见展昭微蹙的眉头笑容中略带一丝尴尬,锁身握在手中,将钥匙重新收进袖袋,推开了门,向一旁错开半步,口中解释似得道“此处盛放的或是已经解决的案子,或是匪夷所思的案子,因此很少有人来查看。” 展昭点头表示理解,先白玉堂一步进了屋子。入目便是一排排书架,上面卷宗摆放整齐,每扇窗子下方都摆着一张桌子,笔墨纸砚俱全。 屋内窗子是开着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满是灰尘,看来每日例行的清扫还是有的。地上虽并非一尘不染,却也不至于一步便印出一个脚印来。窗框上也擦得干净,其中一张桌子上不知何时落了只喜鹊上去,见有人进了屋子,扑打着翅膀飞到了院中唯一的一棵树上去。 宫寻跟着白玉堂身后进了屋子,快走几步又赶到前面去,右手往左前方一个虚引,口中道“阳关镇管辖的档案都在这边五个架子上收着。”说着收回手走在二人前面。在其中一个书架前站定,又道“展大人您卷子都应该放在这里了,左半边都是阳关镇近二十年来呈递上来的关于山阴村的卷宗。”说着又补充似得指了指前面一个略高一些的架子,道“这里是山阳近二十年来的卷宗。” 展昭点头道谢,与他一人一边开始翻找所有有关于山阴闹鬼的卷子。二人直从一大早一直翻找到了晌午,几乎把山阴的卷子都翻了个遍方罢手。留下的卷子堆放在窗口的桌子上,并不算多。 白玉堂本是一直靠在窗边瞧着展昭与宫寻翻找卷宗的,扭头瞧了眼窗外的日头,挪了挪身子换一个姿势。然后从袖中摸出一颗鸡蛋,仔细剥了皮递到展昭鼻子底下。 展昭这会儿正弯着腰查看架子中断的几本薄册子,被眼前突然出现的煮鸡蛋吓了一跳,扭头看向一旁正盯着面前一本翻开的卷子瞧的白玉堂轻声笑了出来。伸手过去扶住白玉堂的手背,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刚好咬到蛋黄。 白玉堂觉着手上一暖,挪开落在卷子上的目光朝着他看过去。唇角微扬,另一只空闲的手伸过去轻轻抹掉他唇上蹭到的一点蛋黄渣子,笑着低声调侃道“爷这回可没有酱料给你蘸着吃了,你便白口吃着凑合凑合吧。” 宫寻从架子后面捧着一本厚卷宗绕到前面来给展昭瞧,却见本是倚靠着窗子的白玉堂不知何时站到了展昭身侧,捧着本薄册子正看得仔细。展昭蹲在地上正翻找着书架最下面的一层,听见脚步声后扭头看向他,嘴巴还动了两下好像什么东西没来得及咽下去,然后抬起手不好意思的抹了抹唇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鬼见愁的白少爷 白展二人与宫寻将刚刚挑选出的卷宗都翻看了一遍,查到的东西总觉着与展昭一开始所想要看到的有些出入。可这出入究竟在哪,展昭也说不出,问他想要找出些什么更是讲不清楚。 眼瞧着日头西斜,展昭将第二次筛选出的案卷又重新翻看一遍,甚至连些不易察觉的细节也都看了个仔细。末了伸手揉了揉额角,放下手中的薄册子。天色见黑,屋内更比外面暗了许多。 白玉堂也放下手中案卷,伸手接过差役刚送过来的烛台,轻轻放到身侧的桌子上,刚好把展昭面前的薄册子照亮。末了拽下展昭的手臂,自己伸手过去不轻不重的揉按起他的额角。展昭微怔,仰头瞧他,却见他手上动作不停,目光却定是在自己面前的薄册子上。半晌伸过来一只手去翻了一页,收回来继续给他轻轻的揉按。 不知是不是因为火光得原因,展昭面色微微得有些泛红,伸手搓了搓自己面颊,刚要张口说话,忽然听见下面穿来一阵很轻的“咕噜噜”的声音。 白玉堂一愣,手上动作停了下来,低头去瞧展昭。见他面色更红了许多,正尴尬的瞄着四周,见宫寻不在,微微松了口气。末了仰头看向自己,咧嘴笑了起来。 白玉堂瞧着他面露无奈之色,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手臂捆住他的肩膀便拉着他往门口走。 展昭微怔,赶忙道“泽琰,还没看完。” 白玉堂斜着眸子瞧着他,道“苦了什么也不能苦了五脏庙,那卷子还能自己飞了不成明儿再来继续看也不迟,咱们先去吃些东西,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呢。” 展昭知他是心疼着自己的,连连应声,顺手卷起桌面上那本薄册子塞进袖口便跟着他出了门去。刚好在下了石阶后碰上进了院门的宫寻,倒是省着再去找他。那屋子里案卷本就是整理出来的备份,便是被他们拿回去也没有很要紧。 刑部临近西街口的缺月楼,二人本就翻看了一天的案卷,自然也不再差这几步路的时间。这会儿似乎正赶上晚膳的时辰,一路上酒家面摊的竟然几乎都坐满了,缺月楼自然更不例外。亏得白家在这里常年定着两间顶楼雅间,二人来此也算不用跟着其他的食客在大堂加桌子。 天没有全黑,隐约还可以瞧得出蓝色,月亮更明显了许多,鸡蛋黄的颜色。月光撒下来,颜色还不足以透过窗子映在桌子上或是地面上。 伙计进了雅间,又被白玉堂一句“按着平时的样子上”给打发了出来。手上照例多了锭白灿灿的银子,然后招呼了另一名小伙计去后院取了坛上好的女儿红送上来。 过不多时,伙计把菜都端了上来。关好雅间的门出去后白玉堂方张口问道“猫儿,可是查出了什么来”说着拿起筷子,从正中间那盘鱼的鱼鳃上夹下那一小块肉递了过去。展昭喜欢吃鱼,这块肉自然更是喜欢,鲜嫩多汁,香味似乎都存在了里面。 展昭见他把那块肉夹过来眼睛都开始放光了,乐滋滋的把头探了过去,张口咬住他的筷子。 白玉堂失笑,单手托腮瞧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筷子。展昭便咬着筷子不松口,把那块肉平安吃到口中方罢休。 白玉堂见状面上笑意更甚,又夹了一筷子鱼肉蘸了汤汁递过去。 展昭吃了鱼肉一脸满足,抹抹嘴坐好,大致将白日里翻看到的与他详细讲了一遍。 山阴本只是个小村子,几十年无人问津,村中人也鲜少与外界往来,属于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岂料这安生日子过了没多久,不知怎么的就传出了山阴村后无名山深处藏着宝藏的说法。几十年来上山寻宝的人络绎不绝,只是去的人都是无功而返,连个宝藏的影子都没瞧见,跟别说找到什么。直到十五年前那二人在山上走失,两日后返回便失了心智,各处便开始传说山上闹鬼,那所谓宝藏是由山中厉鬼把守,接近了宝藏甚至只是看一眼的都不得善终。可奇怪的是那山上下来的二人失了心智后便双双不见了踪影,家中也是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不过所谓贪得无厌,此事传出的一段时间内确实没有人敢再去招惹那无名山,甚至连带山阴村也没人再去,便是过路的也要绕着走生怕沾了什么晦气似的。可时间久了,这传言便淡了,在所谓宝藏的面前似乎厉鬼也没那么可怕了。陆续的又有人上山寻宝且虽未见宝藏同样的也没见到什么厉鬼,久而久之,上山寻宝的人又多了起来。 直到这次又有人在山上走失,数日后自己回来。今儿早上醒转,虽不见他们其中的某一人失了心智,满地打滚,可反反复复只会念叨着“饶命”,恐怕与失心疯相比也没好到哪里去。此事若再不解决,恐怕又要封档移交刑部,几十年无人问津。 白玉堂结合白日里宫寻所言,大致明白了整件事的经过,单手托腮将那夹起一块鱼肉的筷子又递到展昭面前去,同时问道“便是这么多年来,山阴只出了这么一个类似的” 展昭嘴里嚼着鱼肉,只能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道“便不见再有其他类似的记载。” 白玉堂从怀中掏出帕子递过去,歪了歪脑袋,道“那山阳可出现什么类似的有人走失的案子” 展昭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倒是不见记载,许多年来也只有山阴如此,且那些平安下山什么也没寻得的人大多是在借路山阴,有的甚至在村中住了一夜稍作修整,然后请了村中人带其进山的,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说着手指轻点桌面,思索片刻道“只是那几本卷子里多少有提起过一点关于前朝的山阴往事,与前阵子看的卷子上所记载差不多,都是说那宝藏是当年逃难的富户留在山中的,不过有说是在山林深处,有说是藏在半山腰的坟茔中。” 白玉堂微微挑眉,道“半山腰的坟茔可是咱们上次去过的那一处” 展昭摇了摇头,道“卷宗里记载,那坟茔不易见,如此多人上山,听见提起的也只有零星的一两个而已。而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举家搬走,且走前也是对此事绝口不提。”说着捏起下颌,思索着道“还是再上一次山查探查探为好,这次不走山阴,直接绕阳关镇官道从后面的坡上去。” 白玉堂闻言蹙眉,道“你是想不惊动村中人,看看上了山后会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展昭颔首,道“之前上山走了许久,却总觉着是在转圈的,无名山虽不大,可与其他几座连在一起,想要绕着浪费些时间也不是不可能。且我看卷宗中有记载,那山后是有一处深谷,前朝有富人家的公子上山打猎时失足跌落,咱们上次去了,怎的连深谷的影子都没瞧见。” 白玉堂思索片刻觉着却是奇怪,点头道“待回去禀报了大人,咱们明儿便去再瞧瞧。”顿了顿。笑道“说来爷也是奇怪,这山中厉鬼,究竟长了个什么吓人的样子。” 展昭笑着打趣,道“只怕你白少爷去了,他们便乖乖让路了,你这“鬼见愁”的名号可是响亮。” 白玉堂失笑“你见着不愁就好,爷不管那些其他的。” 展昭伸手过去捏了捏他面颊,单手托腮笑道“小爷自然不愁,小爷见了欢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山中小路 第五十三章山中小路 天色微亮,约摸着寅时未过,包拯照例早朝,四大门柱中王朝与张龙随行护卫。每日早上都会在宽街的街口遇上同样早朝的庞太师,今儿不知怎的竟没看见那轿子的影子。包拯探出头来往外面瞧了瞧,缩回脑袋示意轿夫不必再等,只管送他去早朝便罢。 轿夫闻言,抬着轿子调转方向,继续朝着皇宫方向去。忽然只觉着一道黑影闪过,轿子顶上落了个什么东西,沉了一下。 众人仰头瞧去,只见展昭一身蓝衣趴伏在轿子顶上,上半身压低下来掀起窗子上的帘子与包拯讲话。声音很小,不知究竟讲了些什么,只是见包拯听了半晌点了点头,有伸手出来招呼他一下,唇一张一合的似乎是叮嘱了几句话。展昭颔首,表情温和的应了几句,重新站直了身子,众人只觉着面前人影又是一晃,那蓝色的影子忽的朝着街口去了。那里一人白衣白马,正闲闲的等着,身旁一匹黑马甩着尾巴亲昵的蹭了蹭那白衣人的腿。 包拯看着那二人,一直抿着的唇角挂上了一丝笑意。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走,不必再理会。 展昭足尖在一旁尚未开门的酒馆幌子上借力,轻巧的落到白玉堂身侧,伸手摸了摸黑马的鬃毛。扭头问白玉堂道“早上吃什么” 白玉堂捏捏下颌,笑道“刚去城西那边想着给你在缺月楼留一条新鲜的鱼,晌午恐怕要在山上,该是吃不到什么好东西。”说着弯下腰贴近他笑道“只是后来想到你说了早上要吃的清淡,缺月楼那厨子做的鱼向来油腻些,恐怕是白留着了。” 展昭闻言面色未变似不在意,耳朵却不自觉的动了又动。伸手搔了搔鬓角,道“若是已经打过招呼总不好在改的。”说着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朝着城西去了。瞧见白玉堂看着自己笑,梗了梗脖子,轻咳一声换了一脸的严肃。 白玉堂轻笑,调转马头跟着展昭一同往城西去,口中问道“猫儿,今儿若是绕过那山阴的村子上山去,你可记得上山的路线” 展昭伸手搔了搔下颌,末了伸手到左袖口里去摸索,半晌拿着一张叠的整齐的不知画着什么的纸出来。轻轻抖了抖,展开了捧在白玉堂面前,道“昨儿照着刑部那卷子上的地图描的,姑且能找到路吧,上次的路线多少也记得些。”说着将地图交给白玉堂,伸手紧了紧黑马的缰绳,目视前方,道“只是上次上山便觉着有很多奇怪之处,这次定要回去好好查探。”说着又伸手过去用食指指节轻轻敲了敲白玉堂正打算叠起来的地图。 白玉堂微微颔首,将那地图随意塞进自己怀中,紧了紧手中缰绳,往展昭身边又挨近了些。 几日不见下雨,天气似乎更闷热了许多。往山阴去的近路定是要经过山阳的,进了村中打眼便瞧见路旁茶水摊子里坐着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 那老者手中拿着个没有垂着烟袋的烟杆,偶尔在桌面上磕两下后重新放到桌子上,然后给自己面前的茶杯填满茶水一饮而尽。末了再提起面前茶壶的时候,方发现剩下的茶水只够没过茶杯的杯底。正待招呼着伙计过来续水,那伙计已经提着烧好的水过来,随手打开那茶壶盖子往里倒水,口中不解道“老爷子你这是等什么人么这大热的天喝了两壶热茶了。” 那老者见他倒完水,笑呵呵给自己续满杯,道“家里婆娘回娘家,老朽无事可做啊。” 展昭闻言微微挑眉却未做停留,只与白玉堂骑马径直过去。走得远了再回头去瞧,那老爷子依旧坐在茶摊子边上,轻轻用烟杆磕了磕桌子角。末了突然往桌子上丢了一钱银子,不再管那壶刚续满的茶水,径直叼着空烟杆走了。 待走过来街口的转角,白玉堂道“这便是上次给你讲山阴村传言的老爷子” 展昭微微颔首,刚要张口说话却又止住声音眯起了眸子。一只手不自觉的捻着衣袖,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缰绳。 白玉堂刚刚并未回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见展昭露出一丝异样微微一怔,低声问道“怎的那老爷子有古怪” 展昭闻言挑了挑眉,径直往前继续走,嘴唇微动,轻声道“这个老爷子,不是上次那个老爷子。” 白玉堂瞥他一眼,学着他处事不惊的表情和语气同样轻声道“哦如何见得” 展昭抬起一只手在眼前捻了捻手指,仔细回忆片刻,道“你可瞧见他拿着的烟杆了” 白玉堂挑眉,道“瞧见了,有何不妥” 展昭继续握紧缰绳,道“全都不妥,这杆烟杆虽与上次的烟杆瞧着差不多,实际并非同一个,这老爷子是个老烟枪了,上次那烟杆好好的,又怎么会随意更换。” 白玉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想法,转念一想又笑着打趣似得道“许是一时兴起也未可知。” 展昭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当谁都是你白家少爷呢,总是一时兴起,换东换西” 白玉堂假意轻咳一声,捏着自己下颌道“爷还是很念旧的。” 展昭又瞥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抬眼看了看村口,重新正色道“恐怕原来那老爷子是有了什么意外,这位是因了什么来顶替的,而且。”说着话音一顿,思考措词似得,半晌方继续道“原来那位,恐怕也是有着什么原因,才在这里等着、等着往山阴去的人。”话没说完却戛然而止,继续捏着下颌思索。 白玉堂自然不会打断他,紧了紧缰绳朝着前面看过去。远远的可以瞧见那少见人的绕着山而建的官道上难得的过去了一辆马车,前面一书童打扮的人驾车,车厢里不知是坐着几个人。只是那风拂过,吹起窗户上的帘子,隐约的瞧见一只手握着一卷书。 白展二人绕山而过,路过了山阴村村口径直往前赶去。这官道还算宽敞,离村口也有些距离,不至于经过一个人便能引得满村的人注意。经过时展昭又往村中瞄了一眼,里面依旧见不着几个年轻人,许是下田去了或是还有别的什么活计。现在能见到的大多都是些老人孩子,围在某一家的门口闲聊着。几个小孩子正围着周围几家的房子跑,嘻嘻哈哈的打闹与平常的百姓瞧不出什么不同来。其中一个孩子展昭看着眼熟,正是上次在村口喂马的那个孩子,只是他虽然也是跟着孩子们跑着的,却不见几个人的眼神在他的身上停留。 白玉堂见展昭看着那村子出神,低声询问“怎么了” 展昭张张嘴,轻轻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许是我想多了。”眯起眸子往前面已经离得很近的无名山上瞄了一眼,微微眯起了眸子,心中奇怪究竟是因为什么,自己竟然觉着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有古怪。 往无名山去的路是官道上的一个岔路,路有些窄,又因为是土路没有铺什么青砖,还是很难走的。 二人将马直接扔在山下,沿着上次上山的小路走上去,倒是不见什么稀奇的,也不见旁边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来。直往山上走,原本的小路越来越窄,铺的那几块毫无章法的石砖也越来越零碎直到看不见那些勉强能算作石阶的台阶。直往上走,依旧是上次见过的那条小路,只是一旁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后面,隐约的瞧见了几个因为泥干涸而留下的脚印。 展昭微怔,伸手扯了扯白玉堂的袖子示意他先停下脚步。掀起袍摆跳上石头,蹲下来仔细瞧着那几个脚印。伸手拨开两旁的草才瞧见,那似乎是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朝着更深的地方延伸。 白玉堂见他蹲在石头上瞧着什么瞧得出神,一时奇怪挨上前去。这才瞧见那条藏得隐蔽的小路,不知道是通向哪里去的。扭头看向展昭,微微挑眉,问道“走过去瞧瞧” 展昭颔首,道“此处脚印凌乱,留下的印子可以瞧得出最近走的人也就在咱们上次来的那几天不会再近了。”说着跳下石头到脚印所在的那一面,蹲下去看起了一旁的草叶。上面也沾着泥脚印,幸亏最近没有在下什么雨,否则这些印子还真是瞧不见了。二人对视一眼,径直沿着那条被草叶掩盖的小路走,蜿蜒朝前却依旧如刚刚那条路的前方一般郁郁葱葱没有区别。 小路显然已经形成许久却不是刻意而为,上面铺了许多草叶,许是因为刮风,脚印零零散散的看不太清楚。在往深里走,小路上草叶见少,碎石之类却多了起来,可那小路的轮廓依旧可以辨认得出,继续蜿蜒向上,却是转变了方向朝向了山下。然后又转了个弯,朝着山后去了。二人心中觉着奇怪,按着这路应当是朝着后山去的,可瞧着四周却极是陌生。上次他们寻人可是把邻近的山都寻了一遍的,更何况无名山的后山,怎的就不见面前这形状奇怪的老树。如此形状别说白玉堂这等过目不忘之人,便是普通人也当记忆深刻了。 路边多出了几座坟茔,样子比前阵子瞧见的工整了许多。坟上有新土,贡品也是新鲜的,墓碑上刻了名字,顶上压着纸钱。地上那因为当初泥泞而留下的脚印在此处便再也瞧不到任何一点痕迹了,许这些脚印的主人只是来此处拜祭的。 沿着小路又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路越来越难走。碎石渐渐多起来,可人工凿刻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很快的可以瞧出一些石阶的轮廓。这些石阶断断续续,上面甚至是雕着些花纹。只是花纹轮廓模糊,磨损严重的不是十几年可以形成。 展昭心中疑惑更重,停了脚步在一处花纹较其他的更明显的石阶旁蹲下。手指沿着模糊的花纹勾勒,半晌道“泽琰,这纹饰瞧着,颇有前朝风格。” 白玉堂微微颔首,想起什么似得,抱着手臂道“记得这村子,便是前朝留下来的,村中人大多是富户的本家,只是末期战乱,举村逃走不曾在回来过。”说着一边眉毛一挑,声音压低了些,道“你是想说,这些都是前朝村中富户离开时留下的那所谓的宝藏,当真存在并非虚传。” 展昭点头,仰头瞧他,道“既然宝藏当真存在,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无人发现些蛛丝马迹。” 白玉堂放平的眉头又挑了起来,朝着山阴村的方向瞥了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有人” 展昭嗯了一声也朝着山阴村方向瞧过去,收回目光,道“山阳村那老爷子,山阴村那村长。”说着又朝着小路另一头瞧过去,道“咱们再去前面瞧瞧。” 说罢起身,二人朝着深处继续走。那路越往里相对却是好走了,石阶依旧零零碎碎,但是地面却是比其他山路工整的。路左转右转的不知道二人依旧在无名山上,还是已经到了邻近的某一座上。两旁的树越发的多,乱七八糟的枝条几乎把前路堵了个严实,拨着它们走过去,便是白玉堂与展昭这等机警的人也很难留有足够的注意力去仔细瞧前面的路。 地上碎石又多了起来,石阶的痕迹不见了,碎石原本倒像是一座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崖底 第五十四章崖底 地上碎石很多,偶尔还会踩到几条铁索。二人往前步履艰难,那碎石很多已经成粉,却被此处老树遮挡没有全部被风吹走或是滚到哪里去。因此地上较之前的山路要滑一些,脚踩上去总觉着没有很踏实。前面树枝更加凌乱,甚至与有的树根都翻了出来,盘根错节的更加挡严实的挡住了路。几只鸟不知道一开始是停在那棵树上的,许是被两人折断树枝的声音惊动,扑啦啦的全部飞了起来。 展昭播开身前细长的树枝,却不料脚下一滑径直朝着前面出去好远。心下一惊正待重新着力站稳身子,脚下却是一空,一时反应不及,整个人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朝着下面直直堕了下去。 白玉堂只觉着心好像跳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是猛的一窒,想也没想便整个人扑上前去。一只手将展昭牢牢抓住,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雁翎刀,狠狠剁进山壁。 雁翎刀半个刀身没入山壁,却因为二人落下的力道又足足往下剖出半丈长方才稳住身形。展昭腰间的巨阙因为刚刚身子撞击在山壁上掉到了崖底,只能翻出袖箭钉在山壁上权当借力,多亏那雁翎刀和袖箭的材料都非凡物,才没有在承受了二人重量和冲力后折断。 崖底没有山上那般树木茂盛,二人挂在崖壁上也可以大致瞧见下面的情况。此处姑且称为山崖,实际也不过几丈深,虽说距离是高于了两、三座缺月楼叠合在一起,但相比陷空岛通天窟还是差了些的。下面的崖底四周长了些相对上山上的老树低矮了些许的树,中间却是一块空地,仔细瞧着空地上还是有着些什么,瞧样子像是一座座坟茔。 展昭估算了下自己离着地面的高度,吸了口气以白玉堂借力,翻转手腕示意松手,整个人重现向下落去。然后松了口气,以自己的力作为借力点轻巧的落到正对脚下的一块突出的巨石上。仰头瞧了眼白玉堂,略作估算,抬手三枚袖箭当当当三声钉在了山壁上。三枚袖箭在山壁上像是阶梯,最顶上的一枚刚好在白玉堂足背上方约么半寸的位置。 白玉堂抬脚踩在袖箭柄上借力,抽出雁翎刀,末了以袖箭为阶梯,两步从山壁上落了下来,稳当的站在展昭身侧。 展昭见他站在自己身侧方才松了口气,伸手攥紧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深吸了两口气才稳住了自己颤抖的呼吸。二人均是内力深厚,若只是自己落下来定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这加上了对方,却好像是一起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得紧张非常。 白玉堂只觉着自己的手被展昭攥得紧,指尖都有些发白,侧过身子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环住了他的身子低声安慰。 那柄雁翎刀的刀身已经出现了细细的裂痕,只怕在用力便要断掉了,只能还刀入鞘,不在握在手中。 展昭捡起并未出鞘却依旧钉进地里一寸多的巨阙,收回腰间方与白玉堂一同去瞧崖底正中间的那片空地上的坟茔。那些坟茔分布的并不紧密,瞧着最近的也已经很是破败。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过也多亏山上树木茂盛,给下面遮挡住了部分雨雪和阳光,墓碑上的字勉强还算可以辨认。二人将每个还算完整的墓碑都仔细的瞧了一边,发现所有碑上刻着的名字非姓申屠便是申屠某氏,想来当年是个大家族的。只是不知这些人是否是外族,每块墓碑上都刻着一个二人不曾见过的图腾。像是一只走兽,又好似一只鹏鸟,利爪如勾却每一只都瞧不见眼睛,好像一开始便没有刻上去。 “申屠。”