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颜难却》 第1章 第1章 天很黑,几乎要将整片大地吞噬。 尉迟栖在魂塔的顶楼站着,他总觉得自己就要被雷劈死,不过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被雷劈到。 就算劈到了,也死不了。 他可是守护者,哪会那么容易死。 “尉迟!”另一个守护者几乎是直接摔到顶楼,“出事了。” “怎么?”尉迟栖脸上毫无波动,“魂塔被雷劈了吗?” “不是,”那位守护者脸色铁青,“比那个更严重……圣子找不到了。” 尉迟栖依旧没什么表情:“怎么会?圣子‘重生’前不是会提早通知吗?” “不清楚,是圣殿传来的消息,应该是准的。” “现在……有多久了?”尉迟栖问。 守护者说:“一般圣殿的人可以在几小时内找到,但现在已经将近半天过去了。守护铃不知为什么用不了,所以便派人通知,但人在半路上不知道被什么拦住了,所以现在才传到。” 尉迟栖还想说什么,就听见地底下传来一声闷响。 守护者感到一丝不祥:“那是什么?” “先别慌。”尉迟栖的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先去看看魂塔有没有损坏,刚刚那一下应该是魂塔底层的……找到圣子才是关键,三百年前已经证明了没有圣子是不行的。你去告诉跖兰,让她加快速度,另外叫人去保护平民,同时魂塔开始最高戒备……切记小心。” 守护者二话不说,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尉迟栖看着异常黑暗的天,自嘲地说:“早该料到,这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他转身走进魂塔,没有看到黑暗中那道噩梦的阴影。 魂塔是与圣殿一同出现的,只不过圣殿是供着圣子的,而魂塔是关押对圣子不利的妖魔鬼怪。 平民将守卫魂塔和圣殿的人都叫做守护者,认为他们是仅次于圣子的神圣,在守护者里,又以守护的地方不同而分出层次高低,普遍认为圣殿的守护者要尊贵于魂塔的守护者,但不管是圣殿还是魂塔的守护者,都是被尊敬的。 不过只有守护者自己清楚,魂塔的守护者比圣殿的守护者更强大,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罪恶的深渊,若是魂塔出事,葬送的不仅是守护者,还有无辜百姓;而圣殿的守护者只需要守护圣子和寻找圣子,以及处理招摇河以南的案子。但最重要的还是寻找,因为圣子几乎不需要保护。 尉迟栖是魂塔的守护者,也是魂塔里最强大的守护者。 他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家族渊源也是决定能力的重要因素之一。他算得上是至纯的守护者血统,一代代能力的奠基,到了他身上可以算是强大到了极点。 这也意味着他背负着比常人更大的责任。上一任的魂塔守护者,也就是他的老师,在他选择的时候就告诉他魂塔的路比圣殿更难,因为这条路上有的只是黑暗和看不到头的绝望。但他还是选择了魂塔。 他的父母老师都是死于魂塔,但这并没有阻止他。 他倒没什么坎坷的故事,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顺其自然。 这一顺就顺成了魂塔老大。 专业一点的说法是“魂塔最高权力守护者”。 突然一阵叮当声响起。声音十分清脆,几乎带着一种神圣划破了魂塔的寂静。 尉迟栖手一挥,腰上佩戴着的一个小金球应声而起。 这是守护者特有的传音方法,守护铃。 淡淡的白光漫出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女子的轮廓。 那女子有些狼狈,脸上还有几滴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 跖兰。”尉迟栖好像早有预料,“怎么样了?” “平民都安置好了,除了……圣子。”跖兰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圣子还没有找到,但应该快了,还魂灯已经有动静了。” “注意安全。”尉迟栖点了点头,“魂塔这里有我压着,你放心。” 跖兰点点头,忽然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尉迟,你有没有觉得,圣子……好像越来越弱了?” 尉迟栖有些诧异:“怎么?” 跖兰:“我不是很清楚,只是直觉。这五十年间,圣子换了三次……你不觉得,好像太频繁了吗?” 尉迟栖皱了皱眉。 “没事,可能是我多心了。”跖兰疲惫地笑了笑,“等我们圣殿的好消息。” 她说完便散成一缕光,没入魂塔的黑暗。 尉迟栖还站在原地。 不只是跖兰,他也有感觉。 要么圣子的能力在减弱,要么……在圣殿里的根本不是圣子。 他突然被自己吓到了。 “尉迟栖,你在质疑圣子吗?”他对自己说,“大逆不道。” 但他潜意识里依旧存在着这种大逆不道。 他叹了口气,往魂塔底层走去。 “怎么了?”尉迟栖看着底层一片狼藉,皱了皱眉。 “有个想趁乱……逃跑的。”守护者闻欧低下头,却有忍笑的意味,“是我一时疏忽。” “下星期的活交给你。”尉迟栖挥挥手,“哪个想逃的?” 闻欧向后退了一步。 尉迟栖这才看见那废墟中坐着一个人。 那人好像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手中拿着一块碎石有一下没一下的扔着玩,两个守护者站在他旁边,他却丝毫不在意,还和他们聊得挺开心。 “有意思。”尉迟栖很久没见过这么自在的,“我和他谈谈。” 闻欧做了个手势,其中一个守护者会意,对那人说:“我们老大要见你。” “尉迟栖?那我今天是赚到了。”那人笑着说完,立刻起身跟着守护者走,没有一点犹豫。 尉迟栖好奇心一下子起来了。 “带他去顶楼。”尉迟栖对闻欧说,“顺便把他档案给我。” 闻欧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快速地点了点头,带着诡异的笑容走了。 “知道错哪了?”尉迟栖靠着墙,看着那人。 那人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咋一看好像无拘无束,可实际上他已经被三根大链结结实实地控制着。 这链子只有他企图逃跑时才会被看见,并将他死死绑住,动也动不了。 那人点了点头:“知道。” 尉迟栖刚想说什么,就听他说:“我不该给绿人讲午夜惊魂故事的,我哪想到他一个大魔头会怕这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尉迟栖:“……什么玩意?” 这时闻欧刚好把他的档案拿上来,闻言笑出了声:“蔺琼你行啊,绿人号称天不怕地不怕,这给你一下都能炸魂塔了,我都忘了问你讲了个啥让他这样?” “《床板下》,和之前的故事都是一本的,只不过这一篇没有对外公布。”蔺琼一脸无辜,“哪里知道他激动成这样。” 尉迟栖:“……” “你俩,”尉迟栖忍不下去了,“给我消停一下——特别是你,闻欧,注意一点。” 闻欧笑着将档案递给他:“这家伙可不得了,你做好心理准备……蔺琼,回来记得讲给我听听。” 说完闻欧飞快地离开了——赶在尉迟栖打他前。 “说说,”尉迟栖选择无视闻欧的警告,随意地翻着档案,看到“非法闯入圣殿藏书楼”一行字,“好好的没事,溜进圣殿藏书楼干嘛?” “找书。”蔺琼倒是坦然,“看的太入迷了,一没注意就被发现了。” 尉迟栖:“什么书?” 蔺琼犹豫了一下。 “魂书还是血书?”尉迟栖看着他,能吸引这些人都书,无非就是那么几本。 “不,那些不好看,一点戏剧性都没有。”蔺琼看上去很嫌弃。 “那是什么?”尉迟栖不以为然,想听听有没有新的说法。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信。”蔺琼说。 尉迟栖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十点半》。” 尉迟栖的表情明显变了。 “字面意思?”尉迟栖感到诧异。 蔺琼点了点头:“对,童话故事。” 《十点半》是童话作家里亚的一本书,几乎所有小孩都看过。 尉迟栖觉得这人脑子简直有病:“你忽悠人啊?这本书要多少有多少,连三岁小孩都看过的东西,你脑袋没病,怎么会跑到圣殿找?” “这你就不懂了吧!”蔺琼不知为什么得意起来,“圣殿的《十点半》和骗小孩都那本不同。” “怎么,圣殿的那本更高贵?”尉迟栖不屑。 “不,”蔺琼很认真地回答,“是更血腥。” 尉迟栖:“……” “给小孩看的,当然是删删减减的,很多东西都被改掉了。”蔺琼说着说着,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十点半》被改过吧?” 尉迟栖很想把这人从顶楼扔下去。 “怎么,很丢脸吗?”尉迟栖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那这么说你也没听说过《床板下》?”蔺琼不但没理会他的冷眼,居然还激动起来。 尉迟栖:“……”这到底是什么玩意的奇葩?有保质期吗? “是这样的哥,”蔺琼向尉迟栖发出了邀请,“今天晚上我刚好要讲这个故事,你要不要来底层一起听?” 面对他真诚的邀请,尉迟栖丝毫不为所动:“干什么?防止那什么绿人再一次激动?” 蔺琼笑了起来。 尉迟栖忍无可忍:“自己滚到门口,闻欧在外面等你。” 蔺琼从善如流地站起来,结果被一股蛮力又狠狠地拽回来椅子上。。 “哥,”蔺琼看向他,“链子。” 尉迟栖挥了挥手,蔺琼这才可以离开了。 闻欧果然在门口,一脸坏笑。 蔺琼正准备和闻欧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冲着尉迟栖喊:“哥,一定要来啊!” 尉迟栖将手上的档案扔了出去,却没有打中他,那两人早跑了。 尉迟栖翻了一个白眼,最终还是将丢出去的档案捡了回来。 他闲着也是闲着,就坐下来慢慢地看。 时间……过程……犯罪理由…… 尉迟栖:“……” 这是什么? 在犯罪理由那一栏,潦草地写着四个大字:热爱学习。 这人简直是魂塔的一股清流。一般来魂塔的不是寻死觅活就是疯掉,要不然就郁郁寡欢,比较好点的就是断情断欲,像这种的……还是第一次见。 据说他还把这种气氛铺满了整个魂塔底层。每天的小聚会不知道挽救了多少寻死觅活的人。 尉迟栖一直想会一会这家伙,但几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见过他。 有时候是真的忙,有时候是累,然后渐渐地就淡忘了这件事。 今天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尉迟栖感到头大。 他合上档案,准备去看看魂塔其它地方的情况,但走了几步就折了回来。 他再次翻开档案第一页,朝那页的最上方看了一眼。 姓名,蔺琼。 尉迟栖轻笑一声,离开了自动暗下去的房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跖兰看着手中的还魂灯,灯火越来越亮,似乎要冲破外壳的禁锢,将整个天空燃烧起来。 阴森森的魂塔,让她有些不安。 她皱了皱眉,开始怀疑还魂灯的准确性。 先是一直没反应,再到灯火忽亮忽暗,然后就是朝着魂塔的方向指引着。 还魂灯是第一任圣子留下来的圣器,它会指引守护者找到圣子,两千年来从未出错。 可是……圣子怎么会在魂塔里? 是偶然……还是危险? 虽说圣子可以压制世间万物,但每次他转世时,力量一般会比之前更弱,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因此圣子不会选择在魂塔这样戾气重的地方出现。 跖兰试着往后退了几百米,还魂灯里的灯火明显弱了下来。 她不得不回到原来的位置。 是方向吗? 她胡乱地选了一个偏离魂塔的方向,还魂灯再一次弱了下来。 她忽地就没主意了。 她是圣殿里最厉害的守护者,但比起魂塔的,别说是顶层的尉迟栖,就是底层的闻欧她都不一定比得过。 毕竟魂塔守护者和圣殿守护者需要掌握的东西简直天差地别。圣殿里那些曾经去过魂塔的守护者都不想塔入魂塔第二次。用尉迟栖的话来说,大概是因为他们杂念太多,被魂塔底下的东西抓了个正着。 至于魂塔底下有什么,他们都不肯说。 跖兰犹豫了一下,决定亲自进去找。 她是圣殿的最高权力守护者,理应她负责到底。 “凡廉,”她回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守护者说,“一会儿进去小心点,魂塔和圣殿是不一样的。” 凡廉点了点头,手已经握紧了绑在腰上的长鞭。 跖兰看着她一副赴死的样子,几乎和从前横冲直撞的自己一模一样。 “别太紧张,魂塔守护者在,不会让你出事……我以前去过一次,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跖兰安慰到。 实际上她自己都紧张个半死。因为有一段路是没有守护者看守的。 凡廉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是新来的,有些事可能还不太了解,”跖兰看着几乎要压下来的天,实在想象不出来尉迟栖是怎么做到有事没事就跑顶楼看风景的,“圣子出现在魂塔算是不寻常的事,所以要小心。” 凡廉表示明白。 跖兰挺喜欢这个小女孩的,不像一些守护者高傲地谁都看不起,到了关键时刻就推脱责任,凡廉不仅虚心努力,还有一股随时都可以豁出去的劲儿。 只是凡廉似乎没什么安全感,总是在小心翼翼地和周围的人保持距离。 离魂塔的最后一道戒备还有几步时,跖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再一次停下。 “还有一件事,”跖兰说,“进去后千万不要动摇。” “对不起前辈,我没听懂。” “不是你的错,我自己也不太清楚那种感觉。”跖兰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几乎每个圣殿的守护者想进去时,魂塔的守护者都会给这样一个警告。” 凡廉愣了一下:“为什么?” 跖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可能只有亲身经历后才懂吧。”跖兰用长剑指着最后那层看不见的结界,“没事,有我在呢,魂塔的守护者也不是拿来当摆设的。” 说着,她将结界划开了一个不高的口,快速地走了进去。 凡廉不敢慢下,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前辈,”凡廉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那被切开的地方弥漫出一股黑气,将豁口堵上了。 “是魂塔那群不要命的人在玩命。”跖兰回头看了一眼。她虽是这样抱怨,话里却有种钦佩。 跖兰眼疾手快地拉了凡廉一把,躲过了想要勾住凡廉的一缕黑气。 “本来是没有这个的。”跖兰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但是自从来了个不要命的魂塔老大,才有了这个东西,这绝对是史无前例。” “是尉迟栖守护者吗?”凡廉犹豫了一下,“听说他很厉害。” “嗯。”跖兰点点头,“他不知道怎么想的。本来魂塔是拿来关那些想要放出黑圣作乱的妖魔鬼怪,谁知道他居然异想天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黑圣的魂魄来做出这样一个东西。” “前辈的意思是……他用黑暗压制黑暗吗?”凡廉感到很惊讶。 “嗯,连守护者都不想对付的东西,他居然和宝一样供起来,”跖兰感慨了一下,“真不知道和谁学的……” “前辈,还魂灯……”凡廉突然停下。 跖兰低头看,还魂灯里的灯火几乎疯了似的乱窜,一时间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反应。”跖兰看着一红一白的两道光相互缠绕着,红的光显然更大些,“上一次找到圣子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亮过。” 她们现在是在魂塔的底层。刚刚得知消息的闻欧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由得一愣。 “这么嚣张?”闻欧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这一摆着,底层的魂塔可以省多少灯火。” “你就想想吧,”跖兰白了他一眼,“尉迟呢?” “马上到。”闻欧说,他将目光从还魂灯上移开,看到了跟在后头的凡廉,“新人吗?第一次来?” “嗯,”跖兰说,“这是我上次和你说的,凡廉,去年刚刚进来的。” “前辈好。”凡廉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要早点说。”闻欧不知道这话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硬撑着,要是出事了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死在魂塔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的。” “谢谢,我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凡廉说。 闻欧认真地看了看她,转头问跖兰:“这孩子怎么去圣殿了?屈才了。” 跖兰立刻不满了:“什么叫屈才?我们有那么差吗?” 闻欧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尉迟栖走了过来。 此时还魂灯的灯火一下暴涨,几乎要冲出来。 “怎么我一来就这么不友好?”尉迟栖挑了挑眉,“确定在魂塔吗?” 跖兰点点头:“还魂灯不会错。” “那就一层层找吧。”尉迟栖说,“我让几个人带你们走,有些地方是进不得的……闻欧,你去叫各层的负责人都抓一个人出来。” 闻欧点点头,感觉自己今天是不能及时听到蔺琼瞎掰了。 “对了,”尉迟栖将一块银色的牌子扔给他,“我现在要去圣殿一趟,你待会去顶层看一下,我很快回来。” 闻欧认命地再次点点头,尉迟栖说完又飞快地消失了。 “走吧。”闻欧将命令都交待妥了,对她们点了点头,“小心。” 他说完又看了凡廉一眼,然后很快就离开了。 他觉得凡廉藏着一股少见的力量,但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闻欧很快把这件事抛开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蔺琼进了自己的新房间,心情颇好。 他满意地看看四周,感慨了一下他一直都想要的书架子,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蔺琼你活着回来了?”隔壁的窗户被打开了,一个脏兮兮的头探出来。 “哥们,”蔺琼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说你没事能不能洗洗自己?好歹免费进来浪费浪费魂塔的水也可以啊。” 此人大名烧子,据说是因为企图偷走圣殿顶上的还魂灯被抓进来的。 烧子早已习惯:“底层就你有洁癖……你听说了吗,圣子好像在魂塔!” 蔺琼手中动作一滞,下意识地说:“怎么可能呢?我要是圣子我就不会愿意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他说完了才反应过来,立刻不愿多说一句。 天知道他刚刚差点说出来什么东西。 “谁知道又在搞什么名堂。”烧子没有察觉到蔺琼的不自在,“刚刚四层的说,他们在一层层地找呢……唉我说,是不是他们抓错人了,把圣子关进来了?” 蔺琼还没说什么,就听见烧子说:“不过真是奇怪,我当年偷还魂灯的时候,圣子还在下面看着我呢,也没见的这么亮过。” 蔺琼听罢,将窗户强行关了:“别吵,再吵晚上也给你讲讲绿人都怕的故事。” 烧子抵住窗沿的手立刻放开。 被拒绝谈他过去的辉煌的烧子觉得实在无聊,就想睡了。反正今天下午没他的活。 不过还没睡着多久他就被冻醒了。 烧子裹紧了被子,刚想敲敲窗户找蔺琼借点御寒的东西,但发现窗子上结了一层肉眼可见的霜。 “不会吧?”烧子自言自语,“现在可是大热天啊。” 不过烧子这人又一个莫名其妙的功能,只要一被外界因素吵醒,就很快睡着,并且睡的比平时更久。 所以这一睡,错过了晚饭,错过了蔺琼的故事时间,也错过了看见活的尉迟栖的机会。 “烧子这次你真的亏大了。”对面的瓜皮说,“你是没看见尉迟栖说那句话的时候的样子,简直一脸的怀疑人生啊。” 顺便说一下,对面的瓜皮大名四光,瓜皮是底层无聊群众起的名字。 “蔺琼你厉害啊!”烧子一听疯了似的想敲蔺琼的窗,却突然下意识地犹豫了一下。 冰霜?烧子不懂为什么会有冰霜布满窗子的印象,不过他确认了现在没有雪也没有冰后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瓜皮胡乱说的。”蔺琼手里拿着一本没有封面的书,笑着应道。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烧子觉得今天要是不知道就睡不着觉了。 “我就是讲故事嘛。”蔺琼说,“讲到高潮的时候,就是嘻嘻里听见床板下有咚咚咚的声音……” “嘻嘻里害怕极了,他把自己化成了小小的一团,缩在床的一角。” 闻欧庆幸尉迟栖很快回来了,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听蔺琼讲故事。 不算小的交流厅规规矩矩地坐着曾经惹得守护者不得安宁的犯罪分子。不过此时,不论是守护者还是犯罪分子都在安安静静地听蔺琼讲新的故事。 “他战战兢兢地顺着床与墙之间的缝看下去,想看清床板下有什么,不过除了幽幽的光,他什么也没有看清。” “这时嘻嘻里想起昨日自己嘲笑鸟人不敢睡在空底的床上……” “鸟人对他说……” 所有人屏息想听鸟人到底说了什么,谁知蔺琼就到此为止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明日晚十点半节目,我们明天再见。” 众人:“……” 他们现在真的想立刻掐死他。 可是谁都知道,蔺琼要是不想讲谁也没办法逼他讲。 众人很快要散去,闻欧也准备休息了。他刚准备走,就看见那要散去的妖魔鬼怪停了下来。 “怎么?”闻欧问。瓜皮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指了指前方。 闻欧抬头,愣住了。 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尉迟栖,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对一脸坏笑的蔺琼说:“……床底下时不时的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剖开你的腹部,罪恶的手挖出你的内脏,但却只是看看,一会儿就放了回去……” 他越说越小声,闻欧正想靠近点听,就听到尉迟栖淡淡地说:“……你管这个叫睡前故事?” 闻欧正想去拉可能吓晕过去的蔺琼一把,就发现此人不仅没晕,还十分认真地回答了尉迟栖的“问题”。 蔺琼:“什么故事都可以睡前看,不过睡不睡得着……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光荣的一刻,将是底层群众未来一个星期的话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闻欧在床上翻了约莫半个小时。外面雨声和雷声交织着,时不时从窗户溢进的光让他有些不安。 他受不了这样翻来覆去的感觉,索性便起来出去走走。 值夜班的守护者看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又有一个睡不着的啊。” 闻欧:“又?” 守护着往天花板指了一下:“刚刚还看见老大经过这里呢。” 闻欧冲他点点头,转身去了顶层。 不过他没有用瞬移,而是慢慢地走楼梯上去。 楼梯里还算干净。因为瞬移这项技能的要求比较高,如果不注意就很容易偏离正确位置,再者每次使用都很耗体能,所以在魂塔里走不太远的距离都选择走楼梯。 不过阴森倒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魂塔一共十二层,闻欧要想从底层走到顶层,还是有点挑战的。 不过他不在乎,反正睡不着,说不定到了个五六层就困了,也是极好的。 这样想的结果是,他走到了十二层,发现自己更睡不着了。 他走到大厅。空荡荡的大厅里坐着一个人。 闻欧想也不想就知道是尉迟栖了。 毕竟只有尉迟栖才会坐在那张高的不像样的椅子上。 尉迟栖看到他,十分自然地向旁边的椅子指指,示意他坐下。 “怎么?”闻欧笑着说,“晚上的故事太好听睡不着?” 尉迟栖撑着下巴冷冷扫他一眼,闻欧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尉迟栖合上手中的书,将书随意地放在一边:“圣殿那边已经找到圣子了。” “嗯,午卓和我说了……据说这次是圣子自己回来的?”闻欧问。 “我去圣殿的时候刚好看见圣子。”尉迟栖说,“这就奇怪了。” “怎么说?” “那个点,恰好是跖兰她们在魂塔的时间,也是还魂灯最亮的时候,”尉迟栖好像已经想了很久,语速十分快,“按理说还魂灯不会错,可是要是圣子在圣殿,那么在魂塔的还魂灯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是第一。” 闻欧点点头,没有多想。 “第二,今天下午魂塔突然冷了下来,连旁边的塘子都结冰了。”尉迟栖将旁边一直放着的监视立方丢给闻欧,“这是魂塔整体的监控,大概在跖兰她们走到第四层的时候……” 闻欧早有耳闻,只是他那时候去出任务了,没有体会到他们所描述的“惊天动地泣鬼神”般的体验。 他先是随意地看着,随后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猛的坐直了。 这何止是惊天动地! 闻欧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 监控里,肉眼可见的冰霜仅仅在一瞬之间便将以魂塔为中心的方圆十里的地布满。 仅仅是一瞬间,根本看不出哪里才是根源。 “哦,忘了说了,”尉迟栖再次拿起那本破破烂烂的书,“这是最慢的观看速度。” 闻欧愣愣地看着已经暗下去的监控立方,不说话。 “第三,”尉迟栖翻了一页,缓缓开口,“你明天晚上可能要注意点。” 闻欧又听见尉迟栖开口,以为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当下一激灵:“为什么?” “我估计明天蔺琼讲完故事,底层会有一半的人睡不着。” “嗯?”闻欧被这句话砸的晕头转向,他误打误撞抓到了重点,“你看了?” 尉迟栖没有说什么,将手中的书抬了抬。 “所以这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闻欧一时间有些,“方便给我概括一下吗?” 尉迟栖想了想:“油炸人肉,开膛破肚,恶有恶报。” 闻欧:“……” 尉迟栖在抓重点这方面似乎比他强。 尉迟栖又补充:“这个作者似乎很有经验,写的很真实,思想也还算正。” 闻欧:“……”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从顶层一路飘到底层的。 他已经要合眼了。就在这时候,他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是还魂灯出问题了,还是圣子出问题了? 他想不起来这个问题是谁提出来的了,不过他很快就不纠结了,因为他实在太累了。 凡廉从魂塔回来,就一头扎进圣殿的藏书楼。 她想找到关于还魂灯的资料,可是除了《守护者》里的一句“还魂灯是圣子留下来指引守护者寻找他的圣器”,其他再没有记录。 凡廉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习惯地找一些关于提升能力的书带走。 她一路想着还魂灯,也没注意莫一妍走了过来。 “凡廉!”莫一妍叫了她一声,“又去看书?” 凡廉回过神来,礼貌地点点头。 “啧,这么用功。”莫一妍似乎有些讽刺的意味,“要是圣殿人人都像你一样,我们就不会比不过魂塔了。” 凡廉依旧是笑笑,不说话。 “对了,听说跖兰姐带你去魂塔了,”莫一妍很轻松地就将话题拉到自己真正想问的上面,“感觉怎样?” 凡廉犹豫了一下:“就是......有些恍惚,感觉很压抑,回来后还有些难受就是了。” 其实她一点不舒服都没有,这些形容是听跖兰说的,外加一点“史料记载”,虽然她不怎么确定,不过这下忽悠莫一妍是够了。 莫一妍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得意:“没事呢,我当时也是,还差点昏过去,魂塔那班人也不把话说清楚,什么不要动摇,谁知道是什么意思……听说魂塔下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不得人的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凡廉装出一个苦笑:“我进去还能注意这些?顾好自己不给前辈拖后腿就好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敢去想。” 莫一妍做出一个失望的表情。但她很快地又将这一点点的遗憾收起来了:“你要好好休息,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加油啊!” 凡廉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和人交流真的很累,特别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都要深思熟虑。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藏书楼。看管藏书楼的守护者医逢看到她有些诧异:“凡廉?是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不是的,”凡廉说,“刚刚想起来有点资料没有找。” “关于什么的?”医逢问。 “魂塔。”凡廉和医逢算是比较熟悉,“这不是刚去了魂塔,有些疑问,前辈又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方便打扰她,就想着自己解决了。” “魂塔的书都在二楼。”医逢回忆了一下,“最左边的书架。” “谢谢。”凡廉说完立刻跑到了二楼,好容易就找到了那个书架。 这里似乎很少人来。书整整齐齐地放着,几乎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 凡廉抽出了本看上去最旧的书,她随意翻了几页后,便决定将这本带回去看。 她转身下楼,余光不经意地扫见了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她回过头,走到箱子前面。箱子十分简单朴素,银制的锁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伸手在木箱上轻轻地划了一道,指尖上便沾了一点点的灰。 “医逢,”凡廉对正在看书的医逢喊,“这个箱子是干什么用的?” “箱子?”医逢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凡廉说的是什么,“那个是圣子的箱子,放在这好久了,也不见得他来开过。” “圣子放这一个箱子干什么?”凡廉问。 “这就要问圣子了。”医逢耸耸肩。 凡廉认真看了看箱子上的锁:“医逢,我能看看吗?就一下下。” 医逢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妥,反正他自己都已经看得不爱看了,再说那个锁估计除了圣子谁也打不开:“没事,你想看就看吧,不碍事的。” 凡廉道了谢,从衣服的口袋里找出一根顶端带有一个透明珠子的金属杆。 这是她照着一本书上做的,能当灯用,带着也方便。一般他们用的都是手提式的灯,灯芯是燎原草,虽说足够亮,但光总是一跳一跳的,而且提着也不轻。而凡廉做的这个只用了一个特殊的符和一个三岁小孩都能掌握的咒语就可以发光,而且不论是稳定还是亮度都远远超过了燎原草。 她时常想,发明这个的人简直天才。 她用指尖轻轻一点,那颗珠子立刻亮了起来。 她将锁孔朝上,想看看内部构造,却发现锁孔竟然深不见底。 凡廉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就在她将光灭掉的时候,隐隐约约看到锁上似乎有些划痕。 光再次被她点亮。她仔细地看了看,锁身被人轻轻地刻了几个字。不过是什么她看不出来,一是刻字的人字着实飘,二来痕迹已经被磨了少许,看起来有些吃力。 凡廉将痕迹记下,与医逢道别后离开了藏书楼。 魂塔周边的景色虽说比不上圣殿的,但也算得上一流了。只是关于魂塔的鬼怪故事太多,人迹罕至的魂塔便有些阴森了。 今天是魂塔人民最快活的日子。 像这种可以不要呆在阴森森的魂塔里的日子一个月只有几次。 在魂塔里,不管是以前犯大错的还是小打小闹酿成大祸的,休闲娱乐方式就是看一些费解的类似于教科书类的东西,或者是吵一架然后被守护者扔到小黑屋精神错乱一会儿,有意思一点的大概是织毛衣滚线球,不然就是打扫自己的房间。 所以像蔺琼这种能讲故事讲出花的人自然就受欢迎了。 可在户外——尽管是相对于监狱所谓的户外,也是能让他们快乐的地方。有些手痒的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打打架——平常吵架不过瘾的都等着这一天,还有好事者下赌注,当然,赌注无非就是几两烟草;也有些在魂塔里呆久了看开一点的“老年人”会去魂塔旁的湖边钓钓鱼,这时比较有活力的就会在岸的另一头玩水。 守护者们也聚在一起聊聊八卦,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片土地是被“加工”过的,他们是绝对出不去的。 闻欧此时在津津有味地看蔺琼和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妖魔鬼怪讲“九层棋”。这是一种流传了两千多年的棋子,有二十四个棋子和一个立体的棋盘——与其说是棋盘,还不如说是一个小世界构成的。 “再比如说凤凰,”蔺琼耐心地解释说,“凤凰只有到了三层以上才可以向对方发出攻击……” “蔺琼,”烧子忍不住说话了,“你能不能给我们看看这棋长什么样啊,我这缺乏想象力的脑袋实在不适合做这类事。” 这句话很快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哦,我忘了,这确实要有实物才能理解。”蔺琼从石头上跳下来,“闻哥,魂塔有没有九层棋?” “没有。”闻欧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上次尉迟栖抓霍伊的时候把最后一副给打没了。” 霍伊是魂塔里罪最重的一个,据说是企图杀死圣子,结果反被圣子抓。当时进来的时候还企图逃跑,结果被刚刚上任的尉迟栖又抓了回来,如今被关在顶层已经有十余年。 不过也是因为这个,尉迟栖才能稳坐魂塔第一把交椅。 在湖边钓鱼的霍伊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他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一群底层人民以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一头雾水,最终还是选择无视,继续钓鱼。 当年一呼百应的混世魔王,在魂塔呆了十二年后,几乎将一身戾气给磨平了。 底层人民失望极了。 蔺琼犹豫了一下,问:“闻哥,那我能不能自己做一副?” 闻欧很好奇,同时感到惊讶,毕竟九层棋的制作十分繁琐,如果只凭记忆,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众人将充满希望的目光投到闻欧身上。 闻欧向来喜欢凑热闹:“……你做。” 他其实也蛮想看的。 蔺琼立刻行动起来。 “你们先散开。”蔺琼说,“脑袋要是被打傻了我可不负任何责任。” 众人一听,立刻乖乖退了十几米。 只见蔺琼手一挥,地上瞬间飞起了二十四块大小不一的石块。蔺琼闭上眼,似乎只是随意地想了想,那些石块就被一团柔和的白光裹着。 “烧子,瓜皮,”蔺琼向人群中喊到,“接好。” 二人不敢怠慢,他们很快幻出一张网,将飞来的棋子全部网住。 闻欧走上前,随手抓起一个看。他抓到的是一只独角兽。 闻欧敢说,这是他活到现在见过的所有棋子中最漂亮的一颗棋子。虽然现在还未上色,但仍然看得出它的精致。 他还没有感慨完,就听见人群发出一阵惊叹。 闻欧回过头,愣在那里。 简直不可能。 蔺琼仅在半分钟里,就将他刚刚坐过的那块大石头做成了九层棋。 “闻哥,”蔺琼向他招了招手,“你来看看有什么不对的。” 闻欧迫不及待地上前,将棋盘细细地看了一遍。 简直完美。 不过…… “蔺琼,”闻欧问,“为什么第四层只有六个穿越点?” 他以前和午卓玩的时候再第四层吃了大亏,所以对这里的穿越点印象特别深。 “穿越点?”蔺琼已经将棋子上了色,“四层不是只有六个穿越点吗?” “我记得是九个。”闻欧说。 “哦,我忘了说了,”蔺琼一脸“没什么大不了”地说,“我的九层棋是按最早的一种玩法做的。现在的九层棋其实和最早的有很多差别,因为有些制作者都是一知半懂的,不过现在只是细节上出了问题也是挺不容易的。” “最早的?”闻欧愣了一下。 “蔺琼这个人,藏了太多东西,”尉迟栖说,“深不可测。” 闻欧终于明白了尉迟栖的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尉迟栖看着闻欧指挥着两个守护者把一副巨大的九层棋抬到大厅,表情复杂。 “这用什么做的?”尉迟栖忍不住问,“怎么要两个人抬?” “石头。”闻欧回答。 尉迟栖带着怀疑的眼光看着那个巨大的棋盘:“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石头做的?” “魂塔独创,拒绝外售。”闻欧将九层棋固定在大厅中央的桌子上,并用了几个咒语加固。 “魂塔居然还有人会这玩意,”尉迟栖仔细打量了一下,“还是最古老的一种?” 闻欧有些惊讶:“这你都看得出来?” “我的奖可不是花钱买的。”尉迟栖检查了一圈,居然没发现一点错误,“这出自哪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睡觉讲鬼故事的那位。”闻欧笑着说。 顺便提一下,今天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九层棋吸引了,于是蔺琼索性就把故事时间占来讲九层棋。反正只要是蔺琼讲的,讲什么都很受欢迎。 尉迟栖有些意外:“蔺琼?” “是他。” 尉迟栖随意地将一枚棋子放在第三层,看着棋盘自动翻转:“没想到啊。” “你早就想到了吧,”闻欧找了张椅子坐下,“你和我说过他深不可测……来一盘吗?” “这不是为了应景嘛。”尉迟栖也搬了把椅子,“你会?” “下午听蔺琼讲了一下,玩法和现在的差不多。”闻欧说。 尉迟栖将棋子摆好后,让指针转了起来,最终停在了“四”字上。他想了一下,拿起其中的一个,向上移动了四格。 “前天我去圣殿找到了那本《十点半》,还真是不一样,”尉迟栖一边研究棋盘一边说,“居然手写的。” “手写的?”闻欧看了一眼指针,啧,是一。 “而且好像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尉迟栖似乎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下棋,他很快就走出了下一步,“蔺琼讲的那什么鬼故事就和之前的字迹不一样。” 闻欧一边想着要怎么布局,一边问:“你怎么知道?” 尉迟栖立刻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我不瞎。”尉迟栖好像习以为常了,非常耐心地解释,“脑子也不进水。” 闻欧:“……” 尉迟栖拿起守护铃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守护者就将那本书拿了下来。 “这里开始,”尉迟栖翻到一页递给闻欧,同时不忘拨动指针,“就这一篇是这个字迹……不过说实话,这一篇我真的从来没听说过。” 闻欧翻了翻,确实,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来。前面的字迹工工整整,而最后的那篇好像是有人匆匆忙忙写的,飘得很。 不过仔细一看,字还是属于比较好看的那一类。 而且……还有点眼熟。 他一边想着是谁的字迹,一边心不在焉地下着棋。 后果就是输的很惨。 “我天,”闻欧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翻到第五层了?” “刚刚,”尉迟栖慢条斯理地说,“你再看最后一篇,结束还有一句评语,以及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签名。” 闻欧看了看,还真是。十分狂草地写着:“此篇灵感来自某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妄想患者。” “妄想患者?”闻欧问,“什么意思?” “不知道。”尉迟栖说,“你再往前翻,在《悠悠草》那篇,也有几句。” 闻欧继续往前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句话,大概讲的是里亚想将这些故事改改再出版,然后谁谁谁同意了。 这句评语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毕竟那么狂的字要模仿起来难度还挺大。 “这什么时候?”闻欧眯着眼,“一四……九……这句话是八百多年前写的?” 尉迟栖:“可能还要早一点。提到的人是童话鼻祖里亚,就是官方认定写《十点半》的那位。” “可按照这上面的意思,是说里亚的《十点半》其实不算是里亚自己写的?” “对,这事估计是真的,有个人和我说过这本书被改过。”尉迟栖捏了捏眉心,“你知道《十点半》被改过的事吗?” 闻欧皱皱眉:“没听说过,谁和你说的?” 尉迟栖没说话,指了指九层棋。 “蔺琼?”闻欧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蔺琼每次讲《十点半》的时候那些奇奇怪怪的细节,以及和原著完全不一样的结局,他当时就怀疑自己看了一本假的《十点半》。 “你要往好的方面想。”尉迟栖看着正在翻转的棋盘,“这说明蔺琼真是因为在圣殿看童话故事被抓的。” 闻欧:“……”这么一想蔺琼知道那篇莫名其妙的故事也就说得通了呢。 “还有一件事。” “又怎么了?”闻欧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和尉迟栖下棋,却发现九层棋已经到了顶层了。 “你耍赖。”闻欧出离愤怒了,“调虎离山计,说好的公平公正呢?!” “是你太笨。”尉迟栖走完最后一步,瞬间整个九层棋将之前展开的部分收了回去,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原样,“跖兰那天带的那个小姑娘……” “你做梦。”闻欧打断他。 尉迟栖:“……”闻欧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很深的误解? 尉迟栖:“我是说她有些特别,进来魂塔跟没事人一样,什么时候问问她肯不肯来魂塔……你不要以己度人好吗?” 闻欧不满:“怎么就以己度人了?你那些沟沟壑壑谁能看懂?” 沟沟壑壑的尉迟栖“……” 尉迟栖看了看时间,已经有点迟了,便不和闻欧计较,很快离开了。 蔺琼看着手中跳动的一小团白色火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了一会儿,最终将那团火焰丢进灯台。 他确认窗户和门都锁好了,确定没人看得到他——那个监控粒子也被他屏蔽了,便将袖子撩起,将手臂上的绷带一圈圈解了下来。 数不清的伤痕暴露在空气中。虽说已经痊愈了不少,但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蔺琼指尖轻轻拂过伤痕,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 算了,是他自己要删记忆的,想不起来也只能怪自己。 一丝极细的黑气想缠上他的手臂,蔺琼眼皮也不抬就将那缕黑气打散了。 “你伤我一次还不够,还想再来一次?”蔺琼冷冷地说,霎那间整间屋子都布满了冰霜,将跃跃欲试的黑气全部冻在厚厚的冰层里。 黑气最终认输,决定立刻逃出这间冰冷的屋子。 它好不容易把厚厚的冰层打破,准备开溜,但最终还是被蔺琼的冰霜再次缠上,最后被直接冻成了粉末。 蔺琼有些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这才十五年,他就这样力不从心,他还以为至少可以撑过二十年。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出去,能托付的人也不知道又去哪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潇洒了。 真是麻烦,他想。 那个人和那些事到底对他有多重要,他现在也说不清。他只知道自己曾经把与他有关的记忆都封住了。 这件事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 不过即使这样大费周章,他好像仍然有些记忆没清干净。他常常做一件事时就会想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对他说着什么,但一细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果然,最难清除的,还是记忆。 记忆总是在拼命回忆的时候躲在一个找不到的地方,又在不该想起的时候想起。而清除记忆时往往要想清楚要清除的事,可捉摸不透的记忆哪能这样轻易被抓住。况且想删去的记忆往往是痛到骨头里的,去除时要承受的痛苦往往比痛苦来源痛上一倍,但尽管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这样做,大概是所谓的长疼不如短痛。 这么说来,记忆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等一阵吧。蔺琼想,也不知道那位什么时候潇洒完了才会回来找他。 他将绷带缠上,很快冰霜都消散了,融进了屋内的一片黑暗。 “跖兰,”医逢看到跖兰脸色格外的差,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跖兰苦笑,“凡廉在吗?” “啊,”医逢指了指楼上,“在的,才进来不一会儿,应该还是在窗户那头。” 跖兰点点头,沉重地走上去。 凡廉听到脚步声,连忙将一张小纸条夹在书里。她回头一看,发现是跖兰。 “前辈。”凡廉有些心虚。 跖兰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以及那还没有藏进去的一角:“你刚刚在看什么?” 凡廉犹豫了许久,但最后还是将那张“大逆不道”的纸条拿出来。 跖兰接过,仔细看了一眼,随即神色复杂地看着凡廉。 凡廉低着头,一脸不安。 前辈会说什么?她会不会不能再做守护者了? “凡廉,”跖兰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也许是因为跖兰心情太过沉重,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 凡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前辈,我……” 跖兰知道自己吓着她了,连忙将语气放缓:“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凡廉,我只是问一下。” 跖兰叹了一口气,这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自己都不懂。 不过凡廉误打误撞说出了跖兰想问的。 她愣了愣,半晌才说:“是那个箱子……圣子的箱子上,有一个锁……我没忍住看了一下,锁上面刻了这个,我就想着……” 她说到后面没了声。 跖兰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箱子。 “是圣子留下的吗?”跖兰指了指纸上的那个图案,有些不可思议。 凡廉:“我不知道,还不确定,但可能性很大。” 跖兰将纸还给凡廉:“对了,我想让你帮我整理一份资料,关于守护铃的,越详细越好。” 凡廉点点头:“要什么时候用?” 跖兰叹了一口气:“越快越好吧。” 凡廉似乎就想立刻开始做了。 跖兰看了看时间,准备离开。 她走到楼梯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着已经找出厚厚一沓书的凡廉,叫了她一声。 凡廉回过头。 “记得保密,别太勉强。”跖兰说,“那个图案……有什么发现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凡廉笑着点点头,很快又埋头继续了。 跖兰沉重地离开了。 闻欧因为上次蔺琼“企图越狱”的事被发配到魂塔最无聊的地方站岗。 魂塔其实算是比较有人情味的地方,但因为里面某些犯罪分子有千奇百怪的丰功伟绩,给魂塔增加了许多恐怖气息。 到最后就几乎变成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靠近的地方。 不过说实在的,魂塔人民的生活还是可圈可点的。 闻欧现在在的地方,是魂塔最外圈的一个小房子。当初是为了一些想看看自己被关进魂塔的家人的人而建的,但离上一次有人来这里,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闻欧无所事事地看着屋子里养的金鱼,这是一个守护者因为无聊从魂塔的湖边弄来玩的,还是霍伊钓上来的,于是便取名为霍二。霍伊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不过一些守护者偶尔会把鱼带给霍伊看看。霍伊还挺喜欢这条鱼的,但喜欢也挡不住他听到这名字脸上嫌弃的表情。 就在闻欧几乎要睡过去时,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闻欧被吓着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将门打开。 他选择的是隔空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件很素的白色长裙,没有任何花边装饰,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长发随意地挽着,眉目间透露出一股淡淡的悠闲。 她看到了闻欧的动作,笑着说:“没吓着你吧?” 闻欧不好意思地将紧握弓弩的手松开:“没事,小姐有什么事吗?” “我想来看看我弟弟。”她说,“现在能进去吗?” 闻欧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尽职地将快翻烂了的名册拿出,问:“你弟弟叫什么?” “蔺琼。”她说。 闻欧手中动作一顿。 “怎么了吗?”她问。 闻欧将名册扔了回去:“蔺琼是吧?” 她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闻欧说。仔细一看,眉目间确实和蔺琼有几分相似。 “你认得他?”她有些惊讶。 “魂塔哪个不知道他。”闻欧笑着说,“对了,冒昧问一下,您叫什么?” “我?”蔺沉看着前方高耸的魂塔,“我叫蔺沉。” 末了,她又补一句:“我是他亲姐姐。” 很亲,很亲。 亲到……只有他这么一个亲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到了最后的防线。 蔺沉突然止步,好像在确认什么。 “怎么了?”闻欧问。 “这个……是谁做的?”