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爱老祖疯三界》 第1章 落马窄道 西北大漠,黄沙漫天,一支朝廷指派的礼队在披甲侍卫护送下缓慢前行。仔细看了会发现,无论是车夫、侍卫还是官员,个个神色紧张步履谨慎,似乎这贫瘠沙漠里会窜出鬼怪来吃人似的。 马不停蹄赶了半日路,侍卫统领眺目远望,见前头突兀出现几座高山,来到车队居中马车前,对里头的官员请示:“大人,马上就要进入落马窄道,您看……” 车帘被拉开,面容憔悴的陈篱叹息一声,道:“该来的总会来,卓统领,走吧。”放下了帘子遮挡了外头人惶恐的视线,陈篱知道他们巴不得听到驻扎休整的命令,最好立刻打道回府,结果还是那句“走吧”,失望恐慌在意料中。 陈篱回到车内,从座下翻出一把匕首握在手中,又扯出脖子里挂着的金锁片,细细摩挲,他知道,此行能否活着回去全看落马窄道能否安然通过。 朝天和北蛮征战多年,败多胜少,连失五座城池后皇上不得已派使臣求和,送去金银丝缎和诏书。可陈篱心里犯嘀咕,北蛮人生性残暴,茹毛饮血。以往不是没有和谈的机会,使节盛装前去,回来的只有一撮头发,听说被北蛮士兵煮了吃了。这回皇上下了大决心,把国库三分之一都搬出来,又派了礼部尚书陈篱当使臣,足显其诚意。你是心意满满,北蛮会领情吗?只要再打下三省就能直逼京城,北蛮人何必放弃大好良机和南朝和谈。 落马窄道是联通南朝和北蛮的唯一陆路,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因其位置隐秘长期隔绝两国,直到北蛮兵身披铁甲骑着饮血宝马穿过落马窄道攻打南朝,屠尽方圆百里村庄,南朝才知道还有一个骁勇善战的北方民族。北蛮资源匮乏,北蛮兵一入南朝抢掠就尝到了甜头,这是个满地牛羊遍地黄金的富饶土地啊,这块地界上的人就跟圈养的牛羊一样绵软,毫无戒心,能任意揉淋宰杀。 南朝和北蛮抗战长达百年。从一开始的单方面屠杀,到南朝将领掌握北蛮习性能防守一二,一代传奇人物沐怀诗横空出世,耗时三年击退北蛮将其赶回落马窄道,并在道口天险设关卡驻守,防备北蛮再入中原,南朝曾一度夺回失地重占上风。可惜,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南朝人贪婪本性暴露无疑。朝中文武接连弹劾沐怀诗,诬陷他中饱私囊拥兵自重,常驻窄道是为与北蛮勾结攻打南朝,群臣以死相柬,迫使皇上杀他。好在皇上英明,只是罢免了他,杀了驻守窄道的副将顶罪。 可这样一来,没了屏障北蛮再次长驱直入。南朝再也没有能与其对抗的将领,才落到今天地步。 陈篱握紧了匕首,双手颤抖:“沐将军……” 传闻沐怀诗,他从一介草民扶步青云官至宰相,又临危授命上了战场,靠军功升为镇北将军。能文能武生世成谜,仅身上的赫赫战功就足以名垂千史,更勿论朝堂一番治国演说被惊为天人。 对陈篱来说,此人不仅仅是个传说,他见过沐怀诗。当年,他还是个站在朝堂末位的芝麻小官,而沐将军正遭弹劾奉命回京述职。他从殿外卷着肃杀之气进来,适才还义正严辞列举他叛国大罪十二条的老丞相立刻没了气焰,全殿寂静仿若无人。沐怀诗在皇位前跪下,缓道:“皇上,臣回来了。” 皇帝冰冷目光刹那有了温度,只一句:“你回来了。”其中信赖全无掩饰。就叫人知道,沐怀诗和皇帝之间的君臣情谊不可离间。老丞相做了小人脸色铁青。 那之后,皇上给沐怀诗接风洗尘,宴席上陈篱又见了他一面。换回儒衫的沐怀诗仪表堂堂面如冠玉,个性谦和待人有礼,全然没有了战场上叱剎风云的豪气,而像个内敛含蓄的书生,锋芒尽收。 陈篱记得当日自己刚从乡下接回老母,晚到了,一些别有用心的臣子就将当日朝堂上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刚当官怕得罪人,又不投靠派系,陈篱莫名就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宴席上他如坐针毡,被往来官员敬酒,不冷不热嘲讽着,大抵是说他不识时务。 对面就坐着沐怀诗,他的洗尘宴却无人喝彩,独饮成醉,一派潇洒更显得陈篱被人簇拥窘迫难堪。 “陈大人是孝子啊,为了尽孝才违抗圣旨,不给沐将军面子。却也难怪,自古忠孝两难全啊。”周侍郎一语双关,旁人应和发笑,陈篱笑容格外僵硬,偷瞄那人,就怕他真的怪罪,留下恶劣印象。 沐怀诗果然放下酒杯,轻瞥他一眼,道:“家是国,国亦家,陈大人恪守孝道才能尽人臣之责,是我朝栋梁。” 周侍郎不屑反问:“哦?如此说来沐将军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在家也是最孝顺的孝子,不知令堂是何许人啊。” 人人都知沐怀诗孑然一身无家世父母,周尚书身为丞相一党,弹劾不成借机发难了。 沐怀诗遥望远处龙椅上的当今第一人,垂目道:“斯人康健,我家安泰。” 皇帝举杯与他隔空相碰。 正因如此,沐怀诗深得皇上宠信,却任何功名利禄都不入眼,皇上的封赏都接济了穷人,连一处像样的府邸都没有,就借住在皇上当年封王的郡王府。这样一个超凡脱俗又极尽忠诚之人怎会谋反。陈篱不禁愤恨陷害之人,如果沐将军还在,北方蛮子何以嚣张至此。 车队进入落马窄道,暴烈阳光顷刻间消失无踪,风极速穿过道口发出鬼怪呜咽似的声响,叫人心里发毛。陈篱掀开车帘见两边山势陡峭,不利攀爬,按理说很难有人埋伏在两侧山体,但若前后夹击,车队就在劫难逃。 入窄道前卓统领已勘探过地形,后方并无阻截,那只要尽快通过就可保安全。但陈篱有预感,北蛮人不会让他们顺利通过的。 若是保不住彩礼,他能侥幸逃脱也无碍,只怕北蛮人抓他泄愤,羞辱于他,到那时……陈篱匕首在脖子里比比,心道,恐怕只能以死报国了。 “敌袭!敌袭!保护礼车!”卓统领一声大喝兵士们刚拔出刀来,山上轰隆作响地动山摇,陈篱抬头一看,比人还大的石块疾滚而下,砸进了车队中,惨呼声中车辆解体,刺眼的金砖掉得满地都是。 “哈呀呀呀……”北蛮人壮势的呐喊声突起,山谷间回荡重叠竟似千军万马,车队霎那间伤亡惨重,侍从听到北蛮兵到了,吓得魂不附体,四处逃散。 卓统领知道中了埋伏,此刻不宜对敌。调转马头高声道:“后退,撤出窄道。” 不复队形的车辆马匹迅速掉头,不知谁喊了一声:“来路被巨石封死了。” 卓统领蹙眉,下定决心似的来到陈篱马车边,说:“看来只有杀出去了,陈大人,你多保重,末将自当全力护你回到南朝。”言下之意彩礼肯定护不住了,他只能尽力保护陈篱,还不打包票。 “就是送他们的,干嘛要抢。”陈篱听到身边小厮喃喃自语,心道,北蛮跟南朝彻底翻脸,不肯和谈又要东西,才在途中抢掠啊。 “将士们,我们受够了蛮子的气,是时候跟他们算账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翻,跟我上啊!”卓统领豪气万丈拔刀呐喊,催着战马头一个冲出去,后头兵士被提振了士气,不要命的冲将出去。 陈篱在一片烟尘中隐约见到双方人马交战,枪戈撞击,紧张观望时一道黑影射到车里,陈篱吓得跌回车里。定睛一看,是只通体黝黑的茅箭,箭头布满了倒钩刺,射在人身上只能连皮带肉地拔掉,非死即残,是北蛮兵最常用的杀人利器。 还有埋伏?无需陈篱细想,车队里又是一片哀嚎,刀剑劈在人身上的钝响不绝于耳,顷刻间马车藏蓝色帘布被染红。 陈篱抖抖索索握着匕首缩在角落,忽然想到不能坐以待毙啊,于是鼓起勇气爬到门口,拉开帘布一个角伺机而动。 人间炼狱不必细说,陈篱抬头只见一个皮肤棕黑高眉深目的北蛮兵正解开套马的缰绳,神情兴奋地抢马呢。陈篱这一露脸,正好和他对上眼。 “肥羊!”北蛮兵欢呼着松开了缰绳,改抓陈篱。 陈篱是文臣,轻易就被拿住了,他惊呼着匕首刺向北蛮兵面部,北蛮兵转头躲过,眼中透出血色的兴奋,手指猛一使劲陈篱肩膀脱臼了。 陈篱剧痛惨叫,北蛮兵夺了他的匕首把他拖回车厢内,在他脸上舔了一口。陈篱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下锅了。突如其来地,绝望中脑海又冒出一个人的脸,沐将军……如果沐将军还在,他一定不会沦落到和谈被杀的地步,如果不是奸佞陷害,北蛮早已对南朝俯首称臣。 “咻咻咻……”紧急时刻,山谷响起三声马弓弹响声,乍听只觉声音浑厚,张力十足,并未有丝毫肃杀之气,偏偏正在掐陈篱脖子的北蛮兵被电了似的跳起来,头撞到车顶,而后扔下陈篱逃也似的跳下马车。 车外北蛮兵停下了抢掠,突然变得极其安静。又是三声弓响,北蛮兵如梦方醒尖叫逃命,不知是谁喊道:“慌什么,南羊没有好头领了,是假的!把东西和羊都带走,快点。” 陈篱车帘再被拉开,那个北蛮兵去而复返,拽着陈篱头发往外拖,神情焦躁。陈篱奋力挣扎,又挨了两巴掌,他两眼泛花没了力气,任由北蛮兵拖出了马车,从高处摔到地面,痛得差点背过气去。 意识迷离之际陈篱只见北蛮兵推着礼车,或拖或抗着车队随从,往北蛮国撤退了。忽然,一道残影在北蛮兵中穿过,伴随而来的是北蛮兵的惨叫声。 “有人偷袭!”北蛮兵统领拔出弯刀,狼一般的眼睛盯住那道黑影,双目一瞪突然爆起,向黑影拦腰砍去。势在必得的杀招居然扑空了,随即他拿刀的右臂飞了出去。 北蛮兵统领着实彪悍,左手抢回断臂上的弯刀,转身回挡,兵器的抨击声响起,他心中一凛,弯刀再护喉咙要害,又救了自己一命。 “什么人?”北蛮首领大喝一声,等来的不是回答,而是刺穿心脏的致命一击。 “多话,找死。”抽掉长剑,来人回眸对狼狈趴在地上的陈篱一笑,道:“好久不见,陈大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沐怀诗 陈篱瞬间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朝堂上,那人也是威风凛凛笑谈生死,目空一切超然于世。陈篱只觉恍如隔世,连滚带爬抱住那人的腿,嚎哭起来:“沐将军救我啊。” 这人正是一代传奇沐怀诗,他拔了地上的茅箭扔进敌军中,闷哼声中淡笑道:“陈大人,沐怀诗奉命护送你去北蛮。” 陈篱一愣,眼泪成串地往下掉,将他的腿抱得更紧。 陈篱忘了身处战场,沐怀诗也未提醒他,腿上挂着人抵挡北蛮兵的攻击,格挡击杀身手丝毫不受影响。北蛮兵见统领被杀,敌人又行动不便,扔下战利品向沐怀诗杀来,沐怀诗以一挡百又不能躲闪,形势不妙。 配合好似的,窄道深处卓统领呐喊声回荡,回援了。调虎离山被戏弄的愤怒令他双目通红,铠甲暗红已经历一场激战。 沐怀诗目不斜视,说的话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摆四方玲珑阵,空乾位。” 卓统领原本杀红了眼,听到命令脑中迅速闪过幸存护卫人数、玲珑阵型,余光瞥到乾位,发现已被下令之人占据,那人看着眼熟,身上一股将帅之气,不是寻常士兵!他对四方玲珑阵颇有钻研,这是沐怀诗将军独创,能破北蛮兵防御、有效抵挡北蛮兵冲杀的阵型,专为落马窄道而设。 为什么他会用此阵?卓统领不由自主按着玲珑阵的部署把下属部署妥当,只听沐怀诗一声令下:“突刺,杀!杀!杀!”将己方士气提升。 南朝士兵都学习过玲珑阵法,可惜没有几个能领略其中精髓,沐怀诗走后就无人施用。 在凌厉果断的军令下,地支位将天干位托上窄道山壁,天干位足下借力,腾跃至半空,利用重力从天上突刺北蛮兵。 落马窄道上空阳光刺目,北蛮兵根本看不到攻击从何而来就被兵刃大力刺穿了铠甲,天干位落到地支位,位置调换,攻击又起,北蛮兵躲得过一次却逃不过连番攻击,被全歼。 卓统领与沐怀诗配合,才发现这人不只深谙阵法精髓,还武艺超群,不由对他的身份更好奇。将凌乱的彩礼收拾,就地掩埋了随从和护卫的尸体。卓统领向陈篱禀报:“陈大人,刚才我中了北蛮子的调虎离山之计,致使陈大人和车队陷入危机,末将该死。” 陈篱不以为然,在侍从搀扶下坐回马车,说:“卓统领不必自责,北蛮兵狡猾我们都始料不及,幸亏沐将军及时赶到,车队和我的性命才得以保留,该多谢沐将军救命之恩。” “沐将军?”卓统领转头见沐怀诗笑盈盈看着自己,面容与记忆中那人重叠在一起,浑身一颤双膝跪地,激动得满面红光,抱拳深拜:“末将禁城都尉统领卓义拜见沐将军。” 包扎伤口的护卫和随从如梦方醒,看见救世主似得跪拜:“拜见沐将军。” “沐将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沐将军,请让我随您出征,灭了该死的北蛮子。” “沐将军,我父亲的命是您救的,我愿为沐将军肝脑涂地。” “……” 陈篱欣慰地看着一地人,心中所有担忧都消失了,他相信只要有沐怀诗在,此行一定会顺利。 沐怀诗抬手示意他们免礼,说:“在下辞官多年,早已不是什么将军。再说,我与北蛮仇怨甚深,身份泄漏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将以秦晌之名留在车队,直到和谈结束。” 入夜,车队通过落马窄道进入北蛮国土,又是一片荒漠。在秦晌(沐怀诗)的指挥下,车队找到一片有水源的草地驻扎过夜。 秦晌去找陈篱时,他正脱了上衣自己擦药。白天北蛮兵突袭,他身上全是黑紫瘀伤,前面都上了药,后背右下靠近腰侧一块被车轱辘撞到,完全黑了。偏生他自己看不到,只觉得痛,手又勾不到。 秦晌觉得他像只追自己尾巴的狗,抓急还固执,不知变通。“我来吧。”强压笑意接过他手里的药瓶。 陈篱听见他的声音,大吃一惊转过身来,慌忙拒绝:“不不,怎好让沐将军做这种事,我自己来。” 秦晌挑眉:“你勾不着。” 陈篱脸红地来抢药瓶:“我让侍从帮忙,不敢劳烦将军。” 秦晌握着药瓶强迫他转过身去,训道:“叫我秦晌。都是男人,别婆妈了,快点。” 秦晌毕竟是武将,陈篱的小身板被他一拧就嘎吱作响,伤上加伤,疼得他没法拒绝。秦晌看他表情知道他疼的厉害,上药的手放轻,涂上药粉以掌心热力推拿使药力渗透。 秦晌动作轻柔陈篱很是受用,热热的掌温疏解了疼痛,肌肉放松下来。两人沉默不语有些尴尬,陈篱问他:“沐将军……秦先生为何会来这里?” 秦晌说:“我接到皇上密令,暗中护送你们去北蛮,保护你安全。” 陈篱猛一回头,激动得不能言语:“皇上他……”皇上居然如此看重他,让辞官多年的沐怀诗保护他。原来皇上不是叫他去送死,他错怪了皇上。 陈篱仰天抱拳,满面红光地大声道:“陈篱必定不负圣恩,谈和北蛮以报答皇上大恩。” 原本松弛的背肌又僵硬了,秦晌蹙眉道:“皇上说,北蛮不知礼数斩杀使臣,不能让他们肆意妄为,这次和谈只准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叫我护队,打压他们气焰。”在他背上完好处拍击,示意他放松。 陈篱赶紧摆好姿势,连连点头:“是是,有沐将军…秦先生在我就放心了,这群蛮子不足惧也。” 秦晌提醒:“不要再叫错,当年我杀戮太多,你一时失口就会招来杀生之祸。” 沐怀诗在北蛮人心里可是如恶鬼般的存在,特别是将帅,当年听到他的名字就能吓破胆。有多怕就有多恨,要是被北蛮知道大仇人丢了兵权孤身前来,还不将他拆骨入腹。为了自身安全,车队上下对秦晌身份三缄其口,秦晌演个军师谋事得心应手,脱了军装的他活脱脱就是个俊朗书生,不会让人看破身份。 陈篱过于激动一时失口,再三告诫自己别再犯错,情绪稳定后他抓住机会与偶像攀谈:“秦先生,这些年你去了哪里,陈篱查过你的去向,始终不得要领。” 当年沐怀诗含冤被贬,只身离京。没有家眷家当,居然是出了紫禁城直接走了,没给任何人送别的机会。陈篱心怀社稷心中悲愤,着手下整整找了半年都寻不到人,还为此醉酒痛哭,直喊“奸佞当道忠良受冤。沐将军,陈篱要和你一同去。”如今想来,脸红不已。 秦晌无心隐瞒,说:“忙了半辈子,不当官了就去海边住了段时间,打鱼偷闲。” 陈篱惊讶,回头看他,脑袋被秦晌扳回来,他心中替秦晌不值,垂了脑袋恨恨道:“当年如果不是姓王的老匹夫陷害,秦先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我朝也不会受制于北蛮,损失许多良将。当年陈篱人微言轻不能替秦先生平反,老天有眼,王贼与北蛮勾结之事败露,皇上杀了他替秦先生报仇。” 秦晌手一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固执的老人,王丞相是三朝老臣,为人迂腐自持身份,但对南朝忠心耿耿,不可能与外邦勾结,此事必定另有隐情。 “秦先生,皇上令你护送和谈,是否有意招你还朝,再与北蛮决一死战?”陈篱双眼晶亮,觉得皇上既然给秦晌密旨就是要重用他了。果真如此,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谁知秦晌摇摇头,说:“我当年辞官是因为南朝能人辈出,可都被我打压了无出头之日,南朝非我一人之国,还是要给年轻人机会,多历练才能为朝廷重用。” 陈篱只当他还为被迫辞官心中怨恨,赶紧劝道:“能堪大用南朝就不会受蛮子欺凌,我朝还是需要秦先生这样的将才,秦先生,你回来吧,皇上和百姓都需要你。” 秦晌沉默不语,陈篱竖起耳朵等他答应,可惜半饷只等来他无奈一声叹息:“陈大人不用劝了,皇上如果需要秦晌,你我自然还有共事的机会,当下还是先商定和谈事宜,明天就能到北蛮都城铆祖了。” “这么快?我们才刚进入北蛮地界。” 秦晌说道:“北蛮地域辽阔资源却极其匮乏,只有一个都城几十个流动部落,铆祖安扎在水源地,就在此地以北百里外。也正因如此,北蛮入关之势格外迅猛,军队无需担心粮草也无行军之苦,跟南朝交战优势显著。” 听他分析陈篱才明白北蛮兵为何征战如此凶猛,轻装上阵攻城略地,占为据点后再向内地侵略,轻易就蚕食了南朝许多土地。 但陈篱还有一点不明白,于是发问:“既然都城就在落马窄道后头,我们何不集中兵力攻打,只要攻下铆祖,北蛮就会俯首称臣。” 秦晌轻笑出声,说:“北蛮兵骁勇善战,有股不怕死的狠劲,落马窄道又是他们的护城天险,我朝兵士就算一鼓作气攻进去,后方补给也供应不上,只能力竭于落马窄道遭人宰杀。正因如此,我当年请旨设卡屯兵,意要解决补给问题。” 陈篱听罢心中更苦涩,秦晌为南朝真可谓殚精竭虑,可惜天妒英才,英雄无用武之地。他为秦晌的怀才不遇哀叹,又想起如此雄才伟略的人如今又回到他身边,失意感顿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铆祖城 曾经斩杀北蛮凶人的双手正带着微高的温度在他背上拂过,没有武人的茧子足够柔软,却又不像文人的细弱,宽厚有力。按在身上力道正好,速度缓缓地仿佛黏在皮肤上游走,将他的心神揉在了掌心,随着动作左右飘荡。力道与温度似要离去时陈篱不由后仰身体追寻这道让他无比心安的掌温,手掌最终还是带着遗憾离去了,换上两根微凉手指从他颈后凹陷处顺着浅浅的脊沟笔直向下。 “秦先生?”那个位置被轻抚,陈篱感觉到一股让人颤栗的麻痒,心上飘落羽毛似得悸动,陈篱不由收紧了肩胛骨,疑惑地回头看。 “好了。”秦晌大力拍拍他的背,盖上药瓶还给陈篱,站起身。 陈篱背部热热地舒服,转着胳膊扭腰站起,发觉后背一点都不痛了,跟没伤过似的。他带的只是普通伤药,没道理疗效这么好,难道是秦晌按摩手法太好?回味着刚才的舒适,陈篱白日所受的惊吓都被安抚了。 “秦先生,你手法真好,一点儿都不疼了。” 秦晌摇头道:“明天要去见伊呼弩,我怕你无法行礼失了礼数,所以用了自制的伤药。” 陈篱又是一顿吹捧:“先生真乃神人也,还会制药,天下还有什么事儿您不会的吗。” 秦晌笑笑,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结束了谈话。 笠日,车队重新整理了彩礼,修理完损坏的马车体面地进入了铆祖城。 北蛮兵身上的铠甲质地粗糙,让人以为北蛮是个穷国,到达铆祖城时,陈篱却看到草场上无数牛羊,居民在独特造型的帐篷内喝酒吃肉,一派欢声笑语,好像个世外桃源,哪里是物资匮乏的小国。 秦晌小声叹道:“五年前我来这还不是这幅光景,北蛮定是抢了不少城镇才有如今的繁荣。” 一句话就叫陈篱消了惊喜,用南朝百姓血肉堆砌的都城,再繁荣也是修罗场。 带队闷头前行,半天不见有人相迎,北蛮人瞪着衣着截然不同的车队,刚才还热闹喧哗的市集静得只听得见车轱辘碾压石子路的声音。 陈篱如芒刺在背步履沉重,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人围观的猴子。亦步亦趋跟在秦晌身后,又想起自己才是和谈主帅,秦晌如今不过是个小小参谋,只得硬生生掰直了腰板,同手同脚走在了最前方。 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存心刁难。这不,刚走了不到一公里,路边就窜出几个流寇般打扮的北蛮人,把顶替战死护卫的侍从推开,擅自拽起了礼车上的锦缎。 “喂,你们干什么,快住手。”侍从来阻拦,结果被三人几下推搡就衣衫不整地摔出去,三个北蛮人大声嬉笑,掐着侍从的脸说着什么。 “秦先生……”陈篱正要问秦晌对策,卓统领已用刀鞘撞开了那个擅动礼车的蛮子。 “放肆,南朝礼车是你们这些蛮子能碰的,叫你们大王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拔刀亮刀身,旨在示威,卓统领也是老江湖了,知道分寸。北蛮人刻意挑事他却不能过分张扬,只要逼退这几个混混即可。 可这三个蛮人全然不惧,忽然转身用肘子猛击卓统领胸口。即使有刀鞘挡住,也被冲力逼退一步,卓统领胸腔一闷,险些吐出血来。他才明白,这几人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而是操练过的士兵假扮来示威了。 陈篱看不出端倪,听到围观蛮子起哄慌了神,凑到秦晌耳边问:“秦先生,现下怎么办?” 秦晌面上不动声色,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颗尖角石子,用食指摸索着棱角,手腕子突然发力射出去,不偏不倚打在三个蛮子的腿弯处。三人不约而同扑倒,摔成一堆。这回,围观蛮人都失了声音,南朝护卫和侍从纷纷笑出了声。 “大胆,谁敢生事,谁敢生事!都让开。” 着铠甲的北蛮兵分开人群,一身穿锦服头戴北蛮头饰的男子被簇拥着来到车队前,对陈篱道:“大人旅途辛苦,我们北蛮地方小,军民都喜爱贵国物资,又想亲近使臣,才冒犯了大人,得罪得罪。” 行着不伦不类的拱手礼,腰不弯头不低,气焰十分嚣张。 在人家的地盘陈篱不好发作,拱手道:“无妨无妨,皇上此次派我前来正是为拉近两国关系,北蛮亲近南朝,陈篱喜不自胜。请问阁下是?” 男子抬手摸了一下头饰正中的松绿宝石,笑说:“我是北蛮大皇子,伊呼金树,奉王令招待贵客。来来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大人随我来。” 北蛮大皇子亲自开道,算是给足面子了。眼下北蛮气盛,陈篱还担心受到慢待折辱,没想到伊呼金树除了举止轻佻,礼数还算周全,把车队引入了城内。 车队众人被安排卸货清点,陈篱、秦晌和卓统领随同伊呼金树进入主帐,里头布置华贵,处处彰显野性气派,陈篱找座时就不慎被挂在账中的硕大鹿角碰了额头。 陈篱坐定,秦晌盘膝坐于其左后方,卓统领立于右侧。看伊呼金树也同两名手下就坐,北蛮将军脱了胸甲扔在一边,甚是随意。 侍女们给宾客倒上奶茶,陈篱掂量着该谈正事了。以拳抵唇咳嗽清嗓,说:“大王子,两国交战旷日已久,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吾皇意在和谈,才使我等前来。北蛮地处偏远确有困难,吾皇关怀备至,特送来金银布匹,望北蛮与南朝摒弃前嫌,如兄弟手足和平共处,不知大王子意下如何?” “啰嗦个屁,白送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想要讨饶就让你们皇帝把宝座让出来,换我们大王坐坐。南羊就嘴上功夫好,不过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不经摸。”武将捏捏手指摸了一把脸上的老油在胸口,粗俗不堪。 打扮斯文些的蛮人频频点头,从侍从手里取过彩礼清单交给伊呼金树查看,嘿嘿笑说:“东西都是好的,只怕你们皇帝用的比这强上百倍,说什么兄弟手足,起码送的东西要一个妈生的才好。” 伊呼金树淡笑不语,喝着奶茶。陈篱眼皮直跳,对方语言不通还大言不惭实在可恶,他正了坐姿朗声道:“北蛮弹丸之地,几位不识南朝瑰宝也属寻常。这次送来的都是尔等未曾见过的好货,还望大王子念及皇上好处,永结同盟,皇上自会施惠于尔,必不会慢怠。” 伊呼金树眼睛从陈篱身上挪到秦晌,再转到卓将军,打量了好一会说:“大人跋山涉水远道辛苦,只是不知沐怀诗在哪里?多年未见本王子怪想他的。” 陈篱呼吸一滞,本人就在他面前都不认识,伊呼金树这是在故意试探。定是有蛮子逃回来报告了落马窄道被沐怀诗击退一事,顾忌沐怀诗才不敢妄动,将他们放进城来。 兵法言,实则虚之虚则实之,陈篱没读过兵法,朝堂上也练就了对战好本事,其中精髓是相通的。当下他面露愁苦,叹息道:“沐将军是我朝大将,可惜多年前就辞官隐退。原来大王子也敬慕沐将军武略,我必向皇上言明此事。” 蛮子武将大喝:“放屁,哪个欣赏他,肥羊快说,他人在哪里,我去砍他十刀八刀的,大卸八块来下酒。” 起身拔刀就要冲过来,卓统领见状也拔出刀来,冲突一触即发。陈篱后背冷汗直冒,余光见秦晌还是气定神闲,他强行忍住逃跑的欲望。 伊呼金树手臂轻抬,蛮子武将即刻收刀坐回去,慢悠悠喝起了奶茶,刚才的戾气仿佛是错觉。 陈篱质问:“这就是大王子的待客之道?” 伊呼金树满不在乎地说:“北蛮人豪爽,说话直接,比南朝来使说话夹枪带棒好。这位将军似乎久经沙场是个好手,怎么称呼?” 卓统领长刀回鞘,抱拳道:“在下卓义。” “不知卓将军何年入伍,参与过哪些战役?” 卓统领眼神询问陈篱,得到默许后一一道来。伊呼金树托腮寻思片刻,说:“如此看来卓将军参与了四年前的瓦图包大战,那八方玲珑阵卓将军势必用得驾轻就熟了。” 卓统领自豪地说:“我南朝兵将人人都习得,算不得本事。” “哦,那么请教卓将军,玲珑阵只有四角,为何称之八方。还有,乾位只有布阵之人可用,卓将军为何站了坤位?” 卓统领蹙眉,有点被绕晕了,在陈篱担忧的目光中不假思索说道:“谁说乾位只有布阵人可用,我于坤位照样指挥。” “哦……”伊呼金树拉长尾音,叹气,摇头,又笑起来,说:“大人一路辛苦了,我给几位安排住处,留宿一日再行商议吧。” 起身离开,出帐前那名蛮子武将眼睛一直盯在陈篱身上,不怀好意。 直到人走后,账内,陈篱迫不及待问秦晌:“秦先生,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可是卓统领的回答有破绽?” 秦晌双手捧杯,呼着热气,慢条斯理道:“南朝对八方玲珑阵研究不如北蛮透彻。乾位的确只有布阵之人可用,落马窄道内有人能用八方玲珑阵却不是卓统领…统领为了掩护我,反而露了端倪。” “这,这,他们怀疑到先生了?”陈篱神色焦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暗杀 “应该没有。”秦晌说:“当年见过我的不少却不包括适才三位。何况我乔装而来,他们只当我是个参谋,连正眼都不给,陈大人无需担心。” 卓统领单腿跪地,懊悔地说:“怪我莽撞不会说话,秦先生,蛮子就这么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全无招降之意啊。” “卓统领容貌体格有点像北蛮人。” 没头没脑一句话叫陈篱和卓统领摸不着头脑。卓统领茫然道:“我有鲜卑血统,与蛮子无关。” 秦晌笑:“卓统领好相貌,高鼻深目雄壮俊朗,想必穿对了衣衫在北蛮也不会惹人怀疑吧。” 陈篱眼睛发亮,抓着秦晌手臂道:“秦先生有何计策,快说快说。” 秦晌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对卓统领说:“伊呼金树探出卓统领不是要找的人,又坚信落马窄道失利是沐怀诗所为,就会想法引出此人。这里是北蛮都城,光天化日不好大张旗鼓扰乱治安,要等夜深人静才好。我们何不先发制人。” 卓统领抱拳,说:“请先生吩咐。” “恩。”秦晌缓缓道:“请卓统领入夜就去借三套北蛮服饰,要百姓衣着,我们在陈大人帐后集合。” 陈篱问:“先生打算做什么?” 秦晌看着他们全副信赖的神情,沉声道:“两位觉得伊呼金树找沐怀诗作甚?” “报仇。” “不错,他们不在乎和谈结果,仅仅是为了引出沐怀诗杀他报仇才放我等进都城,以礼相待要我们放松警惕。无论是否找到沐怀诗,都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 陈篱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先生,何以见得?” 秦晌笑,右侧的酒窝格外明显:“北蛮凶悍,对敌人更是不留情面。既做得出窄道截货杀人,又怎会同意和谈,陈大人,你不会以为有我在,和谈就能成功吧。” 陈篱连连点头,眼中含泪,可怜极了。 秦晌干笑,说:“承蒙大人抬举,秦晌不是神人。要想和谈成功,势必扭转敌我局势才行。” “可是,皇上令你前来,不就为和谈……如不能完成皇命,那您……” “两国局势说打底还是利益之争,强弱之争,所以,我打算今晚前去刺杀北蛮王,伊呼弩。”秦晌语出惊人。 陈篱在休憩帐篷内辗转反侧,等待消息,事前一番对话他已明白秦晌用意。王死就会触发内乱,北蛮两位王子争夺皇位势必顾不上侵略南朝,就可解南朝困局。可此事谈何容易,北蛮王身在何处,护卫多少,他们一无所知,一厢情愿去刺杀,秦晌何来自信? 但是,他就是相信秦晌,因为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秦晌去刺杀北蛮王,卓统领去借北蛮人衣服,事成之后趁乱逃走,只望自己别成累赘。 陈篱把匕首握在手心里,来回踱步,焦急等待。外头很平静,没有喧哗声,说明秦晌还未得手?门帘被拉起,陈篱惊喜呼道:“秦……” 来的却不是秦晌,而是白天那个莽撞的蛮子武将。他瞅见陈篱手里的武器,眼睛眯起。 “嘿嘿,肥羊磨厉了爪子想干嘛?” “你……有何事?”在敌将面前亮兵刃不妥,正想收回去,瞥见蛮子武将贪婪的神色,心中警铃大作,赶紧握紧了匕首。 蛮子武将关上门,向陈篱步步逼近,说:“南羊细皮嫩肉,比女人还好看。白天就瞧好了这只,牙尖嘴利够带劲。”边说边扯掉裤腰带。 陈篱顿觉头皮发麻,想都不想就往门外跑,被蛮子武将一伸手抓回来,抛到床上。 陈篱被摔得眼晕,摸索着找匕首,却发现刚才还牢牢捏着的东西掉在了蛮子武将脚下。可叹他个文臣,鸡都没杀过,遇险只知逃跑,把武器都丢了。 眼瞅着蛮子武将褪了裤子露出凶物,把陈篱压在身下拉开长衫。 “放开我,放开我!”陈篱极力挣扎,撕扯蛮子武将的脸面和头发,蛮子武将不痛不痒呼吸更急。 “沐将军救我!”陈篱绝望大喊,蛮子武将虎躯一震,大手掐住他脖子。 “沐怀诗那厮在哪里?说!” 陈篱庆幸沐怀诗余威犹存,蛮子听到他的名字就如恶鬼见佛,魂都吓丢了。被掐死总好过遭辱,陈篱闭紧了眼和嘴,打死不说。 蛮子武将给他两巴掌,瞪目喝问:“说,沐怀诗在哪里。不说?不说老子凌迟你。你们南羊的刑罚你可见过?” 陈篱红肿变形的眼睛微睁,恐惧地看蛮子武将捡了他的匕首在他身上比划:“该从哪里下手?切手指头?”抓了他的手按在床上,匕首作势要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陈篱失声大叫。 “嘘,小心把卫兵招来。” 猛然被散了一脸,热腾腾的腥味极重,却没有感到疼痛,陈篱睁眼看去,秦晌正用他的长衫擦拭长剑,蛮子武将倒在地上,头颅却在他手边,还是那副凶煞要剁他手指的神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陈篱两眼一翻撅过去。 