白玉堂将这不多见的姓氏低声仔细的念叨了好几遍,自语似得道“觉着是在哪里见过的,却非听过。”说着噤了声,手指轮流在雁翎刀从腰后横出的刀鞘上敲击。 展昭见状不敢打扰,只继续去瞧那些坟茔和山壁。 二人刚掉落下来的那一侧山壁算是四周山壁最光滑的一面,其余三面上或横着长出几棵树来,或中间横亘着几块巨石。其中一面的中间有一块突出的石台,上面也侧着长出一棵小树来,几根可怜的树枝随着风晃来晃去,好像随时会折断然后跟着风离开。 白玉堂微微阖上眸子仔细回忆究竟在何处瞧见过申屠这个不多见的姓氏,半晌忽然道“昨儿在刑部翻找那些卷子的时候,好像是瞧见过,前朝那不知何处搬来得富户便是申屠氏,虽只是一笔带过其家主姓名,却绝对是申屠一氏无疑了。” 展昭闻言微怔,瞧了瞧眼前坟茔,在抬眼瞧了瞧白玉堂,道“泽琰你的意思是说,此处乃是当年富户申屠一族的埋骨之处” 白玉堂沉思片刻,颔首道“只能做如此解释。”说着停顿片刻又道“只怕那山阴村人,也都是申屠富户得后人罢。” 展昭挑眉,问道“此话怎讲” 白玉堂收起轮流敲击刀鞘的手,抱着手臂道“这墓碑上的图腾,我在半路上那一片坟地的墓碑上见过,只是虽比这个清晰,却没有这般精细。”说着蹲下来仔细去瞧那图腾,喃喃道“除此,这图案又实在是眼熟,像是小时候在大哥书房的藏书里瞧见过。” 展昭跟着一起蹲在墓碑旁,闻言问道“什么书上瞧见过这稀奇古怪的图案” 白玉堂道“一本关于各种奇怪传言的书,里面也经常提到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族类,有些是在别的书上也见过描写的,例如逍遥游中提过的姑射一族;还有一小部分是作者自己的见闻,写着简单的介绍还煞有介事的画着些奇奇怪怪的图腾。”说这扭头看向展昭,见他满脸表情都在表示好奇和惊讶,笑道“也不过是作者的一面之词,甚至这个作者连个名字都无从考证,自然更不能全部当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石室空箱 展昭瞧见断崖下满是破败的坟茔便已经觉着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会儿听白玉堂模糊的讲了这图腾,心中更觉不好。定了定神,蹲下去仔细瞧那几座尚且立着的墓碑。每个上面只有姓名便无其他。生卒年月甚至又何人立碑都不曾标明。 白玉堂见他仔细去瞧那些墓碑,自己站在一旁仰头瞧了瞧四周岩壁,琢磨着从哪一边上去会更方便些。除却二人坠落下来的那一面崖壁稍微光滑,其他三面想要上去并非难事。心中略微踏实了许多,俯身在展昭身边跟着他继续去研究那墓碑上的自己与图腾,心中盘算着这申屠氏既然都葬在这里,那山阴村中人如他们二人猜想当真是守护着宝藏的,那么那些传闻中可与国库相媲美的宝藏又藏在了此山何处 二人到了这无名山时,时辰已经过了正午许久。在山上兜了个大圈子又落入崖下,此时天色已经见黑。展昭伸手在墓碑的图腾上摩挲,半晌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仰头又瞧了瞧上面,想着怎么能把公孙带下来。依公孙的学识,定然会在这墓碑上瞧出什么名堂。想罢站起了身,扯了扯白玉堂的袖子示意天色已晚,他们二人还是先上去在做打算。 白玉堂会意,指着邻着刚刚那面崖壁的一面,道“从这里上去,寻路应当不难,况且以上面那突出的巨石借力,与其他几面相比更能轻松些。” 展昭颔首表示同意,仰着头往上瞧,片刻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那石头台子打眼一瞧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可若是仔细瞧去,还是能瞧出人工雕琢的痕迹。隐约的还能看见朝着崖底一面上雕刻的花纹,可惜天色太暗,二人又在崖底,勉强只能瞧见图案的一角,认不出究竟刻的什么。 白玉堂刚刚并未在意,见展昭盯着那突出的巨石出神,便也跟着看了回去。微微挑眉,伸手过去摸了摸展昭的脑袋。眼睛依旧盯着那巨石下方的图案一角打量,声音里透着丝不加掩饰的笑意,道“当真是猫儿啊,这猫眼睛就是尖,藏了哪儿都能被你瞧见。”说着上前一步,跃身落在崖壁脚堆着的碎石最高处,仰头朝上面看去。末了伸手在巨石投下的阴影中抓了个什么东西下来,待收回手方发现那是一段烂掉的麻绳。瞧着比普通用的要粗一些,质地也是不错,只是不知在这垂挂了多久,如今怕是连一个婴孩儿的重量都承受不住了。 展昭凑上前去瞧他手中的绳子,眉头更是绞成了一个疙瘩。这绳子的编织方式在中原并不多见,只那些沿海的边陲小镇偶尔会瞧见。而在那里,会编这种绳子的大多也都是老人,年纪轻些的很少见会这门手艺的。 白玉堂伸手捏了捏这绳子,又仔细瞧了半晌,声音中带着丝讶异,道“倒是记得在二哥书房里见过这种绳子,绑着一口箱子,便是打结的手法也不常见。”说着手轻轻向下挪,捏住绳子末端的坠着的一个绳结,又喃喃道出一句“当真是极像。”语罢转手将那绳子递给展昭,示意他仔细收着,日后得空定要拿去给韩彰瞧一瞧。 展昭将那绳子收进腰包最里面的一层,伸手拍了拍白玉堂肩头示意自己先上那石台查探,免得出了什么岔子,没人在下面接应。 白玉堂颔首,叮嘱了小心,向后退了几步,一双眸子紧盯着展昭的一举一动。生怕打这崖壁上的某个缝隙里窜出个妖怪,将展昭拖进去一般。 展昭仰头重新大量那块石台一番,算算高度,直接上去定是没有问题,只是半路的几棵小树实在有些碍事。身子一晃,落脚在那横在石台一侧的小树上。伸着脖子去打量那石台上究竟有些什么。 那小树瞧着可怜,可毕竟是长在山崖峭壁上,坚韧异常。再加上展昭轻身的功夫也实在了得,落上去只是随着那树轻微晃了晃便稳定下来,定睛朝着那石台子上看去。 光线昏暗,勉强瞧得见那山壁上似乎是有一个洞口,只是堆着碎石,实在瞧不出深浅。 展昭朝着白玉堂摆了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要跟上来,自己纵身上了石台,剥开挡着洞口的枯枝探头朝着里面看。临近洞口处的两侧石壁上各有一个烛台,缠着蜘蛛网瞧不见里面是否有灯油。再往深里瞧便是一片漆黑,看不出深浅,许是一直延伸到山体中,许是稍微走几步便能到尽头。正待回身去招呼白玉堂,却见他已经跃身上了石台,正探头过来饶有兴趣的朝着那山洞中瞧。 许是因为在山上,天黑的较外面快了些似得。二人盘算着便是此时上山 ,回了山阳村也已经入了深夜。那里本就是个小村子,离着开封城近因此过路的行人大多选择加紧步子进城,借宿的甚少。若是时辰晚了,便是驿馆的馆丞也都去休息,更别提客栈的掌柜或是伙计。思索片刻,回去倒是不如留在这里仔细探探这山洞,好在展昭一向是把火折子和火油带一些在身上的,弄一两个火把不成问题。 大致清理了洞口处的碎石,起初走得几步还能照到一些洞口外光亮,再往深处走便只有借助手中火把发出的火光。里面通道应当很长,因此还有气流通过。火被吹得晃来晃去,映得地上二人的影子也是偶尔清晰偶尔模糊。 二人径直往前走了十多步,外面的光亮已经无法再照进来,火光反而显得亮了许多。墙壁上的影子晃晃悠悠的,好像除了二人还有些什么东西存在似得。 沿着洞中的路又走了许久,面前出现了一个转弯,转过转角毫无预警的出现了一条数十级延伸朝下的石阶。白玉堂差点一脚踏空,慌忙扶住一旁墙壁及时稳住身形。展昭在他稍后一点位置也是手疾眼快,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那石阶约么十多级,算不得深却是很陡。 白玉堂晃了这么一下余光却是瞥见了石阶上似乎是雕着什么花纹的。回手接过展昭手中的火把,蹲下身仔细去瞧,那石阶左侧的外角上果然雕着外头墓碑上同样的图腾。只是这里的花纹更加繁琐,且与外面的也有些许不同,便是那些不知名称的兽此时都有了眼睛。二人沿着石梯慢慢走下,每隔四级石阶便见边角处出现这么一个图腾,那不知是鹏鸟还是走兽的图腾动作也都不相同,有的作昂首长鸣状,有的作振翅欲飞状。一路下去十数级石阶,每次见到的图腾形态都各不相同。 直等迈下那最后一级石阶踩到了个什么东西,二人方把注意力从图腾上转移到脚下。 展昭挪开脚,俯身去捡起那东西,握在手里可以觉出上面是附了一层灰的,冰凉的应该是铁打的。挨近火光一瞧,那竟是一根铁箭,除了尾巴处的翎子,其余各处都是铁打的,做工实在精巧。箭尖处带着三根支出来的倒刺,箭身上刻着几个二人都没瞧见过的字。 二人对视一眼,攥着那铁箭往前紧走几步,又走过了一个转角同时止住了脚步。借着火把的光亮可瞧见地上竟有着十数根刚刚二人瞧见的那种铁箭,捡起一根瞧瞧,便是上面的倒刺与纹饰都没有丝毫的出入。两旁石壁上仔细摸索也可以感觉到有十数个机关消息上常见的出箭口,每一个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有的干脆整个口都暴露出来。 白玉堂在师门中学得过一些机关消息,伸手挨个摸索一边,道“这些机关都废了。”说着将手指探进其中一个口中,喃喃道“里面的消息直接毁了,当是高手所为。” 展昭微微挑眉,将火把往前挨近了些,也凑上前去仔细瞧,口中问道“泽琰,可能瞧得出是什么时候的” 白玉堂伸手更仔细摸了摸,微微摇头,道“没见过这种样式,瞧着应当有些年月,若是大哥在或许还能瞧出些名堂。”说着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爷对这些零零碎碎的实在提不起兴趣,只闲的无事时瞧了几眼勉强记得些没什么用的。” 展昭白他一眼,声音里带着丝笑意,道“你白五爷若只是瞧了几眼,让那些苦学数年的情何以堪。” 白玉堂挑了挑左眉,笑道“你家五爷自当事事高人一等,方配得上你这只红皮猫不是。”说着站直了身子,从展昭手中接过火把往前照了照,道“咱们再去前面瞧瞧,若是所猜不错,那传说中的宝藏,应当就在前面了。” 展昭与他并肩前行,笑着调侃道“你白五爷还想着那宝藏呐回陷空岛去,打哪不能挖些好东西出来。”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玩笑道“宝藏这东西自然不嫌多,爷急着赚钱养猫。”说着做了个数钱的手势,笑道“那猫金贵着呢,世间仅此一只,买个好宅子供养着方为正途。” 展昭被他调侃惯了,闻言也不见脸红,只是那唇角抑制不住的想往上翘。本是知道这里面黑漆漆的只一个火把白玉堂瞧不见他,却还是要伸手挡一挡嘴巴,末了漫无目的的在黑暗中巡视了一圈。 白玉堂知道他面皮薄,便是不脸红也要不好意思的,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然后轻轻攥在手中,正色道“快些去前面瞧瞧吧,当真是瞧见什么,连夜回开封去才是正经。” 展昭颔首表示同意,与他一同往前面去。 走了约有几百步的距离,隐约的可以感觉有风,火把晃动的大了些。前面若不是有一个口能通到外面去,便是有个很大的空间。只是瞧着前面那散落了一地的铁箭和被彻底毁掉的机关消息,怕就算前面应当有什么,现在也已经没有了。 山脚下白展二人那两匹马本是在晃晃悠悠的啃草吃花,忽的都抬起了头往山上看了过去。这会儿太阳西斜,约么着再过不到半个时辰便要沉到山那边去了。抻着脖子嘶鸣几声,猛然撒开四蹄便往岔道口狂奔,一路卷起尘土杂草,径直上了官道。官道上不见人,直等绕过了山阴山阳之间的那座山方遇上几个慢悠悠晃回村子的人。 客栈的伙计见过白玉堂那批匹照夜白,白的扎眼因此也记得清楚,这会儿见这两匹一齐往开封府方向跑不禁一阵唏嘘,嘀咕着那两个模样天人的年轻人估摸着也是上了山阴后的那座鬼山了。微微叹气,宝藏果然有好大的吸引力。 倒是那又换了地方喝茶的老爷子瞧着两匹马微微眯起了眸子,丢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起身朝着外面晃悠。 门口一直坐在门槛上的伙计见老爷子离开,心中一阵欢快。本是该到了打样的时辰,这老爷子偏巧跑来吃饭,点了一碟花生豆配上二两酱肉便一直吃到现在,平白的让他多劳累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挣几个钱。这会儿子老爷子走了,得赶紧收拾了关门,到时候慢慢打扫也不怕再有人叫门。便是再多来个吃饭的,也不见得掌柜月末能多给两个钱。 想着起身去搬起门板,余光却瞟见了桌子上还躺着一个烟杆,想是刚刚那老爷子落下的,起身追出门外却已经不见人。这老爷子好歹是常客,便是明儿再还也来得及,只是不知这老烟枪一宿不吧嗒个烟杆会不会闹心的睡不着觉,口中嘀咕着“倒是奇了怪了,平时不见这老头腿脚这么利索,这怎的转眼就不见人影了。”说着上了门板落了栓,将店面粗略的打扫一遍。并了几张桌子作床,铺上褥子搬了枕头守夜,躺在上面又开始想刚刚跑过去的两匹马,不知那神仙般的白衣人和那容貌和善的年轻人这会儿是不是真的在那鬼山上。 伙计是个热心肠,在桌子上翻腾着睡不着,想着那两个神仙般的人物若是折在上面,实在是可惜。尤其那白衣神仙出手阔绰,是个大善人,随手给点都赶得上他两年的工钱。琢磨久了更觉着自己不能坐视不理,若是明儿天亮在不见那二人回来,他便请一上午的假,去开封府找人帮帮忙。他记得远房亲戚中的一个二舅的弟弟的儿子在衙门里当差役,或许能帮得上。翻了个身又开始想那出手阔绰的白衣神仙,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再来住一晚,若是伺候舒服了或许甩甩手便也能让他攒点小钱自己开个店当掌柜。再翻几个身,他便连自己开个店做什么,起个什么名字,请几个伙计都算计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灰衣人 白玉堂本是与展昭一路往前面查探,只觉着鼻子一痒,仰头便是一个喷嚏。 展昭被惊了一下,随即笑出来声。见他正用手捏自己的鼻子,笑道“难不成是哪家姑娘正念念不忘你白五爷的美色” 白玉堂松了捏鼻子的手揽住他的腰,手在他腰侧磨蹭了下,笑道“爷的美色给你念便好,来来来,随便瞧。” 山下两匹马狂奔回了开封城门下,夕阳西下,城门已关。那些个守城将士却听见门外有刨地的声音和马的嘶鸣声。城上有人下来道了句“展大人和白五爷的马怎的在下面啃城门呢” 将城门开了条勉强容两人过的缝子,那两匹马一前一后跑了进来。瞧了眼众人似在表示感谢,转身又径直朝着开封府去了。 天色已黑,开封府门自然也要关。只是还没待衙役关了门,却听见不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探头一瞧,白玉堂那匹照夜白扎眼非常。心知这两匹马性子灵,怕是来报信的,转身跑进府中去。 山阳村那客栈的小伙计翻来覆去想着自己以后可能过上的美好生活,迷迷糊糊的正要入睡,又听得门外马蹄奔过的声音。起身掀了窗户上的板子往外瞧,隐约瞧见许多人影经过窗前,朝着山阴方向去了。 今夜月光正好,银白中透着鹅黄。入夜后刮来些小风,将白日里的暑气卷的只剩下清凉。 白展二人举着火把小心的朝着里面走,果然如白玉堂一开始所料想一般,里面当真是有一个藏东西的石室的。只是那石室里藏着的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十数个如镖局镖箱样的大箱子,每个足能容下两个人蜷缩在里面。可惜都是开着盖子空空荡,内里落了一层的灰,伸手用手指轻轻一抹,还会有薄薄的一层依旧粘在上面。 白玉堂将手中火把插在一旁墙壁上突出的一个铁环中,转身将整个石室仔仔细细打量一遍,迈步刚要往前走,脚落下却踩到一根木棍上滑了一下。低头瞧去,是一根不知丢在这里多久的火把。 伸手回去扯了扯插着火把的铁环,纹丝不动,左右转一转也只是碰落了上面粘着的一层灰,想来当真是专门设计了方便托着火把的。再去瞧瞧另一侧的墙壁,也有这么一个同样的铁环。 石室中除了这几口空箱子,当真是找不到别的什么装得下东西的了。几口箱子放在石室正中间,四边墙壁光滑连外面那种图腾都瞧不见,每面墙都敲敲打打一番也不见其他的暗室或是通道。甚至那几口箱子二人都将其移动瞧瞧下面压着的石板是否有什么名堂,可找了半晌只得确定,从这里出去,只有原路返回。 二人又将石室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除了几个同样被毁得彻底的机关消息外,当真是瞧不出有什么稀奇,只得取了火把原路回去。一路无言,自是都在想各自的推论,回去的路因为走过一遍相对熟悉了许多,不必刻意去照亮也知何处要抬脚,何处有几级石阶。 走了半晌,展昭伸手推了推白玉堂的手肘,问道“泽琰怎么觉得” 白玉堂捏了捏下颌,含糊着问道“猫儿你觉不觉得。”话音顿了顿,继续道“山阴村那些人便是守着这石室的” 展昭颔首,道“山阴村按照记载,再此已经有上百年,身后便是无名山,怎会不知这山后还有这么个断崖。且山崖并不算高,白日里下来实在是轻松不说,崖壁上还长了些可卖的上价钱的好东西,村子里日子过得清贫,怎的会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说着换了个姿势抱着手臂,接着道“这无名山闹鬼的传说也非一年两年,出事也非一次两次,村中人竟是一点忧虑的心思都没有还照常上山去,若是当真不知其中原因,又怎敢如此安稳度日。” 白玉堂微微挑眉,想起什么似得,道“山阳那老爷子,应当也是山阴村人吧,上次那方大勇好像等着咱们去似得,想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说着迈步上了那十几级雕着图腾的石阶,捏着下颌的手伸过去扶住展昭的手臂。待上了石阶方收回来,下意识的挠了挠脖颈。 展昭微微叹气,若当真如此,事情可就棘手了。道“此事还当赶紧回了开封府禀报大人,快些定夺。” 出了那山洞,外面已经全黑,月光从上面照下来只勉强将二人所在一侧的山壁和那块巨石照了个清楚明白。仰头向上看可见几棵长在崖壁上的小树,姑且可以用作借力,回到崖顶上去。 可还不待二人动身,隐约的便瞧见几个影子从崖底冒了出来,围聚在石台之下。一个个都是灰色的习武之人打扮,面上蒙着赤红的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瞧见白展二人不在说话而是饶有兴致的俯身看向他们,都各自握紧了手中佩剑。虽说展昭仁义之名在外,可他身边那鬼见愁白五爷却实在是要小心的。 展昭没料到这山崖下面还能有这些阴魂不散的人冒出来,瞧见他们的时候着实惊讶了一下。伸手搔了搔下颌,扭头看向身侧同样探头往下面瞧的白玉堂,愣愣道“这些人哪里出来的刚刚怎的没瞧见。” 白玉堂摇了摇头,道“当是咱们进去那石室的时候下来的吧,能找到这里也是厉害了,应当嘉奖。”说着伸手去摸横在腰后的雁翎刀的刀柄,方想起白日里掉下山崖的时候,这刀便算是废了。收回手叹了口气,待会儿怕是要以一双肉掌对敌。转念一想,这雁翎刀虽不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一柄,可好歹也跟了他许多年,如今却折在这叫不出名的地方不知还修不修得,一时心中懊恼,瞧着崖底那几名灰衣人更是不顺眼。 抬手便甩出五枚墨玉飞蝗石,众人只听得嗖嗖嗖五声响,却实在瞧不见东西。那几人心下一惊,闪身去躲被打了个正着,方发觉若是不动,恐怕还没什么事。 白玉堂见状微微挑眉,扭头看向展昭,道“猫儿,你且先上去吧,爷收拾收拾便回。”听着语气,实在是觉着那几个灰衣人不值得二人一同费神,也不过是多浪费几颗墨玉飞蝗石罢了。 展昭瞥了那几人一眼只觉着好笑,掸了掸袍摆,无奈道“几位听在下一句劝,这里面当真是什么也没有,我二人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说着张开双臂给下面人瞧,又扯着袍摆和袖口抖了抖,做出一副实在不甘心又没有办法的表情。 白玉堂睨了眼那几人,轻笑道“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左右是听不进去的,保不准这会儿心里还琢磨着在咱身上刮些油水。” 展昭摆摆手,笑道“走走过场,面子总要过得去不是”说着又打量起那几名灰衣人来,道“只怕要劳烦诸位与我走一趟,在下心中有些疑问,想听听诸位是怎么说的。”语罢握住腰间巨阙的剑柄,想了想又松开来,腕子微动一柄袖箭从袖子里退到掌心。再一抬手,便见他整个人都从石台上跃了下去,手中袖箭只是晃了两晃,便听得两声清脆的声响,其中一人手中佩剑刚出鞘不过半寸便只剩下一个剑柄还握在手中。 白玉堂微微挑眉,知他这是怕自己下手失了分寸。转身不在瞧着他们,只仰头琢磨从这面山壁上去,要怎么找刚刚上山时走的那条路。忽的觉着背后一道劲风袭来,微微偏了下身子,手中不知何时握住了未出鞘的雁翎刀的刀柄,反手便迎面拍在那跃身上了石台的灰衣人的面门。 那灰衣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一声哀嚎从石台上又摔了出去。 身子尚未配碰到那离着最近的墓碑,又被展昭一脚顶在腰侧,转了个方向侧着飞出去两丈远。末了听他啧了三声,苦口婆心似得教导一句“当敬鬼神,当敬鬼神,万事小心啊,毛手毛脚的可不好。”话音未落又见两个人影朝着他窜了过来,手中寒光一闪,便觉耳侧劲风袭来。 展昭耳朵微动,身子一轻。那二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便见他已经拔地三尺而起。 那二人来不及反应,直朝前晃了好几步方勉强稳住身形。还不待去瞧展昭现在何处,已经察觉身侧有人挨近。眼睛来不及去寻人,身子已经本能的躲开。却不料展昭的袖箭也正正好好的落在其中一人下一步要落脚的地方,再一次闪身不急却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幸运,袖箭将将抵在他喉头,箭身的寒意刺透皮肤引得汗毛直立,怕是只咽一口唾沫便要染红那闪着寒光的箭尖了。 那人不曾料到展昭的速度竟可如此之快,行事作风竟与刚刚白玉堂一般,不合时宜的脑海里蹦出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来。额角微微渗出冷汗,竟是连呼吸都不敢了。整个身子僵在那里,却越是不想动喉头便越要微微的颤抖, 其他的灰衣人倒是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只是重新摆好了架势,朝着展昭而来。手中佩剑映着月光像是镀了一层银霜,越发的狰狞。 展昭轻轻吹了个口哨,笑道“心急可不行,三思而后行方为正途。”语罢抬手朝着那被袖箭抵住喉咙的灰衣人的后脖颈便是一记手刀。 那灰衣人刚从喉咙里勉强憋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字音,便白眼一翻躺倒在地。可不管怎样,总算是能放心的喘气了。 见那黑衣人翻着白眼昏过去,余下的几个显然一怔,手上动作顿了一顿。 展昭微微挑眉,倒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手腕翻转,那袖箭忽的一下便不见了,反手从腰后抽出巨阙,剑身并未出鞘只凌空兜转了一圈,厚重的剑鞘拍在从左侧抽身上来那人的胸口。只听一声闷哼,那人在半空中兜了个圈摔趴在地上。末了又哼唧几声,挣扎半晌依旧没有爬起来。 其他几名灰衣人见状总算有所犹豫,他们来此只是为了寻那石室去取传言中申屠氏的宝藏,与展昭等人动手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若是与他们交手不能保证全身而退,还是放弃此次探寻方为上策。 果然那为首的灰衣人微微蹙紧眉头,朝着身后几人摆了摆手。收了刚刚提剑上前的架势,一步一步朝着后面退去。然后打了个呼哨,几人又将身形隐进了对面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去。 展昭微微挑眉,将巨阙收回腰间却并不打算在追上去。此处究竟怎样他与白玉堂都不是很清楚,那几人刚从何处进入崖底又要从何处离开他们也不确定。只是瞧着他们的行事,该是很了解此处地形的。 月亮已经升到了当头,鹅黄色中似乎透着丝银白,好像是一层一层包裹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 虽说白展二人轻身的功夫在同辈中无人已能及,可此时毕竟是深夜,且崖壁微微向内凹陷不比那些垂直的更上去的容易。只得以那几棵长在崖壁外的小树借力,跃身上了崖顶。火把刚刚在崖下便熄灭了,上了崖顶二人只能以那些勉强透过头顶树叶间隙投射下来的月光找路。