蔺沉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我们老大,”闻欧说,“挺狂妄的一个想法。” 蔺沉看着闻欧打出一小个口,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飞快跟上。 “这算是以毒攻毒吗?”蔺沉完全不在意身后叫嚣的黑气,“真是厉害,你们老大叫什么?” 闻欧斟酌了一下,最终还是如实回答:“尉迟栖。” 反正到时候也要见面的,说说也无妨。 蔺沉顿了顿,问:“哪个栖?栖息的栖?” 闻欧顿了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 因为这个字有两个读法,他们叫尉迟栖都是读“西”的音,而“栖息”则是“七”的音。 不过据说尉迟栖的父母希望他可以在天下找到一处栖身之处,但因为读的拗口,于是就用另外一个读音叫。 所以刚刚蔺沉前一个读“西”,后一个读“七”,让闻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闻欧的错觉,他觉得蔺沉好像松了一口气。 “蔺琼平时没给你们惹麻烦吧?”蔺沉很快换了一个话题。 “惹过一次,”闻欧基本上属于问啥说啥的状态了,“上次给他隔壁间的一个讲鬼故事,结果隔壁那位把魂塔炸了一个大洞。” 蔺沉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那真是不好意思,”蔺沉发现自己现在只会笑,几乎没有别的表情了,不过她并没有什么遗憾的感觉,“他爹娘死得早,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教他,我也有一半的责任。” 蔺沉发现自己糊弄人的技术有所长进,这都要归功于蔺琼上一次的指导。 假话不说,真话不全说,还真是厉害的说话艺术。 爹娘死得早,没错啊,都死了一千多年了,当然早啊。 至于自己不知道怎么教他……也是实实在在的。 闻欧礼貌地笑笑,带着蔺沉走向一间十几年没开过门的探望室。 蔺琼今天是被隔壁吵醒的。 不过他确实起的迟了,错过了早饭时间。 “蔺琼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烧子激动的不得了,“你姐姐来看你了!” 蔺琼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真是想谁谁来。 “你醒了?”守护者午卓拿着一袋牛奶,“先吃一点,他们还要过一会儿到。” “谢谢。”蔺琼说完,很快收拾好自己,同时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和蔺沉解释那些糟心的事。 “对了,”蔺琼想起什么似的,将一个小瓶子交给烧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一会儿帮我把这个给绿人。” “这是什么?”烧子好奇地问。 “骨灰。”蔺琼糊弄过去。 烧子晃动瓶子的手僵在那边。 “别摔了。”蔺琼说,“一定要给他。” “绿人是在三层吗?”烧子将瓶子收好,“据说是因为上次的事……他没找你麻烦?” “等价交换,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蔺琼摆摆手,跟着午卓走了。 烧子虽然邋遢,但他办事,蔺琼还是放心的。 魂塔里的,都是罪不可赦的人吗?蔺琼还没有将他那深不见底的联想展开,就看见午卓停在了一扇门前。 门开了,他一眼就看到了蔺沉。 蔺琼比蔺沉晚出生了六年。所以蔺沉一开始是不喜欢这个弟弟的——因为她很清晰地明白是蔺琼造成了母亲的死亡。 蔺沉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父亲早出晚归,让她带蔺琼,她就自己玩自己的,蔺琼饿了她也不理——后果只是父亲无可奈何的叹气。 蔺沉不在乎,依旧自己玩自己的。父亲拿她没办法,只能拖隔壁的兰姨照顾他们。 兰姨据说很早守了寡,一向喜欢小孩子的她听到父亲的请求,自然是很乐意。 她每天喂完蔺琼,就带着蔺沉出去玩,有时候交给她一些江湖上的小把戏,蔺沉很聪明,一学就会,慢慢地兰姨就开始教她一些比较初级的防御术。而这时蔺琼也已不再是那个要人喂的小不点了。蔺沉在一边学,他就一边看,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进去了多少,但蔺沉的天赋是确确实实地在那。每每这时候周围人都说,蔺沉和蔺琼都很有天赋。 蔺沉很不满,她觉得是蔺琼沾了她的光,毕竟蔺琼什么也没有做。 等到蔺琼十二岁的时候,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蔺琼确实有天赋,没有辜负周围人的夸赞。 甚至比她更好。 这是他们关系最差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兰姨最后同意了父亲的求婚。婚宴上,蔺沉和蔺琼难得第一次没有找对方的茬,规规矩矩地吃完了婚宴。 他们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渐渐地开始和平相处,蔺沉最后还是决定接受这个弟弟,而蔺琼也不想再和蔺沉计较之前的事。 在他们一家最幸福的时刻,黑圣就出来了。 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各地开始招人,想将这个来路不明的东西封住,可是都失败了。 战火四起。不知为什么,一开始大家明明是去封印黑圣的,可最后却不是因为黑圣而死的,而是因为内讧。 蔺沉第一次觉得蔺琼不再是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弟弟时,大概就是在那时候。 兰姨和父亲被同族的人杀害了,他们不得不逃到其他地方,可后面穷追不舍。 其实这不算什么,支离破碎在那个时候都是家常便饭。 只是他们的天赋差点害了他们,不过最后也救了他们。 蔺琼的爆发力不仅震住了敌人,也震住了她。 那么大的一片的土地,就在一瞬之间,全部都结了霜,湖面也结了厚厚的冰。 寒气最终把黑圣招来了。 蔺沉对蔺琼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时候,就是那时候他穿着黑色披风,踏着长靴,没用多大力气就将黑圣控制住的样子。 那件斗篷比别处的披风都不一样。那是兰姨做的,从严格意义来讲也不算是披风。 蔺琼看着被控制的黑圣,转身对她笑了,被风吹起的披风轻轻扬起……就和现在一样。 只不过,当年他的手臂上套的是沾了血迹的袖子,而现在则是一尘不染的绷带。 “昨日刚想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蔺琼懒洋洋地说,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油嘴滑舌。”蔺沉白了他一眼,“这件衣服哪来的?不是兰姨那件吧?” 兰姨的披风没有那么多的色彩,只有黑色,当时是为了不那么引人注意。 而蔺琼现在这件却没那么低调了,袖口的花纹时隐时现,领口用红的的流苏系着,像极了大街上惹是生非的小年轻。 “不是,”蔺琼说,“当时他们给我做衣服时我顺便要了几件。” 说罢他手腕轻轻转动,唤出了一阵风,将后摆掀起。 蔺沉看清了瞬间显现的图案,便知道出自谁手了。 蔺沉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她挑挑选选,最终问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终于?” 蔺琼意料之外地愣住了。 午卓很细心地替他们关好门。魂塔规定中有一条是让家属来探视时有一个不被监控的空间,魂塔一向说到做到。 蔺琼知道现在没有监控,便直白地问:“什么终于?” 接着他不等蔺沉回答就说:“隔壁无耳。” “你找到他了?”蔺沉问,她知道蔺琼一向说什么就是什么,便将话挑明了说。 沉默。 “找……谁?”蔺琼问。 蔺沉愣住了,半天没有明白蔺琼是什么意思。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是记忆吗?” 蔺琼点点头。 “为什么?”蔺沉问。 “据说是太痛苦了。”蔺琼说。 “据说?” “我清除之前做了一些安排,都写下来了。”蔺琼说。 蔺沉目光移向蔺琼缠着绷带的手臂:“然后呢?出意外了?” 蔺琼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闻欧和我说魂塔被人炸了个洞。”蔺沉也没隐瞒。 “哦,那件事。”蔺琼点点头,“我托人帮我炸的。” 四天前。 “小绿人。” 绿人正准备睡觉,就听见窗户那边有人叫他。他辨别了一下左右,便知道是蔺琼了。 “什么事?”绿人有些惊讶,因为蔺琼一般很少主动提起话头。但他还是打开窗子,和蔺琼面对面聊。 “想和你谈谈条件。”蔺琼说。 “干什么?” “帮我炸魂塔。” 绿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梦话?!” 他有一瞬间以为蔺琼在梦游,但蔺琼的眼睛清醒地很。 只不过他脸色很难看。 “我用悠悠草粉末和你换。”蔺琼开了筹码。 绿人拒绝的话停在舌尖。 因为他后颈处有一片像被藤蔓爬满的绿色“纹身”,所以大家都叫他绿人。 可没有几个人知道,那是因为他走了一条歪路才有的印记。 “悠悠草对偏离的亡修有用,至少后面的印记可以消去一半。”蔺琼说,“我不骗你。” “我知道。”绿人沙哑地说,“你怎么……” “我当然懂。”蔺琼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我还认识亡修的创始人,啧,不得不说,那人真的很吵。” 绿人脑海里瞬间划过一道疑虑,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想。 他当初是被人骗,才走上偏路的。亡修不好修正,很容易就万劫不复,所以走这条路一定要跟对的人。 他知道自己跟对了人,只是他一时鬼迷心窍,信错了人。 如果可以的话…… “为什么要炸魂塔?”他问。 蔺琼偏头一哂:“证明一点东西,好让我有个底。” “魂塔逃不出去的。”绿人又说。 “我知道,我不打算逃。” 绿人眼睛一闭,蔺琼要的好像只是一个答案,一个魂塔能不能被毁的答案。 而事后他顶多往上基层,也不会怎么样的。 “成交。”绿人说,“什么时候给我?” “五日之内。”蔺琼说。 “到时候问起我怎么办?”他又问。 “那我就说你吓到了,不小心就……”蔺琼说着就没声了。 “吓到?”绿人有些不理解,“被什么吓到?” 蔺琼思考了一番,最后认真地说:“鬼故事。” 绿人表情怪异。 当晚,魂塔一声闷响,惊动了顶楼的尉迟栖。 “所以呢?”蔺沉问,“你的结论是什么?” “那时候是他来魂塔地下的时候,算是他最强的时候。”蔺琼说,“按道理,即便这样,魂塔也不会被毁……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蔺沉皱了皱眉,“所以呢?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 “再等一阵。”蔺琼说,“等他自己把自己消耗个七七八八,我封印起来才容易一些。” “我要帮你什么吗?”蔺沉问。 “嗯。”蔺琼也不和她客气,“帮我从里面取一点魂魄出来……取没有记忆的那部分。” 蔺沉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蔺琼将手臂上的绷带一圈圈揭开了一小部分。 蔺沉呼吸一滞。 蔺琼自嘲地笑笑,又将绷带缠上了。 “地下那位的杰作,再不弄弄就好不了了。”他不以为然地说。 “你这样逃避,真的好吗?”蔺沉看一眼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能让黑圣伤到蔺琼的,只有那件事,“他魂魄已经聚齐……再不给就来不及了。” 蔺琼脸上透露出茫然。 蔺沉叹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管怎么样,”蔺沉沉下声来,“必要之时,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把记忆拿回,蔺琼,我没要求过你什么,只有这个,你必须要答应我。” 蔺琼知道现在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在这件事上没有话语权。 “好,我答应你。”蔺琼说,“说到做到。” “对了。”蔺沉又说,“我听说那个想杀黑圣的人被关在顶楼了,你要不要和他沟通一下?” “霍伊?”蔺琼一笑,“他要杀的是圣子,不是黑圣。” “谁知道呢。”蔺沉意有所指,“说不定他知道了些什么呢。” 蔺琼一愣。 “我打算让你去顶层。”蔺沉直接挑明了说,“我觉得你必须见见他。” 蔺琼很自然地以为是霍伊,所以一时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蔺沉做事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反正她又不会害他。 “听你的吧。”蔺琼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蔺沉和蔺琼刚说完,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蔺琼,”午卓在门外说,“顶楼的那位要来了。” “尉迟栖吗?”蔺沉问。 “嗯。”蔺琼没有问蔺沉为什么知道,但既然蔺沉能打听到霍伊,想必也会知道尉迟栖,“那个不要命的。” “他自有分寸。”蔺沉居然对尉迟栖挺满意的。 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也该回到最初了。 “谁知道呢,”蔺琼似乎有些无奈,“要不是这个,我早就自己溜出去拿了。” 蔺沉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差不多到这层了,你要旁听还是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觉?” “回去睡觉,昨天那家伙来找我,害得我一夜没睡好,”蔺琼说,“你可真懂我,姐。” 他特意把最后一声“姐”说得又长又重,就好像当年那个处处与她作对的小孩子。 “滚一边去,”蔺沉笑骂道,“都快活成老妖精了,还这么幼稚。” “那你也是老妖精了,唔,还比我更老。”蔺琼振振有词,“你还比我大六岁。” “啧,都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了,能不能要点脸?” 蔺琼:怎么就不要脸了?! 还没等他开口辩解,就看到蔺沉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摆了摆,做出一个要东西的手势。 “干什么?”蔺琼故意装死,“你不是能用你那个勾魂的眼睛?” “信不信我现在就勾你魂?”蔺沉将手收回到自己面前,食指和中指指着双眼,停顿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转过去,指着蔺琼的双眼。 蔺琼:…… 他一边说着不信,一边又将一个花纹奇特的小薄片给她。 那是一个圆形的缕空薄片,散发着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光。 “别乱用啊。”蔺琼好像只是应景地提一提。 “我管你。”蔺沉目标到手,立刻“翻脸”,“反正现在你也管不了我。” 蔺琼艰难地绕明白了蔺沉逻辑:“亲姐。” 蔺沉:“那是,你都已经是几……几十岁的人了,这才看透了真相吗?” 这时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尉迟栖听到这话,也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句:“是啊,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别再看童话故事睡觉了?” 蔺琼:“……” 他得罪了哪个? “聊完了,就回去好好学习。”尉迟栖说,“争取把魂塔的智商提高零点几个百分点我就谢谢你……了。” 他想起了蔺沉,愣是把“全家”二字吞了下去。 蔺琼好像猜到那可疑的停顿处是什么了,他忍俊不禁,飞快地跟着午卓出去了。 “久仰大名,”蔺沉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蔺琼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蔺沉一边客套着,一边打量着尉迟栖。 还是他从前的模样,只不过上一次见到他是在离这几百里远的圣殿。 “是啊。”尉迟栖笑着说,“不少啊……别站着,坐。” 蔺沉依旧向先前一样坐着,她想过很多种开头,最终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粗暴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能不能把蔺琼调到顶层去。” 尉迟栖有些诧异。他以为蔺沉要问的是蔺琼什么时候能出去,可她不仅没有,而且还想让蔺琼“更上一层楼”。 “别人来找我,一般都是问什么时候能出去,问能不能住顶楼的,你估计是从魂塔出现以来的第一个。”尉迟栖笑笑。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蔺沉怕自己说太多会和蔺琼的说辞对不上,所以刚刚就直接找蔺琼把大招要了过来。 尉迟栖一愣。 蔺沉将蔺琼刚刚给她的小薄片拿出,在尉迟栖眼前晃了晃。 刹那间尉迟栖腰间的守护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圣子让我来的。”蔺沉一丝不苟地笑着,就好像真的有那回事似的,“圣子原话是‘蔺琼这个人太危险,知道的太多,我怕他一时不注意惹祸上身,干脆就让他去顶层,那儿人少,出事好解决。’” 尉迟栖:看不出蔺琼和圣子还有一腿啊。 “既然是圣子的意思,我定当尽快办好。”尉迟栖点点头。 “事成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蔺沉起身。 尉迟栖也跟着起身,他把门打开,让蔺沉先出去。 蔺沉从善如流地走出去。她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对尉迟栖一笑:“蔺琼没什么优点,就是懂得比较多,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这也是圣子的意思。” 尉迟栖以笑回应。 等蔺沉走远了,他才回过味来。 如果圣子和蔺琼熟悉到这种地步的话,按理来说蔺琼是可以随意在圣殿的藏书楼走动。 可是为什么会被抓到魂塔? 而且为什么蔺琼进来有小半年了圣子才来安排? 啧,圣子不是刚刚重生吗?自己都不安排好为什么还要管蔺琼的事? 还有圣子让他多问问蔺琼又是什么意思? 要么蔺琼真的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要么这根本不是圣子的意思。 可是……蔺沉手上的确实是圣令。 不然他的守护铃又怎么会响应。 算了,尉迟栖想,反正让蔺琼去顶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无非就是底层的那些妖魔鬼怪恋恋不舍,以及顶层的未来鸡飞狗跳。 尉迟栖叹了一口气,用守护铃呼叫了闻欧:“你别那站岗了,赶紧给我滚回来,安排一下那位大爷……你问我哪位?就是那个有个漂亮姐姐的蔺琼……你说什么呢?今天不想活着出去了吗……” 凡廉在藏书楼呆了一天一夜,终于把所有的资料整理好了。 没想到二十七本书里,删去不必要的形容词,删去重复,最后就只有六十多页的分量。 她不知道跖兰到底要什么,不过她已经把所有的都整出来了,应该会有跖兰要的。 她从楼上下来。她这一天一夜几乎算是住在藏书楼里了,说不定再过一会就可以生根了。 她下楼,就看到一个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看到她,先是笑了笑,开口道:“你是现任藏书楼守护者吗?我想来拿点东西。” “啊……我?我不是。”凡廉一愣,她转头找了找,找到了在书堆后面睡着的医逢,“医逢,有人找。” 医逢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凡廉:“你做完了?” 凡廉点点头。 医逢似乎松了一口气。于是他转头对那位从未见过的大美人说:“有什么事吗?” 看起来不是守护者,她没有守护铃。 “我不是。”蔺沉说着,将圣令拿出来,与此同时,凡廉和医逢的守护铃一起响了起来,“圣子让我来拿点东西。” 医逢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要拿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凡廉觉着自己在这里只会添麻烦,便想离开了。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大美人说:“来拿二楼的那个箱子……就拿一部分吧。” 凡廉忽地回头,正好和医逢对上了视线。 医逢想了想:“那我让凡廉带你上去。” 凡廉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蔺沉看向凡廉,不知为什么凡廉感觉她眼里有笑意。 她转身带路,没有看见医逢和蔺沉的唇语。 凡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带着蔺沉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个箱子。 蔺沉轻轻点了点墙上的一块图案,然后向后退了几步。 箱子慢慢被抬起来。凡廉这才发现这块板是活动的。 蔺沉将锁拿起来看了看,嗤笑一声。 还真是蔺琼的风格。这种锁的钥匙是主人的一丝魂魄,旁人是打不开的。 她将脖子上的红线勾了出来,凡廉悄悄地看了一眼,是一个很小的银瓶。 蔺沉打开瓶子,让里面的魂魄出来了一点后就把瓶子封住了。 那丝魂魄泛着淡淡的红光,让凡廉觉得异样地熟悉。 魂魄顺着蔺沉的指引,从锁孔进了去。一声细小的声响,锁开了。 然后又回到了蔺沉再次打开的瓶子。 “你叫凡廉是吗?”蔺沉突然开口问。 凡廉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不去魂塔呢?”蔺沉一边找着东西一边问,“你留在圣殿可惜了。” 凡廉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便顺口问:“为什么?” 蔺沉顿了顿,斟酌后说:“你知道魂塔的守护者为什么要求那么严格吗?” “前辈们都说是魂塔要镇着什么东西。”凡廉回答。 “嗯,那你知道是什么吗?” 凡廉摇了摇头。 蔺沉选了几本书后,又将箱子锁上了。 “知道黑圣吗?应该要知道的。”蔺沉说,“魂塔之所以会让一些人发疯,很大的原因是地底下的黑圣想要夺走他们的怨愤,从而使自己更强大,以便在……某一天冲破桎梏,夺取圣位。” 凡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连前辈们都不知道的东西,她会知道地这么详细? “如果地底下封着一个能蛊惑人心的东西,那么一定要小心,”蔺沉看着凡廉,“千万不要动摇,你要死死记住你的职责,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埋在腐烂的泥潭,千万不要让它们浮出来。” “那魂塔的守护者……他们怎么可以坚持着……”凡廉低声问。 “能选择魂塔的,在对名利的追求上,就已经打败了圣殿的守护者。”蔺沉说,“一般去魂塔的,基本上已经对未来没有抱太多的幻想。所以黑圣很难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可是我……”凡廉讪讪开口,“我选择的是圣殿……” “你去过魂塔吗?”蔺沉问。 凡廉又点点头。 “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吧?”蔺沉似乎说的是个肯定句。 凡廉一愣,又点点头。 “你不一样。”蔺沉说,“你身上有种东西,让黑圣不敢靠近你。” “是什么?”凡廉问。 蔺沉笑了:“是与生俱来的,能和它抗衡的东西……它太干净了,黑圣无法忍受,它想毁掉,但它做不到。” 凡廉好半天不说话。 “我走了,”蔺沉说,“有什么问题等我下次来的时候问吧,嗯……不会太久。” 凡廉还没说什么,蔺沉就不见了。 凡廉站了一会儿,最终拿着整理好的资料向外走去。 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办好吧。 “终于……”独自站在圣殿顶端的蔺沉看着凡廉匆匆离去的背影,低声说,“看来一切结束后蔺琼可以放松一下了。” 她正想离去,就听到背后一个人懒洋洋地说:“来都来了,不和我说几句再走?” 她全身一僵,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本该死去,却无痛无痒活了几百年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蔺沉冷冷地看着他,开口道:“你怎么还没死?” 云一酒似笑非笑:“可不是,辜负了你的期盼,实在是不好意思。” 蔺沉一言不发,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云一酒好像习以为常,看着蔺沉消失的方向,自嘲地笑了。 都过了几百年了,还是这个样子。 不过至少没有一上来就问候他母亲,也真是不容易啊。 他满不在乎地坐下,从大衣的口袋摸出了一个用了很久的烟斗,他向四周看看,目光停在了圣殿的空中花园。 据说这是当初圣子为了逗一个人开心自己亲手建的,这么久过去了居然没有一点荒废的迹象。 算了,还是别去,他没那么大的能耐进去。 他索性从屋顶一跃而下,躲过几个守护者,到了一处植被茂密的地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几株燎原草胡乱地塞进去。 他晃了晃烟斗,燎原草立刻燃烧起来。 云一酒不甚在意地吸一口,结果被狠狠地呛了一口。 敢情他是在抽灯草。 燎原草的作用比较多,其中就有做灯草和烟草的作用。 只是处理的方法不同,灯草就是直接用,而烟草就应该混着冰渣用。 不过混着冰渣是蔺琼教他的,那个破玩意随随便便就让一大片海冻成水晶块,冰渣什么的不在话下。而他却没有这个技能,但至少可以马马虎虎地弄出一点冰渣出来,抽斗烟也是足够了。 他将肺里的黑烟全都咳出去了,这才将一点点的冰渣子放进去。 以前圣殿周围常常有干净的积雪,但不会太冷,而现在却显得有些热。 云一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圣子又去哪个温柔乡回不来了。” 他看了一眼朦胧的月亮,消失在黑暗中。 “蔺琼你真是厉害,”烧子佩服地说,“这才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两次‘乔迁之喜’了,是不是再过一个月你就能‘早生贵子’了?” “……生你妈。”蔺琼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我这叫巅峰人生。” “不过这样一来,顶层就算是住满了吧?”烧子说,“顶层也就那三瓜俩枣的,我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唉蔺琼你说是要多大的罪过才可以到顶层啊?” “别问我,我是被人安排的。”蔺琼一脸自豪,“圣子亲手安排,怕不怕?厉不厉害?” 刚过来的尉迟栖听到这一句,简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鄙视和无奈。 烧子听完这番大言不惭的话,顿时来了精神:“蔺琼你行啊,没想到你和圣子还有一腿啊。” 这货居然就直白地把尉迟栖没说的话说出来了,尉迟栖深感安慰,魂塔终于有一个有脑子的家伙了。 蔺琼:“……” “是啊,”蔺琼自暴自弃,“而且该做的没做,不该做的做了一堆。” 尉迟栖不知道圣子听到这话会怎么样。 怪不得圣子要把蔺琼扔到顶层,他想。 烧子不知脑补了什么,面带微笑地和尉迟栖打了打招呼,一脸看破红尘地走了。 蔺琼回过头,冲着尉迟栖一笑:“好了。” “笑的那么灿烂,”尉迟栖说,“是不是以为自己要去的是观星台呢?” “这个说法不错。”蔺琼居然“严肃”地想了一下,“需要我给你们做一个观星镜吗?” “……”尉迟栖简直不懂要说什么,“你先给我滚上去,哪天闲了,你做,没人拦你。” 他相信蔺琼是做得出来的,毕竟连九层棋那么变态的东西都能随随便便做好,观星镜自然不在话下。 蔺琼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兴奋的源头,快快乐乐地跟着尉迟栖上去了。 新的牢房非常宽敞,但里面没什么物什,所以看起来有些空荡荡。 “魂塔是不是很有钱,”蔺琼感慨,“怎么这么奢侈?” 尉迟栖头也不回:“不这么宽,到时候你们哪一天发神经了怎么办?看着你们把整间给弄塌?那不是要花更多钱?” “魂塔又不会塌,”蔺琼非常认真地说,“有圣子镇住,魂塔就坏不了。” 尉迟栖不知为什么想起那天他看到蔺琼坐在魂塔废墟里的样子,话也没过脑子:“那你那时候是怎么把魂塔炸了个洞?” 尉迟栖自己就先愣住了。 有圣子镇住,为什么魂塔还会被蔺琼破坏掉? 蔺琼一扬眉,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就出口了:“又不是我的错,是小绿人他不经吓。而且我那时候是赶上了时机,可惜啊,炸哪不好,偏偏是给了我这个最不想走的人这个机会。” “赶上时机?”尉迟栖抓住了重点。 “难道那时候不是圣子失踪的时候吗?”蔺琼不以为然地说,“不然底下那个家伙怎么会那么暴躁?” 尉迟栖听到这话,蓦地一回头:“你知道魂塔底下有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蔺琼反问,“这不是谁都知道的吗?” 沉默。 蔺琼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说些什么,乖乖地把嘴闭上了。 尉迟栖深深地看他一眼:“连圣殿的守护者都不知道魂塔底下的东西,你居然觉得理所当然。蔺琼同志,你真是见多识广。” “过奖了。”蔺琼看向尉迟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在哪遇见过他,而且不是那种三杯两盏的浅交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尉迟栖的瞳孔是黑色的,是那种很干净明亮的黑,鼻梁高挺,唇边总是带着不近人情的笑意。 要是没来魂塔当守护者,凭着这张脸,就能混成贵家公子了,蔺琼想。 尉迟栖没有在意蔺琼的打量,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他突然想起蔺沉那句“什么不懂尽管问蔺琼”,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刚要开口,午卓就走了过来。 “老大,”午卓拿着一小袋东西,“蔺沉刚刚送来的,已经查过了,没什么危险。” “她给了啥?”蔺琼问。 “一个瓶子,以及……”午卓将袋子给蔺琼,“以及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书。” “书?”蔺琼听到这话一愣,将袋子接过打开看。果然,有两本厚厚的书在里面。 他拿出一本,一股淡淡的香立刻钻入他的鼻子。扶桑纸,他想。 这本书上面居然还有一个锁,锁上刻着不知所谓的图案。 “这哪是什么书啊,”蔺琼一脸惊讶,“蔺沉又是从哪里把别人的日记本弄来……”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愣住了。 这是……他的? 除了他……哪个没事干的会用这种锁? “午卓,”尉迟栖突然开口,“刚刚闻欧说北边出了点案子,你去望个风。” 午卓点点头,立刻动身。 蔺琼此时已经将锁打开,随意地翻了几页,确定是自己的字后,便将本子扔了回去。 大抵是他除记忆的时候顺带着把这部分一起除掉了。 尉迟栖突然开口:“锁上的图案,你知道是什么吗?” “知道,”蔺琼第一次听到尉迟栖用这种语气说话,一时有些诧异,“是圣子的标记。” “圣子的?”尉迟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圣子居然会写鬼故事?” “你看《十点半》了?”蔺琼颇为意外,不过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圣子不找点乐子,那漫漫一千年难道要在圣殿里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大树给你们膜拜?” “你这样说圣子,”尉迟栖问,“不怕遭雷劈吗?” “我这样说圣子,”蔺琼一哂,“雷呢?” 好巧不巧,原本就阴沉沉的天,顿时响起一阵雷声。 蔺琼:“卧槽!玩脱了!” 尉迟栖最终选择无视眼前这傻逼,指着那最后一间空的牢房:“自己收拾好东西,顶层加上你我统共就五个人,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你就等着变成蛾子吧。” 他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地向一个守护者交代了几句,飞快地离开了。 蔺琼利落地收拾好东西。他自觉地将门关好,然后开始翻看那本日记。 “蔺琼?”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怎么进来了?” 蔺琼转过头,旁边的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嚯,这不是霍伊吗?”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最终决定还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看。 霍伊问:“在下面待着不好,上来干啥呢?” “来找你啊,”蔺琼半开玩笑地说,“再说了,上面环境这么好,我还巴不得上来呢。” “也没听你出什么事啊。”霍伊有些摸不着头脑。 “圣子说我有事,我就有事。”蔺琼意有所指地说,“所以说啊,霍兄,人不能知道太多事,不然一不小心就要‘一步登天’了。” “你和圣子看上去……”霍伊艰难地选择了一个形容词,“……关系匪浅啊。” 蔺琼:“……” 感谢烧子,让他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这样一来,也是好事。 “可不是嘛,”蔺琼说得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我和他可是拜把子兄弟呢。” 霍伊:“就我个人感觉,你现在这种情况叫认贼作父比较合适一点。” 蔺琼等了一会儿,心里十分不平衡。 说好的遭雷劈呢?你倒是响啊! 幸好蔺琼不知道外头打完一个雷后居然是阳光明媚的状态,不然他估计要和天讨讨说法。 “认贼作父?”蔺琼虽说一时不平衡,但也没阻止他的大脑正常工作,“此话怎讲?” “我以为你知道。”霍伊说。 蔺琼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圣子,现在在圣殿里坐着的圣子,”霍伊说,“根本不是圣子。” 蔺琼终于明白蔺沉为什么想让他和霍伊谈谈了。 “那你觉得,”蔺琼问,“现在圣殿里那个受到百姓尊敬的‘圣子’,是个什么东西呢?” 霍伊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他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他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尉迟栖处理完手头上的案子后,匆匆地赶到圣殿的藏书楼,差点儿撞上准备出去吃饭的医逢。 “怎么了?”医逢问。 “我想看看凡廉说的箱子。”尉迟栖说。 “哦,箱子啊,”医逢一边带着尉迟栖走,一边随意地提起,“昨天还有人来看过,好像还拿了点走。” “是守护者吗?”尉迟栖问。 “唔,不是,她没有守护铃,”医逢说,“挺漂亮一小姑娘,对了,她有圣令。” 那应该就是蔺沉没错了。 所以蔺琼的那几本不知道是谁的日记应该也是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了。 “我听说箱子是圣子的?”尉迟栖说,“那里面的东西是圣子的吗?” “是圣子的。”医逢说,“也不对,是圣子亲自放进去的。” “你看见过?”尉迟栖他们停在了箱子前面,他端起那个锁,果然如凡廉所说的一样。 “小兔崽子,你知道我多大吗?”医逢扬眉,“你今年多大?” “……二十九。”尉迟栖如实回答。 “小崽,我今年都七十六了,”医逢白了一眼他,“都快要可以给你当爷爷了。” “别,千万别,”尉迟栖再次打量这那个箱子,“我爹生我的时候才六十八岁。” 医逢:“……” 不过一个守护者如果不是非正常死亡,那么活个两三百岁是稳稳的。 “你在圣殿呆了多久?”尉迟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医逢算了算:“五十一年?差不多吧。” 尉迟栖看着他:“也就是你见过圣子咯?” “圣子?”医逢一愣,“见过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有他的画像吗?或者是别的什么?” 医逢:“你从这扇门出去,右拐三次,左拐一次,上九十九层台阶,一上去就是一扇大门,你推开。” 尉迟栖:“然后?” 医逢叹了一口气:“你傻吗?圣子就在大殿里坐着,你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他长得怎么样了?” “不,”尉迟栖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医逢,你想想,你五十年前见过的圣子,和现在在圣殿里坐着的,是一个人吗?” 医逢眉间一紧,仔细地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好像……没见过现在的圣子。” “怎么会?”尉迟栖有些意外,“那以前呢?” “尉迟,我这么说,”医逢弄来了两把椅子,示意尉迟栖坐,“我第一次见到圣子,是我担任藏书楼守护者的时候,据前辈们说,圣子对藏书楼的守护者很是重视,但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他在藏书楼里放了什么东西吗?”尉迟栖问。 “我觉得不是。”医逢想了想,“除了二十年前圣子放了这个箱子,我再没有见过圣子往里面放什么东西。” 尉迟栖:“圣子有对你说什么吗——我是指他放箱子的时候。” 医逢闭上眼,回忆了片刻:“没有。” “为什么?”尉迟栖下意识地问。 “我哪知道。”医逢说,“啧,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哦,对,我记得我刚来的几十年……唔,应该有三十多年,圣子很喜欢往藏书楼跑。” “来看书吗?”尉迟栖问。 “或许是吧。”医逢说,“他有时还写点什么东西在书上……你上次那本好像也有他的笔记吧?” “《十点半》吗?”尉迟栖说,“可是上面有两个人的笔记。” “嗯,我听圣子提起过一次,他说是一位故人的,大概是里亚吧,我没去想这件事。”医逢说。 不是里亚,尉迟栖想。 “圣子基本上每天都来,”医逢说,“对了,我记得他还带过一个人来,那个人不是守护者,他没有守护铃。” “你知道他是谁吗?”尉迟栖问。 医逢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如果我没听错,应该是……夜壶。” 尉迟栖也忍俊不禁。 “不过谁会给自家孩子取这个名?”医逢笑着说,“大概是圣子在开玩笑吧。” “看不出来,我以为圣子挺严肃一个人。”尉迟栖客观地说,“孤家寡人不应该都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吗?” “孤家寡人?”医逢挑了挑眉,“圣子才不是孤家寡人。” 尉迟栖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你不会不知道吧?”医逢有些吃惊,“据说圣子以前有一个……呃,那什么就是你想的那种,不过好像已经不在了。” “他可以转世。”尉迟栖不以为然,“只要保留他的记忆,到了时机就可以恢复他上一世的记忆。” “那个人好像是魂飞魄散了,”医逢又补充到,“非自然死亡。” 尉迟栖听懂了。 “又被你带跑了,”医逢找到了断掉的地方,“你不说我还忘了,圣子来放箱子时,好像脸色不好,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心里难受,不过我更趋向于后者。圣子一千年来,对付黑圣应该是游刃有余了,一般情况下不会让自己出什么事。” 尉迟栖点点头,表示同意。 “大概是十五年前,”医逢算了算,“圣子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似乎很虚弱,我还没见过他那样子……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圣子十五年没来过?”尉迟栖颇为惊讶,“你还记得你见过的圣子长什么样吗?” “我有点记不清,”医逢说,“不过圣子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吧?圣子有一次‘重生’回来,我记得我还问过这个问题。” “所以即便‘重生’,圣子的容貌也不会变?” “嗯。”医逢说,“‘重生’前后我都见过他,确实是没有变。” “按这样推,”尉迟栖问,“一千年来圣子都是他,难道没有什么人留下过他的雕像或者是画像吗?” “唔,圣子好像不喜欢雕像,不过画像我记得有一本书有,”医逢想了想,“不过好像被凡廉借去了。” “凡廉?那天和跖兰来魂塔的小丫头?”尉迟栖说,“我还以为圣殿的守护者都不看书的。” “她算是个另类吧,”医逢说,“跖兰挺喜欢她的,不出意外的话……” 医逢突然压低了声音:“跖兰可能会把位置传给她。” 尉迟栖顿时明白了医逢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因为他看到一个尉迟栖不认识的守护者进来了。 据说圣殿里的守护者常常争权夺势,不过圣子好像对此事漠不关心。 “医逢,”那位守护者看到了医逢,但由于尉迟栖坐在里面所以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跖兰说让你等她一下,她迟点过来。” “好。”医逢点点头。等那个守护者走远了,尉迟栖才问:“跖兰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有些问题吧,前天还让凡廉整理了一大堆关于守护铃的资料,”医逢说,“不过有些问题我也回答不上来啊。” “对了,”尉迟栖问,“你知道箱子锁上的图案是什么吗?” “那个啊,”医逢说,“是圣子自己的标记吧,圣子好像在自己的东西上都会刻上那个标记,大概是他的名字吧。” 看来蔺琼没说错。 “圣子也有名字?”尉迟栖有些难以理解。 “为什么会没有?”医逢也不能明白尉迟栖为什么会这样想,“连最低贱的生灵都有名字,为什么圣子没有?” “书上没记载,每次提到他都只有圣子二字,”尉迟栖说。 “哪个不要命的对圣子直呼其名啊。”医逢说,“哦,好像有一个,就是那个‘夜壶’。” 尉迟栖:“那估计是关系比较好的吧……所以圣子叫什么?” “没听清,”医逢说,“‘夜壶’说话不会很大声,我只是有一次听他叫圣子,但绝不是用‘圣子’二字叫的。” 尉迟栖正要说什么,门再一次打开。 是跖兰。 跖兰倒是看见了尉迟栖,有些意外。 “你在啊。”跖兰勉强笑了笑,“那就别走了,刚好有些问题想问医逢,你也顺便听听吧,说不定你还知道一点什么。” 医逢又找来一把椅子,递给跖兰。 “怎么了?”尉迟栖问,“脸色这么差。” 跖兰也没否认,也没回答,而是直接问:“你们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把守护铃给别人的时候,不被其他守护者知道吗?” 尉迟栖和医逢都愣住了。 跖兰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圣子说,让我尽快把人选给他。” 半晌,医逢才缓缓开口:“圣子不是从来不插手守护者的事吗?” “对。” “那怎么……”尉迟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他不是圣子。”跖兰说。 “你不知道,就凭着你的直觉去和圣子对峙吗?”蔺琼有些难以置信。 “我知道他不是圣子,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反正只要不是圣子,都没关系吧?”霍伊试图让蔺琼明白。 “我懂了。”蔺琼天生脑子快,三下五除二捋顺了逻辑,“所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圣子?” “我有一次偶然看到圣子——姑且这样称他吧,”霍伊说,“我看到他手里拿着还魂灯,但是还魂灯一点反应都没有。” 蔺琼点点头,说:“然后?你后来又想办法去接触他了?” “跟你聊天真的很轻松,”霍伊笑笑,“对,后来我找机会接触了他,便知道他的确不是圣子。” 蔺琼盯着霍伊看了一会儿:“你是修什么道的?暗修吗?” “嗯。”霍伊说,“你知道暗修的戾气重,如果靠近圣殿或者是圣子在的地方,就会觉得很难受。” “那个圣子给你的感觉是舒服对吧?”蔺琼似乎有些词穷,“也不叫舒服,但我想不出来更贴切的词了,就是和之前感觉不一样吧?” 霍伊点点头,蔺琼把他要说的都说了。 “既然真圣子对你修行不利,为什么你还要护着他?”蔺琼问。 霍伊顿了顿。 “圣子救过我们族人。”霍伊说,“无论我族人是正道还是邪道,只要有一息善存,必当保护圣子周全。” “不过暗修也不算邪道,”蔺琼不知想到什么,“圣子有办法让你摆脱圣殿的阴影……啧,今天脑袋有些不好使,话都说不清,但你能听懂吧霍兄?” 霍伊点点头。 “不过蔺琼,”霍伊说,“你到底是修什么道呢?按理来说像你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但你又没有任何修道的痕迹,可你身上又隐藏着不可思议的强大……” “你的直觉呢?”蔺琼不紧不慢地问。 “你是圣殿的人吧?”霍伊平静地看着他,“但你不是守护者,你比守护者更强大。” “聪明。”蔺琼似笑非笑,“那你觉得我应该是谁呢?” 霍伊陷入沉思,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看向蔺琼。 蔺琼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唇。 “霍兄,”蔺琼嘴角一扬,“有些事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既然是自己人,把事挑明也未必是一个坏事。 尉迟栖这一次难得没有用瞬移,而是慢慢地从圣殿坐船回来。 跖兰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圣殿里的圣子不是圣子。 假圣子不知道是何方妖孽。 那么……真的圣子呢? 不过现在还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否则局势更加混乱,反而雪上加霜。 难怪最近北方的案子越来越多,魂塔底下也越来越不安宁。 看来最后一道防线应该撤了,虽然目前为止没有出过岔子,但以后的事……谁料得到呢? 不过…… 蔺沉拿的圣令,绝对是真的,而且医逢说那个锁只有圣子本人或者他熟悉的人才打得开。 所以蔺琼应该知道些什么。 或许他还知道一些守护铃的事。 没想到啊,他尉迟栖居然有一天会“不耻下问”。 果然世事难料。 现在仔细一想,蔺沉当初那句话似乎别有深意。 蔺沉是不是预言家还有待商榷,不过是圣子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说目前看不出蔺琼有什么危险,但还是小心为好。 尉迟栖抬头,夕阳的余晖还像往常一样漂亮。 不过他听过一句话,只有当一切喧嚣都沉寂下来,当阳光照亮整个世界……那些埋藏在深处的黑暗,才会一览无余。 没准,也是好事。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听到平静的风声。 蔺琼刚和一脸难以置信的霍伊打完招呼,准备继续看他想不起来的记忆,就看见一个淡淡的光点在纸页间上蹿下跳。 “我的天,”蔺琼压低声音,“你怎么进来的?” 那光点蹿到半空,显现出一行字。 “来看看稀罕的事。” “滚,”蔺琼说,“‘夜壶’。” 光点看起来格外愤怒:“日……你。” 蔺琼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行了,这个梗玩了这么久,还笑不够?” “是你先的。” “什么事?”蔺琼问,云一酒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来找他。 光点犹豫了一下,最终出现两个字。 “终于?” 蔺琼:“你没和我姐喜结连理真是可惜了,蔺沉上次来也这么问。” “?” “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回去之后我就把记忆锁了,”蔺琼说,“现在知道的比你还少。” 光点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嗯,”蔺琼神色凝重地看着手中的本子,“是快了。” 光点又化成一个问号,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朝着蔺琼绕了几圈。 “再等等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些事你现在记不住了……也挺好。”云一酒叹了一口气。 “滚吧,”蔺琼说,“你就这样来看我的?下次再两手空空我拿你当下午茶。” 光点狠狠地朝蔺琼飞过去,不过在要碰到他鼻尖的时候消失了。 “祝你天打雷劈,”云一酒看着眼前的光点发出蔺琼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蔺琼的,“偷袭圣子可是要遭雷劈的。” “又不是第一次。”云一酒欠揍地笑了笑,转身走进了黑暗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来了?”尉迟栖有些疲惫地坐在蔺琼前面,“有些事问你。” “不敢当。”蔺琼话里没有一点谦虚的意味,反而有“我什么都知道”的骄傲。 “你以前经常被打吗?”尉迟栖忍不住问。 “……没有。”蔺琼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认真地补充一句,“一般是我打别人。” 尉迟栖:“……” 难怪这货能活到现在还完好无损。 “那我可要提醒你,”尉迟栖说,“以后说话注意点,我脾气不好。” “明白。”蔺琼说着,立刻坐直,居然给人一种“认真”的感觉,之前的傲气此刻烟消云散。 不得不说,这孙子演戏还是挺有一套。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尉迟栖问。 “我?”蔺琼懒懒散散地说,“我以前就是一个散修,游手好闲,什么都干。” “散修?”尉迟栖似笑非笑,“说出去还没人信。” “那你觉得我是修什么的?”蔺琼反问。 “你修什么,我不关心。”尉迟栖往靠背上靠了靠,“你是选择黑圣,还是选择圣子,这才是我想知道的。” “这不是很明显吗?”蔺琼不以为意,“我当然是选圣子。” “我以为圣子把你调到顶楼,你会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蔺琼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哥,不瞒你说,我谢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耿耿于怀?