秦晌赶紧掐他人中,把他拍醒,一边招呼:“卓统领快来。” 门外又是一个蛮子进来,却是换装了的卓统领,他看了帐内情形皱眉问:“秦先生得手了吗?” 秦晌扒下尸体衣物扔给卓统领,说:“自然,趁卫兵未发现,我们快走……行货一般,难怪陈大人看不上。”居然是对着尸体下三路品评起来。 陈篱回过神来,没听清他说什么,手软脚软爬起来,对卓统领催促:“走走走,把衣服给我,这地方不能呆了。” “等等。”秦晌阻止,托腮眯眼看陈篱披头散发满脸脏污的模样,赞道:“蛮子手段甚好,陈大人风姿出众。” 陈篱哀嚎:“秦先生!” 秦晌正了面色,道:“北蛮这个季节正在打秋围,卓统领,收起贫民衣服,换上这位大将的铠甲,和我一同押解南羊出去。” “是。”卓统领立刻就明白了,再精妙的伪装也会有破绽,陈篱如今仓惶未定,正是遭人林虐的真实写照,扮演被抓来的南朝人最妥帖。 离开帐篷,秦晌押着陈篱,卓统领是武将,演起北蛮将领颇有气势,就这样,借着夜色三人从营地出来。北蛮兵并未怀疑,营地上正聚在一块寻欢作乐,而作乐之物正是南朝俘虏,炭盆上赤足歌舞、女奴赤身斟酒,一派凄厉景象。 三人混迹其中并不突兀,可到了门口就遭到盘查,蛮子说话听不懂,大约明白出入需有令牌。铆祖城不同南朝皇都,地广人稀,军民共处并无皇城,皇族就驻扎在军营里,方便指挥作战,因此出入军营盘查得格外仔细。 卓统领说不来北蛮话,只是寒着脸瞪着守卫士兵,陈篱见他手已悄悄按在刀把上,竟是准备强行冲出去,不由心跳加速。 而就在此时,秦晌在卓统领手里塞进一个令牌,蛮兵呵斥着拔出兵刃,卓统领不疑有他亮出令牌,蛮兵愣住,拱手低头放行。 三人松口气,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军营里忽然响起刺耳警锣声,几道急促蛮语在营地里传递。秦晌迅速拔剑刺死卫兵,催促:“快走,北蛮王死讯传开,铆祖很快就要禁严,我们要赶在前头出城。” 说着将陈篱头向下抗在肩上,和卓统领一同夺路狂奔。 极速奔跑中,陈篱抬头见身后蛮兵追得紧,问:“其他人怎么办。” 风中传来秦晌淡漠的回答:“回去请皇上治丧,重赏其家人吧。” 陈篱瞪眼,欲言又止,此刻他们自己都性命不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人。 全力奔逃间追捕他们的蛮兵渐渐被甩脱,秦晌听闻耳边呼吸粗重,乱了节奏,侧目见卓统领已是满面赤红乱了真气。不能再跑了,饶是卓统领内劲深厚也经不住这番疾奔。 “跟我来。”秦晌提着卓统领领口轻松带着他急拐进民居小巷,跳窗闯入一民居,秦晌落地即寻到睡梦中的屋主,点中他睡穴,对卓统领和陈篱说:“你二人先把衣服换了。” 秦晌在窗口警戒着,陈篱和卓统领换上北蛮百姓衣服,陈篱问:“秦先生,为何突然走漏了风声,北蛮王难道没死?” 秦晌道:“一剑毙命确是死了,大抵是送药的侍女发现。” 卓统领觉得自己真是蠢,北蛮王毕竟是一国之君,死去多时才被发现自然是秦晌手段高明,拖延许久已属不易,如何能怀疑秦晌,所幸秦晌并不怪罪。 陈篱换完衣服,抹着脸上干涸的血迹,屋内找不到水缸,否则他真想洗洗。那名断头北蛮将领的杀气似乎还在这血里,刺得他浑身发抖。 北蛮兵搜查的火光在窗枢摇曳,秦晌回头见两人都已换好衣服。说:“卓统领,一味躲藏不是办法,我带着陈大人先走,引开他们注意,你寻到机会自行离开,于铆祖东南方向的荒滩等我。” “……是。”适才体力不支耽误逃跑,卓统领很沮丧,他也不敢请缨去诱敌,万一失败反而拖累。 “那么,陈大人我们走吧。” 陈篱放弃擦血,苦着脸说:“换个姿势,别扛成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钓鱼 秦晌朗声大笑,转过身去蹲下,陈篱僵硬地趴在他背上,秦晌托稳他,当即冲了出去。 一离开屋子,陈篱就一阵眼晕心脏骤停,随即惊声尖叫:“飞,飞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秦晌正带着他施展轻功从屋顶上走,负重亦身轻如燕。 下头北蛮兵叫嚣着追赶,夜里的火把俱都向他二人逃跑方向聚拢,适才藏身的民居已淹没在黑暗中,卓统领应该暂时安全了。 但陈篱很快发现,飞檐走壁绝不是好办法,小巷间或可藏身,空中却如活靶子一般再无遮掩,北蛮特制的茅箭黑燕般从身边掠过,箭雨中陈篱抖着嗓子喊:“秦先生,要死啦!” “哈哈,放心,死不了。” 还是扛着好,起码下半截安全,陈篱痛哭流涕,转念一想,脑袋被射啥姿势都不管用吧,他继续哀嚎:“秦先生快想想办法啊。” 秦晌左闪右避脚步更快,忽然身子猛拔高,说:“到了。” “啊?”陈篱惊喜地往下看,发觉两人正如鸿雁般向城门上滑翔,来不及思索这是到哪里了,已落在在了一片黑暗中。 “陈大人会水吗?”秦晌飘渺的声音在半空中划过。 陈篱呆傻回应:“不会,咋……” “我教你。” 话音落,陈篱耳膜一震,整个人都浸入水中堵了呼吸,高处落水的冲力立刻就将他震晕了。 陈篱醒来时只觉寒冷刺骨,浸过水的衣服贴在身上跟冰块似的。加之浑身酸痛,陈篱抖抖索索竟爬不起来。 “陈大人醒了?快来烤火吧。”秦晌赤膊烧柴,篝火的温暖极大地鼓舞着陈篱,他努力爬起来,踉跄着来到秦晌身边,团身坐下烤火。 秦晌见了皱眉道:“衣服脱了,烤干了再穿。”手里的木棍示意架在一边的湿漉衣物。 陈篱摇头:“不用。”他是完全没了力气,觉得只要有火就得救了。 秦晌见状强行去掉了他的衣裤,扔给他自己已干的外衫,说:“读书人体弱,荒郊野外夜里冷,不能穿着湿衣服,会得病的。” 陈篱涨红了脸,木木地应声,问:“秦先生我们现在何处?” 秦晌替他晾衣服,道:“护城河南侧丘林,此处隐蔽,且我们水里洗过,狗鼻子寻不到我们,待天亮就去和卓统领会和。” “好。”有秦晌在身边,陈篱即使身处险境也十分安心,只要按他说的做,就一定能回去,陈篱深信不疑。于是取了秦晌烤好的河鱼,填饱肚子。 “睡吧,今个你也累了。” “好。”陈篱见秦晌并无休息的意思,问:“秦先生不睡?” “嗯,我守夜。” 铆祖城内,伊呼金树得闻陈篱等人逃脱,大怒。他思量再三来到城内的一座玉石堆砌的宫殿,向屋主表明了来意。 “国师,南朝肥羊杀了我父王,又狡猾逃走了,请您为父王报仇。” 身着金线织花锦服的男人微微抬眼,俯视伊呼金树,道:“废物,三个凡人都抓不住。” 伊呼金树后背冒汗,俯身低头,告罪:“是,我无能,请国师帮我。” 男人挑起嘴角轻蔑地说:“帮你?恐怕不只要帮你抓人,还要帮你夺位吧,在你弟弟征战回来之前……” 伊呼金树抬头,贪婪地看着男人:“只要我夺得王位,必会奉国师为尊,夺天下之后享半壁江山。” 男人环臂道:“你比你弟弟懂事,好吧,帮你一次,去城南丘林抓人,带着我的符,别说是凡人,哪怕是元婴期高手也难逃一死。” 得到许诺,伊呼金树大喜,手里凭空多出一枚闪着绿光的符,精巧无比不似人间凡物,虽不明白元婴期高手是什么意思,他着急抓沐怀诗,马上告辞离开。 独自一人时,男人水袖一甩,面前出现一面水镜,映照出秦晌和陈篱篝火取暖的画面。他又取出袖中小巧锦盒,抚摸着自言自语:“待此处事毕,将你送回本宗,也好讨个赦令,从此在人间做个权贵,好过山中清贫。” 听到他的话,锦盒似有所感震动了一下。 “秦先生,我们还要走多久?”半夜忽然被唤醒,陈篱浑身酸痛,又被催着赶路跟不上秦晌脚步,苦楚难当。 秦晌回头,似有所悟,扶着他问:“我背你可好?” 陈篱慌张摇手:“不不不不,我也是男人,岂能让秦先生背,太失礼了。” 秦晌向来路远眺,皱眉道:“追兵就快到了,又不是没背过,来吧。”不由分说将他负在背上,提速疾走。 陈篱羞愤难当,气愤自己居然如此无能,但又无法。见前方似有火光闪烁,急问:“前头…我们被包围了!” 谁知秦晌却笑了:“不,是个游牧小部落,好得很,正好帮我们拖延时间。陈大人,你不会蛮语,切记不要开口说话。” “好。” 走近了发觉果然是个小部落,太阳初升牧民都赶早放羊,羊群懒散散被驱出羊圈,宁静而祥和。 突然有生人进入,又非北蛮人容貌,部落中人都停下了活计,警惕地看着他们。陈篱收紧了环住秦晌的手臂,被秦晌安抚地拍拍。 陈篱听他用蛮语与族长交谈,似乎在介绍两人身份,在族长怀疑的目光下,秦晌忽然拉过了陈篱,嘴压了上来。 陈篱只觉柔软,等发现这是什么,更柔软的东西钻进了嘴里,于是,礼部尚书陈篱大人,离魂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全然不知。等手里被放了暖融融的奶茶,他侧目看着眼前人,说了一句话。 “我儿今年2岁,刚学会背诗。” 秦晌笑了,说:“陈大人,我几次见到你拿出脖里挂的金锁,定是挂念家中妻儿了吧。” 陈篱愣愣看着他:“啊。” 秦晌握着他的手把茶杯紧紧,劝道:“快喝,这里还有些乔菜和牛肉,填饱了肚子我们还要赶路,不能久留。” 看他依旧离魂,只得解释:“刚才族长问我们来历,我说你是南朝流民,而我是蛮人和南朝人混血,战时住所被毁,是相依为命的浪人,这才同情我们给点吃的。” “哦。”秦晌说得含蓄,刚才做的事可一点都不含糊,族长定是将他二人视作契兄弟了。脑袋嗡嗡作响,陈篱一想起与那人亲密无间,就浑身不好。 所幸牛肉香气勾起了食欲,陈篱回魂,不管了,吃亏的是秦先生又不是我,陈篱豪迈地手抓羊肉开吃,秦晌只在一边笑。 吃了大半才发现秦晌吃得极少,一夜未睡依旧神采奕奕,丝毫不像自己憔悴狼狈。细想就明白,他不顾追兵留在这里完全是为了自己,不禁眼里发酸。 “卓统领,不知安然脱险了吗?” 秦晌甚是轻松:“放心吧,卓统领武艺高强,定然已在东滩等我们。” 陈篱突然跪倒在地,对着秦晌叩拜:“秦先生,如今能够不动兵戎免了两国纷争,陈篱叩谢您的大恩。” “……陈大人请起,秦晌也是南朝人,为吾皇尽忠是人臣本分。”秦晌扶他,却被拒绝。 陈篱双目含泪,抱拳恳求道:“秦先生,陈篱有一事相求,您一定要答应我。” “你说。” “如今蛮王已死,伊呼金树不会善罢甘休,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要带我回南朝,远比刺杀蛮王难上百倍。我只是一介文臣,不足挂齿,你却是我朝栋梁必不可少。陈篱求你不要为我拖累,自保回朝,沐将军!” 秦晌强行将他扶起,按在座上,佯装生气地说:“陈大人这样说,是觉得秦晌护不了你?” “不不,秦先生……” 秦晌站起,抢过话头:“算了,线已放长,鱼上钩了,陈大人随我出去吧。” 话音未落两名蛮兵闯了进来,陈篱心头一凛,大叫糟糕,还是晚了一步,顿时心如死灰。 却见秦晌双手举高,耸肩笑侃:“好了,我们投降,带我见你们大王子。” 账外,伊呼金树已带兵将部落包围,男女老少被集中在一处,慌张惊恐地看着陈篱与秦晌。 “你们以为逃得出去?这是我北蛮地界,除非沐怀诗亲自来救,不然你们插翅难逃。” “哎,鱼自以为饵食懦弱随意取之,却不想饵食在渔夫手中,便是夺命利器。” 伊呼金树挑眉,不屑冷哼:“南羊就是一张嘴厉害,给我杀了他们。” 喝令一出,北蛮兵举长矛向秦晌两人攻来。秦晌夺了一人兵器连杀数人,下手快又狠,皆一招毙命。瞬间震慑住蛮兵,勇猛之势竟无人能挡。 陈篱见血,摇摇欲坠,秦晌见状问:“陈大人可会三字经,背来听听?” 陈篱哭笑不得:“秦先生,这都什么时候了,别戏弄我了……” 再杀一人,秦晌道:“背吧。” 陈篱从未见过战场,也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恨不得晕过去,在秦晌再三要求下,索性抱头闭眼,一心一意背诵三字经。想起前不久刚教会儿子第一句,妻儿笑颜顿时在脑海浮现,犹如一股清泉注入心间,渐渐定心。没有后顾之忧秦晌越战越勇。 “愣着干嘛,给我杀!”伊呼金树带了不下百人,百名南蛮精锐杀两个南朝人不是分分秒的事情,可伊呼金树总觉得这个不起眼的谋士身上有股锐气,摄人得很。捏着国师给的符,伊呼金树退到亲兵身后。 蛮兵前赴后继,秦晌一支长矛使得宛若游龙飞凤,杀得蛮兵不敢前进半步,想要偷袭陈篱的蛮兵俱都被他斩于当下,百名蛮兵围攻下硬是护得他毫发无伤。 伊呼金树眼见士兵不敌,接连被杀,而秦晌竟无丝毫疲态,恨得咬牙切齿,他厉喝:“你究竟什么人,报上名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斗法 “呵。”秦晌挑开一人喉管,看向伊呼金树:“你说得对,能带陈大人回朝的唯有一人。” “你……”伊呼金树面如恶鬼,吐出三个字:“沐怀诗。” “杀了他,他是沐怀诗。” 适才还犹豫不前的蛮兵忽然戾气大作,他们的父兄都死在沐怀诗手里,对他可谓深恶痛绝,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手刃仇人!可他们没想到,沐怀诗带兵如神,武艺更是超绝,居然能以一当百,人海战术居然没用。 伊呼金树见势不妙,大喝一声:“沐怀诗,纳命来。”手中金符扔出。 “陈大人,站在我身后。”挡在陈篱面前,秦晌终于变色。伊呼金树抛出的金符已化作一道闪电向秦晌射来,电龙咆哮万物皆静。 光天化日突然出现异象,在场所有人只当天神震怒,纷纷跪地叩拜。 只有秦晌,在电龙袭身瞬间伸出手来,徒手捏住龙身,咔的一声,电龙泯灭。 “不可能!”伊呼金树面无人色。 秦晌同样诧异,他看着自己的手,道:“这就是你的杀手锏?次等雷符,连龙型都未成。” 伊呼金树咽下唾液,颤抖着嗓音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晌收起玩笑,冷下脸来,似有怒意:“给你雷符的人呢,叫他出来吧。” 伊呼金树节节败退,嘟囔着:“你不是凡人,是仙界中人,是神仙,是神仙。” “神仙?”秦晌摇头:“不,我们不过是修行中人,这位兄台没有告诉你吗,世人称我们为修士。” 伊呼金树身边凭空冒出一人,放出飞剑将伊呼金树护住,笑道:“不错,没想到南朝也有修士。在下天华派碧玉子,不知道兄如何称呼?” “秦晌。” “不对,他是沐怀诗!”有人撑腰伊呼金树不再怕他,厉喝道。 “哦,原来你就是守护南朝二十余年的那个将军,真是见面不如闻名。”碧玉子双手拢在袖中,对秦晌不屑一顾。 “秦,沐将军,他们会妖术,怎么办?”陈篱战战兢兢躲在秦晌身后不敢冒头。 秦晌哑然:“不怕,我也会。” 陈篱惊呼:“沐将军真乃神人也,什么都会。” 秦晌眨眨眼:“谢谢夸奖。”北蛮妖术到了秦晌身上就是神仙手段,陈大人,您如此亲疏有别真的好吗。 碧玉子耳力好,将他们的谈话尽收耳底,不禁哈哈大笑:“好好好,见到我还敢大放厥词,沐怀诗,你真不明白现下处境吗。” 忽然,碧玉子衣袍无风自动,须发飘起,无形压力如大山般将四周人畜逼开。没等站稳,一股更强大的气压袭来,把人硬生生压趴在地上。 伊呼金树咬牙强忍,内心震撼到极点。国师是父王找来的,几十年容貌不变,又精通各种法术,他将国师奉为神仙,觉得此人冷漠高傲,却原来这么可怕,仅凭气场就能杀人! 反观秦晌和陈篱,丝毫不为所动。陈篱面色惨白牙齿打颤,显然也受到压迫,可他愣是顶住压力站在秦晌身后。 普通人不可能扛得住他的气场压制,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是秦晌分担了大半压力。 想到这里碧玉子冷笑:“元婴未结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小子,你找死。” 语闭,碧玉子张嘴吐出一枚飞剑,通体深蓝,名作雀泉,刮着凌厉罡风向秦晌飞来,触之即死。 见状秦晌愣,不挡也不躲,碧玉子耻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死有余辜。 但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雀泉飞剑到了秦晌面前只是伸手一捞,雀泉就似笼中鸟,被握在掌中飞不动了。 “不可能!你究竟是什么人,元婴期都没到不可能有这般修为。”碧玉子声调变了。 秦晌莫名地看着他,喃喃自语:“现在修真界都是如此轻浮自傲,以修为论高低?” 对碧玉子说:“元婴期如何,出窍期又如何,你只顾修炼法宝,驻基不稳,如今修为就是极限了,还不如破去元婴重修一番。” “大言不惭,小子居然敢教训我,纳命来。”极力催动雀泉,雀泉却挣扎不开秦晌束缚。 秦晌摇头:“冥顽不灵。”手指用力一握,雀泉被捏得粉碎。 碧玉子吐血,本命飞剑被毁,他内伤不清,元婴暗淡无光。 但他不信邪,这家伙分明没有元婴,不可能是出窍初期高手的对手,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就是秦晌有护体法宝,以法宝之力抗衡高手,在修真界很寻常。 碧玉子心想,你有法宝我也有,难道我这大宗派的藏货还比不过你小子。想到此处他祭出黄巾旗,封秦晌生门,掐碎一道正宗雷符往阵眼里劈。 轰隆巨响中伊呼金树兴奋大喊:“好,沐怀诗死定了。” 可没高兴多久,雷电之力忽然消失,黄金旗也陡然碎裂,两件法宝顷刻间毁了,碧玉子气得下唇发抖,瞪目看着一身纯白仙甲的秦晌。 一身普通装束的秦晌突然换上战甲,晶莹剔透格外英挺,还散发出浩然仙灵之气。别说是碧玉子,连他身边的陈篱都感觉到仙甲的不同凡响,站在身边呼吸着仙灵之气,就通体百骸有洗经伐髓之感。 碧玉子同为修士,当场被逼也穿上了仙甲,深蓝色战甲与秦晌相较有如云泥之别。 “哼,修为差劲仙甲倒是不错,你不配用这么好的东西。”碧玉子贪婪起,打定主意要杀了秦晌把仙甲占为己有。 秦晌震惊地看着碧玉子,说:“好歹也是出窍期,居然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你仔细看看,我这套是仙甲?” 难不成还是神甲?碧玉子元婴狂跳,激动莫名。他收敛心神定睛一看,顿时惊喜变惊吓。 “心甲,这是心甲!”碧玉子三尸脑神跳。 修真之人都有两套铠甲,外穿的为仙甲,还有一套则是保护元婴的心甲。人人都知,心甲不能穿在肉身上。只有散仙,以元婴修真,非正道夺天地仙灵之气,修成仙神。虽非正道却是名副其实的仙人,肉身即元婴,心甲外穿。 碧玉子浑身冷汗直冒,难道秦晌是散仙,故意隐藏了气息引他出来?糟糕,果真如此他死定了。 “国师,你还不快杀了他为我父王报仇,还在等什么!”伊呼金树见碧玉子突然犹豫,心急之下用了命令口气。 “闭嘴。”碧玉子恼怒大喝,一甩袖伊呼金树突然爆体而亡,化作一片血雾。 “大王子!”北蛮兵见主子死了,尖叫着丢盔卸甲,奔逃了。 太可怕了,神仙交战误伤不值,更何况神仙脾气大,不高兴了就杀人,他们虽是凡人也惜命。 草原上顷刻间只剩下碧玉子与秦晌三人,饶是宿敌,秦晌也对无辜惨死的伊呼金树掬一把同情泪。 北蛮一夜之间连死两名皇族,只剩南朝征战的二王子,事到如今他就算战神附身也无用了,只能放弃征讨回来安内即位了。 秦晌歪头愣,随即笑,这不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如今只剩下这唯一的障碍,凡人世界容不得修士插足,有人坏规矩他就帮天华派清理门户吧。 碧玉子感受到杀意吓得腿肚子打颤,总算挺住没软瘫,对秦晌深深一鞠躬:“上仙恕罪,晚辈不知上仙驾到,不然绝不敢冒犯上仙,求上仙宽恕。” 凡人惜命,修士更惜命,千百年修行跨过一道道坎,天分努力差一分都成不了大道,甭提大能者众多,稍不留神得罪人就被一巴掌拍死。修行艰难啊,如履薄冰炭烧火烤的,面对散仙碧玉子里子面子都不要了,只盼望秦晌真把他当蝼蚁,懒得拍死,视而不见当他不存在才好。 “嘶,沐将军真神人也,神仙看到你都怕。”尚书陈大人不忘拍个马屁。 秦晌苦笑,他潜伏南朝这么些年,就是为找到那个为北蛮撑腰的修士,居然是这么个怂货,实在太失望。 叹气,秦晌再次打击碧玉子:“如果是散仙,会跟你在这里废话?看来国师大人脑子不好使。” 碧玉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翻出了不知是恼还是羞的绛红色,他身型一动化做残影,扔出法宝。 “混蛋,竟敢戏弄我,我要杀你祭旗!” 秦晌抬头,发现头顶正中的法宝是一面刻有龙纹的番旗,召开的雷电之力非雷符可比,其上真元浩瀚浑厚。 秦晌嘟囔:“分明是属水,却要玩雷,果然是脑子不好使。” 张口吐出一枚金色飞剑,轻易破去其上真元,飞剑割断碧玉子和所有法宝的联系,轻鸣一声向碧玉子飞去,夹带的真元力竟不下于大乘期高手。 碧玉子在强大压迫下根本动弹不得,他绝望地看着剑身上浮现出金色咒文,居然是将禁咒揉进了飞剑。而当今有此特性的飞剑只有一把,极品飞剑咒惘。 “前辈饶命啊。”碧玉子这次没等到秦晌的手下留情,他在见到秦晌的心甲时就该明白彼此的实力差距,秦晌此前也并未露杀意。 可惜他刚愎自用,看不清形势,致死都没明白秦晌究竟是什么级别的敌人,没有元婴又不是散仙,如此强悍的实力到底从哪儿来的。 咒惘剑,自带禁咒无需发动,也不用施术者付出代价,可谓逆天神器。可对手是碧玉子,秦晌压根没有发动禁咒的必要。 于是,夹带强大真元凭借着自身锋利,咒惘剑破去了碧玉子肉身,一枚身穿心甲的元婴仓惶逃出,与碧玉子长得一摸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诀别 秦晌没有动,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修士而言,肉身灭还不致死,只要元婴还活着就有重修的可能,他与碧玉子并没有深仇大恨,没必要毁他元婴置他于死地,即使元婴失去肉身脆弱得连凡人都不如。 虽秦晌有意放他一马,可碧玉子该死。肉身被毁,一只锦盒就掉到地上,其上封印因为失去制约,猛地弹开,小小的力道居然反噬主人。只见一道暗影打在碧玉子元婴上,没来得及惨呼,元婴就被打散,自此天地间再也没有碧玉子此人,他彻底魂飞魄散。 秦晌愣,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心中有了些许悲凉。至于锦盒内究竟装了什么东西,秦晌不感兴趣,任他飞走了。 他只是望着海那边徐徐升起的太阳,金色的阳光下心甲蒸腾出白色水汽,渐渐被镀上了金色。 陈篱劫后余生,也呆了许久,一天之内经历了敌国暗杀,又遇仙人斗法,他对沐怀诗的认知被完全颠覆,这才明白自己憧憬了多年的人居然不是凡人,是神仙。两天来一幕幕与他相处的细节浮现脑海。难怪他能看淡名利,不求功名,因为他根本不是这凡尘中人。 “陈大人,恭喜了。”秦晌背着双手笑说。 “啊?”喜从何来?陈篱想如以往一样与他谈笑自如,却发现自己心境不同了,竟然忘记怎么说话。 陈篱痴痴呆呆,秦晌毫不在意,说着:“皇上派你来求和又让我护送,就是要你看看北蛮地域,比较国力强弱。如今北蛮王已死,大王子身死,二皇子要回来继承皇位,顾不得攻打南朝了。请陈大人回去转告皇上,令他不必赶尽杀绝。北蛮已不足为患,西北还有彪悍部落,时时窥伺南朝。有北蛮这道屏障,南朝又可得数十年休憩。皇上当重武强武,选良将驻守落马窄道,方可保得疆土平安。” “沐将军……” “陈大人,您如今是四品尚书,今次回去,皇上必定会升你的官,还会委以重任。望你以百姓为重,不要忘记今日北蛮一行,不要再让南朝百姓为人鱼肉。” 陈篱明白了,皇上从一开始就布好局,令他求和并非将他当做弃子,而是要降大任于他,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十足历练于他。将他托付沐怀诗,也是尽全力保他平安。 可是,陈篱也听出来,一代传奇沐怀诗不会再回南朝,今次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此人。秦晌循循教导,叮咛嘱托,将他对南朝的留恋尽数倾泻,从民生万事到边塞布防,事无巨细。他知道秦晌去意已决,只得含泪听着,把他每个字都记在心里,此生不忘。 直到天空大亮,海潮声大作,陈篱才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滩涂之上,卓统领挥着手在远处招呼,秦晌已不见踪影。 “陈大人,你怎么了?秦先生何在?”卓统领昨夜就到了滩涂,发现海边有只小船,沙地留书言明此处乘船顺流而下即可前往南朝边塞呼图镇,才明白秦晌早已安排妥当。 可是一夜过去,只有陈篱一人出现,秦晌不见了踪影。眼见陈篱满脸泪痕,听他说话哭得更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老婆,似乎要把这辈子的伤心事都哭完了,卓统领着实吓了一跳。 “陈大人?” 陈篱哭够了,抹掉眼泪,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坚定,说道:“秦先生走了,但他会继续看顾南朝,守护我们。卓统领,我们回去吧。” 卓统领觉得奇怪,此间事了为何不一起回南朝复命,还有尚书大人这诀别的口吻是怎么回事,仿佛秦晌已不在人世。 卓统领心里咯噔一下,闭紧了嘴巴,他不敢问,却坚信秦晌这样的大能之人必定能逢凶化吉,他们一定还有相见之日。 山巅之上,秦晌目送两人将木舟推进海里,搀扶着上船,于是在船身上做了个法术,令它往南朝方向去,速度快了三倍,当日就能到达呼图镇。 今天早上吃的牛羊肉,够陈篱顶一天吧,秦晌微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细细摩挲。 上头两条九爪金龙腾云驾雾扶摇直上,互相扶持互相依靠,雕工精湛。如果陈篱在场,一定会认出来,这是当年秦晌辞官,皇上送的双龙佩,据说是皇上从小佩戴的贴身之物。 秦晌眼中透出决绝,他用指腹擦过一条龙,将玉捻平了,而后手指轻弹,双龙佩旋转着飞出,长了翅膀似得向着南朝方向飞去。 而秦晌,目送着陈篱的小舟淡出视野,双龙佩也早已在千里之外,叹息一声淡去身影。 荒漠、草原、高山,从此再无沐怀诗。 南朝京城皇帝老儿的寝宫内,当今圣上胤照正在挑灯夜读,批阅奏章,忽然从窗外飞进一物,破空声刺耳。 侍卫见有刺客,大声叫嚷着挡在皇帝身前。 胤照并未惊慌,端得冷静沉稳。可当他看到桌上的东西,忽然变了脸色。他赶走了殿内侍女和所有侍卫,拿起玉佩,见到上头孤零零一条青龙,唇瓣轻颤面有悲戚。 “阿晌,你,这是要与我诀别吗?” 执政三十年,如今已年逾半百的皇帝湿了眼眶,一代明皇瞬间老了十岁,身上的威严和精力都逝走了。 稽云山,远在蛮荒之地,渺无人烟。原本只是一座荒山,却有了个不俗的名字,只因这里灭绝人迹,却是仙家地界。 春暖花开时节,山间青石上都长着青苔,紫白色小花见缝插针布满边角,纤纤小小居然也在春日里夺得头彩,开得灿烂。 这里是自然万物滋养繁衍的地方,与人来说行走不便。千百年来渺无人烟,于是山中也没有铺路的石板,要上山就得披荆斩棘亦或学着仙人飞上去。 不过今天有个例外。一名青衣人骑着毛驴慢悠悠拾“花”而上。茎秆细得跟发丝似得小花,在它踩踏下居然只是轻轻弯了腰,丝毫没有折损,违背常理的现象让人好奇这驴子来历。 一头灰驴,却长着一双兔耳贴在脑后,对于一头驴子来说身上的毛发显得太密,还打着卷儿,仔细看了就知道,这根本不是驴子,而是一奇兽,名叫探花郎。 当然并非朝廷任命的探花郎,这是山间秉性古怪的灵兽。生来爱花不忍踩踏。于是流连花丛中悬蹄拾阶,身具花香,且有探查奇花的能力。一些炼丹的修士就喜爱养这种灵兽,专寻生长隐秘的花儿入药。 青衣人却不好炼丹,他在山间发现此货,一时兴起骑着它欣赏山野美景,游山玩水已经走了大半年。并非急躁之行,青衣人四处闲逛对探花郎不加约束,不知不觉到了稽云山上。 探花郎很喜欢这里的山花烂漫,山脚下留下一束麝香味十足的尿液就一路溜达上来,花海中摇头晃脑十分惬意,不紧不慢往山顶上去了。 青衣人眼见周遭都是些寻常野花,也不知探花郎哪来这么大的兴致,都在这儿绕了大半日,还没尽兴。 拍拍它的脖子,青衣人说:“伙计,难不成这里有头母的,才惹得你迈不动步子。” 探花郎长耳竖起,又不屑得放回去,高昂着头晃晃,似乎在说,我不屑跟你这人类说话,居然怀疑老娘的性向。 青衣人四处看看,终于发现了不妥。这座山上居然有个十分隐秘的阵法,并不伤人,只是阻止他人入山。不知这探花郎怎么进来的,现在出不去了。 以青衣人的造诣,原本不该进来的,可他散漫惯了,似睡非睡地任由探花郎胡乱走动,才不小心闯进来。这个阵法布得极大,大约把整座山都纳入其中,布阵之人大手笔,如果他硬闯出去,难免对阵法有损伤,也不太礼貌。 没有办法,跟这里的主人打个招呼吧。青衣人落到地上,踩平了一片花丛,探花郎不满地嗤鼻,用耳朵甩他。 青衣人安抚地撸平它的长耳,弹指射出一道真元,聚气成形,烟花一般射向天空。 “等会主人到了,你可别撒疯,被人捉了去当药童,这辈子修行无望。”他叮嘱探花郎,探花郎是成精的野兽,自然听得懂。 对它们这些精兽来说,遇到高手就要卖乖讨巧,求得仙人收容,给一颗开窍灵丹再传授修真功法,从此才能走上修行正途,不再是山野俗物。他偶然遇见青衣人,知道自己福气来了,于是大半年地任他骑跨,十分乖巧。纵使青衣人修为低下,也是修行中人,机会难得。 可要是被仙人捉去当采花的路引,就跟头带路的老马似得只是工具,与仙途无缘了。 探花郎识时务,赶紧收了兔耳和卷毛,装成一头不起眼的灰驴,俯首帖耳跟在青衣人身后。 很快,阵法起了波动,两个紫衣长袍的年轻人御剑而来,往青衣人处来了。 青衣人整理下衣袍衣襟,拱手作揖,正要开口突然被一柄飞剑指在鼻子上。 “原来漏网之鱼在这里,你好大的胆子,单枪匹马来闯阵,当真以为我们罗霄派好欺负,不敢用杀阵对付你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籽藤宫 紫衣弟子一见面就火妖味极重,青衣人被飞剑抵着没法弯腰,只得双手作揖,说:“小友误会了,我只是个云游的散修,无意间闯进阵里,不想冒犯了贵派。” 紫衣弟子诧异地递着眼色,显然不相信青衣人的说辞。哪个门派的修士会穿得如此寒酸还带着毛驴来闯山,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这么好脾气,怎么看怎么可疑。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青衣人再拱手:“秦晌。” “秦晌?不认识。” 紫衣弟子心直口快,秦晌心道我也不认识你,大家只是误会,何必刀剑相向。自己误闯了人家的阵法,有错在先不和他不计较,道:“我是路过,如果此山是贵派所有,我走就是了,麻烦两位小友指个方向我好下山。” 紫衣弟子狐疑地看了他两眼,似乎信了,身边同伴却小声提醒:“师兄小心,哪有人这么巧这个时候误闯进来。我们山阵是祖师爷布的,别说是散修,就是名门大宗的高手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潜进来,定是那墨研宗的败类,乔装了的细作。” 两个人的耳语秦晌也字字听得清楚,忍不住反驳:“既然名门大宗的高手进不来,那区区墨研宗就进的来了?小友说话自相矛盾。” 紫衣弟子闻言大怒:“放肆,我看你根本就是墨研宗的恶徒,师弟,我们拿下他交给师伯发落。凌霄剑阵!” 两人飞剑齐出,是一副对剑,尖嘴窄身通体玄色,如游鱼般带着一溜星光,彼此呼应直取秦晌紫府丹田。 探花郎见势不妙早已撒丫子逃走,饶是秦晌脾气好,也被他们不由分说的杀招激怒了。 “罗霄派?你们欺人太甚,真当自己是天下第一,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咒惘剑出,与对剑一个照面就将它们打压在了地上,连个抬头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操纵飞剑发现只能贴地飞行,还被打压得往土里钻,愣是捞不起来成了土耗子,恼羞成怒,大喝:“这厮难对付,师弟你去叫人。” “师兄,周师伯来了!” 