只是山中的夜色要比开封城更浓厚,靠近崖边的树木稀疏处还算能借到月光,绕上小路后树木茂密,月光堪堪能照到树干的一半,只有上面空隙稍微大一些,才能在地上投出一个圆斑。只得一路摸索往前,每一步都比先前小心了许多。 绕过一棵相较其他几棵都要粗了许多的树,二人总算是找到了那条上山时走的小路。延这小路下去,若是白日里只需走小半个时辰,此时却要多花出至少一半的时间来。 月亮原本当头,这会儿已经偏开了些。山风簌簌,却似乎因为这是山里的夜,便是有风声也依旧静谧的奇怪。细碎的月光洒在地上,斑斑驳驳的每处疏密不一,像是可以踩在脚下的又一片夜空。 展昭虽不是第一次夜里走山路,可从一个满是坟茔的山崖下爬上来后走深夜的山路,还真的是第一次。地上小路的轮廓因为鲜少有人会踏上来而不是很明显,土与山前的路相比稍显松软,不小心踩在一颗石子上也会在地上留下一个不算深的印子。 白玉堂走在他身后见他一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伸手过去摸摸他头顶,又顺手将他鬓角的碎发拢了拢。身子挨近了些,开玩笑道“猫儿,这夜里走山路,怕不怕啊” 展昭愣了下,扭头瞧他,随即一本正经的点头,强忍着笑意,道“怕啊,若是白五爷不在这,展某都不敢下山了。” 白玉堂没料到他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个不正经的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方浅笑,攥进了他的手,低声自语似得道“没关系,万事爷护着你。” 展昭佯装没听清楚,微微挑眉问道“泽琰,你说什么呢” 白玉堂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手上加了些力道,笑道“没什么,看路罢。” 展昭面上笑意更甚,一本正经道“没关系没关系,展爷护着你。” 白玉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拉着展昭疾走了几步。口中嘟囔着“快些走吧,不是还要与大人说着山下的事情么,现在已经太晚,赶紧下山或许还能趁那小伙计睡着之前把他叫醒。” 展昭自然明白他说的是山阳村那客栈的小伙计,笑道“你白五爷什么时候也要做砸门吵醒别人这种没品味的事情了” 白玉堂搔搔下颌,道“陷空岛白五爷做不得,金华白家二少爷却做得。” 展昭浅笑,微微摇头,张口将话题扯开。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过往,却也是警惕着四周的动静。一般鸟都不能夜视,因此不见白日里那般偶尔会有一群鸟蹬开树枝飞走,倒是林子里面经常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 二人闻声动作一致的微微挑眉,相视一笑,又同时叹了口气,隐约觉着被折腾的头疼。江湖中有些人对他人下杀手的时候总会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例如知道的太多了。而来开封府这几年,他们发现,这理由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例如当年冲霄楼时他们提前得知了联盟篡位的名单存在属实,去襄阳城的路上便开始遇到各种障碍;还有便是今天,就在刚刚,他们极其不情愿的掉下山崖后找到了那个装了一堆空箱子的石室。 山上夜色本就较山下浓重,枝繁叶茂的挡住了大半照下来的月光。这会儿多出来二十几个黑衣黑裤黑面巾的人,更显得阴沉压抑了。 白玉堂扫了眼那些悄无声息的从各处现身出来的黑衣人,庆幸今晚有月亮,而头顶的枝桠间还有空隙,瞧清楚这些人的位置不用太费力。只是伸手挠了挠脑袋,心里还是有些烦躁的。若是这些人不蹦出来只是默默跟着,他也实在是不想搭理的,一会儿赶紧下了山,还能在后半夜抱着那只猫舒舒服服睡一觉。这会儿出来二十多个人,依旧藏着的约么也有十几个,收拾他们多少得浪费些时间。届时再寻路下山,怕是天都快亮了。想及此处,他那不自主的握住一根刚巧伸到他身边的树枝的手些许用了些力。只听一声稍显清脆的轻响后,月亮投在地上那少的可怜的光亮中便多照到了一小撮木屑。 黄昏时分的开封府内,包拯刚刚批注完近几日龙图阁送来的卷子。本是打算休息了,却听外面衙役来报,说是展昭与白玉堂那两匹坐骑撇下主人自己回来了。心中微动,只觉着白展二人这回上山是真得了些了不得的东西,当即命了公孙带着四大门柱及十数几名衙役去无名山接应。 庞统本是想着自己毕竟回京已有十数日,除了第一日回家吃了个团圆饭便没再回去休息过,打算今儿晚上回去给爹娘请安,顺便给庞昱松松筋骨。因襄阳王之事,他驻守宋夏边关足有一年多才回来,以颜查散那书呆子样的性格,这一年里自然是镇压不住庞昱这个开封第一无赖。若是再不给他紧一紧皮,只怕又要跟着那些狐朋狗友整日赏花玩鸟斗蛐蛐了。正想着,见王朝小跑着进了公孙的药庐,三个数不到又打着喷嚏退了出来,不禁失笑,放下手中茶杯扯着嗓子问道“王老弟如此焦急,可是有什么事情啊阿策在里面捣鼓他一师弟托人送来的东西,那屋子暂且进不得啊。” 王朝闻言又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瞧着庞统说不出话,那眼神却是在问他为何刚刚不说,偏偏等他出来了再来这么一出马后炮。 庞统咧嘴嘿嘿一笑,道“你刚刚又没问我。”末了转回话题询问来意。听王朝说罢,伸手捏了捏下颌,回去给庞昱紧皮的打算暂时抛在脑后,一会儿也要跟着去瞧瞧那传言中不消停的山。 太师府后花园,本在练剑的庞昱突然僵住身形,鼻子动了两下,仰天打了三个连环嚏。惊雷一般吓得假山石亭中翻看书卷的颜查散不自觉的一哆嗦,探出脑袋紧张问道“这怎的还打喷嚏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么” 庞昱今儿下午好说歹说的把颜查散留在自己家中宿下,美其名曰让上一任状元郎督促自己练功温书,晚膳后自然便要练些剑术以示诚意。刚刚正练到那一招自己最得意的落英缤纷,忽然觉着背脊一阵发凉,鼻子一痒便是连着的三个喷嚏。听颜查散探出头来问,正要解释忽然止住了话头,硬生生转了个弯,可怜兮兮道“昨儿在浴桶里温书睡着了,感了些风寒,这会儿吹了风,确实是不太好受。” 颜查散见他表情夸张的又搓鼻子又抹眼睛,自知他这是在装可怜。一连三年春试都因为生病无奈错过,这会儿怎么可能安安生生的练剑温书。卷了卷手中的书,又倚靠回亭子里那张铺着垫子的石榻上,撩了下眼皮,道“练完了再休息,吩咐厨房做姜汤。” 庞昱知他一向心软拗不过软磨硬泡,干脆将手中长剑丢给一旁的随侍,跃身上了石亭。硬是拉起他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笑道“当真是热的,不信给你摸摸。” 颜查散白他一眼,道“还能出气儿呢,额头自然是热的。”随即还是微微叹气,收了书,与他一同出了亭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伙计 包拯暂时潜了公孙领着衙役上山去寻人,白展二人的马向来是通有灵性的,若这两匹不顾主人独自回来,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本是打算出门去的,转念一想又赶紧回了书房,到了里屋的书架前站定。没有立即去翻找,而是定定瞧着书架,思索起来。门外小丫鬟本是打算询问夜宵要吃些什么,见他站在那里出神,也不敢上前打扰,半晌默默退了出去,告诉厨房大娘如往常一般好了。 山上那十数个黑衣人不待白展二人做出什么反应,已经各自向后退了半步拉开架势。其中那为首之人回手,从腰后抽出一根同样由黑布包裹的长条匣子出来。那匣子因为被包裹着,再加上四周光线实在昏暗,瞧不出究竟是什么材质的。匣子的两端中一端是封住的,另一端露出了一截缠着白布的刀柄。布料瞧不出什么稀奇,可缠在这么一柄刀鞘古怪的长刀上,估计也能是什么稀罕物件。那刀柄较白玉堂腰间的雁翎刀刀柄长了起码一寸,末端还有一个模样奇怪的装饰。 白玉堂本就是刀客,而且是其中高手,见这人亮了架势不禁来了兴致。瞧这人的动作应该不只是摆摆花架子,当真是有真才实学的,与刚刚那些个在山崖下遇见的灰衣人不知要强了多少。手指慢慢挪到了一直横在腰后的雁翎刀刀柄上,思索片刻未抽刀出鞘,却是将整把刀连着鞘一起握在了手中。微微歪过头看向展昭,挑了挑眉。 那人反手握住刀柄,身子微微前倾。见白玉堂明显对自己手中的刀来了兴趣,手上握得更紧了许多,片刻又慢慢松了些。末了呛的一声抽刀出鞘,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刀刃映过去的寒光竟是从展昭脸上划了过去,慢悠悠的消失在枝桠交错的黑暗中。 展昭自然是瞧不见自己脸上的东西,却能感觉到刚才有那么一道光晃到了自己身上。微微一怔,没有按那黑衣人此时心中所想的面露愠色对他怒目而视,反倒耸了耸肩露出一丝好笑之色。本是在有意无意的摩擦剑柄的手收了回来,牵住白玉堂的袖角。 白玉堂觉到袖角上的力量,原本冷下来的脸色有了些许的回暖。仰头瞧了眼那勉强露出一角的月亮,估算下二人现在的位置和时间,又重新扭回头去看展昭,笑道“猫儿,爷有些累了。” 展昭怔了下,笑容温和,道“时间是太晚了些,还是赶紧回去休息才是。”说罢手又收了回来细细摩擦剑柄,末了才微微叹气,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身不由己。拇指向下滑到佩剑的剑格处轻轻一挑,便听呛的一声轻响,巨阙已经出鞘。剑身带着寒光一闪,又好像把周围的月光都吸引到了其中。 对面那黑衣人握着剑柄的手指动了动,显然是觉出了展昭这是有些不耐烦了。脚向后挪开了不易察觉的半寸距离,手中佩剑却往胸前提了些许。 开封府此时已经关了城门,城头将士先是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便瞧见开封府那公孙主簿从前面巷子口带着一队人转上了正街。中州王庞统骑着一匹黝黑骏马紧跟在其身侧,却是与公孙不同的表情中带了丝好奇,好像是去看热闹的。 一队人临近城门时停了下来,便见公孙骑着一匹艾玛从前面两个衙役身后绕到了前面,从腰间掏出一枚开封府的腰牌交予了门口守城的将士。 那将士双手接过腰牌仔细检查片刻,抬手一挥,便听一阵吱嘎声响,城门被推开了一条容得四人并排出入的空档。城门外便是一块空地,若是白日里还会有些小商小贩的叫卖,一条官道由此截成两段朝向东西。可此时暮色凝重,城外似乎比城内还要黑上许多,虽说圆月当头,却也只能瞧见对面几丈外林子的轮廓和空地两旁几棵平日里几乎无人问津的小树的枝桠。 公孙接了那将士递还回来的腰牌,只轻声道了谢便紧了紧手中缰绳带着身后一众衙役出了城门。 庞统依旧满面笑意的跟在身侧,不时的还会歪过脑袋与他耳语几句。 然后公孙面带不满的扭头瞪了他一眼,见他咧嘴笑意更甚,无奈的转头看向另外一面不再理他。 庞统似乎也是料到他会如此,引着马更挨近了些,用手肘拱了拱他的小臂。见他不情不愿的重新看向自己的时候挑了挑眉,道“阿策,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公孙闻言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右手捏住下颌又唆了唆牙花。张口刚要说话,第一个字音还没吐出来又停住了,扭头歪着脑袋看着庞统,微微蹙眉,认真道“王爷可觉着最近老爷子和我家大人,最近有些奇怪” 庞统显然没料到他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伸手搔了搔下颌,半晌支吾道“这俩老爷子一向神神秘秘,怎的这时候想起来问了。” 公孙梗了一下,高高挑起左眉半晌又慢慢放平,摇了摇头,继续瞧着前面勉强被月光照亮的路,连上面的碎石的影子都被拉的老长。道“只是突然想起来,觉着有些奇怪罢了。”说着又不自觉的紧了紧手中缰绳,望着前面山阳村的地界隐隐觉着有些不安。 庞统见他不再问,便也就此噤声。只是似乎觉着有些尴尬,握着缰绳的左手好几次抬起来用食指蹭了蹭自己的人中处。 往前继续赶路,除了马蹄声和偶尔微风吹动树枝的声音外,周围安静的好像是因为大部分的声音都被吸走了。 官道两旁的树高矮不一,进了林子后连成一片倒是不显眼了。众人飞驰而过,嘈杂的马蹄声参杂在原本的静谧中显得实在怪异,那些声音没有本该渐渐减弱的尾音,只是突兀的出现又突兀的消失。 山阳村那小客栈的伙计这会儿依旧没有入睡,只是想着自己美好的将来,傻兮兮的笑了半天,左右转身反倒更加清醒了。 虽说小村子的宵禁一向是不严苛的,偶尔也会有醉汉满口污言秽语的在街上横晃,然后砸碎一个半满的酒坛子之类。可大部分时间,深夜的街上还是静谧的。这会儿十几匹马一齐跑过去,虽说已经尽力放慢了速度压低声音,那正躺在窗前由桌子拼凑的床榻上的伙计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一骨碌爬起身,小心的把眼睛凑到两扇窗子间的缝隙处朝外面查看,想着是不是那两匹马找来了救星,去救那出手阔绰的神仙。 想及此处,小伙计更是激动了。眼瞧着已经快到子时,他反倒更精神,跪在桌子上把脸更加挨近窗子。一只眼睛一眨不眨的挨在窗子缝隙前往外看,想要仔细去瞧那刚好从窗子前的宽街上路过的一队人,和前面引路的两匹马。却不料眼珠子不经意的一转,反倒瞧见了斜对面转弯处的墙根那里有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佝偻着背不知本身就是个驼子还是为了尽力隐藏自己的身形。 忽的刮过一阵不大不小的风,遮住半个月亮的云彩飘走了,月光不算很巧的照亮了藏在墙角那人的半个身子。这人一身粗布衣裳可实在瞧不清楚颜色,勉强认得是男人的打扮。上半身的一圈衣摆也能瞧见,绣着一个拳头大的古怪银色花纹。 穿粗布衣裳的男人在这小村子一抓一大把,自家女人显摆绣工似得在男人衣裳的某个角落绣花样的也不少。可惜伙计是个不只对客人的样貌,甚至是衣着打扮,身上鲜明装饰也会刻意留意的人。打眼这么一瞧,便认出那正是今儿傍晚在自家店里吃饭的老爷子。先是想起了老爷子那烟杆还落在店里本是要明儿还回去,才忽然觉着这老爷子明明离开了一个多时辰,怎的又挨在这墙角鬼祟的到处瞧了 伙计越想越奇怪,心脏恍惚了一下,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那老爷子藏在转角处盯着路过的那十几人瞧,不知在盘算什么;自己藏在这里盯着老爷子看,猜测着那老爷子究竟在盘算什么。用手扶住窗子,方便把脸整个贴在了上面。 只是窗子因为年月久了而有些松动,这一靠上去便发出了咣当的一声响。本只是一声轻响,在正偷瞧窗外的伙计耳朵里放大了不知多少,好像耳朵都会被震的嗡得一声响,心跳声也更加清晰,充斥了整个大堂一般。正巧那对面的老爷子合着这本不起眼的声音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目光巡视似得朝着伙计这边瞧了一圈。 伙计心脏跳的更厉害,慌忙收回身子躺倒在桌子上,末了伸手将那薄如床单的夏被扯起来盖过脑袋。半晌又爬了起来,想再往外瞧又实在是不敢,想着夜里鲜少有人上门住店,干脆卷着被子夹着枕头,一溜小跑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关门声,似乎是惊到了同住一个房间的另外一个伙计,在梦中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呢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人影 第五十九章 山里的夏夜比外面更凉快许多,若是没有面前那十几个时时刻刻都记着摆好架势的黑衣人,此时的清凉绝对是值得好好享受的。 白展二人本就急着将山崖下所见告知包拯,被这些人拦在半山腰一时不得脱身都有些恼火。尤其那边为首的黑衣人,虽已经抽刀出鞘,却只虚晃了几招便退到了后面,不知有何打算。 展昭知白玉堂见了新奇的刀法兴致大起,便不打算在瞧那黑衣人转而对付其他几人,这会儿又突然见那人后退,不禁分了神。只目光往那边稍稍挪了下,面前寒光一闪,刚刚退开丈余的一名黑衣人又欺身上前,手中半截刀带着戾气在他面前半寸处划了过去。 展昭堪堪躲过,身子向后小退了半步,手中巨阙兜转半圈,让那柄半截刀刚好划过了剑身。 那黑衣人见一招不得,脚上步子复杂,又退到后面去。不料展昭似乎没了耐性,见他退后便欺身上前,手中巨阙斜过剑身,直朝他面门而来。 身侧其他几名见状,一人手中一双峨眉针直刺展昭背后显露出的空门。眼瞧着接近了,却不知展昭左手何时握着一柄袖箭挡在了身后。只听当的一声响,峨眉针尖将将顶在箭身,震得他虎口一阵酥麻,身子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将手中双针丢在地上。 这人一推,其他几人不禁有些犹豫。趁此空档,展昭已经挨近刚刚那人,巨阙与半截刀相抵,却是划着刀身砍到了刀柄,身子又往前欺,挡住了他的视线。背在身后的左手提到前面来,袖箭挨到他的颈间。 那人只觉着箭尖寒意都已经刺透皮肤,却觉着展昭手腕一抖,只用侧锋划过。脖子上一凉又一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刺痛的感觉很明显,伤口却很浅未伤及他的性命。 那人愣住,一时只知用手按住自己的脖子。 却见展昭身子猛的向后弹去,晃了两晃竟然落身在了其他几人之后。然后不待那几人反应,手中巨阙剑鞘只转了半圈便正击在与他最近一人的腿窝处。接着人腾空而起,左脚勾住一人颈部,同时还剑入鞘,以剑鞘猛击另外一人背部。然后脚背用力一勾,足踏那人右肩借力,跃身退出丈余。 白玉堂见那边已经动起手,耳朵微微一动,回神继续打量眼前的黑衣人。手在刀柄上握了又松,只觉着刚那人虚晃几招时的身法在哪里见过,可又实在是想不起来。 眼瞧着其他几名黑衣人败落之势明显,为首的黑衣人似乎有些沉不住气。双手握住刀柄,却是摆出了东瀛武士的架势。脚步前后挪开些许,略微压低重心,目光如炬,不放过白玉堂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白玉堂见他如此倒是更奇怪了,一只手握住刀柄,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捏着自己下颌。瞧这人的架势是那么回事,可这几个动作又觉着欠缺了些火候,较之前认得的几个什么名门武士差了些许,与沿海处的东瀛浪人却不知好上了多少。半晌放下手,刀身并未出鞘,连着刀鞘一起横在身前,微微眯起了眸子。忽的想起了什么,高高挑起左眉,无声的说了句什么,瞧口型应该不是什么好听的。末了手指在刀柄上绕了半圈,身形一闪,已经挨到对面黑衣人近前。 那人显然没料到白玉堂会如此,脚上细微的动了动,步子显然是乱了。 白玉堂自来了开封府,除了与展昭切磋,便很少动手。后来两人熟悉,关系在近几步,便连每日的切磋都不见了。这会儿刀在手上,权当是难得的练手,刀鞘正抵在对方刀身的侧面,腕上用力兜转了半圈,却是突然抬腿朝着他小腿踢过去。 黑衣人赶忙躲开,身子却已经没法保持平衡。刀身下压,抽身出来。却不料还没落脚,白玉堂手上那颗墨玉飞蝗石长眼睛了似的与他同时盯住了他将要落脚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打算留他一条腿,这飞蝗石并未用十足的力道,弹在他腿窝,身子只是忽然被加了力一般的单膝跪地。亏的他反映快,单掌拍地,单膝碰地的一瞬身子向后仰去,手掌撤开迅速滑出去丈余。腰间施力重新站直身子,只是瞧这较之前狼狈了许多。 白玉堂双眉轻挑小小的表示了一下惊讶,他一向是把这种连脸都不露的黑衣人当废物看的,没想这个人当真是有些底子。心中想着手上动作不慢反快,只是刀鞘已经横在腰后,手中雁翎刀已经出鞘。 那黑衣人见他抽刀出鞘,莫名浑身颤栗一番,只觉着兴奋了许多。过了几招后又奇怪,白玉堂刀法精湛,高出自己不知多少,却每一次都躲过,不让两刀相击。 黑衣人应付得有些吃力,白玉堂倒是轻松,只是半晌不下重手,似乎是在试探什么。雁翎刀风一向凌厉,刀身一偏竟是将那人束发巾帕削去半截。 天上那月亮又偏了些许,原本透过树枝缝隙投在地上的一片片亮光变成了斑驳的光点。光线较之前黯淡了许多,却是起了风,在树与树之间穿行。 因为光线更暗,那黑衣人几乎隐到了夜色里。心中正暗自有些得意,却见对面完全站在月光下的白玉堂唇角勾了勾,很随意的扫视一圈便干脆闭上了眼睛。 展昭抬脚踢踏住刚刚被自己掀翻在地的一名黑衣人,分神扭头去瞧白玉堂,见他如此便知他这是大致记了下身边每棵树的排布。感觉脚下的人在挣扎,复又低头瞧了过去,脚上用了些力气。手中巨阙随意向后轮过半圈,趁着身后袭来之人慌忙躲过的空档,脚一带把踩着的人翻了个各,自己换了个方位站定,继续踩住。 山下官道,公孙带着人急行而过,且因为这条老路鲜少修缮,速度较山阳村时慢了些许。 他们本是想翻山而过,走山上近路,便是步行也比骑马走官道快许多的。可惜衙役中没有一人熟悉此山的路,夜里若是走岔了反倒更加浪费时间。权衡利弊,只得作罢。 众人沿着官道离去,却未瞧见山脚阴暗处不知破败了多久的小屋中,一人朝着他们瞄了一眼,迅速蹿上了山,消失在树与树间夹着的黑暗中。 山阴村本是一片寂静,半个时辰后却见一个影子从半截官道上窜出来进了村子。那影子没有半点犹豫的窜进了那自称村长的方大勇家。 片刻屋子里亮了灯,灯光昏暗,此时却实在显眼。那光隔着窗纸瞧着有些飘忽不定,晃了两下熄灭,隔了片刻又亮了起来,依旧飘忽却亮了许多。末了似乎有人将那烛台拿了起来,灯光由近及远在屋子里兜着圈子,最后又慢慢挨近放在了窗子下。窗纸有些泛黄,清晰可见一个圆圆的橙色光斑。 村子依旧安静,有几户人家悄无声息的开了门。有个人影灵活的窜出来,沿着墙根而行,朝着方大勇家过来。 无名山半山腰处,那为首的黑衣人几乎是精疲力竭。月光几乎照不到这里,白玉堂闭着眼睛却好像一下子有了夜视的能力,没有一招朝着他的要害,却溜的他既占不得上风又不一会马上败落,心中想着遁走却东南西北都不得空隙。 展昭瞧着饶有兴致,踏着脚下人的背脊,本是空着的手中还攥着刚刚那一对儿峨眉针。白玉堂本是最怕麻烦的人,这会儿溜着那人半晌不脱身,定是有什么目的。正想着要不要把踩着的这个人用腰包里的绳子绑起来,一直踩着总归有些不好意思,还不待伸手摸到腰包处,只听嗖得一声响,一道时隐时现的银光朝着几人的方向呼啸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少年 展昭闻声心下一惊,本以为是有人已久埋伏在林中,等着二人脱不开身时背里地下手。寻声望去却觉着这银光虽以自己为目标,四周隐约可见几枚六角标却是朝着其他几名黑衣人过来的。当即抬脚勾起踩在地上之人,胡乱点了穴道扛在肩上,纵身上了最近的一颗树。同时甩出一枚袖箭,在那银光快要接近白玉堂之时,当的一声击落。一只脚勾住树干稳住身形,又甩出几枚袖箭,039当当当039几声,临近的几枚六角标也应声落地。 动作行云流水,好像其他人定格,只有他一个人在动一般。待那几名黑衣人回过神,都不禁一身冷汗。那几枚袖箭不过手掌长短,此时都各自穿过了一枚六角标中心的方形口子,剩下箭翎紧紧卡住,正掉在那几人脚旁。离得远的几人展昭照顾不来,或躲开,或当场被六角标射杀当场。 一时山风瑟瑟,无人敢轻易挪动分毫。 白玉堂用拇指抹了抹唇角,又瞥了对面黑衣人一眼。借着月光瞧清楚他面上表情,眉头慢慢挑了起来,一副了然之色。忽的又还刀入鞘,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那人身侧,只微微偏头便能瞧见他鬓角的发丝。手中雁翎刀反转,径直朝着他后脑砸过去。动作干脆,似乎是改了一开始准备试探他老底的打算。 黑衣人被这变化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觉着脑后生风,赶忙扭身去躲。 不料白玉堂似乎是提前料到他躲开的方向,提前抬起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反手扣住他的脉门卸了他一身内劲,然后手臂用力直接将人反剪双臂扣在最近一棵树的树干上。也不知是那棵树实在不壮实,还是白玉堂用了太大力,竟引的树冠一阵晃动,掉下几片叶子来。 