我和圣子的交情可没有那么脆弱,好歹也是过命的。” “过命的?”尉迟栖有些诧异。 蔺琼发现自己说瞎话说脱了,只好给尉迟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而且是那种很容易让人误会的笑。 尉迟栖:“……” 不过尉迟栖也不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方才只是随意地一问,正好他不想知道,蔺琼也不想说。 “这次是要问什么?”蔺琼将尉迟栖拉回主题。 “关于守护铃。”尉迟栖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哪一方面?”蔺琼问。 “假设,”尉迟栖想了想,“我想把守护铃给其他人,但我又不想让人知道——守护铃换主会通知其他的守护者,这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蔺琼不以为意,“不过这个只有权力最大的守护铃才会有这个功能,一般的守护铃只会通知权力最大的守护者,比如你和跖兰。” 守护铃是权力的象征,这一点守护者都心知肚明,喜欢权力的人往往会争这些象征意义的东西。 比如圣殿的守护者。 圣殿的守护者平时闲着没事干,就会明里暗里地争权夺势。 不过圣子从来不管,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工作,圣子都不在乎。 “你知道跖兰?”尉迟栖再一次被蔺琼的无所不知惊讶到。 蔺琼做了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要溜进圣殿,好歹要知道什么,”蔺琼一脸的理所当然,“比如我还知道我溜进去的那天藏书楼的守护者医逢刚好要去拿一批书,换班给了守护者秀鱼。” “你可真不容易,”尉迟栖非常客观地评价,“不过还是被抓了。” 蔺琼:“这不怪我,你知道一个人要是沉迷于书中,很容易忘记自我,我能想起自己在圣殿已经很厉害了。” 尉迟栖:“……” 他发现自己又跑题了。 不过比起这个…… “你和圣子不是有过命的交情吗?”尉迟栖有些不解,“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地进去?” “哎呀,是呀,为什么呢?”蔺琼看向尉迟栖。蔺琼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只不过比起尉迟栖的,好像还混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不过现在他眼里只有尉迟栖和屋子里跳动的灯火,很难看清楚里面藏了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圣子不是圣子吗?”蔺琼做出诧异的表情,“不然我又怎么会进来呢?” 还好他弄了点小伎俩知道了尉迟栖今天下午的谈话,不然这下谎都没的说了。 “那蔺沉的圣令是哪来的?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尉迟栖问,他已经不想问为什么蔺琼知道这件事情了。 哦,差点忘了蔺沉的事。 “我姐,和圣子关系比较好,”蔺琼斟酌了一会儿,“圣令一直在她手里。” 他一定要记得找蔺沉对对口供,不然到时候就穿帮了。 “那她应该先救你出去的,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了。” 蔺琼:“……” 好像是这个逻辑没错。 天知道以后尉迟栖会问出多少东西,蔺琼想,他还是小心点为好。 好在坑蒙拐骗一向是蔺琼的强项,他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开了口:“哥,你觉得我一个有可能知道圣子下落的人,是在魂塔这连尘埃都进出困难的地方安全,还是在假圣子的眼皮底下到处晃来晃去安全?再说了圣子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来的,这世上还有比魂塔更安全的地方吗?” “所以圣子把你调到了顶层?”尉迟栖接受了这个说法,“不怕你受影响回不去了吗?” “能让我回不去的东西还没有出现呢,”蔺琼大言不惭,“底下那玩意才入不了我的眼。” 尉迟栖终于明白为什么蔺琼来到魂塔能这么快活。 敢情他把魂塔当做了自己的家,并打算在这里“安度余生”。 “魂塔也是圣子的地盘,你不怕假圣子找到这里?” “不会的,”蔺琼胸有成竹,“他可没这个心情。” “这么说的话,你知道圣子在哪里?”尉迟栖没问为什么蔺琼这么肯定,不过他在魂塔十几年还真的没见过圣子。 “我怎么会知道。”蔺琼耸耸肩,“圣子能躲起来,就一定是为了让你们找不着吧?不然他躲起来有个屁用。” “注意素质,年轻人,再他妈的说脏话我就把你扔到底层了。”尉迟栖一边让人注意素质,一边爆出口。 蔺琼笑了笑,没说什么。 “跑题了,哥。”蔺琼好心提醒。蔺琼一般叫守护者都是带名字叫哥,到了尉迟栖这,连名字都没有,就一个“哥”字,不过蔺琼也没觉得奇怪,尉迟栖也不别扭。 “嗯。”尉迟栖点点头,“你继续。” 蔺琼迷茫了一瞬,问:“我讲什么了刚刚?” 尉迟栖:“……” 好像他也想不起来了。 “哦,对,”好在蔺琼想起来了,“所以跖兰是想把守护铃给其他守护者,但又不想让人知道对吧?” 尉迟栖懒得问为什么蔺琼知道是跖兰想这么做而不是他,看蔺琼那个样子估计也不会说:“你有什么主意?” “那我就问一句,跖兰传守护铃的人,可靠吗?”蔺琼问。 “问这个干什么?”尉迟栖警觉地问。 “这很重要。”蔺琼说,“要是人可靠,我可以帮她,要是那个人是个混球就算了。” “听你这语气,”尉迟栖看着他,“好像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准确说是圣子能做,”蔺琼将有些乱的头发理了理,“不过现在圣子你们找不到,只有我可以帮你们,所以我要确定这人是否可靠,要是整出什么幺蛾子,圣子非打死我不可。” 尉迟栖想了想,说:“我到时候带她来找你,剩下的你自己决定吧,圣殿的事情我不管。” “行。”蔺琼说,“那我能走了吧?” “滚。” “唉,解决了事情态度就变了,”蔺琼说,“真是喜怒无常,你这样是泡不到漂亮小姑娘的。” “你不是漂亮小姑娘,我也没这个打算。”尉迟栖丢下这句话,起身准备离去。 对于魂塔的守护者,感情往往是累赘,所以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就基本是注定孤独一生。 偶尔有几个娶妻生子的,大多数都没逃过魂塔底下黑圣的操控。 不过能决定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勇气了。 尉迟栖只想看好魂塔,不让底下的黑圣像伤害自己的父母老师一样伤害别人,就足够了。 “对了,哥,”蔺琼突然说,“听说你要把最后一道防线撤掉?” “嗯。”尉迟栖脚步顿了顿,对于蔺琼的无所不知已经有了深刻的了解,所以他并没有问他哪听来的,“怎么?是不是便宜你们了?” “我只是想建议你最好不要,”蔺琼说,虽然这样他进进出出都很方便,“你是怕自己控制不了吗?” “嗯。”尉迟栖有些倦意,没有什么心情和他争。 “那你大可放心。”蔺琼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不是你一个人在控制这个,圣子也在帮你。” 尉迟栖一愣。 蔺琼似乎不愿多说什么,向他说了一句“晚安”就回去自己的新地盘了。 尉迟栖犹豫了一下,最终拿起守护铃吩咐到:“各位回去好好休息,这东西先留住,辛苦了各位。” 反正他也不太愿意撤,再说撤这个也是件麻烦事。 真是奇怪,尉迟栖想,自己怎么会这么信任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是直觉吗? 算了,尉迟栖想,反正这些年都是凭着直觉来的,也不见得有什么岔子。若是真有什么事,大不了他顶着。 闻欧此时在北方的旭城执行任务。 “小心点,”闻欧对身后的守护者说,“这里有些不对劲。”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他耳边蹿过。 他下意识地转身,瞬间手中弓弩一声轻响,一只黑色的箭应声而出。 可惜只抓到了黑影的尾巴,并将断掉的尾巴牢牢钉在石墙上。 “这是什么?”守护者医离问。 医离是医逢的妹妹,也是魂塔里为数不多的女性。 医离不知想起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不是……魂塔底下那个……”医离难以置信地说。 其他守护者都愣住了。 闻欧皱着眉头,确实没错。 “不应该啊,”守护者余西说,“就算没有老大看着,不是还有圣子吗?难道圣子是假的吗?” 此时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闻欧突然想起那天睡前自己迷迷糊糊想的问题。 闻欧将那条尾巴装进一个小瓶子,并让一个守护者立刻赶回去交给尉迟栖。 “先继续走,”闻欧看看地图,“还有几公里,一定小心。” 他们到了一处村庄。不知为什么,总有种压抑在闻欧心头挥之不去。 “闻哥,”余西突然说,“圣殿的守护者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会?”闻欧说,“当初说好的,以招摇河为界,招摇河以北归魂塔管,招摇河以南归圣殿管,旭城可是北方的地盘,他们怎么会到这里多管闲事?” “可是,”余西眯着眼,看着远方,余西算是魂塔的“侦察兵”,他的眼睛十分了得,好几里外的人长什么样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据说是小时候就特意练的,“那个带头的守护者,是莫一妍吧?我认得她,去年那件案子也是她在暗中阻拦。” “去年?” “你忘了闻哥,”余西眨了眨眼,好让自己有些发酸的眼睛休息一下,“去年我带队去查那件噬魂的案子,不小心让关键人物跑到南边那次,你不是也在吗?” 闻欧想起来了,虽说余西不小心让犯人跑了,但是他们也第一时间通知圣殿了,结果那天值班的是莫一妍,要不是后来尉迟栖找到跖兰,真不知道还要和莫一妍耗到什么时候。 而事后跖兰问起的时候,莫一妍居然说是圣子吩咐的,对此圣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地让莫一妍记得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了。 好像当时他就觉得圣子有些不对劲。 不过即便现在圣殿里那个不是圣子,他也要先把事情办完。 “医离,”闻欧说,“你先和其他人去找地方落脚,我和尉迟栖汇报一下……余西,你叫上几个人,继续盯着他们,啧,到底还有没有把我们魂塔放在眼里了!” 魂塔的人一向纪律严明,指令一下,便很少有异议,立刻执行。 这会儿人都散了,闻欧将守护铃拿起,很有效率地联系到了尉迟栖。 蔺琼将灯点起,反正魂塔不抓睡觉,只要不乱跑,通宵都没人管,而且要是因为这个第二天起不来,损失只是一顿味道不错的早餐,也不算太大。 他明白蔺沉是要他恢复记忆,虽然他早已忘了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删去记忆,也差不多忘了当时被底下那位伤的原因,不过反正没有蔺沉,他也要想办法恢复记忆的,所以他决定按蔺沉的话去做。 在这方面,蔺沉算是个专业人士。以前蔺沉没有“归隐”的时候,偶尔帮一些人恢复记忆,不过蔺沉最厉害的不是这方面,而是一种类似于“预言”的东西。 他依稀记得这个技能蔺沉用过一次,但老想不起来是为了什么。 大概也是与他那部分被锁住的记忆有关吧。 他靠着墙,拿出日期最早的一本,从第一页开始看。 先是空白的第一页。 蔺琼正想翻过,但他准备看第二页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第一页翻回。 他依稀记得自己记日记有一个习惯,一本记完总是要在特意留的第一页写上总结的话。 只不过是用特殊的方法写的。 他指尖轻轻点在第一页,那页纸立刻爬满了冰霜。 不一会儿,一行字显现出来。字迹的颜色有些奇怪,灰蓝灰蓝的,不过着实好看。 “想来匆匆百年,只是虚度光阴,唯至今朝,才恍惚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蔺琼有些诧异,看不出来他以前也是个文艺小青年! 不过这句话好像并没有透露出太多东西。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钟,离天亮还有十个小时。 他放下心来,如果不出意外,他在五个小时内便可细细过一遍。 夜还很长,路也很长。 今夜注定灯火通明。 “姐姐,你们是魂塔的守护者吗?” 医离一愣。 眼前的小女孩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红色大斗篷,褐色的长发落了几撮在兜帽外,手中的灯似乎很沉,好像随时会从她手中摔下来。 医离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微微蹲下,忍不住将她手中的灯拿过来,同时点点头,问:“你家里人呢?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现在天黑了危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个头只到医离肩膀的小女孩摇了摇头:“我姐姐也是守护者,她让我带你们到家里歇一歇。” “你姐姐是哪里的守护者?是魂塔的吗?”医离问,啧,这灯确实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拿过来的。 “不是,她是圣殿的守护者,”小女孩似乎有些骄傲,不过她现在更多的是紧张,“她叫凡廉……姐姐你认识她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我刚刚让凡溪去接你们了,”凡廉说,“莫一妍前几天不知道为什么连申请都没有就带着人去旭城了,我们这刚刚才知道那里出了事。” “她平日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闻欧习惯性地问。 “这我帮不上忙了,”凡廉苦笑,“我平日里都不怎么和人说话,要说什么不对劲的话……” 闻欧在上次的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凡廉。按照尉迟栖的话来说,就是找机会挖跖兰墙角。 “对了,”凡廉好像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上次从魂塔回来的时候,她好像问过我魂塔底下有什么,不过那时候我不知道,所以没告诉她。” “那时候?”闻欧跟尉迟栖跟久了,抓关键抓得又快又准,“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凡廉有些紧张:“是别人告诉我的……我不知道这个是不能听的……” “没事,”反正你未来也是要到魂塔来的,闻欧把后半句吞了回去,“我能问一下是谁吗?” 凡廉突然没了声。 闻欧赶紧说:“不方便就不用说了。” 凡廉知道他误会了,连忙开口道:“不是,我……忘了问了。” 闻欧一愣。 “就是一个有圣令的姐姐。”凡廉想了想,“她好像和圣子挺熟的。” 圣令?那应该就是蔺沉了。 蔺沉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过既然有圣令的话,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吧? “那我先走一步,”凡廉说,“一会儿跖兰前辈要带我去魂塔见一个人,凡溪就麻烦你了,她还小,也没什么能力。我已经和她交代过了,不会连累你们的。” “不麻烦。”闻欧笑了笑。 凡廉也回一个微笑。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那边有人叫了她一声,于是她再次感谢闻欧后就立刻消失在了旭城的夜空中。 闻欧的守护铃也暗了下去。 他抬头,走在前面的医离牵着凡溪,不知道和她说着什么,凡溪看起来挺开心的。 “闻哥,”余西悄悄地走上前对他说,“现在圣殿的守护者还没有动静。” “再等等,”闻欧眉头微皱,“我不相信他们大费周章地过来就是为了和我们打个招呼。” 余西点点头:“我看莫一妍好像挺悠闲的,我觉得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 “我听说圣殿的守护者这十年来比以前更不好说话,”闻欧看着凡溪他们停在一栋古朴的木屋前,“争权夺势虽说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但我没想到的是圣子也会插手这些事。” 余西没想那么多,只是说:“可能是圣子看不下去了吧。” “那可未必,一千年前第一批守护者进圣殿时,圣子就说了除了选择老大他们那个级别的守护者需要向他汇报,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管。”闻欧随着他们进入到那座木屋,里面挺宽敞,有一位高高瘦瘦的女子在里面招待他们,凡溪也兴冲冲地跑去煮牛奶,“我待会儿问问老大,如果他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出于对自家老大盲目的信任,余西觉得在理,他很有效率地汇报完情况,又立刻盯着圣殿的守护者。 “前辈,”凡廉忍不住开口,她有些不安,“我们是要去见尉迟栖前辈吗?” “不是,”跖兰犹豫了一下,“见一个……圣子的故人。” “也是守护者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跖兰回答,“不过听说他挺厉害的。” 凡廉没有多问。她们很快就到了魂塔的第一层防御网,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居然有个守护者接应。 “午卓?”跖兰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老大让我来的,”午卓一边走一边说,“最近魂塔开始高度戒备了,这不,怕你们出意外,让我来接应你们。” “高度戒备?”跖兰想起来上次尉迟栖有和她提过,说是圣子都不安全了,魂塔更不能出事了,所以便没问下去,“你们动作真快。圣殿那群人还忙着惹是生非,什么也没说就跑去北方……不知道又要惹什么事,联系也联系不上。” 午卓笑笑:“总是要回来的,回来不就由你处置了,别生气。” “你想得倒是轻松,”跖兰感慨,“你们魂塔的日子,虽说代价大了点,不过也还算清净,真羡慕。” “你是没见过闹腾的。”午卓在最后一道防线停下,那里已经等着两个守护者了。 “老大怕这里失控,所以就让人在这守着。”午卓解释到。 跖兰看着黑压压的防线:“为什么还不撤掉?” “不知道,原本是要撤的,但老大突然又说再留一阵,不撤了。”午卓耸了耸肩,“没事呢,天塌下来还有老大顶着,他要是顶不住,不是还有圣子嘛。” 恐怕圣子都顶不住了,跖兰想。 魂塔守护者对尉迟栖的盲目信任真是一日胜过一日。 不过这样也是有理由的。尉迟栖接手魂塔后的十二年,没有出过一点乱子,也是很了不起。 “老大说他们在顶层等你。”午卓指了指楼梯前的庞然大物,“你们可以试一试那个稀奇玩意,还挺好玩的。” “这是什么?”跖兰不明所以地看着那个古怪的大匣子。 “目前名字还没有定,”午卓说,“蔺琼前几天突发奇想做出来的,说真的他还挺厉害的。” “蔺琼?新来的?” “不是,是前几个月从你们圣殿抓来的,等会儿你们也会见到他的。”午卓笑着说,“我还要去值班,失陪。” 跖兰和他道了别,跟着一个守护者坐上了那个稀奇玩意。 那玩意倒是挺稳,反正平日里瞬移后都要缓半天的跖兰没有一点不舒服。 “前辈,这个我好像有看到过,”凡廉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不知为什么,她最近说的话比以前多了一些,“就是上次和您说的那本没封皮的书。” 跖兰有些差异:“那本书不是只有守护者才可以看吗?他怎么知道?” 凡廉:“我听闻欧说蔺琼是因为溜进圣殿的藏书楼被抓的。” “要不是尉迟栖人品摆在那,”跖兰说,“我都要怀疑他是敌方派的内鬼了。” “我看上去这么阴险吗?”尉迟栖问。 她们转眼间就到了顶层,跖兰见话被听到了,也不在意:“可不是嘛,圣殿都说,魂塔的尉迟栖,面上风光,实则阴险狡诈,不宜结交。” “谢谢夸奖。”尉迟栖居然还挺高兴的,“我们这可是说圣殿的跖兰,漂亮大方,管理做事样样精通,适合结婚。” 就连凡廉也笑了。 “行了,”跖兰将一群人带回正轨,“人呢?我听说是从圣殿的藏书阁抓来的。” “人家那是叫热爱学习。”尉迟栖语气里带了一点嘲笑味,“先把话说在前面,他可是圣子指名要求带进来的,来头不小。” “想不到圣子好这口。”跖兰话也没经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尉迟栖差点被台阶绊倒:“你们圣殿的风气……真是独树一帜。” 跖兰和凡廉又笑了。 他们走到一间宽敞的屋子,蔺琼早就等在那里了。他等着无聊,不知道又拿起一旁半死不活的植物做了什么,反正那植物活是活过来了,就是样子有些奇怪。 蔺琼一看到他们,便立刻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人带来了,”尉迟栖说,“你看看吧。” 明明是他求人办事,却没有一点求人的样子,好在蔺琼没在意。 蔺琼看了看凡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倒是凡廉有些紧张,出发前跖兰只告诉她有一个人要见她,但她完全不知道跖兰带她来做什么。 “我想和她单独聊聊,”蔺琼开口,眼看尉迟栖刚想说什么,他又补充到,“你们可以通过监控立方看,我不会伤害她。” 跖兰一时没有了主意。 凡廉一咬牙,说:“前辈,我没事的。” 尉迟栖看了凡廉一眼,又看了蔺琼一眼,最终对跖兰说:“走吧,我看着,没什么事。” 跖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尉迟栖出去了。 蔺琼屈指一弹,门就被关上了。 “坐吧。”蔺琼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别那么紧张。” 凡廉端端正正地坐下。 “蔺沉和我说过你。”蔺琼开口,“说你不一样。” “您说的……是那天在藏书楼的那个姐姐吗?”凡廉问。 蔺琼,蔺沉,这名字也像是一家人,只不过谁大谁小还真是看不出来。 “她去过藏书楼?”蔺琼有些意外,“她是不是从里面拿了什么?” 凡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从哪拿的?”蔺琼问。 凡廉正纠结着要不要说,就听见蔺琼说:“是不是从那个箱子里拿的?” 凡廉愣了愣。 蔺琼那天偷听的时间晚了点,前面医逢和尉迟栖说的话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箱子。事后他想了想,自己确实有一个箱子放在藏书楼,只是里面有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 虽说那个偷听手段掉了链子,很多东西都没听清楚,不过几句关键的话他还是听到了。 比如跖兰说圣子不是圣子,比如医逢说有人带去开箱子。 带着圣令的估计是蔺沉,有圣令的除了蔺沉就只有云一酒了。不过云一酒可没有那个闲心,指不定现在他又在哪家酒楼喝酒呢。 不用她说,看凡廉这表情,估计那几本日记就是蔺沉从箱子里拿的。 “没事了,”蔺琼也不为难凡廉,“你叫什么名字?” ……啧,估计昨天太迟睡,脑子有点不清楚,就问了这一句废话。 “凡廉。”凡廉倒是没有注意那么多,果然第一题往往是最简单的。 蔺琼回忆了一下:“是不是从北方旭城来的?还有一个妹妹叫凡溪是吧?” 凡廉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因为蔺琼全说对了。 凡廉刚被选为守护者都时候,蔺琼还没有在魂塔,虽说当时他在想着去哪躲着才安全,但他还不忘看了那届守护者名单,因为无聊,顺便就把第一名的资料看了。 那届的第一名就是凡廉。 “我听说那一届的题目不简单,第一名很不容易。”蔺琼笑着说。 凡廉抿了抿嘴:“只是运气好罢了。” 蔺琼:“运气好?最后一场可不是运气好就能赢的啊。” 凡廉低下头:“这……我也不知道,平常练习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成功过……” “知道为什么吗?”蔺琼问。 凡廉摇摇头。 “其实蔺沉告诉过你了,”蔺琼又开始玩弄那盆植物,“你的天赋。你平常练习的时候用的不是黑圣的残影,但选拔的时候却不一样。” 凡廉略一思索:“所以是我的天赋让我打败他的?而不是我的能力?” 蔺琼点点头。 凡廉看上去并没有很高兴,反而有些灰心。 蔺琼没忍住,笑了:“你不甘心?” 凡廉看向他,坦白道:“是。” “没什么不甘心的,”蔺琼说,“反正你现在打的过他。” “感觉这样说很没道理。”凡廉说。 蔺琼又忍不住笑了。 “我听说你在圣殿不怎么和人交流。”蔺琼终于放过那盆植物,“是因为害怕,还是想隐藏什么?” 凡廉看上去有些惊讶。 “隐藏。”凡廉还是开口了,“我不想参与他们的事。” 蔺琼问:“争权夺势?” 但随即他愣了一下。 “我才不想去呢,”他说,“那个位置又高又累,指不定哪天摔下来,摔了个粉身碎骨,都没有人惦记着你的好,而是变本加厉地耻笑你,恨不得将你压到泥潭的更深处,让你永远都不要重见光明。” 蔺琼不知怎么的脑海中跳出这样一段话来。 可能是昨天没睡好,蔺琼想。 不过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有意思。”蔺琼向后靠去,“你真不知道跖兰带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凡廉摇了摇头。 “她想把那个位置给你。” 凡廉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可以帮你。”蔺琼似笑非笑,“教你怎么去驾驭一切,包括你的天赋。” “为什么,”凡廉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你要帮我?” 小时候总是有人和她说,要是一个没见过几次的人十分热心地帮助你,不是和你有血缘关系,就是对你有所图。 而且基本上都是后者居多。 “因为你很特别。”蔺琼淡淡地说,“我以后再告诉你。” 蔺琼想,自己也算是有所图了。 而且……图的还不少。 “让跖兰进来吧。”蔺琼说。 凡廉很特别。而且……她这样隐藏着自己的锋利……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凡廉又是个品性正直的人。 简直完美。 “好戏要开始了。”蔺琼低声说,“谁能看到最后呢?” “谢谢。”闻欧从凡溪手里接过热牛奶,“那个是你的家人吗?” 凡廉看向正在拨弄炭火的女子,摇了摇头。 “她……不是人。”凡溪突然说。 闻欧一愣。 “是个傀儡。凡廉姐姐没办法无时无刻照顾我,于是就托人做了一个傀儡照顾我。”凡溪解释到。 说完,她又冲那个女子喊了一声:“安蓝!” 安蓝停止拨弄炭火,向凡溪他们走了过来。 闻欧这才注意到安蓝的眉心有一块朱砂色的印记。傀儡都有傀儡师特有的印记,安蓝的这个倒是像北方一个傀儡师的印记,只不过他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傀儡师是谁了。 “凡溪,该睡觉了。”安蓝说着,对闻欧微微点了点头。 凡溪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跟着安蓝上楼了。 闻欧也起身,走到医离身边:“我们丑时出发,留几个人守住这里。” 医离点点头,立刻着手准备东西。 “闻哥,”余西跑过来,“他们有动静了,看样子是在设阵。” “什么阵?”闻欧问。 “说真的,闻哥,”余西突然沉下声来,“我这人只有两样东西拿得出手,一是盯梢,二是认阵,不夸张地说,只要是有记录的或者是民间流传很久的阵法,就是看到十分之一,我也能认出这是什么阵,可是莫一妍这个阵,我没见过。” 闻欧不知道是第几次皱眉了:“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余西摇摇头。 “蔺琼。”闻欧忽地看向余西,“蔺琼会不会知道?” “蔺琼?”余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上次被老大调到顶楼了吗?” 蔺琼在魂塔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在魂塔的守护者和犯罪分子几乎都知道他。 “他连九层棋都可以凭空做出来,说不定他知道这个呢?”闻欧越想越有理,“死马当作活马医,你和老大说一声!” “是!”余西虽说不知道闻欧是怎么想的,但还是立刻照他说的做。 闻欧看向那个古旧的钟,这才发现指针早就不动了。 “知道是什么吗?”尉迟栖把守护铃放在蔺琼面前,半空中那个诡异十分的阵正在一步步地成形。 刚解决完跖兰的事情、还没等跖兰到圣殿就又被尉迟栖叫出来的蔺琼竟然没有一丝抱怨,只是认认真真地看着那个阵。 尉迟栖看向蔺琼,这才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与往常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不同,此时他几乎算得上是严肃了。 “你别告诉我这里是北方旭城。”蔺琼缓缓开口。 “不巧,”尉迟栖在泼人冷水这方面很有出息,“这就是北方旭城。” 蔺琼靠回靠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圣殿的人真是好样的。”蔺琼的声音冷了下来,“当初为了解决争执,就说好以招摇河为界……他们去旭城干什么?” “圣殿守护者一向如此。”尉迟栖见怪不怪。 只是对于蔺琼的态度他还是很惊讶。 总有种他高高在上的错觉。 蔺琼:“你介意我帮你们找一个人解决这件事吗?” “为什么?”尉迟栖有些疲惫,便随意地往墙上一靠。 “这个阵,”蔺琼斟酌了一番,“你们破不了,那位亲自出手,就没想让你们活着回去。” “那位?” “就是底下那玩意。”蔺琼不知为什么对魂塔底下的家伙很没耐心,“你要是同意,就把守护铃借我,我找人去。” “代价?”尉迟栖想了想,“如果不是太大,我可以考虑。” “代价?”蔺琼突然笑起来,“这我倒是没想过……唔,不然想好再告诉你?” 蔺琼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惨。明明他也是个人,只是因为天命,到最后所有的付出都成了理所当然,这会儿见到一个“等价交换”的人,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都只是浮云,心里不禁有些空落落的。 尉迟栖很意外的。要是有所求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或者是拐弯抹角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而蔺琼却觉得帮这个忙是理所应当的,甚至觉得“代价”这东西很稀奇。 不过他倒是不懂为什么挺相信蔺琼的,也许是那个圣令和蔺琼与真圣子之前一团迷雾的关系吧。 “你这样亏了。”尉迟栖淡淡地开口,“不怕完事了我们抵赖吗?”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蔺琼装出左右为难的样子。 尉迟栖:“……” 他将守护铃丢给蔺琼:“给你五分钟。” 蔺琼接过守护铃,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见他将守护铃晃了晃,守护铃上立刻布满了一层薄薄的霜。 尉迟栖正想说什么,就看见守护铃发出了一层奇异的光。 和圣令的光一模一样。 不过光很快就消失,一个虚影出现在半空中。 那个虚影在屋子里打量了一番,最终坐在了桌子上。 “介绍一下,云一酒。”蔺琼说。 云一酒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个人。他一边乖乖地从桌子上下来,一边回头看尉迟栖,结果差点摔下来。 “见鬼……”云一酒刚想说什么,就突然想起蔺琼什么都不记得了。 于是他话锋一转,却没想好要说什么,于是便慌不择词地说:“……蔺琼,终于有一个能和你比翼……” “双飞”二字没出口,云一酒又堪堪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又不对了,最后索性在蔺琼和尉迟栖的注视下一言不发。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尉迟栖:“……” 这人……真的靠得住吗? 蔺琼:太没面子了。 好在云一酒也觉得这样做也是不妥,凭借着多年的厚脸皮,没事人似的转头问蔺琼:“找我什么事?” 尉迟栖还没有开口,就听见蔺琼说:“北方旭城,阴阵。” 云一酒似乎很快明白了:“卯时之前解决,没解决我提头见你。” “不敢当。”蔺琼笑了一声,“去吧。” 虚影立刻消失在半空中。 有那么一瞬间尉迟栖觉得蔺琼是在完成一个使命,而云一酒就像他的属下,一丝不苟地执行上头的命令。 而且…… “提头?太严重了点吧?”尉迟栖忍不住开口。 “他哪会。”蔺琼不以为意,“只是说笑罢了,再说了,真要提头,也定不是他自己的。就算是他的,我也不敢要。” “他是什么来头?”尉迟栖问。 “哦,刚刚他一打岔我忘了。”蔺琼说,“亡修。” “亡修?”尉迟栖有些诧异,“亡修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忘了说了,”蔺琼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如果去研究一下亡修的历史,你会发现第一个修亡修的就是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蔺琼觉得自己简直被一个叫“繁忙”的恶鬼附身了。 本以为自己处心积虑安排好一切,便可以在魂塔过那种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生活,可偏偏事与愿违,即便到了魂塔,还是要像以前一样操心这操心那。 哦,还要多留一点心来处理自己的事情。这十五年的时间,他也不是没想过要拿回自己与记忆一同封在还魂灯里的魂魄,毕竟一直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或者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失忆前他给失忆后的自己留下的交待却一直在警告他没到时间不要拿回记忆,如果提早拿回……那么换来的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他倒是不怕痛,从小到大什么苦头没吃过,但每次都会想既然当时自己这么写,定是有道理的,所以便抱着“再看看”的心态一直拖到了现在。 蔺沉看来是有心要让他恢复记忆。蔺沉不会害他,毕竟蔺沉是他唯一的亲人。 可是离自己规定的时间还差了五年。 他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的日记。 “算了,”他突然将日记用力合上,“不就差五年吗?怕什么?” 那天晚上他已经把第一本日记看了个七七八八。 说实在的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除了字好看一点,那日记没有一点可夸之处。 每一天都事都是寥寥几字,有时候居然把好几天放在一天写。 意料之中,他没能熬过五个小时就睡着了。其实他阅读速度很快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出神发呆。 接着一觉醒来后就被尉迟栖拉去见了凡廉,而后又在跖兰的守护铃上做了点手脚——反正守护铃是他做出来的,他要是毁掉都没有人说什么。 本以为完事了可以休息了,结果又再一次地被尉迟栖“态度友好”地问了一些事情——他要是再没有想到蔺沉已经将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技能巧妙地透露出去,那他这一千年算是白活了,毕竟尉迟栖是不会轻易相信来路不明的人的。就算他不相信蔺沉,也要相信她手中的圣令。圣令是只有真正的圣子才能拿出来的。先不说现在那个假圣子找不找得到圣令,就算他找到了,想把圣令给其他人,到时候还没等其他人看清是什么,那圣令就会自动“原地爆炸”,姑且不说他成没成功,就是不被炸个三长两短都难。 不过这样也很大程度上打消了尉迟栖的怀疑,给他省下了不少事。 这么看来圣令的排面还挺好用。 他并没有觉得做这些有什么不妥,恰恰相反,他还觉得挺不错,这样一来,就省得他去费脑子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前因后果,就连处理这些事情也方便了许多。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从昨天段的地方继续看下去。 没几分钟他就困了。 每一页都是诸如此下的记录: x年x月x日 守护者第四十七届大选 x年x月x日~x年x月x日 大选 x年x月x日 大选结束 x年x月x日 安排准备 …… 简直是无聊透顶,姑且不说连天气都不记,而且还连标点都懒得写。 而且每一年的事都是在反反复复做的,虽说做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这样看下来便觉得很难受,甚至还有点恐怖。 就好像写这个日记的人走进了生活的鬼打墙,循环一生没有头。 蔺琼细细一想,那段日子他还记得一点,好像是因为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没时间多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太惨了。”蔺琼叹了一口气,“要是早点溜出来玩多好。” 他抱着“反正也是闲着没事,不如做些闲着没事的事”的心态,又继续往下翻,直到这本日记快写完了,都没能翻出个花来。 他打了个哈欠,心想反正也就剩这薄薄的两张四面,干脆看完再睡。 这么一想,他顿时精神了起来。 他很快翻到下一页,按照前面的规律推,现在这一天应该是“安排准备”,可是却不是,而是洋洋洒洒地写着“安息”二字。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有人死了吗?不过他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生生死死也不是没见过,何必要去记? 而且看这字也不像是有谁去世难过似的,倒十分快活样。 蔺琼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前面的都好猜,就算他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也能明白那是什么。 可是这个就真叫他摸不着头脑了。 他带着疑惑,继续往下看: x年x月x日 招摇河 x年x月x日 圣殿西北方 x年x月x日 后山 …… 这些都是什么? 后山应该是圣殿那边的山,可是他记这个干嘛? 后山算得上是个安分的地,这么多年竟然一点差错都没有,他也没在这费过神,所以不应该会把这个东西记到日记里。 而且后面的两页都是一样记着乱七八糟的地名,也没什么关联。 蔺琼不知怎么的想起第一页的那句话。 或许是遇到什么事了,或者遇到什么人了,把他那圈圈转转的生活打破了。 “费脑。”蔺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将日记放回架子上,却一不小心磕到了手臂,手臂一阵剧痛,缠绕的绷带顿时被血染了红。 他将绷带换下,准备等伤口干后再缠上新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却不见得好。 “差点忘了。”蔺琼埋怨了一声,将脖子上的红线勾出来,上面挂着的正是蔺沉给他的小瓶子。 他毫不费力地将瓶子打开,只见里面红光一闪,朝着蔺琼的眉心没去。 等他回过神来,瓶子已经空了。 不过他没舍得把空瓶子扔了,这东西好歹也是个稀罕玩意,他虽说在圣殿里娇生惯养着几百年,但也没有那些败家的臭毛病。 他看向手臂上的伤,不仅止住了血,早些时候落下的疤也明显地好了许多。 他缠上绷带,往床上一躺,准备睡去。 后山,蔺琼想,去他的后山,睡觉第一,不就是…… 他倏地坐起。 他看着跳动的灯光,不知在想什么。 “果然,”蔺琼最终无奈地一笑,“找人办事是要有点代价的。” 不过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五年。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难道连这五年都熬不过去? “姐,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干嘛不干脆再多给我一点?”蔺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就给我一个名字不让我看脸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几经波折,最终到了蔺沉的耳边。 蔺沉坐在旭城的城墙上,不知在看什么。 半晌,她回到:“你可别后悔啊,蔺琼。” 云一酒曾经是一个出个宫门都要一大批人抬轿互送的太子,因为一些原因他不能用所谓的瞬移,接到通知时还在南方吃酒的他,丑时才过一刻,就已经到了旭城和闻欧汇合。 且不说等下破阵的好坏,光是这一点就很让人佩服。 闻欧看着眼前这个面相莫名熟悉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当做开场白。 倒是云一酒先开口了:“圣子让我来帮你们。” 闻欧一愣:“你不是蔺琼叫来的吗?” 云一酒脑子一转:“是蔺琼没错,但我属于圣子的人,所以必须经过圣子同意才来。” 闻欧点点头,没有深想。 “待会儿你们把圣殿的那群人拖住,”云一酒大概估了一下那个阵的规模,“时间越长越好,我破阵时千万不能让人进到这阵里。” “行,”闻欧看着前方的阴森,“不过这样冒犯圣殿守护者是不是不太好?” 都这时候了还管这些!不过这话云一酒只是在心里念念完事,明面上还是人模狗样地说:“这些我担着,你们放心。” 反正蔺琼看圣殿那群人不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不过一直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 闻欧他们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行动了,一行人很快将莫一妍的注意力吸引了去,云一酒趁机入阵。他最终停在一处地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过了一会儿,他丢了个光点出去,那光点闪了闪,出现在了蔺琼屋里。 然后这光点就听话地在蔺琼脸上到处蹦跶。 蔺琼睡眠本就轻,被他这么一折腾就立刻清醒了。 “怎么?”蔺琼在心里默默地将云一酒打了一顿。 “你可别说,”云一酒颇为欣赏地看着阵眼,“这老东西还挺聪明的,上次被我崩了一个,现在这个很机智地把阵眼改了,要不是我才华横溢,还真发现不了阵眼在哪。” “可不是嘛,”蔺琼懒洋洋地坐起,“人是会进步的。” “我硬上应该可以,”云一酒起身,“事后你要把你那个几百年的坛给我当聘礼。” “你要是真能把我姐追到手,”蔺琼不以为意,“我双手捧上个九十九坛给你。只不过你们现在吵了个几百年都没吵完,等下被她摔了我可心疼死。” “你等着,”云一酒一边破阵一边说,“到时候还麻烦圣子你出个面给我撑场面呢,不过九十九坛有点多了,搞不好你家那个谁……” 他忽然没了声。 “我拿回了一点记忆,没事你说我听得懂一些,”蔺琼以为他是想起自己记不得才住了口,“蔺沉想办法给我恢复了一些……” “蔺琼,”云一酒终于开口,“这阵不对。” 蔺琼一愣。 “中计了。”云一酒周围弥漫着不详的红光,“这何止是控制人心的阴阵!这简直是……” 与此同时,坐在城墙上的蔺沉低低地开了口。 “不得了了,”她脸上罕见地显现出一丝沉重,“蔺琼,这是在逼你出现,好要你的命啊。” “不过……没这么容易。” “圣子,这下你总该出来了吧?” 假圣子周围弥漫着寒冷的黑雾。他脸色阴沉地盯着朦胧的魂塔,嘴角诡异地上扬。 “等跖兰除掉,接下来……就是尉迟栖了。”他将一团黑雾攥在手里,“尉迟栖……怎么觉得这么熟悉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现在怎么处理?”云一酒问。 “三个阵环环相扣,一个坏了必将引发另一个。他必定料到我不会亲自出马,所以想特意将你困在这里,好让我出现救你。”蔺琼拿出一张废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说鬼画符都不为过。 “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那里呆着。”云一酒收起周边不详的红光,里面立马暗下来,“闻欧他们估计拖不了太久。” 蔺琼正想说什么,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巨响。 云一酒:“……” 蔺琼:“百年老乌鸦。” “我说呢,”一个女声传来,“原来是早有准备啊,这不是魂塔的待客之道吧?” “圣殿的人千里迢迢来这里,不像是客。”闻欧冷冷开口。 “我们可是圣子允许的。”莫一妍似乎有些得意,她看向云一酒,“这位又是哪位?不像是守护者啊……你们魂塔是不是没人了,就在顶层随便找一个人用?” “小姐,说话要注意。”闻欧还没开口,就听见云一酒彬彬有礼地说,“无故毁人清誉不好。” “毁人清誉?”莫一妍觉得好笑,“不知这位是何方神圣?” “你自己掂量掂量,”蔺琼的声音响起,不过只有云一酒听得到,“你这个身份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有道理。”云一酒笑笑,转而对莫一妍说,“我可是圣子派来的,不知小姐有没有听圣子说过?” 莫一妍轻蔑地笑了一下:“圣子怎么会让你来破阵?这阵可是圣子要求的布的……难不成这次行动是魂塔擅自主张?谎报圣子命令可是要进魂塔的。” “魂塔守护者天天在魂塔里,进去无非是换一个位置玩罢了,”云一酒居然笑了一下,“你们难道不也是谎报圣子命令吗?” 莫一妍冷笑:“怎么?你们还有理了?” “不敢当。”云一酒说,“诸位都应该知道,但凡圣子亲自下命令,便会把圣令给领头人,那么请问,你们的圣令呢?” 莫一妍一愣。 云一酒见她不说话,便接着开口:“是圣子忘了,还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呢?” 莫一妍刚想说什么,就又听见他说:“……亦或者是圣子拿不出圣令呢?” 在场的人听到这一句顿时安静下来。 “你在……质疑圣子?”莫一妍终于开口。 “我听这个声音不太对,”蔺琼已经抱袖手旁观的心态听了起来,“感觉她的身体和灵魂对不上号。” “你是什么耳朵,这都能听出来。”云一酒低声说,不过他很快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过于安静,所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一清二楚。 “小姐你的声音不太对。”云一酒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是你的魂不对,还是你的身体不对?” 莫一妍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那就是魂不对了。”云一酒看了她一眼,“我听说私自还魂也是要进魂塔的啊,所以现在和魂塔守护者关系搞好一点,以后有缘再见也有个照应。” “谁跟你有缘再见?”莫一妍一听这话立刻开口,但终究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这……也是圣子恩准的,你们倒好,假传命令还质问起我来,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是在骂圣子吗?”云一酒一脸无辜地问。 莫一妍又一次说不出话。 “对了,忘了说了。”云一酒笑魇如花,“这次行动确实是圣子要求的,我刚刚一时着急,忘了这回事。” 这下就连闻欧也诧异地看向他。 不过也对,之前云一酒就说过是圣子同意他来的,所以这次确实不是私自行动。 完了,闻欧想,自己居然被莫一妍带坑里去了。他们一直都是光明正大的行动,顾忌这么多做什么?反正还有尉迟栖那个人精会处理。 莫一妍只觉得眼前一晃,就看见一团奇异的光在他手中闪烁。 “圣令我们有,你们呢?”云一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 莫一妍的冷汗终于出来了。 难道……他真是圣子的人? “圣令,证明,抵命。”假圣子冷笑一声,“圣子,我真是小看你了。” 他抬手将一团黑雾扔了出去,黑雾立刻消失在黑暗中。 “既然你让我坐上这个位置,就别想再回来了。” 云一酒好像不着急,等着莫一妍说话。 “我……”莫一妍刚开口,就看到一团黑雾滚到她面前。 “是那家伙的东西。”云一酒立刻辨认了出来。 “他也在看着你们,不然怎么把控一切。”蔺琼不以为然,“估计他会让他们走,我赌你宫殿顶上的那盏灯。” “才不和你赌,”云一酒回顾了一下自己多年来的战绩,“那可是祖传的。” 蔺琼笑笑:“不过那家伙可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笃定我会出来,这次我要是没出面,他估计就会盯上你然后来找我。” “所以你就老实呆着别出来。”云一酒说,“魂塔那么好玩,憋不死你。” 此时莫一妍那边—— “反正你们阵都布好了,回来吧。” 莫一妍听到这话,当即下令:“圣子让我们回去。” 闻欧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云一酒笑了一声。 莫一妍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群人立刻消失了。 “也是,反正他阵都布好了。”云一酒又研究了一下那个阵眼,“这怎么弄?” “爱莫能助。”蔺琼意料之中地表示他只想看戏。 “我是倒了几辈子的霉和你扯上关系。”云一酒抱怨,“我觉得用一点简单粗暴的方法更快。” “这可以有。”蔺琼已经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 云一酒对闻欧说:“你们先退远一点,等下出什么事都不要靠近我。” 闻欧点点头,做了一个手势,周围立刻空了出来。 云一酒一边感慨魂塔纪律严明,一边接着对蔺琼说:“你刚刚说什么记忆……我现在都晕了。” “晕不死你。”蔺琼看了看时间,又是一个没得睡觉的夜晚,“我让蔺沉给我取点东西,她就把记忆夹在里面,不过只是一部分。” “哪一部分?” “可能是最早的那部分。”蔺琼想了想,“总体来说还算挺平常的,不过我觉得要是真有这么简单,我当初一定不会去乱删记忆的,她是不是专挑好的给我了?” “……是。”云一酒说,既然蔺琼都猜了个七七八八,再做过多的隐瞒也没什么用了。 闻欧看着云一酒周围的红光,一时间呆住了。 “红色,不详。”医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闻哥,这人什么来头?他修什么的?” “老大说是亡修。”闻欧说,“不过这种气息,倒是像某个国的人。” “哪个?” “招摇。” 医离难以置信地看向云一酒:“他居然是招摇的人?” 自圣子出世以来,圣子最大,其次才是各国的掌权人。无论大小富寡,都要听命于圣子。 在这大大小小的国家里,招摇国就显得很不一样。 虽说招摇国也是听命于圣子,但圣子对招摇国的态度几乎算得上是“平起平坐”了。