紫衣弟子欢呼着长啸一声,黑压压数十个修士落了下来。 秦晌定睛一看,为首的是个修为不低的女修,浓眉大眼五官皆精细,组合在一起却并不好看。 她一来就问:“这是什么人,你们居然在山阵动手。” 秦晌没等两人告状,先行作揖,笑容亲切:“姑娘有礼,在下秦晌,只是过路的散修,不小心误闯了山阵,正要下山。不想两位小友误会我是什么墨研宗的恶徒,才惊扰了姑娘,恕罪恕罪。” 周筱眉毛一拧,打量了秦晌,问:“你说你不是墨研宗的,那你是何门何派?” 秦晌回道:“我只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 周筱摇头:“口说无凭,这个节骨眼偏偏是你闯阵,叫人不怀疑都难。我看你还未到元婴期,是否凭法宝才闯入山阵?” 秦晌苦笑:“没有,姑娘明鉴,我真的只是误闯。哦,对了,是那头傻驴子探花郎带我来的。此山中繁花似锦,我贪看住了,竟然由得它闯进来。我这就把它交给姑娘发落。” 藏在树后的探花郎欲哭无泪,强行被秦晌拖了出来。大哥,说好的让我低调点,别被人捉去呢,你翻脸无情居然出卖我,我这辈子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探花郎泪眼婆娑,秦晌笑容可掬,周筱和两位师侄一样,也觉得这人太可疑了。可他说自己不是墨研宗,自视甚高的墨研宗也不会派个连元婴都没有的弟子来闯阵,就算进得来,也不够罗霄派一人一剑瓜分。似乎真如他所说,是误闯。 周筱是罗霄派风华长老,比一般的弟子更有眼力,见地上还残留着师侄飞剑冲开的两道沟渠,她心里就有了计较。这人就算不是墨研宗的,也绝不是寻常小辈,他不肯暴露身份,自称散修,可散修中也不乏有大智大能者,不能小觑。修真界多的是高手,不显山不露水,欺人甚者都没有好下场,既然摸不清底细,就不能轻易得罪。 想到这里她收起了轻慢和敌意,回礼道:“冒犯前辈了,我相信你的话。不过,此刻我们与墨研宗对战在即,山阵不能开启,还请前辈先去籽藤宫暂歇,事后我亲自送前辈下山。” 秦晌揪着探花郎的毛耳朵揉捏,觉得这位女士态度很好,说得在理。自己没有急事,不如趁此机会去拜会下大名鼎鼎的罗霄派吧。 拉过探花郎,对它说:“别气别气,等我去到罗霄派,茶点都分你一半,可好?” 不情不愿的探花郎听了,立刻翻开了嘴皮子喷他一脸口水。秦晌猝不及防中招,气恼地将它耳朵打结,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罗霄派是修真名门,他们的糕点凡人一辈子吃不着,都是用灵花仙草做的,能提升修为知道不。你居然还不领情,真是气死我了。” 探花郎低头呜咽,它冤枉啊,喷口水是它们表达爱意的法子,你是人类你不懂,我不怪你,只要给我糕点吃就好。 罗霄派弟子俱都看傻了眼,这人也太好脾气了吧。要知道修士都很高傲,视凡人为蝼蚁,更妄谈这些山野兽族,怎地受了这等侮辱只是骂它两句,若是旁人,定要它性命。 而且你既对罗霄派心生向往,谈吐为何字字不离茶盘上的糕点,难道我们罗霄派只有糕点能见人,值得你挂怀? 周筱却觉得这人十分随和,好相处,对他又多了一分好感。 “前辈有飞剑吗?此去籽藤宫山路难行,如让探花郎代步恐要到太阳落山才能达到。” 秦晌张口吐出飞剑,道:“我有,请周长老带路。” 飞剑一出,周筱心神一震,她修行数百年,学识广博,一眼就认出这把飞剑来历不凡。于是激动地冲上前来,想要抚摸这柄通体金光的飞剑。又想起飞剑主人就在一边,只得收起激动,却也兴奋得两颊泛红。 “前辈,前辈,这是,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传说中仙器级的咒惘剑吗?” 秦晌潇洒地飞身御剑,答:“正是,请周长老带路。” 一路行至稽云山顶,飞剑高低立现。纵使秦晌刻意放缓速度,也先一步落地,脚下浮起一层碎紫。山顶突现一座宫殿,被花藤覆盖壮美异常,地面铺满了厚厚紫色花甸,宛若仙境。两只看门的鲸须厉虎威严肃穆,四周落花成英,粉白相间。 秦晌牵着探花郎从飞剑上跳下,探花郎撒开蹄子就向宫门跑去,一路上闻着花香含着花瓣,踩踏落英,不分场合地撒欢。 突然,一只鲸须厉虎挡在身前冲它威胁吼叫,探花郎兔耳巨颤,逃回秦晌身边将头埋在秦晌衣袖下,不敢出来。 “呵呵,稽云山是我罗霄派属地,这是前殿,虽然不是正殿但是景致不错。我看前辈带着探花郎来山中游玩,想必会喜欢这里的籽藤花,前辈请。” 如果说刚才周筱信他三分,眼下是完全相信秦晌不是墨研宗人了。他没听说过墨研宗哪位高人驾驭得了咒惘剑,而且,有此实力何必偷偷摸摸上山,哪怕是正大光明来攻打,山阵未必抵挡得住。所以,秦晌只可能是来此游玩的散修高手。出于礼貌还主动打招呼,难得地平易近人,不趁此机会结交,周筱说不过去。 将秦晌带入殿内,安排了茶点请他享用,又遗憾地告罪:“前辈,有件急事我先去处理,稍后再带前辈游览稽云山。” “周长老忙去吧,不必理会我这个不请自来的闲人,此处风景甚好,不愧是罗霄圣地,留我一人慢慢欣赏吧。”掰开糕点与探花郎分吃,秦晌无丝毫不满。 没有因为轻慢开罪高人,周筱安心了,招来小童伺候着,让他们听从秦晌吩咐,就匆匆离去了。殿外弟子正探头探脑等她,看样子确有急事。 秦晌支起耳朵听罗霄派弟子与周筱说话,隐约听到“墨研宗”三字,他拉起兔耳对吃得满嘴碎屑的探花郎说:“我后悔了,还是应该下山去。这罗霄派要是和墨研宗打起来,周筱叫我出手帮忙怎么办,我跟他们没瓜葛的,不想招惹麻烦。” 探花郎哼哼,抢了盘子里的松糕,递给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秦晌叹气:“叫你贪嘴,这下走不掉了吧。”也不知是说探花郎,还是他自己。 小童听他叹气,以为是自己服侍不周,想起周筱三令五声的嘱咐,他战战兢兢询问:“上仙还需要些糕点吗,还是茶水不够烫?” 秦晌再端起笑容,对小童说:“没有,都很好。我是感叹这稽云山人杰地灵,籽藤宫以月光阵做四壁,白天无碍欣赏落花,夜里透出月光柔和,想必景色更加迷人。” 小童听了很自豪,说:“上仙好眼力,这是掌门布下的阵法。掌门说这里的籽藤花太好,如果用砖土做墙不免挡住了好景致,于是立了四柱和顶棚,以月光阵挡风雨,外头瞧不见里面,里面却能见到外面的花景,这样才不辜负一年一季的籽藤花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黑蛟煞 探花郎赞同地哼哼,它是赏花高手,也被眼前景色迷住了。 秦晌点头:“贵派掌门想必是风雅之人,有机会的话秦某自当拜会。” 话虽这么说,秦晌一点都不想跟罗霄派掌门交朋友,他料定了掌门现在无暇分身,顾不上他这个无名小卒,才敢一说。 探花郎喜食花草,没想到吃起糕点来也不客气,大概尝到好处,它居然直接从秦晌手里抢食,没给秦晌留下一块。如此好吃,秦晌都觉得丢脸。 小童嬉笑着说:“不知上仙从哪儿找来的宝贝,我们罗霄派的糕点虽然灵力低微,寻常野兽享用不起呢。它吃了这么多居然没撑破肚皮。” 秦晌挠挠头,又拽拽它的耳朵,不好意思地说:“劳烦再拿一盘来。” “好的,上仙稍候。” 又是一碟蝴蝶造型的软糕,撒着籽藤花瓣,如蝶戏花般十分应景。探花郎嘶鸣一声张开大口,被秦晌一把抢了去,只扔给它两块,自己拿一块,其余的都送给了小童。 他叱骂道:“憨货,这些糕点你能吃到是福气,别贪嘴,当心撑破肚皮。” 探花郎只当秦晌跟他抢食,借口都不改改,不依不饶蹭着秦晌。小童解释:“上仙说得对,你最多只能再吃两块,不然会被其中灵力撑破经脉,爆体而亡,上仙是为你好。” 探花郎这才罢休。 这籽藤宫中服侍的童子端茶倒水自己是不能享用的,没想到秦晌赏给他吃,高兴极了,话就多了。 “可惜上仙来的不巧,墨研宗来踢山门,我们封山了,不然请上仙去后头的梅花厅,那里的古韵墨梅才是稽云山一绝呢。” 秦晌叹息:“那真是太可惜了。籽藤宫已令我叹服,这梅花厅相比可与仙家绝境一较了吧。” 忽然想起什么,秦晌问:“你可知墨研宗为何事与罗霄派冲突?” 小童皱眉道:“我也不清楚,听弟子们说好像是为了一件法宝,被掌门收了来,墨研宗却说是他们的,真不要脸。” “原来如此。” 修真门派为了争夺法宝起冲突是常有的事。秦晌疑惑的是,既然已经被罗霄派掌门得了,应该是认主了,墨研宗为何还上门讨要。 认主的法宝必须杀了修士才能重新认主,墨研宗难道还会为了一件法宝杀死罗霄派掌门?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寻了借口来找麻烦。 希望罗霄派能应对过去。罗霄派为一方大派,自家的恩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请外人帮衬,欠下人情总要还的,因此秦晌就坐在籽藤宫中赏花喝茶,不去凑热闹。 品着点心与小童攀谈,脚边探花郎已睡着,去调和体内过剩的灵力,籽藤宫中惬意祥和。忽然,一阵灵力波动袭来,花雨掀起波澜,宁静被打破了。 探花郎耳朵竖起,悠悠转醒,即使是普通生灵也感受到这股不善的气息。 小童抬头看向宫外,似有担忧。秦晌吹去茶中雾气,细品,不为所动。 很快又是一阵波动,去势更猛,小童跑去门口观望,见两头鲸须厉虎神色紧张,十分戒备。他赶紧跑回来,对秦晌道:“上仙,这里不安全,请随我去护山阵。” 咔嚓一阵响,令人战栗的真元力扎实打来,秦晌抛出手中茶碗,捏法诀形成扣碗型结界,瞬间变大将整个籽藤宫罩在里面。凶暴真元力瞬间将外头落花卷到百尺高,而覆盖整座籽藤宫的花藤纹丝不动,已被纳入秦晌的结界内。 小童拍拍心口,松口气对秦晌说:“多谢上仙。” 秦晌摇头:“无妨,如果被人坏了这里的好景致就太可惜了。” 小童似乎还是忧心,说:“此处离山门太近,怕要被牵连,上仙还是随我去后山吧。” 前山?秦晌捧杯的手一顿,他大意了。头一回来不了解地形,没想到周筱将他带到了前山。纵使周筱为了布防就近安置他,墨研宗不肖偷袭,势必从山门处攻山,离得太近恐殃及池鱼啊。 “劳烦童子带路。”秦晌不愿作出头鸟,决定躲一躲,拉着探花郎往后门去。 出了籽藤宫就见乌糟糟一片紫云迎面袭来,罗霄派弟子错身御剑赶往山门方向。小童看着紫衣飞剑,心生向往。 “啊,是前辈。”山阵挡路的两个弟子收剑落到地上,两人有些尴尬地递着眼色,没有开口。 秦晌向他们点点头,催促他们:“刚才的鸣玲是在急招弟子吧,你们快去。” 宽脸的拉住高个的,摇摇头,对秦晌弯腰道:“刚才我们冒犯前辈,没来得及请罪,前辈勿怪。” 虽然冲动易怒,但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秦晌并非小肚鸡肠,笑着虚扶起他,说:“职责所在,理应如此,快去吧。” “是。”两人面露喜色,一躬身御剑飞走。 秦晌遥望紫衣远去,问小童:“墨研宗与你们素来交情如何?调了这么许多人去,难道真要撕破脸?” 小童茫然,想了一会儿说:“也谈不上交情,平日里并无走动。只是听说千年前我们有位长老与墨研宗交好,也是私底下的事情,门派间一直淡淡的。这次为了法宝结仇,以后只怕都不太平,墨研宗是与我派齐名的名门大派呢。” “如此说来的确不妙。”不知是否错觉,接连不断的真元冲击下秦晌隐约感到山顶有股亲切的气息,似被压抑着,墨研宗来袭时为了抵挡刚才那三次试探的冲击,露了踪迹。 这个世上能有什么令他觉得亲切?又不是本门宝物更不可能是熟人在此,秦晌挠挠头,想不明白。 “封一才,躲在狗窝里让门下弟子来送死,你这个掌门真出息!”一道狮子吼用真元放出,响彻整座稽云山,遇到山壁反弹回音不断,绵绵不绝“出息”二字。 小童脸色变了,低喃:“可恶,欺人太甚。”可惜他修为低微,只是个端茶倒水的侍从,掌门被辱他气愤难当,忘记给秦晌引路,恶狠狠瞪着山门方向。 原来封一才是罗霄派掌门名讳,秦晌想,这位掌门很沉得住气啊,被人找上门如此挑衅还是避而不见,莫非理亏。他看看四周想找把椅子来坐,这场闹剧一时半会儿是消停不了,小童看来不想带他去避难,他想找个视野好的地界观战看戏。 “封一才,既然你不怜惜门下弟子的性命,那我就收了他们。”杀气涨,天空爆起一片黑云,急速膨胀又快速收缩,压缩成高能灵压。 探花郎不安地踱步想要逃走,被秦晌拉住,一只手按在它天灵盖上,陡然安静了下来。 黑云盘踞片刻猛地炸开,天空惊现一条黑蛟吐雾,张牙舞爪黑雾煞气惊人。秦晌只听数道惨嚎,黑雾化作两股黑箭向他与小童射来。秦晌拂袖化去劲力,小童吓得牙齿打颤,知道厉害急忙躲到秦晌身后。 即使看不见,从惨叫声秦晌也知道罗霄派落了下风。刚才那招是墨研宗的成名绝技,黑蛟煞。在施用人指定的范围内无差别攻击,破防御,攻元婴。连他和小童都险被波及,可见施咒者功力深厚,不是出窍后期就是合体期的绝顶高手了,足以当一派掌门。天上那条黑蛟肆虐了许久还在发威,不把真元耗完是不会罢休的。 罗霄派弟子御剑强攻黑蛟,以自身真元化去黑蛟煞气,可是众不敌寡,实力差距过大,黑蛟拟态张扬。忽然一抹紫云冲入黑雾,十尺长剑搅得黑蛟左右躲闪,隐有溃败之势。秦晌定睛一看,原来是周筱到了,她使的飞剑宽有三指,长足足十尺,头大脚细,远看如同船桨,真元凝聚在前端,一剑刺出去杀伤力较其他飞剑大了三倍不止,可御剑者灌入的真元亦多,非高手不能用。 有周筱抗击,黑蛟终于抵挡不住,一声闷雷似的轰鸣声,残余黑雾再化利箭,周筱大叫不好,飞剑化去小半攻击,还是有黑箭落到弟子群中,硬生生将人从飞剑上打下来。 秦晌眯眼,咒惘剑陡然飞出,刺破黑雾将两名罗霄派弟子救了下来,正是刚才给他赔罪的两人。将昏迷的两人盘腿坐好,元神探入紫府中,见元婴被一团黑雾包裹,被封印了,无法调动真元。 不打不相识,这两人是秦晌在稽云山上最先认识的朋友,不能见死不救。何况元婴被封一定要出窍期以上的高手以真元冲开封印,罗霄派受伤门人太多,派中长老可能无暇顾及,也不见得舍得耗费自己的真元。如此下去,纵使修出了元婴也跟普通人一样,没有前途可言。 既然有缘,就帮帮他们吧。秦晌凝神聚气,真元搓成游丝一线探入两人紫府中,将黑雾驱散。由于干预的真元细微,强行探入并未对两人元婴造成二次伤害,很快两枚萎靡的元婴面色红润起来,真元重新运转。秦晌的真元自行化开,竟成了元婴的养料,两人如同吃了大补丹一般,修为比以往更扎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张逢夏 气血顺畅两人醒转过来,立刻就明白是秦晌救了他们。当即撩袍跪地,磕几个响头:“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小事一桩,不必挂怀。”将他们扶起。 “咦?”刚才黑雾中,一抹金光突破重围着实扎眼,在场之人都看到了。周筱顺着咒惘剑飞走的方向看去,见到秦晌不惜损耗修为救助她两名低阶弟子,对他的好感又提升一个档次。 同样留意到咒惘剑的还有墨研宗的施术者,他眉峰一挑,朗声问:“有高人在场,还请现身一见。”咒惘剑是名剑,他以为罗霄派请了高手,谨慎起来。 两名弟子和童子齐刷刷看向秦晌,发现他丝毫没有出去的打算,还笑得贼乎,说:“我不认识他,叫我出去万一有诈怎么办?” 三人低头,心道高人脾气都古怪,不该用常理去判断。 邱戎东等不到回复,大笑喝骂:“罗霄派掌门藏头露尾,与之交好的也是一丘之貉,见不得人。” 三人再看秦晌,亮晶晶眼睛里写着:这你都能忍? 秦晌再道:“我是过路的,不关我的事。” 三人低头。 “邱长老,你要一观星溟图大可递了拜帖着人送来,如此大动干戈伤我弟子是何道理?”遥遥从山顶飘来一股灵气,不是修士真元而是这山里的天地灵力。周筱遥遥一拜,所有罗霄派弟子都收了攻势躬身行礼,这是罗霄派掌门人出手了。 邱戎东心里明白,封一才此举是在警告他,在罗霄派地界,无需跟他硬拼,只消调动天地间的浩瀚灵气就能封杀他。 但输人不输阵,他墨研宗也不是好惹的。邱戎东大喝:“封一才,你改名封一耙吧,惯会倒打一耙,星溟图本就我墨研宗的,抢人东西还理直气壮,你要脸不要。” “放肆,滚出去。”一个巨大手印从山顶拍出,足有百丈高。 邱戎东不敢怠慢,双手举鼎,马步下沉如柱,大喝一声真元灌注全身,踏马步,护甲浮现,聚力于肩胛,猛地与掌印撞上。 乍一交锋,势均力敌,但很快就有了高低。有山间灵力依托,巨掌越发强劲,生生将邱戎东推出一仗,饶是邱戎东运足气力使出千斤鼎,双腿深陷土中至膝盖,还是被打出了山门。 一离了罗霄派地界,巨掌消失,空中传来封一才声音:“让你们宗主跟我说话。” 邱戎东脸色发紫,巨掌突然撤力,他盈满力气无从发泄,贸然使出只会伤了自己人。但他蓄力待发,若不赶紧散功就要爆体而亡。就在此时,一只手掌抵在他背心,替他化去真元。 “封掌门,邱长老心直口快,说的却是实话。星溟图是我宝物,你趁我闭关上门抢夺,如今我亲自来讨还,你又占的什么理。” 一位玄衣书生从邱戎东身后走来,朗声质问,手中将邱戎东身上转出的真元揉捏搓弄,竟将无形的真元搓成了一块墨块,取出随身的一支毛笔,沾了墨在护山阵上轻点,庞大护山阵猛地一颤,发出一阵落雷般的巨响,破出一个大洞来。 秦晌赞叹地抚掌:“好,化繁为简。这位先生将邱长老的真元精炼提纯,化去杂驳收为己用,于笔尖释放,从点击破你们的山阵,好手段。墨研宗的功法有其独到之处,厉害厉害。” 三人张张嘴,没敢说话,心道前辈你究竟站在哪一边的,尽帮着墨研宗说话。小童更是不满,刚才的糕点你白吃了。 秦晌略思又说:“不过,他操纵的真元一定有限,否则就成天下第一高手了……也很了不起。” 忽然,那名玄衣书生转过头来,与秦晌视线相交,微微点头,似乎对他的赞赏很是受用。 “咦,莫非他在你们山阵里施了传音术?不知这位先生如何称呼?”秦晌与他隔空作揖。 “墨研宗宗主,张逢夏。”传音入耳,秦晌笑容更甚,不作揖而是对他摆摆手,张逢夏含笑点头。 简单打了招呼,张逢夏风度飘飘踏入山门。邱戎东从土里拔出双腿,沾满烂泥紧随其后,表情难看,不过有掌门在场轮不到他发作,只能吃下哑巴亏等待时机再行发作。 正主现身,周筱不敢怠慢,落到两人前头展臂拦阻,说:“张宗主,你不请自来破我山阵,太不将罗霄派放在眼里了。罗霄派不欢迎你。” 邱戎东横眉倒竖,喝道:“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们宗主。” 周筱高昂着头,丝毫不惧,说:“这里是罗霄派稽云山,对待贵客我周筱自然礼待,胆敢冒犯的我也不客气。” 邱戎东掌心放出黑气,周筱不甘示弱将真元灌入飞剑,准备再战一轮。 张逢夏摇头轻笑,说道:“封掌门,我来了你还不露面吗,难道真以为凭周长老一人就能拦得住我?” 手里的毛笔在周筱面前轻画,一点墨色夹带纯正真元压向周筱,周筱运足真元催动飞剑,剑尖与毛笔隔空相撞,周筱闷哼一声收了真元,护丹田倒飞出去。 邱戎东见状冷笑,刚才自己被人一招打败,宗主用他身上抽出的真元教训周筱,为自己报仇,真是痛快。 “哎,张宗主,你这是何苦,为了一副无法认主的星溟图大动干戈,今日之争无论谁赢谁输,罗霄派和墨研宗都将大伤元气,张宗主三思。”封一才隔空劝说。 “是吗,那我们走着瞧。”张逢夏一意孤行,他捏碎墨块,残余真元尽数赋予笔尖,其貌不扬的毛笔忽然变了模样,笔身上浮现出龙纹,两颗眼珠熠熠生辉,如同盈满了能量。笔身暴涨笔尖如箭矢般锐利,悬浮在张逢夏身前,竟是一柄造型古怪的飞剑。 “飞剑龙醒,居然被你练成了笔形,大巧藏拙,引它山之泉为己用,张宗主不愧为拟态吸星流宗师。” 张逢夏冷笑:“封掌门好气度,事已至此还在做壁上观,你自持护山阵调用天地灵气为阵眼,灵气源源无断绝,无惧任何攻击,也是深思熟虑啊。” “夸奖。” 任何人都听得出他的嘲讽,奇怪的是,封一才就是好性子,任你费尽口舌也不露面。 “封掌门,我忽然想起罗霄派和墨研宗在千年前关于星溟图的一段往事。” “哦?愿闻其详。” 张逢夏不顾旁人下巴掉地的震惊,缓缓道:“记得我派桦尚真人丹青独树一帜意境高远,为人又谦和,在墨研宗最有声望,可惜他不暗族务,安居长老之位,专心研习笔法和功法。一日在外采风时,认识了贵派平江长老……” 周筱和邱戎东都看傻了眼,这是闲聊家常?不是要开打吗,不是要决斗吗,你的飞剑蓄势待发,锐气难当,居然只是摆设。还有,封一才有护山阵作为依凭,根本无需惧怕张逢夏,却也表示对当年两名长老如何结交很好奇,居然顺坡下,你们配合好了不成?眼下局势究竟会怎么走,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秦晌揉着探花郎头顶,说:“太慢了,看不下去了,还是下山吧。” 奇怪的是,探花郎嗷嗷叫了两声不肯动,秦晌拽他耳朵也不挪步。 秦晌恼了:“你这吃货,就两块糕饼就收买你了。告诉你,就算这事罗霄派占理我也不帮,张逢夏得我眼缘,我不跟他作对。” 嗷嗷,探花郎摇头叫唤。 秦晌蹲在它前头,捧着它的长脸劝道:“我其实不看好墨研宗,你说东西在罗霄派手里他们岂肯吐出来,如果不想交恶,罗霄派兴许会用其他法宝抵偿。墨研宗和罗霄派套交情,刚才争锋相对只是逢场作戏,他们都有各自的小算盘,不会吃亏的,要你操什么心。” 探花郎憋气,驴脸涨红。 秦晌叹气:“教你一条做人哲理,不该管的闲事别管,逍遥自在快活似神仙,懂吗。” 喷地一声,恶臭传来。探花郎舒服得叫声绵软打颤,伸舌头舔秦晌的脸。好了,我拉完了,走吧。 秦晌愣,抹掉脸上的口水,完全没了脾气。跟只刚开智的畜生讲道理,是他犯傻。 其实细想就明白,张逢夏不蠢,明知这是罗霄派地界也敢以宗主之尊正面硬闯,胜了也是惨胜,败了多没面子。他先前作为于其说是示威,却更像是试探,或者有其他打算,总之不会光明正大踢山门。他能耐再大也抵不住罗霄派发动护山阵。 而封一才的作为则更耐人寻味,不打,避而不见,好像理亏不敢出来,又用强硬手段威胁邱戎东不要冒进,不守也不攻,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秦晌大约猜到张逢夏想干嘛,他的龙醒飞剑悬在空中左右摇摆,就像是普通备战状态,但秦晌敏锐察觉到它的不安躁动,气息被压抑得很弱。 “传音术吗?毕竟是一派掌门,有谋略。”秦晌笑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苦修 “……星溟图是我桦尚真人所创,倾注毕生精力,虽然有贵派平江长老相助,追根溯源还是我墨研宗的东西,封掌门,你说对吗。”说了半天,是将当年星溟图的创作过程细数了一遍,听下来的确如他所言,既然星溟图是墨研宗的长老画的,自然应该归属墨研宗。就算你罗霄派中间帮个忙,也不该占为己有。 邱戎东义愤填膺:“修真界只有我墨研宗善丹青,以文房四宝做法宝,星溟图既是我们桦尚真人所作,他的画风笔法都有迹可循,根本无从作假,封一才,有种把星溟图拿出来,我们带来了桦尚真人的墨宝,来比对比对。” 秦晌听他尊卑不分的咋呼,笑开了,自言自语道:“难不成墨研宗都自己制作法宝,有意思,门人个个炼器大师,制作的法宝都印着自家家徽,不会错认了。” “不对,我墨研宗只有宗派长老会炼器,寻常弟子不过是传承了先辈法器修炼而已。而星溟图恰巧是桦尚真人冶炼。”张逢夏传音解惑。 秦晌点头:“所以你势在必得。” 远处张逢夏摇摇头,嘴唇轻启,话音清晰落到秦晌耳中:“封一才必是知道这点,他闭门不出就是怕与我对质。我若执意要看星溟图,请各路高手助阵,他势必不敢藏私。不过既然敢来抢,应该想好了对策。我今天倒要看看他凭什么如此笃定,收下我的星溟图。” 一边秦晌与张逢夏传音对话,封一才在山顶也没闲着,道:“星溟图是桦尚真人所创,封某得见佳作十分钦佩桦尚真人笔法意境,不过修真界法宝不不是寻常物件,还能增进功力为人所用。这冶炼的工夫不只墨研宗有,我平江长老也是炼器大师,星溟图能称作法宝,却是平江长老之功。” 龙醒飞剑嗡嗡鸣响,张逢夏勾起嘴角,叹息一声道:“既然两厢争论不定,就让星溟图自己选择宿主吧。” 龙醒飞剑剑气大作,鸣响声震动鼓膜与山间灵气共振,众人只听闻啪啪数响,仿佛结界破裂的声响,而后,山顶上一股异样气息蔓延开来,一物件腾空而起,向张逢夏飞来,隐约是副装在匣内的画卷。 “星溟图!”邱戎东欢呼一声飞身迎去。 “下来!”周筱飞剑猛拍邱戎东,邱戎东见状只得运气抵挡,动作一滞与星溟图擦肩而过。 “该死,宗主!”邱戎东一声提醒不要紧,这货口舌没遮拦,他分明骂周筱,却把自家掌门骂进去了。 张逢夏眯眼笑得好像狐狸,背起手来看星溟图自己飞过来,也不急于去接。 看到这里,秦晌拍拍探花郎脑袋,感叹:“张逢夏借破山阵的一击将万听耳和百通灵送进去,做得隐秘。借与封掌门争论之际打探到星溟图位置,破去了上头的封印,打通与星溟图的联系。厉害。” 星溟图一旦解封,万听耳和百通灵就被张逢夏收回去了,不然听到秦晌的赞赏也会回应他,对他嫣然一笑吧。 “哎,可惜了,还想看美人对我笑。”秦晌神色迷离地扯着探花郎耳朵自言自语。 探花郎不屑地哧鼻,人类,脸平无肉,双目前凸,两耳如勺,就这怪样还美人,新主人没有审美观,失望。 星溟图眼看着就要飞回张逢夏手里,山顶上巨掌再现,向星溟图抓来。张逢夏低嗤一声,龙醒飞剑破空而去,凭借锐利如实质的真元,打碎巨掌灵力,环绕星溟图将它收在里头。 眼瞅着就要落到张逢夏手里,封一才终于坐不住了,他长啸一声从山顶现身,袖中锁游蛇般缠住龙醒飞剑,使绵力化解上头高度凝结的真元力。 感受到自己与龙醒之间的联系受阻,张逢夏收起了轻松。他咬破指尖,以指代笔,以血代墨,凌空画出一只血凤。血凤蕴含他本源真气,虽是临时画就,写意风格居然也绘出了长羽火目,成形之际鸣叫一声,扑向袖中锁,将其从龙醒飞剑上啄开去。 封一才见状亦捏法决,山林清气被他收来,绿叶瞬间凋零。而浓厚的灵气聚于他掌心,眼看着就要向血凤打去。 “两位掌门,请住手。”忽然又一道陌生的身影飞入场中,他拳打血凤,腿扫袖中锁,又打回了龙醒飞剑,将星溟图稳稳托在手心。 “咦,他是……”秦晌看得真切,这人也是高手,却不同寻常修士修炼法宝。他赤手空拳荡开三件法宝,看似不可思议,却是将真元凝聚在身体表面,随着挥拳踢腿等动作将真元释放在撞击点,精准无丝毫浪费。 这人粗眉高鼻,皮肤黝黑,只有眼睑下方有点泛白,可见是常年日晒所致。细腰窄臀宽背长腿,打扮也是紧身收袖,原来是个专练外家工夫的苦修。 这种人不以法宝对战,自身就是法宝,将修真强化肉体,锻造成钢筋铁骨。由于修炼全凭自身,所以进阶速度缓慢,且前途艰难,要尝遍人所不能忍之苦。但就是这样的苦修,渡劫比寻常人容易得多,一般修士只有三成几率成功飞升,苦修却能有七成。 不过纵使前途光明,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走这条路,因为实在太苦,眼看着同僚和师兄弟修到了元婴期,自己还未辟谷,别人到了出窍期,自己修了数百年也未见元婴成形,还尝尽辛苦,所以整个修真界苦修者寥寥无几。 秦晌惊讶的并非见到一个稀有的苦修,而是这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很久远又永远忘不掉的气息。 “哎呀,今天是什么日子,总能见到美人。”秦晌赞叹。墨研宗张逢偏偏君子温文儒雅,这位苦修内敛劲力刚柔并济,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风采。 目光又落到“久仰大名”的封一才身上,原来是个圆眼阔鼻的中年人模样,威严有余儒雅不足,还以为作出月光阵的罗霄派掌门该是个风雅君子,没想到气质完全不合,秦晌摇摇头,好生失望。 苦修手持画卷落地,站在封一才和张逢夏中间,将他俩隔开。 “两位,不必为了一件法宝坏了两家和气,封掌门还请息怒。”声音低沉磁性。 张逢夏拂袖,再次扬起笑容,拱手道:“原来是天衍宗代掌门在此,封掌门招待贵客,难怪无暇分身。” 封一才不怒自威,挑起嘴角更显高傲:“代掌门今日前来正为品评星溟图,张宗主,不如一同鉴赏。” 封一才言语间就以星溟图主人自居,墨研宗十分鄙夷,邱戎东之流早已骂骂咧咧,对他深恶痛绝。 谁知张逢夏丝毫不恼,摊手道:“那请封掌门打开卷轴。” 封一才寒脸,觉醒叹息道:“既然封掌门让我主持公道,还请少安毋躁,封掌门,这是罗霄地界,请尽地主之谊。” 封一才对周筱吩咐:“周长老,把籽藤宫收拾出来,我要在那儿招待两位掌门。” “是。”周筱领命退开,被张逢夏叫住。 “我想请秦先生一同前往,封掌门,不知可否?” 周筱惊讶:“张宗主与秦前辈是旧识?” 张逢夏含笑不语,封一才向周筱问清楚缘由,皱眉瞪了她一眼,责怪她如此重要之事居然也不禀报。周筱很冤枉,她忠心主持护山阵防守,抵御进犯来敌,没想到偶遇的前辈高人真是墨研宗的朋友。此刻在她心中也把秦晌骂了一通,骗的她好苦,看着正直,其实包藏祸心。 既然张逢夏主动提起,封一才不能小肚鸡肠拒绝,只得点头,让周筱去请。 不远处旁观的秦晌苦笑,对探花郎说:“哎,被美人算计了。”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他理解张逢夏的想法,封一才找人来帮忙,他也要拉个人入伙,就算不清楚秦晌底细,也不想在封一才面前示弱,朋友随时可以结交嘛。 “你乖乖等在这里,我再去讨两块糕点给你吃。”有三位重量级掌门人在场,探花郎不能进去了。秦晌留它在这里,探花郎得知有糕点吃高兴得又赏他一脸口水,幸好秦晌及时避开。 再见周筱,她言语依旧恭敬,可是眼神举止处处敷衍,生闷气呢。秦晌无辜被冤也不打算澄清,能再见美人他心底是高兴的。 籽藤宫,里面已经换了气氛,就算花海美景再好也无人欣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桌上的星溟图,气氛剑拔弩张。 秦晌一进来,张逢夏就起身来迎。近处看,这人面如冠玉长得是好看,心情愉悦秦晌笑容就大了。在旁人眼里,他们关系亲厚。 张逢夏直接拉着他入座,坐在他身边,道:“秦先生第一次来罗霄派?这里的籽藤花海可见过了?堪称稽云山一绝。” 秦晌含笑点头:“恩,听童子说,后山古韵墨梅也不错,秦某想去看看。” “哈哈,还得请封掌门首肯。” 封一才道:“此间事毕,封某带路。” 秦晌和张逢夏相视而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星溟图 封一才对觉醒道:“言归正传,代掌门,还请你做个评断,这星溟图究竟是哪派法宝。” 觉醒将卷轴托在手里,对张逢夏说:“我适才就与封掌门尝试打开,未能成功,这星溟图一直被收于墨研宗,上头有墨研宗的封印,还请张宗主施法。” 张逢夏弹指,星溟图上浮现一枚红色笔穗,将其扣回龙醒剑,说:“封掌门客气了,原来至今未打开匣盒,专等张某来一同观赏。” 封一才吃瘪含糊应下,觉醒打圆场:“张宗主的封印独树一帜,解封尚有办法,解封同时不损坏里头的宝物却难,觉醒自认做不到。” 张逢夏回礼:“代掌门过谦,谁人不知天衍宗是修真界第一大派,张某的封印霸道,为的就是让解封人玉石俱亡,代掌门解封不惧反伤,张某手段就是败了,佩服佩服。” 觉醒微笑默认,封一才脸黑了。张逢夏句句讥讽,如今更当着他的面和觉醒互相吹捧,不将他放在眼里,这笔仇他记下了。 觉醒打开匣盒取出卷轴,缓缓展开,顿时一股异样能量骤然炸开。 背后一片吸气声,秦晌赞叹。听闻星溟图是桦尚真人所绘,他以为会看到一副好画,没想到纸上根本见不到笔触线条,而是一团星云在浮沉旋转,点点星光如浩瀚宇宙,看一眼就要将人魂魄吸进去。 秦晌头脑警铃大作,但还是控制不住神魂分离,元神陷入黑暗中,周遭星云密布,宽广无垠,让人觉得格外寂静。 几乎要忍不住入定,真元一动他就醒了,发现自己还坐在籽藤宫中,周围所有人,除了张逢夏闭目,都眼神涣散,失了神智。 这还得了,只是看一眼,并无人发动,星溟图就能吸人神智。秦晌拍案而起,正要发作,张逢夏已然将茶碗摔碎,刺耳破裂声惊醒了众人。 最快醒的是觉醒和封一才,目光立刻变回清明。邱戎东大吐浊气后捣胸醒转,最后周筱才脸色灰败身体巨颤地醒来。高低立现。 张逢夏悠悠解释:“星溟图传闻是用天外飞石做基,地心潭水调墨画作,刻下八十一道摄魂阵法,能夺观看者神智,将人困死在幻境中。” 