半晌展昭轻咳一声,瞧了眼已经被白玉堂按在树干上的黑衣人,身子一轻,扛着肩上之人又往上面窜了些许。屏息凝神,只觉四周内力轻微波动,气氛陡然冷了三分。扭头瞧了瞧身侧,扛着的那个人虽尽力表情冷漠,却带着一丝恐怕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惊愕。 展昭见状微微一怔,又瞧了瞧那寒光袭来的方向,睁圆了眼睛,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又转回头来看肩上扛着的黑衣人,低声询问“你们不认识” 虽说有人来解决掉那些可能被俘的手下这种事情不常见,但也并非少有,且那些被俘之人定然也是提前被告知的。可瞧着这几个人的反应,似乎并不清楚,此时明显也是懵的。 那人闻言,动了动眼珠并未答话。 展昭身手戳了戳他的腮帮,道“问你话呢,你们不认得这些人” 那人显然被戳得不高兴,可是也躲不得,满是怨气的斜了他一眼,已久不言。 展昭微怔,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身手拍了拍脑门儿,自语道“忘了点着穴呢。”话一出,肩上黑衣人总算正眼看向他,眼神中透着压抑不住的期待,却听他又自语了一句“那便算了,回去再问也不迟。” 肩上黑衣人梗住,差点被自己憋着一口气呛死。眼神中又充满怨气,干脆对展昭的自言自语充耳不闻。总归自己被点了穴,不管去哪都不用自己走。可展昭轻身的功夫实在太好,在树与树之间窜来窜去,窜得他心惊肉跳。 众人静等片刻,却不见再有人来解决展昭扛着的和白玉堂压制住的黑衣人,一时也有些奇怪。展昭小小的轻松了口气,眼神中的警惕依旧没有放松。 山风静下来许多,四处静谧。白玉堂扯了黑衣人面罩借着重新照下来的月光仔细端详,半晌咂了咂舌,道“你与东瀛火鹤堂的小林是什么关系”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与紧张,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白玉堂身手搔了搔下颌,他的耐心放在除展昭之外的其他人身上一向少得可怜。又啧了两声,抬手便在他后颈落下一个手刀。那黑衣人白眼一翻,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一声不吭了。 树上展昭瞧着,只觉着自己后颈有些凉飕飕,伸手摸了一把。扛着人纵身跃下,轻巧的落到白玉堂身后三步远处,问道“泽琰,可是发现了什么” 白玉堂回身,瞧了他一眼,目光又挪到他肩上努力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黑衣人,勾唇一笑,点了点头,道“自然知道了许多,这俩个人显然得了小林那缩头乌龟的真传,学的东西永远派不上用场。” 那人闻言显然一怔,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副气恼的模样。 展昭看着他着急,发了善心解开他穴道。手刚抬起,便听他脱口而出“休得无礼,师父才不是什么缩头乌龟,我与师兄不过是一时不察;若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白玉堂闻言显然一怔,回头瞧了瞧瘫坐在树下已经昏厥的黑衣人,在瞧瞧被展昭仍在地上的黑衣人,恍然大悟,道“你们两个原来是小林的徒弟,难怪武功路数如此熟悉。” 地上坐着的黑衣人闻言显然怔住,这才反映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似乎是多嘴了。半晌冷哼一声,撇着嘴道“原本还以为展大人和白老五是正直芝士,原来也会使阴诡手段。” 展昭文言不尽好笑,弯腰伸手扯住他的耳朵便拧,笑道“白老五这三个字是你能叫的乖乖给我叫五爷,在说我们如何使了阴诡手段还不是你这小子自己都讲出来。” 那黑衣人低低的039哎呦039了几声,赶忙伸手要护住自己耳朵。可手约靠近展昭手上力道越大,哼唧半天手也只敢不远不近的悬在一旁,嘴上敷衍道“五爷,五爷,我错了,你松手,松手。” 展昭见他如此更觉好笑,干脆蹲在他身前,单手托腮,问道“你是火鹤堂的人” 那人双臂交叉着握着自己脚腕,撇过脑袋不瞧他,口中却道“你知道火鹤堂” 展昭随手捡起一旁的半截细树枝,在地上胡乱的划来划去,笑道“瞧你尚未束发,年纪轻轻怎的就出来干这行” 少年黑衣人瞥了眼依旧瘫坐树下毫无知觉的黑衣人,收回目光,道“师父让我干的,别的我也不会。”说着盯向展昭,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如何知道火鹤堂的” 展昭搔搔下颌,含糊道“爷混江湖的时候,你这孩子还不知道在哪和泥呢,知道的自然多。” 少年显然同意了他这份说辞,自己坐在地上继续梗脖子做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展昭显然没料到他这么好骗,刚刚准备好的其他说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睁大了眼睛哭笑不得。干脆与他一般席地而坐,手中树枝继续划着地面,托着腮接着道“你刚刚已经讲了许多,现在便是不再说,你的那位师兄又怎会相信呢” 少年微怔,蹙眉道“那是中了你们的计谋。” 展昭换了只手托腮,笑道“我们当时可什么都没问,是你自己主动交代的。” “我。”少年梗了一下,扯着脖子嚷嚷“我不管,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别想在我身上问道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 白玉堂本是在打量四周,闻声蹙眉看过去,目光又挪到展昭身上。眉头蹙得更紧,伸手拽住他的衣领,道“地上凉,起来。” 展昭039哦039了一声,乖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后摆,朝着白玉堂咧嘴笑了笑,重新蹲下来,托腮看着对面的少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上山 展昭蹲在地上与对面抱着脚腕的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少年本还有心情与他贫嘴,不知不觉被套走不少好东西,察觉后干脆闭了嘴,扭着脑袋就是不再理他。 展昭觉着好笑,换了只手托腮,继续与他说东说西。 白玉堂在一旁仔细打量那些已经断气儿的黑衣人,半晌问了一句“这些人你可认得” 展昭伸手戳了戳少年的额头,笑道“白五爷问你话呢,仔细听着。” 少年有些不情愿,歪着脑袋躲过展昭的手指。瞧样子是不想回答,可瞥了白玉堂一眼后还是乖乖张口,道“不认识。”语罢见他依旧盯着自己,又强迫似的补了一句“平日里见过几次,不熟。” 白玉堂微微挑眉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转身走回那个瘫软在树下的黑衣人身前,抬脚踢了踢他伸出来的一条腿。许是刚刚那手刀用的力道大了些,这人只是晃了晃,慢慢滑下去,栽倒在地上依旧昏睡着。 山下那山阴村依旧寂静,相较前几个夜晚还带了一丝紧迫。方大勇家中那盏昏暗的油灯已经熄灭,满屋子晃悠的人影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终。 忽的不知哪一家的孩子在梦中惊醒,然后大哭起来,在这种夜里炸雷一般。很快那一家里传来女人哼歌哄孩子的声音,慢慢的哭声弱了,几声若有若无的啜泣后一切又归于一种更加奇怪的平静。 风卷来了一朵云彩,把月亮挡了个严严实实。 公孙一行人已经从环山官道上绕路来了山阴村外,远远的可瞧见村口那木质牌坊上挂着的灯笼随着风晃晃悠悠。 这会儿起了风,云彩依旧遮着月亮,不过已经不是刚刚那一朵。月光在云与云偶尔的交替中时隐时现,照的村口一块石头表面惨白。 众人在村口停下,分分翻身下马,却无一人往村子里走。 公孙来过这里,自然认得那自称村长的方大勇的屋子。本是打算扰那人与自己一同上山,此时到了屋子近前反倒犹豫了。半晌迈步上前,跨过门口那不知何时便只剩半截的石头凳子,伸手叩了叩们。 屋内无声,那寂寞的安静似乎又增加了几分。片刻终于从门板后面传来嘻嘻嗦嗦的声音,有人胡乱踩着鞋子往门口走过来。听着脚步声,应当是位女子。 那脚步声渐近,在门口停下来,并未开门,却是一个年轻的女声悠悠传了出来,询问道“不知门外何人” 公孙目光微扫身后正负手四顾的庞统,声音温和道“在下开封府主簿公孙策,有要事相商,还请行个方便。” 听见门外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屋内女子显然一怔。支吾着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大概是让他稍等,转身快步回了里屋。脚步声渐远,很快也只有庞统能听见屋内传来的一些轻微的对话声,零星的能听出来几个字,断断续续猜不出大概的意思。 半晌脚步声又从刚刚的方位传来,依旧是一个人的声音,较刚才的略显沉闷,显然这次过来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脚步声依旧在门口停下来,紧接着门板一阵轻微的晃动,吱扭一声轻响,门慢慢打开一条露出人半张脸的缝子。 公孙本是退后一步站到了庞统身侧,见门总算打开,又迈回了一步上前。 露出半张脸的正是那自称村长的中年男子方大勇,一丝微光从他依旧被门板遮住左手处照到他的脸上。目光越过公孙的肩膀朝着后面穿着官服手持火把的众衙役微微怔住,片刻还是开了门,手中端着一只烛台,红烛顶端那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火苗晃晃悠悠。 方大勇面上的笑意中透出一丝在火光下不易察觉的勉强,瞧清楚公孙的长相后又露出一瞬间的错愕。刚要脱口而出的话梗在了嗓子里,吐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字音便生生咽了回去。 公孙似乎并未在意他表情的变化,将刚刚与那女子所说的话又大致重复了一遍。末了表明来此的用意,自己一行人对山上的情况并不了解,希望他能够带着众人上山去寻人。 方大勇往刚刚几人来了又回的方向瞥了一眼,朝着公孙点头应下,只道先容他回去吩咐下弟妹、妻儿,便带着众人上山寻人。 公孙颔首道谢,表情泰然。 方大勇又瞧了他几眼,微微蹙了下眉又迅速放平。方紧一紧身上披着的外袍,端着烛台回身进了屋子。本是攥着外袍领口的那只手在身侧带了下门板,将原本完全大开的门关上一些。门板应着动作发出了吱扭的一声响有些刺耳,晃了两晃卡住一颗小石子停住。 正对门的是一个小厅,正当中一张方桌和四条长凳,两旁可瞧见几扇门,应当是卧室和厨房之类。其中稍微靠里侧的一间屋子门是开着的 ,只是还挂着一块看不清图样的布将门口遮住了大半,只能瞧见里面有光线照出来,其中一部分被一双腿挡住。 里面传出方大勇的声音,这次没有刻意的压低,便是公孙也能听得清其中的一两句。无非是交代里面的人自己要领着几名开封府来的官差上山寻人,估摸着明日才能回来,若是村中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定要去找村中长老商量,不能自己擅自决定。 话音落,一开始在门口与他们讲话的那个女声忽然响起,应下他。又低低说了几句,大概是有些不放心。 方大勇闻言简单的道了几句安慰的话,便迈步走到了另一侧,末了屋子里传出一阵轻微的水声。地上又见一个纤细苗条的人影一晃而过,似乎是从房间的一端走向另一端,片刻又与刚才方向相反的晃了回来。 水声消失,又传出几声男子的低语,帘布上的影子渐大,忽的被掀开。 方大勇已经收拾妥当,掀开帘布的时候正把手中一条白色的手巾交给一名女子。那女子顺势探出了半个身子,一身粗布衣裳干净整洁,伸手接过方大勇递还回来的手巾时小心翼翼的往门口瞧了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好奇和羞涩,不小心对上庞统的目光后惊了一下,小小的惊呼一声,快速抢走那手巾缩回了屋子。帘布晃了一晃,依旧能看见她映在上面的影子。 庞统显然没料到那姑娘与自己对视一眼后能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愣了一下。轻笑出声,换了公孙白他一眼和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那声轻笑随即变成了尴尬的轻咳,右手先是下意识的握拳抵住下唇,又与左手一同负在了身后。 展昭在半山腰处对那少年威逼利诱一番,却是套到了些东西。可仔细推敲琢磨半晌,又觉着这些东西似乎没什么大用处。少年见他面露失望之色不禁有些得意,摇头晃脑的当自己是扳赢了一局,多少找回了些刚刚不小心丢掉的面子。 白玉堂瞧着这两人有些无奈,伸手把不知何时又悄悄坐到地上的展昭拎了起来。微微叹气,俯身到他耳畔轻笑着道“你这猫儿恁的淘气,说了地上凉却偏不听,嘴上到是应的麻利,你家五爷时时刻刻管着也不肯乖乖的”说着有意的把头又往前探了些。原本还搭在他肩头的下颌挪到了颈窝,轻轻吹了口气痒得他缩起了脖子,面色微红。 对面少年依旧抱着脚踝坐在地上,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瞧见这二人贴在一起,却不知在做什么。隐约的听见他们有那么几句模糊不清的对话,努力伸长了脖子,生怕这两个是在商量什么扔他下水的计划。 白玉堂余光见他面露警惕,不禁觉着有些好笑。手臂收紧几乎将展昭完全包住,嘴唇帖在了他的耳廓上一张一合的低语。 展昭见他贴近,微微歪了歪脑袋,面色更红。白玉堂在耳边说的话渐渐变得模糊,耳廓的触感却越发的清晰。半晌伸手搓了搓耳垂,目光飘忽的看向了他处。 山下人影晃动,那方大勇伸手接了衙役递过来的火把,引着众人踏上那条原本便带着白展二人走过的上山的小路。山上树木茂密,因此比官道上黑了许多,四处依旧静谧,却没有村子里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远处不知是什么动物被惊动,一小群的一起跑远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有异 开封府一行人上了山,不过走了十几级石阶又转了个弯,便隐约觉着那风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庞统征战沙场多年,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微耸了耸鼻子,当即收了脸上玩笑的表情。手臂一伸,将一直走在自己左后方半步的公孙拦了下来。 公孙虽为开封府的主簿,偶尔也是要做仵作的差事,这么一停下来仔细嗅了嗅,神色也是一凛。空气中这腥甜味,是血腥气无疑。微微蹙紧眉头又不自觉的慢慢挑起一边,转手从一旁衙役手中接过一支火把往前面照过去。火光勉强照得到众人前方三尺的距离,再远一些的林子里依旧是一片漆黑。夜风萧瑟,不见异常。 众人见庞统与公孙屏息凝神,互相瞧了几眼,谁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本是走在前面的方大勇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挺住也是一怔,回头瞧了众人一眼,又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了回来。退在一侧候着,不多动也不多言。眼珠转着一会儿瞧瞧众人,一会儿再看看前面看不透的黑暗,心中打鼓,一时有些慌乱。 公孙余光瞟见他神色异常,心中微动。攥紧手中火把,慢慢往前挪了几步,想去前面黑暗中瞧个清楚。 庞统耳朵微动,偏了偏脑袋,跨步上前扯住他肩头药箱带子将人重新拉回自己身后。伸手从他手中半接半抢的拿过火把,拍了拍他垂在身侧的手臂。转身几步上前,身形一闪躲进前方不远一棵相较其他树略显粗壮的树干后。 微风拂过树影婆娑,那股子血腥气散了些许。 树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片刻庞统重新冒了头,一只手中依旧举着那支火把,另一只手却多了一杆早已熄灭的灯笼。朝着公孙晃了晃,又回了树后面去。 公孙见他招手,紧了紧肩上药箱带子,快步也挨上前去。刚刚探出头去,便见这离着众人不远的树后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均是精赤上身,圆目大睁,已经没了生气。怔愣了半晌,方放下药箱,开了盖子从中取出了些工具,蹲下来仔细检查。 庞统走到他身侧,双手抱住手臂俯身也瞧过去,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目光正落到的一处淤青处,一支火把已经塞了过来,紧接着是公孙不紧不慢的声音“拿着,照好了。” 庞统险险躲过直朝自己面门而来的火把,伸手接过,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口中调侃几句,还是乖乖举着火把蹲在一侧。 公孙在那几人身上一阵翻找,眉头一会儿蹙紧一会儿舒展,片刻从一人身上取出了一根颜色乌黑的针,举到庞统面前去让他仔细瞧。 庞统瞧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捏着针的帕子,凑近火光仔细瞧。末了面露奇怪之色的摇了摇头,慢慢道“这针不见什么特殊,暂时是瞧不出出处了。”口中说着,手上却依旧捏着不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公孙见庞统瞧着那根针入了神,挑了挑眉转身回去瞧另一具尸身。 那是一名青年男子,二十五六的模样,算是这些人中表情最安详的,可依旧是面露惊惧之色,唇色在月光与火光的混合中略显青紫。一身粗布衣裳,针脚细密,相对其他几人而言衣料也算得上考究。公孙在他身上寻找半晌,不见什么通体乌黑的针,反倒是在颈间发现了几枚很模糊的指痕。距离指痕前端很远又见几个半月形的指甲痕迹,不是寻常女子会留的指甲长度,应当是练了什么阴毒功夫的。微微叹气,起身招呼了身后衙役上前,将这几具尸身送回开封府去。 身后衙役早已定了神,闻言应声走上前去。 庞统起身,用帕子裹住那根针收进腰包中的竹筒里。正待掏了自己的帕子给公孙擦手,手伸到一半忽的停住了。耳朵动了动,仰头看了眼树梢,复又低头继续将帕子塞进公孙手中。 公孙见他如此,便知是又有什么人过来了,见他不语也不便多问,想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半山腰处白玉堂瞧着那一直梗着脖子却和展昭聊得热火朝天的少年各种不顺眼,想着要不要也一个手刀下去,直接和那树下的人一般打昏了省心。 展昭似乎是瞧出了他要动手的苗头,一时觉着有趣,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示意他干脆坐下来一起聊会儿。末了还朝一旁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一块宝地来。 白玉堂瞧着他哭笑不得,随他扯着自己袍摆,手指在他头顶轻轻弹了一下,无奈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话音本未落却半路停住,微微挑眉露出好奇的神色。与展昭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的跃身上树朝着山下看过去。只见山脚方向火光晃动朝着半山腰而来,估么着有十数人。 少年见状面上露出欣喜之色,瞧着表情已经忘了刚才有人欲对他们下手,还以为是来了救星。使劲伸长了脖子朝着前面山脚方向望啊望,等着瞧见几个黑色或是灰色的影子。可还不等他唇角全都勾起来,便听白玉堂慢悠悠的声音从树顶传来,道“猫儿,好像是公孙先生他们来了。”话音落,少年面色垮了下来,又梗着脖子哼哼唧唧的吵着不公平。 展昭闻言一时奇怪,拍了拍袍摆站起身。一边伸手抓住那少年的肩头把他也提起来,一边道“公孙先生可瞧清楚了” 白玉堂颔首,跃身下来。正待开口又顿住,面露不耐烦之色,蹙紧眉头。 展昭也是面露无奈,伸手搔了搔自己的鬓角,叹气道“这些人怎的如此阴魂不散,只是奇怪为何不一次都出来,定要一会儿出来几个,岂不是没有胜算” 白玉堂挑眉,道“许是各有各的打算。”说着身形忽的一闪出现在少年身后,伸长手臂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人直接提起来扔了出去。同时自己也腾身而起,身子向后跃出丈余。 少年只觉着身子一轻,心中一凛,便觉着自己整个人腾空而起,打着转的飞了出去。亏得他伸手抓住一根略显粗壮的树枝借力,整个人抱在树干上稳住了身形。只是在离开刚刚所站之处的一瞬间,不知什么东西擦着他的鬓角斜飞出去,感觉是在眼前晃了一下却又瞧不见究竟是什么东西。 展昭心下也是一惊,慌忙闪身躲过。手顺势在虚空中一捞,食指与中指的指尖并在一起夹住了一根乌黑的飞针。只瞧了一眼便睁圆了眼睛,难怪刚刚觉着有东西飞过却瞧不见,这根针黑漆漆的在夜里还真的不容易发现。转手朝着白玉堂招呼一下,又将那根针收进怀中掏出的帕子里。 白玉堂见他似乎是抓住了什么东西,微微蹙眉。挨近他身侧一瞧,眉头蹙得更紧了,抓过他的手摊在自己掌心仔细产看了半晌,不见哪处有异常方舒了口气,伸手接过他另一只手一直捧着的手帕仔细瞧上面那根乌黑的飞针。可眉头依旧蹙着,显然是打算回了开封府先抓他去给公孙瞧瞧才能放心。 那根被展昭抓住的飞针通体乌黑,因二人没有火把,只能勉强借着月光瞧。也不知是这月光银白,因此照在上面显得奇怪还是这根飞针本身就不是现在看着的这般黑,总觉着在月光下显出了一种奇异的颜色。 那少年被丢开后抱着树远远盯着二人,眯着眼睛也瞧不清他们究竟在看什么。目光在白玉堂身上转了一圈,眼神中的警惕与排斥显然减少了许多,大概是刚刚被救了一命,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感激的 。正打算从树上下去道个谢,便觉原本被风扶动的树叶声音有些诡异,“小心”二字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却见白展二人在他话音出口之前已经腾空而起离开了原地。展昭身形一闪径直朝着他过来,与他抱着树干不同,而是轻巧的落身在他头上方的一根树枝上,听见他喊出声,蹲下来笑眯眯的瞧着他,末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嘟哝了一句真乖。 少年见他对着自己笑,一时愣住,只觉着这笑容是怎么瞧都不嫌腻的。忽的觉着脑后生风,险险一躲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一颗墨玉飞蝗石擦着他面颊钉进了树干之中,只留了一个圆溜溜的小洞瞧不清楚深浅。扭头往身后看去,白玉堂站在临近的树上打量着四周的黑暗,见他瞧向自己便微微挑起了左眉,眼神似笑非笑。少年一个哆嗦收回了目光,手臂紧了紧,脸贴着树干依旧安稳的抱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回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挂在天上的月亮忽然被一朵飘来的云彩遮住,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奇怪。四周依旧漆黑,那一直有意施加于三人的压迫感突然消失,半晌也不见意料之中的人出现。那几根黑色的飞针白展二人都瞧不出什么名堂,少年更是一问三不知,只是瞧着眼神比刚才茫然许多,应当是真的不清楚。 山上晃动的火光越来越近,站在树上隐约可以瞧见领头之人正是那自称山阴村村长的中年汉子方大勇。身后公孙与庞统并肩而行,一人手中一根火把,挨得及近,不知在说些什么。 白玉堂本是见他们走的方向与自己和展昭所在之处不同,这会儿却见他们转了几个弯,径直朝着二人过来了。 