从一千年前圣子出现,不论是招摇国哪个国王的登基大典,圣子都会亲自出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招摇国的人总是有种傲气,他们有很高的修为,但很少对其他国家的人和事伸出援手。 “按理来说这种修为的人在招摇国的地位绝不会低,”闻欧看着那一片猩红的光,“这种事情圣子为什么要让招摇国的人来呢?” “说实话,我没懂你的意思。”医离说,“既然招摇国也听命于圣子,为什么不能是招摇国的人来助力?” 闻欧很快明白医离卡在了哪个点:“破阵一向不是招摇国的强项,招摇国的人,尤其是这种修为,都不好说话。” 医离略一思索,明白了他的意思。 “算了,”闻欧摆摆手,“这些不是我们要操心的,只要这阵破了,我管他是哪里人呢。” 云一酒略一转身,红光悉数注入到一个点。 一阵轰隆声,第一层阵慢慢消失了,第二层阵开始显现出来。 闻欧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就听到云一酒大喊一声:“防御!” 闻欧动作快过脑子,防御层已经建好,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闻欧问。 云一酒隔着红光护体说:“第二层阵可能要启动,大家都注意点。” 他看着轮廓鲜明的第二层暗阵,对蔺琼说:“你怎么就没声了?我这还没出事你就先葳蕤了,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 “舌头捋直了说话,”蔺琼嗤笑一声,“别以为就你读书多,夸我还要这样拐弯抹角。” “我夸你?”云一酒仔细回顾了一下刚刚打话,立刻明白了,“我那是在说你萎靡不振。” “我偏要理解成你夸我英俊潇洒。”蔺琼一脸不屑,“我当上圣子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小屁孩,别以为我比你早出生的一百多年都是在玩的。” 云一酒抓住时机,又重新聚起红光,再次打入一个点。 “你老,你厉害。”云一酒也没忘记怼回去。 红光消失了,阵却没有。 云一酒突然跳出阵外:“太阴险了!” “怎么?”闻欧连忙问。 “两个阵是交错的。”云一酒看着被黑雾吞噬的红光,不禁又喃了一句,“太阴险了。” “交错的?”闻欧仔细地看了看那个阵,只是隔着黑雾看不太明白,但好在他脑子比较好用,很快就明白了云一酒的意思,“你是说这个阵的阵眼在另一个阵上,而另一个阵的阵眼又在这个阵里?” 云一酒点点头:“有悟性。” 医离:“好绕。” 闻欧思考了一下,也感叹到:“太阴险了。” 医离:“……” 算了,反正她的任务从来都和脑袋不沾边。 提人头除外。 “破了另一个阵不会顺带着把这个阵的阵眼毁掉吗?”医离问。 “没这么简单。”云一酒说,他看了看天色,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这样,我们赌一把。” “后果谁负责?”闻欧下意识地问。 “当然是圣子。”云一酒理所当然地说出了最经典的一句话,“天塌下来还有圣子顶着,怕什么。” 闻欧:“……” 居然……无力反驳。 蔺琼:“……你……妈……” 云一酒向来是行动派,听到蔺琼吱声,就当作他默认了,立刻开始操办。 闻欧觉得云一酒说的确实有道理,反正到时候出事都有人撑着,至于是谁……爱谁谁吧,只要不是他就好。 医逢此时还没睡。 不是睡不着,是因为他下午特意睡久了一点。医离之前告诉他今天要去出任务,所以他特意没有睡,以防不备之需。 比如现在。医离突然让他帮忙查一个人。 “叫云一酒,招摇国的人。”医离低声说,“老大准了。” 于是他立刻开始查。这种事他还是个中高手,因为圣子以前经常让他帮忙查新上任的守护者的身份。 他看了看一楼的牌子,最终把范围选定在六楼的两个柜子。 “这是……成功了吗?”闻欧看着逐渐消逝的阵问。 云一酒紧皱眉头,看了一会儿。 “防御!”云一酒突然大喊一声,“快!” 闻欧他们一直都在戒备着,一闻言立刻执行。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阵成功破除。 云一酒也有些意外。 他看着杂草重生的空地,突然笑了。 “行了,收工。”云一酒好像心情很好,“回去和你们老大交差吧。” 闻欧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医离低声说:“确实是圣子的人,有在招摇国住过一阵子,但不是招摇国人。” “大概是我认错了。”闻欧转头,却发现云一酒已经不见了。 “算了,”闻欧对一行人说,“回去报喜。” 藏书楼。 “医逢。”医逢愣愣地看着云一酒的资料,突然听见有人叫他,便手忙脚乱地将资料收起来。 但周围没人,只有一个淡红色的光点。 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圣子。” “云一酒的身份,隐瞒。” “明白。” “再过一些日子我会回去。”蔺琼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圣子客气了。”医逢说,“他们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上次凡廉借走了《北淮国志》,不过好像还没有开始看。” “无妨,你就按照之前的做,那些事迟早要和凡廉说。”蔺琼接着问,“最近他在做什么?” “最近除了在旭城布阵,就基本没别的。”医逢犹豫了一下,“圣子,我觉得他想用莫一妍取代跖兰。” “那就让他想着。”蔺琼冷哼一声,“人总要有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怨不得他……你现在立刻告诉医离,就说是我的人,招摇国的事一概不要提到。” “明白。” 蔺琼满意地收回光点。 医逢立刻拿起守护铃。 “医离?现在方便吧,云一酒确实是圣子的人……嗯,他有在招摇国呆过……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蔺沉看着事情结束了,便从城墙一跃而下。 她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团红的过分的光雾在她面前晃悠。 “多谢。” “不敢当。”蔺沉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此刻,刚刚被清除的空地。 淡淡的纹路闪了闪,立刻暗了下去。 旭城东街34号。 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舔着新鲜的血液,诡异地笑了。 他转身从窗户跳下去,消失在夜色中。 小路对面人家的灯光毫不吝啬地照进那扇窗户。 地上躺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 她瞪大的双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惊恐。 她的身后,是还没有干涸的鲜血。 “招摇国的人?”黑圣的声音里有一些失望,但他很快轻轻的笑了,“算了,反正他迟早要出来,不差这一时……不过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我就说为什么圣子能那么按耐得住,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我真是又小看你了,圣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上一次的事情结束后,假圣子不知为什么消停了一阵子。 云一酒说这是有鬼的预警。但具体是什么鬼他和蔺琼非常统一地不想琢磨。因为他俩都是那种有招接招,没招就惹事的人。这次也是一样,既然难假圣子难得不找事,那就自己找点乐子。 自从调到顶层,蔺琼就一直想去底层讲故事吓人,不过这个想法被尉迟栖一掌拍死在魂塔顶层。 上次那群人故事没听完,吵着要闻欧去找蔺琼问问结局,于是蔺琼便大度地将剩下的写了出来,让闻欧直接贴在了大厅。 当然那个字销魂无比,最后还是闻欧辛辛苦苦地重抄了一遍。 ……然后听午卓说底层的夜晚就没有暗的时候。 所以尉迟栖的拒绝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底层的情况蔺琼不知道,他现在在计划一件大事。 他已经通过医逢知道了尉迟栖的行程。得知周六晚上到周天上午七点尉迟栖要去出任务,值班由午卓代替,便计划着和云一酒偷偷摸摸溜进圣殿玩一玩。 至于为什么要等尉迟栖走……大概是因为午卓不会在半夜三更把人突然抓出来“严刑逼供”吧。 这次去圣殿,当然不只是玩,还要从里面拿点东西。 顺便处理一些事。 当然成功的前提是尉迟栖对此事一点都不知情,不然他们计划肯定泡汤。 “圣殿有没有什么好玩的?”蔺琼一边在地图上标注一边问。 “你在圣殿住了一千多年还好意思问我?!”云一酒表现出来鄙夷。 “我记得……好像有个空中花园?”蔺琼笔尖停在了地图左上角的一点,“一直想去,结果忙一下就忘了……那个花园是干什么的?” 云一酒顿了一下。 蔺琼:“?” “蔺沉这个都没给你吗?”云一酒有些意外。 “没有。”蔺琼有些无辜,“我现在连人家脸都没看清,不过无所谓,听名字应该是一个漂亮的,管他是人是妖是魔是兽,只要好看的我都喜欢。” 云一酒没坐稳,差点从招摇国宫殿的屋顶摔下去。 “而且这个大美人有名有姓,肯定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妖魔鬼怪,看样子是正常人,再仔细一想应该是个漂亮小姐姐……太子殿下,你怎么看?” 云一酒:“嘿嘿嘿嘿嘿嘿嘿。” 蔺琼:“……” 云一酒:“……嘿嘿。” 对话就此终结。 虽然圣子对招摇国态度过于特殊,可是也不妨碍他殴打招摇国太子。 ​ 凡廉回了一趟旭城看望凡溪,然后找到了上次她落在这里的书。 “我就说怎么找不到。”凡廉笑着对安蓝说,“原来在这放着。” “上次您接到消息走地太急,一时忘了,我就给您收起来了。”安蓝说。 “辛苦你了。”凡廉估计了一下这本书的页数,还不算厚,这几天应该可以看完再给尉迟栖,“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要再修一下吗?” “已经很好了,不必了。”安蓝将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在她手边,“您也不轻松,这种事还是少折腾您了。” 虽说冒着烟,但杯子外围一点也不烫,凡廉拿起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熟悉的苦涩在舌尖漫开。如果此时看凡廉的表情,便会以为她在喝甜茶水而不是什么奇苦无比的汤药。 楼上突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凡溪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跑了下来。 “凡廉!”凡溪气喘吁吁地说,“声绒把书里的流苏咬下来了,刚刚才发现。” 那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抬起毛茸茸的头,是一只白色的兔子。 别家的小兔子都叫什么绒绒毛毛的,但凡溪和别家小孩不一样,当初她嫌弃那些名字蠢,便想了一个星期才把名字定下来。 好听是好听,甚至比对门小屁孩的名字还好听。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声绒嘴里还叼着那段流苏,已经被咬得变形了。 凡廉顺了顺声绒的毛,顺利地把流苏取来出来。 很大气的红色。但是…… “你怎么知道是这书里的?”凡廉问。 “那本书我翻过,那个流苏是连着书脊的,都不知道声绒是怎么咬下来的,”凡溪把声绒放在椅子上,“还想问你那个人是谁,好像挺厉害的样子,长的也不错。” “谁?”凡廉找安蓝重新要了一段红线,打算自己做一个。 “就里面那张画,”声绒其实不怎么喜欢动,凡溪放心地将它安置在椅子上,走到凡廉身边,将书打开,“就是这个。” 凡廉没在意地一抬头,结果被着着实实地吓到了:“你怎么把它撕下来了?!” “没啊,”凡溪很是无辜,“本来就不是黏在一起的,这张好像是单独的,是不是这本书的还不一定呢。” 凡廉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边缘,确实不是撕下来的。 她又低下头,从那一小把线取出其中一根,细细地缠绕在上方。 然后又抬起头看了看那张画。 画中确实有个人。那人蹲在地上,单手撑地。他的掌心里有柔和的白光在流动,和他的白色长衣很是配。 虽说这本书是上了年头的,但画上的色彩一如当初鲜艳,白色的光在暗褐色的土地上格外漂亮。 “他在干什么?”凡廉低下头继续缠线。 “好像是在拯救什么的。”凡溪说,“那土地寸草不生,这种光看上去不像是戾气重的法术。” “挺聪明的啊。”凡廉非常敷衍地夸奖,同时她也再次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画中人。 男子确实长得漂亮,但这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漂亮,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略显凌乱。 凡廉看东西比凡溪更细一点。 “底下有字,念念。”凡廉耐心的把线头穿进那个圈,但老是没进去。 “唔……北淮国,这都几百年前了……这人是圣子啊?上面说是是圣子在帮助北淮国渡过大劫。” “圣子?”凡廉终于将线穿了过去,正准备拉紧,“我看看。” “你不是见过圣子?”凡溪一边说着,一边将画拿到凡廉面前。 “看画得像不像。”凡廉一边说着,一边又再次打量这画中男子。 手中的流苏忽然散开了,线落得满桌都是。 刚刚只是惦记着手中的活,只注意到他很好看,没注意到他长怎么样。 “凡廉?姐?”凡溪看着乱七八糟的绳子,有些意外。 凡溪平时只有在外头或者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叫她姐,实际上她在家里都是直呼其名。 不过凡廉也不在意,凡溪从小就是一个戏精,这种“两面派”的做法她见怪不怪。况且她和凡溪也确实没有血亲关系,也没有什么不尊敬长辈之类的说法。 这一声姐成功将凡廉叫醒。 “怎么了?”凡溪一脸疑惑,“你之前不是也看过画吗?就一分钟之前呢,怎么这下还这么惊讶?” “之前没认出来,你知道我记人基本是靠声音不靠脸的。”凡廉皱着眉,“把画夹回去,我一会儿要走。” “这么快?”凡溪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但她没问,她知道凡廉作为守护者不容易。 “嗯,”凡廉索性放弃了再做一遍的想法,打算回去问问医逢这个流苏有没有用,要是没用她就不管了,“平时没事别老是漫山遍野地乱跑,现在有些乱,出什么事我也来不及回来救你。” “知道了知道了。”凡溪撇了撇嘴,“你就放心吧,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玩,怎么会这么轻易死掉。” 凡廉点了点她的额头:“就知道玩。” 凡溪也点了回去,没等凡廉说什么就抱起睡着的声绒一溜烟地跑了。 凡廉无奈地笑笑,又吩咐了安蓝几句,很快地离开了。 尉迟栖手起刀落,让最后一只入魔的噬魂兽的首级落了地。 “真恶心。”尉迟栖嫌弃地看着还在滴血的剑尖,“下次这种事能不能换一个人来?” “别吧老大,”闻欧看上去有些狼狈,“这种东西能把我们一锅吞了。” “那就把训练时间加长两个时辰。”尉迟栖不以为然,“多练练就好了。” 闻欧:“……那什么,您真伟大。” “对了,忘记问你了,”尉迟栖将清理现场的重任交给了其他人,自己着凉了一个算是干净的地方站着,“云一酒什么时候破完阵的?” “什么意思?”闻欧一时没能领会到他在说什么。 “时间,”尉迟栖不耐烦地解释,“他用了多少时间破阵。” “这个我还是没注意,”闻欧想了想,“不过应该是在午时之前吧?反正我们到凡廉家的时候,钟响过一次,我还看了一下,是卯时的钟声。” 尉迟栖:“那还挺快啊。” “何止是快。”闻欧感慨,“他简直不是人,太厉害了。” 尉迟栖看向他:“有多厉害?” “说出来怕你不信,”闻欧说,“你能通过听声音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借尸还魂’吗?云一酒他只是听了莫一妍几句话,就说她魂不对身,莫一妍当时脸都白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听出来的?” “他自己说的啊,而且他好像之前还低声说一句什么,唔,大概是说他自己耳朵灵什么的。” ……要是云一酒听到这个,可能会笑出来。 尉迟栖倒是没有想那么多:“不过跖兰之前有和我说过一点她的事,据说莫一妍是比较早的时候就进到圣殿,刚开始她性格也很好,只不过十多年前那次圣子重生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为什么是这个点?”闻欧问。 “给你说个事,先别张扬。”尉迟栖突然严肃起来。 “绝对有进无出。”闻欧也认真起来。 “圣子不见了。” “你没吃错药吧?”闻欧一愣,“圣子不是在……” 声音戛然而止。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闻欧没了主意。 “魂塔已经高度戒备了,”尉迟栖说,“放心吧,最可怕的东西还在魂塔下面镇住呢,那个假的能耐再大,也打不过黑圣。” 听尉迟栖的语气,就像是切菜一样轻松。 “可是圣子不会出什么事吧?”闻欧问,“圣子难道不能把假的那个赶走……” “不是不能,是不想,”尉迟栖打断他,“圣子有他的计划。” 闻欧还是有点担心。 “再说了,现在圣子只是暂时躲起来了,只要圣子还在,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谁告诉你的?”闻欧更懵了,“圣子躲起来了?” “蔺琼啊。”尉迟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哦……不对啊,他说你就信?”闻欧瞪大了眼睛。 尉迟栖见其他人收拾地差不多了,便将剑给其中一个守护者,让他帮忙清理一下。 “姑且不说蔺琼有多少能耐,”尉迟栖说,“蔺沉手上有圣令,云一酒又是圣子的人。要是蔺琼和圣子关系不好,蔺沉就不会给蔺琼送东西,云一酒也不会听命于蔺琼。” “云一酒有圣令,”闻欧说,“他说他是圣子同意后才来的。” “那不就行了,”尉迟栖洗了洗手,“魂塔还有一个无所不知的蔺琼,和圣子关系还不错,多少有点能耐,不就更不要怕了?” 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有道理。 “不过你说的云一酒的那种红光,我好像在一个地方见过,你也见过。”尉迟栖似乎有些疑惑。 “在哪?”闻欧问。 “还魂灯。” 此时云一酒和蔺琼已经到了圣殿了。 “先去那个空中花园。”蔺琼说,“按着这个路线,刚好玩回魂塔。” “那就这样。”云一酒没有异议。 他们一路轻松躲开值班的守护者,最终在空中花园的大门前停下。 “这门有点意思啊,”蔺琼夸到,“这是冰吧?谁做的,太厉害了。” “……”云一酒知道他是真的不记得了,“你做的。” 蔺琼先是一愣,然后忽然笑出来:“我真厉害。” 云一酒:“……” “这门怎么开?”蔺琼问,“不然砸了?” “不敢砸,这花园不是你的。”云一酒犹豫了一下,“几百年前被你拿去哄小情人开心了。” 蔺琼:“……” 他现在有点后悔。 “那有个锁孔。”云一酒指着门上的一处花纹说,“被藏在里面了,刚刚没注意到。” 蔺琼仔细一看,还真是。 “这个锁……是我的。”蔺琼指着锁孔边的奇怪图案,“上面有我的标记。” 云一酒点点头:“正常,你的东西都有做标记。” “所以这个锁我也能开?”蔺琼有些意外,“不是说送人了吗?” “你进不去才叫奇怪。”云一酒不以为然。 蔺琼认真地绕了个弯,才反应过来。 “给他的?”蔺琼问。 “嗯。”云一酒说,“麻烦你先想想怎么进去,再耽搁尉迟栖就来抓你回去了。” “有理。”蔺琼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个锁孔,“又是这种锁。” 他指尖轻轻点在太阳穴,然后指向锁孔。 一缕细细的红光悉数注入锁孔,门缓缓开启。 “走,去玩玩。”蔺琼说。 二人进到花园后,门又自动合上了。 红光又一分不少地钻进蔺琼眉心。 “不累吗这样,”云一酒问,“魂魄这样来来回回地折腾,你还长得人模狗样真不容易。” “习惯就好。”蔺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锁都是这种锁,不过这样折腾确实没什么不适应。 云一酒一边感慨有本事就是不一样,一边跟着他开始了圣殿空中花园之旅。 然后他们俩都惊了。 云一酒:“这么败家吗?” 蔺琼:“……没印象。” 倒不是那种贝阙珠宫的奢侈让他们感到惊讶,而是里面的奇花异草着实厉害。 “这个不是绝种了吗?”云一酒瞪大了眼睛,“还是百年的药效?蔺琼你怎么做到的?” 还没等蔺琼开口,云一酒又说:“我现在和你成亲还来得及吗?” “你要点脸,”蔺琼一脸嫌弃,“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太子,注意点形象。” 云一酒眼睛简直移不开了:“你怎么这么聪明,早别人几百年就想好了发家致富的道路?” 蔺琼脱口而出:“他说那些珠玉宝器太俗,花园就要有点花园的样子,随便种点好活的有用的东西就好了……当时悠悠草和比现在的燎原草还多,那些奇奇怪怪的也不难找……” 云一酒“……谁?” 蔺琼一愣。 “没事,快了。”云一酒明白了什么,看向不远处的宫殿,“那个宫殿是不是很久都没人进去了?我们这会儿进去不会被灰尘呛死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蔺琼耸耸肩,“不然你打扫完下次我们再来玩?” “滚。”云一酒一口回绝,“我可是太子。” “那我还是圣子呢。”蔺琼翻了一个白眼。 他看了看月亮的位置:“进去玩半个时辰就出来去拿还魂灯。” “行。”云一酒这下答应地爽快。 眼前的这座宫殿和圣殿的每一处宫殿一样,没有很多奢侈至极的装饰。 只是比一般的宫殿小了一号。 “这估计两个人住刚好。”云一酒看着上锁的门,“又是这种锁……唔,这宫殿也是你的。” “估计还魂灯上的锁还是这种,”蔺琼一边开锁一边说,“这种锁又好看有又安全,技术含量也高。” 云一酒没接话,因为他知道蔺琼话没说完。 只听见蔺琼说:“真不愧是我。” 云一酒:“……嘿嘿嘿。” 根据他多年经验,这时候只要“嘿嘿嘿”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蔺琼:“……” 还没等他说什么,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一阵寒气迎面而来。 “这是冰窖吗?”云一酒哆哆嗦嗦地问,“怎么这么冷?” 蔺琼倒没什么感觉,他每次累了或者是受了什么伤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熬过去的。 他毫不犹豫地走进去。这是一间标准的单人宫殿,和一般守护者住的宫殿规模差不多。 只是现在里面所有的物什都被厚厚的冰封住了。 “这是为什么?”云一酒不解。 “估计是怕脏了。”蔺琼说。 他手重重地一挥,一阵风过后,所有的冰霜都消失不见了,一点水渍都没有留下。 “唔,还是挺干净的。”蔺琼随便走了一个方向,“这是卧房?怎么床这么大?能睡好几个人来吧?” 云一酒:不大能够两个人滚吗? 不过这句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 蔺琼只是单纯地感慨一下,并没有要什么确切答案。他的目光很快被桌子上的摆件吸引:“这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香炉,云一酒觉得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干什么的。 蔺琼拿起来仔细地转着看了一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 “怎么了?”云一酒问。 “圆梦香。”蔺琼回答,“为什么我会用这种东西?” 云一酒倏地想起来为什么他看着这香炉那么熟悉。这个来自招摇国的香炉,是他当年借给蔺琼的……只不过有去无回。 “一酒,”蔺琼突然问,“他是不是魂飞魄散了?” 云一酒很少听到他这样叫他,一时有些恍惚。 “我听见医逢说过,他是非自然死亡。”蔺琼继续说,“那时我以为是他在忽悠尉迟栖,没有多想,甚至连是谁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云一酒是真的很晕。 “尉迟栖找医逢打听过我的事,医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一个‘非自然死亡'的人,但我以为是他随口骗尉迟栖的。”蔺琼语速平缓,看样子他也在思考,“但是当初我给医逢的指令是有什么说什么,只要不要让人知道圣子是我圣子在哪,以及我让他查的东西是什么,其他什么的如实说。” 云一酒:“他当时说了什么?” “那玩意掉链子了,中间断了一段,不知道。” “干嘛不直接问问他?”云一酒不解。 蔺琼:“……”对哦,为什么…… “可能……忘了?”蔺琼想了想。 云一酒看着炉子里还残留的一点圆梦香的痕迹,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这些事该不该说,”他说,“当时你突然自己把记忆锁在还魂灯里,连我和蔺沉都不知道,就从圣殿离开了,我知道你对黑圣有安排,所以没想那么多。” 他又顿了顿:“我认识你之后不久他就魂飞魄散了,后来我陪你去找过一次他,只不过出了点意外……也不算是意外,对于那种死亡方式的人来说已经是正常的了,不过对于你来说挺残忍的。说实话你锁记忆这件事我们都能理解,但是……” 云一酒张了张嘴,没说下去。 “但是什么?”蔺琼问。 “……你这样眼睁睁地看了几百年还没有精神失常,真的不容易。”云一酒淡淡地将原来的话吞回去,“反正等下就可以把记忆取出来,到时候慢慢想也来得及。” 但是……那个人回来了,就在你眼前,而你却毫不知情。 这句话好像毫无意义了,云一酒想,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拿回自己的记忆……至于会发生什么,那就是蔺琼自己的事了。 蔺琼觉得有道理,于是他不再纠结,将香炉放下后和云一酒向放还魂灯的那间大殿走去。 是真的用走的,只不过是在屋檐上。 “往这里下去,”蔺琼指着尖尖的屋顶说,第三个球转一转就好了。 云一酒闻言,伸手就转。 金色的球转动了半圈后就卡住了。 “退。”蔺琼说。 云一酒立刻退回来。 之间屋顶陷下去一个圆形的洞,里面是旋转的楼梯,跳动的光在里面闪烁着。 看着一尘不染的楼梯……他和蔺琼都选择了滑着扶手下去。 “那个就是还魂灯。”蔺琼说,“我重塑魂魄之后就会有守护者往这里走来拿还魂灯。” 还魂灯此时格外地亮,但还是没能照亮整个黑漆漆的大殿。 不过起码能看见大殿中央站着的人。 那人愣住了。 云一酒和蔺琼也愣住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凡廉一路上都是恍惚的。 这也不能怪她,毕竟这事情要是和尉迟栖说去他也会恍惚。 她盯着手中的画,依稀想起当时医逢说过这是圣子唯一的画像,不过是谁画的还不知道。 一般只有圣殿的最高权力守护者和一些特殊任务的守护者见过圣子,不过凡廉和这两个哪都不沾边,她唯一一次见过圣子是被跖兰带去的,那时候她还没有经历之后的那场意外,所以对圣子的相貌记得比较清晰。 多有意思,画上的圣子和她见过的圣子不是同一个人。 却像极了那天在魂塔里见的蔺琼。 她刚开始以为只是像……直到她注意到画上那个人的脖颈侧的标记。 那是一个红色的印记,不知道是一个什么符号。画师显然观察地很细致,连那一小块印记都清清楚楚地画了出来。 就和那天蔺琼脖颈上的印记一模一样,就连位置也是。 有意思,圣子不在圣殿里坐着,而是在魂塔里关着,和谁说都不会相信吧? 她到圣殿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不过她睡不着,索性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读完这本书,说不定会有提到什么。 她选择的是大殿,那里晚上没人,安静地很,也安全地很。 不知过了多少久她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这才发现大殿顶上的还魂灯格外地亮……几乎和那天在魂塔的时候一样亮。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一个守护者应该有的想法,而是呆呆地看着上面。 看着两个人从楼梯的扶手上滑下来。 看到那张和画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大殿里格外安静,只有掉落在地上的书被风翻动的声音。 “凡廉?”蔺琼先开口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不知道……”凡廉舌头突然打结,什么也说不明白。 “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蔺琼又问。 凡廉沉默一会儿,小声地说:“圣子在这里……不奇怪。” 虽然很小声,但在寂静的圣殿里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了?”蔺琼借着还魂灯的光看清了她手中的画,“《北淮国志》?” 凡廉点点头。 蔺琼从扶手上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凡廉面前。 “什么感觉?”蔺琼笑着说,“是不是和本人一样玉树临风?” 凡廉:“……” 云一酒也跟着下来:“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别紧张,又不会灭你口,”蔺琼将地上的书捡起,“反正这件事我迟早要和你说。” 毕竟……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凡廉疑惑地看着他。 “刚好,”蔺琼对凡廉说,“这是云一酒,上次说可以帮你的人。” “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云一酒有些惊讶,“你想好了?” “容不得我想……就这么一次机会。”蔺琼最后一句几乎没有发出声来。 可是云一酒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云一酒点点头,继而看向凡廉,“你会做傀儡?” “……会。”凡廉犹豫了一下。 “傀儡?”蔺琼眼睛一亮,“你是和谁学的?” 凡廉:“北方千载大师。” “千载……”蔺琼一愣,“他不是早就……葬礼我还亲自去了,你是多早开始跟着他的?” “很小就跟着他学了,他死前还把他的印记给了我。” 对于一个傀儡师,印记是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如果不是绝对的肯定和信任,傀儡师就算死也不会把印记给别人。 蔺琼刚想说什么,就看见眼前有一点淡青色的光点跳动。 霍伊的声音传来。 “尉迟栖提早回来了,现在估计在魂塔底层……你尽快赶回来,午卓我可以忽悠一下,但尉迟栖我真的做不到。” “知道了。”蔺琼听完,飞快的对云一酒说,“凡廉交给你,还魂灯我一会儿拿走,你帮我造一个假的进去……露不了馅,那家伙才不傻。” 他又是轻松一跃,跳到还魂灯旁,将还魂灯取下后,对凡廉说:“有什么事情他回答不了你就去魂塔找我,反正你不受魂塔影响……唔,圣令给你,省点麻烦。” 他手一挥,一片菱形的薄片出现在凡廉面前,说不上来颜色的光在黑漆漆的大殿里格外好看。 然后蔺琼飞快地消失了。 “小圣令,”云一酒看着凡廉手中的圣令说,“现在你去哪都没有限制了……等你以后厉害了,蔺琼估计就会把大圣令给你,不过这个现在已经够用了。” 凡廉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圣令,不说话。 “那么,要从哪里开始说呢?”云一酒微微一笑,“先从我开始吧,我叫云一酒,招摇国太子……不过我应该一辈子都是太子,毕竟我不回去就位国王就不会寿寝正终。” 凡廉还没从刚刚的震惊和疑惑回过神来,就又被云一酒的身份砸的晕头转向。 “没事,你慢慢问,”云一酒说,“还有大半个夜晚,足够了……现在的圣子可没有早起的习惯……” 亦或者,是根本起不来呢。 尉迟栖他们确实提早回来了,本来要第二天再走,但是魂塔底层出了一点事情,他不得不回去处理。 当然这个底层不是蔺琼曾经住过的底层,而是封印黑圣的底层。 毕竟黑圣这东西比较危险,所以尉迟栖一回来就直奔底层,这就给了蔺琼悄悄回到魂塔然后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的时间。 “你可算回来了。”霍伊低声说,“底层出事了,据说是什么封印破了一个口子。” “怎么会破?”蔺琼有点意外,“我记得上一次我才刚刚加固过……” 上一次……好像是两百多年前来着。 霍伊:“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我现在重新加固一下。”蔺琼说。 “你还要出去?” “不需要,在哪都可以加固。”蔺琼话音未落,魂塔里立刻布满了冰霜。 “上次……也是你?”霍伊难以置信地问。 “这个啊,”蔺琼一边感应一边说,“这个是和我的能力一起出来的,我自己也不好控制。” 霍伊羡慕地点点头。 “对了,这个你拿着。”蔺琼扔给霍伊一个形状诡异的黑色水晶,“刚刚去圣殿顺便拿的,送你了。” 霍伊接住一看,突然愣住了:“这是……” “别太感谢我啊,就当做今晚的交换吧,”蔺琼虽说在和霍伊聊天,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封印能力,“反正圣殿一大堆都快落灰了……我出来的急,没仔细什么形状,你要是不喜欢就自己打磨一下。” 打磨?开什么玩笑!这要是磨了一个角下来拿去黑市卖,起码能换一套带装饰的大房子。 霍伊还想说什么,就发现周围的冰霜和出现的时候一样一瞬间就消失了。 “完工睡觉。”蔺琼不知为什么嘴角带笑,“明天记得给我留一杯牛奶。” 说完他真的倒头就睡。 霍伊看了看手中的水晶,好半天没有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窗户轻轻合上,没有一点声响。 “北淮族人,”他轻声说,“誓死保护圣子。” 绝不反悔。 尉迟栖刚进底层就感到了强烈的晕眩。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强的反应了,不过他并不是很意外,对于他这种魂魄不全的人来说这种反应已经算是轻的了。 “老大你没事吧?”闻欧担心地问。 “没事,”尉迟栖定了定神,“封印什么时候破的?” “可能比医离通知的时间要早一点,但也不会太早。”闻欧说,“这要怎么办,这种时候一般是要通知圣子……但……” “只能硬来了。”尉迟栖叹了一口气,“能撑多久是多久吧。” 说着他手中凝出一团白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倏地用手压住了那个豁口。 剧烈的疼痛从手心一路到了骨头里,尉迟栖脸都白了,但愣是一声没吭。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久,周围突然冷了下来。 疼痛感慢慢消失。尉迟栖诧异地看着快要消失的豁口被完全堵上。 “老大,又是那天的冰霜。”闻欧说,“这封印……是不是被人重新加固了?” 尉迟栖抬起头,发现原本似有似无的封印此刻清晰起来,迎面而来的温暖让他的晕眩缓和了点。 “圣子出手了。”尉迟栖说,“那就没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闻欧走的最慢,等人都散去了,他低声问:“圣子不是躲起来了吗?他怎么知道?” 尉迟栖想了想:“他感应的到,反正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封印,不是吗?” “感应……”闻欧眉间不可察觉地一皱,“那为什么每一次封印破了都要通知圣子?” “或许……圣子有时候怕顾不过来吧。”尉迟栖将疑惑压了下去,“剑洗好了吗?洗好就叫人送上来吧,我要去休息了。” 因为尉迟栖杀的噬魂兽比较多,所以毒液和血液一时间难以清洗,索性就决定回来之后再处理。 闻欧也感觉到了尉迟栖的疲惫:“应该快了,我到时候让人送上去,你赶紧好好休息,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可压不住。” 尉迟栖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消失在楼梯口。 “是长这样吗?”云一酒看着手中刚刚造出来的还魂灯二号,“蔺琼居然不给我留图纸就跑了,太过分了。” 凡廉仔细地看了一圈:“我记得这个花纹没有这个角。” 云一酒简直要给她跪了:“你记忆力真好……不过没事,反正其他人都不会细看,再说了能动还魂灯的只有跖兰,都是自己人,不怕!” “自己人凡廉”在云一酒简单粗暴的解说下了解了目前的状况,还清晰地了解了几个人之间复杂的关系线。 凡廉其实挺擅长和人打交到的,但这一点几乎没人看得出来,毕竟她在圣殿很少说话。 “我觉得里面随便放一团光球就好了,”云一酒说,“反正亮着就行。” “要一红一白的。”凡廉说,“红的还要比白的大。” “比白的大……”云一酒一边操作一边念叨,突然反应过来,“等一下?白色?” “对啊,白色。”凡廉以为他没见过还魂灯不明白,“白色一直在的,不过很少像上次那样亮。” 这么说……还魂灯里面就不只是蔺琼一个人的魂魄了。 既然是和他自己一样重要,那魂魄的主人很明显是他。 原来蔺琼是这样保住他的魂魄吗? 怪不得他从那以后就开始莫名其妙地“重生”。 云一酒站起身,将还魂灯重新挂上:“你一夜没睡会不会影响明天任务?” “我明天没任务。”凡廉摇摇头,“我是提早回来的,本来这时候我应该在旭城休息。” 云一酒想了想:“既然最近没事……不然去我招摇玩一天?顺便教你一点东西。” “招摇?”凡廉眼睛一亮,“我真的能去招摇玩?” “为什么不能?”云一酒不解。 “听说招摇国人不喜欢外人。”凡廉说,“对了,你们招摇国据说有圣殿都没有的典籍,是真的吗?” 云一酒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出了声:“……那个典籍……” 凡廉:“?” “被我赌输了,”云一酒说,“都在圣殿里了。” 凡廉:“……” 她必须忍住骂云一酒败家的强烈欲望。 “不过招摇国的好东西不只是那些典籍。”云一酒将自己悲惨经历给扔到一旁,“你想玩一下真正的九层棋吗?我说的是那种让你当棋子的九层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蔺琼是接受了顶层四人的眼神洗礼后才坐到餐桌前吃饭的。 这是他第一次来顶层的餐厅吃饭,也是顶层五个人第一次凑到一桌吃饭。 不过令其他人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凑到一块的原因。 霍伊虽说肩负着要留牛奶给圣子的重任,但他昨天睡得比那位需要他留牛奶的还迟,倒不是因为拿到那个稀有的保护石太激动睡不着,而是他不习惯顶着超负荷的身体睡--他至今为止都想不明白这个破习惯是怎么养成的。格外迟的睡眠时间,外加异常疲惫的身体,让他不负众望地在十点多的时候起来了。 当然这个“众望”只有蔺琼一个人。 尉迟栖一向是不管几点睡七点都能准时起来的人,但是昨天他处理完一窝——用他的话来说也就几十只的魔化噬魂兽,自是有些疲惫,还没把剑洗干净,就被告知魂塔底下出事了。作为魂塔老大的他自然是不得不连夜赶回去处理这件事,黑圣带来的副作用先不说,就是后面的封印也差点让他到鬼门关看看风景——如果不是圣子及时出手,那尉迟栖能不能活着出来还说不准。不过尉迟栖本人一点也没有觉得鬼门关有多好看,毕竟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到的是鬼门关的风景。 但身体所带来的虚脱感却是真实的。虽然他一向自制力很强,但这一次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睡到上午十点半——整的十点半,一分钟都没多。 而魂塔另外两个家伙——煮杨和呈竖,当初是因为一起计划好私闯圣殿大殿偷还魂灯被双双抓获。他们和烧子的区别就是烧子连还魂灯都没有拿下来就被“圣子”亲自抓获,而他们是拿着灯快要跑出圣殿的时候被刚到圣殿的尉迟栖抓获。不过这也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小心,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还魂灯对尉迟栖也有反应。 不过现在来看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云一酒和蔺沉了——蔺琼暂时不算,因为他没来得及恢复记忆就睡着了。 但这两位倒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决裂,他们一起到了魂塔顶层后有事没事就打开窗打打牌聊聊天,不过一直都是准时睡觉的。 昨天他们也是准十一点半睡觉。意外出现在霍伊睡着以后,这两人奇迹般地梦到了对方——事后证明是他们昨天误食了午卓放在桌上的“梦桥”,这种东西看字面意思就能知道是干什么的,只要双方吃了同一颗梦桥果做的“梦桥”,晚上就能将各自的梦境合二为一。 很不幸的是他们昨天睡前做的事是挑战恐怖故事集。 于是在霍伊睡着后他们同时被吓醒。 为了解决漫漫长夜,他们打起了牌。 但是没能挡住困意,所以在尉迟栖正常起床的点他们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到了十点四十多分。 至于这位要牛奶的蔺琼,因为十几年前觉得自己自己是圣子无所不能身体倍儿棒,不计后果就把魂魄取出了大半封印在还魂灯里,结果头一年就被魂塔底下那玩意弄出来的伤折磨了好一阵子,之后的十几年都在伤口时不时的复发中渡过,四处“游历”了好几年后才在魂塔安定下来,结果还没到半年就发现自己居然连自己做的牢房都逃不出去。今天凌晨难得出去透透气,结果还没玩过瘾就被强行叫了回来——先不说玩的有多累,光是回来的这段路程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最难受的是他还没有喘口气,就又要去封印底下的黑圣。 虽说他平日里也没有多早睡,但是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耗体了。所以他几乎是倒头就睡,连恢复记忆这件事都忘了。 他是魂塔顶层最迟起床的,也就是十一点起床,但是不是整点就不清楚了。 顶层五个人都以为自己睡过头了而其他人都吃完了,于是就像去餐厅看看有没有省下什么可以吃——反正都要吃午饭了,不用吃太饱。 于是就有了一开始的那一幕。 负责魂塔饮食的守护者午卓很贴心地把冷掉的早饭换成了刚刚煮好的午饭。 没进过魂塔的人都觉得魂塔很阴森可怕,其实并不是。先不说住宿条件有多舒适,魂塔无论是抓进来的罪犯还是守护者,在饮食这方面可以算是“一视同仁”,各层的不法分子和各层的守护者都在一个餐桌上吃饭,吃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偶尔有个别睡迟的,可以去找负责人要点吃的,也可以让隔壁间或者守护者帮忙留一份。 这些都是圣子几百年前定下的规矩,理由没说。不过这样的好处大家也心知肚明。 此时顶层的五个人在这个不早不晚的尴尬时间点吃完了午饭,一时间也没事干,就聊了起来。 尉迟栖在其它层的评价基本走的是高冷线,但顶层的人都知道他平时是个挺没有架子的人,聊起天来也是可以没完没了的人。 首选的话题当然是今天起迟的原因。当然,除了煮杨和呈竖是如实汇报,其他三人都各有隐瞒。 霍伊和蔺琼是必须要隐瞒,而尉迟栖只是隐瞒了封印破了的事——他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说为好,顶层的人都知道下面是个啥,也多多少少对它有所顾忌,这件事只会徒增不必要的担忧,还不如不说。 “唉蔺琼,”煮杨问,“之前怎么从来没看见你来吃饭?” “唔,我个人的作息时间和你们不是很一样。”蔺琼回答,“一般都是你们吃完了我再吃的。况且我个人习惯一天吃两餐,所以你们很难见到我。” “吃两餐?”尉迟栖有些诧异。 “我现在天天在魂塔里窝着哪也不去,要是吃得和以前一样多岂不是要胖死我?”蔺琼振振有词。 其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怎么需要吃东西了,而所谓的两餐基本上就是一点类似于餐后甜点的东西。他怕因为这件事引起怀疑,索性就意思意思吃点。 “你还怕胖?”呈竖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你这小身板一阵风就能把你吹个踉跄吧?” “那是你你眼神不好。”蔺琼肯定地说,“不夸张地说我一打四都没问题。” 呈竖:“勇士!” 煮杨:“不然试一下?” 尉迟栖:“试你个头!魂塔已经没钱再给你们修个顶层了。” 霍伊是真的不敢。 旭城东街。 凡溪抱着声绒去找杜筱玩。杜筱家在东街的十六号,离她家很近。 “凡溪!”杜筱听见门铃声就立刻跑了出来,“你居然把声绒带来了!” “声绒自己跟过来的,甩也甩不掉。”凡廉半真半假地抱怨,“你叫肖肖了吗?” “我让咕咕把纸条送过去了,肖肖也没给我回音。”杜筱倒了一杯果汁给凡溪,“咕咕一回来就叫个不听,你来之前就飞出去玩了。不过我最近都没看见肖肖,她是不是去其他地方玩了?” “那她肯定会和我们说的。”凡溪不知怎么心中一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没道理啊,”杜筱说,“守护者不是刚刚走,肯定把要处理的东西都处理了吧,能有什么危险?” 凡溪想起凡廉匆匆离开的身影:“难说,凡廉昨天没回来多久就又回去圣殿了,最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作乱,现在魂塔都在高度戒备。” “谁作乱去魂塔啊,”杜筱不解,“魂塔那么可怕,反正我是不想去。” “魂塔的守护者人都很好,”凡溪将果汁一饮而尽,“走。” “说实话我觉得有一个守护者姐姐真的好酷唉。”杜筱和母亲说了一声,立刻高高兴兴地和凡溪往外走。 “有什么好羡慕的,”凡溪顺了顺声绒的毛,“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要不是你和肖肖还有安蓝陪我,我估计只能和声绒说话了。” “哎呀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啊,”杜筱说,“凡廉姐姐也不容易啊,我听说其他守护者都很少回家的,凡廉姐姐一有空就回来陪你,她对你真的很好。” 凡溪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她们穿过一条小巷子,终于在东街三十四号停了下来。 “肖肖是多久没出门了?”杜筱惊讶地看着门前厚厚的积雪,“她不是最不喜欢看到积雪的吗?” 旭城一向很冷。雪是从闻欧他们走后的第二天下的,到今天也差不多有四天了。 “雪这么大,肖肖不关窗户吗?”杜筱指着一间房间说,“那间是肖肖的房间没错吧?肖肖也许真的不在,啧,出去前连窗都不关,不怕回来的时候地上一滩水吗……” 凡溪盯着窗户,不说话。 “凡溪?”杜筱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凡溪皱着眉看着那扇窗前的白瓷花盆,花已经在风雪下夭折了。 “没事,”凡溪收回目光,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们敲一下门。” 杜筱点了点头,立刻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抬手敲了敲:“肖肖你在吗?肖肖?” 没人应。 “不在,”杜筱丧气地摇摇头,“那现在怎么办?” 凡溪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这门是从里面锁的。” 杜筱没反应过来:“肖肖是没听到吗?是我刚刚叫的不够大声吗?还是……她还在睡觉?” 凡溪再一次看向窗户。 “直接闯进去吧。”凡溪说。 “闯进去?”杜筱愣了愣,“要是肖肖的哥哥在的话……” “没事,我们又不是要做坏事。”凡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想进去,“声绒给你,你站开一点。” 杜筱觉得凡溪说的有道理,接过声绒站在了不远处。 凡溪也站远了一点,她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猛地朝木门扔过去。 雪球就这么带着一圈橙色的光将门打了个粉碎。 杜筱看到这一幕,惊讶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好厉害。” “这叫触类旁通。”凡溪和杜筱跨过乱七八糟的木板,即使出现这么大的动静,屋内还是静悄悄的。 太安静了。 “去肖肖的房间看一下。”凡溪说着就往二楼走,杜筱不敢慢下。 肖肖的房间房门紧闭,凡溪敲了敲门,没人应。 “凡溪,我……我有点害怕。”杜筱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 凡溪一咬牙,手放在门把手上,用力往下一压。 出乎意料的是门没有被反锁,凡溪一时没控制好力度,进去时踉跄了一下。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杜筱看着大半边身子被雪盖住的肖肖,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惧从凡溪心头冒出。 很奇怪,是恐惧,而不是悲伤。 楼下突然传来木板相撞的声音,不一会儿,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凡溪一把将杜筱拉起,确定杜筱藏好后,低声说:“待会儿你悄悄地从窗户那边出去找安蓝。” 没等杜筱说什么,她就飞快地将门轻轻掩上,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最终停在了楼梯口。 脚步声也停下了。 “肖目哥哥?”凡溪装作很惊喜的样子,“你终于回来了?” 肖目先是愣了一下,好像在回忆什么,不过他很快扯出一个微笑:“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要喝点茶?” 说完他舔了舔嘴唇。 凡溪下意识地扯住了胸前的项链。 “小溪?”杜妈妈看到安蓝有些意外,“不是和杜筱一起去肖肖家了吗?小溪没和你说吗?” “小溪只说要来找杜筱玩。”安蓝抿了抿嘴,“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半个多时辰了吧,”杜妈妈看了看时间,“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安蓝摇摇头:“凡廉突然说要找小溪……那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没事,”杜妈妈说,“杜筱应该和她在一起吧?还麻烦您叫她回来的时候买几瓶牛奶。” “好。”和杜妈妈告别后,安蓝匆匆的向肖肖家跑去。 千万不能有事。凡廉曾经给了凡溪一条链子,说是遇危险时只要用力握住她就能感觉到。就在三分钟前,凡廉突然和她说凡溪可能有危险,让她去看看。 当安蓝看到门口横七竖八放着的木板时,就知道凡溪确实出事了。 她刚进去,就听到一声巨响。 “不用了肖目哥哥,我一会儿就走。”凡溪已经要笑不出来了,“我刚刚才到的,也没看见你跟在我身后啊?” “可能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吧。”肖目一边说着一边向凡溪靠近。 凡溪强忍着不后退:“那个我现在又有点渴了,能不能给我倒一杯水,喝完我就回家?” “你要喝水?”