封一才低语道:“还未认主就如此厉害,这根本不是修士能够炼制的……” 觉醒抱臂凝思,说:“我曾听师傅说过,如果驻基特殊,修真界也能炼制仙器。” “仙器?这分明是魔器。”周筱最不堪,她半昏半醒目光呆滞,靠在柱边,心有余悸地说。 她的话所有人都听到了,无法反驳,可也无人应和。魔器现世人人可诛之,可这东西放在墨研宗百年,如今又落到罗霄派手里,两家都是名门正派,跟它有扯不清的关系。如果是魔器,难道墨研宗和罗霄派都是邪魔外道了吗。 不过,摄人魂魄的法宝绝非善类,大伙儿说不出口也不想承认,一时都沉默了。 “周长老错了,这就是寻常法宝。”张逢夏说:“周长老难道没见过摄魂之物?听闻罗霄派的幻花镜就以致幻迷障闻名天下,而天衍宗有摄心鼓,秦先生的咒惘飞剑刻有摄魂符咒。” 封一才点头,大声道:“不错。是否魔器不能只看表象,为恶成灾、沾满鲜血的法器才是魔器,用得恰当就是至善宝器。” 即使两厢争斗,涉及自家宝贝清誉的大事,两位掌门意见统一,极力维护。 秦晌转目,话是这么说,星溟图还是诡异,不经人发动就能摄魂,终究不详。 “秦先生怎么看?”张逢夏突然问秦晌,秦晌眨眼,摇头作答。 “人分善恶,物本无性。封掌门言之有理。” 秦晌态度敷衍,张逢夏蹙眉不解。刚才秦晌中了摄魂却立刻转醒,觉醒和封一才都不如他,功力实在深不可测。可这人过于随性,看似单纯却难辨真假,摸不清楚底细。 “代掌门,你刚才说,你有秘宝能测到法器本源,星溟图究竟用何物驻基,弄清楚了就能决定归属。”封一才道。 “哦?”张逢夏大感兴趣:“愿闻其详。” 觉醒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只铜制手炉,镂空雕松鹤纹。觉醒指尖凝聚真元,旋转炉身,不见一丝缝隙的手炉呈莲花状散开,露出里面一枚艳红色宝石,圆润无棱,黄底红云。 将其捏出炉身,觉醒说:“这是一枚枭泣石,用炫火锻造一甲子时间再铺以鸠血龙涎再煅一甲子方才成此物。枭目锐利,能溯源究本,经炼制后更能剖解法宝,查明驻基之宝。” “我记得,枭泣石用焚天炫火再练一甲子,就能时光逆流,将所有素材原样取出。”秦晌忽然道。 觉醒略显惊讶,说:“不错。可惜焚天炫火难得,又凶暴异常,寻常修士无法驾驭。这颗枭泣石即使只是半成品,足够查出星溟图本源了。” “有劳代掌门。”封一才催促。 觉醒运气,周身浮现淡薄银白气层,枭泣石浮在半空中,在觉醒催动下泛起红雾,凝聚成一只枭目。 在枭目照射下星溟图一阵抖动,轮廓变得模糊,星云状物质浮出卷轴,星河宇宙诡异地开始解离。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星溟图,隐约可看出,星云中间包裹着什么东西,随着枭泣石光芒大作,一张张阵法刻印浮现。 层层叠叠不下数十个,环环相扣,秦晌惊叹星溟图制作如此繁琐,上层最先被分解出来的阵法大都是稳定、收敛气息的高阶阵法,再往里,由于分解不够,阵法紧密贴合,无法分辨。 “这是…隐踪印、清明定魂阵,还有,灵翅飓风阵,不对,代掌门,能否再解开些,内层阵法模糊不清。”封一才紧张得站了起来。 岂止是看不到,连下面覆盖的阵法都没拆开,妄提驻基之物了。秦晌见觉醒眉头紧皱,枭泣石形成的枭目亮得刺目,显然已催动到了极限……法阵又松动了些。 “这是三…五门敛心,是我罗霄派的阵法。”封一才双目放光,兴奋难抑。 张逢夏猝地跳起,眯眼,随即笑了:“封掌门看仔细了,下头那个是墨守陈规,是我墨研宗成名封印。” 封一才面色不善,这星溟图是两派高手共同炼制,若要鉴别归属,只能看哪派施加的手段更多,更为重要。 通常来说,压在下头的阵法是核心阵法。墨研宗的成名加注在罗霄派阵法里层,难怪封一才脸色不好。 饶是两人把眼镜看瞎了,也看不清再里层的阵法。再看觉醒,才发现那颗枭泣石已经暗淡无光,强行催化只会坏了宝贝。觉醒无奈收功,将枭泣石放回手炉。星溟图回复原样。 “二位,星溟图上施加的阵法相辅相成浑然一体,极难分解。其中防御阵法格外厉害,枭泣石炼制未成,无法分解星溟图。”觉醒向封一才告罪:“封掌门,觉醒有负所托。” 封一才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觉醒尽力了。只得宽慰安抚:“代掌门言重,您来罗霄派一趟不易,贵派的宝物还险些损毁,封某谢过代掌门。” 张逢夏也很失望,虽说刚才是墨研宗占了上风,但查不出筑基法宝封一才绝不肯归还星溟图,形势又陷入了僵局。难不成跟封一才再打一次?张逢夏摇头。 在场之人都是当真修真界的顶尖人物,居然拿一张星溟图没办法,说出去恐怕要被人笑话。但就是“没办法”三个字,恰恰证明星溟图非比寻常,两位掌门争得有理。 星溟图究竟有什么秘密,居然设下这么多防御阵法,还有防止窥视的阵法,封一才和张逢夏搜遍了脑海中自家的诸多查探法宝,发现都比不过觉醒的枭泣石,不禁愁容满面。 “其实此事不难。” 秦晌忽然打破沉闷,张逢夏惊讶询问:“秦先生有何办法,快说来听听。” 秦晌来到觉醒身边,接过星溟图翻看了会儿,说:“既然无法强行破开就将里面的阵法发动,一层层剥开它。” 觉醒挑眉,乍听之下有理,可他所说的发动阵法谈何容易。就算星溟图认主,也只是调动阵法而已,并非层层发动。 阵法之间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发动一个阵法不知会对里层的阵法造成什么影响。 不是炼制者本人,谁也不清楚里头的构造。这就是鸡和蛋的关系,知道结构才能分解,分解了自然就能知道结构。 问题是阵法变化莫测,要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从外向内分解,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座都是大智大能,都明白其中的艰难,顺势而为不假,就怕被势带跑偏了方向,找不到来路。 万一中途失败,发动了一半的星溟图岂不更危险。 “不行不行,我们另外想办法,秦先生切不可冒险。”张逢夏断然拒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筑基法宝 封一才环臂抱胸,沉声道:“秦先生能驾驭咒惘剑,想必在符咒阵法上的造诣极深,我认为值得一试。如果不放心,可在我罗霄派的天罚禁咒阵中施为,以防万一。” 张逢夏说:“天罚禁咒阵是罗霄第一大阵,的确不必担心星溟图失控,可如果星溟图因此受损……” 秦晌摆摆手,轻松笑说:“张宗主多虑,我只是调动内层阵法,不会弄坏的。” “但你并不知里层阵法为何,万一用错了法诀…” 秦晌很是赞同地点头,向觉醒抱拳道:“请代掌门助我。枭泣石无法完全剖析星溟图,只看清一层应该没问题吧。” 觉醒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抚掌大赞:“秦先生妙思,枭泣石只需看清秦先生发动阵法的内里一层即可,秦先生破解起来就万无一失。” 张逢夏松口气,有备而为不是盲作,的确可行。 以保万全,四人还是移到天罚禁咒阵中。张逢夏和封一才阵中待命,万一出了状况,合他二人之力就算天劫也能挡一挡。 邱戎东和周筱分量不够只能阵外观摩。 而这次觉醒退居二线,秦晌成了主导者。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按适才枭泣石查清的十二个阵法在他双手翻飞间依次发动,果然是点到为止,只是调动下一层就停止。 星溟图再次分解,不同方才,阵法并非强行分离,而是闪烁异光符文展现,被调动的阵法只是一闪而过,待下层阵法现行就自行隐去,被秦晌中止了运转。 此时秦晌再法依样画葫芦找到手中阵法与内层的连接,启动它。 比之枭泣石将所有阵法暴露眼前导致错综难辨,秦晌运转中的阵法始终只有一个,不断止息上层,启动下层,众人只见流光溢彩间阵法快速转换,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已经到了刚才枭泣石所能分解的最里面一层。 “代掌门助我。”秦晌面色凝重,他双手不断捏法印,丝毫不能分神。只要捏错一个,法决错误阵法中止事小,将星溟图整个构造打乱致使法宝暴走,就罪过大了。 觉醒始终关注着阵法变化,惊讶于秦晌对种类繁复修真阵法了如指掌,也及时启动了枭泣石。最后一个阵法运转起来,枭目照射下,它下层那枚未知法阵浮出水面。 秦晌瞥了一眼,嘴角微微往上挑。胸有成竹调整了法决,很快与下层法阵接上。 觉醒赶紧再照出下层,秦晌又只是一眼,法决准确捏出。 觉醒心中惊骇无以复加。他仅仅是根据法阵的结构和咒文鉴别是何法阵,大致用途,还来不及思考启动方式,秦晌已经同时分辨出上下两层阵法并将他们连通。如果不是烂熟于胸,谁能做到。 枭泣石作用下,星溟图上浮现出清晰的两个阵法,众人于是看到两个阵法不断切换,下层变为上层,下层再出现新的阵法。 秦晌手印速度有所减缓,神情也越发凝重。越是到里面,阵法越是核心,复杂程度不可想象,密密麻麻的咒文顺着理一遍都需要时间,更妄谈想出启动阵法的法决了。 张逢夏看得眼都花了,恨不得给自己加一个亮眼明睛的咒术。接二连三出现的都是他不熟悉的别派阵法,自己算得上博览群书,阵法就算不是专精也比一般修士强,愣是没认出来。心里不禁犯嘀咕,难不成都是罗霄派的?转头见封一才也是这般懵懂无知,他更莫名了。 桦尚真人和平江长老合力做的法宝难不成用的是别家功法?或有第三位高手参与其中,怎么可能。 “张宗主,这似乎是幽海凌波清心咒?”又是一盏茶时间,封一才指着两个法阵中的较简单那个,打破了沉默。 幽海远在天山以北,人迹罕至,听闻那里有几个散修功法与平原迥异。封一才看到过某个海外杂志中有关于幽海的介绍,所以对凌波清心咒有些印象。 巧的是,张逢夏也认出来了,说:“不错,封掌门博学广知,我在一个散修朋友处见过一次,的确是幽海凌波清心咒。” “恩,看来幽海并非蛮荒偏远之地,也难怪两位长老会使用这种阵法。”意思是你我都认识,前辈高人会用就不足为奇了。 张逢夏听后没有释然,反而心念急转。望向那个手印没有停歇过的散修,暗道,看来他随意间结交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啊。仅仅对阵法的认识就非常人能比,他还持有咒惘剑,秦晌,究竟什么人。 几位掌门各怀心思,就在气氛再次沉寂之时,星溟图阵法出现了异变。一枚紫红色封印启动之后,下层居然出现了一黄一绿两枚截然不同的阵法。 “双阵!”封一才惊呼,秦晌也大感意外,手第一次停了下来。 封一才和张逢夏面面相觑,觉醒侧目秦晌,而秦晌,愣愣看着那枚绿色法阵,没有动作。 法阵不经催动很快就会自动修复,一旦复位就要重新开启,从头再来。觉醒眼见法阵颜色暗淡下去,枭目显出的两枚法阵产生巨大吸力,觉醒赶紧输送真元维持枭目,疾呼:“秦先生!” 秦晌抿唇,扳动自己的双手指节,手印结得更快,黄色法阵动了。 随着黄色法阵被启动,绿色法阵自然影踪。张逢夏急速跳动的心脏平复下来,吐出浊气。 他说:“封掌门,刚才那是什么阵法,你可认得?” 封一才道:“惭愧,我猜秦先生也不识得,所以才弃之不用。” 张逢夏吞下要说的话,难道不是因为认出来,才弃之不用吗。一件法宝中蕴含双阵,说明除了制作法宝本身,还另有隐秘。不像道路分叉后其中一条可能是条断头路,既然做出两条通道,肯定有它的道理。 张逢夏没察觉,身边的封一才袖中握紧了拳头,眼中烁烁精光。 “快到了。”觉醒能够明显感觉到里层法阵松动,枭泣石压力越来越小,筑基法宝就快出现了。 秦晌双手已变成两道残影。阵法越复杂,启动法决也越复杂,看他紧绷到极点的神情,三人似乎在他额头见到一层薄汗。 不由自主屏息静待,随着秦晌最后一个手印打出,双臂猛地推开,大喝一声:“代掌门,枭泣石!” 觉醒心领神会,运足全力催动枭目,一枚银白色中空号角在星溟图上方转动,材质非金非银,似白玉温润又如铁器坚硬,上面七个星型印记彼此连通,深谙炼器之道的人都知道,这每一个星形标记都可能蕴含杀阵,是布阵之眼。 “七星揭,是我罗霄派法宝七星揭!”封一才大喜过望,筑基法宝是罗霄派的,星溟图上有再多他派法宝或封印法阵都是枉然,本源之物就是法宝的基础,七星揭现世,星溟图是罗霄派法宝再无争议。 觉醒和秦晌纷纷收功,星溟图上七星揭隐踪,所有法阵各归其位,那个摄人心魄的星云图重新显露。 觉醒将卷轴合上,收入匣中,对张逢夏道:“如此星溟图归封掌门所有,张宗主没有异议吧。” 张逢夏托颚沉思,不答反问:“秦先生,那才那枚绿色阵法,如果以此内探,是否还有一枚筑基法宝?” 秦晌转着手腕子,长时间打手印,就算功力深厚真元续得上,一双手也累得不行,全麻了。他遗憾地摇头说道:“对不住张宗主,我不认识那是什么法阵,不过从规格形制上看,只是辅助没有接引。且如果筑基法宝有两个,为了彼此照应理应在一起,不会分隔两处。如此这般筑基法宝之间会互相牵制,不知所谓。” 觉醒也来帮腔:“是这个道理。张宗主,如果你不放心,家师就是炼器大师,等我问过他,再来探讨双法宝的筑基之法。” 张逢夏领情:“那就多谢代掌门了,令师六道真人已到了渡劫期,如果有需要我张逢夏的地方,尽管吩咐,我自当鼎力相助。” 既然大势已定他不再执着于星溟图,张逢夏心胸豁达心境修为极高,无论是觉醒或秦晌都佩服不已。 不过当秦晌听到他们谈及之人,他惊呼:“六道?你师傅是六道?” “正是。”修真界还有人不知天衍宗和创派祖师六道真人的名讳?秦晌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土包子,居然不知道。 “呵呵,六道真人五百年前创立天衍宗,苦修入道闻名天下,觉醒代掌门得其真传,混元霸体功青出于蓝。”封一才得了宝贝心情大好,对相助他的觉醒极尽吹捧,向秦晌说起天衍宗这些年在修真界的诸多作为和功绩。 秦晌听得恍惚,半饷后苦笑:“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已过千年,六道已开山立派,哎。” 秦晌谈吐间似乎与自家师傅同辈,还为他的成就欣慰感叹,仿佛谈及老友或晚辈。 这还了得,觉醒只道秦晌是个不出世的散修,原来是祖宗辈的高人,难道比自己师傅辈分还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故人 修真界以实力论尊卑,秦晌实力如何从他对星溟图法阵的理解就可见一斑,为人低调谦逊是个性,不是说放低身架就没身价啊。 觉醒赶紧醒神,紧张地抱拳施礼:“秦先生认识家师?难道……” 秦晌嘿嘿笑着神情轻松,说:“是挺熟的,不过太久没见,大约已经忘了我了。算了,等有空我去拜会他吧,是一派掌门了啊。”又一番感叹。 “原来是天衍宗的朋友,前辈高人来我罗霄派做客封某荣幸之至,今日我罗霄派大喜,周筱,摆宴文慧厅,我要邀秦前辈、代掌门和张宗主一同欣赏稽云山一绝,古韵墨梅。” 闹了半天连张逢夏找来的帮手是天衍宗熟人。今次之事都是天衍宗在评判运作,如果只有觉醒,星溟图归属尚无定论,可秦晌横插一脚,硬是把驻基法宝分解出来,墨研宗再无指望。秦晌是张逢夏指名道姓请来的,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封一才大获全胜喜色难掩。 掌门胜了墨研宗,周筱跟着高兴,领命后立刻带人去准备。 邱戎东却没张逢夏的定力,大骂:“哪个稀罕什么梅花,都是天衍宗的,跟罗霄派穿连裆裤。分明是他们耍计使坏,骗走我们的星溟图,宗主,我们跟他们誓不罢休。” 张逢夏虽然败了,却一直保持良好风度,此刻脸色变了。他怒视邱戎东,喝道:“刚才你亲眼所见,七星揭既是罗霄派法宝,星溟图就该物归原主,我的眼睛还没瞎,墨研宗轮不到你作主。” 邱戎东脸比墨色还黑,纵使心里不服,当着宗主的面不敢多言,他狠狠瞪秦晌,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记牢了。 张逢夏训完门人,转身对几位掌门道:“我也惦记着稽云山的墨梅,古人喜冬雪红梅入画,墨梅红醉如陈年佳酿,该细品才能得其风骨。” 封一才受用,喜笑颜开:“张宗主谬赞,诸位,请。” 修真之人修心比功法更重要,岁数无穷,就算俗世里只是个屠夫马奴,只要有心,积年累月下来都成了文人墨客,底蕴深厚。 山腰厅中围坐一圈,看绛红色梅花挑进厅来,风中摆枝,品评颂词,再品一口微咸梅茶,恍然神仙。 秦晌的关注点却不在好茶美景上,身边美人环坐,一个雅致温文,一个精干内敛,就连那个外貌粗旷的罗霄派宗主也显出儒雅气韵来,梅香浮动,秦晌闭目微醺,飘飘然。 不过到底都是位高权重的掌门人,一盏茶喝完了,话题就从梅花转到了门派邦交上。罗霄派和墨研宗在修真界的大事记中互通消息,星溟图事了,他们还是朋友,成了精的家伙不会放着利益不要,结仇多没意思,两人干脆就借了今天的事情结盟了。至于诚意有多少,他们心中有数。 两派建交,天衍宗成了见证人。此番星溟图之争觉醒出力不小,秦晌立了大功纵使无门无派连带受到礼遇。在场之人对他的身份来历都十分好奇,话题一转就到了他头上。 “秦先生修为深厚,通晓各门各派阵法封印,若是没有师承的散修未免说不过去,秦先生就不要瞒我们了。”封一才道。 觉醒也道:“秦先生认识家师,想必师门在修真界久负盛名。” 张逢夏眨眨眼,他假装和秦晌是朋友,其实对他一无所知,现下也盼望本人给答案。 秦晌无辜地给张逢夏抛眼色,等不到救援,只得认命:“我师傅喜好收藏各派功法典籍,专心修炼无心建设,所以秦晌是散修。” 封一才和觉醒满脸不信,张逢夏良心发现打圆场:“尊师修真不为外物所扰,终成大道,是我辈学习典范。我看重秦先生与他论交,与师门无关。” 觉醒盘膝而坐,背脊如刀鞘般挺拔,即使闲谈也没丝毫放松。闻言倾身向秦晌敬茶:“无论如何秦先生是家师朋友,我该以晚辈身份礼待。秦先生,如无他事,还请随我去天衍宗,家师见到你一定高兴。” “唉,不急不急。既然秦先生喜爱稽云山风景,就住上十天半个月,我带秦先生把山中美景看个遍再走不迟。”封一才说。 张逢夏捏着眉心很是头疼地说:“两位都要留人,倒叫我开不了口了,秦先生,我要向你讨个承诺,得空一定要去墨研宗坐坐啊。” “哈哈,一定一定。”美人相邀没有不去的道理,秦晌应得爽快。 说好的,秦晌给探花郎打包了茶点住进了封一才安排的客房。每日午后封一才都会亲自带他游览山川,其余时间,周筱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屋前,给他当护卫兼婢女。 罗霄派的长老给人当婢女,可见封一才对秦晌的重视程度。又因为周筱是秦晌的引领人,最熟络,让她招待秦晌较合适。 没想到他的无心之举引出了一段插曲。 周筱原本就对秦晌有好感,秦晌为人谦和有礼,那日鉴别星溟图误会秦晌是墨研宗的朋友给他看脸色,秦晌也没有介意,更没有借此机会刁难她,果真是个心胸开阔的真君子。周筱心中有愧又感于秦晌品格,连日相伴终于有了别样心思。 这日,周筱领着秦晌去山涧走走,探花郎贪吃,看上了水柱后头山壁上的野花,把头扎进水里用舌头去勾,结果被浇了一头水,成了秃毛驴。 周筱掩唇而笑,侧目见秦晌笑容,一时失神忘了脚下。 “小心。”秦晌拉住因失神险些跌倒的周筱,待她站稳适时抽手,提醒:“石头湿滑,周长老当心脚下。” 周筱捂住臂膀上残留的高热体温,急忙应是,拘谨地拉开了距离。君子发乎情止于礼,秦晌从未像现在这样靠近她…… 秦晌明明修为极深,却没有寻常修士的高傲,平易近人让人如沐春风。为人正派不以私情轮是非,公正谦逊,充满人格魅力。相伴多日,细节上反倒是她被照顾着,天冷了会嘱咐她增加衣物,风大了会站在风口替她挡去烈风,甚至并肩通行也坚持在她身侧三步内,不让她觉得局促。 这些事他做起来毫不造作,是习惯了,亦是本性。周筱忽觉白活了许多年。 修真枯燥,日日修炼天天打坐,她还要为门派事务奔走,早就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女人感性,秦晌无意间的举动打动了她,唤醒了她身为女人的感情。 知道秦晌不会久留,像他这样的大能多的是俊美女修倾慕,自己修为普通容貌皆一般,错过这次可能此生再无机会了。 想到这里,她大着胆子吐露心迹,尽量语气自然,别叫他惊慌失措从而厌弃自己。 她抬头道:“秦先生…既然喜欢稽云山,留下可好,周筱愿做婢女永远服侍您。” 秦晌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这姑娘是在表白。还是那样利落,注视着自己坦坦荡荡。秦晌不喜欢矫揉造作的女人,周筱的坦诚率性他很喜欢。 但喜欢并不代表爱恋,这么聪明的女子应该听得懂他的拒绝:“抱歉,两日后秦晌应代掌门之邀去天衍宗看望老友,不能久留。” 周筱心里失望,但感觉轻松了。凡事不强求,他与秦晌既然无缘就该放下执念。修真讲究机缘,顺应天理无为而治,秦晌不过是她修真之旅中一个过客,过去了就放下了。 周筱豁然开朗,她的变化秦晌看得清楚,顿时对她大为赞赏。比起心胸狭窄的邱戎东,周筱就算修为不如他,心境却远胜他。 修真岁月漫长,成就却不是由时间决定的,心境第一,悟性次之,勤勉最末,周筱拿得起放得下,深谙道法自然,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撇去一晃而逝的情愫,周筱再也不提此事,安心做个向导恪尽职责,领着秦晌参观罗霄派凤尾堂和合首殿。 一个是丹房一个是宝器堂,秦晌来到罗霄派,总不能只看自然风光。罗霄派建筑与景融合,崇尚自然,没有金雕玉琢,栋梁雕人物山水,神话轶事,细细品鉴别有趣味。 “我罗霄派在修真界算得上名门大派,求道者众多。我们甄选弟子只看资质,山中专心修道,不为世俗所扰,也不分尊卑贫贱,所以八方贤士慕名而来。先人将毕生钻研驻写成书存放在善修塔中,而这两座殿内就是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灵丹和法宝。” 秦晌问:“那星溟图也存放在合首殿中?” 周筱打发了看守殿门的弟子,说:“星溟图暂时还在掌门处,法宝入殿前要经由掌门定品阶,加注封印,才能入殿。” 秦晌笑道:“罗霄派法宝众多,想必星溟图这样品阶的法宝只是寻常物。” 周筱连忙辩解:“秦先生过谦,能令您和三位掌门刮目相看的宝贝怎会是凡品,我估摸着星溟图就算当不了镇派法宝也是极品。” 秦晌不置可否点头一笑。 正说着,一名小童急匆匆跑来想周筱禀报:“周长老,掌门请秦先生去罗云殿去一趟。” “知道了。”周筱对秦晌道:“罗云殿是我派议事大殿,掌门让秦先生过去必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带您去吧。” 要事?门派内的事务轮不到秦晌插嘴,秦晌和罗霄派之间只是一副星溟图,难道星溟图出了什么岔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菩提子 “好,麻烦小童帮我照料探花郎,别拘着它,让它自己找地儿玩去。”轻弹探花郎的耳朵,探花郎不满地摇晃脑袋,后腿作势踢踹秦晌,哧鼻后跟着小童去了。 罗云殿是稽云山上最正统的建筑,四壁见方,平顶白墙,比起其他殿堂自然素朴之风,罗云殿显得庄严肃穆。不过殿内空间不大,两排座椅相对排列,对面一张主座是掌门位置。 封一才此刻并没有坐在主座上,而是站在台案边,凝视案上的星溟图。过于专注都没有察觉秦晌的到来,如果不是他神色清明,秦晌几乎要怀疑他又被摄魂了。 “封掌门。” 封一才抬头,热情地将他拉到星溟图旁,说:“秦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 “请讲。” 封一才用他的虎目大眼注视秦晌,似乎要把他看穿,他问道:“秦先生那日说你不认识那枚绿色法阵,那么,能否把星溟图上所有你认识的法阵都写下来,容我细究?” 秦晌疑惑:“封掌门若只是关心星溟图出处,有七星揭证明足够,星溟图上的法阵繁杂,大都是炼器所用,封掌门无需深究啊。” 封一才叹气,说:“实不相瞒,封某坚持要取回星溟图是有更重要的原因。” “哦?愿闻其详。” 封一才背手,道:“当年我派平江长老与墨研宗桦尚真人一同炼制星溟图,法宝既成平江长老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封某猜想星溟图中可能隐藏着什么线索,能找回平江长老。” “原来如此。”秦晌问:“可就我所知,星溟图中的阵法都是炼器之阵,很寻常,不像是有隐秘。” 封一才蹙眉,略显不耐,说:“秦先生对我派不甚了解,所以看不出什么,或许我能借由我派法阵探知一二,还请秦先生援手。” 秦晌叹气,妥协:“好吧,既然封掌门坚持,我尽力一试。” 就着桌上的纸笔,秦晌大笔一挥,连续写下三十七个法阵,指着其中一个说:“这就是和绿色法阵同时出现的凝血阵,我只能写出由此往里的所有阵法,绿色法阵那一路却没有头绪了。” 封一才急忙捧起宣纸,吹干,定睛细看,良久后眉头皱紧,喃喃道:“十之八九都是封印,隐踪的法阵,秦先生,这些是何功用?”用笔勾出他不认识的名录,请教秦晌。 秦晌点头,说:“同样是封印阵法。”就不肯多言了。 封一才追问:“什么门派的?” 秦晌摇头,略带歉意地说:“秦晌只记阵法,不问出处,再说,这些阵法都是千年前的大阵,只要封掌门细查,必有所获。” 封一才沉思,瞪着阵法名录又是一阵沉思,不死心地追问:“秦先生是阵法大师,依您看,那枚绿色阵法出自何处,是何作用,哪本典籍有记录?” “掌门掌门!”周筱突然冲进罗云殿,打断他们的谈话。 封一才不悦地呵斥:“什么事!” 周筱神色惊惶,道:“合首殿失窃……”瞥一眼秦晌,低头轻声道:“活窍回魂灯不见了。” 封一才周身散发寒气,他隐忍不发,转而问秦晌:“秦先生,刚才的问题?” “抱歉,封掌门,秦晌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人家门派法宝失窃,急着找回,秦晌有自知之明,于是告辞:“封掌门,您急于寻回失物,我就不叨扰了,先回去了。” 封一才拱手:“秦先生慢走,周筱,送秦先生。” 直到秦晌离开罗云殿,周筱察言观色,发现封一才死盯在秦晌背影上,居然是对秦晌起了怀疑。活窍回魂灯失窃,稽云山上只有秦晌一个外人,此时出事他的嫌疑最大。 她急忙为秦晌辩解:“掌门,不会是秦先生。活窍回魂灯让人回魂重塑人型,对鬼修以外的修士没有用。况且,我们来之前我刚探查过合首殿,并无异样,秦先生与你密谈时,活窍回魂灯不见了,他没有机会下手,所以不可能是他干的。” 封一才目露凶光,道:“给我查,护山阵加持灵犀广照,我要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鬼修趁乱偷盗,还有秦晌,下山前也给我重点盘查,记住,别让他发现。天衍宗的朋友,不能轻易开罪。” 周筱欲言又止,职责所在,她不能被感情冲昏头,于是领命:“是。” 两天时间,秦晌都乖乖呆在他的客房里,和探花郎聊天打趣。为了避嫌,他既不外出惹事,也不阻拦罗霄派门人进出探查。说是探查,其实是派了弟子送东西悄悄地扔几个探查的法术,显然是怕得罪他。 以秦晌的修为怎会看不出房间里多了些不该有的小玩意。他全当无知,任由他们盘查。渐渐地,周筱脸上挂不住了。封一才送进来的机括耳目都是低阶法宝,每回进出秦晌都笑容满面,起身相迎,了然于胸从不点破。周筱硬着头皮侍奉在侧,臊得满面通红。 两日时间一到,秦晌告辞了。纵使罗霄派为了找宝贝闹得鸡飞狗跳,所有防护阵法大开,一旦离开罗霄派驻地,宝物失窃一事就不便在他身上追查。 暂留罗霄派期间他是个好客人,未曾触犯禁地门规,法宝失窃后也配合调查,于星溟图上尽力相助。如今到了离开的时候,无人敢拦他,走得名正言顺。 封一才亲自来送,却不撤去护山阵。他说道:“秦先生勿怪,贼人尚未抓到就不敢有丝毫马虎。护山阵只会阻挡藏匿活窍回魂灯的贼子,于先生无碍,封门亲自送你出阵。” 为取消他的忧虑封一才先行出阵,果然如他所言,护山阵没有发动。 秦晌笑说:“封掌门有心了,叨扰了许久秦晌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与封一才和周筱拜别,秦晌牵着探花郎走出护山阵。 谁知这驴子又犯浑,硬拉猛拽地就是不肯走,惹得众人侧目。 秦晌讪讪道:“夯货,又要拉了,还是不舍得这里的花草?我告诉你,要随我修行就乖乖听话,不准胡闹。” 封一才见状按住了缰绳,说:“我看这头探花郎资质平庸,配不上秦先生。我们山上有的是仙兽灵鸟,秦先生去挑个好的,让它留下吧。” 探花郎抬头与封一才互看一眼,浑身一哆嗦,自己扯开缰绳,撒丫子跑出了护山阵,向阵内的秦晌醒鼻催促。 秦晌悻悻笑道:“封掌门好意我心领了,告辞。”跟在探花郎身后下山去了。 秦晌渐行渐远,封一才神情游移不定,周筱提醒说:“掌门,秦先生没有触发护山阵。” 封一才摸着下巴低喃:“奇怪,山上找不到活窍回魂灯,两日来也没有人进出山阵,思来想去只能是秦晌。刚才我还以为东西在探花郎身上……” 周筱道:“既然护山阵没有反应,秦先生是清白的。掌门,罗霄派可能有内鬼,还将活窍回魂灯藏匿在山上。” 封一才圆眼怒瞪,甩袖喝道:“再查,找到为止。” 那厢罗霄派严查内鬼,秦晌拉着探花郎已到了山脚下,他缓步慢行,抚摸着探花郎的脑袋,忽然掐住他颈□□位,用力点按,探花郎作呕吐状,吐出一只纳戒。 拾起来擦掉口水,秦晌打开纳戒放出一缕虚影,虚影手里捧着的正是罗霄派失窃的活窍回魂灯。 见到虚影容貌,秦晌一愣,问:“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虚影嫣然一笑,半空中提裙转身,用那张相处多日的脸孔说:“这个周筱长得不错,你不喜欢?” 秦晌诧异:“你一定没见过美女。” 虚影说:“你指容貌?依我看,探花郎说得没错,人类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毫无美感。周筱的样貌并不顶尖,元婴纯净底子好,是块美玉。” “呵呵,有此想法因为你并非人类。资质再好非我心头好,没用。” “资质好能合籍双修,为什么没兴趣。” 秦晌无奈地看着他,笑说:“突然给我拉红线,原来是对双修感兴趣。啧啧,自己看书去,或者赶紧练成人型自个儿去找个。” 虚影又变化成了张逢夏,没有了他眉目间的精明,一双眼直白表露心迹:“那么他呢,你好像更喜欢他。” 秦晌哭笑不得:“是啊是啊,我喜欢美人,不止张逢夏,我还喜欢觉醒。” “平胸无肉,身子跟棺材板似的,美在哪里。” “……啰嗦,赶紧藏好活窍回魂灯,到了天衍宗再凝聚人型。” 虚影又变成觉醒模样,眨眨眼问秦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帮我。这是罗霄派的宝物,你为了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得罪罗霄派,值得吗?” 秦晌笑得好像狐狸,直言不讳:“你太谦虚了。你可是佛祖亲手摘下的菩提子,还练出了元神,比仙器还好使。我帮你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你还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埋伏 虚影鄙夷地摇头:“人没一个好东西,碧玉子困了我百年要去讨好长辈,你救我也是为了利用我。” 秦晌笑得和蔼,接受他的批评:“没错,这就是人。” “谁说人性本善,都是假的。”虚影觉得无趣,抱着活窍回魂灯钻回了纳戒。 秦晌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骑上探花郎,一路哼着小调缓缓离去,稽云山一行顺利收官,他该去探访老友了。 