少年见白玉堂朝着展昭招手,便知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公孙先生过来了,更是不愿意松手,继续死抱着树干嚷嚷着不公平。本来与这二人交手便是一件没有胜算的事情,这会儿倒好,还来了帮手了,岂不是要更要任人宰割。 展昭见那少年脸色青一会儿白一会儿不禁好笑,本是想拎着他一起下来,可瞧着他那一脸决然又将手收了回来。径直跃身到白玉堂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 火把的光亮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忽明忽暗,前行的速度也是不紧不慢。忽的窜过去几个影子在一瞬间遮住了月光又多开,朝着火光的去了。 展昭微整,嘴唇动了动,原并非黑衣人未出现,而是临时改变了方向。伸手攥住白玉堂的肩头捏了捏,又反手指着少年咧唇一笑露出一副讨好的神情,末了腾身而起,追着那些影子过去。白玉堂只来得及张了张口便见他鹏鸟一般跃起,落于前方一棵树的树冠,只得无奈浅笑,微微摇了摇头。 后面抱着树的少年正抻着脖子的往他们那里瞧,见状一楞,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瞧,白玉堂已经收了笑意淡淡的朝着自己身后的山顶瞧。心中嘀咕,那江湖人称鬼见愁的白五爷,怎么可能露出那般温和的表情,刚刚定是瞧错了。微松了口气又揉揉眼睛,再抬起头时正瞧见白玉堂蹙紧眉看向自己。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赶忙扭过脑袋,放下手继续紧紧的抱住树干。片刻见眼前白影一晃如鬼魅,白玉堂已经落脚于刚刚展昭蹲着的地方,伸手再次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从树干上摘果子似得摘了下来。 展昭追着那几个黑影径直朝着公孙一行人过去,只觉着这几人轻功路数奇怪,也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高手。足踏树叶便可借力,飞身已在数丈之外。 上山的那一行人似乎已经察觉了异常,火光依旧晃动却只停在那一处转圈。 展昭找了棵树远远瞧着,只见那几个黑影忽的隐入黑暗中,便是连内息都收敛了,不禁微微一怔。这几人的武功路子实在是熟悉,却又与火鹤堂的路子相差甚远,应当是属于另外的门派。若只是单纯的江湖中有人盯准了无名山的宝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瞧着今日他们的行动,又好像是互相通过气的,相互之间没有干涉,便是偶尔的交集也是各有各的目的,显然不只是为了寻宝这么简单。 庞统伸手将公孙护在身后,摆了摆手示意一众衙役将那村长方大勇围在中间好生看管。蹙眉打量四周,嘴唇微动,低声自语了一句什么。忽的抽出腰间佩剑在身前兜转半圈,只听见几声细微的响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剑身又落到地上。 公孙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四处瞧了瞧不见异常,低声问道“这怎么,山上不干净” 庞统微微颔首,玩笑道“这山上冤魂多,你可跟紧了,当心被抓了去采阳补阳。” 公孙闻言在他身后狠瞪一眼,又想着他是看不见的,干脆伸手在他后腰拧了一把,咬着牙道“王爷当起表率作用。” 庞统连忙背过一只手去护住自己后腰,讨饶道“受教受教,这山上确实不干净,恐怕不止一批,若是不出意外,展老弟和白老五应该已经解决了些许。” 话音未落,树林中突然一阵骚动,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脸朝地的扑倒在二人面前,一声闷响后惊起了一层沙土。 庞统瞧着他一龇牙,伸手摸了摸自己颧骨,又觉着鼻梁一阵发酸。抬头看去,展昭正从不远处飘然而至,径直落到那黑衣人左腿旁,负着手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片刻见黑衣人依旧没什么动静,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道“一时心急,没掌握好力道,先生给瞧瞧可别磕出什么毛病来。” 公孙显然被惊了一下,张了张嘴,末了连连应声。瞥了眼四周,奇怪问道“展护卫在此,怎的不见白少侠” 展昭正待答话,又听树梢一阵细碎的轻响。还不待其他人反应,他已经应声跃身而起,躲到了公孙与庞统身侧。果然刚刚离开那处,一个黑影便呼啸着朝他们砸了过来。 庞统当真是吓了一跳,慌忙收回左脚。便听扑通一声,又一个黑衣人脸朝下的扑在众人面前,口中勉强吐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后便没了动静。 展昭嗦了下牙花,伸手捏捏自己下颌,自语似得感叹“泽琰未免下手太重了些。”话音未落便见眼前白影一晃,白玉堂已经落身在他面前三尺远处,将手上提着的两个人丢在地上,正是少年与他那倒霉师兄。展昭见状赶忙凑上前去,笑眯眯道“泽琰辛苦了。”说着敷衍的伸手捏了捏他手臂,又问道“这人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白玉堂扫了眼趴在地上的黑衣人,道“来的时候顺路逮了个落单的,手上拎着两个人,实在不方便再去逮剩下的几个。”说着想起什么似得,把展昭扯到前面,摊开他的手掌给公孙瞧,道“麻烦先生给瞧瞧,可有什么不妥” 公孙怔楞了下,仔细瞧着展昭那被摊开在自己眼前的右手。只见肤白如瓷,掌纹清晰,实在瞧不出什么异样。 少年对于自己被扔在地上这件事显然有些不满,但碍于下手的人实在惹不起,只得一边小心瞧着那一蓝一白两个人一边坐在地上哼哼唧唧。 庞统上前戳了戳那被白玉堂丢在地上的人,在瞧瞧先前展昭扔过来的那位,微微叹气。他们上山本是为了找白展二人,这会儿这两个人自己出来了自然不必再往山上走,干脆原路回去,将这几个昏厥的黑衣人暂时丢在山脚那处给衙役一起看着,等着明儿天亮开了城门一起运回去。正待开口说话,听展昭突然道“明儿开了城门,要带些人上山去瞧瞧了,前面有处山崖,我与泽琰下去瞧过,有些古怪。”扭头看去,展昭目光绕着一众衙役看了一圈,最后似有意又无意的落到方大勇身上,面色依旧温和。 公孙闻言应声,转身与庞统蹲在一处,在那两名黑衣人身上一阵翻找。半晌收回手,手掌摊开在几人面前,只见掌心安稳的躺着两根与刚刚在山下那具尸身上找到的一模一样的黑色飞针。 白玉堂见庞统取出那枚放在竹筒中的针微微挑眉,伸手到展昭腰包中将那包着同样一枚针的帕子翻了出来,摊开在公孙面前,问道“先生可在这飞针上瞧出了什么名堂” 公孙摇头,转而问道“白少侠和展护卫可认得这东西” 展昭闻声凑过来道“我二人也并未见过,因此想请先生和王爷瞧瞧。”说着话音停了片刻,挠了挠耳垂道“或许可以去问问蒋四哥和婆婆。” 白玉堂微微挑眉,挨到他耳边好意的低声提醒“什么蒋四哥,随着爷,把那姓去了,叫四哥便好。” 本来山风萧瑟,这会儿却是安静了。地上树影只有轻微的摇晃,月光便静静的躺在那里。 庞统与公孙带着一众衙役留下山脚,若是半路出了什么岔子,也好有个照应。白展二人便带着那还活蹦乱跳的少年先行回开封府去,将今日所见尽数讲予包拯,再做定夺。 四人在山脚商定,各自分开。那两匹跑回开封府的马这会儿正悠闲的啃着草皮,见了白展二人回来,抬蹄子不耐的刨了刨地面。 少年见自己当真跑不掉,本是想与展昭共乘一骑总好过和白玉堂相处,然后路上再作打算。可还没来得及爬上去后襟又被白玉堂揪住,转了个手便扔到那匹白马的马背上。正待抗议,他腰间那柄雁翎刀的刀柄已经直戳自己鼻尖,当即吓得一身冷汗,老老实实的趴在马背上不在做声。 展昭瞧着他折腾失笑,翻身上马牵了牵手中缰绳,调转马头上了官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一了和尚 此时已过三更,约么再有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包拯早朝的时辰。官道月色正好,带着清晨的露水味儿,两匹马八只蹄乱踏而过,践飞了几颗小石子。 少年趴在白马背上本是想起身的,可惜颠簸的厉害,只觉着胃里翻江倒海,便是连抬一下脑袋都难。 入了夏,天亮的早,眼瞧着前面山阳村近了,天色也已经渐白。二人本是打算后半夜在山阳的小客栈里歇歇脚,在赶了日出前回开封府去,没想来了几批黑衣人这么一折腾,晚了几个时辰,想休息也休息不得。 入了山阳村,四周还安静着,不见打更人巡街,倒是见了几名粗布衣裳的汉子,晃晃悠悠的往一趟矮屋后头的茅房去放水。 那客栈门已经开了,门槛上坐着那眼熟的伙计,脑袋靠着门框打瞌睡。想来是哪个客人一大早的便要离开,只能提前起了开门。 村中静谧,客栈前的宽街堪堪容得三人骑马并肩而行,因此二人通过虽宽敞,却还是惊动了两侧的人家。那伙计揉着惺忪睡眼抬起头来,看见那一蓝一白两个人影的时候目露欣喜之色,打着跌的站起身,心中想着金主总算是好人有福气的。 正待伙计满面欣慰的将门板再推一推时又一人从门口晃过,一身的粗布衣裳,背脊却是挺拔。 下楼放水的掌柜见自家小伙计手中提着手巾站在门口发愣,微微蹙了蹙眉。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这大早上的,看什么呢天上下金子了” 伙计被拍的一哆嗦,转身继续擦门版。 白展二人并未在意那客栈的伙计,只稍稍提了速度出村子去。 村外林中静谧,小路偏僻蜿蜒。二人疾驰而过,只听一阵树叶飒飒作响。少年这会儿也懒得挣扎了,努力让自己保持一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 五更天过,二人刚好到了城门口。几队守城的将士正忙着收队换岗,见了二人疾驰而回忙定了身形让路。如今算不上盛夏,却也有些气闷,不知何时飘了小雨,勉强能打湿发丝粘在面颊上,更闷了。 开封府门处,包拯的车正停着。四大门柱依次站于石阶之上,见了白展二人回来似乎都松了口气。只道包拯还在正厅,今儿天刚见亮来了几位穿着兜帽大斗篷的大人,正与他议事,约么着有小半个时辰了。 展昭微怔,一时奇怪究竟是什么人会大清早的来找人,还是如此神秘兮兮的。应了一声将手中缰绳递给身旁衙役,低声与白玉堂交代几句便快步进了府门。 白玉堂虽翻身下了马,那少年却还被他牢牢按在马背上。这会儿见展昭进去了,总算是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个大活人,手腕一抬,将他整个人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少年本一路被颠的不知今夕何夕,这会儿凌空转了个圈跌坐在地上更是愣神。 一旁衙役本是没注意到马背上还有一个身体瘦弱的少年,突见白玉堂衣袖翻飞,一个大活人便坐在了众人面前的石阶上,当即半截佩刀出了刀鞘。 少年也算是能出任务的高手,只愣了一愣便反应过来,赶忙把腰间双针往面前一小圈空地上一丢,抱头缩成团嚷道“我已经什么都交代了” 白玉堂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一副了然的神色瞧了瞧他的衣袖。半晌张口慢悠悠的吩咐“绑起来。” 少年闻言似没有什么反抗,只抱着脑袋的手稍微松了松,抬头愣愣的瞧着周围衙役。 衙役们反应迅速,几只手伸过来便将他按在地上绑了个结实。正待抬头询问还有什么吩咐,却见白玉堂慢悠悠的踱步上前,伸手在少年被绑在身后的袖口处一阵摸索,又翻出一支袖刀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着与那少年道“你这倒是藏着好东西呢。”说着用袖刀的刀柄敲了敲他的脑袋,末了手指翻动,那袖刀不见了踪影。 少年见此呆住了,竟是半晌也没反应过来。许久嘴巴一撇,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径直躺倒在石阶前。 白玉堂微微挑眉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丝好笑的神情,副又收回目光负手握着雁翎刀,跨过那少年进了府门。留后面几个衙役七手八脚的把少年从地上拉起来,一时不知该作何安排,只得扛着他跟在白玉堂身后一齐往正厅去。 展昭听了四大门柱所言,径直朝着正厅过去。远远的便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内劲徘徊在内院中,且并不是掩藏不起,而是故意如此与接近者警钟的。微微挑了挑眉,想着这倒是来了硬茬。 不提王朝、张龙,便是马汉和赵虎也能记得几乎每一个登门拜访过包拯的朝中大人。如今四人均言不曾见过访客,且来者穿着神秘却能顺利的与包拯入室密谈,定然是什么那些只闻名却从不见人的隐秘衙门。 不待他再多做打算,忽的四道劲风从前后左右四方袭来,速度一致、强弱相同。 展昭微怔,只觉着被气得想笑。这不是摆明了抢地盘么,来了他的猫窝,倒是先与主人家动起手来。右手食指在腰间巨阙剑柄摸索了片刻,歪了歪脑袋又收了回来,手掌微动,几颗墨玉飞蝗石翻入掌中。紧接着手腕一抖,身子却腾空而起,径直朝着前面过去。 其他三个方向的人明显的略作停顿,展昭却已经到了前面那人的近前。巨阙并未出鞘,直朝那人面门而来。 那人面上扣着面具瞧不见样貌,见展昭如此,身形却并未停顿,陡然转身,手中寒光一闪凭空出现一柄短剑。 展昭挑眉,见他做了防备却没有在下手的打算。忽的撤了架势,绕过他朝着正厅去了。 还不待落身门前的园中,那人反倒又挨了过来。 展昭掂了掂手中袖箭,身子一矮绕了过去。不再往正厅去,反而回了院门处。 见他如此,那四人迟疑片刻,拉了个没见过的阵势,落身在他面前。毕竟展南侠名声在外,身边还应该是跟着位喜怒无常的白五爷,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瞧展昭会有什么动作。 展昭这一来二去的将四人功夫底子摸了个大概,轻身的功夫练得扎实,可拳脚有力又不像是擅长这些轻巧功夫的。脑袋歪向另一侧在仔细打量,一会儿蹙眉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又微微挑起,半晌露出了然之色。 手指挪回巨阙剑柄,挑剑出鞘,正待出手,却听前方正厅大门039吱呀039一声响。抬头看过去,见包拯与一名身着黑斗篷的年轻秃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那四人闻声也扭头看去,末了毕恭毕敬的退到旁侧,微微躬身。 包拯与那人又低声闲语几句,方看向展昭,上下打量片刻确定并未受伤,安心了许多。微偏了偏身子让出身后那人,道“这位是相国寺一了大师,特来与本府商量些事情。” 展昭将本已出鞘一指宽的巨阙又收回剑鞘,闻言朝着那和尚拱了拱手,不轻不重的客套一句。末了继续打量那和尚,奇怪他不好好做早课,往开封府跑能商量些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是寺里有人犯了案,他这赶过来大义灭亲了 那和尚见展昭蹙眉瞧自己,便挪了挪步子大大方方给他瞧,面上笑容温和中带了丝讽刺,不知是习惯如此还是眼高于顶。末了与一旁四人低声呵斥几句,继续与展昭道“在南侠面前献丑了。” 展昭瞧了眼那毕恭毕敬称呼着039师叔祖039四人,扬了扬眉,这和尚年龄不大辈份还不小。复又拱了拱手道“是展某失礼。”只是背脊挺拔,看不出他究竟哪里觉着失礼。 一了和尚面上笑意更甚,又朝着展昭拱了拱手。转身与包拯道“包大人,贫僧这便告辞了,两日后再来拜访。”转手戴上兜帽,与那四人出了展昭侧身让出的院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村民 展昭随着包拯一路往府门去,路上却见白玉堂捏着下颌盯着那和尚离开的方向蹙眉,一旁三名衙役扛着少年呆呆站着,放也不是走也不是。 包拯踱步上前,姑么是离早朝时间还早,便停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番,奇怪道“白少侠,展护卫,不知这位是” 展昭轻039啊039了一声,赶忙上前解释道“昨儿在山里抓的,想着许能问出些什么,便一起带了回来。山中还出了些岔子,先生与王爷怕差役照看不及,暂时留下照应,待天大亮了便归。” 包拯应声,蹙眉沉吟片刻,拍了拍展昭肩头,道“待本府回来,烦请二位将昨日夜里所发生之事与本府详细讲一遍。”语罢负着手出了府门,留展昭在后面学着白玉堂模样,捏着下颌发呆。 半晌白玉堂收了手,在展昭额角轻轻弹了一下,问道“猫儿,想什么呢说来一起想想。” 展昭捏着下颌的手不变,蹙眉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道“我在想,你白五爷刚刚在想什么。” 白玉堂瞧瞧门口,在瞧瞧展昭,挑着双眉负手身后,转身朝着内院走,口中道“爷在想什么啊你不妨猜猜看。” 展昭嘴一撇,转身去琢磨那被衙役扛着的少年。走了没两步后衣领便是一紧,又被白玉堂抓了回去。手臂捆着他的肩膀,问道“那和尚可是相国寺的一了” 展昭挑眉瞧他,奇怪道“你们认得” 白玉堂收了手臂,抬手摸摸自己的下颌,岔开话题道“这折腾了一宿,胡子尖儿都冒出来了。” 展昭闻言微微抬头瞧他下颌,伸手过去摸了摸,笑道“回了屋子帮你收拾收拾。” 白玉堂挑了挑左眉,嬉皮笑脸道“有劳展大人了。” 展昭摆摆手,大方道“好说好说。”末了又将话题拉回来,继续追问“泽琰如何认得那和尚的说与我听听。” 白玉堂偏过头瞧他,反问道“你在意” 展昭咧了咧嘴,抱着手臂满面笑意的歪头瞧着他,微微挑眉道“一点儿也不在意。” 白玉堂闻言失笑,伸手按住他的脑袋揉了揉,道“认识他也不是什么值得听的故事,待晚上歇了,讲给你睡前消遣的。” 展昭唇角抖动了下,强忍住笑意一副不打紧的模样,摇头晃脑道“勉强也是愿意听一听的。”说着转身瞧向身后远远跟着的衙役,道“这孩子便先交给我吧,你们各自忙去,待先生回来记得知会我们一声。” 衙役们闻言如得了赦令,赶忙将在肩上扛了一路的少年放到一旁石桌上,朝着二人拱了拱手离开。 衙役走得快,少年半躺在石桌上动不得,扭了扭身子,嘴里不干不净的嘀咕了两句。展昭耳朵灵,听他抱怨有些好笑,伸手扭住他的耳朵笑道“若要说便大声说一说,这一宿没睡觉的,耳朵有些不灵光。” 少年张了张嘴,可话还未出口目光先瞥到了站着他身后的白玉堂,当即抿住嘴唇一个劲儿的摇头。末了偏着脑袋连连喊疼,直到展昭终于松了手方住口。又在桌子上扭了几圈,扑通一声跌到地上。 快到八月中,已是盛夏。天亮的早,这会儿五更天刚过,天色已经大亮。许是因为雨已经下了一阵子,终是把空气中的闷热压了些下去。 王朝,马汉和赵虎护送了包拯早朝去,留张龙领着一堆人拉着板车往山阴村去接人。本是想直接走那山上的近路,雨却忽的下大了。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板车上像是奏乐,众人无法,只得又从山上撤下来去走那环山的破旧官道。 这路偏僻又挨着山,下了雨便是一地的泥泞。众人慢了速度尽力挨着另一侧走过,还是溅了一裤腿的泥。 公孙与庞统留在山上,本是想着去村子里借了板车拉着人回去,却不料这天说下雨便下雨。衙役们匆匆背着那几具尸身随着方大勇暂去村中破旧的空屋躲雨,公孙随着一行人刚下了山,转念怕一会儿若是雨大起来会破坏线索,又折了回去冒雨继续查看。 庞统见公孙折返,拉住一名衙役低声吩咐几句,转身也跟着回去。 果然没过多久雨势见大,将那地面冲刷出数条细长蜿蜒的沟渠。 公孙瞧着瞧着雨势越来越大,心中急切。庞统瞧着他更是蹙眉,伸手攥住他的手臂便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扛在肩上往山下赶。到了山脚转出那条小路,正见一名衙役抱着两身蓑衣和一顶斗笠往这边赶,自己淋得好像刚从河里爬上来的。 庞统瞧见那衙役愣了片刻,接过一件蓑衣罩在公孙身上,又给他兜头扣了那个斗笠。摆摆手把衙役递过来的另一件蓑衣推了回去,示意他自己穿了便好,然后扛着公孙快步往那村子赶。 那衙役看了看蓑衣,只搭在了臂弯里。拔腿跟上庞统的步伐,口中嚷着村中出了乱子。只可惜大雨磅礴,这声音被浇得断断续续。 眼瞧着前面便是山阴村,虽下着雨,村口却乱糟糟的聚了几乎整个村子的人。不知是围着什么,吵闹中夹杂着嚎啕声和隐约的呵斥声。 公孙微怔,伸手拍了拍庞统的肩示意他放下自己。 后面衙役几步上前,在公孙走近前尽力拨开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全村不过几十口,这会儿围的堪比开封的市集。那衙役拼了命的挤出一条空隙,正待护着公孙过去,却见众人忽然噤了声。 回头一瞧,庞统抱着手臂站在公孙身侧,只环视了四周那些人便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 前面人围着的果然如公孙所料,是那几具从山上背下来的青年,并排摆在两辆板车上,围着的衙役正为他们撑着伞。 公孙瞧着那顺着雨伞缝隙流下来的雨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正待开口,庞统在一旁冷声道“不是说送进屋子里去放在外面作甚。还要本王亲自动手不成” 话音落,刚刚掀起来的一阵窃窃私语也平复了。几名衙役推着板车进了屋子,方大勇留在后面与村民交代了几句,只听唯唯诺诺的几声应,不见再有人挑刺头。 公孙跟在后面低声嘟囔“早闻山民民风彪悍,却不想是连开封府官差都要拦的。” 庞统瞥了眼村民微微摇了摇头,伸手捆住他肩膀,道“许是,不得不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破财免灾 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有两刻钟的时间雨势便小了,淅淅沥沥的又淋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停了。 公孙在那旧屋中继续检查着那几名青年的尸身,余光便瞟见停了雨后院子外渐渐围过来的村民。老少男女的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互相之间不知说着什么,听不清楚,却是在耳边没完没了的嗡嗡作响。 庞统只是抱着手臂倚靠着门板发呆,偶尔瞥一眼外面的人,依旧围着没有离开的打算。 村口传来一阵马蹄和车轮压过几颗小石子的声音,村民总算起了点骚动,朝着身后看去。 张龙一人在前,身后几名衙役赶着马拉的板车。一个个浑身湿漉漉,衣摆还滴着水,看来是冒雨前来。 庞统放下手臂朝着他们迎过去,村民又是一阵骚动,将院门口让了出来。张龙见状微怔,引着身后衙役驾着车进来,低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庞统只挑了挑眉,道“有气氛。” 屋内公孙闻言失笑,又瞥了眼院中,回神继续检查。 许是因为见来了人,村民安生了片刻私语声更大了。几名年轻妇人哭声渐响,想来正是这几名青年汉子的遗孀。方大勇闻声赶忙过去安慰,低声说着什么。半晌那几名妇人声音变成了抽噎,慢慢又噤了声。 开封府衙内院,展昭见天色好转,将少年从厨房中拎了出来丢在院中凉亭里的石桌上。手中还端着一碗黄澄澄的鸡蛋羹,跟着一起朝着旁边石凳坐下去。 白玉堂在一旁抱着手臂咋了咋舌,在他刚要坐下的时候伸手拎住他的腰带,然后将自己外袍叠在一起垫在了凳子面。 展昭僵着半蹲的姿势仰头瞧他,道“泽琰,冷。” 白玉堂愣了愣,道“雨后是冷了些,爷这便给你取件衣服来。” 语罢抬腿便要走,被展昭扯住了中衣的袖子。回头再瞧,便听他道“我不冷,你冷。” 白玉堂瞧瞧自己身上的薄衫,笑道“本是热的,脱了外袍还能凉快些。” 展昭挑了挑眉,将信将疑。 白玉堂失笑,脑袋挨到展昭耳侧道“跟你在一块儿,大寒的天都觉着热。” 展昭一怔,仔细思考了半晌突然红了脸。口中呐呐的说了句听不清的,转身坐在白玉堂那雪白的外袍上。 白玉堂手指捏住他通红的耳垂揉了揉,笑得更欢了,半晌方勉强吐出一个词“薄皮猫儿。” 少年看着二人满面疑惑,问道“为什么大寒的天也会热”话音未落,被展昭伸手戳中哑穴。 