肖目脚步顿了顿,不知在想什么。 “嗯嗯,喝水。”凡溪死死拽住坠子。凡廉说只要遇到危险就紧紧握住,这样她就能知道,并以最快的速度来救她,她现在要做的只是争取时间。 “那你等一下。”肖目转身下楼梯,“我去给你倒。” “我……我和你一块去。”凡溪连忙说。 只要下了楼梯,她就能趁机往门口跑。 “那好。”肖目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后继续往下走。 凡溪听到肖肖房间“嘭”的一声响。 听声音……像是肖肖房间的窗户关上了。 凡溪脑袋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心脏跳得异常的快。 突然“吱呀”一声,肖肖的房门被打开了。 凡溪下意识地回头看。只见杜筱慌乱地从里面出来,虽然很害怕,但她依旧紧紧地抱着声绒。 “哦,还有一位客人。”肖目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上来,“你们都是来找肖肖玩的?” 凡溪猛地向后退,最终退到了杜筱面前,将杜筱结结实实地挡在身后。 肖目不紧不慢地向她们走来,笑容依旧,在不亮的走道上格外诡异。 凡溪终于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使出了凡廉教她的攻击。 橙色的光用力向肖目打去,肖目没反应过来,被从楼梯上打下去。 “快走!”凡溪一把拉起杜筱,就在她们快要到楼梯口时,肖目站了起来。 “你们比肖肖厉害。”肖目冷冷地说,“不过你们也活不了。” 凡溪又是一个攻击。 这一次,肖目躲过了。 没打到肖目的光球打中了大厅的酒柜,差点砸到刚进来的安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凡廉看着安蓝发过来的求助信号,不安十分。 “就算你用瞬移,要是没把握好偏离了怎么办?”云一酒说,“到时候你可没体再瞬移一次,耽搁的时间更多。” “那要怎么办?”凡廉焦急地看着云一酒,“安蓝支持不了多久,她只是一个傀儡。” “这样,”云一酒快速地估计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感觉还是经得起折腾的,“位置告诉我,我先替你过去,招摇国有自己的办法准确地到达想去的地方……你往西走六百米,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你只要把圣令拿出来给它看,告诉它你要去哪里,其他的等你到了以后再说。” 凡廉想了想,着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便将准确地点交代好后,立刻向西边走去。 云一酒深吸一口气,摇身幻成了一道红色的光雾,划破了招摇国上空的沉寂。 “太子又走了。”国师看了眼天空,对皇座上的女子说。 “随他吧。”那女子半边脸都藏在了黑暗中,“都玩了几百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陛下,太子不登基您就没法寿寝正终,”国师皱着眉,“难道您就要一直这样纵容他吗?” “这不是纵容。”女子起身,慢慢地走到天台上,有些失落地看着消失不见的红光,“当初要不是我的自负,他也走不到这一天……这算是我欠他的吧。” 国师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五官端正,但不是那种特别惊艳的好看,脸色惨白的她穿着一件太过华丽的裙子,让人不免为她感到担忧。 可国师知道,在大殿上,她才是那个决定别人生死的人,外面对她的评价没有一个与怯弱可怜沾上边。 “一酒带来的女孩是谁?”云落问。 “是圣子选中的人。” “既然是圣子选中的,就不用戒备了。”云落疲惫地挥挥手,“一酒知道他在做什么。” 国师知道她不会再说什么了,便自觉地退了下去。 他一路不紧不慢地回到国师府,侍卫看见他立刻把门打开。 他淡淡地对侍卫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宫殿。 正厅上早已等了一个人。 “辛苦你了,国师。”蔺沉面无表情,“躯体还适应吗?” “一切都好。”国师回答。 “现在印记基本看不清了,”蔺沉仔细地看了看国师的眉间,“就算看出来了你就说是家族印记吧,反正这个傀儡印记没人见过。” 国师点点头,表示明白。 “云落最近身体不好,你注意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刻和我说。” “是。” 蔺沉将手中的茶胡乱喝完后,从国师府的暗道离开了。 感觉……有点不对,她想。 但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肖目没有注意到进来的安蓝。 “肖肖是你杀的?”凡溪她们已经没办法退了,她只能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为什么?肖肖可是你的妹妹。” “那又怎么样?”肖目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既然是我的妹妹,给我一点血喝不算太过分吧?” “过分?”凡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都要了她的命,还觉得不算过分?” 肖目没有理会她,而是离凡溪越来越近。 但凡溪已经没有力气再给他第三次攻击了。 正在她焦急地想办法时,肖目突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 “安蓝!”凡溪惊喜地叫到,“你怎么在这?” “别废话,快走!”安蓝一边用力勒着肖目一边说,“快点出去,我坚持不了太久。” 在这犹豫之间,肖目已经挣脱了安蓝的控制,并将安蓝一脚踢下楼梯。 “你不是人,”肖目眯着眼看着重新站起来的安蓝,“我感觉不到你的血液流动。” “说得好像你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安蓝冷笑。 凡溪听见这段对话,脸色煞白。 安蓝只是个傀儡,她打不过肖目。傀儡必会被一些不能违背的规则所限制,就连最基础的防御也没办法做。 一旦肖目发现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 肖目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安蓝身上,似乎在想安蓝到底是什么。 凡溪趁他不注意,拉起杜筱,悄悄地向扶手边靠去。 若是从扶手翻下去,直接摔到一楼,顶多是崴一下脚,要是继续在没路的走廊上呆着,就只有死路一条。 凡溪悄悄地向杜筱做了一个翻过去的手势。杜筱会意,撑着扶手,准备好往下翻的姿势。 杜筱在最初的慌乱与恐惧中镇定下来,杜筱一向不是一个胆小的孩子,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杜筱曾经一个人去旭城西边的山找燎原草,结果中途遇上了落单的噬魂兽,非但没有被吓哭,还把噬魂兽耍的团团转,将噬魂兽骗到了大街上。 噬魂兽的后果不言而喻。 安蓝看懂了凡溪的意图,她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刃,向肖目掷去。 肖目像是一个没有痛觉的人,居然躲也没躲,任凭短刃划破手臂。 安蓝突然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还有什么……是比凡溪陷入危险更不详的事?安蓝想。 还没有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 杜筱已经成功地跳了下来,幸运的是肖肖家有地毯,而肖肖又偏爱那种厚厚的毛茸茸的款式,所以杜筱除了膝盖猛地撞一下有点痛,并没有其他的事情。 肖目回过头,看见了正在翻扶手的凡溪,立刻向凡溪走来。 凡溪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心中一慌,当下什么也不顾,一闭眼就翻了下去。 肖目抓了个空,因为安蓝拉住了他。 虽说逃过了肖目,但凡溪因为下来地太匆忙,头重重地撞到了木椅上,昏了过去。 肖目突然怒吼了一声,恐怖的叫声把安蓝和杜筱吓了一跳。 这哪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 安蓝暗道一声“不好”,就看到肖目的身体里冲出了一大团黑气,黑气越来越多,最终成了一个恐怖的人形。 那怪物只有一只红色眼睛的脸,尖牙密密麻麻的,仔细看还能发现牙缝里的血丝。身体很长,细长的手臂却拥有一双巨大的手,下肢像是野兽的爪子,此时那对爪子正踩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怪物手一挥,安蓝立刻被再一次扫到楼下,这一次她没有站起来,因为她的腿已经断了。 “傀儡,”怪物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垃圾。” “安蓝姐姐……”一边是昏迷的凡溪,一边是站不起来的安蓝,上面是强大的怪物,就算杜筱再勇敢,此时也不知道做什么。 这一叫引起了怪物的注意,怪物咧嘴一笑,一只手拆掉了扶手就往安蓝扔去,安蓝虽说已经往旁边移了移,但还是被扶手削去了一只手臂。 怪物满意地看向难以动弹的安蓝,冷哼一声,直接从楼上跳到了杜筱面前。 杜筱胡乱地抓起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向怪物扔去。 可是怪物丝毫没有受影响。 “选哪一个呢?”怪物舔了舔他锋利的牙齿。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昏迷的凡溪身上。 杜筱死死地抱住凡溪,不肯松手。 怪物正想将凡溪抢过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巨响。 碎砖碎瓦噼里啪啦地向怪物砸来,因为怪物正正当当地挡在杜筱和凡溪面前,所以她们并没有被砸到。 怪物又怒吼一声,回头看去。只见身后那堵墙被人打出了一个大洞,一个人影出现在尘雾中。 “欺负小姑娘,多没意思。”云一酒手中早已幻出一根长鞭,丝毫没有犹豫地一挥,鞭梢准确地卷住了怪物的脖子。 怪物挣扎起来,可是云一酒的长鞭始终结结实实的在他脖子上,纹丝不动。 正当云一酒想趁机将他的脑袋绞下来时,怪物突然安静下来。 他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云一酒听得背后发毛。 这是要玩什么把戏?还没等云一酒想明白,那怪物就抬起恐怖的手掌,直接将自己的脑袋拧了下来。 饶是云一酒再见多识广,也没料到这一出,不过在这种关头,“心想事成”可不是什么好事。 鞭子没了东西缠绕,便松弛下来,被怪物一把抓住扔向一边。 云一酒飞快地将长鞭收回,没让他有机会控制住自己的行动。 “雕虫小技。”怪物又是一阵怪笑,随后将脑袋往脖子上一摁,脑袋和脖子又紧紧地接在了一起。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云一酒忍不住问,“怎么这么恶心?” “黑圣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另一头的蔺琼说,“那玩意长什么样?” “挺大一坨……嘶!”云一酒险险躲过怪物丑陋的手,“我天,他居然直接上手打我……尉迟栖快到了吗?” “估计快了,”蔺琼不紧不慢地说,“他们一听到消息就走了,再过几分钟就到了吧。” “几分钟?!”云一酒生无可恋地凝出一个红色的光球,用力地向怪物扔去,怪物没在意地像之前一样用手挡下,却被光球削去了大半个身体,立刻爆发出刺耳的吼叫。 云一酒趁机来到杜筱身边,一手拿着长鞭,一手抱起昏迷的凡溪:“先离开这里,告诉周围的人走得越远越好,守护者一会儿就会过来,你出去后带凡溪去找医生,要快!” 云一酒飞快地带着杜筱和凡溪到了门口,杜筱背起凡溪,用尽全身力气向外跑去。 云一酒回过头,这才注意到安蓝。 不过安蓝已经不成人形了,皮囊已经破了,傀儡师的印记也被破坏了,基本上是废了。 这一愣神,怪物又再一次长好了被削去的躯体。 “我去,”云一酒由衷佩服这强大的再生能力,“兄弟以你这个资质完全可以去修亡修啊!” “亡修?”怪物轻蔑地说,“亡修都是废物!除了可以不停地死不停的重生,有什么用?” 作为对亡修了解最多的人以及亡修的鼻祖,云一酒居然没有生气,而是在心里想:这个怪物有自己的思想,估计是从什么封印里弄出来的,得小心。 不过他还不忘好脾气地解释:“亡修不只是单纯的无限生命,只要你不死,就可以将自己的能力无限扩大……” 怪物此刻不是很想听他废话,他现在需要血。 但他发现凡溪和杜筱都不在了。 “哎呀,你饿了?”云一酒看出了他的意图,“不好意思啊,你忍忍吧。” 怪物死死地看着云一酒:“其实我觉得你也不错。” “刚刚还看不起我,现在居然说我不错,”云一酒笑容依旧,“您这脸不疼吗?” 怪物低吼一声,抬手向云一酒挥去。 云一酒没有躲开,而是挥动长鞭再一次削去他的手臂。 “这东西根本打不死,”云一酒终于想起了围观人士蔺琼,“尉迟栖呢?” “三。”蔺琼懒洋洋的说。 “什么东西?”云一酒趁怪物恢复时又给了他一鞭。 “二。” “什么玩意我听不清!”云一酒不敢放松。 “一。” 这一下云一酒听清了。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怪物的头直接被削了下来。 “到了。”蔺琼看着手中的还魂灯,此时里面只剩下一团白色的光雾上下跳动,“我们的圣殿最高权力守护者到了。” “圣殿?”云一酒一头雾水,“不是……” “对不起来晚了。” 尉迟栖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怪物的头,笑着对云一酒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尉迟栖拽着怪物头顶那撮不知所谓的小尾巴,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 “没想到还有比噬魂兽更恶心的东西。”尉迟栖将脑袋向墙上的窟窿洞一扔,脑袋穿过洞口,立马被外面的守护者接住,“这东西头都下来了还想咬我,不错,有点意思。” “只是个头,”云一酒看着蔺琼口中的“圣殿最高权力守护者”,嘴角一勾,“喏,又长出来了。” 那怪物果然又长出来一个头,与先前的一模一样。 “身形小了。”尉迟栖满不在乎地看了看,“蔺琼说只要一点点地切下来扔到封印里就行了,我们配合一下,争取回魂塔吃个夜宵。” “你有夜宵,我没有。”云一酒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躲开了怪物的手。 “没事,我代表魂塔请你一餐。”尉迟栖干脆利落地斩下怪物的手,“这玩意只会赤手空拳地打人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招数?” “不知道,”云一酒一边回答一边悄悄问蔺琼,“单红眼,黑色,不怕砍,有限再生,是什么东西?” 蔺琼想了想:“你让它叫一声我确定一下。” 云一酒:“……你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技能。” 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把这个要求给尉迟栖说了,当然,是用他自己的名义。 “叫一声?”尉迟栖正和怪物打的起劲,当下一听就想起来云一酒的“特异技能”,便也没多怀疑,“怎么个叫法?是这样吗?” 说着他纵身一跃,将剑直接扎进来怪物的眼睛里,怪物立刻爆发出一声惨叫。 云一酒:“……高手。” 正在闭目养神的蔺琼:“……” “听出来了吗?”尉迟栖淡定地问,“还是要再听一遍?” 云一酒赶紧拒绝。 蔺琼:“……是黑圣的一部分,这只是我七百年前封印的,还好我嫌麻烦就让余西把封印的另一头直接接到了魂塔底下,估计那家伙正在和他这一部分叙家常……” 云一酒:“……” 他将蔺琼的话选择性地告诉了尉迟栖。 此时怪物已经被尉迟栖削去了大半个身子,虽说模样和之前一样,但身形明显小了很多。 尉迟栖有些遗憾地说:“本来应该带自己的剑来的,但剑没洗干净,用得不顺手,就换了一柄,结果遇上这个东西,失策了。” 云一酒听了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另一头的蔺琼却轻声笑了。 “笑什么?”云一酒不解。 “没什么。”蔺琼懒洋洋地说,“想起一点事。” “你挺闲。”不过云一酒只是口头抱怨,因为他知道蔺琼不是真的袖手旁观,毕竟另一头的封印是蔺琼暗中控制的,“你觉得这东西是从哪个旮旯村来的?” 蔺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肯定地说:“阴阵。” “阴阵?”云一酒有些诧异,“那天不是把里里外外三个都破了吗?连蔺沉都出手了,怎么还有问题?” “蔺沉也去了?”蔺琼问。 “嗯。”此时的怪物只有云一酒一半大了,云一酒毫不客气地用长鞭将他直接从窟窿洞打了出去。他刚想报喜,就听见蔺琼怪腔怪调地说:“蔺沉也去了啊。” 云一酒:“……” 他二话不说掐灭了光点。 “漂亮,”尉迟栖满意地看着一地狼藉,“余下的就交给医离,派她找圣子要钱绝对是妥妥的,说不定还能捞一笔。” 云一酒:“……” “老大,”余西一听没动静了就立刻进来,“周围的房子大多是空的,有人住的人基本死光了,凡廉刚刚也到了,把两个小姑娘带去治疗了。” “让医离多要点吧,把凡廉的份一起补上,这件事也是我们失职在先,”尉迟栖叹了一口气,“大神祭,还有什么计划吗?” “去上次出事的地方,”云一酒冷冷地说,“既然他这么猖狂,不要怪我不客气。” 尉迟栖完全没有异议。 凡廉帮凡溪处理完伤口后把杜筱送了回家。 这件事已经在旭城传开了,杜妈妈自然知道,看着杜筱全须全尾地回来自然十分高兴。而杜筱却还是担心凡溪,不过好在杜妈妈答应吃完饭带她去找凡溪,她才放学下来。 凡廉没有停留,飞快地回到了家里。 安蓝已经不在了,屋子里只剩下昏迷的凡溪和凡廉。 凡廉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云一酒及时赶到,真不知道凡溪能不能活下来。 寂静的屋子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凡廉犹豫了一下,打开了。 蔺沉站在外面。 凡廉已经知道了很多事,但此时此刻她还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蔺沉。 “我来看看凡溪。”蔺沉甜甜一笑,“别那么拘束,叫我蔺沉就好,反正谁也不知道圣子还有一个姐姐。” 凡廉也不藏着什么:“那我去给你倒点水。” “好。”蔺沉点点头,“凡溪呢?” “二楼,我带你上去。”凡廉将水递给蔺沉,带着她往楼上走,“凡溪还昏迷着。” “一会儿就不昏迷了,”蔺沉说,“我的专长,对了,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蔺琼说让我看看她们有没有受影响。” “受影响?”凡廉一头雾水。 “就和进魂塔受的影响一样。”她们不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此时她们到了凡溪的卧房。 “你的意思是……那东西是从魂塔底下出来的?”凡廉有些意外。 蔺沉点点头:“所以以后在圣殿你要小心,毕竟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圣殿的人,所以等你拿到守护铃的时候,改下狠手的就下狠手,别顾忌太多。” 凡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蔺沉说完轻轻地将手覆在了凡溪的手上,不一会儿凡溪有动静了。 她眉头紧皱,好像很难受。 “还好,没什么事。”不一会儿凡溪就平静下来,蔺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起来了凡溪。” 凡溪果然睁开了眼。 她先是很紧张地看着周围,在看到蔺沉和凡廉后立刻就放松下来了:“凡廉?你怎么回来了?” “我要是不回来,你的魂都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了。”凡廉笑着说。 “这也不能怪我啊,”凡溪说,“我又不是预言家,哪知道肖肖会……” 蔺沉不自在地看向其他地方。 但凡溪突然没声了。 凡廉以为出什么事了,立刻走上前:“怎么了?” 凡溪突然哭了出来。 蔺沉愣住了。 “凡廉,肖肖没了,安蓝也没了……” 蔺沉心中一动。 好像很多年前……她也为一个人的生死这样哭过。 她想,大概是那时候自己太天真了吧,不然她怎么会为不可避免的生死流没用的眼泪。 “果然。”云一酒冷冷地看着地上显现出来的阵,“我一直以为只有三个,没想到他就等着我触发第四个。” 尉迟栖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阴沉的云一酒,他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平日里总是一脸无所谓,和别人交手还会自娱自乐,自言自语——当然尉迟栖不知道他其实是在和远在魂塔的蔺琼说话。 这样的人,一种是弄虚作假,还有一种,就是确实厉害。 很明显,云一酒属于后一种。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尉迟栖问。 “直接整个封死。”云一酒勾了勾嘴角。 他话音未落,周围就泛起了代表不详的红光,浓重的戾气扑面而来。 “闭眼。”云一酒对尉迟栖说,“戾气太重,你天生魂魄不全,容易瞎。” 尉迟栖:“……” 虽然他知道云一酒可能在骗他,但戾气和魂魄的事确实如他所说,权衡利弊后的尉迟栖还是决定闭上眼。 尉迟栖觉得干等着实在无聊,索性顺着云一酒提到魂魄的事想了下去。 这件事不只是云一酒说过,就是他的父母老师都说过,还有很多很厉害的前辈也说过,但总是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什么。 他一开始有想找回这块魂魄,但这十几年来他只是对魂塔底下的黑圣有点反应,其他的影响不大,于是就渐渐淡去了这个念头。 “不对啊,”尉迟栖想,“云一酒的戾气有多重?为什么他会承受不了?” 总不至于……比黑圣还重吧? 什么地方的亡修,会有这么重的戾气?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云一酒已经干脆利落地用招摇国特有封印将整个阵封住了。 “完事。”云一酒对听到声音后立刻睁开眼睛的尉迟栖说,“走吧,我刚好有事找蔺琼,就顺道和你们一起走……魂塔应该什么时候都让进吧?” 尉迟栖:“看我心情。” 云一酒:“……得罪了。” 不过尉迟栖只是随便说说,就当作一个玩笑过去了。毕竟这规矩是几百年前圣子定下的,谁也没有理由不遵循。 “你魂魄天生不全,没想要找回来吗?”云一酒好像天生不怕事大地“无意”提起。 尉迟栖先是一愣,随即笑到:“早就习惯了,再说找回来挺麻烦的,我也没那么多精力。”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你缺魂短魄吗?”云一酒问。 “你知道?”尉迟栖知道云一酒不怀好意,但他也知道云一酒这种人做事有分寸,倒也随他问了。 “我只是一知半解,”云一酒微微一笑,“但我知道有个人一定懂,并且他知道你少的那部分在哪。” “谁?”尉迟栖倒没有指望云一酒老老实实地交待,这些事对他来说算是可有可无。 但云一酒却出乎他意料地回答了。 答案更是出乎意料。 “圣子。”云一酒好像在拼命忍住笑,“当然不是现在圣殿上的圣子,我说的是当年凭一己之力封印黑圣的圣子。” 尉迟栖一愣。 其实云一酒要是说一个他没听说过的人或者和他交情不深的人,他就一笑完事,权当作没听到了。 可刚刚云一酒说的是圣子。 他和圣子连面都没有见过,圣子怎么会有他的魂魄? “当然你也可以问蔺琼,”云一酒天生擅长惹是生非,“虽然他可能不能把少的那一部分给你,但是他肯定知道一点东西。” 魂塔。 “霍伊。”蔺琼低声对正在看煮杨呈竖玩九层棋的霍伊说,“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霍伊闭上眼,静静地感受了一下,“没有啊。” “奇了怪了。”蔺琼此时正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不断翻转的九层棋,“我总感觉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他眯着眼,目光走走停停,最终落在了尉迟栖的剑上。 那是午卓不久前拿来的,据说因为之前噬魂兽的血没有洗干净,尉迟栖这次出任务就换了一柄,没带这柄。 “有东西。”蔺琼死死顶着那柄剑,“但不知道是什么。” 煮杨和呈竖已经下完一局了,他们刚想叫霍伊和蔺琼下,就听到蔺琼低声说:“别动,屏息。”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按照他说的做了。 寂静的顶楼突然“哐当”一声响起。 尉迟栖的剑从桌上掉了下来。 “果然。”蔺琼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柄剑,“你们……谁有对抗入魔噬魂兽的经验?” 其他三人都愣住了。 “什么东西?”煮杨难以置信地问。 “入魔的……噬魂兽。”蔺琼似笑非笑,“还是那种……被人特意训练过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煮杨和呈竖悄悄地向蔺琼和霍伊靠近,然后迅速回过头看向声响传来的方向。 一只一人高的噬魂兽正在盯着他们。 “尉迟栖喜欢重的剑?”蔺琼兴致勃勃地问霍伊,好像一点也没有把噬魂兽当回事。 “嗯。”霍伊淡定地回答,“他说这样打不过就直接砸死人。” 蔺琼轻轻地笑了。 煮杨:“蔺琼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蔺琼一脸淡定:“为什么笑不出来?就一只噬魂兽,有什么好怕?” 呈竖:“……你厉害。” 噬魂兽已经确定了眼前的四只猎物,不紧不慢地朝他们走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毛色。”蔺琼高兴地说,“这一身白毛比那些灰不溜秋的好看多了去了……待会儿给我留个活口,我想养几天玩玩。” 煮杨:“……好。” 呈竖:“……没问题。” 霍伊:“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毕竟已经见识过一次了,所以其他三人都对蔺琼的话都有了心理准备。 “煮杨是修什么的?”蔺琼问。 “和霍伊一样,暗修。”煮杨回答。 “那你就和霍伊制造幻境,”蔺琼又转头问呈竖,“呈竖呢?” “我是结界师。”呈竖说。 “很好, ”蔺琼满意地说,“你负责封住顶层,不要让它跑出幻境,我就负责活捉。” 呈竖一点都没有觉得哪里好。 “这样动静会不会太大?”霍伊问。 “魂塔就我们四个人,其他人都在魂塔外面,”蔺琼突然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浪费了这个月最后一次的户外活动。” 霍伊居然感受到了今天钓不了鱼的悲哀。 “没事,出了事我担着。”蔺琼满不在乎地说,“我可是圣子的人,就算把魂塔炸了也有圣子担着。” 霍伊:“……” 煮杨和呈竖倒是不知道蔺琼的身份,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噬魂兽突然向他们扑来。四人立刻有条不紊地散开——虽说其他三人都对噬魂兽有不同程度的恐惧,但好歹也是有资格进魂塔顶层的人,基本的本事还是有的 。 呈竖飞快地将整个顶层都封住了,收到他的信号后,霍伊和煮杨立刻开始制造幻境。 在他们看来,四人一兽此刻正处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是他们能看清对方,而噬魂兽什么也看不到。 噬魂兽有些暴躁,从先前小心翼翼地摸索到现在无厘头的乱蹿,笨重的兽头无数次撞到呈竖的结界后,噬魂兽彻底怒了。 “哎呀,生气了,”蔺琼笑着说,“别的噬魂兽生气眼睛都是变红的,可这只居然是异色的。” 在结界外的呈竖看不到内部情况,居然生出一股“可惜没进去看一眼”的遗憾念头。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 煮杨和霍伊倒是看得到,他们两现在挺安全的,居然也欣赏起来。 蔺琼不紧不慢地躲过噬魂兽的血盆大口,趁着噬魂兽再一次撞到头,一个翻身坐到了它背上。 噬魂兽只觉得脖颈一热,就被什么东西勒住了。 它低吼了一身,挣扎起来。 “蔺琼你没事吧?”看不到情况的呈竖问。 “没事,以前骑过一次噬魂兽,只不过这只暴躁了一点,不过摔不死我。” 霍伊看着稳稳坐在噬魂兽背上的蔺琼,感觉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煮杨:“霍伊,说实话,我也想试一下……” 霍伊诧异地看向他:“你认真的?” 噬魂兽误打误撞向煮杨扑来,被蔺琼强行拉回。 煮杨:“……没有,就是想想。” 魂塔外鸡飞狗跳,魂塔顶层也不落后。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尉迟栖看着异常安静的魂塔,对云一酒说。 云一酒认可地说:“你的预感挺准,魂塔好像进了什么奇怪的……” 云一酒突然一顿。 “怎么?”尉迟栖问。 “你和医离说一声,让她直接去找医逢吧。”云一酒同情地说,“估计这一会儿顶层已经没了。” “什么意思?”尉迟栖做好了心理准备。 “奇怪的东西,再加上一个名为蔺琼的妖孽……”云一酒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个破坏力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尉迟栖:“……”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 “为什么要找医逢?”尉迟栖不解,“这种开支不都是找秀鱼吗?” “我记得只有关于任务和天灾以及犯罪人员不定时的发疯找事所带来的损失以及波及人员的补偿才能理直气壮地坑圣殿一笔。”云一酒认真地说,“这种情况,第一,蔺琼不算是犯罪人员,他是个保护对象,第二,蔺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挺清醒,不算发疯,第三的话……” 尉迟栖看向他。 云一酒幽幽地说:“他可不知道自己在惹麻烦……说不定他在想‘有什么事圣子给他担着’,这种思想非常的可怕,没有顾忌的他什么都能做出来。所以这种开支当然要让医逢直接开圣子的金库拿,毕竟圣子是暗中推波助澜的人。” 尉迟栖:圣子也不容易。 “看不出来,”尉迟栖满脸无奈,“圣子和他的交情这么深。” 云一酒:“可不是嘛。” 尉迟栖认命地走进魂塔,云一酒则飞快地看了一眼正在钓鱼的绿人,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决定先跟着进去。 对于蔺琼的“心血来潮”,云一酒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在楼梯口看到蔺琼的“伟大发明”时,他居然没忍住对尉迟栖说了一句:“这次做的没有以前的好。” 尉迟栖淡定地回答:“是挺为难他的,确实不容易。”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就到了顶层的入口。 顶层一片漆黑。 “尉迟……尉迟栖?!”呈竖看到尉迟栖,一时没坐稳差点摔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回来怎么看戏?”尉迟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骂人了,“所以现在什么情况?” 呈竖还没想好怎么说,结界内的蔺琼就已经听到声音,趁着噬魂兽又一次仰头,回答到:“再等一会儿就好了,真的。” 尉迟栖:“……” 云一酒笑出声来:“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开心?” “嚯,夜壶?”蔺琼听到云一酒的声音,“你来了?正好,呈竖你让他们进来,特别是云一酒,一定要让他开开眼界。” 呈竖看了看一脸黑线的尉迟栖,又回头看了看一片黑的结节,只纠结了一秒,便战战兢兢地将结界开了一个口。 云一酒一边走进去一边不屑地说:“开什么眼界?我什么东西没……” 云一酒又一次没声了。 尉迟栖有些好奇他看到了什么,不过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和蔺琼他们瞎折腾,便压住好奇心在外面闭目养神。 ……直到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吼叫。 非常熟悉,因为不久前他连续听了两个多小时。 除了噬魂兽,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叫的这么难听。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自然地忽略了刚刚封印的怪物,可能是怪物砍起来比较快乐,索性就归类到“好听”的那一类了。 尉迟栖眼皮跳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进了结界。 然后他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白色异瞳噬魂兽……以及在噬魂兽背上玩地正欢的蔺琼。 还没等他感慨什么,就听见一边的云一酒对蔺琼喊:“招摇国大殿顶上的灯给你了,借我玩半小时!” ……带云一酒来绝对是一个错误。 今天晚上的魂塔格外热闹,当然只局限于顶层。 呈竖按尉迟栖的要求将顶层整个都封起来了——官方说法是怕打扰到其他层的安宁。 当然官方说法就只是官方说法,其实是尉迟栖觉得顶层的景象实在是不堪入目,有损他多年的荣誉,便“勉为其难”地再给了呈竖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 现在,顶层可有可无的值班人员午卓、要完钱前来汇报的医离、帮医离抬箱子前来看望蔺琼的医逢、将尉迟栖的剑又处理了十多遍的闻欧,以及一个打着探望蔺琼、实则是来捣乱的云一酒,外加魂塔原有的五个人,大家热热闹闹地凑一桌,好不快活。 哦,还有一只被驯服的白毛噬魂兽。 ……当然这张桌子还是蔺琼临时发挥做出来的,现在正安安稳稳地放在已经成为废墟的顶层中央。一片混乱的顶层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 蔺琼虽说一直在和噬魂兽较真,但他也不忘事先给医逢一个心理准备,让他提前去开自己的私人金库准备一番——反正蔺琼一直没什么机会用里面的金金银银,这下难得可以挥霍,当然要抓住机会。 “医逢你拿这么多不累吗?”闻欧心情复杂地看着码的整整齐齐的箱子,实在是难以想象被钱重死的感觉。 “不重,”被问到的医逢淡淡地说,“和上一次比起来不算什么。” “上一次是为什么?”尉迟栖好奇地问。 医逢看向蔺琼。 后者依旧在喝牛奶。蔺琼放下杯子,笑着说:“没什么,只是不小心把云一酒的后花园炸了,被他狠狠的坑了一笔。” 云一酒立刻回击:“你还好意思说,炸后花园就好好炸,哪有顺带毁了我三间宫殿的说法。” 众人:“……” 尉迟栖:“原来是有前科,怪不得上次那么熟练。” 闻欧:“这种事情不是我等等闲之辈学的来的。” “对了,”尉迟栖突然想起什么,“为什么云一酒叫‘夜壶’?我觉得这根本没逻辑啊。” 云一酒幽怨地看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蔺琼:“……圣子说是就是,不敢反驳。” 蔺琼积极地说:“我知道我知道,圣子和我说过。” 医逢:“……”他真心佩服蔺琼胡说八道的本事。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 这件事要追溯到几百年前,也就是蔺琼和云一酒第一次在圣殿后面的小树林碰面的时候。 当年云一酒还是个游手好闲的太子,蔺琼则是刚刚走出噩梦不久的圣子。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圣子必须熟悉招摇国历届掌权人。那一天正是云一酒要以太子的身份面见圣子的日子。 时间选在了一个万里无云的夜晚,据说是良辰吉时,适合出行。 云一酒着实不想去,很大的原因是他的叛逆心理。所以他趁着护卫不注意,从小路悄悄溜了。直到车队到了圣殿,护卫才发现车是空的。 护卫差点吓出病来。在慎重考虑后,他决定直面圣子,谎称云一酒身体不适。 他一路忐忑,见到了当时的最高权力守护者,做好准备挨一顿骂的他,还没开口就意外地听到守护者说:“圣子刚刚让我带话给你们,说他要处理一些很急的案子,晚了会出人命,所以就没办法见你们太子了,回头圣子会找时间亲自上门赔罪的。” “不用不用,”护卫差点喜极而泣,“太子刚刚身体不舒服,半路先回去了,这事是我们不对,圣子不必这样。” 两头皆大欢喜。 而此时,“身子不适”的云一酒和“案子要紧”的蔺琼在圣殿后的小树林打了一个照面。 蔺琼其实只是找一个借口不见太子。他难得地对这类事情感到烦躁,生怕因为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就推脱掉了。 而云一酒则是听说南方有一坛上好的酒今天开封,想亲自试一试有多好,再者他已经把圣子归到了喋喋不休的长辈那类,并不是很乐意见圣子,所以毫不犹豫地就放了鸽子。 至于为什么又折回来……云一酒也是有良心的,他怕护卫应付不过来,所以拿了酒就飞快地回来,这样圣子如果发怒他也能及时出面解决。 不过在得知圣子也没时间见他之后,他便快快乐乐地来到圣殿后的小树林里,打算一个人慢慢品尝来之不易的酒……于是就和来小树林散心的蔺琼打了个照面。 蔺琼倒没想那么多,他真的只是想走走,没想过还能碰到其他人。毕竟在这里碰到人的可能性非常小,碰到不是守护者的人在这里的可能性更是小之又小。 这也就意味着此人来路不明,很有可能对他不利。 不过云一酒给蔺琼的第一感觉还不错,蔺琼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杀气,索性就朝云一酒笑了笑。 云一酒倒有些意外,但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犹豫了一秒,对同样意外地蔺琼举起了手中的酒壶:“兄弟,一起吗?” 然后蔺琼就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 事后蔺琼想,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太无聊了。 不管怎么样,两个人就开始聊起来了。 先是夸了这壶酒,然后说了一点生活中离奇的事,他们都很有默契地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对了,”快结束的时候,云一酒突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蔺琼。”蔺琼倒是没有隐瞒真实名字,反正外界都只知道有一个圣子,连他长什么样都很少有人知道,更不要说名字了,“你呢?” 云一酒有些犹豫,索性就伸出手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已经空了的酒壶,要是蔺琼猜的出来就猜的出来,要是猜不出来就算了。 蔺琼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出来。 “你叫夜壶?”蔺琼忍住笑,问。 云一酒:“……你是怎么得到这个答案的?” 蔺琼先是一本正经地指了指天空,说:“夜空。”然后又指了指空了的酒壶:“酒壶,两个加在一起,不就是夜壶吗?” 云一酒:“……”居然有理有据。 “你真聪明。”云一酒叹了一口气,“要是现在烈日当空,我指指太阳再指指你,我就要日你了?” 蔺琼:“……好像有点道理。” “我叫云一酒。”云一酒还是忍不住“澄清”了一下自己。 蔺琼沉默了一瞬,表情怪异。 “……云一酒,”蔺琼想起来了什么,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招摇国太子?” 云一酒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蔺琼更加震惊了:“你不是身体不适吗?” “谁和你说我身体不……”云一酒后知后觉地想起护卫的说辞,“你是守护者?” 蔺琼犹豫了一下,刚想说不是,就听到云一酒自言自语地说:“不对,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最高守护者……你没有守护铃,连守护者都不是……” 云一酒倏地看向蔺琼。 “你不会……是圣子吧?”现在到云一酒难以置信了。 蔺琼挑了挑眉:“你这个是什么表情,是不是对圣子我有什么偏见?” 云一酒突然有些心虚,毕竟不久前他还放了人家鸽子。 “怎么,心虚了?”这时的蔺琼已经做了快三百多年的人了,察言观色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这没什么,我不是也放了你鸽子吗?” 云一酒:“……你真坦然。” “真没想到太子这么好相处。”蔺琼也不急着走了,“你别看你老爹现在在招摇国呼风唤雨,他当年见我的时候可是紧张得撞到了大殿的柱子,事后因为怕被嘲笑躲在自己的宫殿里不肯出来……” 此时云一酒深深地感受到蔺琼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倚老卖老唠唠叨叨开口闭口天理伦常的糟糕老头,而是一个和他一般大小的年轻人。 当然他不知道蔺琼不久前弄丢了一个人,一个被蔺琼真正放在心上的人。 不过不管怎样,蔺琼和云一酒还是认识了。 投机的两人所到之处,无不鸡飞狗跳。 当然蔺琼此刻只是捡了关键的说,像云一酒是太子、蔺琼是圣子的一切会暴露身份的细节他都巧妙地避开了。但至少大家都明白了夜壶的由来,也满足地笑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倒是讲完故事的蔺琼安静了许多。 他借着吵闹,悄悄地将目光落在了尉迟栖身上。 上一次,他弄丢了他,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只是他不明白,蔺沉不想让他知道的事到底是什么。他已经借助剩下基本日记将往事回忆了个七七八八,但总是有那么几段记忆是模糊不清的,而这几段记忆恰恰是发生在没记日记的那几天。 尉迟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蔺琼毫不心虚地冲他勾了勾嘴角。 尉迟栖冲他做了个口型:“什么事?” 刚开始是闻欧和云一酒互相较量学识,不一会儿按捺不住的午卓和医逢也加了进来,很快医离也加了进来帮助医逢围攻闻欧和云一酒,不嫌事大的呈竖和煮杨也上去凑热闹了,霍伊对两位狱友的水平深感堪忧,莫名其妙地也加入了,噬魂兽则兴致勃勃看着眼前的盛大场面——在这种情况下尉迟栖说话蔺琼是听不清的,索性就做了口型,看不看得懂就随缘了。 尉迟栖还是小看了蔺琼。 蔺琼眼里带笑,面不改色地回到:“觉得你很好看,想多看两眼。” 尉迟栖明显愣了一下。 大概是午卓的酒太烈了,尉迟栖想,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镇定,只对蔺琼说了一个“滚”字就完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热闹总有消停的那一刻。顶楼现在算是不能住人了,为了安置原本的五人和暂时回不去的云一酒和医逢,他们决定把顶层的废墟先处理干净,然后让午卓弄来了几床闲置的被单,打算在地上凑合一夜。 当然午卓只拿了五床——蔺琼和云一酒打算直接枕着噬魂兽睡,倒也给午卓省了不少事。 顶层被毁的只有里面的家具摆设,基本房间框架还是在的,毕竟这些框架可都是圣子当年亲自做的,几乎没人能将此打破。 所以其他人就各自回到原来的房间睡,医逢则住进了蔺琼的那间。蔺琼和云一酒选择了大厅,因为噬魂兽实在太重挪不动。 魂塔隔音效果算是极好的,云一酒和蔺琼便只是压低了声音就聊起来了。 “问你一个事,”云一酒似乎有些困惑,“云落身边的国师是不是你的人?” “国师?”蔺琼看向他,仔细想了想,确定没有这回事才说,“我除了关心你们的继承人,其他的事我从来不插手,怎么了?” “可能是我多想了,”云一酒叹了一口气,“那个国师简直好到不行,我还以为是你的人。” “人家好你就怀疑人家,”蔺琼打趣到,“太子,你这没道理吧?” “我什么时候讲道理了。”云一酒又是一阵长吁短叹,“圣子,你说我这样不回去接手皇位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了今天,”蔺琼有些意外,“居然开始检讨起来了,我还真不习惯。” “看你看他的眼神,我也不习惯。”云一酒笑着说。 “以后你会更不习惯的。”蔺琼面不改色。 云一酒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其实我早就原谅云落了,毕竟她是为大局着想,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她,要说有什么错,我也有不对的,是我太偏激了。” “我听说,当年云落是因为蔺沉没有招摇国的血统,所以才极力反对,”蔺琼不知什么时候把还魂灯偷偷地拿了出来,他有些庆幸自己把还魂灯藏到了墙里,不然让里面的东西出来认主了他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看着那团跳动不停的魂魄,好半天才接了下一句,“我自己有私心,毕竟蔺沉是我唯一的亲人,你说云落是为大局着想,我并不是很赞同,她当年有没有私心她自己清楚。不过她虽然做了很多偏激的事情,但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弥补……一酒,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只有你能做主。” 云一酒没有说话。 蔺琼也不急,就这么模模糊糊地看着那团跳动的光。 “感觉我一直都是在不切实际的幻想里自欺欺人,”云一酒轻声说,“好像只要我不接手皇位,就能和蔺沉在一起……” “你接手皇位,难道你们就不能在一起了吗?”蔺琼不理解。 “血统。”云一酒提醒他。 蔺琼看上去很吃惊。 “蔺沉……没和你说吗?”蔺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和蔺沉……都是招摇国人。” 云一酒一愣。 半晌,他才几不可闻地开口:“她没和我说过。” 蔺琼也叹了一口气。 “要是在几百年前,我可以全心全意地帮你们牵根线,”蔺琼说,“可现在我自己的事都不一定弄得清楚,就不给你们添乱了……但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在我能力范围,我都能做。” 云一酒知道这件事对蔺琼来说有多重要,但他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把他的记忆给他?这样不是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吗?” “那不一样,”蔺琼平静地说,“我始终是我,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到轮回走一遭,但对他来说,这只是他不知到多少世以前的记忆,就是一段记忆,一酒,只是一段记忆,没有感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云一酒问。 “我想试一试,”蔺琼好像已经想了很久,“就算不能得到他,最起码……我可以护着他,哪怕这一世就这样错过了,我也心甘情愿。” 又是一阵沉默。 “对了,”蔺琼突然说,“蔺沉藏了一段记忆,我不知道是什么。” “哪段?”云一酒问,“说不定我知道。” “我也说不清,”蔺琼皱着眉,“医逢来的时候其实还帮我把箱子拿来了,毕竟很多记忆我是要靠之前记录的三言两语才想得起来……只是那几段记忆,我把时间推了出来,想从日记里找到答案,但那几天的日记是空的。” 云一酒心里一沉,猜到了七七八八。蔺沉会藏着的记忆,也只有那几段了。 “蔺琼,”云一酒看向那团并不伤眼的光,“记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知道?”蔺琼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为什么?” “我挺希望你记不起来的,”云一酒指了指蔺琼手上臂绷带,“我可不希望你再经历一次。” 蔺琼又沉默了。 “蔺沉也不想,”云一酒又说,“也许她会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间给你,但不是现在。” “听天由命。”蔺琼无奈地笑了笑,将脖颈的红线勾了出来,是上次蔺沉给他的那个,只不过被他改小了。他将还魂灯的魂魄引到小银瓶里,封好后交给云一酒,“帮我个忙,你就以圣子的名义把这个给他,现在放哪都不合适,不如就让他带着,说不定还能帮他挡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云一酒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小银瓶,银瓶非常小,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这是个瓶子。不得不说蔺琼的审美真的不错,做出来的东西就算是个瓶子样的东西,也不必其他正经坠子差到哪里去。 “还有一件事,”蔺琼幽幽地开口,“你大殿上的灯,什么时候给我?” 云一酒:“……” 刚才的心疼都喂了狗。 跖兰将一个守护铃交给凡廉:“这个,新的守护铃,前几天刚做出来的,每个人都有,因为你之前回家了所以没给你,之前的那个守护铃就交给医逢处理。” “怎么突然换了?”凡廉看到跖兰的守护铃依旧在她身上,便松了一口气。蔺琼已经告诉她跖兰会把代表最高权力的守护铃给她,但她希望不是现在。现在太早,她能力不足,若是这时候拿到守护铃,只会给蔺琼他们添乱。 “每五十年都会换一次。”跖兰说,其实这个规定一直有的,只不过这一次她把时间提早了几年——反正那个假圣子也不清楚圣殿规定的细枝末节。 “可是……”凡廉有些疑惑,“上一次到现在……还差了六年啊。” 跖兰:“……” 她忘了这个小姑娘的惊人记忆力了。 “圣子下令的,我也不清楚。”跖兰将所有责任都推的干干净净,“圣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况且守护铃换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凡廉比跖兰知道的更多,便也没多想。 和凡廉交待完守护铃的事后,跖兰便打算慢慢走回自己的房子。 圣殿的守护者都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为圣殿在招摇河的源头,比较偏僻,所以大部分守护者都选择住在圣殿。 反正圣殿那么大,圣子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房间。 跖兰莫名其妙地想起来魂塔。魂塔的守护者无不例外地住在魂塔。她知道魂塔守护者基本不受魂塔独有的邪气影响,但仍然会替他们感到害怕。 “跖兰姐,”莫一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圣子说让你下个月带我们去北方旭城一趟,说是查看一下上次布下的阵是不是封好了。” “北方旭城?”跖兰轻笑一声,“圣子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圣殿守护者从来不干预北方的事,上次不但违反了规定,还让旭城百姓丢了性命,我们怎么有脸去旭城?” 