现在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人界北蛮一役他本意驱逐碧玉子,谁知被他怀里掉出的宝匣封印反弹,碧玉子元婴自爆而亡。原来那宝匣内藏着的是一枚充满仙灵之气的菩提子,不知被谁炼出了元神。 菩提子本是仙佛界草木,突然有了元神就如修士元婴,对魔修来说是大补之物。且由于来自仙佛界,渡劫期修士只要将它戴在身上,就能抵御天劫,借助菩提子上头的仙气洗经涤髓,巩固修为,飞升仙界地位扶摇直上。 菩提子降世,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一定要引起轩然大波。所有门派的修士都将不顾一切来抢夺,为此极有可能发动一场波及整个修真界的乱战。 不知道碧玉子从哪里得来了这个宝贝,用秘术封印箍着,消息瞒得一丝不漏。要不是秦晌杀碧玉子,菩提子就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当日解封重获自由后,菩提子立刻飞走逃跑,生怕再被人捉去。谁知秦晌一味伤怀叹气,根本就不理睬他。 菩提子自从有了神智,就一直被人禁锢,习惯了修士的贪婪与霸道。乍一见秦晌这个异类,藏在远处观察了许久,纵使被发现了秦晌也只当看不见他。好奇心驱使,他主动与秦晌搭话,后来就勾搭到一块儿去了。 秦晌非但没抓他,还说要助他修行,成就大道。而代价……秦晌只字不谈。 菩提子衡量再三,与其只身逃亡落入其他修士手中,或被山野灵怪捉去当补药吃了,还不如赌一把。若秦晌说话算话助他修行,他就逃出生天了。等他修成仙体还怕谁。至于秦晌要的代价,他猜得到,助他渡劫不是难事,菩提子有恩必报。 两人一拍即合,秦晌将他藏在探花郎身上,去罗霄派盗取活窍回魂灯。什么误闯山门的云游散修,都是假的。他的真实目的就是活窍回魂灯,恰遇罗霄派与墨研宗纷争,就玩了一手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封一才所料不错,偷东西的就是秦晌,可他抓不到把柄。秦晌让菩提子抱着活窍回魂灯,就是用仙灵之气做掩护,又藏身纳戒隔断搜索,封一才的护山阵再厉害也察不到失物。 秦晌想用活窍回魂灯给菩提子做个人身。他如今就跟个没肉身的鬼修似的,靠着本体幻化虚影,被人撞见轻易就暴露了真身。当务之急是找个肉身寄宿,有活窍回魂灯能助他夺舍,再以普通修士的身份修炼。 寻常肉身不妥,夺舍又入了邪道……修真之路万分艰难,该仔细甄选。有必要跟老朋友借点东西,如果他还留着的话。秦晌想好了,找个最适宜的肉身,再让他拜入天衍宗,苦修入道锻炼自身,借此融合元神与肉身,才是最适合他的修炼方式。 “等有了肉身就是人了,得给你想个名字。”秦晌思索道:“大道三千择其一而从之,终归于道。你以菩提子修身入道,叫你子归可好。” 纳戒剧烈地颤抖,显示住客的强烈不满。秦晌大笑:“不反对就这么定了,子归,藏好活窍回魂灯,到天衍宗前不能露了行踪。” “好悠闲啊,在罗霄派混吃混喝,你可曾想过,得罪墨研宗是什么下场?”邱戎东在山脚下现身,单枪匹马抱臂跨立,显然已等候多时。 秦晌施礼,说:“邱长老,劳您在此久候。山下不比山上,景色差了许多,邱长老应该等得很无趣吧。” 邱戎东杀气四溢,道:“原来你知道。” “不,我只是猜测。”秦晌解释:“以邱长老的心胸,临别那一眼已意图昭昭。想来也没有耐心等以后了,此处已离开罗霄派地界,最适合发泄你的怒气。” 邱戎东冷笑:“算你聪明。不错,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宗主诚心待你,你却出卖他,我邱戎东咽不下这口气。就算被宗主责罚,我也要教训你。” 秦晌欣慰:“不是张逢夏的命令?那就好。” “跟宗主无关,趋炎附势的小人,受死吧!黑蛟煞!”邱戎东真元凝结成黑雾,聚为一条无角黑蛟,张牙舞爪袭向秦晌。 探花郎见势不妙,挣脱缰绳逃跑。 “趋炎附势?你觉得墨研宗势力不如罗霄派?其实我不赞同你的观点。”秦晌不避不闪,张开嘴,就像打了个哈欠一样,一口吞下黑蛟煞。蛟身太长,他吸气的时间久到让人怀疑肺里破洞,气息绵长,硬生生将黑蛟尽数吞下。 抹掉眼角泌出的一点水渍,秦晌拍拍肚子打个饱嗝,说:“你这招容易伤及无辜。张逢夏的拟态吸星流不错,将对手的真元纳为己用不浪费,嗝,嗯,就是有点撑。” 邱戎东不敢置信,惊呼:“拟态吸星流,你偷学我们宗主的成名绝技。” “我这叫活学活用。这个世上所有功法都有相近相通之处,只要悟到其中的关窍,自然能够施为。” 秦晌手捂着肚子,眉头皱起,表情痛苦地说:“还是勉强了,难怪张逢夏要以龙醒飞剑为媒引导真元,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好驾驭。还给你吧。” 张口,一团黑雾喷涌而出,咒惘飞剑的金光刺破雾霾如阳光耀眼。环绕的符文将紧随其后的黑雾牢牢锁住,引领着异种真元以浩然之势反扑邱戎东。 邱戎东喝道:“就你有飞剑,难道我没有!”话音落一柄鹰嘴型五寸长绛红色飞剑破空迎上。 他知道自己的飞剑不如仙器级的咒惘,使出一招项王举鼎,真元疾冲天灵盖,凝成第二把飞剑,并驾齐驱与咒惘撞上。 邱戎东料定秦晌只在符咒阵法上有建树,咒惘剑就算品阶高,未必比得上自己千锤百炼的鹰嘴剑。因此以飞剑拼斗,他自信能赢。 “噫?墨研宗果然深谙拟态化形之法,这化形剑精巧,几乎可以乱真。”秦晌抚掌赞叹,下手却不留情,咒惘剑刺破音障,破空声炸耳。 在强大灵压下邱戎东不自觉屏息,肌肉紧绷。飞剑与主人异体同心,离得近了就能察觉,咒惘剑气势如虹远胜自己的双剑。或许秦晌不止精通阵法,御器更胜一筹? “追月势!”邱戎东中途强行改变剑势,化形剑紧贴鹰嘴飞剑下喙处,合拢成一对子母剑。两股真元合二为一,杀气陡涨。 邱戎东没有小看对手,此刻他甚至将秦晌视作与自家宗主一样的高手来应战。可他狭隘的心胸和偏执的个性蒙蔽了他的双眼,看不到天外有天。 两柄飞剑针锋相对,邱戎东的子母剑立刻出现裂纹。见势不妙,邱戎东怒吼着抽取丹田所有真元灌注剑身,勉强维持了化形剑形态。 但随着咒惘剑的逼近,化形剑被消减,咒惘剑和邱戎东的黑蛟煞对上,彼此抗衡中,鹰嘴剑摇摇欲坠。 邱戎东脸色青紫,鹰嘴剑与他休戚相关,鹰嘴剑承受的压力同样作用在元婴上。邱戎东元婴猛地张开眼睛,紫府真元强行运转,竟是打算鱼死网破。 秦晌没料到邱戎东脾气这么倔,被人堵在山下阻杀,杀了也活该。可邱戎东是墨研宗的人,看在张逢夏面子上不能杀他,教训下就算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和对方附着自己灵力的攻击全力相搏。料定了邱戎东会知难而退,谁知道这货不只缺根筋还是缺心眼,不退反进。 他这招若挨实了不死也要残废,眼瞅着邱戎东要硬接,秦晌不得不收招。 教训而已,换个法子别叫他死就行。想到这里,咒惘剑收敛了锋芒隐入黑雾中,让黑蛟煞反噬主人作罢。 秦晌做得隐秘,邱戎东没发现,换成旁人也感受不到变化。 “秦先生,手下留情!”黑蛟煞即将吞噬邱戎东,中间散发的灵力竟然还蕴含着一股异常强大的真元,张逢夏赶到时来不及了解原委,救人要紧。 使出“与卿同归”,试图抵消秦晌的攻击,可是刚一出手就发现不对劲,适才感受到的强大灵力突然消失无踪,只剩下邱戎东的黑蛟煞。 变化只在一瞬间,张逢夏出现的时机太凑巧,正在秦晌收招之时! 张逢夏是一代宗师,功力远胜邱戎东,与卿同归打散了黑蛟煞,竟攻向秦晌,而秦晌,收招气滞不及防备,只能硬生生吃下这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元婴入府 “秦先生!”张逢夏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未及细想只为救人。纵使相信秦晌不是龇牙必报之人,不会害邱戎东性命。但他被咒惘剑激发的真元力震慑,并未留手。 他同样清楚,自己卡位太准,致使秦晌自救不及。 身法再快也来不及了,张逢夏飞剑冲出,试图打散自己的招数,遗憾的是,依旧来不及! “秦先生,法宝护身!”张逢夏声嘶力竭,秦晌来不及凝聚真元,只能用法宝抵挡。哪怕是损坏一件法宝,也好过身负重伤。 办法是好,秦晌却苦笑,这些年他懒于炼制法宝,除了一柄飞剑一件心甲,居然身无长物。为了自救,他已经把心甲穿上,至于其他,他真的拿不出来了。 张逢夏急了,快急吐血了。难道自己性命还比不上法宝重要。不管是否来得及,他的龙醒飞剑化作一道疾光,赶去救人。 倒是秦晌,并不怎么担心。没有法宝又如何,刚学会的化形吸星既能将对方攻击收为己用,换个法子也是防御技法吧。 张逢夏见身着莹白心甲的秦晌唤出咒惘剑,剑身上金色符咒浮现,转为幽暗灰色,立刻脱去神圣气息,如玄铁坚硬。 秦晌双手合十,咒惘剑立于身前,张逢夏墨色真元被咒惘一分为二,正面冲击被削弱的真元尽数被秦晌吸入腹中,其余都打在秦晌身上。 咒惘剑缺乏真元依托承受了第一道攻击,为秦晌分担压力,发出阵阵shenyin摇摇欲坠,秦晌又吸收一半,心甲抵挡余下的攻击,处置妥当恰恰能够硬抗下来。 张逢夏松口气,对秦晌更加佩服,急中生智非常人啊。继续驱使龙醒剑帮助秦晌化去攻击,他的举动却叫人误会了。 “宗主,趁此良机我们一起拿下他。”邱戎东还以为张逢夏和自己站一边,鹰嘴剑趁虚而入。 “邱戎东,你敢!”张逢夏大怒,龙醒剑急忙回撤,拦住鹰嘴剑,撞击发出一声鸣响。鹰嘴剑改变了走向,直打咒惘剑。 咒惘剑元气未复,再受重创颓萎落地,其上力道反噬秦晌。秦晌正苦苦支撑张逢夏的浩瀚真元,再遭一击顿时岔气,吸纳的真元反扑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竟要打碎肉身。 张逢夏何等见识,大喝一声:“如勾破月。”龙醒剑化为五条小龙,从秦晌五大穴透体而过,将他体内真元释放,拟态吸星术再现,反吸秦晌体内暴动真元。 秦晌侥幸逃过一劫,浑身是血倒下,张逢夏飞身将他揽在怀中。 邱戎东道:“宗主,留着他终究祸患,杀了他吧。” 张逢夏拾起一边暗淡无光的咒惘剑,飞剑与修士异体同心,咒惘剑残败意味着主人伤重。他侧目邱戎东,盛怒。 “秦晌不过是个散修,与你无仇无怨,为何杀他。” 邱戎东正色道:“宗主,就因为他,星溟图被罗霄派抢走,这么巧他在我们攻山时出现,又隐藏身份助封一才夺取星溟图。天衍宗近年来与罗霄派走得近,仗着自己修真界的地位插手我派事务,我早就看不顺眼了。秦晌不过是天衍宗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旧相识,杀了又何妨。” “就因为天衍宗插手,你要杀人泄愤?邱长老,星溟图连觉醒代掌门都无法破解,众目睽睽之下,封一才没有机会动手脚。在场修士都能作证,七星揭的确是罗霄派法宝。” 邱戎东急道:“这不过是他们演的一场戏。觉醒假装破解不了,秦晌趁机出现,天衍宗两边不得罪,都是他们算计好的。” 张逢夏咬牙道:“秦晌是我请来的。” “所以更可恨。假装路过得宗主青眼,就算宗主不请也会有人去请,宗主,你不要再受蒙蔽,让我杀了他。” “住口!”张逢夏怒喝,甩袖一道强劲真元直劈邱戎东,邱戎东措手不及倒退几步,受了一击。 “星溟图藏于我派数百年,历代掌门费尽心力也无法收服,更妄谈解离驻基法宝,说是我派之物本就牵强。罗霄派来夺取,无凭无据我自当与之辩驳,如今查明原委我无话可说。秦晌破解之前星溟图一直封印,何来串通。你不辨是非冤杀好人,修行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宗主,分明是…” “不必说了。”张逢夏疾言厉色:“你任长老一职疏于修炼,被世俗蒙了心智,往后渡劫已是勉强。从今日起卸任吧,闭关去。” 邱戎东还要分说,张逢夏打横抱起秦晌,架飞剑离开。远处观望的探花郎嗷嗷直叫唤,狂奔追逐,张逢夏见状将它带上,往墨研宗属地一心谷去了。 一心谷,传闻是某位修士在此渡劫,雷劫夹带仙灵之气炸开了玉容雪山,雪水融化冲击到谷中形成了如今灵气漫溢之妙境。谷中灵气聚而不散,滋养万物,极适合修行。 当年墨研宗开山祖师发现此地,于灵脉上开山立宗。墨研宗门人得益于地利,又以书画自修,修行进益,渐成修真界知名宗派。 秦晌突遭巨变,□□受损元神龟息,紫府中空空荡荡,只有凌乱真元四散其中。张逢夏虽然设法将他体内多余真元释放出去,也几乎放光了他自身的真元。如今灯火将息灯油未添,十分凶险。 若是普通修士,□□受损时可以让元婴调动真元来疗伤。可秦晌修为奇高居然没有元婴,就愁坏了张逢夏。 在客房看顾了秦晌几日,不见好转。他不顾门人反对,将秦晌带去自己闭关的内室。那是整个一心谷灵力最旺盛的地方,甚至还残留着一丝仙灵之气,希望能抑制伤势。 灵气滋养,三日后秦晌终于止住了真元外泄,伤情稳固。但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张逢夏內探秦晌紫府,还是空虚萎靡,真元游离。 心一横,张逢夏盘膝而坐,将秦晌抱在怀里,双手交叠置其腹上,元神沉于元婴,顺着经脉进入秦晌紫府。 张逢夏元婴与他长得一摸一样,只是看起来十分年幼,粉雕玉琢般可爱。元婴身穿一件玄色心甲,名为甲却是儒袍,肩部腰部各有白色甲体护身。老成的款式穿在肚肥腿短的元婴身上,别扭又有趣。 他在秦晌紫府中四处张望,肥胖小手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细眉拧起小疙瘩。 张逢夏心道,秦晌不知修炼的是何种功法,没有元婴不说,紫府与寻常修士也大不相同。这里除了真元力之外,似乎沁透着某种物质,充满丹田紫府,宛如液体实质。让张逢夏元婴举止迟缓,滞留。不过气息与一般紫府无异。 不愿深究也想不明白,张逢夏找了个妥帖的地方盘膝而坐,闭上双目,正待运气,觉得臀下隔应,于是歪着身子挪了一下。 “呵呵。” 张逢夏睁大眼,刚才是笑声?他环顾四周,脖子短转着脑袋模样逗趣,见紫府内没有变化,想是自己幻听,再次坐正了闭目调息。 以自身帮助秦晌调理内息梳理真元,紫府内秦晌的真元力渐渐沿经脉运行起来,由慢到快……张逢夏的眉头鼓出了小山丘。 奇怪,为何秦晌真元如此粘稠,他无论如何用力都做不到运行顺畅。 张逢夏个性要强,想着既然来了怎么也要为秦晌理顺真元。元婴小脸憋得通红,五官缩在一块儿。 笑声又出现,脸颊似被吹了口气,轻轻碰触,沉积的真元忽然快速运转起来,脱离了张逢夏的控制。 张逢夏察觉到变化,发觉秦晌紫府内真元已能自行运转,收功,欣喜地看着真元流动。心想难道是秦晌醒了自己调动了真元? 忽然浑身一震,张逢夏元婴脸色大变,火速游回自己身体,面露慌张。也难怪,元婴对其他修士来说是大补之物,若被心术不正的修士禁锢用法宝锻炼,就永无翻身之日。但凡秦晌有一丝邪念或者要报仇,将他禁锢在紫府中,他就完了。所幸回去的过程十分顺畅,秦晌没有为难他,张逢夏松口气。 他此番用自己元婴助秦晌疗伤是无奈之举,秦晌重伤罪责在他,势必要全力相救。刚才秦晌元神龟息,他着急救人没有多想。秦晌醒了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冒失,现在后怕不已。 离开秦晌紫府回到自己身体,忽然失去温暖冒出一丝凉意,回荡在心中的除了惊慌,还有一丝留恋。睁开眼睛,见怀里抱着的人正含笑仰望自己,眼神极致温柔,而紧贴在他小腹上的双手被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张逢夏唰地脸红了,猛地抽手,将他扶正坐姿,强作镇定地说:“秦先生,您刚刚醒转,还需静养调息,这里是我的闭关内室,您暂且用着,放心,没人会来打扰您。” “多谢。”秦晌声音虚弱。 张逢夏心里不是滋味,转过身去,说:“邱长老是我同门师兄,对我有扶持照顾的恩义,他阻截先生是为替我出气,先生莫怪……我欲与先生交好,没料到让先生遭此劫难,我心中难安,只愿您尽快康复。墨研宗内法宝草药只要对先生有所裨益尽可取用,我稍后着人送来……只是邱长老一事望先生见谅,不要追究了,实在对不住先生。”躬身而拜,张逢夏态度诚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双修 张逢夏是一派掌门,处事进退有据,鲜少失态。不知怎地,此时面对秦晌,张逢夏失去了平常心。 以前倾慕秦晌的为人和修为,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有意攀交。刚才疗伤过后,他竟发觉自己心境发生了变化,似乎,并不想与他做个普通朋友,而是更亲密的挚友,不想让他恼怒误会,心里觉得不安。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感不该出现在一个非亲非故的人身上。张逢夏已经敏锐感觉到这种变化,就发生在元婴疗伤后,难道…… 修士为了提升修为,感情深厚者就会以元婴同府修炼,这种事在修真界很平常。修为增加的同时,双方情义也会加深,比凡间夫妻更亲密。 双修不是搅和,因为元婴这种近乎灵魂本源的接触远比肉身更敏感,比肉身搅和快意,所以双修伴侣大多肉身清白。筑基后脱胎换骨,凡人夫妻之事修士觉得污秽,是不屑的。 张逢夏是在确认秦晌没有元婴的情况下决定替他疗伤,思来想去他们不算双修,可是心境上他已经对秦晌产生了牵挂依恋,张逢夏眼皮直跳,难不成只要入了对方紫府就算是双修了?那他们岂不是…… 秦晌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柔声道:“无妨,本就与你无关还要费心替我疗伤,刚才你以元婴入体,对自己也有损耗,切勿轻慢。” 不自觉嘴角微挑,张逢夏说:“秦先生大度。您重伤未愈,请在一心谷中小住,待伤愈后再做打算。” “呵呵,我如今想走也走不成了。对了,跟我一同游山的探花郎呢?” 张逢夏说:“在谷里,等先生好一些再去找它吧,墨研宗景色不比罗霄派差,先生会喜欢的。” 秦晌点头:“好,那我不客气了,要叨扰张宗主数日。” “求之不得。” 关门放出禁制,张逢夏为秦晌做好防护,低头看着鞋尖有些恍惚。此刻看不到人,就没了那种心动的感觉,适才秦晌答应要留下,他几乎抑制不住欢喜。摇头叹气,长此以往恐成心魔有碍修行,元婴疗伤许是错了。 抚平衣袖唤来伺候的弟子,问:“邱长老何在?” 弟子躬身道:“邱长老跟您一起回来后,用了点果子又出去了。” 张逢夏皱眉,问:“说什么了吗?” “没有,邱长老似乎不太高兴,嚷嚷着要清净,不让弟子跟随。” 张逢夏甩袖:“由他去。” 他给邱戎东的命令是闭关,居然敢私自出谷还不许弟子跟随。张逢夏看在他年长,曾照料晚入门的他,任宗主时将邱戎东提拔为长老。此人虽然脾气大,但是一心为宗门,修为也尚可,长老一职足以胜任。 但近来他渐渐发现,邱戎东心性变化很大,从前只觉耿直冲动,如今变得跋扈,咄咄逼人还不辨是非。 他想不透变化从何而来,张逢夏自问没有薄待他,处处优容甚至闯祸也为他担下。要说不服他这个宗主,也没有冒进犯上之举。 揉着太阳穴又是一声叹息,弟子见了低声问:“可是宗主带回来的人不好了?” 张逢夏随口应答:“的确伤得挺重。” 弟子建议:“不如去请他的师门长辈,或许有救。” 张逢夏一愣,苦笑:“不必,只需调养即可,你等切不可打扰他,待我寻些灵丹来,你守在这里不可擅离。” “是。” 弟子的一句话提醒了张逢夏,秦晌并非无关紧要的散修,已知他与天衍宗关系匪浅,此次鉴定星溟图,他给天衍宗和罗霄派留下了深刻印象,可以说是有恩于罗霄派,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大门派都有理由来墨研宗兴师问罪。 揉捏眉头张逢夏头更痛了。不管怎么说,先助他把伤养好,自己心里的石头才能落地。张逢夏亲自去宝库寻找灵丹妙药,匆匆离开了。 内室中,秦晌在运功调息,忽然一抹虚影从布置了禁制的墙壁钻入,见到秦晌鄙夷地撇撇嘴,说:“奸诈小人,看张逢夏样子就知道被你骗得不轻。” 秦晌睁眼,不意外有人能突破禁制,笑盈盈问:“他什么样子?” “又摇头又叹气。”虚影飘过来,抱臂左右歪头打量秦晌,说:“春风得意,难不成吃到美人豆腐了?” 秦晌眯眼回味,露出心醉神迷的表情,道:“张逢夏很不错。” 揉搓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虚影龇牙,随即又笑开了:“那你们会双修吗,记得喊上我。” “张逢夏苦恼的正是我与他结成了双修伴侣。” “什么!”虚影恼怒:“下手忒快,你这个家伙用了什么手段骗他双修,老实交代。” 秦晌挥开他,呵呵笑着:“恕不奉告。” 虚影咬牙切齿正待发作,想通了什么又说:“算了,反正今后有的是机会,我要警醒着点,免得再被你偷吃。” 秦晌哭笑不得:“子归,你做什么对双修如此好奇?” 子归觉得理所当然:“凡人都说食色性也,为何人人都偏好此道,我想弄明白。” “修真双修并非'色',你要知晓凡人之情,该去下界去看凡人婚配恩爱,而不是在此胡乱揣摩。” 子归不以为然:“于我而言,你们不过是比凡人多了手段添了些寿数,并无区别。难道修士就没有凡俗之情,没有爱恨嗔痴。” 秦晌哑然,问:“不通不通,如你说言,只有佛修才能摒弃凡人之情,难道佛修才是修仙正宗?” 子归被问住,他本体只是一枚菩提子,有先天悟性却无法道明天机,话题被带入修仙本源问题,他答不出来。 “谁知道呢,山石草木都无知无觉,几经修炼才有凡俗之情,而佛祖又摒弃了凡俗之情,缘何起又缘何灭,七情六欲为何而生,只有佛祖才知道。” 秦晌听他一番论调,似乎窥得天机一隅,心说不愧是生长在佛祖身边浸染佛理的菩提子,对天道独有体悟。 “哎,子归,你现在没有实体,不要在谷中肆意游荡,当心让人撞见捉去炼宝。” 子归呵呵笑起:“这话对探花郎说去,是它领我来的,我顺道来看看你死了没。” “也是个不安分的,你来,穿上我的心甲化作我的模样,既然呆不住就去帮我办件事。” 一心谷原来就是个平原,被劫雷打出了个洞,形成了谷。葫芦形小口大肚,将灵气汇聚谷中。因此谷内是钟灵毓秀之地,谷口也是植被茂密丰饶,谷外就是寻常沙地平原。居住在此地的人们都知道一心谷中有神仙,因为禁制,他们不能接近。为了乞求生活富足他们经常会在谷口外摆坛祭祀,乞求神仙庇佑施舍甘雨或阳光。 对于凡人的乞求,墨研宗的态度是小事免谈大事帮一帮。天道无情人有情,在天灾人祸面前,修行者也不能冷眼旁观见死不救,没有了凡人基础,也就妄谈修真了。 巧的是,离一心谷最近的村子里刚好发生了点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一伙匪徒洗劫了村子,掳走了村子里的壮汉和钱粮,剩下的老弱妇孺被断了活路,逼不得已来谷口求助仙人。 年逾七旬的李德顺带着小孙女,在谷口摆了一只烧鸡和一碟青菜,还有几个馒头,按着丫头的脑袋在地上又跪又拜,说到动情处嚎啕大哭,哭累了干跪着,恢复体力了再哭。小孙女跪了大半日,摸摸肚子把手伸到馒头上,李德顺啪地拍掉,小孙女委屈得大哭,李德顺跟着再哭。 子归蹲在禁制里头,看着这爷孙俩折腾,纳闷,他们没完了怎么还不走。百无聊赖就开始抱怨秦晌,作为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分明已经辟谷还贪恋凡人的吃食,还说什劳子: “大半年没喝酒吃肉,连口米饭都有,罗霄派和墨研宗太小气了,起码给门下未曾辟谷的弟子开个小灶啊,嘴里淡出鸟了。子归啊,你就帮个忙,去谷外凡人村子找点吃食来,祭祭我的五脏庙,恢复也快些。” 听听,满嘴匪气。即使听不懂也觉得秦晌讨打,原本想拒绝,他又说:“还是怀念京城的日子,蒸煮焖炖菜色不重样,酸甜苦辣都是人间滋味。” 秦晌遐想回味的神态成功勾起了子归的兴趣,人间繁华他早有耳闻,人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难道吃喝享乐真的抵过修仙成佛的诱惑? 就这样,他被说动了。穿上秦晌的心甲,再披上外袍,收敛了气息他仿佛真有了人形。避开墨研宗弟子,他径直来到谷外,正烦恼去哪里找村庄,又如何讨要吃食,就见到一对祖孙摆了好菜跪地叩拜。 子归一双眼瞪着剥皮酥香的肥鸡,努力想象它生前是个什么模样,怎就遭人毒手,面目全非还喷香留油。罪过啊罪过,都是生灵活物,落到自相残杀的地步,人真可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误会 心生厌恶的同时,子归嘴角流出了不明液体,秦晌要吃东西,现成的就有人送上门来,不必再费事跑一趟。就等祖孙俩离开,这些供奉仙人的好菜他拿得心安理得。比起还未修炼成仙的修士,他更名正言顺些。 日头西下,祖孙俩总算嚎不动了,爷爷带着女孩儿失落地离开,女儿一步三回头,扎的两个小辫拨浪鼓似的甩动。 子归离开禁制来到碗碟面前,蹲下去,戳戳冷掉的绵软馒头,还有不再冒烟的烧鸡,把嘴角的液体擦掉,撩起下摆席地而坐,左手馒头右手鸡,阿弥陀佛一声叹,道:“罪过罪过,我这就度化你们。” 大快朵颐时还不忘将青菜和余下的两个馒头收入纳戒,给秦晌捎带回去。 “啊,仙人显灵啦。”童声嚷嚷,随即嘴被捂住,老人低语:“嘘,别出声。” 我都听到了,子归放下鸡骨架子,舔去手心的油迹,说:“我不白要你们的东西,给你们一些福缘吧,保你们无病无灾,一生安泰。”指尖一点灵光射入一老一小体内,自认公平交易,不欠他们的。 子归虽然没有修行过,但他是佛祖点化的菩提子,将先天灵气和佛缘分给凡人一星半点,都能使凡人得到庇佑,扭转命运。只用一点食物就换得如此福泽,爷孙俩已得天大好处。 李德顺心里只记挂着自己被掳走的儿子,福缘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不理解。见到子归忙不迭拉着孙女跪求:“仙人,求你救救俺们村,土地没有男人耕作,女人和孩子都活不下去啊。求仙人救出被贼伙抓走的男人,救救我们。” 子归舔着手指看向小女孩,脸上一对纯真大眼尽是懵懂。摇头道:“不行,我已经给了报酬,你要救人命就该拿同等的东西来换。” “同等的东西?”李德顺紧紧孙女的手,急切地说:“我用自己的老命来换成不?” “爷爷。”女孩儿听懂了,惊呼:“不行,爷爷。你说仙人手一指就能让爹回来,瓜儿把手指给她,让他把爹指回来。” “……” “童言无忌,仙人不要生气。” “呵呵,好聪明的丫头。”张逢夏跨出禁制,只是赞扬了小姑娘一句就转而责怪子归:“秦先生,你怎么出来了,弟子禀报说你离开了一心谷我还不相信。哎,你刚刚醒来要静养才是。” 瞥见只剩骨头的烧鸡,诧异地在“秦晌”嘴角发现油迹,瞬间就明白了一切,不禁眼底发热:“是我照顾不周,秦先生想吃什么我即刻让弟子去准备。” 他以为秦晌重伤,修为落到辟谷以下才会想吃东西。一心谷没有这些,“秦晌”才逼不得已外出觅食,于是更自责了。 “呃”子归语塞,怕被发现是冒牌货,只能点头敷衍,挪着步子远离张逢夏,以便随时逃跑。心里犯嘀咕,他怎么来了他怎么来了,双修过就这么黏人,要把秦晌看成眼珠子吗。 “仙人,请救救俺们,村子老老小小都要饿死了啊!”又出现了一位仙人,李德顺抓紧机会央求。 张逢夏侧目,淡然拒绝:“凡人自有命数,一饮一啄皆是天定,尔等不必强求,看在你们供奉的吃食,我且给你们一个泉粮眼,只需心中默念就会出来米粮,能解你们村子燃眉之急。” 子归见他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枚扳指,有纳戒的功能却容量有限,算是低等储物法宝,送给了老汉。 大约是子归新奇眼神太露骨,张逢夏传音解释:“一心谷不生产米粮,这是给未曾辟谷的弟子用的,回去后我命人给秦先生做些饭菜,不过要能入口,还得去邻村借油盐。” 李德顺双手颤颤悠悠捧着扳指。不足二两的小东西仿佛千金重,对农民来说这是了不得的宝物,他该知足的,可是…… “我不要吃饭,我要爹回来。”女孩大声说着,小小的人儿能忍住饥饿折磨选择亲情,不禁让人恻隐。 修士并非无情,张逢夏见状问子归:“秦先生怎么看?” 怎么看?你想救就去救,我又不是秦晌,问我干嘛。话虽这么说,他现在扮演秦晌,不能真的拉张逢夏回密室征询意见。是与否,立刻就得给答案。 子归故作镇定,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弯。 让他选,肯定拒绝。鸟儿吃了树上的果子,就得替它播种,死后化作养料养育树木,彼此之间相互依存才是正道。凡人求修士救命,仅用一顿饭菜就要让修士改变他人命理,简直是奢望。换言之,他改了祖孙的命运已是不该,谁让他身无长物呢。 纵使子归不想救人,他现在是“秦晌”,以秦晌的为人…子归皱眉,他就是个多管闲事的,九成九会应下。 “好吧,待我休整片刻就出发。”甩手走人。他才懒得管闲事,换人去。 子归突然离去,张逢夏却还有话没说完,对祖孙俩嘱咐:“你们先跟我进去吧。”解开禁制将两人交给门下弟子看顾,疾步追上子归。 “秦先生!”张逢夏御剑飞行,轻易就赶上了“重伤未愈的秦晌”。 “秦先生身体不适吗,我替先生把脉。”张逢夏的拳拳心意让子归惊出一声冷汗,脚步更快。 “不必,我只是忘拿东西了。” “先生。”张逢夏猛地拽住他,子归浑身一哆嗦,面露惊恐。张逢夏看在眼里更是将他捉紧,将他带到隐蔽处,与他四目相交。 子归唯恐被发现真身,心乱如麻:“还有什么事吗?”往后挪两步。 张逢夏耳朵淡红,柔声道:“我知道先生不想见我,是我唐突,居然以元婴侵入紫府,致使先生心绪大动,此并非走火入魔,先生放心。”他大可以婉转地打探,又怕弄巧成拙,坦坦荡荡问清楚更妥帖。 手指捋过鬓边垂发,张逢夏神色不稳:“先生,恕我多嘴一问,你修炼的是何功法,为何没有元婴?” 多说多错,子归始终闭口不言。 张逢夏叹气:“我并非贪图阁下功法宝典,哎,先生没有元婴我才想以元婴入体疗伤,之后却心绪大动。本该是双修才会如此,先生莫怪,究竟是何原因还需先生解惑。” 天知道秦晌这个怪胎练的什么功,不过秦晌亲口承认过元婴入体就是双修,张逢夏被坑大了。子归害怕身份被识破,又同情张逢夏,不过最终都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 “那你现在什么感觉?”双修过了心情会改变,居然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张逢夏坦然:“实不相瞒,此番见到先生一切正常,故此才敢向先生求证。” 就是没有心跳的感觉了?哪怕长得一样不是本人就没反应,真邪乎。不探查内在靠五感识别,既然将他认作秦晌,为什么就不害臊了? “…都是误会,别当真。” 我很希望你含羞带骚躲着点,赶紧走。 “如果是误会,先生为何不敢看我。先生,修行之人对自心坦荡,才不至让心魔有机可趁。”张逢夏出奇地执拗。 子归一头冷汗,心里把秦晌骂得体无完肤。好处都让他占了,自己偷鸡不成还要替他收拾残局,凭什么。 恨恨道:“对,你和秦晌已是双修伴侣,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好自为之吧。”飞也似的逃走了。 张逢夏没想到他这么干脆承认,一愣神忘记去追,被子归溜走了。 子归顾不上一路上冲撞了多少墨研宗弟子,他只想快点回去秦晌身边,整个修真界,只有他身边是安全的。远远见到密室,立刻卸去伪装夹带了衣服和心甲透禁制而入。 密室守门的弟子只看到一片衣影飞过,人钻进了门内。他大惊失色,以为是恶人来害贵客,自己又进不去,急忙问:“前辈,前辈,你还好吗?” “…我很好,勿扰我。” 即使得了回应,守门弟子还是给张逢夏报信,得到无碍的答复才放下心来,去准备宗主交托的米饭小菜。 密室内,秦晌缓缓将心甲穿上,问虚空:“如此慌张,被人识破身份了?我的好酒好菜呢?” 空中落下两个馒头,传来子归恼怒的声音:“以后别想指使我,有事去找你的道侣。” “张逢夏?他怎么了?”