从山阴往开封府,绕着远路要从辰时走到午时去。因为下雨才勉强带来的那点凉气儿消散了些,但较前几日却还是凉快了许多的。 公孙本是打算先行回了府里,此次带着五具尸身,三名黑衣人和一个山阴村村长方大勇,不提前回去准备,停尸房那里怕乱了套。 可正打算要一匹马,却被庞统抓着领子拉了回来,只怕路上出了什么岔子他一人应付不来。这边又带着四个恐怕不安分的人,不能轻易离开随着他回去,只能一群人同行,其他的稍后再做打算。 公孙本还打算商量商量,却被庞统二话不说直接拎到了自己马背上,只得闭了嘴。 回了开封城刚好过了午膳的时辰,街边酒馆里还没几个人,饭馆里食客也走的差不多。 两辆板车上躺着那五具尸身和三名黑衣人都是用草席子遮盖住的,后面方大勇骑着一头骡子紧跟着。一行人进了城门便绕道上了小路,一路上零星的遇见几个人,坐在路边林子里的石头上,大概是无事出来纳凉的。 从小路走用的时间约么能多出不到一刻钟,最后还是要转上开封府前的宽街。路边的摊子都撑了起来,各自吆喝着。一名穿着海清大袍的和尚站在一个卖豆糕的摊子前,一只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裹,一只手被身子挡住瞧不见,口中念念有词,满面虔诚。 庞统微微挑眉,口中喃喃道“一了那秃子不在相国寺念经,怎么跑来开封府买起豆糕了” 公孙闻言一怔,拍了拍他从自己腰侧伸过的手臂,低声询问“王爷认得那位大师” 庞统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松了一只握着缰绳的手拍了拍自己胸口,道“孽缘,你也不用喊什么大师,那就是个酒肉和尚,除了秃头没有哪点像和尚的,这会儿估计又在耍嘴皮子呢。”说着牵了牵手中缰绳,遇见这和尚只能当做没看见,直接路过才是正途。 不料缰绳微动马未动,却是原地打了个响鼻儿。 摊子边的和尚一愣,当即转身看过来。双目在见了庞统后变得格外有神,拍了拍摊主面前的桌子指着庞统道“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巧,施主您的缘分就在那呢,豆糕的钱找他讨准错不了。” 那摊主闻言一怔,抬头瞧过去。中州王威名赫赫谁人不知,见面怎会不识。一时紧张,只想着这豆糕权当拿去长见识,豆糕钱什么的不重要,这倒霉的嘴碎和尚可赶紧走人吧。 庞统本就与这和尚只隔了五步不到,听见他如此言语也不能任由这和尚骗人家豆糕不给钱。手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便抛了过去,口中道“遇见你这和尚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得,本王权当破财免灾,大师您赶紧往去的地方去,俗人这便先走了。” 和尚接了银子便拍在豆糕摊子上,转身朝着一行人走过来,面上笑眯眯道“故人相见定要嘘寒问暖一番的,王爷还请留步,容小僧问一问可好” 庞统张了张嘴一时无言,又提了提缰绳,绕过一了朝着前面开封府去。却见一了又快步赶了上来,将手中油纸包打开取了一块豆糕,伸着手臂递向了公孙,笑眯眯道“小僧早闻公孙先生大名,还请先生笑纳。” 公孙一愣,还来不及瞧一眼庞统,那豆糕已经塞到了自己手边,只得伸手接过。再扭头视线越过庞统的肩膀往后瞧,一了正站在路中央朝着自己微笑,末了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行礼。 直等离得远了,方见那和尚抬手带了个斗笠,转身离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活兔子 一行人在开封府门前下马,后面衙役引着两辆板车从角门进府。那村长方大勇本是想跟着去,却被庞统拉了回来,与公孙等人同路。 早已过午时,包拯依旧没有回来,估计又是被庞太师拉去商量什么事情。 厨房大娘一大早的家中有急事请假出了府,中午赶回来见天晴了,又带着帮手的丫鬟出去采买。再回来只瞧见展昭安安稳稳坐在厨房院外的凉亭里与那被带回来的少年闲聊,面前石桌上便是连一个空碗也瞧不见。 心中奇怪,探身进厨房瞧了一眼,灶台上的蒸笼也是好好盖着盖子,似乎并没有人去动那一笼的鸡蛋羹。快步上前去开了盖子一看,大瓷碗在里面摆的端端正正,还是刷干净的,不禁哭笑不得。 正待出去询问展昭,要不要再吃一碗的时候。转身却见白玉堂卷着衣袖站在门口处,一副被抓了现形的模样,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鼻梁,道“猫儿弄得实在太乱,不知这般收拾是否妥当在下不善于做这种活计。” 厨房大娘闻言一怔,赶忙点头,瞧了眼依旧乱七八糟的橱柜,复又问道“白少爷和展大人可用了午膳今儿这大雨耽搁了,老身这便做些吃食。” 白玉堂又摸了摸鼻梁,瞥了眼门外,笑道“猫儿想吃鱼了,只是天太热,还望清淡些。” 门外亭子里,展昭与那少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白玉堂一边放着衣袖一边走来,笑眯眯起身相迎,问道“泽琰刚做什么去了” 白玉堂整理好衣袖,伸手捏了捏他鼻尖,道“刚有只猫把油瓶打翻了,爷去善后。” 展昭失笑,拉他坐下,一边装模作样的捏着肩,连声道“有劳有劳。” 少年依旧坐在石桌上,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去。半晌嘴唇蠕动了下,无声的戚了一声,抱着手里的大海碗喝了一口水。再抬头,远远的看见一名衙役快步赶过来。 展昭听见了脚步声,停手回身瞧过去。那衙役小跑着上了石阶,单手扶着腰间佩刀刀柄,道“展大人,王爷和先生回来了,正在偏园停尸房呢。” 展昭微微颔首,追问道“大人呢可下了朝回来了” 衙役摇摇头,道“大人未归。”语罢微微躬身,小跑着下了石阶,快步沿着远路回去。 少年听了那公孙回来,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是想到了自己那倒霉师兄,脖子抻得老长去听展昭与白玉堂究竟在说什么。刚听了一个迷迷糊糊的音,便被白玉堂伸过来的手抓住衣领拎了起来。 展昭瞧着他们笑着叹气,一手抓起放在石凳上的巨阙和雁翎刀,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顶,转身出了亭子。 停尸房在侧园,与厨房所在后院离得较远,若要过去定要路过正厅。三人晃晃悠悠过去,正见包拯黑着脸快步进了府门,身后跟着快步勉强跟着的庞太师。 二人一前一后一阵风儿似得从他们面前走过,惊得展昭退了三步来让路,站稳了脚又赶忙上前几步扯了扯庞太师的衣袖。 庞太师一怔,踉跄的收了脚步。回身瞧见展昭,不待他问,叹气道“又吵起来啦。” 展昭奇怪,问道“怎的又吵起来了早朝上么” 庞太师摇了摇头,下巴上的胡子跟着晃了一晃,道“这倒是没有,下了早朝,在御书房吵起来了,赶巧今儿八贤王告了病假,没个拉着的。”语罢摇头叹气,又快步赶了上去,口中嚷着“老包,我说老包你等等我,这人上了岁数啊,哪跑得动。” 展昭见那二人进了正厅,挨近白玉堂身边低声嘀咕道“一早还不见老爷子心情不好。” 白玉堂伸手摸摸他脑袋,道“许是早朝上出了什么岔子,待庞太师去劝劝便好了。” 展昭点头,接着嘀咕“几年不见贤王告假,这次到是稀奇,贤王身子骨一向硬朗,秋狩总能抓只兔子给我。” 白玉堂微怔,扭头瞧他“你喜欢兔子烤的” 展昭挠挠下颌瞥他一眼,道“活的。” 白玉堂张了张嘴,失笑。想着展昭一身红袍官服骑马在猎场里晃悠,怀中还抱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转头又笑问“那兔子在你怀中,可安稳” 展昭撇嘴,道“安生,自然安生,总好过再去满地躲人。” 白玉堂用手肘拱了拱他,接着问“那后来呢我在你那猫窝可没瞧见什么兔子。” 展昭手一摊,道“年前云生来过一次,相中便带走了。” 白玉堂捏捏自己下颌,叹气,一副可惜的口吻道“那完了,这孩子啊,养什么,什么不成。” 绕过正厅便是一道回廊,七拐八拐的往着角门的方向走过去。过了一片小林子可见一条突然在半截出现的碎石路,再往前便是停尸房的院子。里面正停了两辆板车,几名衙役刚出了屋子,一个个聚到院门旁原本养着睡莲的石缸中洗手。走近了还能见三名黑衣人依旧躺在板车上,不见清醒的迹象。 展昭伸手把白玉堂拎着的少年塞给一旁衙役,几步上前凑到板车边,伸手去探那几人颈间,问道“这怎的,摔坏了” 庞统靠过来伸手递了一个青绿色的瓷瓶在几人鼻子下面晃了晃,口中解释道“哪儿能这么禁不起摔,只是半路起来闹腾烦的慌,让阿策给喂点东西才消停。”说着扭头去看衙役手上拎着的少年,道“这小子说了什么了” 展昭搔了搔下颌也挨了过去,道“套出来不少,只是不知真假。” 庞统走过去俯身瞧他,问道“阿策,可有什么吃了便能吐真言的” 屋子里传来公孙淡淡的声音道“打一顿或许可以,我这里刚巧得了一条软鞭,外面还有水。” 展昭挑眉,挨到庞统身侧低声问“庞大哥,先生什么时候用了软鞭了” 庞统朝着前面努了努嘴,道“昨儿你们刚走便来了人送的。” 展昭抬头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瞧过去,不明白是示意这皇城还是完全相反的西街,问道“未秋水” 庞统摇头“柳听宫。” 展昭点头,嘀咕道“也是,若是未秋水,先生未必会见。” 庞统叹气“定不会见。” 展昭挑眉“庞大哥可知其中内情” 庞统张了张嘴,无奈道“会被打出来,要不展老弟去问问阿策疼你。” 展昭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连声道“不敢不敢。” 话音刚落,便听白玉堂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云淡风轻“白某一直奇怪,先生与那琴室老板究竟有何过节” 外面展庞二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双双噤声,生怕呼吸都能惊了公孙。半晌却听他声音更清淡的道“也没什么过节,行事作风不同而已,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见多隔阂。若是非见不可,怎么着也会见的。” 白玉堂打着下手的把一块粗布递过去,点头道“先生所言有理。”说着微微偏过头瞧向门口躲着的展昭,挑了挑眉。又听身后公孙接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况且那小子温吞水似得,看着实在手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红痣 停尸房虽不比义庄那般丝毫阳光都照不进去,但是那些光线也只勉强照得里面的人看清楚各个物品的摆放。 白玉堂随手捧来窗脚桌子上的油灯给公孙照亮,透过那糊着厚厚窗纸的窗子撑开的一条缝隙,瞧见衙役正忙着将那少年手脚锁住。本是还想带上枷的,被展昭摆了摆手否掉。微微挑眉,转身将油灯放在尸床旁的凳子上。 公孙头也没抬的道了谢,伸手将那凳子又往自己身边拉近些。 白玉堂在自家大嫂那里学到过些保命的医术,这会儿瞧见公孙又翻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来了兴致。往他身边又站了站,仔细瞧那罐子里的东西。 公孙见他有兴趣,身子挪开了些示意他再挨近点儿瞧,转手从怀中又掏出个面罩递过去。 白玉堂接在手中翻来翻去瞧了半晌,见公孙没有戴的意思,便也只是将它拿在手里负到身后。 公孙歪头瞧了他一眼微微挑眉,将手中原本拿着的罐子放回一旁,伸长了手臂换了另一只稍小的青瓷罐子拿在手里。 院子里庞统闲的无聊,瞧着那少年面露得意之色的和展昭039斗智斗勇039。微微摇了摇头,想着这孩子还是年岁小,没什么经验啊。 展昭与这少年扯了半天皮将他脑袋里那点存货了解了个七成,话头忽然一转,将话题扯开了。庞统听着一脸的预料之中,将撑着下颌的左手换成了右手,继续看那少年依旧绞尽脑汁的与他斗智斗勇。 少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展昭似已经对他刚刚尽力隐瞒的各种东西不再感兴趣,一时有些失落,别扭的撇了撇嘴。马上又对他的新话题来了兴致,坐正了身子接着聊。可又聊了没多久,展昭再次转移话题,天南海北的什么都能说上几句,却每次都停在最吸引人的传闻或是经历上。 天色渐暗,过了掌灯得时辰。少年肚子一阵响,终于停了嘴,伸手按着肚子,瞥了展昭一眼,欲言又止。 展昭挑眉,问道“还想听么” 少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瞧着他没言语。 展昭笑道“想吃什么”少年刚要接话,又听他道“食不言寝不语。”张了张嘴,梗住,半晌结巴道“那、那不吃,你能把刚刚酆都的事情讲完么。” 展昭抱着手臂身子往后靠过去,道“我给你讲了这么多故事,你给我讲什么” 少年抬眼看了看展昭靠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白玉堂,伸手抱住了脑袋。复又抬头道“可你刚刚一个故事都没有讲完啊。” 展昭点头,一脸认真的承认“是啊,我故意的。” 少年低低的哀嚎一声,继续双手抱住脑袋。 不知何时站到了展昭身后充当柱子的白玉堂伸手戳了戳他的头顶。 展昭仰头瞧过去,道“想吃鸡蛋羹。” 白玉堂一脸无奈,道“你中午吃了那么多了。” 展昭伸手搔搔自己下颌,道“那,豆腐呢” 白玉堂本来想挠挠耳朵的手悬在空中半晌,转而轻轻拍在他脑袋上,道“我去厨房瞧瞧。”刚下了台阶往厨房的院子走,远远的看见王朝疾步赶过来,一脸的奇怪。停下步子,稍稍挪开身子,让过展昭投过来的视线。 王朝在台阶前面停了脚,道“展大人,咱们白个里去的那山起火了。”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雨下的大,没烧多久就浇灭了。” 展昭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下着雨的时候起的火” 王朝挠了挠头,道“那边来的人是这么说的。” 少年从桌子上探了个脑袋出来,哈哈笑道“下着雨也能烧起来这放火的也是够执着。” 展昭喃喃道“是啊,够执着的。”末了问道“来报官的人呢” 王朝指指自己身后走廊,道“前面候着呢,不过听他自己言语,不是山阴村人,好像是谁给了点银子,托他来报的官。” 展昭闻言更是奇怪,起身抖了抖不知何时卷起的衣摆,道“去瞧瞧。”语罢匆匆赶过去。 绕了几个弯便是前院,瞧见一名粗布衣裳的年轻男子局促的站在挨近门房的位置,一只脚踩在房檐投下的阴影里,一只脚踩在亮处似乎还想往里缩。听见渐近的脚步声似乎吓了一跳,身子明显抖了一抖,小心的侧过身子瞧过来。见了展昭与他身后的王朝,嘴唇抖了抖,道“草,草民山阳村人。” 话音未落,展昭笑道“山阳村客栈那伙计小哥么,咱们见过。” 那伙计闻言眼睛锃亮来了神,连忙笑道“见过见过,展大人好记性。” 展昭笑意不减,接着问道“小哥可否将事情经过详细与我讲讲” 那伙计搓了搓手,犹豫着似乎是抓不住重点,道“有一位姑娘,让小的来给诸位大人报信儿的,说是山阴那边的山里大下雨的起了火,没多久又被雨浇灭了,有蹊跷,想让诸位大人去瞧瞧。” 展昭挑眉,不落痕迹的在伙计身上打量一圈。听他话落,又问“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几时去找你的可否在详细说说” “哎。”伙计应声,仔细回忆片刻,道“年岁不大,还是小姐模样的打扮,自称是山阴村那边来的,小的闻言急着传话,忘了细问。”说着顿了顿,手指搅住衣角,又思索片刻,道“唇角有三颗红痣,大概未时刚过来了客栈的。”语罢伸手在自己左唇角旁一横指的位置并排点了三下,连成了一条横线。 展昭应声向他道了谢,天色已晚山路难行,吩咐了一旁差役寻了间屋子留他暂宿一宿。 那伙计支吾着本欲推辞,见衙役上前引路,还是道了好几句谢后跟着离开。 展昭捏着下颌转身回了公孙、庞统他们在的院子,脑海里搜罗遍也不记着江湖上有哪号女侠唇角是长着这么三颗红痣的。走过走廊最后一个转角,头也不抬,继续一边思索一边慢悠悠问道“泽琰可知道江湖上有没有那么一号,唇角有三颗红痣的女侠客” 王朝跟在他身后一路只瞧见几个掌灯回来的丫鬟,闻言抬头四处去瞧,方瞧见好远的拱门处白玉堂一身雪白,负手走来。待走得近了,开口道“女侠客么不记得有这么个长相的。”说着一顿,又道“女子装扮,女子声音也未必是女子,唇角长了三颗红痣的男人,我倒是有那么点印象。” 展昭扭头瞧他,道“男人” 白玉堂点头“算来有小十年前了,在干娘的酒馆遇见的,那晚雪大的堆过了门槛,那男人裹着狐裘来讨酒。” 展昭歪过脑袋,重复“讨酒” 白玉堂应声“嗯,上等狐裘,来讨酒,所以仔细瞧了他的样子,狐狸似的不讨喜,唇角三颗红痣。”说着微微眯起眸子“是那种令人生厌的人。” 展昭挑眉,难得听白玉堂如此已长相来评判一个人,问道“如何令人生厌” 白玉堂又回忆半晌,道“说不来,干娘应该记得,明儿传信回去问问她老人家。” 展昭点头,道“若是不麻烦她老人家,能问来也好。” 白玉堂与他并肩而行,笑道“猫儿你的要求,干娘应的开心着呢。”转了话题道“厨房没有豆腐了,做了花果羹还有浇汁鱼。” 展昭闻言咧嘴笑“有花果羹也是不错的。”说这想起什么似的朝着王朝招招手,道“一会儿晚膳给那小哥也端些过去,晚上再让值夜兄弟多注意着点。” 王朝应声,转身离开。 白玉堂挑眉,问道“那伙计有问题” 展昭道“山阳村的伙计没问题,来的伙计,有那么点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六十九章 二人并肩而行,又回了公孙等人所在的小院。少年依旧盘腿抱着自己的脚腕坐在石桌上,庞统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膝盖,示意他往里面挪挪,腾出个放茶杯的地方,口中却是不停的说着什么。 少年挪的不情不愿,正待开口接话,见他眼睛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后公孙的屋子里瞄,也好奇的扭身瞧过去,忘了说话。 庞统准备去拿杯子的手转了一个方向拍他后脑勺,道“看什么看,接着说啊。” 少年只觉着脑后生风,本能的想去躲却没来得及,被拍的在桌子上一个趔趄。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哼了一声道“说什么啊,该说的我都说完了。” 庞统端起杯子用盖子拨了拨水面,笑道“那就把不该说的也说了。” 少年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抱着脚腕子晃悠着,哼哼唧唧道“你以为小爷是傻的么。” 庞统笑得更欢“你以为你不傻啊,别人问了一句话,你能变着法的把十句话都交代出去。” 少年哽了一下,强忍着还是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被口水呛住了。又狠狠翻了个白眼,抱着脚腕在桌子上挪了半圈。 展昭远远瞧着二人觉得有趣,刚要赶几步走过去凑热闹,院子外面又传来火急火燎的脚步声。脚已经迈了出去,生生停在半空收回了半步,面露疑惑之色扭身朝着身后看过去。 刚刚带着那伙计去客房的差役一手扶着腰间佩刀刀柄快步赶过来,见了展昭方稍稍慢了些,低声道“展大人,刚刚那伙计不见了。”说着把握着刀柄的手伸到他面前展开,是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条“这是丫鬟在门口捡到的,说是夹在门缝上,只敲了敲门,就掉下来了。” 展昭料想到那人要离开,却没料到竟然这么早,装模作样一宿的时间都等不得。伸手接过纸条,展开来瞧,又愣住。 纸条展开,一切干干净净,别说笔迹,就是那折纸留下的三道折痕都笔直笔直的。又对着白玉堂不知从哪捞过来的一盏灯,翻过来覆过去的研究半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辙了。将纸条递给白玉堂,转头继续问那衙役道“他刚刚是跟着你去了房间的” 衙役点头,也是疑惑,道“属下亲眼瞧着他进去的,那房间有段日子没人去,丫鬟疏忽,他还出来要了一盏灯。”眉头微动了动,道“等送了灯过去的时候,发现门虚掩着,开门已经不见人了。” 白玉堂举着灯摆弄手里的纸条,闻言笑道“不会是人家已经发现你展大人不怀好心。” 展昭搔搔下颌,道“走,去他房间瞧瞧。” 后面院子里坐在石桌上和庞统扯皮的少年被几句话噎的差点背过气去,觉着还是展昭口下留德。 这会儿见白展二人又要走,急得抱着脚腕直吆喝“姓展的你别又跑了啊,我怎么办啊。”说着声音又高了几分“我可是你领回来的,你要负责。”余音未落,叮的一声响,一颗墨玉飞蝗石稳稳当当的嵌在了面前的桌面上。 少年惊出一头冷汗差点咬了舌头,盘着的两腿赶紧并拢,以一种扭捏的姿势扭头看庞统“你刚才说啥了咱们接着唠。” 庞统瞧着那边一前一后离开的二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蛋,道“小孩儿别参合大人的事,去院子里和泥玩儿去。”说着还把自己的茶杯推到他面前,然后起身朝着屋子走过去,问“阿策啊,你那边怎么样了” 公孙从屋子里探出头,手在围裙上抹着水,道了句“妥了。”又缩回去叮叮当当的收拾放着的瓶瓶罐罐。只是口中还嘀咕着什么,微蹙着眉头,似乎并没有得到想知道的东西。 庞统本是抱着手臂靠着门板等着,几步上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后面石桌上的少年见庞统也进了屋子,白展二人早已随着衙役离开,这会儿自己跑路应该没问题。可还没等他换个方便跑路的姿势,庞统从门口探出个头来,吩咐了一直站在院门外马汉、赵虎二人找了结实的绳索把他捆结实了好生看管。 那衙役带着白展二人七拐八拐的往刚安排给那伙计的客房过去,路上碰到从书房出来的厨房丫鬟,说是庞太师还在和包拯说话,估摸着再有一个时辰也说不完,让他们先用晚膳不必特意等候。 展昭闻言应下,见那丫鬟走远,回头瞧了白玉堂一眼,嘀咕道“看样子有麻烦。” 话音未落,瞧见包拯与庞太师俩老头一身便装出了院子,吩咐了车夫赶紧备车往八贤王府上去探病。 白展二人看着俩老头推搡着往外走,没走几步庞太师忽然停住回身招呼“展护卫。” 展昭赶忙上前,道“太师有何吩咐” 庞太师挠挠自己下颌,道“展护卫若是晚上没有安排,不如去瞧瞧那个一了和尚。”语罢不待他应声,转身去追包拯了,口中吆喝“我说你慢着些哎。” 展昭睁圆了眼睛看着两人离开,头也不回的反手戳了戳站到自己身后的白玉堂的腰侧,问道“泽琰可知那一了和尚究竟是何许人” 白玉堂也是满眼疑惑,伸手自然的像捏着自己似得捏了捏展昭的下颌,道“ 那和尚与干娘熟识,来赊过几次酒就是没见给过银钱,满嘴歪理,看见酒席就来劲,提起结账喝茶水都能上头。” 展昭闻言更是愣神,也没在意白玉堂继续在自己下颌上捏来捏去的手指。只想着在院子里见到那一了和尚,怎么着都觉着和他口中的不是一个人。半晌伸手继续轻戳白玉堂腰侧,道“你还注意着赊酒没给银钱呢” 白玉堂微微偏头在他耳边轻笑,道“这不是要赚钱养猫么。”末了还轻轻吹了口气。 展昭身子一哆嗦,后脑勺都酥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七十章 客房安排在偏院里,离主卧远了些,与展昭与白玉堂的院子倒是近。整个院子除了刚刚丫鬟留下灯的房间亮着,其他房间依旧落着锁。展昭目光扫遍整个院子,问道“那方大勇安排在哪了” 衙役上前道“回展大人,是公孙先生亲自安排在张龙大人院子的空房里。” 展昭点头,开封府四大门柱里,除了已有家室的王朝,张龙算得上是机警过人。方大勇为重要线索与证人,放在张龙院子里而不是客房也更安全。 衙役推开了半掩着的房门,隔间里圆桌旁最靠外的一把凳子被拉了出来,拉的距离不远,大概只是稍微坐了坐。丫鬟每日都会去各个院子简单打扫,因此桌子上也留不下什么明显使用过的痕迹。对面床铺上的被子已经被抖落开,枕头摆放的有些歪斜应该是打算休息了。 白展二人又将屋子仔细打量一遍,不见纸屑之类,想着那人留下的纸条大概是一早便准备好了。若是有备而来,那这留下的空白纸便与他今日急匆匆离开的原因搭不上边。 展昭向来心细,端着烛台将整间屋子又检查了一遍。 