莫一妍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其实圣子的意思是想让她看一下尉迟栖他们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把阵封住的,但怕跖兰怀疑,索性就让跖兰一起去……若是能出一个意外,那就最好。 “你们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可丢不起这个脸。”跖兰知道自己就算不让也不能阻止什么,虽然她不知道假圣子的用意,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放心地跟过去一定没什么好事情,索性也不白费力气和莫一妍争辩。 莫一妍有些遗憾,这样就得另找机会处理跖兰。但至少跖兰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在那里,不想插手他们任何行动。 莫一妍勉强笑了笑,和跖兰告别后就离开了。 跖兰等她走远,拿出守护铃将这件事和尉迟栖说了,让尉迟栖他们自己安排。 很累,跖兰想,她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她有一腔热血,却没想到圣殿这么冷。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不禁想到当时她刚来圣殿的那几年,每次出任务都是拼了命地完成,有危险也是第一个冲上去……可能是她没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雨,害怕不起来。 不过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跖兰想。 她有些疲惫,索性就枕着手臂想先睡一觉。 迷迷糊糊间,她想起了一些事。 有小时候的,有刚刚成为守护者的时候,也有最近发生的。 她脑子一片混乱,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她梦见了莫一妍。不过不是那个惹她生气的莫一妍,而是进圣殿前的莫一妍。 那时候,莫一妍就住在她家隔壁,那时候,莫一妍还是叫莫曲。 她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两个人好的不行,毕竟原来两家的关系就很好。 她通过最后一场考验的那一天,兴冲冲地回到了家,想把好消息告诉莫曲,却发现莫曲一家在她离开家到圣殿参加选拔的这几天里搬走了。 “莫曲得了大病,好像快不行了,”跖兰的妈妈对她说,“老莫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听说南方那里有个很厉害的人,说不定能治好小曲,便立刻出发了。” 跖兰有些失落,但她还是希望莫曲能好好的。 不久她就住进了圣殿,很少回家。 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当上了最高权力守护者。 第二年,她见到了莫曲。 莫曲作为新的守护者,最高权力守护者必须亲自将守护铃交给她。 离这个仪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提早到的跖兰在走廊看见了一样提早来的莫曲。 “莫曲,”跖兰记得自己很惊喜地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你病好了吗?叔叔阿姨最近还好吗?” 莫曲——莫一妍先是一愣,随即甜甜地一笑:“对不起啊前辈,我上次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命捡回一条,但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前辈你认识我?” 跖兰没料到这个结果。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莫一妍见她有些不自在,便善解人意地将话题移开:“我叫莫一妍,前辈说的应该是我的父母吧?他们挺好的……唉前辈,等一下的入殿仪式是不是前辈你主持的啊,我还怕是严厉的老前辈呢,还好是前辈你,这样我就没那么紧张了……” 跖兰心不在焉地应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梦到后面越来越混乱,跖兰感觉自己在被什么东西追,最后一脚踏空,惊醒过来。 背后全是汗。 她起身换了一身衣服,靠在床头发了一会儿呆。 守护铃响起来,跖兰吓了一跳。 良久她才拿起守护铃。 “跖兰前辈,南方运城有借尸还魂的案子,这次派谁去?”和凡廉同一批的守护者问。 “我亲自走一趟吧。”跖兰回过神,她觉得这样发呆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还不如强迫自己想点其他事。 她突然有些失落。自己做了十几年的圣殿最高权力守护者,到头来连手下人都信不过,甚至将所有的信任都给了魂塔的守护者。 她好像,很失败。 凡廉走进藏书楼,将上次借的《北淮国志》放在医逢面前:“《北淮国志》,流苏被家里的兔子咬坏了……” “凡廉?”桌子前的蔺沉抬起了头,“你来了?” “蔺沉姐姐?”凡廉这才发现桌子前的不是医逢,“你怎么在这里?” “医逢昨天就去魂塔了,现在估计在回来的路上。”蔺沉合上手中的书,“书就先放这里吧,里面的画抽出来后再让医逢给尉迟栖。” “你和医逢认识?”凡廉有些意外。 “嗯,医家世世代代都是守护藏书楼的——这个我以后慢慢告诉你。”蔺沉站起身,“走吧。” “去哪?”凡廉跟上蔺沉,走出藏书楼。 蔺沉将藏书楼锁好:“去招摇国玩九层棋,蔺琼说云一酒现在要处理一些事情,没办法带你去,就由我代劳了。”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凡廉问:“为什么一定要去玩那个九层棋?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吗?” “特别的作用?”蔺沉笑道,“这倒是没有,只不过蔺琼说……” “嗯?” “他说九层棋每年就这几天开,不带你去玩一玩好像不厚道。”蔺沉说完又补充一句,“原话。” 凡廉:“……”这样的吗…… 蔺沉拿出一只纸折的千纸鹤,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双手凝出了一个淡红色的光球,缓缓地注入到千纸鹤里。 千纸鹤慢慢变大,直到刚好可以容下两人的时候停了下来。 “上来。”蔺沉说着坐了上去。 凡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千纸鹤拍了拍雪白的翅膀,不一会儿就飞到了圣殿上空。 “那个九层棋其实不只是玩的——虽然蔺琼一直把它当做普通的九层棋,”蔺沉说,“他其实是想让你去了解一下里面的怪物。这个九层棋其实是用来封印魑魅魍魉的——有的你见过,也有的你没见过。趁这几天你把它们熟悉一下,谁也说不准你未来会不会遇到这些东西。” 凡廉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封印在招摇国?”凡廉问。 蔺沉眼里的光突然黯淡下来。 “招摇国戾气重,什么魑魅魍魉的戾气都比不过。”良久,蔺沉才开口,“所以招摇国的继承人……天生不详……” 凡廉明白地点点头,然后开始欣赏起圣殿的壮丽景象。 而蔺沉却顺着凡廉挑起的话头想了下去。 她突然很想哭。云一酒已经天生不详了,为什么上天还要派一个她让他不得好死? 大概……这就是天命。 冥冥之中都是安排好的。 天命让她看见了命,却不让她改变结果,对她是何等残忍。 不过……蔺琼等了几百年,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这算是天命的慈悲吧,蔺沉想,最起码……她所在乎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归属。 她强迫着自己不去想云一酒的归属,这几乎要了她的命。 “没事的蔺沉,”蔺沉对自己说,“最起码……一酒还活着。” 最起码……他还活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尉迟栖的生物钟终于回到了正轨。 不过他好像起得太早了,顶层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他打开门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靠着噬魂兽睡觉的蔺琼。 “让他睡吧,”云一酒突然出声,“他难得睡一个好觉。” “你也这么早起?”尉迟栖看向云一酒,“其他人呢?” “医逢刚刚回去,霍伊他们还没起来。”云一酒说,“我一会儿处理完一些事就走。” “有什么要帮忙的?”尉迟栖出于习惯问了一句。 “还真有。”云一酒将蔺琼昨天——不,是今天早上给他的坠子拿了出来,“这个,圣子给你的,算是作为他取走你的魂魄的补偿,作用大概是你以后去底层的时候反应不会那么剧烈。” 尉迟栖接过坠子,红线上挂的是一个很小的银块,雕工十分细致,不过一时间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不过却很好看。 “这是让我戴着吗?”尉迟栖没有问为什么圣子会取走他的魂魄,他觉得云一酒是不会告诉他的,问云一酒还不如问蔺琼可靠,所以便没有白费力气去问,“这会不会显得我很……” 云一酒:“嗯?” “很娘。”尉迟栖很实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一酒:“……” 他想了想,认真回答:“不会……你知道圣殿第六任最高权力守护者吗?” 尉迟栖眨眨眼,表示不知道。 “唔,当时那位也是戴着一个和这个差不多的坠子,”云一酒将蔺琼的描述原封不动地说给尉迟栖听,“每次他发怒或者是要当侩子手之前,总是会将坠子勾出来把玩……据说当年那些做错事的守护者和被他逮过的人,都怕极了他那个动作。” “那位前辈叫什么?”尉迟栖突然有些好奇起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云一酒笑着说,“蔺琼懂。” 尉迟栖下意识地看向蔺琼,蔺琼没什么反应,看样子确实是睡着了。 尉迟栖犹豫了一番,最终将坠子戴上。 “对了,” 云一酒见事情办好了,问,“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修亡修的?方便带我见他吗?” “亡修?”尉迟栖想起来了,“你是说绿人吗?” “绿人?”云一酒觉得这个名字比夜壶更令人匪夷所思,“什么东西?” “应该是他,魂塔好像就他是亡修的。”尉迟栖说,“他好像是被人故意带偏了,你是大神祭,你肯定比我更清楚这样的结果是什么……这个外号是闻欧那一层取的,他们那里几乎什么外号都有。” “闻欧那一层?”云一酒飞快地抓到了重点,“那蔺琼有什么外号?” 尉迟栖果然没有辜负云一酒期盼的眼神:“没有。” 云一酒:“……太可惜了。” “走吧,我带你去。”尉迟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带他去了。 “这样不按规定走一边,就带我去见他,是不是不太好?”云一酒觉得太顺利了,忍不住问。 “规定?”尉迟栖轻笑一声,“难道还要带你走个十几里到魂塔外面,从那间小木屋走进来,装模作样地问你你是谁、你要见谁,然后又带着你原路返回,途中吩咐那一层的守护者把碰面的屋子清理一边,让绿人准备一番——规定,你确定要走?你没拿圣令拍死我我都要谢谢你。” 云一酒完全赞同。 “况且……圣子都不是圣子了,规定又什么用?”尉迟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问你一件事,圣子和蔺琼的关系到底有多好?” 云一酒听到尉迟栖说的圣子不是圣子那句话,就知道蔺琼已经七弯八拐地把事实扭曲了一番让尉迟栖知道了个大概。不过圣子和蔺琼的关系…… “好到……就像一个人似的。”云一酒觉得自己的形容非常准确,“要是你有什么事求圣子,只要蔺琼同意了,圣子就一定同意。” 尉迟栖有些意外:“这么厉害?” “所以,”云一酒总结了一下,“和蔺琼打好关系很重要,要不是有人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早就……” 云一酒立刻闭上了嘴,因为他突然觉得这样有损他多年高冷的形象。 平时和蔺琼开开玩笑也就过去了,这要是让尉迟栖记住了……以后有他好看。 尉迟栖却只抓住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关键:“哪个小机灵鬼这么聪明?” 是你啊!云一酒在内心大喊。 不过对外还是一脸高深莫测:“你问他。” 尉迟栖:“……”果然,从云一酒这里是问不到什么东西的。 蔺琼醒来的时候先是愣了愣,这一觉睡得太畅快,导致他现在有点茫然。 他站起身,看到了还在睡觉的噬魂兽,一下子就清醒了。 “醒了?”尉迟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云一酒刚刚走了,他让你有空去招摇国躲躲,别老是呆在这里浪费资源——说这也是圣子的意思。” 蔺琼看着尉迟栖,笑了笑:“还有呢?他是不是又和你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故事?”尉迟栖想起了那个第六任圣殿最高权力守护者,“还真是。” “让我猜猜,”蔺琼看见了尉迟栖脖颈上露出的一截红线,“是不是他忘了主人公的名字?” 尉迟栖已经习惯了蔺琼的神猜测:“对。” “然后让你问我?”蔺琼无奈地叹一口气,“我就知道……今天是不是只要等午卓把物件置办好然后我们五个人瓜分?” “不出意外的话,”尉迟栖想了想,确定今天确实没什么事,“是这样。” “那行吧,”蔺琼一屁股坐到了噬魂兽身上,噬魂兽依旧没有醒,“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聊一天。” 尉迟栖:“……”他不记得自己有求过蔺琼陪他聊天。 “他这次给你讲了谁的光辉事迹?”蔺琼懒洋洋地问。 “一个守护者,”尉迟栖难得好心情,便也没计较那么多,便也随意地靠在蔺琼面前的那堵墙,眼睛半睁不睁的,这一副随意地样子将他平日的杀气全都压了下去,“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圣殿第六任最高权力守护者。” 蔺琼听到这个称呼,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很小的弧度:“第六任?你听说过他吗?” 尉迟栖有一瞬间觉得蔺琼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不过再仔细一看蔺琼还是那种不以为然的散漫表情。 他很快就不在意了:“没有。” “说来也巧,”蔺琼用着他平日里给别人讲故事的平淡语气说,“他的名字和你一样,只不过他姓安。” 尉迟栖想了一下:“安栖?” 蔺琼点点头。 “这名字……”尉迟栖非常客观地点评,“有点不吉利。” “嗯,”蔺琼眼里带笑,“是很不吉利。” 但是,我喜欢。 “云一酒和你讲了他的什么事?”蔺琼问。 “坠子。”尉迟栖将红线勾了出来,“圣子给了一个这玩意,我就问云一酒这戴着会不会太娘,云一酒告诉我了什么你应该猜的到吧?” 蔺琼忍不住笑了出来:“懂。” 他不禁想到当年那个挑着红线玩的人,明明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好看,可在那些怕他的人都眼中简直跟看到鬼没两样。 “你想从哪里开始听起?”蔺琼似乎想到了什么令他高兴的事,“这位做过的事多了去了,估计今天都不可能讲的完。” “那你从头讲,”尉迟栖觉得反正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乐子,“听不完下次再讲。” “嗯……那就给你讲一下他第一次遇见圣子的时候,”蔺琼看向尉迟栖,如同看到了当年的安栖,“当时,圣子在藏书楼看书……” 蔺琼记得当时他是从藏书楼的暗道走进藏书楼的。 暗道启动都会通知医林,也就是当年的藏书楼守护者,本来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只不过医林每次听到他拿书时不小心发出的响声都会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发出攻击——被差点打到的蔺琼不得不在来之前提前告诉医林。他可不想再让自己一头撞到书架上,虽然这样他也不会留下什么青色的印记。 暗道这件事只有医林知道。 那天他心血来潮想找一找以前兰姨给他讲过的故事书——那时候他还小,兰姨便一边看着他一边将给蔺沉听。那一本书很厚,而且兰姨没那么多时间讲给他们听,不过蔺琼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学会听话,所以蔺琼能听得懂话的时候兰姨已经讲完了三分之二,之后兰姨就开始教他们最基础的防御了,那本书也找不到了。 再然后,兰姨和父亲都不在了。 今天想起来这件事,是因为蔺沉前几天和他闲聊的时候聊到他小时候做的傻事。之后他又想起来很多事情,包括那本书。 他向往常一样从暗道走进藏书楼,一进去就立刻开始找他要的。 蔺琼当上圣子后,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他并不着急找到那本书,偶尔看到一两本标题很有意思的书,他也会停下来翻一翻。 他还记得他当时在看一本名叫《如何像鸭子一样匍匐前进》的书,他一看到标题的时候就笑了出来,便立刻拿着翻了起来。 这是一本很薄的书,但里面讲的东西也和书名一样有趣。薄薄的一本很快就能看完,他索性就站在那打算看完再找。 在他看到那一句“冰凉凉的草划过他的脖子”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脖子上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了。 他刚开始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太投入了才有点幻想,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同样冰冷的声音:“看够了没有?” 蔺琼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向旁边一侧,躲开了那个冰冷的东西,同时飞快地让冰霜布满了整个藏书楼。 那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惊到了,连举着的剑都没有放下来。 蔺琼看到了他腰间的守护铃后,又将满身杀气收了起来。 “什么人?”安栖冷冷地问,“你知不知道藏书楼是不能乱进的?” 显然安栖还不知道他是圣子。 不过蔺琼真的很无聊,难得找到一个和他说话的,便来了兴儿,想逗逗他。 “知道。”蔺琼冲他一笑,“不知道怎么会进来?” 安栖皱了皱眉,没明白他的逻辑。 “要是藏书楼是一个谁都能进的地方,那我她妈稀罕个屁。”蔺琼学着以前见过的那些地痞无赖说了一句脏话,好掩饰他的身份。 “说话注意点。”安栖显然看不惯他刻意显露出来的粗鲁,“叫什么名字?” “你先说你叫什么我再告诉你。”蔺琼逗他。 安栖显然有些不悦,要不是圣殿有规定不能随意侮辱人——哪怕是要被送到魂塔的犯罪分子也不行,不然蔺琼就能听到传说中的“素质十八连”了。 “剑在我手里。”安栖嗤笑一声,“你自己看着办。” 很好,蔺琼想,连吵架的环节都没有直接跳到了打架环节。 “那可不一定。”蔺琼将书放回书架上,生怕面前这个一脸冷漠的守护者会伤及无辜,毕竟他还挺喜欢这本书的,“看到这满楼的冰霜了吗?你还会觉得我的水平在你之下吗?” 安栖心中一跳。 “你这是看不起我?”安栖决定要和眼前这位来路不明的嚣张混混好好谈一谈,“上个月南方雪城石蛇暴动,听过吗?” “当然,”蔺琼当年对这些案件还是非常上心的,尤其是像石蛇这种可以和噬魂兽相提并论的魔物暴动案件,“知道的还不少,比如有个守护者一己之力干掉了六条石蛇这种细节我都知道。” 安栖又是嗤笑一声:“那你知不知道那个守护者就是我?” 蔺琼一愣。 就在安栖以为他会说出一些不相信的话的时候,蔺琼开口了。 “你就是那个……名字有些不详的守护者?”蔺琼问。 “不详?”安栖皱了皱眉,很快反应过来,“那又怎样?碍着你了?。” 蔺琼有些意外,他之前听现任最高权力守护者说过安栖,一直想找机会见见他,只是没想到是这样见到的。 蔺琼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安栖。安栖并不是那种惊艳的好看,他身上更多的还是一种安静冷淡的漂亮,总是一副什么事都和他无关的表情,黑色的眸子干净澈亮,好像容不得一丝污染。 “有意思。”蔺琼笑着说,“你就不问问我是谁吗?万一我就是传说那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生物呢?” “官大?”安栖冷笑一声,“就算你是圣子,我都不怕。” 安栖确实不怕圣子。准确来说,安栖好像并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 “圣子有什么好怕的?”蔺琼越发觉得有意思,“圣子一心为天下镇黑圣,斩妖除魔,救天下苍生与火海,为什么要怕他?” 安栖听了这句明显不是对圣子不利的话,厌烦之气少了一半。 “所以呢?你来藏书楼是为了什么?”安栖觉得即便如此还是要尽快处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外面什么书没有,偏偏要跑到圣殿看?” “因为……我出不去。”蔺琼笑了笑,“我叫蔺琼,是圣殿的人。” 安栖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证据?”安栖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口说无凭。” 蔺琼笑出声来。 “这个嘛……”蔺琼看向藏书楼的大门,“医林!” 医林刚刚将门推开了一个很小的角度,就听见有人在叫他。他顿了顿,然后立刻用力将门推开。 然后就被里面铺天盖地的冰霜吓到了。 他知道圣子在里面,但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你回来的正好,”蔺琼对一脸懵逼的医林说,“三楼,帮我个忙。” 医林不敢怠慢,立刻冲上了三楼——中途差点滑倒在地上。 不过总体速度还算快。 在看到安栖和蔺琼后,医林更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医林问。 “哦,想让你帮我证明一下我的身份,”蔺琼突然想看一下安栖知道他是圣子后的表情会是怎样的,“我也不好为难他。” 为难?安栖眉间一紧,觉得事情越发不对劲。 医林带着一脸问号,对安栖说:“这位,我忘记和你说了,他是……圣子。” 沉默。 良久,回顾完和蔺琼所有对话的安栖才缓缓开口:“圣子……原来这么不要脸的吗?” 医林:“……”他真心佩服安栖的勇气。 蔺琼觉得今天真的不亏。 “何以见得?”蔺琼兴致勃勃地问。 “圣子有什么好怕的?”安栖模仿者蔺琼之前的语气,“圣子一心为天下镇黑圣,斩妖除魔,救天下苍生与火海,为什么要怕他?” 蔺琼反应过来,笑着说:“一字不差,真厉害。” 安栖勾了勾嘴角:“过奖。” 医林更懵了。 “这本《像鸭子一样匍匐前进》,我先借走了,”蔺琼将书又重新抽出来,将封面给亮给医林看,接着又对安栖说,“之前一直想见见你,没想到今天这样见到了……见面礼我忘了带了,拿的出手的只有这个了,你就看在……圣子的面子收下吧。” 蔺琼手心凝出一团颜色奇异的光雾,他往前一送,光雾便轻飘飘地停到了安栖面前。 医林的守护铃响了一声,他知道是暗道的门又开了。 安栖看向蔺琼,直到暗道关上后才将那团光雾抓住。 光雾突然亮了起来,最终变成了一个很薄的圆片。 医林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安栖问。 医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可是传说中……最高限权的……圣令啊!小栖啊,你看咋俩这么多年的交情,能不能给我多看两眼?” “拿去。”安栖觉得圣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刻板,说实话他也觉得蔺琼很有意思,“看完还给我。” 可是医林并没有接过去,而是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说:“你可能不知道,圣令只有圣子亲自给的人才能拿得起来,要是给其他人,圣令就会自行销毁,所以你以后千万不要把这个随意给别人。” 安栖打量了一下手中的圣令,不得不说圣令确实很漂亮。 “这样啊。”安栖又问,“这种圣令可以拿来干什么?” 他之前出任务都时候只见过一种三角形的圣令,只知道那叫通行圣令,拿着能进在南方任何一处地方。 “简单来说,”医林选择了一个非常恰当的词,“无所不能。” “你这么信任他?”蔺沉早就知道了蔺琼把圣令给安栖的事,“不怕他乱来?” “只是一种感觉。”他记得他笑着说,“我信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难怪圣子对他印象这么深刻。”尉迟栖听完说,“圣子就不怕他一时冲动痛下杀手?” 蔺琼捡捡练练,将很多细节都省去了,但一点也不影响尉迟栖清楚事情的经过:“圣子要是这么脆弱,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他也真是够大胆。”尉迟栖觉得圣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为什么圣子要把圣令给他?” 蔺琼摇了摇头:“这个圣子没和我说,不过我猜……圣子喜欢他吧。” 尉迟栖:“……” “安栖……是女的?”尉迟栖迟疑了一会儿。 “不是,”蔺琼忍住笑,“圣子也不是女的,他们挺好的一对。” 尉迟栖倒是对这类事没什么想法,只是客观地问:“别人不会说什么吗?” “只要没人发现,就没人说。” 当年安栖也问过他,这会不会给他带来一些风言风语。 他记得他很认真地告诉他,他不在乎。 他是真的不在乎。 但他怕安栖不自在,便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 当然总有被发现的时候,但没有人知道他怀里的人是谁。 “挺好的,我祝福他们。”尉迟栖又是一句客观的评价。 “我替圣子谢谢你。”蔺琼笑着回应。 尉迟栖突然看向他。 尉迟栖平时和人说话的时候眼神一般是到处飘,此时突然直接看向他的眼睛,让他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尉迟栖开口了。 “所以……”尉迟栖问,“这和圣子拿我魂魄的事有什么关系?” 蔺琼:云一酒你等着瞧。 尉迟栖就这么看着他,好像没得到答案就不罢休。 “嗯,这件事,”蔺琼艰难地想出来一个理由,“我不太清楚,好像是你以前招惹了什么东西,让黑圣在你的魂魄做了点印记,你的能力比一般人强的多,圣子怕出事,便很早就把你被标记的哪一块取走了……也许等他彻底将那个标记处理干净了就会还给你吧。” 尉迟栖将视线移开:“挺好。” 蔺琼:“什么挺好?” 尉迟栖:“这样我们不会因为圣子反目成仇了,说实话,你那个水平,要是真惹出什么事,我都不一定能摆平。” 蔺琼:“……”他在……说什么? “什么反目成仇?”蔺琼越发感到不对劲。 “没什么,”尉迟栖突然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也祝你们幸福。” 蔺琼愣了愣。 “云一酒走了吗?”蔺琼咬牙切齿,“我今天要和他好好打一架。” “人家早就走了。”尉迟栖觉得蔺琼的表情很有意思,“没事,我不会歧视你。” 蔺琼:“……”这根本不是歧视不歧视的问题好吗? 不过……尉迟栖这句话倒是让他感到很熟悉。 他突然笑了。 他本以为很多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消失,特别是记忆这种脆弱的东西。 可是,总有一些他在乎的,会被他深深地刻在心上,不论是沧海桑田,还是苍云白狗,都没法抹去这些温暖的痕迹。 尽管很疼。 “算了,不和他计较。”蔺琼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他就是喜欢瞎说,圣子和我就是单纯的朋友,我俩之间干净得很。” “行。”尉迟栖确实觉得蔺琼比云一酒靠谱,“不过话说回来,云一酒是哪里人?为什么他戾气那么重?” 蔺琼:“……”很好,又是一个他不能如实回答得问题。 他现在还不能暴露医逢的身份,更不能暴露云一酒对身份。 “我记得是北淮的。”蔺琼偷偷地把一个光点藏在了手心,“北淮国人被圣子救过,所以云一酒也会替圣子做事。” 已经回到招摇国的云一酒听到这些,立刻明白了蔺琼给自己的“新身份”。 “虽然这家伙有时候喜欢惹是生非,总是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蔺琼知道云一酒在听着,“但是没办法,做长辈的总要惯着晚辈。” 云一酒:“……” 尉迟栖:“是这么回事。” 蔺琼出完气,满意地将光点灭了。 这时他身后的噬魂兽动了动。 “嚯,醒了。”蔺琼站起身。 噬魂兽先是不安地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 它先是带着很强的攻击性看了看四周,喉咙里发出不愉快的低吼,眼睛也开始慢慢变色——直到它看到了蔺琼。 尉迟栖觉得它看到蔺琼的那一瞬间特别像一直温顺的猫。 “噬魂兽很有灵性。”蔺琼笑着说拍了拍它凑过来的头,“你看,它还记得我。” 尉迟栖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上次就让你去处理噬魂兽那案子了,你以后出去就可以领着一窝了,走路都带着风。” “早说。”蔺琼大言不惭,“有机会分你一半。” 不过……蔺琼心中仍然有一丝疑惑。 噬魂兽不入魔的时候说温顺二字都不为过,彻底入魔的噬魂兽却是恐怖至极,它们以人都魂魄为食,魂魄被硬生生抽出吃掉的人死得极为痛苦。若是有人遇到入魔的噬魂兽,如果不是特别厉害的角色,能勉强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噬魂兽的恐怖世人都懂,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噬魂兽没有入魔的时候将自己的一小部分魂魄喂给它们,噬魂兽就会“认主”,对魂魄主人的命令无所不从,并且入魔对它们来说,只有提高攻击力,并不会失控。 眼前这只长相奇特的噬魂兽,很明显是被驯服过的,蔺琼对于这类事情特别敏感。昨日他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敢尝试驯服它——原主虽用魂魄让噬魂兽听命于他,但也不是不能改变的,只是需要一点技巧。 蔺琼恰好知道这种技巧,当初为了和安栖玩一盘刺激的九层棋,他便在招摇国找到了一处“世外桃源”,将九层棋的棋盘做成了一座真正的塔,棋子做得和人一般大小——毕竟是要人亲自代替一个棋子的。而九层棋里的很多怪物陷阱,都用了真正的怪物,像噬魂兽这种是必不可少的。 当年蔺琼心可没有那么大,敢拿自己的魂魄到处乱丢,所以便用了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方法将几十号噬魂兽养在了塔里。 但这只噬魂兽比他想象得要好驯服。 而且……为什么它会跟着尉迟栖回来? “霍伊?”尉迟栖看向刚刚走出来的霍伊,“醒了正好,待会儿下去给蔺琼拿一杯牛奶。” 霍伊点点头,转身下楼。 “我不用吃。”蔺琼犹豫了一下,“饿不死我。” “午卓说你每天只喝牛奶,”尉迟栖问,“你是没断奶还是咋样?” “我其实……”蔺琼想了想,“不需要吃。” 尉迟栖头一偏,示意他继续。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蔺琼苦笑,“可能是我无意之间修了什么道才这样的吧。” “那为什么喝牛奶?”尉迟栖又问。 “助眠。”蔺琼随口一说。 尉迟栖突然想起了云一酒那一句“蔺琼难得睡一个好觉”。 “晚上睡不着?”尉迟栖有些惊讶。 “嗯。”其实是他有太多事要处理,经常没办法睡。 “看吧,”尉迟栖做出一个“我就说嘛”的表情,“恐怖童话故事是不可靠的。” 蔺琼:“……哥,这么久了,您怎么还记得?” 尉迟栖:“这种事想不忘都难。” 蔺琼:“……” 这时煮杨和呈竖也都起床了。 “你们真强,”煮杨的脑袋还晕乎着,“昨天玩成那样今天还这么精神。” 呈竖:“没有道理。” 蔺琼纵身一跃,跳上噬魂兽的背:“这就是实力。不服来打一架。” 煮杨看着温顺异常地噬魂兽,想起来一些不好的经历:“惹不起。” 呈竖表示同意。 “大清早就要打打杀杀,什么破习惯。”尉迟栖打断他们,“赶紧吃饭,再过一个小时午卓就差不多把东西都置办好了,今天谁也别偷懒,不然晚上你们就接着睡地板。” 煮杨和呈竖听完飞快地跑到楼下那层蹭桌子了。 “我能不能多要一个房间?”蔺琼问,“来养这个家伙。” 尉迟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不过已经事先知道了圣子和蔺琼的关系不一般,再加上之前种种荒唐的经历,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看我心情。”尉迟栖一边说着,一边替蔺琼选好了房间。毕竟他可不想被圣子找麻烦。 尉迟栖觉得他今年倒霉透了 。 “哦——”蔺琼拉长了尾音,“那要怎么样让你高兴呢?” 尉迟栖觉得不妙。 “不然……”蔺琼一脸流氓,“我亲你一口?” 尉迟栖:“……” 他妈的。 蔺琼玩笑开了立刻打住:“我说笑的,不然我让圣子也给你一个圣令?” 尉迟栖:“……不敢当。” 他觉得自己是碰上对手了。 “你房间左侧那间空屋子。”尉迟栖一脸无奈,“只有这一间,圣子来了也还是这一间,没得商量。” “好。”蔺琼知道那间已经是最好的了,便没再说什么。 这时尉迟栖的守护铃响了起来。 “你去叫一下他们三个,待会儿去底层搬东西,”尉迟栖看向乖乖坐在蔺琼旁边的噬魂兽,“还有,别让你家猫到处乱跑。” 蔺琼点点头:“我和它交流一下。” 尉迟栖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什么名字?” 蔺琼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隔了一会儿才说:“安栖。” 尉迟栖:果然有故事。 但他表面上还是装作很赞赏的样子:“不错,挺威武的。” 蔺琼笑着说:“开玩笑的,到时候他知道不弄死我才怪……你有什么想法?” 尉迟栖倒没什么想法,他对起名字这种事情向来不敏感。 不过…… “那位守护者,他还活着?”尉迟栖有些诧异,虽然有些修道之人,比如亡修,活个几百年都不为过,可是守护者都是未修道之人,更不要说几百年前规定更严格的时候了。安栖既然不修道,怎么能活到现在? “唔,怎么说呢?”蔺琼看向尉迟栖,“只要能把与记忆联系的魂魄保存下来,等他从轮回里出来的时候再还给他,这也算是继续活着了。” 但只是继续活着,蔺琼失落地想,只有记忆,没有感情。 尉迟栖听懂了:“这样的话……他就能和圣子永远在一起了吧?这也是圣子的安排吗?” 蔺琼瞳孔一缩。 “不……”他刚想说不是,却突然想起眼前的人是尉迟栖而不是安栖——尽管他们是同一个人,“……不清楚,圣子没和我详细说,不过我猜应该是那样。” 其实那时候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有安排。若不是蔺沉一时兴起,在几个月前用自己的天赋偷偷送给了安栖一个特殊的见面礼,否则他连记忆魂魄的尾巴都抓不到。 “我真想见见这位前辈。”尉迟栖一边说一边走向楼梯口,“说不定能学到什么。” 蔺琼无奈地笑了笑:“有机会一定让你见到。” 如果,有机会。 噬魂兽其实基本听得懂人类说话,所以蔺琼在想办法让噬魂兽不要乱动的这件事上没费多大的功夫。 “名字……”蔺琼一边下着楼梯一边想,“……唉,安栖就安栖吧,反正他这也算是知道了……” 云一酒在招摇国宫殿的屋顶上坐了好一会儿。 他盯着大殿正门,不懂在看什么。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大殿门前。 那是国师。 云一酒一直看着他。 国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发现了盯着他看的云一酒。 “太子。”国师恭敬地对他行了一个礼。 云一酒勾了勾嘴角,算是回应。 国师没有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 云一酒的视线一直随着他,直到看不见了才收起来。 “有意思,”他低声笑了,“国师是傀儡……这下好玩了。” 他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宫殿,重新坐在悬空的藤椅上晃来晃去。 他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这样坐了一个下午。 屋子里只剩下余晖了。 他终于睁开眼,从藤椅上下来,径直走向那张摆好了纸笔的桌子。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不得不站了一会儿,等感觉稍稍好一点了才在桌子前坐下。 他拿着笔,犹豫了很久,才落下第一笔。 “圣子亲启……”他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到,“二十九日后,务必到场。” 他没有像历届太子写了满满三四张纸的废话,只是把时间告诉了蔺琼。 不是他不想写,而是他早就忘了历来的格式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么久了,也该是个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不行,”凡廉不服气地说,“再来一局。” 她和蔺沉在这里几乎玩了一整天,她以前和别的守护者玩九层棋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输过,今天却一把也没有赢过。 “休息一下吧。”蔺沉笑着说,“这和正常玩的不一样,这是耗体的。” “那明天继续。”凡廉扭了扭酸痛的手腕。 “明天估计不行。”蔺沉叹了一口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为什么?”凡廉不解。 “当初和招摇国约定的,”蔺沉说,“毕竟这东西太危险了,要是里面的魑魅魍魉轮一遭出来惹事,不要说是守护者,就连蔺琼都应付不过来。” 凡廉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等明年有空再陪你玩。”蔺沉笑着说,“这其实不能算你输,毕竟要是真的和常规九层棋一样用脑子玩,我还不一定玩的过你。” 凡廉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自己应付这些东西啊……我总感觉跖兰前辈会提早把守护铃给我。” 蔺沉又一次拿出来千纸鹤:“其实你现在已经可以接手那个位置了,不用担心,出事了蔺琼会给你担着。” 凡廉想:圣子真不容易。 “圣子处理这么多事,不累吗?”凡廉问。 “累?”蔺沉想了想,“其实还好,虽说有很多事,但是很少堆在一起出现,蔺琼大部分时间都在玩,一千年里他至少玩了九百年。” 凡廉:“处理了……一百多年的事?” 蔺沉:“……”不是,孩子,你这个逻辑有点奇特啊。 “反正他很少和我抱怨过这类的事情,”蔺沉仔细地想了想,“不过也不是没有,那件事对他来说打击太大,抱怨一下也可以理解。” “那件事?”凡廉一头雾水。 “无非就是一些七情六欲罢了。”蔺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没有想吃的?今天一定要好好补一下。” “吃的……”凡廉想了想,“我不忌口。” 蔺沉:“……”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啊,随随便便就把选择权又丢回来了。 “不然……”蔺沉又想了想,“我们去看望一下蔺琼吧?” 凡廉:“现在?都快到晚饭点了吧?” “就是要这个时机!”蔺沉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刚好看完到饭点,和他们一起吃得了,反正我也不忌口。” 凡廉:“同意。” 她觉得蔺沉真的聪明。 “这些……要放哪里?”煮杨看着没用完的两个大箱子,问。 “医逢多拿了?”蔺琼也回过头看了一眼,“一般他都算得挺刚好的……可能是他以为我是把整个魂塔弄塌了吧?” 呈竖:“他真了解你。” 蔺琼对正在点灯的尉迟栖说:“哥,这两箱怎么办?让医逢再跑一趟吗?” 尉迟栖合上灯盖:“你就别为难医逢了,这两箱就先放顶层……就放在审讯室隔壁,这样下一次就不用麻烦医逢再跑一趟了。” 蔺琼笑着和霍伊把箱子抬走了 煮杨:“尉迟栖这是……什么意思?” 呈竖:“笨!尉迟栖是已经做好了顶层下次被蔺琼玩塌的心理准备!” 尉迟栖:“不错,有觉悟。” “你们动作蛮快的。”午卓走了进来,“蔺沉和凡廉来了,说是来看望蔺琼的。” “凡廉?”尉迟栖有些意外,“她和蔺沉认识?” “应该是认识的。”午卓说,“我看她俩聊得挺开心的。” 尉迟栖压下疑虑:“行,我和蔺琼说一声。” 午卓点点头,转身离开。 “搬完了。”蔺琼只是匆匆看见午卓消失在楼道里的背影,“午卓刚来?” “嗯,”尉迟栖说,“凡廉和蔺沉要来看你。” “凡廉也来了?”蔺琼算了一下时间,今天刚好是招摇九层棋关闭的日子,“正好问问她准备的怎么样了。” “准备什么?”尉迟栖问。 “估计没多久凡廉就会和你平起平坐了。”蔺琼叹了一口气,“最近不太平,你……和跖兰小心一点。” “怎么个不平法?”尉迟栖不以为意,“圣子压着,没什么担心的。” 蔺琼一愣。 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对了,凡廉她身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尉迟栖问,“魂塔的脏东西好像没办法接触她。” “嗯,”蔺琼点点头,“那是她的天赋,很难得。” 很难得,就像他一样。 “她留在圣殿真的可惜了。”尉迟栖觉得有些遗憾。 “有些东西,生下来就是注定的,改不了。”蔺琼苦笑。 “老大,”午卓身后跟着凡廉和蔺沉,“到了。” “姐?”蔺琼笑着问,“我还以为你又去哪个世外桃源回不来了。” “世外桃源?”蔺沉白他一眼,“你倒是给我找一个,我保证不回来。” “那不行,”蔺琼想了想,“我还在蹲牢呢,怎么能让你逍遥。” 蔺沉:“我真后悔小时候没饿死你。” 蔺琼:“……错了,姐。” 凡廉也和尉迟栖聊了起来。 尉迟栖对凡廉不是很了解,不知道此时在他面前侃侃而谈的凡廉在圣殿里是个多么“内敛”的孩子,倒也没有多想。 “《北淮国志》里有张圣子的画像,”尉迟栖问,“有印象吗?” “画像?”凡廉装作惊讶的样子,“《北淮国志》不是只有清一色的文字吗?” “没有?”尉迟栖有些不解,“医逢说有,还是唯一的一张。” “那我就不清楚了。”凡廉耸耸肩,趁尉迟栖不注意悄悄地看了一眼蔺琼,“是不是医逢记错了?那本书主要是讲当年北淮国受灾一事,圣子倒是有提到,毕竟是圣子救了北淮国嘛,不过你说的画像,我还真没有见过。” “那估计是医逢弄错了。”尉迟栖没有怀疑她,“一会儿你和蔺沉留下来吃个饭,午卓已经准备好了。” “好。”凡廉爽快地答应了,她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你们这顶层好像重新改造了?”凡廉看向了关着噬魂兽的屋子,不过她现在看不到噬魂兽,“我记得上次来不是这样的。” “嗯,拜蔺琼所赐,”尉迟栖没觉得有什么要隐瞒的,“不过也好,早就想这样干了,只是秀鱼每次开支卡太严,一直没机会。” “秀鱼也挺不容易的。”凡廉说,“圣殿很多开支都是造价的,也多亏秀鱼那个性子,不然魂塔连一根毛都拿不到。” “圣殿事多,”尉迟栖感慨了一番,觉得有些无趣,“对了,凡溪怎么样了?” “现在让杜筱妈妈帮忙带着,”凡廉叹了一口气,“安蓝的印记彻底坏了,就算做一个和安蓝一模一样的傀儡,也不是安蓝了。况且做一个好的傀儡需要的时间不少,所以只能拜托杜筱家了。” “我听他们说凡溪挺厉害的。”尉迟栖说,“看到尸体还那么冷静。” 凡廉笑到:“真不知道你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不能把凡溪接到圣殿住吗?”尉迟栖问。 “圣殿?”凡廉无奈地笑了一下,“规定不允许的吧?” “规定?”蔺琼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圣殿规定什么了?” 凡廉:“……” 尉迟栖倒是没察觉到凡廉的不自在:“凡廉想接凡溪到圣殿去……” “不是你说的吗?”凡廉现在非常想把尉迟栖从顶层扔下去,“我刚刚还告诉你圣殿有规定不可行……” “哪有那么多的规定。”蔺琼打断凡廉,“规定是圣子定下的,直接和圣子说就是了。” 凡廉:“……”她不是很懂现在要做出什么表情。 尉迟栖倒是习惯了。 “姐,”蔺琼对身后的蔺沉说,“你去通融一下,你不是和圣子挺熟的?” 凡廉:“……”演,继续演。 “唉,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我也不好不答应。”蔺沉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凡廉:“谢谢您嘞。” 午卓已经把晚餐摆好了:“蔺琼,把其他人叫出来吃,忙一天了不能不吃就睡觉。” “好好好。”蔺琼说着向其他三人的房间走去。 蔺沉趁这个时候和尉迟栖聊起来了:“下个月圣殿守护者要回到旭城看那个阵,你找人安排一下,具体时间问跖兰。” 尉迟栖没有说什么,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蔺沉是怎么知道消息的?他想,这件事跖兰已经提前和他说过了,所以蔺沉应该不是从跖兰那边知道的。 不过他一点也不想卷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面,既然蔺沉是圣子的人,做什么都有一定的道理。 他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会相信蔺琼他们,他只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不过,他信得过自己。 “这一个月应该比较平静,”蔺琼已经成功地把其他三只叫起来了,“云一酒的封印戾气绝对比他厉害,他这会儿肯定又要窝回底下修养了,真可惜,估计这一阵子都看不到假圣子了。” “一点都不可惜。”凡廉翻了个白眼,“我还打算一会儿放一个烟花庆祝一下。” “窝回底下?”尉迟栖一愣,“你是说……” 蔺琼:“……是。” 尉迟栖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真的要放烟花?”尉迟栖淡淡地问。 凡廉:“……可以吗?” “当然,”尉迟栖一脸无求无欲,“我请客,待会儿一起放。” “我也要玩!”蔺琼立刻说,“我已经有几……几年没放过烟花了。” “很好,”尉迟栖面无表情地看向走出房间一脸懵逼的三人,“你们也一起吧。” “干……干啥子?”煮杨警惕地问。 “放烟花,”尉迟栖看向窗外,幽幽地说,“享受最后一个安宁的夜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凡廉以为尉迟栖只是说着玩,没想到他真的让午卓弄来了一箱的烟花——据说还是用圣子的钱。 “这个是什么?”煮杨拿起一根细长的烟花棒,“直接拿着就好吗?” “……你没玩过?”尉迟栖惊讶地看向他,“你都多大了竟然没玩过这个?” “说实话,不是没玩过,”煮杨说,“只是以前穷,只能自己瞎摸做着玩,没玩过这种。” “穷?”尉迟栖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当年你被抓进来的时候……好像还想拿钱收买我吧?” “这么久远的胡说八道你也信?”煮杨简直要给尉迟栖跪下了,“我那是闲着无聊没事干!” 其实……他当时看尉迟栖年轻,觉得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就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最后被尉迟栖的“人身攻击”几乎弄到崩溃。 “不过我有点好奇啊,”蔺琼突然问,“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还魂灯?那里面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把它当做什么绝世珍宝?” “咦,你不知道?”呈竖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 “我知道的都是有依有据的,那什么乱七八糟胡编乱造的东西我一点都不了解。”蔺琼解释了一下。 其实是因为他到过的地方都没有办法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谣言,云一酒倒是知道一些,只是没有他想问的。他也不想叫人打听,所以这件事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之前在底层的时候他听烧子说过还魂灯的事,不过都是关于还魂灯外形之类的一些肤浅描述,并不知道烧子为什么想要还魂灯。 “还魂灯里面装的东西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煮杨一边点烟花一边说,“应该还有别的说法,有些人走投无路,什么都信,听了什么不切实际的谣言就忍不住了吧……我记得底层不是有一个叫烧子的,他好像就是为了救什么人才去偷还魂灯的。” 蔺琼点点头,没说什么。 “不过我听说烧子好像要出狱了吧?”霍伊看着煮杨放的花火,是很灿烂的金色,“他那个算是未遂,据说只要关一年半就好了。” “是这样。”尉迟栖点了点头,“我没记错的话是下个星期。” “我能不能去看一下他?”蔺琼问,“在底层的时候和他关系还不错。” “随你。”尉迟栖抬起头,凡廉的烟火是红色的,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把魂塔上空的阴沉割地支离破碎,“到时候底层会有一个晚会什么的,谁都可以去。” 蔺琼点了点头,从箱子里拿出一根烟花:“什么颜色的?红色的吗?” “不是,是金色的,”尉迟栖看了一眼标记,“红色的在下面。” 蔺琼找了一会儿,将红色的烟火拿出来:“可惜云一酒现在回去了,他最喜欢红色的烟火了。” 蔺沉手微微晃了一下,恰好喷出的烟火比其他烟火都低了一小截。 “云一酒的光也是红色的。”尉迟栖说,“不过是那种不详的红。” “天生如此,也怨不得他。”蔺琼叹了一口气,“有白色的吗?” “好像有一支。”尉迟栖想了一下,从另一个箱子里找了一阵,“喏,这个。” “你放这支。”蔺琼没接,“这支适合你。” 尉迟栖:“……”放烟花也有适不适合的问题吗? 蔺琼笑了笑:“你的魂魄就是这个颜色的吧。” “你怎么知道?”尉迟栖看向他。 “看得出来。”蔺琼看向天空,“云一酒的肯定和我一样是红色的,毕竟……” 毕竟什么,蔺琼没有说下去。 而一旁的蔺沉却知道了剩下半句话是什么。 毕竟……他们都是被天诅咒的人。 “老大,这一堆要怎么处理?”午卓看着只放了百分之一的烟火,“这要放到猴年马月啊。” “我不是叫你随便从箱子里拿一个小一点的去买吗?”尉迟栖有些头疼,“你到底拿了什么去买?” “冤枉,真的是最小的,”午卓发誓,“真的没有找到比那个更小的了。” “你也别怪他。”蔺琼对尉迟栖说,“圣子给的就没有不贵的。” “那行吧,现在也退不了,”尉迟栖叹一口气,“给各层分下去吧,今天开心一下,最高戒备就要改成终极戒备了。” 午卓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到各层去通知了。 尉迟栖点燃了那只白色的烟花。蔺琼笑了笑,向尉迟栖接了个火,也点燃了。 