掰开馒头发现没馅儿,失望地送进嘴里。 子归叙述事情经过,将自己的不满尽数倾泻。当他提到自己已答应救助李德顺祖孙,秦晌已吃完了馒头和青菜,拍拍手说:“你说我一个受伤的病人,怎会亲自出马。这是墨研宗地界,凡人来求的也是墨研宗,让张逢夏随便找两个弟子去救人,你瞎掺合什么。” 子归不肯承认自己因为心慌才贸然答应,他也不懂人情世故,嘴硬道:“他问我了,我就答应了,有什么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表白 秦晌叹气:“人家是客气,你却当福气。也罢,就当消食吧,去走上一遭。至于你,藏在纳戒中别再惹事了。” 子归满肚子委屈,他是好心帮忙,谁料遭遇惊吓,落到秦晌口中就是个爱惹事的祸害。他寻不到理由辩驳,好似真的办错事,进入纳戒中不再言语。 秦晌将纳戒带在右手无名指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张逢夏急于知道真相,他正在烦恼如何开口,子归却替他说了,那么,张逢夏又会如何待他,是继续假装朋友呢,还是进一步呢。 却说李德顺带着孙女瓜儿在一心谷外住了一辈子,从外界看,一心谷只是个寻常平原,连草木都稀少,只听说常有仙人出没他就来试试运气,没想到他还真有仙缘。被两个好看得要人命的仙人认可后,又来了一个明显身份低些的仙人弟子,将他们带入了仙谷。 乍一进来,李德顺忙不迭先擦擦眼睛。这……分明就是个平原,为何被仙人手一抹就变成山谷了?谷中翠绿充满生机,各种仙兽神鸟在谷中漫步游走,间或还有一个个踩着飞剑的仙人从头顶飞过去,吓得张德顺扶正了下颚,一路上惊叹连连。 山谷正中央位置是一座浮空的蓝顶白底巍峨建筑,檐上站着八只奇妙野兽,门前彩云环绕,巨大水声从云中传来,低头看山谷下方,百丈宽的瀑布飞流直下,将下头黑色潭子撞得水花飞溅,阳光折射下半空形成虹桥数座,戏文里唱得再美的仙界胜景都不如他看到的壮观。 李德顺和瓜儿看得眼睛都直了,墨研宗弟子不厌其烦催促他们:“先去小厅歇息,掌门马上就来。” “唉唉,是是。”李德顺弯着腰低头走,再三警告自己不要东张西望,那样不礼貌。可他脚下就跟灌了铅一样,走得比乌龟还慢,眼睛止不住到处乱看。 弟子慢慢领着,瓜儿兴奋得不能自已。一心谷中被收入墨研宗的鸟兽都是资质上乘的灵兽,修炼之后皮毛油亮,讨喜又不怕人。瓜儿摸摸这个逗逗那个,李德顺拽着也不安分。 灵兽们以为她是墨研宗新来的弟子,纷纷来讨好,卖萌献宝忙得不亦乐乎。领路的弟子没有留神,瓜儿就吃了松鼠献上的红果子。 “喂,你没有修炼过,那个不能吃。”领路弟子打掉她手里的果子,松鼠们一哄而散。 李德顺眨巴眼睛,战战兢兢问:“神仙大人,吃了会咋样?” 领路弟子虽然不在乎凡人的生死,但这两个人是宗主带进来的,他怕瓜儿出事会被宗主责罚,赶紧给瓜儿切脉,发出“咦”的一声:“奇怪,东岭子性寒,普通人吃了会阻塞经脉,尤其女子食用当场气绝,你怎么没事。” 李德顺张大了嘴,一把抱住孙女摸摸心口和小脸,都热乎着,不由骂道:“娃儿咋这么不听话,仙家的东西是你能消受得起的吗。神仙老爷,我孙女还有救吗。” “这个……”领路弟子正语塞,见到张逢夏急忙见礼:“宗主”。 “恩。”张逢夏已经看到始末,捉起瓜儿的腕子略一搭脉,眼神中透出惊讶:“居然是真阳体。”瞥一眼虽然衣衫褴褛但是小辫儿及肩的瓜儿,性别已经很明显:“是女孩儿~~” 张逢夏衣袖轻抚,瓜儿身上的破衣和风尘都被吹尽,换上了一套刺绣明艳的孩童宽摆小裙。张逢夏握着她的手,轻声问:“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瓜儿仰视张逢夏,再看看茫然的李德顺,皱着眉头道:“当你徒弟能救我爹吗?” “大胆,我们宗主肯收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居然敢讨价还价。” 李德顺回过神来,抓着瓜儿催促:“傻丫头,仙人收你做徒弟,别人想还想不来呢,不准胡说。” 张逢夏笑着允诺:“既然答应了救你村人,就不会食言。” 瓜儿小眼睛一转,再加筹码:“那行,你给爷爷粮食是大恩,你要是能救回我爹,我就当你徒弟。” 一个小女孩居然敢和张逢夏讨价还价,弟子和李德顺都看傻了,张逢夏却不介意:“一言为定。不过一旦踏上修行路,就必须摒弃凡俗之情,凡间骨肉亲情再与你无关,明白吗?” 瓜儿悲壮地点头:“我懂,跟卖身一样。” 李德顺再也忍不住了,捂住瓜儿的嘴赔笑脸:“童言无忌,仙人不要见怪。” 瓜儿心直口快,年纪小说话没有顾虑,李德顺却紧张得要死。天上掉下了这么大的馅饼已经把他砸晕,如果因为瓜儿的口无遮拦惹怒张逢夏,让喜事变祸事,那还了得。 所幸仙人就是仙人,那气度也不是凡人好比的。被瓜儿如此顶撞居然不生气,似乎,还更高兴了。 “恭喜张宗主得此美玉,真阳体女子罕见,能得张宗主教导,此子前途不可限量。”秦晌信步而来,有伤在身不能御剑,可缓步而来不骄不躁,端得潇洒非常。 张逢夏心脏骤停,一双眼睛都锁在了秦晌温暖的笑容上头。元婴一阵抖动,他猝地回神,不由大惊失色。怎么回事,刚才见他已经没有异样,为何现在又来了。 张逢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秦晌立刻就看出了不对。借着衣袖遮挡,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真元探入张逢夏体内替他稳定内息,传音道:“定心凝神,不过是双修情动,宗主定能处置自如。” 张逢夏深吸一口气,感受从掌心传来的浑厚真元,让他觉得舒服又熟悉,不由闭目调息。 秦晌一边替他调理,一边问李德顺:“既然张宗主收你孙女做徒弟,救人之事不宜拖延。能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吗,为何土匪只抓男丁不要金银。” “唉唉,我说我说。”李德顺的孙女成了仙人的徒弟,今后就是个长生不老的仙人,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上天眷顾,两位仙人又要去救儿子了,他激动得抹去眼泪,倒豆子似地将来龙去脉细述一番。 一个时辰后,秦晌和张逢夏结伴离开一心谷,李德顺祖孙被留在墨研宗等消息。托了瓜儿的福,李德顺吃了不少谷里的天残地宝,硬是把身子骨吃成了二十岁的壮汉,头发胡子都黑了,皱纹也没了。 当然这些秦晌和张逢夏都不关心,与其说他们是去救人,还不如说是游山玩水。为了让两人独处,张逢夏没让弟子跟随,对于自己的举动,张逢夏深觉不妥,却抗拒不了秦晌的诱惑。秦晌只要一个眼神飘过来,张逢夏心底那一点欠妥都消散了。 御剑去北方的路上,张逢夏都在思索,如果说双修真能使人情chao涌动,那秦晌对他态度的急剧变化也是由此产生的吗。刚才还战战兢兢不敢看他,现在神情自如,笑容全然没有了对外人的隔阂,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张宗主,从前可有过道侣或者修道前婚配过吗?”秦晌轻飘飘一句话,张逢夏的龙醒剑差点摔落。 “……没有,我修真前是个苦学的秀才,有个未婚妻。原打算金榜题名就去迎娶,结果遭人冒名失了资格,心灰意冷之际被师傅点化,才走上了修真路。前尘往事都放下了,自然谈不上婚嫁。” “哦。”秦晌又问:“那修真这么多年,也没有女修倾慕你,张宗主修为深厚,不应该啊。” 张逢夏讪讪一笑:“我觉得还得两厢情悦才好,如果只为了增进修为而要日日相见,强人所难了。” “恩,是这个理儿。不过女修结成元婴后都会改变容貌,美丽不可方物,张宗主还是看不上,果真眼界奇高。” 张逢夏被嘲讽,老脸一红,不甘地反问:“如此说来秦先生有过道侣?” 秦晌毫不忌讳,脸皮奇厚,说:“恩,师傅说我就是感情太丰富,见一个爱一个,所以见到张宗主就情动难以自持。” 张逢夏破功,哪有人这么示爱的。单刀直入连一点回转的余地都不给。秦晌说完这话就笑眯眯看着张逢夏,既没有试探的意思,也不逼迫他给答复,或许,自己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张逢夏撇开眼,闷声道:“秦先生,恕我直言。元婴入府是我大意,并没有牵制利用您的意思。我们之前不过一面之缘,彼此还不熟络。此后我已经几次险些走火入魔,实在不利修行,还望先生海涵,别放在心上。” 秦晌笑容消失了,脚下猛踩龙醒剑,将它的方向改变,拉着张逢夏落到地上。抓着他的腕子满脸严肃:“只有一面之缘就跟以元婴助我疗伤,张宗主,秦晌不瞎也不聋,你对我有好感,为何不承认。” 张逢夏也不落下风:“秦先生风采出众,我有意结交,加上我派邱长老得罪秦先生,才冒险以元婴为先生疗伤,没有其他意思。双修之事,今后请不要再提。” 秦晌上前几步,直到两人的脸几乎要碰在一起,才轻声道:“如果我说,我倾慕宗主,想要与宗主双修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剿匪 张逢夏略迟疑,问:“不是因为元婴入府?” “不是。”秦晌笃定。 张逢夏难耐地退开两步走到一边,背手道:“秦先生,此事非同小可,勉强不来。” 秦晌笑开了:“那就顺其自然。宗主不必为秦晌心烦,缘分自有天定。” 张逢夏定定看着他,看他不似玩笑,笑容真诚。如果再拒绝,未免有悖心意,将来少不得为此心烦懊悔,渐成心魔。 张逢夏一点头,秦晌就迫不及待亲昵地拉住他的手,再不伪装:“逢夏,前面不远处就是李老爹说的土匪窝,我们走过去吧,不要打草惊蛇了。” 张逢夏感受身边人的气味、体温,又是一阵心驰神往。 李德顺说的土匪窝就位于村子以北百里的土坡上,黄土覆盖,没有遮蔽,奈何土匪头子曾经带过兵,会一点战术和布防,将山寨布置得如铁桶一般,外人就算是小股军队来了也难以攻陷。就靠着打仗带兵时的经验,伙同其他土匪打家劫舍,维持生计。 不过这回,他们没有掠取财物,只抓了壮丁回去,秦晌和张逢夏分析,可能是最近有过损失,缺人手了,就去邻村抓壮丁补充。 土匪头子名叫丁响,被人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丁香,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土匪头子是个女的,抓壮汉子去享受。这种旖旎遐想令事情添上一抹香艳色彩,但是抓住一个探子土匪打听清楚了山坡上的情形,秦晌失望地叹气。 “身为男子不务正业甘愿做个强盗,大概也是个面目狰狞形容猥琐的家伙,想想就没有胃口。” 张逢夏被逗笑了:“难道长得好就有兴致了?” 秦晌耸肩叹气:“自然,我们这种人寿数绵长,若能渡劫更是与天地同寿,往日里没点乐趣真要无聊死了。” 张逢夏觉得有趣,说:“秦先生果然与众不同,修士辟谷断尘缘只为剔除邪念专心修炼,你却懂得享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修炼成仙如果连人的情感乐趣都丢了,要这无穷寿命干嘛用。” 秦晌自然想起了子归的话,凡人为了永生不死去修仙,修真路上充满艰难险阻,一不错则永劫不复,与枯燥乏味的长生不老相比,难道不是有限的生命更有味道?如果让他选,宁愿做个快乐的修士,也不要抛弃情感做个泥菩萨。 秦晌贪婪地在修真路上寻欢作乐,张逢夏不敢苟同也没有驳斥,个人机缘不同,秦晌奇怪的想法或许与他功法有关。 “凡人容貌天生地养,自个儿做不得主。”张逢夏连连摇头,望着泥墙高筑但粗糙简陋的寨子,调侃问:“我们送拜帖还是直接进去?” 秦晌道:“对这种祸害百姓的匪徒不必以礼相待。” 张逢夏礼数周到,习惯使然才有此一问。他衣袖画圆一股气浪直冲寨门,将土墙轰出个大洞:“那我们走吧。” 放出龙醒剑,与秦晌一同来到山寨上空,看底下乱成一锅粥,张逢夏朗声道:“无胆匪类,快将尔等掳来的村民放了,或可饶你们性命。” 土匪们这才注意到天上多了两个人,悬空而立,长袖翩翩。有些没见识的立刻就软了腿,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有人向张逢夏射出两箭,都射在无形屏障上,当下知道厉害,拿了弓箭迅速后撤。 “噫,果然不一般,撤退有序还能兼顾战局,这是打算诱敌深入。” 张逢夏听出门道:“秦先生带过兵?” 秦晌避而不谈:“快截断他们退路,莫叫贼头逃跑。眼下还不清楚村民关在哪里,小心他们杀人灭口。” “多谢先生提醒。”张逢夏运气,手印起一声“震”,如一记闷雷打在人心口,底下土匪弱的当场七孔流血昏死过去,强壮些的也被震掉了三魂四魄,丢了弓箭四处逃散,完全乱套了。也没人顾得通知首领,逃命都来不及。 涉及法印秦晌自然认得,不禁赞叹:“是七字真言,这种对战高手也绰绰有余的招数被你使得恰到好处,不伤人命,厉害厉害。” 七字真言以真元发动,分别是“震”、“破”、“擒”、“厉”、“收”、“生”、“降”。前五招都是对敌制胜的奇招,“生”却与佛宗的普降甘霖等调动生机的招数异曲同工,能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绝境求生的妙招。而最后一招“降”专门对付魔头。 张逢夏能将杀人的招数控制到仅仅震慑蝼蚁,对七字真言的掌控力已经登峰造极,秦晌很是佩服。 被秦晌夸奖有别于他人的恭维,张逢夏心情舒畅:“先生谬赞,我们走吧。” 两人落到地上,在一众惊骇的注视中向里走去。 时间退回到一盏茶之前,土匪头子丁响正将掳来的壮丁一字排开,脱去上衣仅着底裤,仔细拣选着。按照上头的要求,不能瘦也不能胖,要找那种地里干活练就一身筋肉的好男子。可他看了半天,都不如意。这些庄稼汉虽然终日埋头耕作,但吃得不好没有好筋肉。各个皮包骨肤色暗淡,好一些的都病怏怏,一看就是家里富裕点就不事劳动,跟白斩鸡一样,没看头。 捏捏自个儿壮实有弹性的胳膊,丁响想以自己作为标准去挑选,似乎不太现实。可眼前这些货色大魔头岂能看得上,得罪了他就要小命不保。或许狠狠心把自己献出去才能保住一条小命,但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稍微一转就作罢了。 你说如果要能干活的壮丁,不限于身材和皮肉吧,这些庄稼汉是最吃苦耐劳的,完全满足劳力要求。可是上头只说要皮肉好的,大老爷们要一身好皮肉干嘛,又不是挑选服侍东家的女奴。丁响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大魔头有怪癖,要找皮相好的男人去伺候。 皮肉买卖如果做得好也能挣到出路,但丁响忍不了□□之辱。又是一声叹息,他烦透了,挥挥手让人把壮丁带下去,开个酒坛子灌上两口。办法是人想的,实在不行到城里去买男人,总能找到好的。 “报,老大,外头有人闯进来了,把俺们城门给炸了。”一个土匪在破门时就急着来报信,结果看到丁响喝得烂醉。 丁响模模糊糊看到有人进来,没听见他说啥,就瞅着这家伙身材不错,于是突发灵感,寨子里的人吃得好穿得好,又经常外出打劫练功,体格肯定比农夫好啊,挑几个像样的送上去不就完成任务了?丁响心情豁然开朗,感觉肩上担子一下子就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土匪见老大醉得厉害,于是重复:“老大,有人闯……” “震!”恰逢此时,张逢夏的七字真言响起,土匪大脑一阵轰鸣,被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震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求饶。 丁响喷出嘴里的酒水,心神巨震眼冒金星,眼瞅着也要落得跟手下一样的下场,脖子挂的蛛型护身符闪出一道黑光,发出啪地一声,替他挡下攻击。丁响立刻就觉得胸口不闷了,呼吸也顺畅了。 扔下酒坛,操起大刀,大声呼喊:“来人啊,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原本还打算搏上一搏,久呼不应又看见那个肝胆尽丧的手下吓得浑身屎尿,腥臭难闻。丁响经验老道,直觉告诉他,祸事来了。这么多年他能沙场上活下来,当了逃兵不被抓,还成了一方贼头,就是靠着谨小慎微和敏锐的直觉。 直觉不对劲时绝不硬撑,丁响甚至都没通知手下就逃进了桌子下头的密道。 秦晌和张逢夏不费吹灰之力就摧毁了土匪窝,问了神智还清醒的土匪,找到了被抓的壮丁。当他们见到痴呆如傀儡的男人,秦晌发现有点不对劲。 “逢夏,他们似乎中了摄魂咒。”丁响拣选过后也没有给他们穿衣服,暴露在零度的空气中早已冻得五指发黑,嘴唇青紫,可他们像没有知觉一样,只会呼吸眨眼,不认人。 张逢夏眉头一皱,他不确定这是什么层次的咒术,如果是高等级的摄魂咒,很容易破解,低等级的就未必。因为有些普通人也会类似摄魂咒的咒术,能暂时夺人心智。这种摄魂咒都是半吊子,施展得不完全解起来也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落到痴呆,丧失记忆等后遗症。一时半会儿他不敢出手了。 秦晌看出他的为难,说:“既然无法强行破解,换个法子试试。” “秦先生的意思?” 秦晌手指抵在唇间,说:“七字真言。” 张逢夏豁然开朗。是了,七字真言中的“收”字诀能化解各类低等级法术,不伤人,此时用再合适不过。 张逢夏对秦晌作揖,倾吐一个“收”字,空气震荡,字音断断续续在人群中散开,村民们浑身一颤,目光恢复清明。 “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村民们刚刚得救惊魂未定,张逢夏和秦晌简单讲情况说明后,他们纷纷跪拜救命之恩后就离开了。 “没想到土匪窝里居然有人会用摄魂咒,刚才我隐隐感觉到山寨里头有结界被打碎,逢夏,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救助村民只是小事,但有人用咒术祸害人秦晌却不能不管。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是修士的责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诱饵 张逢夏也面色凝重,喝问土匪:“你们抓村民来做什么,从实招来。” 土匪抖如筛糠,说话都不利索:“是我们寨主,说要抓壮丁孝敬宗主。” “宗主?”秦晌调侃张逢夏:“原来这些村民是孝敬你的。” 忽然被调戏,张逢夏面颊通红,低嗤:“不要胡说。” 张逢夏问土匪:“哪个宗主?” 土匪回道:“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他好厉害,一出现就杀了我们五个兄弟,一开始要我们孝敬漂亮女人,村妇粗糙老大就去妓院买女人,这回是要壮男,老大就带我们去抓村里的村民。” “抓去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土匪一句不知道换来张逢夏不悦的巨大灵压,他尖叫一声抱头惨呼:“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偶尔看到尸体被运出寨主的房间,变成干尸了。” 难道是吸人精元魂魄的妖术?秦晌抱臂凝思,施用在村民身上的摄魂术十分低劣,和□□摄魂是两码事。如果只是摄魂术还好,于性命无碍,而□□摄魂是魔修独有。 果真是魔修就要把他扼杀在摇篮里,绝不能姑息。 “那里就是你们寨主的屋子?”秦晌遥指刚才察觉到有结界破碎的屋子,见土匪点头,对张逢夏道:“抓当家的问清楚。” 张逢夏颌首。 丁响早就逃了,秦晌他们扑了空。不过他捕捉到法术残留用了追踪术找到地道,与张逢夏两人追过去。 却说丁响,地道出口就在百里外的乱石堆,他逃出后眺望无声无息的寨子,知道自己多年的心血完了。但凡有个能动能喊的,肯定会去敲警钟。钟声别说是百里,方圆五百里都能听见,好叫外出行抢的兄弟回来救援。 到现在都听不到钟响,说明老窝被人端了。他自信凡人做不到悄无声息,那结果只有一个,非人的力量参合进来了。 那个大魔头也是,在他面前手一勾,五个兄弟就人头落地,喷出的血不往地上跑,都被吸进他嘴里。当场他就绝了反抗的念头,按他的吩咐搜罗壮男美女。 不管这次是谁,丁响只能逃,反正大魔头给他的护身符坏了。他心里清楚,大魔头不会好心送他东西,这就是个监视道具,如今坏了正好,逃到人多的地方叫谁都找不到。 做着美梦没走两步,忽然腿迈不动了,低头,丁响惊骇地发现腿上出现两根绿色藤条,深入地下,将他紧紧捆住。 “丁响?”秦晌只一眼就看清了贼头的容貌。毛发浓密一脸络腮胡,身高近八尺,肩宽腰窄,双腿结实有力。如果收拾得干净些,还不错看。 张逢夏见秦晌半截子话没下文,再瞅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以貌取人。 无奈得摇头,张逢夏弯着眉眼呵斥丁响:“丁响,为非作歹祸害百姓,如今还不知悔改,说,谁指使你搜罗壮男美女。” 放开束缚,丁响没骨气地跪倒在地:“大仙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啊,不听他的话就会杀我。平日里我就抢些粮食金银,从来没有害过人命,求大仙饶我一条狗命。” 如此没骨气,容貌上的一点好处也显得猥琐,秦晌嗤之以鼻,不屑再看。 张逢夏追问:“你们称呼为宗主的是何人?” 丁响老实作答:“我也不知道,他让我们喊他宗主,一个眼神就能杀人,还喜欢虐杀美女,他,他不是人。” 秦晌和张逢夏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 张逢夏说:“十之八九是魔修,只是不知修为如何。” 秦晌道:“问他是问不出了,还是应该抓到人再议论其他,不过我们贸然杀过去就怕打草惊蛇。” “秦先生有何计策?”张逢夏明白秦晌的担忧,魔修危险,如果强行抓人逼他以血养魂用以抵抗就要造无数杀孽,不宜硬来。 秦晌眯眼打量丁响,满眼算计:“既然宗主要壮丁,我们就投其所好吧。” “人选呢?你我都不合适,凡人去太危险。” 秦晌一口气吹掉丁响的胡子,除尘术将他打理干净,道:“请丁寨主自荐如何?” 丁响嚎哭:“大仙饶命啊,我不想死。” 张逢夏也觉不妥:“此人虽死不足惜,也不该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再者说,魔修未必看得上他。” 没有了掩盖的胡须,丁响上唇外翻,龅牙缺齿,有碍观瞻,虽可用障眼法修饰,又怕魔修察觉法术波动。 秦晌抱臂苦思,半饷后问:“逢夏觉得我怎么样?” “……”张逢夏一愣,断然拒绝:“不可,你伤势未复不能冒险,万一被发现身份怎么办,你不是凡人。” 秦晌有自己的思量:“我没有元婴,又气息衰弱,只需稍稍收敛就跟凡人无异。而且我自认还算符合那位魔修宗主的眼光。” 秦晌陡然换上一身深蓝色紧身劲服,将他的身材展露无遗。张逢夏眼前一亮,别看秦晌气质温文,平时穿着宽松长袍不觉得,原来肌肉均称瘦而不弱,一看就不是吟诗作画的文人墨客,也不像蛮力讨生活的武夫。可以料想,他一施展起来,动作势必充满爆发力又张弛有度,敏捷而迅猛。 “如何?”秦晌在张逢夏面前毫不吝啬地展示身材。 张逢夏已完全痴了…… “极…极品。”丁响尽然忘了自己的处境,喃喃自语。 张逢夏勃然大怒:“放肆。”掌风将他掀翻,力道没收住,丁响内伤喷出一口血。 秦晌没料到张逢夏反应这么大,急忙劝:“轻点打,还要寨主带路。” 张逢夏觉得秦晌被亵渎还替这猥琐的东西求情,怒不可遏,狠瞪丁响放出杀气,丁响根本受不住,惨叫连连抱头痛哭。 他过激的举动让秦晌心情很好,说:“丁寨主觉得合适就好,那就请带路吧,我们去会会那位魔修宗主。” 虽然理智上觉得此计可行,张逢夏心里却烦躁,最终也被他归咎在双修后遗症。 “你跟他去我不放心,以防魔修察觉,我进入纳戒中随时策应。”纳戒能隐藏气息,但是进出需要主人允许,张逢夏这么说是对秦晌信任。不过秦晌不能这么做,纳戒里头已经有住客了。 “不妥,魔修见到纳戒必定知道中了圈套,我们也得防备他逃跑,逢夏,我需要你在外策应,断他退路。” 张逢夏紧皱眉头,不甚放心地叮嘱:“你切勿勉强。” 秦晌笑:“既然不放心就在我身上加持一个追踪术,你的法术能够瞒过封一才,对付魔修绰绰有余。” 法术波动是无法完全隐藏的,张逢夏权衡下觉得还是秦晌的安全更重要,于是依他所言用了追踪术,自己隐身在百里外尾随。秦晌将咒惘剑和纳戒托付给他,除了隐蔽性极高的心甲没有留下一件与修真有关的物件。 修真界和凡间在同一位面,凡人难识仙家,一是因为修真门派多设在偏远难行之地,或是加持了护山屏障,外人无法得观真容。但也有些修士出于各种目的进入俗世融入凡人之中。誓如贪恋权贵的碧玉子,还有秦晌本人……此地在南朝境内,临近南疆,南朝鞭长莫及,居民自治,所以匪盗横行,修士收徒都是流离失所对凡尘没有眷恋的孤儿。 秦晌跟着丁响前往最近的城镇五河镇,繁忙的人流和熙攘集市让秦晌拧了眉头。 没想到魔修如此狡猾,挑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交易。魔修与修士不同,在欲望横流的尘世中他更易找到目标,吸凡人精气以增进修为。 凡人精气虽然没有修士的元婴大补,却是最安全的猎物。他若是敢把魔爪伸到修士身上,免不了要搏命,而凡人只能任他宰割。人流混杂的城镇既是他的狩猎场也是隐藏身份绝佳的场所。 秦晌并不担心自己会遇到危险,而是一旦打起来,魔修逃进人群,张逢夏很难抓到他,万一魔修恼羞成怒夺舍或者杀人,在城里引起恐慌就糟了,看来还是要保证一击必中的成功率。 秦晌眼观四路,将一路走过的地形铭记在心,身边的丁响战战兢兢眼神不断往他身上瞟。 “有话就说。”秦晌受不了他窥探目光。 丁响屈膝弯腰,小声道:“大仙,小人帮你抓魔头,事成后请放我一马。” “那要看你表现。” “赴汤蹈火啊!”丁响指天发誓:“其实我也痛恨魔头草菅人命。你说我们为了生计抢些钱财,从来不伤人命,这厮却嗜杀如命,以杀人为乐。如果不是打不过他,我早就一刀砍了他为民除害了。” “……你从未害过人命?”秦晌眼神针尖似地刺着丁响:“我怎么在你身上看到一团死气,亡灵缠在你脑后,正恨不得把你扒皮拆骨。” 丁响脸色惨白,摸着后脖子,惊恐地说:“大仙……你别吓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魔修 秦晌眯眼,一贯的笑容消失了:“吓你?丁响,你本该活到七十,奈何杀孽太重,注定不得好死。现在你阳气正旺,阴灵亡魂动不了你,等你阳气衰弱试试,必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丁响噗通一声跪了,面无人色恳求秦晌:“大仙救我,求你救我,我还不想死啊。” “你杀人的时候有没想过没人想死?丁响,你好自为之吧,如果能够抓到魔修,也算为亡者报仇,自然会抵消你的一些罪孽。若是你再动恶念,不必等到亡灵复仇,我也会杀你。” 轻轻一拽就把壮实的贼头拉起来,问:“魔修究竟在哪里,绕回原地了。”跟着丁响绕了一大圈,又回到了拐脚老太摆的馄饨摊。 丁响完全失了锐气,失魂地说:“我,每次都是他主动找我,上回是酒楼…” “主动找你?” “不,是找人带我去,我只要到城里他就知道,这个魔头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好可怕,我因此不敢违背他。” 秦晌抬下巴,示意他向前看:“来了。” 丁响目力不比秦晌,闻言心头一跳,在人群中搜索,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妇人跑得簪花都掉了,额间冒出香汗。 “哎哟,两位官人可找找你们了,快随我来,大老爷等着你们呢。”一见面就挽着秦晌催促。 秦晌鼻息间尽是甜腻香粉味儿。挑眉,妓院老鸨? 丁响尴尬笑笑,他是常客,自然猜到这次会面的地点在哪儿了。 秦晌面容俊朗,老鸨恨不得贴在他身上走,一手挽着,一只手就在他脸上撩帕子,香味冲鼻。 老鸨子一手拿捏男人的功夫,直叫男人酥了骨头还摸清楚你口袋里有几个银元宝,在温柔乡里掏空了钱财才走得了。她的手段对男仙是否也奏效呢? 丁响心里害怕,却止不住好奇抬眼看秦晌的表情。 仙人,应该无欲无求最看不上这种肮脏玩意,结果秦晌没有推开老鸨,脸上还挂着享受的笑容,与他的气质相悖。 妈的,这算哪门子神仙,丁响心底的敬畏全没了。 老鸨将他们带进城里最大的妓院,一栋两层小楼红檀作梁,琉璃瓦当,在小镇里算得上奢华,斗拱悬挂着锦绣招牌:香鸳楼,里里外外都能听见姑娘们的笑声,隐隐飘出委婉唱曲。 招揽客人的姑娘一瞧见秦晌就眼睛发亮,奈何妈妈领进来的人,都是达官贵人,轮不到他们服侍,只能干看着油水在眼前流走。 也有些胆大的敢上来博出路,都被老鸨唾沫喷去:“不长眼的,这两位也是你们能碰的,死开去,仔细你们的爪子,老娘剁了喂狗。” 都是被老鸨□□过的,见多了她的手段,一番威吓下没人敢造次,老鸨径直将秦晌带去了楼上雅间,七拐十八弯,偏角的房间远离中庭倒很幽静。 门前老鸨用帕子擦汗,又摆正跑乱的发饰,深呼吸露出职业笑容,轻轻敲了敲门:“老爷,人我带来了。” “让他们进来,不准人打扰。”男音透着一股子慵懒。 秦晌眯眼,虽然有香氛掩盖,房内还是渗着尸臭,死气浓重得连丁响身上的冤魂都收了气焰体积缩小一半。老鸨听话外音不必到房里去,马上放松了精神,替秦晌他们打开房门就忙不迭退开,一路小跑逃走。 自刚才站在门外,秦晌就感受到了心脏被握住的不适。自己分明没有丝毫紧张,那种萦绕心尖的担忧应该来源于张逢夏,他们是道侣,即使远隔重阳,彼此的心情也能互相传递,秦晌第一次感觉到了双修对他的影响。此刻张逢夏肯定在不远处看着他,为他担忧。 门开了,书桌后挂的纱帘显出两个模糊人影,女子弯着纤纤细腰在男子的眉间点画,男子则坐在梳妆镜前,披着松散的寝衣,从规格上看应是女子制式,但秦晌还是从他不同于女子的宽平肩胛正确辨别出他的性别。 进入房间后秦晌给丁响一个眼神,他会意:“宗主大人,您要的人我找到了。嘿嘿,以您的眼光,寻常汉子肯定不入眼,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个极品,包您满意。”嘴上谄媚恭维,丁响紧握的两只手不自觉地发抖,实则紧张到了极点。 纱帘后的男人挥手让女子退开,他站起身来,女子替他拉开纱帘,魔修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魔物最会蛊惑人心,魔修也是,为了接近人类他们外表总是俊美非常。这位魔修宗主虽是男子却面若桃花,眼若星河,肤白唇红,若不是面部轮廓清晰会误以为是女子。他额间用胭脂画了一朵小小的桃花,寥寥数笔红得娇艳,更衬得他美艳不可方物。 他不看丁响,双目紧盯着秦晌上下打量,黑色瞳孔中照不出人形。半饷,他笑了,唇边酒窝生动,赞道:“不错,的确极品,做得很好。” 丁响心里石头落地,正要再恭维几句,忽然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嘴里一阵剧痛,吐出一块软肉,伸手到嘴里一摸,除了血嘴里空无一物。捂着嘴跪倒在地,痛到极致却死命压抑惨叫,怕惹来更大的祸事。 魔修道:“你出去吧。”既没有说明缘由脸上也不见丝毫异色。 丁响无端被割舌,惊恐之极,他不知道哪里露了破绽。难道大魔头已经知道秦晌身份?若是如此岂会割舌这么简单。那就是他说错话了?还是大魔头交托给他的护身符坏了这是惩罚?丁响无论怎样都想不透。大魔头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嘴角噙着愉快的笑容,想起他嗜杀的本性,丁响不敢再细想,有命在就好,他捂着嘴退出房,不敢让痛呼溢出口。 