白玉堂倒是又从桌子边扯开一把椅子坐下,将那人留下的纸条掏出来翻来覆去的又瞧了一遍,半晌想到什么似得,缓慢伸手在半空招了招,道“猫儿,恐怕留下来的本就是这张纸,而不是咱们一直在找的字。” 展昭闻言扭头看过去,微微蹙眉显然没有理解他在说什么。 白玉堂接着道“这纸产于襄阳,非是什么了不得的纸张,却是原襄阳王府里爱用的。”说着手指在纸条上轻轻弹了弹。 展昭扬眉,起身朝着他走过去,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纸仔细在指间揉搓,眉头轻轻拧成个疙瘩。若这人只是留下个空白的纸条消遣他们也说的过去,可留下的是这么一张说不清道不明的纸倒是让他纠结了。 白玉堂伸手去捏了捏他的下颌,笑道“想什么呢先把嘴巴闭上。” 展昭把手中纸条重新叠好收进怀里,攥住了他伸过来本是打算接纸条的手道“什么也想不出什么也想不到,还是给大人和先生瞧瞧好。” 白玉堂瞧着那手微怔,随即又轻笑出来。展昭这是怕他如当年年轻气盛闯冲霄楼一般,才不愿将线索再直接交给他。歪过脑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猫儿放心,咱们现在是绑一块儿的,必定不会再离开你视线。” 展昭低声嘀咕了句“谁稀罕”,只是声音实在太小连自己也没听见。 厨房大娘派了丫鬟来吆喝众人用晚膳,来了饭堂方发现竟只有四大门柱中还没有娶妻的三位老老实实的坐在空桌子前面等着开饭。一旁衙役道庞统吩咐了把抓回来的少年好生绑着,便带了公孙出去吃。 白玉堂闻言,拉着展昭就要往外溜,被还离着老远的厨房大娘吆喝了一嗓子,又乖乖的回了桌子边。 等丫鬟婆子上了饭菜退出饭堂,张龙凑到展昭身边道“展大人,山阴村那边要不要派人去” 展昭点头,仔细思考半晌,道“山阳村也不能落下,换了衣服去盯着,切不可打草惊蛇,待我晚些时候请示了大人再做打算。”说着敲了敲自己的下颌,想着包拯与庞籍这回不知要去八贤王府上打扰多久,现在山阴村的事越来越棘手,要不要干脆自己在亲子走一趟。纸条一会儿去酒楼交给公孙二人保存也是靠谱的。 一旁白玉堂伸手敲他脑袋“暂且派人去看着山阴其他人,你还是听大人吩咐了在行动,方大勇留在开封府看着也不怕线索就这么断了。”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马汉道“一会儿你带人去方大勇房间外面看着,务必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 过了约么有一个时辰不到,饭后在后院围着水塘遛弯儿的白展二人看见公孙与庞统一前一后走来。 公孙蹙着眉头,不知是吃的不对胃口还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远远看见展昭停在了池边假山附近,快步从桥上走过,挨近了问道“展大人行走江湖数年,可认得相国寺一名法号一了的和尚” 展昭听见“和尚”二字,眉毛小小的挑了一下。看来这人不得公孙的心,否则都是尊称“大师”的。伸手把离自己两步远的白玉堂扯着袖子拽到公孙面前“泽琰,先生问你话呢。” 公孙闻言抬眼看向白玉堂,显然是觉着这两个人完全可以看作一人,谁来回答都是一样。 白玉堂见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暂时没有松开的打算,干脆一起背到身后,与公孙将那一了和尚大致的说了一遍。内容与给展昭讲的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些许细节。 公孙闻言神色了然,好像听了他一席话便揭开不少疑惑。还不待再张口,展昭原本攥着白玉堂衣袖的手已经伸到自己面前,指间夹着一张叠的整齐的纸条“先生给瞧瞧呗。” 公孙接过纸条展开来在眼前,片刻慌忙又收进了自己袖袋,道“山阴,山阳那边可派了人去看着” 展昭点头“吩咐了张龙、赵虎便装去,方大勇那边让马汉暂时带人看管。” 公孙摇了摇头“让赵虎去山阳,张龙直接带人去山阴。” 展昭道“可若是打草惊蛇。” 公孙摆手,道“若这人送来的纸条当真是告诉我们那群人回来了,即便是放手山阴不管,他们也会选择一劳永逸。”说着略微停顿“还要劳烦展大人与张龙同去,咱们一早带了人回来,他们若是忍不住,动起手恐怕张龙抵挡不住。” 展昭点头应下,随即又想到庞太师临走所言,忙道“那一了和尚那里” 后面庞统道“展老弟放心,本王刚派了人跟着去了,都是好手。” 张龙、赵虎先带着人往山阴、山阳去,白展二人又被公孙拉着叮嘱了一番方匆匆上路。 展昭松松手里缰绳,看着身边慢悠悠跟着出城的白玉堂,笑道“先生只吩咐了我去的,白老弟也要跟去么可没有报酬。” 白玉堂连连否认“谁说没有我的报酬可贵重着呢。”说着在他后腰轻轻拍了一记,道“报酬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第71章 白展二人出了城一路疾驰,倒是超过了早两刻钟出门的张龙、赵虎。二人简单交代几人入夜山里路黑要格外小心,便先一步朝着山阴过去。 他们这一天便往山阴村折腾了两趟,早上的时候还能在村子里看见个把人在晃悠,这会儿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正是众人出来纳凉的时辰,却一个人都不见。门扉紧闭,好像整个村子无人居住一般。 展昭蹙紧眉头,山阴村如此安静本是很平常,可此时怎么就觉着不太对呢。村子里的人不出来也就算了,一早留下的那些个衙役怎么也进了屋子了对啊,一早留了几个人在这里,怎么山里有人放火这么大的事却无一人回来报告 白玉堂翻身下马,正待朝着最近的屋子过去瞧瞧,被追上来的展昭拉住了手臂。“泽琰,且等等。” 白玉堂挑眉,停住了步子与他并肩,道“好像人都消失了。” 展昭晃晃脑袋,倒也不是如此绝对,还有一股生气,好像人只是出去散步了。 挑了最近最近的一家院子过去,轻推柴门,门口一条石子小路铺的也算讲究。正对面木门虚掩,无论屋里有没有人,显然都没有仔细关门的打算。 推门进去,正对门的桌子上摆着饭菜,在这种天气里也已经冰凉。满屋不见人,一旁撒了一瓢水,地上印着几人匆忙的脚印,瓢还丢在地上没有捡起来。 这个屋子的院子在村里来说很大,看样子是有身份的人居住的,隔着卧房半敞的窗子可以看见后院有一处马棚。里面没有马匹,倒是干草堆上躺着几个人,穿着深色官服,腰间不见佩刀。 赶忙翻窗而出,瞧见那几名衙役的佩刀一柄不少的吊在马棚横梁上,几人并排躺着呼吸均匀,不见异样。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奇怪,两匹马倒是不见躁动,晃悠着在不远处嗅着地面。然后齐齐的打了个响鼻,朝着村口用蹄子刨地。 村口脚步声渐近,其中夹杂着好几匹马的马蹄子跺地声,听着人数不只二十,难不成来人不是开封府的。 白展二人也伸手拍了拍马背稍作安抚,也没有躲起来的打算,仔细瞧着村口的路。 马蹄声在村口未停加了速的往山里去,白展二人出了小院,翻身上马定睛一瞧,竟是庞统与张龙带了二十多衙役往山上走。余下十数名衙役跟着赵虎、马汉进了村子。 远远看见马上二人,赵虎快行了两步上前,道“展大人,白少侠,包大人说若是村子里无人,让赶紧往山崖那里去寻人呢。”说这侧过身子让出村口“王爷,公孙先生和我大哥已经带人过去了。” 展昭点头应下却还不知包拯想到了什么,问道“大人可还交代了什么” 赵虎摇头“大人催得急,只说多余的话回来再讲。” 展昭应声,与白玉堂调转马头赶紧出了村子追赶前面的人。包拯查案数年,所想自然比他们周到。 山路马匹上不去,只能临时栓在树下。山崖那处也只有白展二人找到过,自然由他们二人引路。虽说那假扮伙计之人说山里起火有蹊跷,可几人实在想不出那几十年无人问津的地方便是不烧又能找些什么出来。散落在洞穴里不知何年月的羽箭,山崖下的绳结二人第一次进去时便已经带了出来,图腾和字迹也已经做了拓本。 众人凭着白玉堂的记忆寻到二人上崖的位置,天色已全黑,站在上面音乐可瞧见下面竟然透着火光,星星点点,应该是有人拿着火把。 衙役留了十五人在崖边散开,与张龙一同看守,其余七人随着白展和庞统、公孙二人下崖查探。 庞统本是也想留公孙在上面,无奈他是几人中最博学之人,在加上本人的反对,只能抱着也一起下去。 公孙听他要留自己在上面时难得没有闹别扭,想着人家毕竟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人被庞统单臂抱起来时还是红了脸,挣扎表示自己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无果,撇着脑袋也不再反对。 展昭与庞统、公孙先行,下了一半却是被崖下的景象镇住了。展昭差点咬了舌头,咽了口唾沫慢慢滑完下半程。 崖下的那星星点点与众人一开始猜测一致,果然是有人拿着火把。空地上那些不知年月的坟茔间隙里背对着他们跪满了村民,火把插在地上,无论男女老少都是嘴巴一张一合的念叨着什么,一旦嘴巴停下来便上半身伏地扣头。 火光照不到对面,可展昭记得那边是什么,正是那崖壁上机关消息被毁的山洞石室。他们不是在拜坟茔,而是在拜山洞。 借着村民的火把瞧见坟茔间地面略微有些焦黑,只是火光毕竟有限瞧不见对面崖壁,不知那洞穴现在如何。 展昭挨近公孙,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压低声音问“先生,怎么办”总不能不明原因的把这些人全都抓回开封府去。 公孙看着眼前的景象也犯了难,干脆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到他们身侧去。不料那些村民没发现一般,继续念念有词的叩拜,忽然崖壁上掉下来一块小石子,这些人身子猛的一颤,念叨的更快了。 白玉堂看着犹豫不决的二人,干脆上前随便拿了支村民插在地上的火把,一个纵身落在洞口边的石台上。 下面原本很轻微的念叨声忽的停了,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仰头看他。然后不知谁喊了一声“触怒祖先,快跑啊”,便是一阵起身奔逃的声音,村民不多脚步凌乱。没有人去抓垂在崖壁的绳子,反而一股脑的往深处跑。 展昭不记得那边有什么通向外面的路,抬脚踩着崖壁追了上去一探究竟。便见为首的村民不知按在了哪里,石壁上竟然露出一条容得两人并肩的缝子。 白玉堂还站在洞口处,见四周没有火烧的痕迹小小惊讶了一下。本是想直接进去查探,却一脚踩在了什么圆溜溜的东西上,低头用火把照了照,是早已熄灭的火把。上半截本该裹着浸了火油的布条这会儿不见踪影,只剩下被火略微烧黑的下半截,切口平整,绝非寻常人所为。 公孙在下面等了半晌,追着村民去的展昭不见回来,上到崖壁上查探情况的白玉堂也不下来,一时急的跺脚,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个都去瞧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第72章 衙役听了庞统吩咐,把崖底坟茔全部围起来,村民未带走的火把也全部收起免得再发生什么意外。 白玉堂还蹲在上面研究那根火把,转身朝着下面招了招手“猫儿,过来瞧瞧。”片刻不见人应扭头看下去,借着聚在一起火光没瞧见展昭人,想着大概是追着那些村民去了。 前几年间大嫂闽秀秀怕展昭在机关上吃亏,多少也提点了些。再加上展昭心细如发应变迅速,那些村民在他身上应该讨不到什么好。白玉堂觉着也能放心,转而招呼公孙“先生,你来瞧瞧这个。” 公孙自然没有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的飞檐走壁之术,见他招呼有些无奈。回身看了看庞统,伸手一指白玉堂“王爷可否带学生上去” 庞统道了句“好说。”单臂揽住他的腰身,轻轻一跃落到白玉堂身侧“白老弟,发现了什么” 白玉堂见是庞统应声,将手里半截的火把伸到他眼前“看看这个。” 庞统探头过去看了看“上面那半截呢” 白玉堂站直身子用火把四处又照了照,摇头“不在这,许是掉到下面了。”说着火把伸出石台朝着崖底比划“我下去找找。”语罢纵身跃下,留公孙依旧被庞统单臂搂腰夹在身侧。 展昭跟着那群人钻进崖壁上开出的缝隙,发现没走多远竟然又变得宽了,方发觉这大概是两山的连接处,刚刚崖壁上的暗门正好把他们引到了一条山沟里。 村民由一人打头,勉强穿过树间朝外走。期间无一人言语,让树林间风声不知放大了多少。 展昭仰头看天确定众人大致位置,应该是到了山阳村后山。只是看得不真切,若只他一人,想出来还得绕几个圈子。 领头之人年岁约么已过半百,只是头发依旧乌黑,身姿矫健似乎是练家子的。那人越走越快,身后村民起初还跟得几步,后来便只有几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和中年汉子跟得上。再之后,那领头人一晃隐进了树林,瞧不见踪影了。 展昭一懵,这人怎么就丢下村民不管了难不成还要去什么秘密之处正要运了脚上功夫跟上去,却听林子里村民乱成了一锅粥,竟是找不到出山的路了。 展昭无法,瞧了眼前面树间悠闲跳窜的身影,跃身到了一块形状奇怪的巨石上。无奈的看着一众人,问道“怎的不出去在这晃悠什么。” 其中一年轻人认出了展昭的,试探着上前,道“我等不知回路,这山中的路线从来只有长老和村长才能知道。” 展昭半张着嘴有些愣神,那人显然是意识到他跟在后面,才干脆留下村民自己跑了,让他想追也追不得。最后无奈,也只得带着一众人在林子外沿兜圈子。 白玉堂在崖下寻了许久,总算在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后面找到了上半截火把。横截面切痕平整,上面缠着浸了火油的布条还没有完全烧毁。抬手把这半截的木棍抛给刚刚下来的庞统,转身又去别处查看,半晌捏着下颌面露奇怪之色。 庞统见他忽然蹲在一处不言语,凑上前去用手肘拱了拱他的肩头“瞧什么呢这般认真。” 白玉堂起身环视四周,道“若当真是两伙人,怎的打斗的痕迹这般不明显” 公孙一手拎着半截火把,朝着他们这边伸耳朵仔细听。闻言插话道“许是一方措手不及” 庞统一拍大腿“有人反水。” 白玉堂点头“应当是如此。”语罢又翻身到了洞口往里瞧了瞧,转头看着下面公孙“先生看看,这洞现在进得进不得” 展昭看着追刚刚离开那人无望,只得看着星象专心找路。也多亏了今夜天晴无云,饶了几圈便绕到了前阵子被山上的泥掩住的小路,少走了不少冤枉路。 回到村子已过了子时,逆着月光瞧过去,一人白衣黑发,立于村口空地的木杆上。 白玉堂本是要进那山洞查看,但展昭半晌未归又难免还是有些担心,刚巧开封府衙役赶到,便由他带着一起回了村子。 衙役们拿着火把,五步一名绕着村子外沿而站,将半个村子都照亮了。展昭快步朝着迎自己而来的白玉堂过去,口中问道“刚可有人来过” 白玉堂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又挪到后面一众村民身上,道“才赶过来不长时间,并未瞧见什么人,倒是你怎的领着他们过来刚跪在最前头那个呢” 展昭摊手“被摆了一道,那人跑了,留着后面这些人我也追不得,只是瞧着功夫路子实在熟悉,回去找人打听一下看能不能得些线索。”说着绕过他走到空地当中去,微微蹙眉盯着照不真切的村里小路,没来由的有些烦躁。忽然问道“先生和庞大哥呢” 白玉堂朝着山那边努努嘴“还在上面呢,临走时候说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一时半会儿下不来。”说着又看向正站在他身侧的展昭,挪了一小步挨过去,借着外袍遮挡伸手在他腰侧轻轻捏了捏。 展昭身子一扭笑出声,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村民又赶忙收敛表情,揉了揉腰,忍着没有回手。 白玉堂顺着他的目光也朝着那些村民看过去,手指在半空画了几个圈,问道“这些人怎么办全都押回开封府去” 展昭闻言也觉着头疼,抬手敲了敲脑袋。 山阴村虽然没几户人家,可怎么着老少加一块也有几十。虽说两个衙门已经移交了案子,但只是因为一群人在那山崖叩拜便全村带走审问,怎么也说不过去。 山上又投下来火光,竟是庞统带着公孙下来。留着张龙与后赶到的马汉依旧在上面,若是有什么岔子,也好分出一个人下来报信。开封府那边庞昱硬拽着颜查散去凑热闹,干脆被包拯拉了壮丁,看守在方大勇暂住的院子里。 公孙站在村口看着一众村民也有些犯难,可他们刚在崖下所为又实在诡异,便是村里现在满是衙役也不敢贸然放回家去。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方大勇不在,这群人倒是比白天老实了许多。挤在一起似乎想交谈又不敢轻易发声,不安的瞧着外来的几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木匣子 夏夜风轻,吹得天边薄云又往月上遮了遮。众人正站在村口犯难,却听得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粗略估算人数应当不少。展昭耳朵微动,喃喃道“莫不是大人来了”提气一个纵身跃上屋顶,果见开封府众人前来。 空地上的山阴村村民听见脚步声也是一阵骚动,不自觉的往村口看去。几名捕快打着火把走在最前,随后便是包拯的马车,再之后是二十位开封府护卫。却是怎么也不见方大勇,想来依旧被留在开封府看守着。 展昭跃身而下,几步上前扶着包拯下了马车。 包拯环视四周,片刻方缓缓道“方才在开封府,公孙先生已将事情始末与本府一一讲明。”语罢看向展昭“展护卫,可进入过那后山石室了” 他话音刚落,村民中几位上了岁数的当即抬眼朝着展昭看来。不待他开口,那唯一坐在废弃磨盘石上休息的老爷子先开了口“你们,进了那山洞”许是因为上了岁数话说得缓慢,却明显觉察出他是想得到一个否认的答案。 展昭知那后山山崖可能是村中人祖辈的埋骨之所,听他语气里掩藏不住的惊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赶忙收回目光看向包拯“属下确实找到了后山山崖下的石洞,也与白少侠一同入内查看。”声音顿住略微思索“只是那石室内机关消息尽毁,里面只见得几口空箱子便再无其他。” 包拯闻言微微挑眉,面上不见惊讶之色,似乎正在意料之中。 倒是刚开口询问的老者激动得站起身,颤抖着手中拐杖,一脸的不相信。往展昭近前走了两步,显然是想听他重复一遍,以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因为年岁大而听错了音。 展昭见他反应如此强烈,心中自觉那山阴村人实为世代守护家族宝藏一说基本可以确定。又见包拯没有阻止的意思,转身看向那老者,尽量放缓语气“那后山石洞中机关消息已毁,石室内也只有几口空箱子不见其他暗格。”忽又想到什么,自语似得“仔细想想那石室中情况,机关消息被毁少说也是数年前的事情了。” 包拯闻言捏着胡须的手停下,微偏头看向他,片刻又收回目光继续思考。而那老者却从展昭重复了之前的话后便开始哆嗦,口中自语着别人实在听不清的话。展昭见状赶忙上前搀扶,方听清他口中喃喃着“老祖宗的东西丢了,老祖宗要怪罪下来了。” 白玉堂见这边有异,快步过来瞧个究竟。见那老爷子自言自语的不搭理人,扯了扯展昭衣袖“这是怎的了刚才还好好的。” 展昭将刚才之事粗略重复一遍,道“难不成当真有宝贝可瞧那洞中的样子又实在不像,若当真有前朝富人藏了宝藏进去,也早早被其他人拿走吧”说罢手又不自觉的捏到下颌上,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白玉堂见状轻笑,拽过他的手挪到了自己的下颌上。 刚被展昭扶到一旁休息的老人忽的慢慢站起身子,一言不发的朝着一个小院子走去。包拯负手瞧着,转而朝着王朝点点头示意他只管去搀扶老人,不必理会他究竟去做什么。王朝会意快步赶上去,扶着那老爷子径直朝着屋里走。片刻窗子上映了暖黄色的烛光,约么过了一刻钟功夫,老爷子又捧着个木匣走了出来。 展昭拉着白玉堂凑到包拯身边去看那木匣。只见木匣八角都包着镂花铜片,盖子上雕刻了山崖下见过的图腾,铜锁精巧便是不容易清理的缝隙也瞧不见几点灰尘。 老爷子将那木匣连带腰间荷包一同交给包拯,道“这东西,在老朽手里保管了五十年了,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荷包中是一枚小巧的铜制钥匙,模样奇怪了些却刚好对得上匣子上铜锁的锁孔。打开盖子,里面平平整整叠放着一张绢布,隐约能瞧见从里面透过来的零星笔画。将绢布展开,上书“箱子二十口,陶罐五只以红泥封口,另设机关七道,非申屠族人不可入”。 绢布下还见一道隔板,上面锁扣完整,不见其他钥匙。 老者用拐杖轻敲击了几下地面,长长叹出一口气“这里面记载了石室中究竟有些什么东西,钥匙一直由村中除了村长外辈分最大的人保管。”说着又瞧了眼盒子“下面放着的是机关破解之法,钥匙保管在每一任村长手中,我不会把匣子交给大勇让他查看机关的破解之法,大勇也不会把钥匙借给我让我查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说着手中拐杖又开始轻点地面“从我祖父那时候,便是这么传下来。” 包拯轻捻胡须“老先生和那位方村长接管了匣子后,可曾上山查看那石洞” 老者点头“二十年前大勇接任后曾上山查看,老朽腿脚不方便并未同去;在就是十年前的大祭,但按村中规矩,只有村长和一名村中八字相合的青年同去,因此老朽便是一次都没上去过。” “十年前曾上去一次,这期间便再未上去查看么”展昭抬手捏了捏白玉堂下颌“如此说来,那石室内的宝贝便是这十年间被人取走的了” 白玉堂点头“看来便是如此。” 不远处公孙见这边几人聚在一起不知说着什么,也小跑着凑过来。听过展昭和白玉堂的话,道“刑部关于山阴村无名山的卷宗我都一一查看过,闹鬼的传闻是不少,却不见记载有人从山里得了什么宝贝。”说着朝正向着众人走来的庞统努努嘴“县志我也有拜托王爷去借阅过,也不见此类记载;按那张绢布上所写,洞中东西不少,想要全部运走可不是几个人能做到的,这种事情也不合适拖的时间太长,必然是往返的次数越少越好,既然如此又怎么运送的无声无息” 展昭把手臂努力架到白玉堂左肩,换了个半倚半靠的舒服姿势,道“许是深更半夜,这种事情总不好白日里大张旗鼓。” 公孙蹲下身子随手捡了最近的树枝在地上画出几条线,招招手示意庞统拿火把来照明,给白展二人解释道“此处看似偏僻实则不然,东西南北四方无论怎么走都会经过官道,若是带着大物件从山前走便会被山阴的村民瞧见;从山后走必然会走过一段崎岖的小路,官道两旁的茶摊支在那里也有十数年,忽然瞧见有人从小路运东西上来,必然会记忆深刻。” 展昭嘴一撇把下颌垫在白玉堂肩头,轻轻吹着气,看他被痒得缩起脖子轻笑出声。公孙说得在理,可若如此,那东西又该如何运出去石洞中剩下的箱子显然不足二十,若绢布上所写不错,那几口大箱子无论怎么搬都会被人瞧见。又或者那些人把东西全都搬了出来,分成小件拿走即便如此也是个大工程,想要一点痕迹不留下显然不可能。 这厢几人想得头发要掉下一大把,忽听包拯问那老者“老人家,可是这十年里再未上山查看” 老人思索片刻“若我所记不错,大勇应当是没有再去查看过。” 包拯抚须再问“那当年与方大勇一同进山的村民又是哪一位本府有些话想与他问上一问。” 老者叹气“那是娟娘家的小小子。”说着伸手指向不远处掩唇轻咳的老妇人“九年前染了病,没撑过去,走了。” 包拯颔首,目光挪向了无名山方向。片刻沉吟一声,道“展护卫,还要劳烦你和公孙先生再去石室中仔细查探一番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第74章 包拯等人连夜回了开封府,留下一队捕快在村中看守。展昭想着第二日还要去那山崖下的石洞查看,干脆与公孙一同在村中宿下。庞统本是也想留下,却被公孙以包拯无人护卫为由撵了回去。展昭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热闹,公孙一向嘴硬,明明是怕第二日早朝,庞统起大早赶回去太过折腾。 倒是白玉堂长臂一捞,搂住展昭双肩一言不发。展昭比他稍矮半头,这个姿势下只好往后仰着脖子才能瞧见他的脸,轻笑道“怎么,白少侠明日跟着本官进山,可是没有好处拿的。” 白玉堂闻言挑眉,随即微眯起眸子瞧他“五爷可都记着呢,展大人欠下的薪金,攒一攒再还也无妨。” 展昭轻咳一声,继续目视前方。 三人依旧借了一开始白展二人借宿的屋子,那床榻足够大,在村中借了被子三人宿下也是宽松。