红白两种颜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空,不一会儿又有其他颜色的烟花陆陆续续地绽放。 如果从防线外看,就能看到火光点点的魂塔,比夜市的灯火还好看。 蔺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尉迟栖放下放完的烟花,准备再放一支。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犹豫了一下,又拿起一支白色的。 “给你。”尉迟栖拿着烟花轻轻碰了碰蔺琼还举着的空烟花,“红的。” 蔺琼回过神来,掩饰地笑了一下,接过烟花。 “想什么呢?”尉迟栖随口一问。 “想到圣子了,”蔺琼笑着说,“他没看到真的可惜了。” “是啊。”尉迟栖笑着说,“圣子以前经常玩烟花吗?” “没有。”火光沉入蔺琼的眼里,被他眼里的漩涡吞没,“都是我在玩,圣子很少一起,只是在旁边看。” 是我在放,而不是圣子。 蔺琼很少把自己看作圣子,他总认为圣子只是他的面具,而不是真正的他。 “真可惜。”尉迟栖没有听出里面的意思。 蔺琼嘴角一勾:“最起码圣子找到了对的人,随意他不论等多久都要等到他。” 尉迟栖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说了一句:“我听说,一个人被迫魂飞魄散后,需要转很多次轮回才能将魂魄聚齐,但在集齐前每一次的死亡都是那种不得好死的死法……” 蔺琼倏地看向他。 “魂魄的存在也不是永久的吧?”尉迟栖犹豫了一下,“万一……安栖的魂魄彻底湮灭了,圣子不就白等了吗?” 蔺琼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问:“为什么想到这些?” 尉迟栖:“就事论事罢了,以前看过这方面的书,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蔺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几乎说不出话。 “圣子……有自己的打算吧。”蔺琼别开目光,“他有分寸。” 尉迟栖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虽说买了很多,但魂塔没人几支分下去放很快就放完了。硝烟味已经被闻欧处理干净,空烟花也打扫完了,魂塔又回到了之前那般沉寂黑暗。 蔺琼看着一片阴沉,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不进去吗?”蔺沉走过来,“想什么?” “我忘了。”蔺琼没头没尾地说,声音有些颤抖。 “忘了什么?”蔺沉一头雾水。 蔺琼没回答她,只是呆呆地看向天空。 蔺沉也不急,在一旁静静地等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蔺琼才开口。 “多少久了?”蔺琼问。 蔺沉一愣。 “你是问……哪个?” “你看得出来吗?”蔺琼突然看向她,眼眶有些红,“姐,你能看出来的吧?” “蔺琼!”蔺沉突然有些慌张,“你冷静一下!” 蔺琼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去。 “人的魂魄虽然能入轮回……但不是永远的。”蔺琼近乎绝望地说,“这是……最后一次的轮回了吧?” 蔺沉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最……最后一次?”蔺沉难以置信地说,“这不是才……” 她猛地把话收了回去。 “是啊,”蔺琼说,“都过了这么久。” “那你现在在纠结什么?”蔺沉问。 “我怕了,姐。”蔺琼轻轻地说,“他是最后一次轮回,我不想放手……可是……” 蔺沉瞳孔一缩。 “可是……我不想让他再牵扯进来的。”蔺琼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本来就不是被上天所容的人,几百年前的那一次……就连十几年前的那次,都不是我应该得到的。” 蔺沉沉默。 “我奢望太多了,”蔺琼近乎平静地说,“我会害了他。” 蔺沉眨了一下眼睛,两滴眼泪落了下来。 “怎么……怎么能放弃呢……”蔺沉几乎要说不出话来,“我都没有放弃……你凭什么放弃……”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只剩下低低地啜泣声。 蔺琼倏地看向她:“姐?” 蔺沉没有看向他,而是像蔺琼之前一样看着阴沉的天空:“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洞穿未来,但一旦他们拥有这样的力量……却又不希望看到一切……”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蔺琼能看这样的天空看那么久,因为在极度痛苦下,这阴沉的天空竟是一种更痛苦的安慰。 “你看到的是什么?” “一酒他……要登基了。”蔺沉将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拿出,递给蔺琼,“回来的时候他给我的,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没被其他人截住……二十九日后,你要过去一趟……” 蔺琼将纸打开,一行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圣子亲启,二十九日后,务必到场。” “他想好了?”蔺琼倒没有多少吃惊。 蔺沉没有说话。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蔺琼将那张纸烧成灰烬,灰烬随着夜晚的冷风飘向远方,“当年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等了那么久,为什么突然放弃了?” “和你一样。”蔺沉知道他在问什么,“我也怕了。” 蔺琼心中“咯噔”一下。这种慌乱的预感,让他快喘不过气来。 “你们为上天所不容,我就不是吗?”蔺沉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当年母亲去世不怪你,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本来是我要被迫接受天命,但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了……可能是觉得你比我合适吧,但那一次已经伤了母亲大半的元气。招摇国人戾气重,暂时可以靠这个撑住一段时间。” 她低下头:“本来母亲不会死的,但是之前已经被我伤过一次,而你又接受了全部的天命……” 蔺琼垂下眼眸:“既然都是安排好的,怨不得我们。” “但是……”蔺沉的双手紧紧抓住身前的栏杆,“云一酒最后,不是因天命死的,而是我……蔺琼,我会让他死的,他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 “你很早就知道了?”蔺琼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所以你避世,你借口逍遥……就是为了这个?” 蔺沉没有回答,但蔺琼已经知道答案了。 “姐,”蔺琼说,“这没道理。” 蔺沉没说话。 “反正结局都是一个……过程至少应该由你来定。”蔺琼轻声说。 “那你呢?”蔺沉问,“你为什么要放弃?” “在他那里,只是一段很久以前的记忆,”蔺琼转过身,靠在栏杆上,“那只是安栖的记忆,就算那段记忆和他融为一体了,他也没办法感受到当年的感情。” “我当年,见到安栖的时候,送了一个见面礼。”蔺沉已经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我和他说,我会在他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把他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他最重要的人,我想……那个应该不只是记忆吧?” 蔺琼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 他们又站了好一会儿,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 “我要走了。”蔺沉说,“我会和尉迟栖讲一下,让他同意你去招摇国。” “嗯。”蔺琼点点头。 蔺沉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的痕迹了,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了。 “国师是我的人,让云一酒登基后换一个吧。” “好。”蔺琼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天空,也跟着进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你和你姐姐吵架了?”尉迟栖问。 “没有,”蔺琼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们吵不起来。” “没吵就好。”尉迟栖淡淡地说,“不然以后就没人来看你了。” 蔺琼笑了笑:“看不看无所谓,只要有人给我收尸就可以了。” 尉迟栖好半天才说:“真是一个不错的理想。” “下个月十五号我要去找云一酒一趟。”蔺琼看向尉迟栖,“真是委屈你了,遇上我这个麻烦。” 尉迟栖倒是觉得还好,虽然魂塔案子都不轻松,但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案子并不是天天有,总的来说他的时间其实还算是很宽松的。 “你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就好。”尉迟栖忍不住自嘲了一句,“放走一个顶层人员去一个不知道的地方玩几天再回来,我绝对是魂塔第一个。” “你也是最后一个。”蔺琼说,“等圣子回来后,你们魂塔就安宁了。” “真是期待。”尉迟栖说。 “现在几点了?”蔺琼问。 “大概到戌时了,”尉迟栖也没看时间,“还没到熄灯的点,不过好像我们也没有规定熄灯时间。” “有什么可以玩的?”蔺琼问,“现在不困。” “噬魂兽都比你消停。”尉迟栖客观地说,“人家早早地吃完东西就睡了,安静的很。” “能不消停吗?”蔺琼好像想到了好玩的事,“那个名字可不是一般的噬魂兽能叫的。” “行吧。”尉迟栖叹了一口气,“托你的福,顶层还有一套九层棋。” “九层棋?”蔺琼想了想,“你这么一说确实想玩了,不过这东西不是要两个人玩的吗?” “我不是人?”尉迟栖眼里有些轻佻的意味,“就和你玩一次,输了别赖皮。” “了不起,”蔺琼觉得有意思,“怎么,今天这么高兴,居然屈尊和我玩这个?” 尉迟栖勾了勾嘴角:“人要懂得及时行乐。” 蔺琼强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那就……来一局吧。”他说。 “老大?”闻欧看到灯火依旧的顶层,有些高兴,“你还没有睡啊,刚刚……” “小点声!”霍伊赶忙拉住闻欧,“尉迟栖在和蔺琼对决,你别打扰他们。” “对……对什么?”闻欧怀疑自己听偏了。 “男人之间的决斗,你不懂。”霍伊神神道道地说,“不行,不能和你废话,耽误了可就错过了一整个世界了。” 闻欧:“……”他是越来越搞不懂顶层的这群人了。 他好奇地走进去,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对决的两人。 在他们面前的,是蔺琼一时兴起做的九层棋。 “你们……还挺闲的。”闻欧小声说,“这是第几层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呈竖小声说,“第三层。” “第三层?”闻欧问,“刚开局?” 煮杨一边说,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翻转到极限的九层棋:“不瞒你说,他们从戌时开始下的。” 闻欧哆哆嗦嗦地将一个精致的怀表掏出来:“我这里显示的是……亥时。” “这两个人简直不是人,”煮杨悄声说,“你见过玩九层棋所有的机关和穿越点都被触发的吗?” 闻欧:“是我孤陋寡闻了。” “对了,你来干什么?”霍伊问。 “哦,”闻欧这才想起正事,“跖兰传来了下次行动的时间……不过……” “嗯?” “不过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闻欧突然不困了,“还有椅子吗?能不能给我一把?” 尉迟栖敢说这是他玩九层棋玩得最痛快的一次。 “你精神真好,”蔺琼突然说来一句,“我真是要困死了……你怎么这么强?” “我什么都很强。”尉迟栖虽说在和蔺琼闲扯,但思路依旧很清晰,一步步都没有乱,“说实在的,我也有点困。” 众人:“……” “想一个法子。”蔺琼说,“你明天没任务的话就把这盘下完再睡吧。” “有任务也不去,”尉迟栖示意他继续,“魂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出任务。” 闻欧:“……”原来做老大这么轻松的吗? “那好,”蔺琼将凤凰移到第三层的第一个穿越点前,“那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了,这种时候犯困不是很好。” “你的提议?”尉迟栖问。 “用一下安栖的方法,”蔺琼笑着看着他,“故事接龙。” “有意思,”尉迟栖问,“怎么个玩法?” “一人一句,要求每一句串在一起最后能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蔺琼说,“顺便告诉你,那本《十点半》当年就是安栖和圣子通过这种方式写出来的。” 尉迟栖有些惊讶,但这一点波动并没有打乱他的思考。 “书你还回去了吗?”蔺琼问。 “没有……闻欧,你去我书房桌上拿一下。”尉迟栖将蔺琼的穿越点堵死,“你打算记上面?” “嗯。”蔺琼点点头,“我记得还有很多空页。” “圣子不会说什么?” 蔺琼肯定地说:“不会,就算我把他圣殿炸毁,他也不会说什么。” 煮杨悄悄地问霍伊:“蔺琼后台这么硬?” 知道真相的霍伊已经习以为常:“就是这么厉害。” 呈竖:“怕了怕了。” 拿着书的闻欧:“……”自己以前应该没有得罪蔺琼吧? “谁来记?”尉迟栖问。 “它自己会记。” 蔺琼说着,将书接过来翻到新的一页。 他伸手在太阳穴一侧悄悄点了点,很快将一小缕魂魄抽出,注到那本书里。 “可以了,”蔺琼满意地将书递给闻欧,“帮忙拿一下。” 闻欧接过的时候突然生出了一种“这本书是活的”的感觉。 “那么,你先。”蔺琼说。 尉迟栖拨动指针,指针还未停,一句话就已经出来了:“离招摇三百里有城名千阳关。” 闻欧:“……”这是什么? 不过好像大部分故事都是从地点时间什么的开始的。 呈竖:“不过千阳关还真的存在。” 煮杨点点头,和霍伊说:“我们曾经在那里呆过一阵子,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蔺琼勾了勾嘴角,瞎编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一点都没有难度:“往城门西南边直走六十里。” “有一高山,名曰腐鹫山。” 煮杨小声对呈竖说:“腐鹫山我们也去过。” “山顶有一池,名曰不朽池。” “据山里老人说……” “池可去执念……” “亦可返初颜。” 闻欧:“真假的?” “好像……还真的有这一说法。”煮杨想了想,“不过我没去试过。” 蔺琼将青鸟放在第四层的入口:“稀姓客家有一女。” “名曰客妫。” “此妫非归来之归。” “此乃女为妫。” 煮杨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好像我听说过。” 霍伊:“我好像也有一点印象。” 闻欧也觉得怪熟悉的,他想了一会儿,突然说:“是不是那个腐鹫山女鬼?” 呈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蔺琼听到了闻欧的话,微微一笑,看向尉迟栖:“客妫性善极。” 尉迟栖很快接过了下一句:“发及腰,容貌端庄。” 蔺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间一点,更是锦上添花。” 闻欧听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对:“我记得客妫不是长相丑陋吗?” 呈竖摇摇头:“这种说法我第一次听说。” 尉迟栖眯着眼,看向蔺琼:“大年初六,其弟客族病复发。” “客妫进山寻悠悠草。” “悠悠草?”呈竖问煮杨,“这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煮杨点点头:“听绿人说过,好像对亡修很有帮助。” 闻欧:“存在是存在,不过很难找到。” 第四层的最后一个机关也被触发了,九层棋又被迫翻转到第五层。 尉迟栖已经对蔺琼“无所不知”有了一个深刻了解,但这会儿还是大大出乎他意料。 “客妫卯时出。” “子时归。” 呈竖悄悄问煮杨:“这到底是真的还是编出来的?” “不知道,”煮杨说,“我怎么感觉这两人的故事思想还有细节都是一样的?” 霍伊对闻欧说:“我觉得比起故事本身,这两个人更让人害怕。” 闻欧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怎么了?”霍伊问。 “尉迟栖好像……”闻欧哆哆嗦嗦的说,“去那里出过任务。” 霍伊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午卓送夜宵进来的时候被一群人吓到了。 “你们这么跟见了鬼似的?”午卓惊讶地问。 闻欧哆哆嗦嗦地看向他:“我觉得差不多。” 午卓看了一眼已经翻到第八层的九层棋:“不就是玩个棋吗?看把你们……” 话音未落,他听到蔺琼幽幽地说:“客妫蹲下身,将双手轻轻放在客族的脸上。” 午卓正在想这个客妫是谁的时候,就听到了尉迟栖毫无停顿地接上:“她笑着对弟弟说。” “阔别三年,今日一见,故人安好,欣然十分。” 午卓觉得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其弟恐,妄挣扎逃脱,却只是白费力气。” “客妫笑容诡异,缓缓开口。” “为什么害怕呢?”尉迟栖放低声音,“为什么要逃呢?” 蔺琼将第八层的最后一个机关破除,九层棋又再一次被迫翻到第九层。 “是我太丑了吗?”蔺琼将声音压下来,“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尉迟栖将独角兽拿起,棋子落在石质棋盘上发出好听的脆响。 “客族脸色煞白,没有说话。” “客妫一笑,双手猛地一用力。” “客族身首分离。” 午卓终于明白为什么四个人都像见鬼一样看着他们了。 “客妫看着手中的头颅,客族未闭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尉迟栖注意到了一脸呆滞的午卓,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她的身上溅满了弟弟的血。” “血滴一滴滴地落下,没入埋着客族半个身子的土里。” “客妫笑,一手持人头,一手取其眼。” 午卓觉得今天的夜宵是没必要了。 九层棋最险的就是第九层,因为第九层机关多,但可懂格子却少的很。 现在又轮到蔺琼走了。但蔺琼没有拨动指针,而是向后一靠:“末了,投入不朽池。” 尉迟栖接到:“不足一刻钟,池水全红。” 蔺琼看向尉迟栖,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在和安栖玩。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尉迟栖就是安栖。 “死局,”蔺琼笑着说,“不容易。” “算是棋逢对手了。”尉迟栖也笑了,但不是很明显,“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 “我还想问问你。”蔺琼已经将那一缕魂魄收了回来,原本空白的纸页现在已经写满了字,而最后一句话,便是尉迟栖刚刚说的那句“池水全红”,“这些细节,不是道听途说来的吧?” “当然不是,”尉迟栖坦然,“想知道?” 闻欧一行人赶紧点头。 然而蔺琼说:“不是想知道,是想想也知道。” 众人傻了。 尉迟栖站起身:“夜宵就放我桌子上吧,闻欧有什么事?” 闻欧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此行的目的:“跖兰说下个月十四号圣殿守护者要去旭城。” “知道了,”尉迟栖点了点头,“你早点休息,我记得你明天还有任务。” 闻欧立刻乖乖地跟着午卓一起飘出去了。 居然还不忘了把书还给蔺琼。 “你们三个……”尉迟栖顿了顿,“今天晚上同意你们凑一间睡。” 三人听到这个消息,喜极而泣,怕尉迟栖反悔,立刻离开将被子通通抱进了床铺最大的霍伊的房间。 “就当做平局了。”尉迟栖对蔺琼说,“没意见我就翻棋了。” 翻棋是九层棋独有的传统,意味着胜负已分,所有的机关都将回归原位。 “翻吧。”蔺琼说着,将那本书拿给尉迟栖看,“收获不错,又是一个新故事,可惜里亚没机会看了。” “对了,”尉迟栖没有太在意蔺琼的字,“这本书你是看过的吧?你知道那句‘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妄想患者’是什么意思吗?” 蔺琼听到那句话,笑出声来。 “当年圣子一时上头,随便写的。”蔺琼解释到,“这个是指黑圣。” “黑圣?”尉迟栖认真地将两个东西对比了一下,“不能理解。” “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是说他黑,”蔺琼说,“妄想是在说他想取代圣子的念头。” “不得不说,”尉迟栖艰难地夸到,“圣子的想法真奇特。” “对了,刚刚这篇先定个名字吧,”蔺琼问,“你有什么想法?” “不急,”尉迟栖看了看最后一句话,“等下次把整个故事都写完了,再来定标题。” 蔺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 “就这么定了。”蔺琼将书合上,“翻盘吧。” 尉迟栖伸出手,触发了翻盘机关。 九层棋立刻开始自我复原。 九层棋的复原是按照他们走的顺序一步步复原的,蔺琼和尉迟栖就这样看着,偶尔还会对其中几个机关进行讨论。 “其实应该提早把凤凰放上去的,”尉迟栖感到有点遗憾,“不然……” 他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蔺琼问。 尉迟栖突然伸出手,想去触碰正在飞快翻转的九层棋。 “你是不是傻了?”蔺琼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硬拉了回来,“你就不怕手腕被机关夹碎?!” 尉迟栖这才想起来,刚想收回手,就发现手被蔺琼紧紧地抓住了。 他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蔺琼只是觉得他手特别冰,并没有多想:“看到什么东西了这么激动?” “没什么,”尉迟栖看向他,“能不能先把手放开?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蔺琼一愣,突然笑了。 他很自然的放开:“企图?” 尉迟栖似笑非笑。 “企图倒是有,”蔺琼倒是挺坦然,“不过比较单纯,害不了你。” “居然有意外收获?”尉迟栖好像不得到答案不罢休,“有多单纯?” “你别这样看着我,”蔺琼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看人真的很让人毛骨悚然?” “托你的福,”尉迟栖说,“现在知道了。” 蔺琼看向他,眼里居然有少见的认真。 “我想追你,这算犯法的吗?”蔺琼突然问。 尉迟栖实话实说:“不算。” 回答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认真的?”尉迟栖觉得有些玄幻。 蔺琼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尉迟栖:“……” 他觉得不是。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追求云一酒了。”蔺琼装作惋惜的样子。 “恭喜你们。”尉迟栖真心祝福。 蔺琼笑出声来:“恭喜个屁,逗你玩的,我可不敢和蔺沉抢。” 尉迟栖:“……我想也是。”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蔺琼很认真地说,“我这一生,只喜欢过一个人。” 尉迟栖看向已经复原的九层棋:“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 “不是绝对,”蔺琼说,“是事实。” 尉迟栖很是意外。 “我没有什么资格和你讨论这种事,”尉迟栖叹了一口气,“毕竟你才是过来人。” “所以你打算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魂塔?”蔺琼突然问。 “也许吧。”尉迟栖倒是想得开,“反正还有来世,说不定下一世我就能像云一酒一样逍遥了呢。” 蔺琼说不出话来。 “想那么多干什么,”尉迟栖将冰凉的手放在后颈上,“十四号云一酒会提前来接你走,不要急着回来,魂塔十四号要出任务,太早回来估计会没人带你走进来,到时候你就等通知,我去接你。” 蔺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收拾完东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原本是真的放弃了,可蔺沉的话却让他再次犹豫起来。 他灭了灯,在黑暗中坐了一整夜。 第一缕阳光从窗子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想好。 他总是想起当年和安栖在一起的日子,可每每他下定决心不放弃的时候,又总能想起安栖离开的那一天。 他疲惫地转过头,那一侧放着一面镜子。 他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觉得很陌生。 突然,他抬起手,慢慢地放在了他左耳下方。 那是一个红色的标记。 他笑了。 他觉得自己很自私。 换作以前,他绝对不会这么铤而走险。 可是现在凡廉出现了,自己是死是活其实都无所谓了。 这样的话,倒不如潇洒一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尉迟栖一觉醒来人还是懵的 先是九层棋里的标记。 九层棋翻盘复原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 因为那个标记太过于特殊,他才一时间做出傻事想空手阻止九层棋复原。 是自己看错了吗?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九层棋上会有圣子的标记? 他试着回忆起那个位置,但九层棋翻动太快,再加上他和蔺琼触发的机关太多,他只能确定那个标记在第三到第五层之间。 算了,尉迟栖觉得有些累了,大不了明天找时间再仔细地找一下,实在不行就问蔺琼。 不过如果真有圣子的标记蔺琼也不一定会说什么大实话。 想到蔺琼,尉迟栖叹了一口气。 蔺琼果然是一个大麻烦。 他总觉得今天蔺琼的状态好像和以往不太一样,但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清楚。 在蔺琼说想追他的时候 他居然生出一种“他是认真的” 的感觉。 但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觉得答应他才是他会做的事——虽然他已经非常明白地拒绝了。 有些奇怪,他想。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强迫自己想点其他的,最后开始琢磨起下棋时说的故事。 虽然还是在想着蔺琼这个人,但至少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最开始他说的那句话纯粹偶然,那时候确实没有想起客妫,只是匆匆从脑海里挑出了一个地名就说出来了。 他以为蔺琼会随便捏造一个小角色编下去,但蔺琼没有,而是直接讲出了腐鹫山。 当时他还要想着如何不被蔺琼抓到布局上的漏洞,所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腐鹫山一出来,他那句不朽池脱口而出。 这时候他依旧没有想到客妫。 但蔺琼想到了。 稀姓客家一出来,他就想到了。 那时候他居然还以为蔺琼只是想借用客妫的经历编一个全新的故事。 可蔺琼没有。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发生在客妫身上的。 而那些细节,只有客妫会知道。 他当年也是碰巧去腐鹫山出任务,途中在腐鹫山迷路,幸亏被客妫偶然救下,不然他尉迟栖就要拥有一个英年早逝的标签了。 “客妫和蔺琼认识?”尉迟栖感到不可思议。 客妫不算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当年救他是因为他碰巧像客妫的一个朋友——这是客妫告诉他的。 他有时到那里出任务,比较轻松的时候都会去找客妫,而客妫也并没有觉得烦,相反,她每次见到他都挺高兴的。 客妫和蔺琼认识?尉迟栖想。 虽然从逻辑上来讲并没有什么奇怪。 他突然在意起来客妫说的和他很像的故人是谁。 他越想越烦躁,最后不得不打开窗子,吹吹冷风冷静下来。 桌子上传来书本翻动的声音,尉迟栖回过头,发现放在桌上的《十点半》被风吹开了。 他走过去,将书拿起,想再看一遍今晚的故事。 毕竟他们主要目的还是下棋,所以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些句子很简短,甚至有种古文的味道——但严格来说只是为了省事,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古文,而有的句子充满了口语味道。各种奇怪的表述夹杂在一起,虽说听到时候觉得没什么,但现在一看总觉得很别扭。 他叹了一口气,又合上书本。 虽说明天没有任务,但他也不是什么也不管,按蔺琼的说法,黑圣已经回到了魂塔底下,也就是当初圣子封印他的地方。黑圣回来,意味着魂塔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 虽说以前黑圣呆在魂塔底下,魂塔除了受他的与生俱来的能力影响意外,并没有什么乱子。但现在不一样,圣子不在,黑圣变强,所有一切还不能下定论。 他又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到床边,将一旁的抽屉拉开。 里面有一小瓶药丸,上面没有贴任何标签。 但尉迟栖知道这是什么,因为他的房间只有这一种药。 他取出一颗小药丸,含在嘴里,等它化开。 这种药丸是甜的,是很久以前客妫给他的,据说是用腐鹫山里的一种草熬成的,吃了可以助眠。 自从接任魂塔权力以来,他经常睡不着,而每次都是依赖客妫的药撑过去的。 片刻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他一直以来都是醒了就立刻清醒,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茫然。 “醒了?”熟悉的声音传来,“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他倏地转过头,看见了坐在桌子上的蔺琼,他手里还拿着那本《十点半》。 蔺琼看向他,懒洋洋地说:“午卓让我进来的,他怕你出事,但他有案子在身,所以就拜托我了。” “我没事,你可以出去了。”尉迟栖说。 “真没事?”蔺琼似笑非笑,“像你一样天天吃药丸助眠的人中,你是活的最久的。” 尉迟栖先是一愣,然后看到蔺琼手中的药瓶才反应过来。 “你翻我东西?”尉迟栖冷冷地问。 “没有,”蔺琼回答,“就在桌上,不想看到都难。” 尉迟栖沉默。 “药是客妫的。”蔺琼看着手中的药瓶,“客妫没告诉你这药不能多吃吗?” “有。”尉迟栖不是很想理他。 “那你是活腻了还是不想活?”蔺琼忍住没有发火,“你知道这是用什么做的吗?” “你知道?”尉迟栖反问。 “我当然知道。”蔺琼冷静下来,“燎原花,悠悠草,腐鹫山迷途果,不是这些我提头见你。” “不敢当,”尉迟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但你能不能出去一下?骂我可以,好歹先让我换一下衣服。” 蔺琼一愣,目光不偏不倚落在了尉迟栖露在外面的锁骨上。 “冒犯了。”蔺琼好半天才说。 “没事,门记得帮我关一下。”尉迟栖假装淡定。 蔺琼飞快地离开,虽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但依旧没有忘记将药瓶和书拿出来。 尉迟栖听到门发出一声轻响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居然有些紧张。 他平时都是换上一件宽松的衣服就睡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一觉醒来会看到蔺琼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 不过还好,醒来的时候被子是好好盖着的。 蔺琼顶多看到了脖子一块,没什么大不了的。 尉迟栖叹了一口气,换上了平时的衣服,想着是要从蔺琼那里把药拿回来,还是下次找客妫忽悠一瓶过来。 客妫当然知道那些药吃多了会有伤害,也知道尉迟栖一定会对药产生依赖,但她每次都忍不住把药给尉迟栖,并再三嘱咐他不要多吃——但尉迟栖每次都没有乖乖地照做。 “不得已啊。”尉迟栖每次都这样和客妫说。 他换好衣服,最终决定直接找蔺琼要那瓶药——他实在不想麻烦客妫。 一打开门,就看到蔺琼已经将噬魂兽放了出来,现在正坐在噬魂兽背上拿着那本书不知道在做什么。 蔺琼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是对他说:“你就早午饭一起吃了吧,应该还是热的,霍伊估计还在吃午饭。” “几点了现在?”尉迟栖问。 “巳时。”蔺琼说,“估计快午时了。” 尉迟栖觉得头还有点晕,但他没有在意,径直往餐厅走去了。 蔺琼等他走远了,才轻声对藏在书上的光点说:“你都知道他没节制了还把药给他?” “我也是不得已。”那头传来一个空洞的声音,“难道要看着他天天睡不着?那样会死得更快吧?” 蔺琼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这次能行吗?”客妫问。 “我不知道,”蔺琼看着手中的书,“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什么意思?” “魂魄的存在不是永恒的。”蔺琼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噬魂兽,“这是他的最后一个轮回。” “那我下次不给他药了,”客妫下定决心,“求我我也不给。” “很好,”蔺琼笑着说,“冲你这句话,我把你写漂亮一点。” 客妫:“……” “真不明白,”客妫有些无奈,“你俩下棋,关我什么事。” “他先起的头,”蔺琼一边修改一边说,“我也就顺便想到你了。” “算了算了,”客妫大度地说,“随便吧,反正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我都听过,不差你这一个。” “我的故事不外传,”蔺琼又调整了几句话的顺序,“你要是求求我我可能会给你看。” “得了吧。”客妫笑起来,“哪一次不是你眼巴巴的送过来要我看?” “这一次不会了。”蔺琼说,“对了,要是尉迟栖去问你安栖的事,你别把我身份说出来。” “搞不懂你们年轻人。”客妫看向眼前的镜子,“那镜子呢?” “什么镜子?”蔺琼想不起来,“还有我比你大。” “好好好你大你了不起,”客妫站起身,“就是安栖当时看的镜子,那个好像叫前世镜,尉迟栖要是看了可能会看到那时候的安栖。” “看到就看到吧,”蔺琼心不在焉地说,“反正长得都一样。” 客妫:“……行。” “他快回来了,”蔺琼低声说,“有什么想要的?下个月顺路找你玩。” “想要的?”客妫想了想,“想要一个好弟弟。” 蔺琼:“……有点为难。” “逗你的,”客妫吹着微湿的风,“你来就好了。” “嗯,”蔺琼看了一眼楼道,“来了,先走了。” “好。”客妫说完,光点就消失了。 而尉迟栖也刚好到了。 蔺琼居然有点不敢看他。 “在改昨天的故事?”尉迟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嗯,”蔺琼点点头,“修了一下细节什么的,不然读起来很奇怪。” “改完了吗?”尉迟栖问。 “差不多了,”蔺琼将书丢给他,“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问题。” 尉迟栖接住,本以为看到的是一页被涂改得很凌乱的纸,没想到上面居然一个字也没有改。 他以为蔺琼是撕了重写,但翻到前面一页才发现这就是昨天写过的纸。 “怎么做到的?”尉迟栖有些惊讶。 “不告诉你,”蔺琼说,“等一下你有找死去学。” 尉迟栖:“……” “所以能不能把药还我?”尉迟栖问。 “不能。”蔺琼果断拒绝。 尉迟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毛病,明明蔺琼才是被抓的,为什么他要屈尊问他? “我今天不是很想动手。”尉迟栖眼睛微微眯着,“但不代表我不会动手。” “想动手?”蔺琼似乎有些轻佻的意味,“你打不过我。” 尉迟栖本来也只是说说算了,没想到听到蔺琼这一句突然就真的想动手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真要打?”蔺琼勾了勾嘴角,“那个药的副作用真的没问题?” 尉迟栖冷笑:“不劳操心。” “公平起见,”蔺琼从噬魂兽身上跳下来,“我让你一只手,要是你赢了我,我就把药给你。” “让我?”尉迟栖玩味了一下这两个字,“说吧,怎么比?” “你擅长什么就比什么。”蔺琼一副“你玩什么都玩不过我”的欠揍表情。 “那就按外头的规矩,”尉迟栖说,“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是道上比较常用的比试方法,简单来说,就是圈一个大圈,决斗者在圈内决斗,出圈者输。 蔺琼没意见:“上武器的?” “你有吗?”尉迟栖反问。 “当然。”蔺琼微微一笑,“这种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这可是你说的。”尉迟栖看向他,“就在这里打?” “嗯。”蔺琼笑着说,“够大,而且圈也不用我们画。” 他话音未落,地上就出现了一个阵。 阵只是发出淡淡的光,并没有很强的存在感。 尉迟栖这才想起来这个东西。 “那就……直接开始吧。”尉迟栖手一挥,之前一直放在大厅的剑应声而起。 他将剑抽出,剑鞘则被他随意地扔出了圈外。 “你打算用什么和我打?”尉迟栖举起剑指向蔺琼。 “既然你用剑,”蔺琼拍了拍噬魂兽的头,噬魂兽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顺便把那本书也一起带走了,“公平起见,我也用剑。” 蔺琼不紧不慢地将有些乱了的长发放下来,将长发拢到耳后,随意地用一根红绳绑住。 “速战速决。”蔺琼说。 尉迟栖猛地感受到一股寒气。 很冷,就好像冷到骨头里了。 蔺琼踏入圈内,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握着一把慢慢形成的剑。 那把剑,晶莹剔透。 “非常时刻,”蔺琼笑着说,“凑合着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霍伊上来的时候意外地看到了裹着厚衣服、站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煮杨和呈竖。 “你们在看什么?”霍伊边走边问。 “你终于回来了!”煮杨居然不忘给霍伊拿一件衣服,“你就凑合着穿吧,这还是我用命拿出来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霍伊越靠近楼梯口就越感到冷,于是便接过煮杨扔过来的衣服穿上。 “蔺琼和尉迟栖打起来了!”呈竖一脸兴奋,“我等这一天等得好苦!” 煮杨:“……你等到了也很苦。” 呈竖:“……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霍伊有些差异:“怎么会打起来?昨天两人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有些怀疑地来到门口,还没站稳就退了一步。 “为什么会这么冷?”霍伊拉紧了衣服,他现在真的感谢煮杨。 “奇怪,”呈竖有些困惑,“蔺琼到底是修什么的?散修没有这么强的能力,亡修没有这么大的戾气,剑修没有这么重的剑气,就连那个千年老冰后都没有这么强的寒气……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同地方的人都有不同的能力,”煮杨说,“霍伊,你们北淮国的天赋是幻术吧?” 虽然知道蔺琼的身份但还是很惊讶的霍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是。” “蔺琼的幻术比你还强,”煮杨问,“是你吗国人吗?” 霍伊摇摇头:“绝对不是。” “排除,下一个,”此时蔺琼又挡下了尉迟栖的重重一击,顺势用剑一挑,将尉迟栖的攻击挑了回去,煮杨看的目瞪口呆,但还是继续说下去,“控制剑意,是哪个国的天赋?” 霍伊:“……是北方的一个国家?” 呈竖想起来了:“桎梏国,桎梏国擅长剑术,好像尉迟栖就有桎梏国的血统。” “桎梏国人都气息不是这样。”霍伊虽说知道蔺琼的身份,但说实话蔺琼是哪里人他真不知道,索性加入了这两人的推理中,“我以前见过一个,桎梏国人为了让自己与剑更好融合,在练剑的时候都会将自己的气息与剑融为一体,这样对方就很难感受得到他们的存在……尉迟栖不是每次都是靠着这个神出鬼没的?” “有道理,排除。”煮杨又陷入了沉思。 “有没有可能……”呈竖犹豫了一下,“他祖上血统比较复杂?” “说不准。”煮杨也觉得有道理。 “要是血统来路多,自身会选择最强那一方血统的气息作为自己的气息,相对应的其他血统气息会难以察觉,但能力上却没有影响,”霍伊说,“可是蔺琼……每一种气息都是清晰的。” 煮杨看向蔺琼手中的剑:“那个冰剑不会碎吗?尉迟栖随便用一点火系的法术都能把那把剑废掉吧?” “没有破不了的武器,”霍伊觉得自己快冷到说不出话来,便又往后退了一点,“可能是尉迟栖碰不到蔺琼,也有可能……是根本没办法废掉那把剑。” “我更倾向于后者,”呈竖觉得自己当初和煮杨计划溜进圣殿偷还魂灯都没有这么费脑,“尉迟栖有好几次碰到了那把剑,我敢肯定。” “那继续下一个猜想。”煮杨看向蔺琼背在身后的左手,“左手背后……是哪个国的规定?” “哪个国都没有这个规定。”霍伊说。 “不过传言有一个组织就有这个规定。”呈竖在杂七杂八的江湖派别上颇有研究,“叫什么独右什么的,据说他们组织人员决斗的时候都会将左手背在身后。” “这对左撇子不是很友好。”煮杨说。 “那倒不是,”呈竖解释到,“他们有分两个派,要是你是左撇子就加入他们□□——不过这里的□□□□只是相对个人习惯而言,和思想没有什么关系。” “我看不是。”霍伊开口到,“那个组织我也听说过,不过以蔺琼的性格不会加入这些乱七八糟的组织。” 其实霍伊不是从蔺琼的性格看出来的,是因为他知道蔺琼是圣子,而圣子不可能加入任何一个组织,更别说这种只是传言的组织了。 “……性格吗?”呈竖虽然觉得有些没道理,不过看霍伊这么肯定也便放弃了这个想法,“那就换一个……还有什么地方?” 煮杨想了想:“有一个可能,不过……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什么?” “有没有可能……”煮杨犹豫地说,“蔺琼是招摇国的人?” 尉迟栖敢说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奇怪的人。 这个人,简直强到不可思议。 其实不仅是霍伊他们,他在和蔺琼交手的时候也在想蔺琼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他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抓住蔺琼的弱点。 可是他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一个国的气息。 尉迟栖其实一开始只是想随便打打,并没有多认真,顶破天也就把实力的十分之一展现出来。 蔺琼也是一样。 准确地说,蔺琼根本就没有费过力。 然后他们耗了很久。 尉迟栖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有些没耐心,索性直接放开打。 蔺琼依旧很快地接下了他所有的招数,只不过相对于之前来说更用心了。 他们交手近乎半个时辰,可谁都没有离开圈子一步。 尉迟栖又拦下蔺琼的攻击,他还没还手,就感到眼前一片黑。 不过只是暂时的,很快就又看得到东西了。 但立刻头开始痛起来。 他强忍着抬起头,打算快点结束。 就对上了蔺琼的眼睛。 他觉得蔺琼的脸色不太正常。 不是那种支撑不住的苍白……好像,是受到了很重的攻击。 尉迟栖有些疑惑。 以他的能力,别说是把蔺琼伤成这样,就是要碰到蔺琼都是很不容易。 蔺琼又是一击,他侧身躲过,刚好看见了畏畏缩缩在楼梯口的霍伊他们。 奇怪,尉迟栖想,有那么冷吗? 他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 尉迟栖再次看向蔺琼,发现他手臂上缠绕的绷带已经被血染红了。 尉迟栖敢肯定这个绝对不是他打出来的。 他突然有些担心蔺琼,仔细一想好像就是一瓶药的事,费不着打得这么狠。 他刚想让蔺琼停下来,就感觉头痛简直到了忍受不了的程度。 几乎要痛到昏过去。 手中的剑终于落在地上,声音清脆。 蔺琼早就发现尉迟栖的不对劲,听到声响就立刻过去扶住他。 “副作用。”蔺琼叹了一口气,将冰剑收起。顶层的冰霜也全都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霍伊!”蔺琼对楼梯口喊到,“你去找闻欧,让他叫午卓回来,煮杨呈竖守着顶层。” 蔺琼说完,将尉迟栖扶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 “蔺琼你没事吧?”煮杨看到他手臂上的血忍不住问。 “旧伤,以前不小心弄的。”蔺琼没有在意,“你们会不会伪装气息?” “什么意思?”呈竖问。 “先糊弄一下吧,”蔺琼叹了一口气,“我的气息太过于诡异,不好伪装,你们应该可以。” “伪装什么?”煮杨真想问他的气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诡异。 “尉迟栖的气息。”蔺琼解释到,“要是底下的东西发现尉迟栖现在出事了,魂塔就危险了。” 煮杨立刻明白了严重性:“我可以试一下。” 呈竖点点头:“以前为了糊弄圣殿守护者专门练了一下。” 蔺琼:“……”他是要夸他还是夸他? “不过……有个问题。”煮杨突然说,“为什么我们要帮牢头守狱?” 呈竖:“……对哦。” “所以?”蔺琼问。 “说实话,”煮杨认真地说,“其实我觉得魂塔是一个好地方,至少比圣殿好。” “我也这么觉得。”呈竖说,“其实……我不是很想离开这里。” 蔺琼刚想敷衍一句“情深义重”,就听到呈竖接着说:“这里的住宿条件非常好,还不用自费,不住白不住。” 蔺琼:“……”看来以后魂塔的经费是要多给点了。 “再说尉迟栖其实是个挺好的人,”煮杨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尝试伪装自己的气息,“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一下他吧。” 呈竖:“勉为其难。” 蔺琼:“……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勉为其难。” 霍伊这时也把闻欧带到了。 “我的天,什么情况?”闻欧觉得自己算是没有白活,“谁……谁这么厉害?” 霍伊他们很默契地看向蔺琼。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闻欧心情复杂。 “尉迟栖想和我打一架玩玩,我就答应了,”蔺琼轻描淡写,“先说明一下,是他自己吃药不节制才这样,真不是我害的。” 闻欧:“……我信。”全都是尉迟栖给他的自信。 “午卓估计没那么快回来,”蔺琼也不是很清楚这个药怎么处理,当时只是问了客妫配方,并没有往深处了解,“闻哥你熟悉魂塔药库吗?” “应该没问题。”闻欧说,“需要什么?” “北方黑草一两燎原花三两夏松二两半……”蔺琼没有停顿,“……对了,还要二两悠悠草。” 闻欧停下来记笔记的手,一时间没听到最后一种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再来一遍?” 蔺琼直接拿过本子帮他写好了。 闻欧粗粗看了一下,惊讶地问:“悠悠草?那个不是传说吗?” “那个是真的。”蔺琼说,“很多东西因为太难找,到最后就成了传说,但它们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 闻欧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尉迟栖,对蔺琼说:“老大就拜托你了,我尽量快一点……悠悠草要到哪里找?” “这个有点麻烦。”蔺琼这才想起魂塔没有这个东西,“这样,你联系一下医逢,叫他送一点过来?” “医逢?”闻欧一愣。 “医逢比你厉害多了。”蔺琼笑着说。 闻欧不再耽搁,飞快地跑去了药库。 “你真的会?”刚回来的霍伊问,“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说实话,”蔺琼很诚实,“我不是很有把握。”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霍伊问。 “请一个外援,”蔺琼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那位靠谱就行。” “那你的手臂……”霍伊有些迟疑。 “差点忘了,”蔺琼终于想起手臂上的血,“帮我打一盆清水,我过水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不是很相信蔺琼口中的“没问题”,但霍伊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于是就听蔺琼的去打水了。 “今天怎么了?”客妫此时站在不朽池边上,“一天找我两次,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还真不是好事,”蔺琼无奈地笑笑,“副作用出来了,怎么处理?” “副作用?”客妫反应过来,“不会吧,这么刚好?” “也不算是巧合,”蔺琼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副作用一开始的表现为沉睡时间明显拉长,间隔一到两个时辰后浑身无力,并伴随着短暂性耳聋,然后呢?” “然后就继续昏睡咯,一直到体内所有的残留药都彻底清理干净。”客妫说,“现在到哪一步了?” “估计快到最后一步了。”蔺琼说,“现在要怎么办?” “我给你……” 客妫还没有说完,就被蔺琼打断了。 “你先等一下,”蔺琼不知道在对谁说,“再等一下,煮杨他们已经暂时稳住黑圣了,不会出问题的。” 客妫知道蔺琼在和谁说话,她也不急着打断他们,就静静地站在池边边吹着风边听他们的对话。 “你说什么?”蔺琼急着问客妫处理方法,一时没听清尉迟栖说了什么。 “……这是魂塔吗?”尉迟栖低声问。 “是魂塔。”蔺琼回答。 “……你怎么在这里?” 蔺琼一愣。 “我……不应该在这里吗?”蔺琼觉得有些不对劲。 “圣子……不是不去魂塔的吗?”尉迟栖低声问。 