魔修又对房内的女子吩咐:“把地上收拾干净。”那女子跪在地上,用舌尖细细地舔掉血迹。从始至终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形同傀儡。 秦晌蹙眉,对魔修说:“阁下兴趣独特,听丁响说你喜爱虐杀女子,居然还养这玩意。” 魔修手指轻轻抚摸秦晌的脸,饶有兴致地问:“你认识?” 秦晌无视他挑逗意味十足的动作,说:“南疆降头术。” 魔修啧啧有声,摇头道:“雕虫小技如何和我的缚灵决相比。” “缚灵决?” “不错。”魔修白玉似的手从秦晌颈动脉划过,穿过胸膛在他腰侧徘徊,感受柔韧紧致的触感:“降头不过是操纵尸体的小把戏,缚灵决却是让活人无力反抗,是不是很有趣。” 秦晌惊讶,随即了然:“最有趣应该是她恢复神智的时候。” “呵呵呵呵。”魔修心情大好:“你也来当我的玩具吧,我也很期待你神智清醒时的表情。” “那多无趣。”秦晌捉住他往自己裤中探入的手,反而搂住魔修的腰身,臂力一收使两人脖颈以下不留一丝空隙,在他耳边低喃:“你是喜欢一个有情趣的活人陪着你,还是喜欢一个傀儡木头?” 魔修眯眼,邪笑着将指甲抵在秦晌颈间,阴寒之气透过皮肤进入经脉:“我更喜欢识时务的家伙,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丁响那个蠢货怎么落到你手里的。” 秦晌又感到一阵紧迫,张逢夏就要按耐不住了,现在却不是好时机。魔修从他们进城就在监视他,已识破他不是丁响找来的壮丁。所幸还没察觉他的真实身份,有戒心不易得手,为增加胜算,先要取信于他。 秦晌老实回答:“丁响受你指使残害乡民,官府托我来探明虚实。” 魔修手指扣在他脖颈中,拉开彼此距离,危险地问:“哦?这么说你是官兵?” 秦晌不反抗,任由自己命脉落在对方手里:“不,我已经弃官多年。” “小子,你再满嘴谎话我就把你做成人棍腌制下酒。” “原本想替民除害,不过见到你的手段,我改变想法了。”秦晌毫无惧色:“人间功名利禄我都厌倦了,生老病死无法抗拒。如果能像你一样有翻云覆雨的手段,或许人生会有趣些。” 魔修在他的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淡漠和无畏,他当年正因为厌倦克己寡欲的修行才走上修魔之路,秦晌不在乎死亡威胁,只有对力量的渴求,和他出奇相似,但他心里还有疑惑。 “想当我徒弟?我却觉得你更适合当个玩具。” 秦晌叹道:“我自认杀孽太重早已经不算是人了,你要玩具满大街都是,何必浪费人才。” 魔修邪笑:“有意思,区区人类也敢妄称魔修,像你这样的人绝不可能籍籍无名,你叫什么?” 魔道中有以姓名诅咒虐杀的手段,如果秦晌说谎诅咒不会应验,他就当场绞杀秦晌。但是如果秦晌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从此以后就要受制于他,永生永世做他的奴隶,受他支配生不如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全心 杀了他!张逢夏的意识窜入秦晌脑海,他探知魔修意图再也等不得了。秦晌却更快一步做了反应。 “沐怀诗。” 心脏一阵紧缩,显示张逢夏此刻紧张到极点,他不知道秦晌为什么要故意说错激怒魔修。魔修眼中闪过一抹灰暗,诅咒出乎意料地生效了,作为沐怀诗的过往都浮现在他脑海,一丝不露。 魔修睁大双眼,放开对他的牵制疯狂大笑:“沐怀诗,你居然是那个沐怀诗,南朝一代传奇,哈哈哈哈哈。” 额间的桃花艳红如血,魔修五指一收,女子被掠到他手中,精魄顷刻间被吸收殆尽,临死前恢复神智,女子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她来不及挣扎就香消玉殒。魔修不屑地说:“跟沐怀诗相比,这种东西根本不值一提,看着就碍眼。” 一转身,他痴迷地抚摸秦晌的脸,说:“真是意外收获,沐怀诗啊,南朝名将杀敌无数,位高权重无人可比,连南朝皇帝都与你关系亲密。皇帝一心想留你在身边把你看得比江山还重,结果你却落到我手里。难怪煞气外泄不侵身,历经数十年身心磨练,你的确已堕入非道,如此美玉真是便宜我了。” 迫不及待将他带入内室,捧着他的脸细啄,拉开他的衣襟。秦晌反客为主将魔修推倒在床上,缓缓解开他的衣衫…… 魔修乐得享受也不反抗,只是按住他的手,问:“当年皇帝不肯,你为什么不强要了他,居然助他成就霸业落得一身伤痛。” 秦晌低笑,大力撕开布料,说:“人孰无过,没有当年的事情哪来今天的我,又怎么会遇见你。” 秦晌的甜言蜜语魔修很受用,两颊泛红不耐地摩挲秦晌身上每一个块隆起的肌肉。 褪去上半身衣物,秦晌赞叹手下幼嫩如婴儿的肌肤,道:“实在太美了,人言魔物都面目狰狞心狠手辣,专门幻化美丽容颜蛊惑凡人,我说,得此妙人死而无憾。” “哈哈哈,不会死的,我可舍不得杀你,起码在这三天内。” 虔诚地亲吻他的胸膛,低喃:“我该怎么称呼你?” 魔修眯眼,戒心已消沉醉在秦晌带给他的美妙滋味中,失去了思考能力:“全心,叫我全心。” “全心~~”口唇下移落到肚腹凹陷处,用舌尖画着圈舔舐,引得全心阵阵颤栗:“全心,你逃不掉了。” “呵呵呵。”甜蜜情话和小腹上猫儿似得舔舐撩人心扉,全心正欲更进一步,忽然小腹一紧,禁锢法术的波动大作,他的紫府被封印。 秦晌缓缓抬起身体,冷漠地看着全心,哪里还有丝毫迷恋。 不是只有魔修才会利用名字诅咒,修真界多的是类似法术。在敌我实力悬殊时可直接喊出对方姓名予以咒杀,而身体状况不佳的秦晌却可能因为法术反噬受到伤害,所以,他利用了全心戒备全无的状态,在他小腹种下了封魂咒。以名字作引,阵眼布在那人丹田上,令他的紫府固封。 全心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被秦晌舌尖点过的痕迹绘制成了一个圆形褐色法阵,法术已成正徐徐转动。 “你……沐怀诗,去死!”作为一个魔修落到修士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况且这个封魂咒是用自己的名字作引,就是施术者本人也不能解,除非名叫全心的这人死去,这就意味他至死都没有解封的可能。 全心气极,他拼着气血逆流调动内息发动诅咒,却发现秦晌没有吐血倒地。他想不通,诅咒应该成功的,他就是沐怀诗,下咒时他清清楚楚看到了沐怀诗的一生,没道理失败。 可是这个可恶的家伙冷静地站在床边,瞳孔中是自己衣衫不整、因为强行调动气息七孔流血的可怜模样。他不懂,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忽然他浑身一颤,那段属于沐怀诗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 京城书卷街,胤照如往常般挑着古籍字画,摊位旁的一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闻欢饮楼的燕皮蒸饺不错,请兄台借2两银子。”念着地上的刻字,再看刻字之人,胤照笑了。 “字不错,颇有前堂古风。只是看你衣着尚可,如无银两大可以当了东西取现银,何必乞讨求人?” 年轻人转着眼珠,满脸无辜:“我学城门口的大爷,学得不对吗?” 这人有趣,胤照笑问:“你不是南朝人?” 年轻人摇头:“不是。” “作何营生?” 年轻人又摇头。 “可会算数记账?字不错,可愿当个参谋门客?” 年轻人眼睛一亮:“你要雇我?” 胤照点头,笑容更甚:“还未请教……” “沐怀诗。”年轻人拍拍屁股站起,拉着胤照往街对面的欢饮楼去:“先预支工钱,我请你吃燕皮蒸饺。” 这是沐怀诗与皇帝初次见面的场景。他自称沐怀诗,胤照那时还是个王爷,尚未夺位称帝。全心肯定这段记忆是真实的,可是,那之前呢,沐怀诗幼时的记忆呢,还有他辞官后的经历,他是怎么抓住丁响胁迫他前来寻他。沐怀诗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 “你不是沐怀诗~~你在南朝这些年用的都是化名~”想明白了,全心一时疏忽,因为沐怀诗给他太大震撼,他没想到南朝最有名的将领居然一直用的是假名,他从未对人露出真颜。可是为什么,他用大半生时间替南朝皇帝打拼江山,没有动用过一次法术,也没有跟修真界有过交集,他为什么要屈居人下甘为鹰犬,还要受尽朝堂官员的折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修士,怎么会! 就为了南朝皇帝,因为爱情这种荒诞的理由?全心不信。 “啊!”奋力向秦晌扑去,秦晌躲开,他难堪地摔在地上。 肢体的疼痛换回了理智,全心是魔修,他会的不仅仅是害人的手段。魔修修炼初期脆弱异常,身边都是将他当补药要害他的高手,没人会帮他,能活到今天绝不是偶然。留着青山不怕没柴烧,全心抹去嘴角的血,将其点在木板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以最小的代价完成血遁。 全心化作血影融入地板,秦晌没有阻止。他拉上衣衫调侃:“逢夏不会吃醋吧,呵呵,希望他别太狠。” 打开房间窗户,街上已灯光璀璨盖过繁星,凡人吃过晚饭在集市游荡,一派祥和气氛。没人知道在他们隔街相望的地方有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随时都会屠城。也不知道,就在刚才,魔头已被人封印,神不知鬼不觉,没有牵连到凡人。 啊,死的只有那个被缚灵决残害的女子,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活下去才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城外雷声大作乌云翻腾,好似要下一场暴雨,城内居民纷纷回家。秦晌远眺暴风中心,在其中捕捉到几条翻腾的龙影,一二三四……九。九龙戏珠?逢夏调皮了。 寻着封魂咒一路出城,暴风中心飞沙走石,不时有残根断枝飞旋在空中,不属于秦晌愤怒愈演愈烈。 张起结界进入阵中,站在张逢夏身边他很快就看清形势。一边龙醒剑卷起风云将魔修全心打得体无完肤,一边全心苦苦支撑,不断放出被他吞噬的魂魄抵挡,俱被打散。 伤及根本全心人型溃散,双目眦裂脸上布满红色蛛纹。魔修修炼不易,散功更要受到内力反噬。全心内力俱在只是发挥不出,在张逢夏的连番打击下,为求自保只能散功,不然重伤脱困也活不下去,他会被自己圈养的元婴魂魄撕碎。 张逢夏也不急,慢慢跟他耗,逼出全心所有手段直到他肉身尽毁。被逼上绝路的魔修最危险,必须小心应对,以防临死反扑,张逢夏经验老道。 “差不多就行了,杀了他吧。”秦晌向张逢夏要回身上的装备,不忍看全心虚耗而死,劝道。 张逢夏全神贯注操控龙醒剑,瞥一眼被拉得好好的秦晌的衣襟,道:“他身份特殊不能杀。” “哦?什么人?” “玉秀宫全心,少有的男弟子还是宫主的入室弟子,我打算将他交给玉秀宫主发落。” 秦晌微微蹙眉:“无论是谁,一旦入魔就无法挽回,留着他只是给他翻盘的机会,就算是玉秀宫主也只能清理门户,何必多此一举。” 张逢夏习惯了秦晌这个山沟里出来的老土冒,耐心解释:“五十年前,玉秀宫全字辈的弟子集体失踪,全字辈弟子当时是玉秀宫的中坚力量,他们的失踪让玉秀宫在修真界地位受到重创,我曾见过玉秀宫宫主,她曾言,全心或是整件事的关键,今日抓到此人,理应交还宫主详查。” “……”秦晌神情凝重:“修士入魔要以百人元婴筑基。” “就算如此,也要给玉秀宫主交代。”张逢夏看到入魔的全心时就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玉秀宫的宫主痛失爱徒,以致五十年来受心伤所累,修为无所精益。他坚持要把全心交还回去,其实是为玉秀宫主了却心愿,除掉心魔。 “不必担心,你下的封魂咒以姓名为引,绝不可破,散功后只要不见血就没有危险。”张逢夏知道秦晌的顾虑,又道:“我会亲自送他回玉秀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秀无言 不消多时,风云渐歇。龙醒剑恢复本体被收入张逢夏口中,阵中全心已经看不清面目,发如枯草肤似老树,畏畏缩缩蜷身伏地。他浑身内力散尽,收取的魂魄一个不剩,修为连同罪孽一起烟消云散。 张逢夏感叹:“星溟图最合适禁锢魔修,可惜了。” 秦晌笑:“怪我插手。” 张逢夏不以为意:“天意如此怪不得你。秦先生,我的法宝不善封印,可否借助你的咒惘剑?” “嗯,魔修狡诈,咒惘剑权当封印灵器正合适。”取回纳戒和咒惘剑,秦晌运真元开启咒惘附着的封印。咒惘别名引仙剑,若操纵者是出窍以上高手,全力施为不亚于仙器,寻常封印用咒惘剑使出,功效大增。 金色剑身泛起白色波纹,符咒实体般自行布阵,一个宛如双翅的雪白法阵在秦晌催动下结成。 “皓翔阵。”将全心纳入阵中,秦晌收势,最后一段符咒合拢。闭合之际,一个人从缝隙中钻入,举着砍刀往全心身上招呼。 “丁响?” 秦晌术法无法间断,最后的咒文闭合,入阵的任何人和物都无法逃脱。阵中丁响挥刀砍向全心的头颈,而后被全心抓住手腕。皮肤碰触的一霎那丁响犀利惨叫,和水面粉般瘫软,化作一滩脓血。得到血食的全心抬头,一双血目看向秦晌。 “收!”秦晌厉喝,法阵极速收缩,咒惘剑金光大作,将魔修封印在剑内。 张逢夏衣袍猎猎,渐渐归于平静。 “为何丁响会进入阵中?”变故只在刹那间,散功的魔修得到血食就有了恢复的机会,亏得皓翔阵已成,全心就算有了反扑之力也无用。虽然是有惊无险,张逢夏还是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秦晌转着指间纳戒,道:“他一路跟着我出城,也许是看到魔修力竭,想要趁虚而入取他性命吧。” 张逢夏疑惑:“魔修已被封印,何必多此一举。” “……”秦晌叹气,惋惜道:“大概担心自己被冤魂索命,想趁此机会抵偿罪孽,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张逢夏叹息:“哎,自作孽不可活。” 张逢夏仰天长叹的样子很潇洒,秦晌就想起他刚才见到自己那愤愤不平又敢怒不敢言的别扭表情,不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 “逢夏刚才吃醋了吗?” 张逢夏脸颊微红,佯怒道:“休得胡说。” 秦晌心情大好,说:“魔修淫邪,我只是假意屈从。逢夏的心情不断传来,倒叫我紧张,就怕演不好让魔修得逞了去。” “又胡说,有我在,定会保你无恙。”张逢夏虽不在现场,秦晌和全心的对话也通过万听耳落在耳中。衣料摩擦声和全心悠长暧昧的呼吸声,还有挑逗意味十足的话语,通过这些细节张逢夏身临其境,甚至比亲眼所见更香艳。一想起秦晌在那人蛊惑下迷了心,丢了魂,他就怒火中烧。极力克制怒意保持清醒,再三告诫自己秦晌只是虚以为蛇,魔修性情不定,此刻对他温柔下一秒就会暗下毒手,他不能有一丝松懈。可就是不由自主地陷进去,在怒火中参杂着一些莫名的酸涩。 秦晌的脖颈、他的胸膛,还有腰肢,抚摸亲吻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张逢夏撇过头去问:“秦先生可愿一同前往玉秀宫?” 秦晌问: “那里景色如何?” 张逢夏笑道:“秦先生倒会享受,放心,玉秀宫钟灵毓秀,是个好地方。只怕耽误你养伤,我也想不出其他禁锢全心的法子,拖累你了。” 张逢夏说话半真半假,他是墨研宗宗主,傍身法宝不少,虽然都不及咒惘剑,难道就没有一两个堪用的。或许是为人谨慎不肯冒险,此等做法挑不出错,却含了私心。 如今他们“血脉相连”,秦晌对他都有挂恋,张逢夏心情可见一斑。 远处飞来一只符雀,飞到张逢夏指尖化作纸鹤,墨色浸染成花色。张逢夏破开封印打开信纸,秦晌惊讶地发现这只是普通宣纸,墨研宗善书画,在传信咒法上返璞归真不追求新奇特,别具风格。 读完传信,张逢夏紧锁眉头,将信纸上真元所化的墨迹吸纳,对秦晌说:“门人来信,言天衍宗六道真人两日后渡劫,邀各方高手相助。六道真人厚德重义,好友遍天下,又是难得的苦修,此番渡劫天衍宗必定高手云集。以他的修为渡劫不是问题,此举想来是要在飞升之前与修真界好友重聚,为身后门派做打算。” “你去吗?”听到六道渡劫,秦晌神情发生了微妙变化,想起他与天衍宗的渊源,张逢喜问。 秦晌遥望远方,思绪渐远,良久后道:“虽然无需担心渡劫失败,此后恐再无相见之日,我已允诺觉醒要去天衍宗拜会,看来不能再拖了。” 张逢夏说:“既然如此我们加紧赶路,渡劫时辰不定,你要和六道真人叙旧还是尽早出发吧。” 张逢夏只字不问他和天衍宗的关系,纵使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也谨言礼待。秦晌感于他的体贴,其实并不是瞒他,而是太过久远的事情不知从何说起,他和六道关系难以道明,这才懒做回答。 于是两人一路疾行来到玉秀宫,递上拜帖,在殿中见到了宫主秀无言。她是个中年妇人模样,容貌端丽眼角掩不住皱纹。听张逢夏说秀无言一直在渡劫初期多年未有进益,都是被全字辈弟子集体失踪的事伤了心神。女修对自身容貌要看得很重,显出老态说明她有修为在倒退。 张逢夏将事情原委交代一番,秀无言得知关门弟子残害同门而入魔,立刻就站不住了,她扶着茶几坐下,双手颤抖面无人色。 身为一派宗师如此失态张逢夏深觉不妥,于是劝道:“全心缘何入魔还待细查,宫主请保重。修行凶险,弟子造化皆看自己。五十年前灾祸对全字辈弟子而言是劫数,对宫主亦是,望宫主慎之重之,莫让心魔得逞。” 秀无言修为与张逢夏相仿,修真界不已年岁轮长幼,即使秀无言自洪荒入道,同为宗派掌门张逢夏绝对有资格说这番话。况且他话里话外都是为秀无言好,秀无言面色好转,起身对两人施礼。 “多谢张宗主提点,两位不辞辛劳将孽徒送回来,无言非常感谢,还请将孽徒交给在下,他日如有差遣无言必当遵从。”秀无言言辞恳切自贱身份,是真的感恩张逢夏和秦晌抓回叛徒,对当年的事终有交待。 秀无言取出封印法宝,秦晌开启咒惘剑,将全心转交给了秀无言。 秀无言见到咒惘,惊讶地多看秦晌一眼,道:“秦先生是张宗主朋友,原来还是仙器主人、世外高人,失敬失敬。” 秦晌恭维两句,功成身退站于张逢夏身后,不愿多言。 全心一事已了,秀无言问张逢夏:“张宗主可曾收到天衍宗请帖,六道真人即将渡劫。” “是,正要同秦先生前去赴约。” 秀无言笑说:“两位旅途辛劳,不如稍作休息,待我处置完孽徒一同前往。” 张逢夏欣然应允:“好。” 秀无言请两人在偏厅休息,张逢夏担心秦晌伤势,给秦晌要了间静室调息。 秦晌盘坐于蒲团,打坐休憩,某个家伙得了机会从纳戒飘出来质问他。 “你居然把我交给张逢夏,你知道有多危险!”子归气得头顶冒烟,面目含糊。 “你不露破绽他怎会知道。”悠悠睁眼,秦晌无奈叹息:“这次是秀无言啊。” 中年妇人双臂环胸,口气粗鲁:“既然要帮我就要对我的安全负责,你三番两次致我于险境,稍有差池我就万劫不复,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好好,我知道了。” 子归对他的敷衍不满,奈何寄人篱下,忧心道:“当初你说到了天衍宗要给我寻肉身,你和天衍宗六道真人关系如何,他能抵住诱惑帮我吗?我总觉得不妥。” 秦晌闭目养神,缓缓道:“只是去借东西,不必将你身份和盘托出,倒是你这心性不定的,我忧心的是就算找到合适的肉身你也难以驾驭。” 子归上下打量自己:“你说我变化太多?我本就没有肉身,自然不晓得是何感觉,至于容貌,千人一面何须执着色相。” “既然看开,不必百般变化。”秦晌以为子归是真心喜欢才见一个变一个,就为寻开心。 子归却说:“佛祖面首无数方便行事,我随意幻化没有执着于什么。你的想法才奇怪,我只能有一张脸吗,你习惯了以'色'视人才是执着色相。” 秦晌惊觉自己又被带走了,无法定神干脆放弃,随意了坐姿叹说:“好好,你有理。可你要假装凡人修行,就得习惯一张面孔,我劝你尽早安定下来,方能与肉身顺利融合,不然活窍回魂灯不顶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天衍宗 子归眼珠一转,古怪里透出狡诘:“好吧,就用你的。再把我假手于人我就露脸给人看,拖你下水。” 秦晌鄙夷地瞥他:“还没做人就学得一肚子算计城府,随你随你,懒得管你。” 两个时辰后,秦晌、张逢夏和秀无言一同出发前往天衍宗。秦晌还是和张逢夏一同驾驭龙醒剑,秀无言的飞剑是柄水色针形飞剑,无剑柄未开刃,应该是至寒之物炼就,脱了剑形。 她的飞剑一现身,阴寒之气散开盘踞秀无言周身,不断将空气凝成冰花,让人惊艳。阴寒之中还有一丝魔气,应该是她打散全心元神时沾染。 修魔没有回头路,修真界容不下他们。若不是为了给玉秀宫交待,张逢夏当场就能杀他。就算是他师父秀无言也只能清理门户,这种祸害绝不能留存世上,全心的结局早已注定。 赶路三个时辰,空中飞剑渐渐多起来,很快又被甩到后面看不真切。不久后就有了能够并驾齐聚的人物,彼此抱拳打招呼。他们的目的地相同,都是应天衍宗邀约前来。 能够追上龙醒剑的都是各家宗派掌门,很多是张逢夏和秀无言的熟人,就算不相识,彼此点头招呼如同旧友一般。空中密密麻麻俱是稀世珍宝,大修大能聚结一堂,还没到天衍宗已是如此,此刻天衍宗盛况可以想见。 秦晌这个土包子就算持有修真界排名前三的咒惘剑,依旧被各色飞剑法宝闪瞎了眼。 张逢夏没有笑话他,而是耐心解说:“刚才黄色虬胡的是百岁相士,西葫洞主人,用的是紫金葫芦。你右侧这位漱玉仙子,别看她不及豆蔻,是金光大仙的师父,也快渡劫了。还有我前头着蓝雕锦带的,是霖朽派掌门人,门下四仙侠义之名驰贯修真界。” 秦晌听得啧啧有声:“都是拔尖人物,天衍宗好大面子。” 张逢夏笑说:“自然,六道真人曾以一人之力打败两位大乘期高手,实力堪比散仙。虽只是渡劫期,有人说他以苦修入道实则已超越仙人。这次他渡劫人人都好奇会引来何等级劫雷,传言他只需朝天一指,天都不敢出声。” 秦晌忍不住笑:“胡说八道。” 张逢夏不厌其烦与他闲说,一边不忘左右逢源。秦晌发现,张逢喜在修真界人缘不错,来的各派掌门都与他熟络,笑脸相迎的。 刚到天衍宗属地,无论是谁只要触动门禁,天衍宗就会有弟子来迎接,态度恭敬一律以前辈相称。查看过请柬才微笑换以合适的称谓。 在张逢夏递请柬时,秦晌环顾四周,不论身份地位有无请柬,天衍宗弟子都一视同仁,不卑不亢。山门前一群苦修弟子一字排开,身型挺拔仿若无数觉醒,身着窄腰劲服肃立。 天衍宗位于通天山上,方圆千里皆是属地。黑白山旗以阵法插于八大方位,建筑黑顶白墙,是罕见的平顶,更显肃穆。 而那群宛如雕塑的天衍宗弟子待人看似有礼,表情与言语都一板一眼。苦修弟子言行举止都严格约束,断绝欲念以已为敌,挑战生理和心理极限以提升修真境界,门规严苛门人克己。 天衍宗弟子不会因为你身份低微轻慢你,有些浑水摸鱼看热闹的被天衍宗弟子恭恭敬敬请出山门,任他谩骂踢打都不还手。 “不就是渡劫吗,老子什么没见过。你们掌门摆什么臭架子,凭什么要有请柬才能进去。”这位仁兄脾气大嗓门更大,宾客们都大有来头,俱被他吸引过来,此人觉得自己大有面子,更不肯罢休。 “请前辈下山。”天衍宗弟子语调不变,似傀儡般古板,没有因为对方无礼而显出恼怒、鄙视等神情。 在场的都是大门派的掌门,不会自降身份去干涉天衍宗事务,只看天衍宗怎么处置。 “天衍宗浪则虚名,当年我青灯派跟你们六道真人相约常山会武,我等了三天也不见六道踪影,分明是怕了青灯派,不守信用。他只会讲排场要脸面,修为根本不值一提。” 众人脸色大变,如今修真界谁不知六道真人乃至圣高人,无数高手以得他青眼为荣。修士提起仙人只是向往,说起六道真人却是真心拜服,人人赞誉。这家伙居然敢在天衍宗山门口诋毁六道真人,真是不要命了。 所有人都以为这名天衍宗弟子忍不住出手,或者在场天衍宗弟子都要将他打出山门,谁知这名弟子还是一句:“请前辈恕罪,没有请柬不能进去。”笑容依旧。 被彻底无视,那人顿时恼了,一掌拍向天衍宗弟子胸口,别看他张狂,修为倒是不低,一掌将弟子打得口吐鲜血,胸骨断裂。 天衍宗弟子上身后仰,把血强吞回去,腰部以下还是纹丝不动,站直后强忍疼痛缓缓道:“请前辈下山。” 闹事的脸色几经变化,显出怯色。不说天衍宗实力如何,门下最普通的弟子心性也如此坚定,宠辱不惊,能以大局为重不顾一己荣辱,就算苦修炼体罚髓是常事,也太可怕了。 闹事的那位犹豫不决,天衍宗终于有反应了。五名迎客弟子挡在他前面一字排开,朗声道:“请前辈下山。”中气十足响彻山门。 那人脸一阵红一阵黄,如五色调料打翻似的。被一群守山弟子强逼下山,还不是落败惜走,软刀子扎成内伤,吃力又不讨好,丢人到极点。 他不甘心又能怎样,真要把掌事的逼出来将他一顿海扁不成。见好就收吧,自己也不算败了。他咳嗽一声正要挽回脸面,忽然一阵气滞,被一股强大真元震伤內俯,翻着跟头摔出去。 “哪来的狗在乱吠!”封一才携周筱到了,从来路看,闹事的这位正好挡了他的道,活该被碾。 递上请柬被请入内,一路十分顺利,封一才和周筱并没有看到秦晌。 “张宗主,掌门有令,只有受邀之人能为掌门护法,就算是您的至交好友也不行。如果是随行之人,有您做保可在方广台观礼,请宗主谅解。” 秦晌只管看别人热闹,没想到自己也被禁止入内。张逢夏解释:“秦先生与觉醒代掌门相交甚笃,又是六道真人的旧识,并非在下门人,小友不信可去问毕派代掌门。” “代掌门事忙,不便出迎。” 面对油盐不进的迎宾弟子,张逢夏词穷。的确出于安全考虑未被邀请的修士不能接近六道,但他希望让觉醒亲自安置秦晌,才不辱没身份。 可惜,跟一群木头脑袋讲不了人情,秦晌不想让他难做,主动问迎宾弟子:“方广台能否看到六道真人渡劫?” 迎宾弟子道:“可以,虽然远些,方广台是天衍宗地势最高处,足以看到明心塔顶。” “哦?六道真人要在塔内渡劫?” “是,明心塔是天衍宗最强防御法宝,会应激发动,无需耗费真元,最适合渡劫。” 秦晌欣然道:“原来如此,请小友带路,我就去方广台。” 张逢夏愕然,想再辩说,秦晌劝他:“就这样吧,没必要为小事争执。” 张逢夏叹气:“委屈你了,先在方广台休息,事后我向六道真人引荐你。” 秦晌不在意地摇摇手:“去吧去吧,不过是换个地方观赏,没差。” 张逢夏笑,秦晌大度不计较,他有些愧疚,觉得自己不够尽心。 张逢夏往明心塔方向去了,秦晌跟着天衍宗弟子去向方广台。入山门轻易不能御剑,穿过山涧迎客松,一路拾阶而上,都是规整的汉白玉石,直通方广台,汉白玉石青白与天色融合,仰望气势如宏如通天际,足足一万阶。对修士而言攀登不是难事,就是要花些时间。 各门各派弟子缓步攀登,秦晌欣赏着沿途山峦重叠,渐渐到危峰兀立,不足百阶时已是一览众山小。方广台选取千里內最高峰,削平山顶方圆千里成坪,铺设白玉石,平实却显壮阔。 “前辈往前看,那座白顶宝塔就是明心塔,掌门就在塔内渡劫,各位受邀高手在塔外护法。” 肉眼只能见到一个尖顶子,给自己加上千里眼后才明白,就算得到许可接近明心塔,他也见不到六道。外界传得神乎其神,说六道根本不怕雷劫把渡劫当儿戏,实际他非常谨慎,藏身明心塔中。只有渡劫成功才会露面,如果败了,人塔俱毁,秦晌白来一遭。 放目远眺,依稀可从衣着和身型找到张逢夏、封一才,他们和各路高手围成圈坐于塔外,随时准备接应,无人说话气氛紧张。 既然应邀前来,荣幸同时也承担着风险。劫雷不辨敌我,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搭进去。他们心中有数,以六道的造诣雷劫极可能是最高等级九天神雷,所以都暗暗祭出法宝护身,不敢懈怠。 而方广台上却是另一番景象。距离遥远不会被波及,观看的各派弟子放松了许多。互相走动攀谈,与相识的好友探讨这次六道渡劫的种种布置,不亦乐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淬魂 “奇怪,六道真人为什么要在山门内渡劫,他就不怕伤了门人?” “是啊,一般高手渡劫都找个荒山再请好友相助,六道真人此举意欲何为。” “我觉得六道真人是想借渡劫一事为继任掌门引荐各派家长,为觉醒代掌门铺路,所以才会在天衍宗内渡劫。你看看,来的都是修真界排名前十的门派,就算是至交好友,没有地位也来不了啊。” “不见得。这里除了十大门派弟子,还有散修。” “天外有天,大约是真正的高手,或者是六道真人不想得罪人吧。” “有可能。” 说话的几位把目光投向秦晌,在服装整齐划一、有明显门派特色的人群中,秦晌的青衫显得突兀,不免被人猜度身份。 就算进不了明心塔,元婴未结,也要有人作保才能来方广台,秦晌身份肯定不简单。或许掌门人不会在意他,在场的有心人还是想来结交的。 不过第一个来搭话的却是熟人。 “秦先生!”周筱脱出人群快步走来。 秦晌点头微笑:“周长老。” 对秦晌的到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秦先生,这么快又见面了。来的路上我就想,您是六道真人旧友,肯定会来。” 原来是罗霄派的朋友,其他人都绝了打探结交的心思。门派之间各有势力,与罗霄派交好的今后可以认识一下,其他的别迁怒寻仇就好,因为周筱一句话已将他拉入罗霄派阵营。 周筱又问:“秦先生为何来这里,难道觉醒代掌门没有给您送请柬?” “我是散修,与六道没有大交情,不方便靠近明心塔。”秦晌态度坦然,没有自讽埋怨之意,只是陈述事实。 周筱忿忿不平:“六道真人闭关不假,觉醒代掌门却不该将此事隐瞒不报。”她以为秦晌来方广台是觉醒的决定。 秦晌解释:“不怪觉醒代掌门。我不请自来,哪有要人招待的道理。还是借张宗主的光,才有幸得观高人渡劫。” “墨研宗?”周筱微愣,她想不透这两人怎么鬼混到一块儿去了。之前与墨研宗闹了不愉快,但秦晌帮助罗霄派收取星溟图,还是罗霄派的朋友。 周筱以为他还在介意下山前遭盘查的事情,别扭道:“秦先生太见外了,您大可与我们一同前来。” “呵呵,我没想到六道真人这么快就渡劫,碰巧遇见张逢主就结伴同行了。” “真巧。” “是啊,世界真小。” 周筱忽然叹气,说:“其实以秦先生的修为,足以护持六道真人渡劫,可惜了。”心中有愧,更是对如今秦晌的遭遇不满。 秦晌安慰她:“多我一个也是浪费,六道真人渡劫无需护持。” 周筱很是赞同:“不错,掌门也说天衍宗此举是为巩固门派地位,渡劫倒是其次。等各派掌门见识过六道真人的雷劫,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秦晌诧异地看着她,这话是封一才说的?揣度太过了吧:“我听说六道真人想借此机会将觉醒代掌门介绍给各位掌门人。” 周筱含笑道:“自然是一个原因,掌门说,六道真人选在天衍宗内渡劫,是想让此地凝聚劫雷中的仙气,也普惠各大门派。一旦渡劫成功,明心塔周遭灵气浓度大增,对修炼有天大好处。” 就是说,六道打算让各大掌门欠他人情,今后天衍宗在修真界地位更超然?秦晌想起记忆中的木纳童子,暗叹,成了掌门人果然七窍玲珑。 而各大掌门应该都知道其中好处,才欣然赴约。修为越高劫雷等级就越高,带来的仙灵之气就越盛,机会难得傻子才不来。 与周筱闲聊许久,又不时有罗霄派的朋友前来问候结交,比起静坐等待的张逢夏,秦晌更显忙碌。 渡劫时间不定,虽说是两日后,只是六道感应天机的大致推算。实际上,已经过了十日,雷劫还没到。只是八日前,明心塔上空就开始渐渐盘踞灰黑色的乌云,层层叠叠形态沉重。八日过去不见消退不见落雷,众人惊叹六道真人劫雷真厉害的同时也担心,这么夸张的劫云突然发作,还不得把方圆几千里都劈得灰飞烟灭!方广台不安全啊。 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秦晌观察着劫云忽然笑了。 周筱好奇地问:“劫云如此可怕又迟迟不落,太不寻常了,秦先生笑什么。” 