整个村子都有开封府的捕快换班把守,倒是不怕又忽然出现什么送葬的队伍,只是云遮了大半个月,屋内不掌灯瞧各处都是模糊一片。 第二日鸡鸣,天色微亮。展昭打好水随意抹了把脸,本想着赶快上山查看却被白玉堂一把拉住衣领,在手中塞了一方帕子。展昭朝他吐吐舌尖,把帕子浸入水中打湿又擦了遍脸。扭头看见公孙往脸上撩了把水便打算走,伸手拦住他转而将自己的帕子塞进他手里。 白玉堂见展昭即便拿帕子擦脸依旧马虎,伸手接过来干脆自己给他仔仔细细的连耳朵也擦了一遍。 一旁公孙瞧见后长叹口气,手中展昭的帕子遮住自己半张脸,快步进屋子去取随身的箱子。昨儿倒是不如让庞统留下了,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在这被闪瞎眼睛。 夜里王朝和赵虎带人上山去替换了张龙、马汉等人下山休息,展昭提了巨阙出门,正巧便碰上到处巡视的马汉。趁着公孙还在屋内整理箱子,随口问道“马汉,怎么不去休息王朝和虎子上山去了” 马汉点头,听他说了休息二字条件反射的打了个哈欠,道“大哥和赵虎上山去守着了,展大人昨日没跟着包大人回去,是打算再去山上瞧瞧么怎么只有展大人自己么要不要属下同去”话音未落便见白玉堂提着雁翎刀走出来。半睡不醒的眼睛忽然睁了睁,道“属下还要去巡视,这便不打扰。”语罢转身晃悠悠的离开。 展昭被他们这种不知何时养成的默契搞得哭笑不得,转身看向正摆弄雁翎刀的白玉堂“泽琰,想什么呢” 白玉堂朝他晃了晃手中雁翎刀,笑道“只是想起了离家前大哥刚好弄到了一把好刀,当时赶着来见你忘了一并顺过来。” 展昭笑问“是卢岛主” 白玉堂摇头“我家大哥。”说着伸手到展昭下颌挠了挠“大哥虽然宝贝那把刀,但娘和嫂子一向对我好,想要弄过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展昭往前倾了些身子,笑道“大哥实在可怜,手里有个什么宝贝,让你看上了准守不住。” 公孙整理了箱子从院中出来,便见不远处展昭牵了马过来。开封府的马匹毕竟不是军马,脚程实在跟不上白玉堂的照夜白和展昭的乌云踏雪,便只好与展昭同骑而行。 回到昨夜展昭带着村民出来的树林一路往里走,按照记忆寻过去要比直接上山容易一些。树林茂密,夏日尤甚,也亏得展昭昨日用了心,找回去才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几人进入那崖下之处,因昨天白日里下了雨,晚上村民们匆忙逃走时留下的凌乱脚步完全保留下来,而此时在这众多脚印中多出了几个显眼的往相反方向去的印子。展昭心中好奇,蹲在一旁仔细查看,道“昨儿看守的衙役不断,竟还有人要进来,这山洞中当真有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白玉堂站在一旁微垂下眸子瞧过去,抱着雁翎刀慢悠悠道“许是不知道那山洞石室中已经被人拿空了呢。”说着顺手把临行前准备的灯笼递了一支给他。 展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灰土接过灯笼,道“若是如此,当初拿走石室内宝物的人与昨日闯入之人明显不是一个阵营了,否则何必多此一举。”说着抬头往山洞口看过去。昨日天色太晚,即便举着火把也瞧不清楚火烧过的模样。今日天色刚好又有公孙在,可以仔细查看。 公孙正在远处瞧那些坟茔和昨日村民留下的插过火把的痕迹,听他们二人话毕又起身仰头看向洞口,转而对展昭道“展护卫,可否把学生送上去瞧瞧” 展昭上前揽了他的腰,一个纵身跃到洞口突出的石台上。 公孙虽说从入了开封府便没少被这群练家子的用轻功带着到处飞,起先是四大门柱里的王朝和张龙,之后是功夫上乘飞得更高更远的展昭,再到后来喜欢扛着他到处溜达的庞统,却依旧没有习惯这种脚不沾地的生活。被展昭放下后脚下轻轻一个虚晃,心中没来由的觉得庞统的从来不撒手更贴心些。 石洞口白玉堂发现的半截火把还扔在那,只是昨日听衙役说起火时下着雨,此时石台上除了昨天夜里几人留下脚印便再不见其他。 白玉堂又瞧了那些脚印一阵子,抬脚跃上石台,站在展昭身侧又去看他摆弄那半截火把。 展昭仰头瞧他,问道“这上面的半截怎么不见了昨日也没有瞧见” 白玉堂微微挑眉,道“寻到了,上半截掉在了下面,昨儿交给公孙先生了。” 公孙耳朵微动,辩驳了一句“白少侠明明是递给了王爷。” 白玉堂接住展昭笑嘻嘻递过来的手将他拉起,道“递给王爷和递给先生也不见什么太大差别。”语罢引来展昭一阵附和似的点头。 公孙不在理会二人,转身站在洞口朝里面看去。 此时天光大亮,洞口原本的枯枝也早被白展二人第一次进来时清理得差不多,站在洞口便能把里面的第一段路看个大概。白玉堂取了腰间挂着的一只葫芦,在洞口两旁灯台里倒进去些灯油,又掏出火折子一一点亮。 展昭睁圆眼睛瞧他忙活,惊讶道“白五爷当真是百宝囊了,火折子便罢,怎的连灯油都带着” 白玉堂把葫芦塞子塞回去重新系在腰间,笑着朝他伸手,与他并排走在公孙身后。口中解释道“昨儿听包大人说还要来查看,想着或许能用上,特意问村民买了些。”说着把手中小灯笼点亮,递给前面正查看洞壁的公孙。 公孙接过灯笼朝着洞壁照去,又仔细观察片刻,另一只手轻轻摩挲,道“这山洞整个都是人工凿刻而成,当真是个不小的工程。”语罢又朝前走去。直到瞧见第一处雕刻花纹的石阶,才停住脚步咂舌自语“若是此时未秋水那混球在,或许还能多看些名堂出来,这小子别的不行,却唯独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有研究。” 展昭听他忽然提起未秋水,没来由的觉得后背一阵发寒。想着待回了开封,巡街时务必要去琴室提点一句,当心公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异乡客 三人又将这石洞仔细查看了一遍,如白展二人所言除了那十余口的敞盖空箱子,什么机关密室,什么红泥封口的陶缸子,连个影儿都瞧不见。 白玉堂对那宝藏虽然好奇,但若是需费些力气才能找见或者费了力气又不一定能找见,他倒是没兴趣了。转而又去研究起初次进来时插火把的铁环,上次并未上心查看,这次不如看看仔细。 展昭在白玉堂身边转转看他研究那两个铁环,半晌不见什么稀奇,又转身去看公孙研究那几口空箱子。 公孙嫌他晃来晃去看得人心焦,把手中照明的灯笼塞过去,指指前方让他给自己照个亮。展昭接了灯笼,连着自己的一起凑到公孙面前,把那箱子照得通亮。公孙伸手进去又把箱子底仔仔细细摸索了一遍,末了在衣角蹭掉指尖灰尘又嫌弃的掸掸袍摆,朝着展昭摇了摇头。 从小路再出山,三人直接沿官道往开封赶,这次公孙依旧与展昭同骑,一路快马加鞭颠得他骨头快要散架。路过山阳村时,那客栈大堂不见几个人,伙计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三人一阵风似得路过,看得那伙计眼神茫然,等他回过神,只余一骑烟尘。 这会儿正当晌午日头足,路上行人较其他时辰少上一些,三人入城后稍放慢速度却也是一路畅通。只是一路上不见四大门柱巡街,便是开封府门口也瞧不见四人踪影,想来都在后堂。三人下马快步入府,留门口衙役与两匹宝马较劲,平日里都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人牵马,今儿忽然换了人那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公孙迈开步子也赶不上那两位绝世武功傍身的高手速度快,急得紧窜了几步竟是脚下一个踉跄,亏得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揪住他后衣领,将人以一种倾斜的角度拉住才没激动得以面抢地。公孙被衣领子勒得半口气没咽下去呛了出来,待来人扶他站好,才发现是一路疾驰依旧比三人晚了半步入府的庞统。 展昭伸出去接人的手停在半空僵住,被白玉堂攥紧了又一同往后堂赶。 绕到后堂果然见四大门柱都守在门口,包拯端坐屋内轻捻长须似早预料了公孙和白展二人会这个时辰回来。待三人进了门方瞧见刚被门板挡住视线的位置上,方大勇佝偻着腰正坐在那里与手中茶杯相面。 包拯朝着三人点头“展护卫,公孙先生,白少侠,此行可还顺利” 三人齐齐应声后便留公孙与其他人细细说明,白玉堂接了丫鬟送上来的茶水,拉着展昭坐到方大勇对面去。 公孙敛襟正色,道“回大人,学生今早与白少侠和展护卫又将后石洞仔细查探一遍。”余光瞧见身侧方大勇身子微颤,停顿片刻继续道“除了那一眼便瞧得见的几口空箱子,学生查探了洞内四周不见暗室亦不见什么密道。”说着话又顿住,却不是在查探方大勇的反应,而是自己蹙眉思考,犹豫着道“依学生拙见,那洞中最近留下的痕迹却不像搬了什么东西出去,那里似空了很久。” 包拯继续轻捻长须,听他话毕,连连点头。转而看向方大勇,沉吟道“若本府所料不错,二十年前方村长上后山查看时,洞内机关消息便已尽毁。” 展昭闻言一怔,手中茶杯放到白玉堂端着的茶托上,身子微微前倾,将几人话仔细听下。 方大勇闻言手上颤抖的更是厉害,全然不见前几日的处变不惊。 展昭起身上前两步,接口道“大人的意思是,那石洞中,早二十年便是空的了”说着也看向方大勇,心中惊讶“但十年前方村长不是才上去查探过。”话音未落便自己强行收声。若二十年前便是空的,依照村中规矩接任后上山查探的村长怎会不知,那么这些年方大勇竟是一直隐瞒了村中众人。 方大勇这会儿不只是两手打颤,双脚都在发软,强撑着从椅子中站起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听包拯沉声怒喝“还不快将这几年之事从实招来。”当即身子一抖,瑟缩成一团“草、草民二十年前上山,那里确实已经机关损毁,只余空箱子,但、但草民认为,祖宗宝物定然藏在更加隐秘的地方,不过是百年来无人知晓而已,那山洞中定有我等不知晓的机关暗室,但未免村中人心慌乱,草民便未告知实情。”说着竟磕了几个响头“草、草民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欺瞒。” 包拯却是半晌不语,见他紧伏地面颤抖着不知如何言语,方缓缓开口道“百年来宝藏传闻虽有,但山阴无名山闹鬼传闻更甚,只是一开始出了些离奇事上山寻宝之人还算收敛,往后的几十年又是各处安稳不见异常,寻宝人慢慢多起来。”说着看向方大勇目光炯炯“本府说的是也不是” 方大勇快要把脸贴到地面去“确、确实如此。” 包拯抚须“山阴村人祖训便是守卫山中你们也从未见过的宝藏,见寻宝之人越来越多,你们便开始想利用早前的闹鬼传闻再吓退他们,是否” 方大勇那脑袋好像长到了地面上“正、正是。” 包拯接着道“起先来寻宝之人多是试探于黑夜上山,你们之前在山上所立坟茔本就是按照先祖记载的迷魂阵法所摆,夜里本就容易辨别不出方向误入阵中,随着事先预设的方向行走便如民间所传的鬼打墙,无名山位于山阴有些地方光照甚少,平常人可能不觉有异,在山上绕了许久心智不稳之人本就因之前的闹鬼传闻而有所恐惧,绕得久了便可能因此产生幻觉。” 展昭微微挑眉,他一早没多想,现在听包拯讲出倒是想起之前昏睡于开封府门口的两名寻宝之人,便是在山上走昏了头吧。 方大勇嘴里发干声音颤抖“一切都如大人所言,本一开始用那阵法便吓走了许多人。” 展昭将手慢慢握在巨阙剑柄“可惜其他人见山阴虽闹鬼,但也不过在山上兜圈子早晚都会出来,便不顾你们提醒反而越加变本加厉的上山寻宝,你们便因此起了杀心” “不错。”方大勇声音微不可闻,身子更是要缩成一团“但是” 展昭接道“但是你却是未想到,那山洞并不是幌子,而是真的没有任何宝贝,你们这几十年百年守护辛苦全都付之东流。”手上握剑柄越发用力,那些个上山寻宝之人也都是白白送命。又上前一步,问道“当夜你们送葬的,可就是上山寻宝之人。” 方大勇却是匍匐在地不再言语,看得众人只觉心中冰凉一片。所以他们几次去寻的失踪的寻宝人,早就埋骨在他们一次次路过的村中人所谓异乡客坟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城外密林 八月盛夏,蝉鸣阵阵。 城外官道上车来人往好不热闹,便是往日里清闲的路边茶棚也忽的坐满了人。两侧大树参天,树下几方茶桌都坐满了人。便听其中一人声音陡然增大,满是不可置信“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没有听说” 其余众人纷纷摇头,便是有几个要点头的都跟风摇头起来。 复又听刚才那声音尽量压低,用颇有气氛的语气道“城南荒林最近不太平,闹鬼得厉害呢。”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骚动,纷纷要他能讲多仔细就讲得多仔细。 那人兴致大增,拎壶倒茶润喉清嗓一气呵成,撸胳膊挽袖子从腰后摸出一把蒲扇来当胸摇晃,待吊足了众人胃口,方道“本来城南还算太平,但是前几日有镖队路过,说是忽然阴风阵阵,两侧林中鬼哭狼嚎飞沙走石鸟兽奔逃。”一句话说得行云流水听得众人屏息凝神。“一行镖局的镖师那可个顶个的武林高手,尤其总镖头那可是人称四指刀镇山的长刀马鸣弃。” 话音落众人又是一阵配合的惊呼,要说开封有名的镖局,一行镖局绝对算作前三。其总镖头长刀马鸣弃五年前一人一马一长刀,独上西南百连山,连挑三大寨将被劫镖箱夺回而名震江湖。此一役让他丢了左手小指,因此本来名号刀镇山前加了四指二字。 又听那人继续道“可惜了可惜,这镖箱怕是抢不回来了,此次是被鬼抢去了。” 茶摊处唯一用竹帘围住的桌子旁,一白衣少年单手托腮摇晃手中茶杯,询问身旁另一位容貌俊美的白衣侠客“二叔,开封最近闹鬼闹得厉害啊竟然比当年在陷空岛还厉害。” 一旁白衣侠客自然是白玉堂,闻言合了手中折扇在少年头顶一敲“白芸生,收收你那心思,若是敢带着你昭叔一起作妖,定把你丢回金华去。” 一旁的白衣少年自是白玉堂兄长白金堂的长子白芸生,忽闻他连名带姓的说出,微微缩起脖子。仰头把杯中茶全倒进口中,手中鱼肠剑探出掀起竹帘一角往城门处瞧,只见那里依旧排着入城长队,奇道“怎的这么多人进城”说着目光环顾四周“二叔,展三妹妹又往哪里去了刚才还在这里听书的。”只见那茶客依旧滔滔不绝唾沫横飞,俨然饭馆大堂常见的说书先生架势。 白玉堂偏过身子也顺着他挑起的缝子往外瞧,果然不见了本兴致勃勃坐在外面茶桌旁听热闹的,展昭二哥展轶之长女展媛。白玉堂脸色微变,伸手便揪了白芸生后襟把人丢出去寻找。这青天白日的开封城门口自然安全,若是换了陷空岛四位哥哥的爱子,或是自家大哥尚未满周岁的幼子白云瑞不见身影,他都不会急上半分。 白芸生抓着鱼肠剑整理好衣裳发髻,嘀咕着抱怨“二叔,我才姓白。”虽口中说着,还是挤出人群往旁的桌子看去,却是把小小茶摊内的所有桌旁仔细瞧了一遍也没看见那石榴红的身影。不禁鬓边急出一层薄汗,却又忽然被人把一冰凉凉的东西抵在唇上,定睛一瞧展媛不知从哪跳了回来,手中捧着两块冰糕,还有一块被按在他唇上。 展媛笑容明媚“白大哥哥,那边竟然有卖冰糕的哎,开封不愧是开封,快些吃一会儿化了可是浪费。” 白芸生接过托着冰糕的油纸,故意板起脸来假意训斥“你刚才没听那位所言,这不远的树林闹鬼还敢乱跑当心被抓去。”却听竹帘内白玉堂声音传来“冰糕给二叔拿一块进来,我说芸生你可越来越如你爹般死板了,当心带坏云瑞。”白芸生闻言声音哽住,心里想着自己大概是姓白的吧 这会儿外面说书已经到了尾声,翻来覆去不过是乌云密布、飞沙走石后怨鬼现身把镖箱和其中所有锦缎珠宝尽数夺走,然后又恢复风和日丽、密林鸟语、各处安逸无异。 城门处长排已进城大半,当头的太阳也微微西斜让一侧高树把城门前空地遮出一片阴凉。 白玉堂在桌子上扔了一角碎银,握了一柄刀柄刀鞘皆雪白,长约三尺有三,刀柄顶端饰有镶玉金环的环首刀。白芸生也是将手中鱼肠剑小心的收到腰间。只有展媛喝了口茶,微一整理腰带便两手空空出了茶摊,但若明眼人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她那腰带竟是当年江湖名剑榜前十的大理蚕丝软剑。 三人牵马跟在队伍后进城,只是到城门时吓了守城将士一大跳,少见展大人家的白五爷这般老老实实的排队进城。 待进了城门,正见展昭巡街过来。红衣黑帽笑容温和,帽带随微风轻摆。巨阙并未带在身侧,手里只端了碗刚被城门口王婆婆塞进来的蛋花汤。本还在低头吹吹凉,余光却瞥见城门方向快步走来的一个雪白影子,心中惊喜还是赶紧喝了一大口碗里蛋花汤才抬头看去,含糊道“泽琰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说着把剩下的一点蛋花汤递给他。 白玉堂右手拇指伸出抹掉他蹭在唇角的汤水,接了碗喝汤。道“顺利,这俩孩子直嚷嚷天热要在城外喝茶听故事,要不然早一个时辰便进来了。” 展昭闻言往他身后看去,果见白芸生正走过来。只是没想到展媛竟也在,躲在白芸生身后跟着他的步子往这边走。 几天前山阴村无名山案子了,白玉堂方想起早前白福递过来的信,只道是江宁婆婆送来却没说是否紧急。拆开信封掉出一张被折得极细长的纸,上书白家小少爷白芸生闲来无事闯荡江湖,学了白玉堂到江宁喝酒被她扣下,正差人往开封府送过来。白玉堂勉强记得自己曾与白芸生说过,待他过了十七岁当年他老子白金堂闯荡江湖的岁数,便带他去江宁喝酒去陷空岛抓鱼去开封逛青楼,赶忙收了信往其中提到的路线迎过去。 展昭知道他去接白芸生,却不知道怎么把自家小祖宗也一并接了来。这会儿看着眼巴巴瞧着他的展媛,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三叔。”展媛咧嘴笑得谄媚,反手食指戳上白云瑞肩头“是白大哥哥硬拉着我出来的,他说女孩子过了及笄之龄后,应该出来闯荡闯荡江湖,涨一涨见识,方不负来此世间走上一遭。”不带停顿的把亲爹展轶说过的话,一字不差的全贴在白芸生身上。 白芸生睁圆眼睛,不知道明明是她跑来金华缠着闹着要出来玩儿,这会儿怎么就全赖到他身上来了。抬眼目光对上展昭,认命似得重重点头“是我,是我。” 却不料展昭笑眯眯伸手揉上他脑袋,笑道“你这孩子小小年岁,路上还能把媛儿照顾得这般好,比你二叔厉害多了,他当年可是连自己都照顾不明白惹了不少麻烦。”说着看向展媛,笑容依旧,用口型一字一顿道“回去再说”。吓得展媛一哆嗦,小步挪到白玉堂另一侧去。 白芸生只觉数日过去终于有一股暖流自周身流向心底,暗自感慨,自己大概是姓展的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密林怨鬼劫镖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街上热闹非常,便是街旁客栈也住了许多外地赶来看灯会之人。 刚才白玉堂三人在城外吹着风喝了满肚子茶水,这会儿闻到街边烧鸡的味道实在是饿得慌,就近走入一家饭馆,却是听店内人几乎都在谈论城南密林怨鬼白日劫镖之事。白玉堂一开始只当普通劫镖,不过被人当茶余饭后谈资时加了修饰,此时却觉得事情果然有异,难不成城南密林当真闹鬼 展昭见他对密林怨鬼劫镖一事很感兴趣,用手肘轻碰了碰他的,低声神秘兮兮问道“怎么,想去城南瞧瞧” 白玉堂瞥他一眼,同样低声笑道“我看是你心里痒痒实在想去。” 展昭点头承认的干脆利索,口中却还是辩解几句“敢在开封城外劫镖的人实在少见,不过按照传言此事发生已有些时日,却如今都不见一行镖局的人来报案也不见人去寻劫镖人下落,实在是奇怪。”话音刚落便见有人急急而入,站在门口环视四周后直奔展昭白玉堂等人而来,正是马汉。 马汉站在桌子侧,用自认为压低的声音道“展大人您在这啊,公孙先生请您回去呢。” 展昭怔楞心想着总不会这么乌鸦嘴,刚说了几句当事人便来报案了拍拍身侧长凳道“不急不急,坐下说。” “急的急的。”马汉连摇头带摆手“展大人不是昨儿还好奇城南的事公孙先生喊您回去就是这事。”声音一急起来便如敲锣,只比赵虎的洪钟稍差些。 白展二人随马汉出了饭馆,留白芸生继续盯着墙上菜单木牌纠结吃些什么。 展媛爬伏在桌面上用手指沾了茶水画圈圈,口中有气无力的一声一声喊着饿,若是卢珍、徐良等人在,定是把所有看着可口的菜色都点了给她尝。喊到最后见白芸生依旧认真的看着菜单研究,也只好闭嘴,头转个方向开始盯着他的脸。与卢珍、韩天锦出来闯荡江湖那定是活得惊心动魄、吃得稀奇古怪;与徐良、艾虎出门则要天天提心吊胆他们会不会脑子一热出去闯祸;但说过来倒过去,还是白芸生长得好看。玉面专诸、玉面专诸,玉面在前可不是浪得虚名。 白芸生看了半晌,才对身侧候着许久的伙计点了几道他精挑细选的名字听起来便清淡的。待伙计走了,转头看向直直盯着他的展媛无奈一笑“你前几日刚吃坏了肚子,这便忘了” 展媛笑得明媚“白大哥哥最好了。” 白展马三人出门往开封府去,走了不远展昭余光忽瞥见一位墨绿衣裳的身影似是熟人,还是一位极其熟悉的人。步子微作停顿在仔细找去,那身影已经融入人群瞧不见了。 白玉堂见他分神,奇怪问道“瞧见什么了”说着也往他瞧的方向看过去,却是茫茫人海不见特别。 展昭揉揉眼睛,暗自叹气,道“许是留下了什么阴影,还以为是那个祸害来了。” 白玉堂听他语气熟悉,暗自惊讶“祸害” 展昭重重点头“嗯,祸害,一个大祸害。” 他话音落,马汉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展大人,今儿你巡街刚出门便来了一人,说是你师兄,他还特别强调了是大师兄。” 展昭捶胸顿足“果然是那大祸害来了。”说着目光往身后来时方向看去,再次表情痛心疾首“完了完了,大祸害碰上小祸害,要翻天了。” 回到开封府包拯早拉着庞吉往贤王府赏鱼去了,前几日八贤王得了几尾锦鲤极是好看。展昭也在空闲时去瞧过,得出的结论是看着不美味,吓得贤王竟是亲自跟在他身侧半步不离。 刚踏进后院,便瞧见公孙策与一武行打扮的精瘦男子坐在亭子中石桌旁聊得热络,反观对面庞统凄凄凉凉无人问津,独自把一壶热茶喝得见了底。 展昭只瞧一眼便认出来人正是一行镖局的总镖头马鸣弃,他初来开封时陪着庞昱去托镖见过一次。传言中马鸣弃身高八尺貌似钟馗不怒自威,当日见了却是二十五六相貌清秀、身高七尺身材精瘦。浑身上下除了左手确丢一小拇指,没有一点与传言中相符。 马鸣弃自二人穿过正厅便听见脚步声,起身整理衣袍拱手施礼“在下一行镖局马鸣弃,久仰展南侠白五爷大名。” 展昭微微挑眉,自入了开封府,展南侠这词可好久没听人用这种当真久仰的语气说过了。客气的回了几句久仰,快步上前进了亭子,既然来人没称呼什么展大人,便是私事。果然又听马鸣弃道“想必南侠已经听说过城南密林闹鬼,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话音落,一旁庞统仰头喝干了最后半杯茶。 展昭端坐瞧着他,并未言语,只等他接着说。 马鸣弃道“素问展南侠古道热肠,在下只是想请教阁下是否与闻人家熟识” “闻人”这次却是白玉堂接了话“是那个从未现身江湖,三十余年掌管鬼街的闻人家” 马鸣弃连忙点头“正是正是,在下行走江湖也不过六、七载却是从未与鬼街打过交道,若不是这次城南之事,只怕这辈子也不会有所交集。”说着提壶去倒茶才发现那壶已经空了,不理会一旁公孙唤丫鬟再拿一壶过来,继续道“实不相瞒,在下得了消息,镖箱正是被鬼街的人劫走。” 展昭心中是想帮忙,可无奈他自幼与武林正派打交道,从师门出来也不过三四年便被包拯连哄带骗拉进了开封府,当真没有机会去结识鬼街闻人家。 见他面露难色,马鸣弃只得微微叹气“闻人家行踪神秘,在下今日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如此多有打扰了。” 待马鸣弃离开,展昭单手托腮坐在亭子里望天。问一句话的事还要携拜帖前来,马鸣弃显然对他十足尊重也十足期待,如此一句当真不认识便送人出了门竟然让他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白玉堂伸手去捏了捏他面颊,道“太瘦了,晚上多吃点。”然后身子前倾双臂环住他腰身,卸了上半身力气压在他背上,声音自颈后闷闷传来“傻猫,要不然爷陪你去鬼街玩儿玩儿那地方也不是什么神鬼难近的,你可知江湖上有一鬼市每逢初一十五从子时开市到鸡鸣,里面什么稀奇古怪都有,十五岁时三哥和四哥带我去过一次,有趣极了。” 展昭被他压得弯了腰,又故意用力后仰去倚靠他。本来两人互相较劲僵持在那,怎料白玉堂忽然撤了力气,展昭来不及收回往后仰去,然后被人稳稳接在怀里。听得身后之人笑了起来,因夏日衣衫本就轻薄,后背紧贴的胸膛在呼吸时的一起一伏感受起来更加明显,也双手捂住脸笑了出来。 公孙瞧见了连连叹气,又凑上前去满脸期待“你们要去鬼市明日便是十五,带上学生一起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