蔺琼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是……谁?” 尉迟栖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没想清楚就昏睡过去了。 “怎么了?”客妫察觉到不对,轻声问。 “这个副作用……有没有连接前世记忆的效果?”蔺琼好半天才问。 “记忆?”客妫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没有。” 蔺琼又是一阵沉默。 “不过这方面我知道一些,”客妫大概猜出来了一些,“安栖当时魂飞魄散,花了将近八百年魂魄才重新聚齐,也就是尉迟栖现在这个状态……往往这时候魂魄会与残缺的那一部分相联系。” 客妫点到为止,蔺琼也明白了。 “要是……一直拖下去会怎么样?”蔺琼问。 “一直拖下去?”客妫想了想,“可能到了一定的时间……又是一次魂飞魄散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 “说实话我不是很懂你怎么想的。”客妫示意蔺沉等一下,然后接着对蔺琼说,“干什么不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摊开直说?” 蔺琼看着被尉迟栖拉住的手,轻轻地说:“这种事情,要是换做是我我也没办法接受,何况是他,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那就直接把记忆给他啊。”客妫不解,“再说过不了多久那一部分魂魄就要和其他魂魄相融合了,这可是玩命的东西,你千万不能乱来。” “我知道。”尉迟栖已经将手放开了,蔺琼居然松了一口气,“我有数。” 客妫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处理方法告诉蔺琼后就结束了对话。 好在午卓很快就回来了,在午卓的帮助下,蔺琼很快完成了所有的准备,而煮杨他们也伪装地很好,确实是一点事都没有。 “你手上的伤还不处理吗?”午卓终于忍不住了,问。 “嗯,等下就处理。”蔺琼心不在焉地回答。之前霍伊打的水已经拿去给尉迟栖用了,他打算自己再打一盆。 “所以尉迟是因为药量过度才这样的?”午卓听完前因后果后说,“所以以后他要怎么办?药是不能吃了,可又不能不吃。” “为什么睡不着?”蔺琼问。 “身居高位的人都很难睡着吧,”午卓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接到消息后他果断地决定速战速决,结束了这一次的任务,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喘一口气,“要看着底下的东西,他魂魄不全,肯定要比别人更辛苦,但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做,其他人更本没办法做到,虽说他负责的案子不多,但没有一件不棘手的,偶尔各层出问题了……比如你那件事,他都要亲自了解,比较严重的就会像上次一样找人谈话,处理后续事情,再加上圣殿那些七七八八的事……” “圣殿?”蔺琼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圣殿不是有跖兰吗?” “现在跖兰也管不了了。”尉迟栖早就和他讲过蔺琼的身份,所以午卓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也不能怪跖兰,跖兰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总有一些人天生就爱找麻烦,上一次莫一妍带队去旭城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蔺琼默默地听着午卓发着牢骚,没有一点不耐烦。 “不过这几年顶层倒是清净了不少,”午卓不知怎么的扯到了十几年前的事,“当时尉迟栖刚上任,霍伊就先给他了一个惊喜,那场面可激烈了,你不要看霍伊现在这样好说话,当时魂塔顶层差点被他们两个掀翻。” 蔺琼笑了笑:“霍伊确实厉害。” “霍伊其实挺好一人,”午卓接着说,“之后来了一个辽病,差点把尉迟栖弄死。” “疗病?”蔺琼没听明白,“尉迟栖得了什么病?” “不是那个疗,”午卓说,“管他那个疗呢,反正就是一个王八蛋,爱叫啥叫啥。” 午卓很少用这种不耐烦的语气说一个人,即便是对莫一妍那类人,他也是全名称呼,一点自己的感情色彩都没有带上。 “他做了什么?”蔺琼感到好奇。 “我现在想起来还很生气。”午卓的眼里写满了轻蔑,“当时尉迟栖也才十九岁,你想想,十九岁就接手魂塔的事务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最高权力的位置。辽病是被上一任守护者抓进来的,当时他企图毁坏圣殿的一间屋子,也是活该遇到圣子,几乎被打了个残废后送到了顶层……” 蔺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什么时候送进来的?” “我想想啊,”午卓没有注意到蔺琼的不对劲,“如果没算错的话,大概是十七十八年前吧。” 蔺琼嘴角微微一勾,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就这么出来了:“然后呢?” “反正就是先关了两三年,那时候是前辈看着,他不敢造次,后来尉迟栖接手,霍伊先来了一出,当时的尉迟栖可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再加上霍伊也不好对付,最后弄了个两败俱伤。” “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连底层都知道的事辽病怎么会不知道?他就计划趁着尉迟栖受重伤休息,偷偷地做了一个失控傀儡放在顶层……” “失控傀儡?”蔺琼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 “就是那种不受限制只执行任务的傀儡。”午卓以为蔺琼没听说过,便简单地解释一下,“尉迟栖本来就重伤卧床,对付一个要他命的傀儡已经很难了,又对付偷跑出来的辽病,要不是刚好那天医前辈上去找他,尉迟栖就没命了。” “医?” “就是医离的父亲。”午卓说,“那天医离过了最后一场测试,前辈带她来找尉迟栖,刚好赶上,尉迟栖解决了傀儡,辽病被医前辈一剑击毙。之后尉迟栖就昏迷了快三天,病好后也没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不过从那以后魂塔就很少有人敢造次了。” “这样一闹魂塔肯定得安宁一阵。”蔺琼说,“谁敢造次谁早死,他们都想活久一点。” “可不是嘛,”午卓点点头,“威信就这样立下了,但尉迟栖也因为这件事常常睡不好觉,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但没过多久就又醒来了,不过换做我我估计也一样吧,经历那样的事怎么还睡得着。” 蔺琼真想把那个叫什么病的人大卸八块。 “等一下,”午卓突然想起了什么事,“你今天上午去看尉迟栖的时候……他没有对你下杀手吗?” 蔺琼满脸疑惑:“下什么杀手?我又不害他。” 午卓有些惊讶:“这不是害不害他的问题,我忘了和你说了,尉迟栖要是刚睡醒看到有人站在旁边的话,会下意识地对那个人痛下杀手……” 蔺琼:“……午卓你是要害死我吗?” 午卓犹豫了一下:“你这不是……没死嘛……” 蔺琼无话可说。 “可能是今天碰巧药的副作用发作,才让你逃过一劫。”午卓说,“今天要不要考虑一下招摇赌场?说不定能赚一大笔。” “我,缺的东西不少,”蔺琼笑着说,“就是不缺钱。” 开玩笑,这一千多年来,各国送来的东西圣殿都快放不下了,哪怕是开销这么大的魂塔也没能将那些东西用去十分之一,更不要说这几年送来的量比以往多了两三倍。 “也对,反正你也用不到。”午卓点点头。 蔺琼:“……说实话我的刑期是六个月。” 午卓:“……那我也说一句实话,尉迟栖上次心血来潮,又给你加了六个月。” 蔺琼:“……”可能尉迟栖想凑个整吧。 凡廉到的时候,凡溪已经结束了一生中唯一一次的蜕变。 极光国的人都是这样,十六岁以前都会保持六七岁孩童的身形,而十六岁那一天则会进行蜕变,恢复正常的身形。 “看什么?”凡溪现在只比凡廉矮了半个头,所以凡廉的衣服她也能穿得上,“你的衣服是都带走了吗?我找了好半天才找到这一件。” “衣服?”凡廉想了想,“没有,我平常穿的都是守护者的制服,如果没记错,这件好像是我成年礼买的。” “很丑。”凡溪评价到。 “我知道。”凡廉也承认,那时候因为赶时间就胡乱挑了一件,“杜筱说一会儿要去中心买几件,你和她一起去吗?” “嗯,约好了。”凡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心情突然低落。 “怎么了?”凡廉问。 “如果……肖肖没出事的话,”凡溪说,“今天也能和我们一起去中心玩了吧?” 凡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保持沉默。 “姐,”凡溪看向她,“要是想当守护者,去魂塔好还是去圣殿好。” 凡廉脱口而出:“魂塔。” 凡溪点点头。 这时候凡廉的反射弧才刚刚跑完。 “等一下你说什么?”凡廉惊讶地看着她,“你要当守护者?” “有这个想法。”凡溪含糊地说,“反正什么都试一下吧。” 凡廉觉得凡溪不是想想那么简单。 就冲那一声姐,她敢说凡溪已经决定好了。 “那就试试吧。”凡廉也没多说什么,她也没有资格过问凡溪的未来。 “对了,”凡溪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做了一个傀儡,但是没有印记,你帮我一下。” 凡廉看着凡溪将一个和她一样高的傀儡拿出来,顿时愣住了。 “虽然做的不好,但是还有两年就要成年了,到时候就不需要了。” 凡廉没多说什么,只是蹲下来,认真地在傀儡冷冰冰的额前做上印记。 画完后,印记亮了起来,傀儡也站了起来。 它向凡廉鞠了个躬。 “以后你就跟着凡溪吧。”凡廉拉过凡溪的手,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在傀儡额前。 傀儡看向凡溪,等凡溪将手放下的时候,它也向凡溪鞠了一躬。 “叫什么名字?”凡廉问。 凡溪沉默了一会儿。 傀儡用那双干净得蓝眼睛看着凡溪。 凡溪冲它笑了笑。 “就叫安蓝吧。”凡溪说。 云一酒坐在一旁喝着茶,据说是南方很出名的,但是他愣是什么味道都没有喝出来。 “环秋城是招摇国最外面的一座城,要是不轨之徒想灭我招摇,首当其冲的就是环秋。”云落将地图上的环秋城圈了起来,接着笔尖轻轻一移,“环秋城向西一百里,就是六山之一,里面有什么、每年会出什么事你估计比我更清楚,接着……” “国师是什么人?”云一酒突然问。 正在讲招摇国这些年治理经验的云落一愣,好半天还说:“国师是招摇国的人吧。” 云一酒轻笑一声:“那你觉得国师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云落不假思索,“事情处理地很好,没有任何错误,对我也挺忠诚。” 云一酒点点头,没再多问:“继续吧,接下来是什么?” “接下来……”云落低头看了一眼地图,“对了,到环春城,反正四座城春夏秋冬围成了一个弧形……” 云一酒静静地听着,没有再打断云落。 其实这些他都懂。虽然他拒绝接手皇位,但他对每一年发生的事情和云落同意的法令都一清二楚,他喜欢这个国家,却不喜欢那个位置。 他一边听着,一边在自己手上的纸写写画画。 从云落那个角度是看不到他在写什么的,所以云落很自然地以为他是在记她讲的东西。 云一酒又提笔写下了两个字:国师。 红色的笔,红色的字,以及他手上无意沾到的红墨,明明白白地说明了纸上这些人都下场。 “国师,”云一酒不可察觉地笑了,“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最近居然有空出来找我了?”客妫翻出一片陈茶,“前几年去了哪里?” “极光那边有一块地,”蔺沉也不急,“挺安静的,估计现在依旧没有人发现。” “也就你会独自一人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呆上几年。”客妫笑到,“你这简直不叫避世,叫厌世。” “现在不是入世了嘛。”蔺沉叹了一口气,“还不是为了躲着他,这下好,白躲了这么多年。” “他和你说什么了?”客妫问。 “没说话。”蔺沉没声好气地说,“那家伙都要继承皇位了,我能插得上话吗?” “恭喜。”客妫笑着说。 “恭喜什么?”蔺沉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恭喜你要母仪天下了。”客妫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唉,你当上皇后会不会忘了我啊?这样可不行,我和你说……” “闭嘴吧你!”蔺沉打断客妫的碎碎念,“当什么皇后?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混账。” “啧啧啧,”客妫认真地看着蔺沉,“还说不要?脸都红了。” 蔺沉翻了一个白眼。 “蔺琼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客妫问,“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管不动了。”蔺沉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的事情就是很难懂。” “你也让我很难懂。”客妫诚恳地说,“你们都让我很难懂。” “还行。”蔺沉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蔺琼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 “你们还真是亲姐弟。”客妫无语了,“说法都一样。” 蔺沉算是默认了。 “刚刚你是和他在讲话吧?”蔺沉问,“怎么了?” 客妫将事情经过大概讲了一下。 “居然还打起来了?”蔺沉不懂为什么很兴奋,“蔺琼没把人打残废实在是不容易。” “可能蔺琼用了什么方法,”客妫说,“他自己现在估计也不是很轻松。” “嗯。”蔺沉点点头,“对了,下个月去不去招摇国?去看看几百年都没有出现的登基大典。” “登基大典?”客妫想了想,“可以考虑……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谁知道呢。”蔺沉笑着将凉透的茶拿起,“你就当出去玩一下,这么多年呆在这里也不寂寞。” “好好好。”客妫看向自己的手,“可这手不能露出来啊。” 蔺沉下意识地看向她的手,修长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和苍白的皮肤相对比,显得格外可怕。 “血……还没有消干净吗?”蔺沉问。 客妫毫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这是当年她杀死客族时沾到的血,她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没有将血洗干净。 “无妨,”客妫淡淡一笑,“都已经习惯了。” 蔺沉没有再问,只是说:“到时候给你一副手套吧,我记得我有一副挺适合你的。” “手套还有适合不适合的?”客妫笑到,“不愧是要做皇后的人,这么讲究。” 蔺沉:“……我什么时候说过问要当什么招摇皇后?” 客妫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蔺沉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在她额前重重地点了一下。 两个人最终笑作一团。 客妫,腐鹫山女鬼,十大恐怖民间故事之一的主角,报个名字都能引起巨大的恐慌。一开始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客族确有其事,不过谁也不知道真正原因。好事者特意来腐鹫山一探究竟,只是看见了她的身影,就四处说她长像丑陋,杀人如麻。 可是,她也只是个走投无路的人。 客妫常常想,如果当时他们对她好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假圣子一言不发地坐在大殿上,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纸。 “这就是你们查了一个星期的结果?”他平静地问。 “只有这么多。”另外两个守护者都不敢开口,莫一妍只好自己回答,“这个人藏得太好,根本没办法找到他的一点痕迹。” “我不信。”黑圣冷笑一声,“所有的地方都查了?连招摇国也查了吗?” 莫一妍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地回答:“……没有。” “那就去查。”黑圣手中蹿出一小团火焰,将纸烧得一干二净,“听说招摇国要换主了,去招摇国的时候顺便拜访一下未来的掌权者,看他到底要站在哪一边。” 莫一妍点点头,虽然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完成。 黑圣站起身,从大殿后门离开了。 还在大殿上的一群人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一个守护者抱怨,“上次就觉得他很不一样,又那么轻易地把阵封住了……你说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什么四大……” “四大你个头。”莫一妍冷冷地打断,“他就是圣子的一个傀儡,只是空有一身戾气,没有实力。” “可……” “这么闲的话不如继续去查,”莫一妍不耐烦地说,“要是因为这个人破坏了圣子的大事,你们都不要活着出去。” 说完她大步离开了。 身后是沉重的叹气声。 “你记得当时莫一妍是怎么说的?”一个守护者小声问。 “有福同享,有难独当。”另一个守护者回答。 “不是这句……”他叹了一口气,“我们……是不是站错人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能怎么样?”那个守护者有些不耐烦,“难道你能找到圣子把黑圣打败?别说笑了,圣子都失踪这么多年了,说不定早就死了,还是赶紧先查一下那个云一酒到底是什么人,不然下一次可没有这么容易逃掉了……” “我睡了多久?”尉迟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坐在大厅替他值班的午卓。 “不算久,”午卓看了看时间,“也就半天。” “蔺琼呢?”尉迟栖问。 “早就睡了,”午卓说,“现在都已经凌晨了,不睡觉能干什么?” 尉迟栖疲惫地点点头:“你去休息吧,我来。” “没事,不困。”午卓笑着说,“我也睡了一个下午,要是这会儿回去睡肯定睡不着。” “……你睡了一个下午?”尉迟栖有些诧异地坐了下来,“那下午谁看着?闻欧吗?” “没有人看着。”午卓想了想,“要是硬要说的话……蔺琼看着。” “哦,那应该没事,”尉迟栖点点头,“他挺强的……” 他突然停住了。 “你说蔺琼?!”尉迟栖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那不然呢?”午卓早就猜到了尉迟栖这反应,“你不知道吧?你出事后还是煮杨他们帮你伪装气息混过去的,不得不说还挺厉害的,连底下那位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尉迟栖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要不是蔺琼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午卓有些后怕地说,“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蔺琼有没有看得出来,你的魂魄好像和什么东西开始建立联系了。” “联系?”尉迟栖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说……”午卓犹豫了一下,“你那一部分不见了的魂魄,好像要回来了。” 尉迟栖无奈地笑了笑:“那不是挺好。” “随便吧,”午卓说,“反正你从来都没在意这些。”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 “对了,”尉迟栖突然开口,“蔺琼是不是也受伤了?” “你不说完还忘了这回事了。”午卓敛去了笑,“蔺琼以前是干什么的你知道吗?” “不是很清楚。”尉迟栖说,“只知道他是圣子的人,没有危险。” “我之前一直以为蔺琼手上缠着的绷带是学街头混混的装饰,”午卓说,“没想到他手臂上是真的有伤。” “有伤不是很正常?”尉迟栖想起来蔺琼当时好像就是手臂受了伤,“所以当时他是旧伤复发是吗?” “这个我不确定,”午卓看向尉迟栖,“你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尉迟栖摇摇头。 “底下。”午卓轻声说。 尉迟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你确定?”尉迟栖问,但随即他知道这是一句废话。 被那东西伤到过的不只有蔺琼,还有午卓。 午卓很认真地说:“我肯定。” “不过看上去那些伤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了。”午卓接着说,“我当年伤地不重,但依旧费了几年的时间才彻底愈合,蔺琼的能力应该在你我之上,按道理他会恢复地更厉害。” “要么是伤得太重,”尉迟栖轻声说,“要么是他没办法恢复。” “我觉得两者都有。”午卓说,“你今天也和他交过手了,你也知道蔺琼的实力……” “有个问题,”尉迟栖突然说,“当时蔺琼进来的时候登记的是哪国的人?” 午卓想不起来:“你等一下。” 说着飞快地将蔺琼的档案拿了出来。 尉迟栖立刻找到那一页。 他找到了蔺琼当时写下国家:屋莠国。 “有这个地吗?”午卓愣是没想起来这个地方。 尉迟栖轻笑一声。 “别想了,”尉迟栖说,“更本没有这个国,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还真敢写。” 午卓这才注意到那两个字的读音。 “……我当时觉得他写的像个东西所以没有去留意……”午卓艰难地开口,“而且一般人在那间屋子,不觉得难受才怪,谁还有心情作假……” “不怪你。”尉迟栖有些无奈,“他不是一般人。” 午卓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么一说,好像当时蔺琼进去的时候……一点事也没有。” 尉迟栖有些疲惫地靠在靠背上,叹了一口气。 “对了,”午卓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只噬魂兽……叫那个名字不好吧?” “嗯?”尉迟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刚开始觉得那个名字不吉利,天天安息安息地叫着,总感觉谁去世了一样。”午卓说,“然后我问蔺琼为什么是这个名字,整天这样叫丧很不吉利,结果蔺琼说那个是直接用了那位的名字……他不怕那位大神诅咒他吗?” “你知道那个人?”尉迟栖有些意外。 “你会不知道?”午卓更意外了。 “在蔺琼给我讲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尉迟栖倒是坦然。 “他可是很出名的,”午卓不知为什么有些激动,“圣殿第六任最高权力守护者,可惜后来为了保护圣子牺牲了。” 说到这里午卓又有些低落。 “圣子……也需要保护?”尉迟栖下意识地问。 当然要。 尉迟栖一愣,倏地看向午卓。 “圣子是很强,但是总有一些事情是很难对付的,一多起来就很难顾得上自己吧?”午卓觉得尉迟栖有些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幻听吧,尉迟栖想,“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午卓叹气。 “很多古书上那些很强的脏东西出来作乱,”午卓说,“包括现在在魂塔底下的黑圣。” 尉迟栖不知为什么紧张起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好像是他从那场动乱中活了下来一样。 说不出来什么滋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 “真是太可惜了。”午卓感慨,“不过好在圣子没事,他也算立了大功。” 尉迟栖:“然后呢?” “安栖神形俱灭,据说葬礼那天圣子亲自到场了。”午卓又补了一句,“圣子很看重他。” 知道内幕的尉迟栖高深莫测地点点头:“非常看重。” 午卓:“……”怎么感觉这语气有点奇怪? 尉迟栖无所事事地再次翻看手中的档案。 “这张是什么?”尉迟栖发现有一张纸被随意地塞到了最下面,“这写的什么玩意?” “哦,上次蔺琼故事没讲完就被你抓上来了,”午卓想起来了,“底层那群人都想看后文,于是蔺琼就写出来了,但字迹过于潦草所以没有拿去贴,而是让闻欧另外抄了一份,完事后就把这张放进来了。” 尉迟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午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字迹有些熟悉?” “没有。”午卓看了半天,愣是没觉得哪里熟悉。 “没事,无所谓,”尉迟栖突然懒得想了,“下个月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午卓说,“我已经让余西去检查了一下封印,余西说……” 午卓顿了顿。 “嗯?” “那个封印好像是招摇国皇室的。”午卓说。 尉迟栖愣住了。 “招摇?”尉迟栖突然想起了什么,“医逢上次怎么说的?” 午卓一头雾水:“医逢说什么了?” 尉迟栖没回答,而是想了想,好半天才说:“他说云一酒不是招摇的。” “不奇怪啊,”午卓说,“会用招摇国封印的不一定是招摇国人啊。” 尉迟栖说不出来哪里奇怪,只好叹了一口气,再次转移话题:“说到招摇国,听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换过主了吧?” “好像是,”午卓对外面的事了解得比较多,“女皇云落在位几百年,从未换过,不过我好像听说他们的太子回来了,下个月有登基大典。” “下个月?”尉迟栖有些诧异,“又是这个点?” “什么玩意?”午卓觉得自己是跟不上尉迟栖的节奏了,“我比较蠢,能不能说明白点。” “算了,”尉迟栖又不想说了,“不管那么多了。” 午卓:“……”怎么有一种被看不起的感觉? “我和蔺琼打的时候……”尉迟栖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这个话题,“有没有什么特别多地方?” 午卓觉得尉迟栖问话顺序似乎有些混乱,但他也没在意,反正问什么他答什么就是了:“特别冷。” 尉迟栖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是有点冷,他用冰剑和我打,当然冷。” “有点冷?”午卓觉得不可思议,“那是有点冷吗?我差点冻晕过去。” “你不是不怕冷吗?”尉迟栖有些意外,“上次去北方你还笑我穿那么多。” “等一下,”午卓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感觉不到冷?” “感觉得到啊。”尉迟栖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这个意思,”午卓说,“你感觉不到真实的寒冷。” 尉迟栖一愣。 “什么意思?”他问。 “你觉得,”午卓思考了一下,“以你的能力,能挡得住蔺琼的寒气吗?” 尉迟栖倒是坦诚:“不能。” “那以你的能力,伤得到他吗?” 尉迟栖想了想:“很难。” “有意思,”午卓看向他,“有人在帮你。” 尉迟栖:“……什么玩意?” “我的分析一向是第一,”午卓笑着说,“要不然我凭什么进魂塔。” “我觉得脑子不好使了。”尉迟栖叹气,“对,我知道,你很强,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午卓沉下声:“我觉得,蔺琼可能放水了。” 尉迟栖不以为然地看向他。 “准确一点,”午卓丝毫不在意,“蔺琼帮你承受了他的大部分攻击。” “他傻,”尉迟栖说,“为什么不随随便便出几招,要用最麻烦的方式解决?” “可能……他没办法控制。”午卓突然难以置信地看向尉迟栖,“等一下,你有没有觉得,蔺琼的一身寒气……很熟悉。” 尉迟栖不知想起了什么,倏地看向蔺琼紧闭的房门。 “今天找他谈话,”尉迟栖觉得自己好累,“出息越发大了。” 午卓还是觉得有一点不对,但又想不明白。 “行吧,”尉迟栖说,“我先睡了,可能还有一点后遗症,现在有点累,今天拜托你了。” 午卓理解地点点头。 尉迟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午卓说:“要是我没准时起来,记得去叫我。” 午卓:“……”记得去送命。 凡溪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 从杜筱家经过,看到了连阿姨的店,她顺手买了两块甜糕,然后一路甩着甜糕的纸袋来到了肖肖家。 肖肖家的大门已经被其他人用木板封住了。肖肖和肖目是她们帮忙安葬的,因为他们实在是找不出来一个亲人了。 凡溪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往前走。 到了那天云一酒封印的地方。 风有一下有一下地吹着,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所以这里并没有专门的灯。 她不想点灯,反正上一个路口的灯足够让她看得清路。 她找了一会儿,最终确定下来封印的位置。 她蹲下身,想看个仔细。 但她没有成功,那里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 凡溪觉得有意思。她随意地凝出橙色的光点,径直打向那个封印,同时立刻向后退。 地面泛起暗红色的光,,被弹回来的橙光点更本看不见。 不过无所谓,因为她扔出去的光点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真实又聪明又奇怪。”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妹妹,这么晚了来这里干什么?不怕被噬魂兽抓去吃了吗?” 凡溪猛地回头,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出一个高大的轮廓。 “你不是这里的人,来这里更奇怪吧?”凡溪冷静地问。 那人似乎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随便说说。”凡溪扯了扯嘴角。 那人似乎觉得她很有意思,慢慢地走了过来,没有一点声响。 凡溪很快感觉到了那人压倒性的力量,但她依旧没有动。 这下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凡廉说过她看人很准。 凡溪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感觉。 那人一袭黑衣,五官端正,眉眼间写满了玩世不恭。 她突然有种“这个人是哪国贵族”的错觉。 “我觉得你有点眼熟。”那人在离凡溪两米处停了下来,“我好像见过你,你等一下,让我想想……” 他是真的开始想了。 凡溪淡淡地打断他:“想不起来的,阁下天生尊贵,怎么可能见过我?” 话里全是讽刺。 那人居然没有生气,而是好奇地问:“天生尊贵?谁告诉你的?” 凡溪扯了扯嘴角:“直觉。” “挺厉害的样子。”他笑了笑,又继续想到底在哪里见过她,“你住这里?” 凡溪不想理他:“不懂。” “我想起来了,”那人又笑了起来,居然有说不出的好看,“你是凡廉的妹妹,是吗?” 凡溪眉头一皱:“那又怎样?” “小姑娘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他说,“上次见到你,你还是小小的一团,昏倒在地上……不过你真厉害,居然敢和那怪物斗。” 凡溪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过奖。”凡溪不咸不淡地说,这人估计是凡廉说的那个来帮忙的人。 “你和你姐姐一样,都很让人出乎意料。” 凡溪没有问是如何的出乎意料,只是说:“在此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谁?” “聊着聊着就忘了,”云一酒觉得没必要编一个名字给凡溪,“云一酒,你脚下踩着的封印就是出自我手。” 凡溪有些惊讶:“你?” 云一酒笑着点点头。 凡溪低头看了看还没有完全隐去的封印,招摇二字清晰可见。 “你是招摇国的?”凡溪又问。 “不懂。”云一酒欠揍地说。 凡溪:“……” “今年多大了?”云一酒问。 “十六。”凡溪回答。 “那也快成年了,”云一酒点点头,“成年后是要想你姐姐一样当个守护者还是做点别的什么?” “不知道。”凡溪没讲究地坐在地上,“凡廉似乎不是很想让我去当守护者。” “看得出来。”云一酒也坐了下来,“毕竟现在不同以前。” “出事了?”凡溪将甜糕分一块给云一酒,“上次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来旭城?和圣殿的守护者有什么关系吗?” 云一酒:“……你能不能一个个问?” 凡溪:“不能。” 云一酒:“……好吧。” 他咬了一口甜糕,说不上很好吃,但会让人想吃第二口:“那个东西是你们所谓的黑圣,是圣殿守护者带来的。” “可是……”凡溪有些不解,“守护者的敌人不就是黑圣吗?为什么还要……”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看向云一酒。 云一酒笑了笑:“你觉得呢?” 凡溪犹豫了一下:“那凡廉她……” “圣殿守护者不全是坏的,”云一酒很快就把那块甜糕吃完了,“你姐姐是反对他们的。” “难怪凡廉不想让我去圣殿,”凡溪这下明白了,“可是圣子不管管吗?而且我听说圣殿守护者为了争那个位置明争暗斗惹了不少事,圣子就没有什么表态吗?” “圣子不好插手,”云一酒说,“他自己定的规矩,当然要自己负责。” “什么规定?”凡溪问。 “原话我记不清,反正意思大概是除了与案子有关的事,圣殿守护者的事他一律不插手。”云一酒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过话虽这么说,有些时候他还是插手了。不过那时候守护者还没有像现在一样机关算计,他每次都说自己只是建议一下,结果是什么全由他们自己决定。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出来没人敢不按他说的做,现在想想,圣子还真是聪明。” 凡溪听完这一大段话,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惊讶地问云一酒:“你和圣子挺熟?” 云一酒:“……”为什么这小姑娘每次都能猜的这么准? “还行。”云一酒说,“也就比你姐姐熟一点。” 他有意想让凡溪误会。 可凡溪再一次展现了她过分的能力:“凡廉居然和圣子熟到了那种地步了?太厉害了。” 云一酒:“……什么地步?” “他们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事情?”凡溪没理会云一酒的问题。 云一酒:“……”和凡溪交流比和蔺沉交流还心累。 “这是机密?”凡溪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无意冒犯。” 云一酒:“……没关系。” “所以你过来要处理什么吗?”凡溪转移话题。 云一酒这才想起来自己正事没办。 “你先站到那棵树下面,”云一酒站起身,“我要处理一下这个封印。” 凡溪倒是很听话地站开了。 云一酒这才悄悄将光点放出,低声问蔺琼:“要变成什么样的?” 蔺琼想了想:“变成他们没见过的样子。” 云一酒很快明白了:“做一个新的?” 蔺琼吹着顶层的冷风:“来得及就行,不要太勉强。” 云一酒已经开始准备了:“来得及,虽然有点生疏,但是还算第一。” “你就吹吧。”蔺琼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怎么了?”云一酒察觉到蔺琼的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毕竟他和蔺琼玩了这么对年,不能说是完完全全了解,但从他的语气听出他的心情还是比较容易的。 “没什么,”蔺琼叹了一口气,佯装正常,“恭喜你啊。” 云一酒一愣。 片刻后,他轻轻地笑了。 “借你吉言。”云一酒看着快要完成的新封印,“所以你一定要来,能带上他就更好了。” 蔺琼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云一酒知道他有事,但既然蔺琼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这次让你过来,其实不只是为了以往的传统,”云一酒说,“想让你帮我镇点东西,我怕出意外伤及无辜。” “什么东西?”蔺琼问。 “只有你才能镇住的东西。”云一酒看着地上的红光一点点地暗下去,“有脏东西……偷偷地进了招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30章 凡廉看着眼前生无可恋的云一酒,觉得十分有趣。 “怎么了这种表情?”凡廉笑着问,“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回你的大皇宫睡觉?” 云一酒让医逢帮忙找一本很久以前他赌输给蔺琼的书,然后坐在了凡廉前面。 “先让我喘口气,”云一酒说,“我刚从旭城回来。” 凡廉:“旭城?是处理上次那个封印吗?” “是。”云一酒缓过劲来,“你猜我路上遇到了哪个小娃娃。” 凡廉脱口而出:“凡溪?” 云一酒:“……你们姐妹俩还真是……不同凡响。” 凡廉解释到:“我就瞎说,你自己前面都说了你去旭城,那里你认识的人有没有几个……” 凡廉脸色骤变。 “你什么时候看到凡溪的?”凡廉这才反应过来,“在哪里?” “封印里,”云一酒说,反正凡溪也没有交代他不能说出去,“大半夜地跑去玩封印被我逮个正着。” “没事吧她?”凡廉问。 “她没事,”云一酒趴在书堆上,“我有事。” “怎么了?”凡廉来了兴致。 “凡溪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云一酒抱怨,“简直绝了,我还没说什么,她居然就把我想说的说出来了。” “这个,正常。”凡廉解释到,“她的天赋就是这个,很多事我都瞒不过她,索性就实话实说。” “所以现在有个大麻烦。”云一酒有些歉意地对凡廉说,“她知道我是招摇国的太子……” “没事她口风紧。”凡廉说。 “不是口风的问题,”云一酒叹气,“她想当招摇的守城将军。” “招摇也有守城将军啊?”凡廉有些惊讶,“她想守哪座……” 凡廉的反射弧总是意外地长。 “她她她……”凡廉难以置信,“她不是想当守护者吗?” “本来是这样的,”云一酒也很无奈,“但是她套完我的话后就想去招摇了。” “去招摇就去啊,为什么要守城?”凡廉不解。 云一酒沉默了一下。 “可能和她自身经历有关吧,”云一酒问,“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吗?” “没有,”凡廉说,“以前离家出走捡到的,就顺便养起来了。” 云一酒:“……”和凡溪说的一模一样。 “算了算了随她去吧,”凡廉叹气,“要是这事真成了你帮我照顾一下她。” “你就这么同意了?”云一酒有些惊讶。 “那我能怎么办?”凡廉说,“这些都是她自己决定对,我干涉不了。” “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云一酒问。 “不会的。”凡廉说,“我看着她,出不了事,再说了,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冒冒失失从二楼跳下来磕得头破血流的小女孩了,你不要小看她。” 云一酒点点头:“要是她真的觉得了,我就把那个位置给她了。” “你放心?”现在是凡廉在问了,“不怕她守不住?” “不怕。”云一酒斩钉截铁地说。 “那就……拭目以待。” 蔺琼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因为花钱机会难得,蔺琼索性就放开了花,现在的天花板已经被改成了一片天空,和外面的天一样随时间变化而变化,无聊时候看着天花板发发呆也是挺有意思的。 不仅是他的房间,魂塔顶层的其他地方也被奇奇怪怪的东西给覆盖了一层。因为尉迟栖和午卓向来不喜欢太过华丽的东西,所以他们俩的房间还是按照之前的样子做,不过尉迟栖说其他的就任由他们折腾。 霍伊最开始只要了一个不大的游戏幻境,但蔺琼说要玩就要玩大的,再来闻欧和午卓也一直都想要一个玩,于是就再开了一间空的房间做了一个。煮杨和呈竖是彻底放开了玩,就连蔺琼都搞不清楚他们房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什么,反正从那以后他们俩就没有早起过。 蔺琼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最终决定想办法溜到底层去看看情况。 他想了一会儿,又躺了下去。 尉迟栖还在外面。 虽说蔺琼一直以来是以“圣子的人”这种身份出现在魂塔,顶层的人都默认了他的为所欲为,但如果他要求尉迟栖带他去底层,尉迟栖绝对不会同意。 一是太危险,二来这件事一直都是魂塔的禁忌。 但他又不得不去。云一酒的话让他有些慌乱,毕竟即便是招摇最弱的时候,那东西也不会进到招摇里的。 这也就说明,那东西变强了,与此同时,自己的力量也开始向凡廉转移了。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蔺琼想,他不想让其他人经历自己以前经历过的噩梦。 他决定冒一个险。 他先试了试门,发现确实是锁着的。不过这没关系,几乎没有他开不了的锁,更不要说魂塔现在用的锁是几十年前的一位魂塔守护者找他要的。 半分钟后,锁就被打开了。 他先小心地向外看了一眼,发现只有午卓在外面。 蔺琼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为什么了。 药的副作用虽然暂时解决了,但毕竟是暂时的,时不时地还是会复发,不过程度不会很大。 他将门关紧,嘴角轻轻勾了勾。 瞬间,冰霜铺天盖地。 蔺琼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到了底层。 他谨慎地躲到一处阴影。第一步要做的是弄清现在有谁在守着底层。 突然他眼皮一跳。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而且……还有一种奇怪的气息和黑圣的气息混在了一起。 他顾不上那么多,朝气息最强的方向跑过去。 魂塔底层简直像一个迷宫,所以蔺琼过去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来找路。 就在他找的时候,一团黑雾擦着他的脸飞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出手,一击而中。黑雾被拍到墙上,立刻消失了。 于此同时,墙上留下了一小片冰霜。 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 封印……好像出问题了。 蔺琼低骂一声,有些烦躁地将面前的墙打破。 一阵巨响,足以惊动尉迟栖。 但他顾不上那么多。 还好底层的墙大多是后来建的,不然他绝对没办法这么轻松打破。 墙破的一瞬间大量黑气扑面而来。 蔺琼冷笑一声,直接用蛮力将黑气打散。 寒气在底层蔓延,蔺琼面无表情,走过的地方都结了冰。 更多的黑气涌出,想拦住他,但都是徒劳。 蔺琼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急地想要找到封印,他来不及想,只能跟着直觉走。 等他找到封印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不安来自什么。 闻欧本来计划着去顶层找尉迟栖商量一下下个月的某些安排,但午卓说尉迟栖不舒服睡着了,于是就作罢。 他坐在大厅,拿着一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书随意地看着,半天都没看懂在讲什么。 他觉得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他就要睡着了。 他打起精神,端端正正地坐着,想了想未来几天的安排。他打算去一趟南方找一个故人,但如果这样的话时间会有点赶。 突然他感觉大地震了一下。 错觉吗?闻欧想。 保险起见,他还是觉得亲自看看。 这件事可是不敢乱来的。 他来到底层,本以为会有守护者在守着,但是他一个也没有找到。 他感到不对劲。 直觉告诉他黑圣那边出了问题。 他以最快地速度来到了封印前——说句实话,他到现在都只能勉强选对分岔口。 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封印前。 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跳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医……离?”闻欧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在梦里。 他很想醒来。 突然一大团黑气向他卷来,他慌乱地防御,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 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感觉手心一片粘稠。 是血。是医离的。 黑气再一次向他卷来。闻欧这一次没有躲闪,而是捡起刚刚绊倒他的医离的剑,向黑气掷去。 黑气只是稍稍退后了一点,但很快又聚了更多过来。 闻欧死死地守在医离前面,不让黑气靠近一步。 □□剩下的三支箭很快被用完,眼看黑气已经快要吞没他的手,闻欧用出了他最不想用的一招。 以血为介,以命为箭。 温暖的光凝成了新的剑,闻欧也没瞄准,立刻向黑气射去。 这回黑气散了不少。 不过他的力量也散失了大半。 他只能希望尉迟栖快点来。 守护铃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用了,这可能也是医离出事没被发现的原因。 不对!闻欧出了一身冷汗,守底层的并不是只有医离一个,为什么现在他只看到了医离? 他一边抵挡着黑气,一边回忆着今天的底层安排。 “余西呢?”闻欧想,余西去哪了呢?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地将黑气打散,趁着这个空当,他凭着直觉一回头。 那边站着一个人,身边的黑气围着他绕来绕去,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脸。 但绝对不是余西。 “被发现了。”那人轻佻地笑了笑,“好久不见啊闻欧。” 闻欧听到那人独特的笑声,浑身一震。 他突然想起来,余西好像被调到南方帮忙守城。 那为什么……今天会安排余西值班? “好久不见,”闻欧眼神冷了下来,“你不在地狱好好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啊,”辽病漫不经心地说,“顺便问候一下……当年我没杀死的那个人。” 闻欧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你是亡修?”闻欧的语气有着说不出来的不屑,“我听说你们亡修分为两种,其中一个是以命换命,死即是生,当年你就是这么逃的吧?” “不错。”辽病点点头。 闻欧凝出一支箭,目光在辽病的守护铃上停了一瞬,又继续说:“逃出去之后,你又是怎么混进圣殿当守护者的?” 他说完,将箭向后射,想再次凝聚的黑气又被打散。 很快那支箭又返回,径直射向辽病。 辽病勉勉强强地接下这招。 “当然是圣子同意的。”辽病还是那副挑衅的表情,“圣子觉得我天赋凛然,在魂塔里可惜了,就让我去圣殿了。” “圣子?”闻欧冷笑,“那个真身被压在魂塔底下的假圣子吗?” 辽病一点也不意外:“不错啊,知道这么多。” 他说完,又笑着补了一句:“那我就更不想让你活了。” 闻欧:“你大可一试。” “别忘了,封印已经裂开了。”辽病胜券在握,“你不是圣子,你打不过他,就算尉迟栖来了,也帮不了你。” 闻欧用一支带火的箭回应了他。 但闻欧自己心里清楚,辽病说的都是事实。 不过……能干掉一个是一个。 辽病显然没有料到这支箭是耗去了闻欧所有的力量凝聚而成的。他随意凝出的防御被轻松攻破,箭直奔他眼睛。 辽病只得用蛮力接下。 眼睛是护住了,手却废了一只。 “这么厉害?”辽病似笑非笑,“还能再来吗?” 再来的话……消耗的就不是力量这么简单了。 闻欧突然笑了。 他还有魂魄。魂魄的力量,杀死一个辽病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还没等他运力,肩膀就被身后阴魂不散的黑气穿透了。 午卓说过,黑气的伤难受就在感觉得到痛,但却不知道是哪里痛,就好像那些痛是浮在半空中的,但却又实实在在地痛在身上。 闻欧终于明白了那种感觉。 辽病冷笑,抬手就是一剑。 那把剑还是医离的。 闻欧痛的快失去了知觉,并没有注意到这致命的一剑。 金属落地的声音将闻欧再次唤醒。 闻欧吃力地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人。 很熟悉,是那种能立刻认出来的人。 “蔺……琼?”闻欧第一反应是让他离开,“你怎么会在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回去!” “要是没有危险,”蔺琼说,“我来干嘛?” 闻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这位高手看起来颇为眼熟。”辽病一步步地走过来,黑气依旧缠绕着他,“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过?”蔺琼冷笑,“不如给你一点时间你好好想想?” 辽病皱了皱眉。这个人,似乎不好对付。 况且,他觉得他真的见过这个人。 “蔺琼你赶紧走!”闻欧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消散,“去找……找尉迟栖……” “来不及了。”蔺琼叹气,“闻欧你说,我要是杀了人,是不是会加长刑期?” 闻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不认识蔺琼。 “你想杀我?”辽病不屑,“挺狂妄啊。” “狂妄是要资本的。”蔺琼声音冰冷,“我有。” “那就……来试一下?”辽病手一挥,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气悉数冲向蔺琼。 “你真以为,我赢不了你吗?”辽病笑着说。 “这是什么?”蔺琼眼皮抬都没抬,“是黑圣的恩赐吗?” 话音未落,黑气全被血红色的光包裹着,紧接着冰霜立刻爬满了底层。 辽病笑容僵在脸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辽病狰狞着问。 “我?”蔺琼把玩着手中的冰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辽病一愣,自己有惹过他吗? “现在恭喜你,”蔺琼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惹到我了。” 辽病第一次感觉到真实的恐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