秦晌心情大好地解释:“是最高等级的九天神雷,要凝聚九九八十一天待霞云出现才会落雷,六道很不错。” 周筱咋舌,八十一天,才八天劫云就如此可怕,真到了八十一天是什么状况!她不禁腹诽起六道,做事太鲁莽,他的那点心思会把整个天衍宗都害了。且不说渡劫能否成功,劫云落下的瞬间他就必须为保护门派属地分神施为,做不到全力应付劫雷。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反成笑话。 周筱萌生退意,其他听见秦晌说话的修士都开始商量,要求天衍宗另外给他们找个地方,最好是天衍宗以外的空旷地方。看人渡劫轻松,可千万别连累自己性命喽。 周筱不担心封一才,护法的都是大能大修,到了紧急关头自保没问题。她自己却是怕的,于是催促秦晌:“秦先生,九天神雷太厉害,我们也一起找地方避一避吧。” 秦晌一味盯着劫云笑,眼里放光地说:“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可惜,周长老,看在你我有缘,告诉你个修炼的不二法门,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 “什,什么?”总觉得秦晌眼里透着疯狂,温文尔雅的秦先生变得陌生起来。 “都知道渡劫之人脱胎换骨时带来的仙气是好东西,殊不知这玩意不是修真界该有的,就算能用也只能万千之中取一瓢。而劫雷却是天生为修士而生,借他人雷劫淬体,周长老觉得如何。” 他一定是疯了,周筱摇头如拨浪鼓:“秦先生,别开玩笑了。就是渡劫的高手也不能保证挨过雷劫,十个有八个渡劫失败,何况是六道真人的九天神雷,只怕我碰一下就要灰飞烟灭。” “有我在就不会。”秦晌自信断言,咒惘剑环绕着他两人悠然飞舞:“只需布阵引雷,将雷力削弱即可。” “……多谢秦先生美意,不老费心了。”周筱不是胆小,只是这引雷……又不是普通雷电,说引就引,还要操纵劫雷,简直是天方夜谭。周筱不信又惜命,决定不跟秦晌一起疯。 不过细想一下,当初解析星溟图也是他异想天开一句话,周筱压根没信过他能解析星溟图,结果他真的做到了。她不禁期许着奇迹再降临一次,嘴上说不愿,还是动心了,左右踌躇间,秦晌惋惜地说:“好吧,那就不勉强周长老了。” 竟是下了逐客令。 说出去话收不回来,周筱此刻后悔也碍于面子不好再要求,只好跟着其他修士一起离开了。周筱一步三回头,见秦晌看都不看她一眼,背对着她打坐,心想自己肯定是惹恼了秦晌,心中悔恨更甚。眼一闭牙一咬,快步离开,赶紧绝了自己反悔的心。 顷刻间方广台上只剩下秦晌一人了。天衍宗弟子请示他,秦晌不肯走,天衍宗弟子也不再多言,来的都是小有建树的修士,对自己安危负责,别人管不了你。 天衍宗弟子走后,秦晌低头,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责怪周筱不知好歹,听仔细了才明白,完全不是一回事。 “哎,本打算借着替周筱引雷,为你淬魂。结果她不敢……由头没了,你看看渡劫就算了。” 纳戒狂躁抖动,里头的住客抑制不住怒意发声骂道:“少诬赖到我身上,引劫雷淬体,脑筋正常的都不会信,分明是你借口没找好。” 秦晌无辜:“为何不信,我既然说了就能做到,信我者得天大好处,周筱没机缘,怪不了我。” “……是是,你有理,周筱没眼光。既然你本领非凡视劫雷为无物,要淬魂的由头不难,我这就替你找来。” 纳戒一闪,一头驴子出现在方广台,与秦晌大眼瞪小眼。 秦晌嘴角抽搐,看着一脸惶恐的探花郎,点头称是:“便宜你了,练出人型记得报答主人我。” ……七十三天后…… 整个天衍宗甚至附近山脉村庄都被笼罩在六道的劫云下方,天衍宗派人去把被劫云牵涉的人流疏散,三次变更了观礼宾客的位置,总算等到了最后一天,彩云出现。意味着雷劫就要开始了。 彩云也分等级,根据渡劫者修为功绩而定,若善大于恶,则彩云现世,若大善则通天彩云璀璨,预示着渡劫成功率大增。若是恶大于善,甚至大恶,则积累了八十一日的劫云就会变成魔劫云,天谴之。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几率能挨过魔劫云,成为一方大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九天神雷 六道的彩云有七色,所有劫云变为漫天霞云,美轮美奂如仙境神域。修士都知道其中关窍,真心为六道高兴。虽然雷劫未至,有彩霞报喜,苦捱八十一天的担忧竟去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是对渡劫过程中不可预知的变故,渡劫不易,护持的各派掌门都提起精神准备应劫。 除了明心塔,秦晌离得最近,压在他头顶的彩云消失的一瞬间,一道惊天炸雷就把探花郎吓得口吐白沫四肢伏地,竟然吓晕过去。秦晌错愕地看看明心塔再看看探花郎,自言自语:“我看你才是馊主意,傻驴子就是傻驴子,没福分。” 子归急道:“这个时候哪去找替身,让我进去把他弄醒,你就放心大胆地劈吧,别劈死它就行。” 第一道劫雷不偏不倚劈在明心塔上,明心塔应激而动,泛出白色光晕,毫发无伤,护持高手们正襟危坐仰望天空,结界全开不敢有一丝怠慢。这劫云积累了真正八十一天也要落下八十一道雷,一道比一道厉害,先前这道只是开胃小点,后头的正戏有得看。还没等明心塔光晕消失,第二道更强的劫雷已经落下。 “……你在探花郎身上呆惯了,可仔细着别打散了它的魂魄,在找到合适的宿体前,任何元神碎片都会有碍于你塑形。”秦晌再三叮嘱,子归却急了。 “啰嗦,快点引雷,再拖下去傻驴子就该吓跑了。”如今子归只是借宿探花郎的驱壳居住,收敛了元神无法驱策探花郎,好不容易把晕厥的探花郎电醒,如今也只是醒着,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 秦晌慢悠悠操纵咒惘剑向天一指,充当避雷针,而后发动寂灭阵,青蓝色法阵以探花郎为阵心缓缓发动。 明心塔那处雷劫已经炸得热闹,听不出几声几响了。秦晌趁乱把一丝劫雷引到咒惘剑再打入寂灭阵,探花郎一阵惨叫,身上冒出青烟。顾不得害怕撒丫子开跑,结果撞在秦晌布的结界上,被动地承受一记记被削弱的劫雷。 这厢探花郎嗷嗷乱叫,身上刚出现伤痕就被一股奇特圣洁之力抚平,又恢复如初。秦晌却背过手去看明心塔,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在来的路上这种感觉就若隐若现,以为只是六道渡劫他有些紧张,但此刻雷劫开始,担忧越发强烈了。修真之人自有预感,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往往都有所指,秦晌不敢大意,放着淬魂炼体的子归和探花郎不管,一心关注着明心塔。 整整四十道雷,明心塔就顶不住了,一处裂痕再遭击打,立刻炸成白色粉末,露出里头的渡劫人。 飞尘和雷电中,秦晌终于见到了六道真容。他白发白眉,脸色红润,身着玄衣体格健硕,是个老年苦修的模样,与秦晌记忆中人大相径庭。他手托一枚晶莹玉塔,竟是与明心塔一模一样。 道道雷劫落下,六道不做丝毫抵抗生生抗下,而后转化为能量供给了小型玉塔。 秦晌算是看明白了,六道跟他一个心思,都想借助雷劫炼点东西,他在帮子归淬魂,六道却是用玉塔收集劫雷能量。能量太多不行,所以他事先准备了明心塔化去一些再收取,而明心塔倒后,他就用自己的肉身化雷,供给玉塔。 大约,小巧的玉塔才是明心塔的本体,而之前那座巍峨的巨塔不过是影塔罢了。 六道也真厉害,别人渡劫把脑袋吊裤带上步步为营,他根本不把九天神雷当回事,一心一意淬炼他的玉塔。那些帮忙护法的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他们如临大敌,正主居然全不当回事。那叫啥来着,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嗷嗷嗷嗷嗷。” “闭嘴,吵死了。” “嗷嗷嗷嗷嗷。” “再吵宰了你吃驴肉。” 子归和探花郎拌嘴苦中作乐,秦晌被六道的淡定感染,也蹲在地上悠哉细数劫雷的数目。 七十道,雷把六道的衣裳都炸烂了,他还是完好无伤。 七十七道,六道发髻被打散了,披头散发失了仪态,好在坐姿没变依然稳当。 七十九道,似乎是气恼六道太嚣张,劫雷陡然增强一倍,护持六道的诸位掌门结界爆裂忙不迭退开去,两人衣衫被烧着,急忙灭火,却突然想起自己是来护法的,刚才居然忘了正事。不怪他们,六道表现太彪悍,没人担心他会被劈死,所以刚才第一反应不是帮助六道而是自保。 秦晌猝地站起,被他们包围在中间的六道,此前一直都游刃有余,此刻却浑身烧伤嘴角溢出一道血痕,这是受伤了。 劫云翻腾,八十道劫雷眼看就要到了,最后两道劫雷力量呈几何倍增长,秦晌按压住心底的躁动,看各大掌门为他布置结界。 “出剑!” “布阵” 决定性的时刻到了,掌门人纷纷祭出自家法宝,无论六道能否挡住劫雷,他们都要履行职责护住六道。各种结界法阵加持在六道身上,似乎感应到要再次被耍,劫云嘶吼着越压越小,红色闪电隐隐透出黑色。 “龙醒剑。”张逢夏使出拟态吸星流,将周遭落雷残留的能量席卷一空纳入龙醒剑,龙醒剑双目大亮,似有啸声化作一条巨龙,盘踞在六道头顶,对劫云虎视眈眈。 秀无言周身寒气逼人,冰晶形成无数冰锥将六道近身空气冰冻,以冰花刻上封印法阵。为求坚固,她穿透防护的所有屏障就在六道皮肤上布阵,层层加固渐成一副冰晶铠甲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玉宫主的冰封衣,果然不同凡响。”绚丽的造型和异常坚固的特性让所有护持的掌门赞不绝口,秀无言还在不断加固冰封衣,她的飞剑篆刻符咒,冰花飞舞。 不消片刻,六道就被各种符咒结界和法宝防护得密不透风,单等最后一道劫雷降下。 其实,雷劫能不挡就不要挡,最好学六道用□□去抗,经过劫雷的淬炼,脱胎换骨才能使新生的□□更强悍。不过除了苦修以炼体为本,其他修真门派没人敢硬接。最后一道劫雷,六道也不敢轻视。 “喂,最后一道劫雷会带下仙灵之气,有大好处,你帮我多接一点。”子归是元神没有痛觉,一道道劫雷打在探花郎身上他还能对秦晌指手画脚。转头发觉秦晌压根没听见他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就开始腹诽,六道难不成是他老情人,这么紧张他还对两人关系讳莫如深。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刺激秦晌,就等着秦晌把最后一道劫雷引过来,于是又喊了他一遍:“姓秦的,听到我说话没……释迦摩尼,什么情况!” 子归尖叫声成功引回了秦晌注意:“怎么了?” “这,这……”过于惊骇子归声音打颤:“九天神雷变质了,魔气,六道身上有魔气,要坏事!” 秦晌挑眉,望向聚拢在六道头顶的劫云,浓重的黑色不知何时掺杂进了不祥的血色,在云团中翻滚酝酿。在场的都是没有历过劫的修士,没有发现端倪。子归却是先天灵物,对仙气魔气最敏感,既然他说是魔气,就一定出问题了。 大踏步来到崖边,秦晌看了一眼被层层环绕见不到身影的六道,召回咒惘剑,回过头来问子归:“为什么六道身上会有魔气?” “你问我,我问谁去啊。能招来祥云证明六道的确是修行到家了,连老天都喜欢他。最后一道劫云却突然变质,你傻啊,肯定是有人做手脚了啊……喂,你去哪里,别扔下我!” 秦晌将探花郎招回纳戒,火速赶往明心塔处。就在这时,天空劫云翻脸了,一道血色狂雷猛劈六道,不复之前的内敛严厉,凶暴得似要将大地撕裂。所有防护瞬间解体,来不及躲避,护持的各派掌门不约而同受了内伤。六道承受了四成威力,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到了劫雷中的不祥能量,与之前的雷劫全然不同。 各大掌门庆幸于最后一道劫雷终于结束的同时,仰天望去,劫云并未散去,而是呈现血红一片,无数电龙在云中肆意翻腾,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不对劲。”封一才见六道并没有渡劫后脱去凡胎,而是眉心发黑,心下一沉。 其他人也察觉了异样,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晌已经到了。 “所有人撤去结界,快!” 从未见过秦晌如此失态,张逢夏惊讶地问:“秦先生,你这是……” 秦晌炮语连珠:“有人趁布阵时在六道身上种了魔,九天神雷被强行扭转成了魔雷劫。” “什么!” “你凭什么断定……” “轰。”又是一记巨响,张逢夏被炸得身形不稳,下意识撤去龙醒剑将秦晌拉到安全之处。 秦晌推开他,眼见六道猝地站起,飞腿迎向血色红雷,将雷劫生生打散。健硕的身形蕴含着无穷力量,丝毫没有受伤迹象。如果说之前应劫他是故意淬炼肉身,现在雷劫变成了对付魔头的魔雷劫,他就无需再接!凭一己之力打散劫雷,纵观整个修真界,只有六道真人有此实力。 第八十二道劫雷,说是九天神雷已经站不住脚了,无论是气息还是劫雷数量都证实了秦晌的话,这不是寻常雷劫,而是魔雷劫。那么,是谁干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种魔 掌门们纷纷警惕着身边人,敢在六道身上种魔,胆子不小。在场的都是修真界的擎天巨柱,有人要趁此机会发难,显然旨在和整个修真界为敌。人是六道真人召集的,最有嫌疑的应该是他,可没人会拿自己渡劫来搅事儿,所以该是应邀前来的某位大能借六道渡劫发难。 “诸位,现在情况不明六道真人又在紧要关头,我们不能自乱阵脚,听秦先生的,撤去各自的结界,让六道真人自行布阵。”张逢夏思路清晰,当务之急不是澄清自己,而是想办法救急。如果再给六道加持结界,无异于给恶人再次作恶的机会,只有所有人都停手,让六道自己先扛着,才能避免再遭毒手。 秦晌又道:“不够,在场所有人都要检查,气息不正的就是种魔之人。”他目光有意无意瞥向秀无言。 秀无言怒道:“你凭什么在此发号施令,不过是个不成名的散修。” “秦先生所言甚是,如不将捣鬼之人揪出,就算魔雷劫过,此人必将再酿祸事。”关键时刻封一才站出来说话:“秦先生于罗霄派有恩,是正人君子,我信他。” 有两位当家掌门作保,其他大修都信了秦晌之言。 “有劳各位道友查出真凶,我一人应劫即可。”六道拳打飞电,脚踢雷火,凭借强悍的实力将魔雷劫打散,彪悍至极。 众人心下稍定,准备集中精力追查真凶。此时觉醒发现了异样,冲进明心塔结界,紧张追问:“师尊,发生什么事?” 六道面色沉静,应道:“徒儿莫慌,有诸位掌门在,为师没事,你照应好前来观礼的各派高手,不可怠慢。” 觉醒目光扫过一干人等,怀疑警惕着,当他见到秦晌时,明显一愣,惊讶更甚。这位不请自来的散修是否跟六道劫变有关,他心底存了巨大的疑影,碍于情况未明,他闭口不言,却也不肯离开。 “师傅,我已将事务交托了觉思、觉命等人,徒儿要留在这里襄助师尊。” 六道最清楚徒弟脾气,不再赶人,提醒道:“……你是天衍宗掌门,切不可妄为。” 觉醒沉声应道:“是,师尊。” 张逢夏深吸一口气,对各派掌门道:“请诸位将本命灵器取出吧,查看是否沾染魔气。” 众人回过神来,很配合地交出本命灵器,这种时候谁不配合就会成为嫌疑对象,这些都是人精,不会犯傻。 很快,张逢夏就发现了端倪:“秀宫主,你的飞剑上为何沾染魔气。” 秀无言身边的人立刻退出三步,所有人召回本命灵器戒备秀无言。 “你是魔修?”玉漱仙子喝道。 秀无言冷笑:“张宗主,是你将全心孽徒送回玉秀宫,他杀害同门入魔道,我清理门户,飞剑沾染些许魔气不应该吗?” 的确,如果她不曾杀死全心反而值得怀疑,现在有充分理由证明自己大公无私,飞剑沾染全心的一点残魂魔气也是理所应当。 可是张逢夏看着秀无言的双眼,总觉得不妥。她神情太平静了,双目之中如一汪池水深不见底,表面平静内里蕴含暗流,直觉她是有备而来。 张逢夏还要追问,秀无言道:“说起来,秦先生的咒惘剑封印过全心,应该也带有魔气吧。” 张逢夏大叫不好,果然封一才抢先一步对秦晌说:“秦先生,请容我查看咒惘剑。” 秦晌眉头紧皱,咒惘剑被封一才简单翻查后,他叹气道:“秀宫主所言不假。” 众人吸气,张逢夏急道:“是我与秦先生一同拿下全心,此事我可作保,秦先生的确已将全心交给秀宫主。” “张宗主,你与秦先生关系匪浅,你说的话不可信。你怀疑我没杀全心将魔头种在了六道真人身上,难道你和秦先生就没有嫌疑了吗。你们当时可能擒获了两位魔修,全心交给我清理门户撇清嫌疑,而另一个则趁乱打入了六道真人体内,助他渡劫。也说得通吧。”秀无言冷笑:“而且今天应邀前来的都是六道真人信赖之人,秦先生并不在此列,也不是你门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张逢夏怒极,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说:“秦先生是我请来的,他此前一直在方广台,没有近身机会。” “哦,是吗,刚才他的咒惘剑一直在空中作法,你们都见到了吧。” 秦晌眯眼,秀无言句句切中要害,逻辑清晰没有漏洞,将嫌疑尽数抛开矛头直指自己。看似全无破绽,她的态度却不正常。如果她是清白的,应该极力自证,而不是句句针对他。如此这般,根本是在刻意转移视线,栽赃陷害。 封一才静静地听着,他觉得秀无言说得很有道理,秦晌的出现太突兀,不请自来又恰巧身带魔气,的确嫌疑最大。 “既然秀宫主和秦先生飞剑都带有魔气,请两位恕罪,我要暂时将两位封在伏魔阵内。”封一才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两边各打一巴掌以示公平。 “好,为了自证清白我和秦先生任凭封掌门处置。”秀无言爽快答应又话锋一转:“张宗主是秦先生保人,不能置身事外。” 封一才深觉不妥,秀无言平日里谦和低调,何曾这般尖刻。不过当日星溟图被秦晌破解,使张逢夏失去门派至宝,两人应该合不到一块去,此刻竟如此亲密,为了秦晌连身份地位都不顾,一力维护他。 今日之事疑点太多,别提其他掌门人,连封一才都没有头绪。站在中间立场上来说,秀无言怀疑张逢夏有一定的道理,于是几番商议下,封一才有了决定。 “我等无法凭一面之词定罪,就请张宗主也在伏魔阵中静待片刻,六道真人劫数一过我就解开伏魔阵,张宗主以为如何?”言语是客气的,但不容置疑的态度摆明了张逢夏没有拒绝的资格。 张逢夏很气愤,不是气封一才假公济私伺机报复,让他站在封一才的立场,也会跟他做同样的决定,更何况这是所有掌门人认可的处置方式。他气的是秀无言,难道她是为了全心修魔坑害六道?助纣为虐实在糊涂啊。 “别气别气,我们抓不到人,作恶之人也无法继续害人,只要能确保六道度过难关,我们秋后算账。”秦晌安慰脸色铁青的张逢夏,他瞪着秀无言的眼神就像两把刀子,要活剐了她。 张逢夏妥协了,封一才松口气,张开封魔阵,将三人照在里头,三人皆处之泰然。封魔阵专门对付魔修,既然三人在阵中未感不适,就都不是魔修。 此事令封一才困惑,既然不是魔修为何要戕害同道,只盼六道熬过此劫,别让始作俑者得逞。 说话间,魔雷劫已源源不断落下四十道,都被六道轻松化解,觉醒紧张地看着师傅抵御本不该出现的劫雷,对作乱之人深恶痛绝,他想去帮忙,又怕自己修为低下给六道添乱,只能巴巴看着,充满无力感。 “秀无言为人如何?”伏魔阵中秦晌传音张逢夏。 张逢夏瞥一眼中年妇人,传音:“谈不上好坏,其师傅秀元散人渡劫失败后她就任玉秀宫宫主,行事低调与各门各派关系友善,不过颇为溺爱弟子,其门下曾经出过凌虐弱小的败类,按门规该废去灵根,她却只是逐出师门,其他门派对此颇有微词。” 秦晌猜测:“所以你怀疑她没有杀掉全心,趁六道渡劫的良机帮全心夺舍渡劫。” 张逢夏轻摇头道:“我原本不信,现在……哎,她就算偏爱全心也不该犯修真界大忌,心软护短也要有限度。不到最后一刻我不愿相信她会自毁前途做如此傻事。其实……” “什么?” 张逢夏面露困惑:“来天衍宗前我曾探查过秀无言飞剑,除了魔气外我还发现了魔修元神碎片,所以相信她已清理门户。” 秦晌点头,连他都发现秀无言身上有魔气,张逢夏深知她为人,这么心思细密的人当然会怀疑秀无言姑息养奸,对秀无言一番细查。 “既确信全心已死,你还是怀疑她,为什么。” “太巧了。”张逢夏叹气:“我们刚料理了魔修,天衍宗就出事了,试问除却我们三人,还有谁会与魔修有瓜葛。现在又不是逢魔乱世,哪来这么多魔修。因此我不得不怀疑秀无言。” “你就不怀疑我?” 张逢夏猝地转头,眼中俱是错愕。 秦晌心情大好,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又说:“就算之前都是怀疑,秀无言如此急切拉我们下水,种魔之人应该就是她了。可惜其他人没有确凿证据不敢冒险放我们离开伏魔阵,不便行事啊。” 张逢夏收紧眉头,说:“秀无言肯入伏魔阵就是有后着,你看她,如此冷静太不寻常。” 秦晌侧目秀无言,伏魔阵中她无从作为。如果真是她干的,现在应该急于寻求出路,断不会如此平静。仔细看了,秀无言也全无担忧,她眼角细纹紧绷,嘴唇轻抿,分明是紧张的。 “秀宫主,如果六道真人熬不过九天魔雷劫,你的指望就落空了吧。”秦晌忽然对秀无言道,这回没用传音,连阵外的诸位掌门都听得到。 秀无言瞪大眼看向秦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共生 秦晌笑得不怀好意:“很奇怪吗,有九天神雷就有九天魔雷劫。你刚才没数吗,这都几道雷了,六十七、六十八,我还没听说过哪个魔修的雷劫有这么多。托六道真人的福,九天神雷逆转成了九天魔雷劫,若真挺过去了,魔修就能修成大魔,称霸魔界。若是熬不过去……呵呵,六道真人着实厉害啊,魔雷劫都没能落到他身上就打散了,如此看来,是我想错了,六道真人理应能顺利挺过九天魔雷劫。只怕等魔雷劫过,最后一道九天神雷落下,他身上的魔修就被仙气儿吹散了。未成气候的魔修就算傍大树强度魔雷劫,也成不了气候,终究是个死。” 秀无言面色发白,干笑道:“那真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没错,所以秀宫主不必担心。”秦晌笑盈盈,一副我看不得你张狂就要你吃瘪的得意模样。 封一才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挑了眉毛。九天魔雷劫?秦晌果然学识渊博,可话里几分真几分假就说不清了。现在的情形上翻修真界历史五千年,从未有过一人同时承受两种顶尖雷劫,等九天魔雷劫过去,六道能否成仙都是未知数,何谈最后一道雷劫会不会来。 秦晌嘴上讨了便宜,心情可一点都不轻松。他故意大声说,其实是在告诉附身六道的魔修,一味躲在六道身上躲避魔雷劫不是办法,他如果想顺利渡劫,就必须在魔雷劫结束前夺舍,亲自历劫。修成大魔是何等诱惑,魔修不动心才怪。 果不其然,六道踢飞劫雷的动作忽然一顿,脸上浮现出痛苦,身体不可控地抖动,似在抵御什么。 “师尊!”觉醒最紧张,疾呼。 黑气浮现六道颈侧,快速向上蔓延,眼底血丝满布。被强行夺舍是极痛苦的,却也十分艰难。与肉身本尊元神相争,宿主又是修真界的顶尖高手,元神何其强大,连躯体都丧失的魔修本应一丝胜算都没有。但在雷劫面前,再强大的元神也变得衰弱,胜负难以预料。失去抵抗,魔雷劫如愿打在六道身上,助长了魔修的侵蚀。 张逢夏传音:“你做什么刺激魔头。”语气急迫。 秦晌敛去笑容,说:“必须趁现在拔除魔头,否则六道渡劫无望。” “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起码保住性命。你现在逼得魔头夺舍,是火上浇油,六道哪还有余力抵抗。” “哼,我就说姓秦的不怀好意。”秀无言冷言冷语:“伏魔阵中还不老实,封掌门,诸位掌门,你们现在知道是谁给六道真人种魔了吧。” 有人发动灵器直指秦晌,张逢夏不及辩驳,挡在他身前:“诸位冷静,不要受人挑唆。” 秦晌对自身安危全然不顾,忽然对觉醒道:“代掌门,贵派炼体塑魂,对自身修炼雕琢,是为抵御一切外力,自然之力、外强之力、疾劳内侵之力,其中还包括神魔之力,我说的对吗?” 觉醒眼前一亮,说:“正是,此乃本门功法奥义,你……”你怎么知道。 “应该有一招叫金刚伏魔,得名于佛宗金刚伏魔神功……” 话音未落,觉醒精神大作,疾呼:“封掌门,请为家师护法,家师能自行除魔。” 封一才面露疑惑,秦晌笃定道:“还有一盏茶时间,封掌门。” 封一才甩袖喝道:“诸道兄助我!”应觉醒要求再次张开结界。 “师尊,金刚伏魔!”觉醒高声提醒阵中的六道。 眼看计谋将败,秀无言瞪着秦晌咬牙切齿。秦晌和张逢夏相视而笑,张逢夏问:“只要消灭魔修,魔雷劫就能回转?” 秦晌说:“至少有五成机率。若任由魔修附着在六道衣服眉毛上,将雷劫蒙骗到底,就真没戏了。” 六道立身合掌,神情如铜像金刚般肃穆,双掌浮现金光,沿着魔气侵袭的黑线暴涨,迅速将魔气击退。随着黑气退却,古怪的啸声从他身上传出,似哭似笑刺耳异常,这是魔修将死的shenyin。 秀无言见状指剑飞出,留存在六道身上的冰晶形成无数冰刺,从六道周身大穴刺入,金光四射的六道气海被破,狂喷一口血,金光立退,黑气狂笑着占据他的头颅。 “秀~无~言!”没想到秀无言在扯下冰封衣时留了一手,冰晶夹带魔修元神附着在六道衣服上,眼见情形不对,就施计冰刺偷袭,居然连伏魔阵都无法阻断她的法术。想来也是,伏魔阵是封印阵法,并不能影响阵外已经施展的招数。秀无言心思缜密,众人对此没有堤防。 变故发生得太快,秦晌一把推开张逢夏,手持咒惘剑强行破开伏魔阵,向六道冲去。他将咒惘当作寻常匕首,横劈纵刺,咒惘附加法阵撞开封一才等人结界,削去冰刺。咒惘剑金色符文将他与六道环绕,自成结界,充满祥和之气。魔雷劫感应气息变化,迟疑地盘踞在天空,不再落雷。 “他要做什么?”一直保持沉默的百岁相士眼看秦晌轻易破去诸人阵法结界,心神大震。紫金葫芦试探性地冲击秦晌布下的结界,遭到剧烈反弹,竟是等级超脱的仙阵。 封一才哭笑不得:“我倒是忘了,秦先生是阵法大师,精通修真界各门各派封印结界,我们这些根本不够他看的。” “什么来历?他刚才用咒惘强行破阵,招式似乎是天衍宗混元霸体功。”漱玉仙子走出来,她年岁最长也最有见地。 封一才张张嘴,他至今也不知道秦晌身份,难道真是天衍宗弟子。不知该如何回答,转身看张逢夏,一张脸阴沉得吓人,看来也被蒙在鼓里。 人影化作一道寒气,试图刺入秦晌结界,封一才喝道:“秀无言,你助纣为虐还不住手!”抛出袖中锁。 真相大白,百岁相士等人抛下张逢夏全力缉拿秀无言。秦晌再粗暴也是为救六道,各派掌门无暇怪责他无礼,只盼他真的能解救被魔头侵占元神的六道,于救人一事上他们已经无能为力。 只有张逢夏和觉醒,心神全在结界中的两人身上。六道已被侵入元神,气海被破无力反抗,纵使秦晌暂时缓解魔雷劫的干扰又如何,六道已失生机。 觉醒双目瞠裂,眼睁睁看着师傅被魔修夺舍而不能施救,他痛恨自己无能。封印外他只能抱着万一的期望注视秦晌,那个在阵法上造诣非凡的男人还没有放弃希望,咬破手指,用血在自己身上画满咒文,速度极快。顷刻间一个极为复杂的血色大阵成型,红芒一闪被发动了。 “不!”张逢夏惨嚎一声唤出龙醒剑强行破阵。 觉醒飞身阻拦:“张宗主你做什么!” “让开,秦晌要以自身献祭。” 觉醒浑身一颤,再看一眼秦晌满布全身的红色咒文,果然是献祭!难道他要代替六道让魔修夺舍?如果是那样师尊就得救了… 一个激灵他回神,惊骇自己居然期待献祭完成。师尊从小就教导自己,心正才能身正,天衍宗苦修入道,要循天道伦常,匡扶正义拯救苍生,绝不能有私欲妄念。他怎么能违背师尊教诲任由秦晌代替师尊被魔头夺舍。此后他还如何自处,让师尊如何自处。 但即使醒悟,觉醒也拦在张逢夏前面,坚定地说道:“对不起,张宗主,你不能过去。” 张逢夏眼露杀气,觉醒感受到他对自己无耻行径的鄙夷,脸孔通红地解释:“张宗主你想想,魔头已经占据了家师的元神,就算秦先生献祭他怎么肯放弃家师?秦先生此举一定另有深意。” 张逢夏关心则乱,经觉醒提点再看秦晌,果然见他还在刻画咒文,连咒惘剑都拿来辅助。咒文成网,一张不多见的特殊法阵渐渐成形,张逢夏瞳孔紧缩,大喝:“滚开。”龙醒剑再不留情,强大真元扑向觉醒。 觉醒以臂化盾,强行挡下攻击。不明就里的他回头瞄了一眼,终于知道张逢夏发狂的原因,秦晌的第二个法阵居然是“共生”!他要将自己与六道融为一体共用元神,有“献祭”辅助,就能强行将魔头转嫁到自己身上。 觉醒愣住了,他任由张逢夏冲击结界,听他疯狂呐喊:“秦晌,快住手,不要做傻事。”哪里还有一派宗师的矜持。 张逢夏此刻真是后悔到极点,他以为自己通情达理,秦晌不愿说的话他不问,秦晌坚持要做的事他不阻拦。他觉得,既然秦晌想要与他双修,自己又对秦晌存有好感,就该顺应本心,依天意行事,所以处处优容缓缓体悟。 秦晌与六道是什么关系,从他们相识的一刻起他就想问秦晌,却始终没有开口。他自以为是的宽容导致他没能预料秦晌会牺牲自己去救六道,明明有劝阻的机会他没有抓住。伏魔阵中秦晌推开自己时,他甚至还以为秦晌会和其他宗派掌门一样,站在阵外想办法施救。他万万没有料到,前不久还扬言要双修的男人,此刻却用性命去救他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渡劫 张逢夏出奇地愤怒,很快就被灭顶的恐慌占据了神智。咬破舌尖,一口心血喷在龙醒剑上,龙醒剑化作百尺巨龙将秦晌的结界缠绕,要用真元将其勒裂,张逢夏打算拼命了。 “逢夏,信我。”陡然一声叹息止住了张逢夏的冲动 ,觉醒赶紧推宫过血,将龙醒剑上的心血收了回来,龙醒剑回复原貌,张逢夏吸星流将心血吞回体内,才没有自伤。 秦晌惊叹于觉醒的反应迅速,天衍宗推功过血的功夫原来对旁人也有用,混元霸体功在六道手上又有了长足的进步啊。 “张宗主,得罪。”觉醒强行将呆愣的张逢夏从秦晌和六道身边拉开。 两人走远后,秦晌再次发动献祭和共生。他刚才着实被张逢夏疯魔的样子给惊到了,那么温和自持的人居然为了阻止他性命都不要,他下意识地停止了施法,现在重新施展又需要点时间。 “喂喂喂喂,你别乱来啊,真打算当圣人替他去死?我怎么办!”不只张逢夏急,子归也快头上冒烟了。奈何他只是一丝元神,根本无法阻拦秦晌。眼睁睁看着秦晌将“献祭”和“共生”重叠,他失声尖叫:“释迦摩尼啊,我跟你什么仇啊,是卡着你的喉咙还是顶着你的胃了,居然把我扔下凡间,落到一个疯子手里,我命好苦啊。” 秦晌三尸脑神跳:“鬼嚎什么,别烦我。”与六道后背相贴,他现在与六道一体同心,经脉运行催醒六道元神,元神清醒就能抵御魔头侵占。趁着此时魔头还没吞噬元婴完全掌控身体的档口,秦晌强行将魔头往自己身体里拽,一边拽一边向六道紫府喊话。 “六道,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六道萎靡的元婴忽的一颤,一双眼睁开,俱是厉色,毫发无伤。原来他受了秀无言暗算,猝不及防被魔头侵入。紧急之下只来得及护住元婴,全部功力龟缩于明心塔中罩住元婴,使元婴不被外邪侵入,魔头这才转而占据了他的头脑撕扯他未来得及转移的元神。 在秦晌一喝之下,元神挣脱束缚转入元婴,六道知道转机来了。睁目一看,紫府居然与外人相通,有人使用共生,将两人性命相系。 六道的第一反应是觉醒,这孩子从小就是梗脾气,最尊师重道,在场之人只有他会以命相救。再看不对,这个紫府太过广阔,不是觉醒这个修为该有的,另外,他扫视一圈没有找到元婴,究竟是何人,如此高深的修为居然没有元婴? 不过,此刻容不得他细想,魔头已经霸占他的肉身,再晚一步,他和助他之人都将成为魔物口粮。 六道元婴在紫府内合掌,再次使出金刚伏魔。与此同时,秦晌摆出和六道同样的姿势,又是金刚伏魔。 “噫?”觉醒诧异地看着神圣金光浮现秦晌掌心,这是标准的金刚伏魔起势,天衍宗弟子只有练到万邪不侵的最高境界才能施展,秦晌不可能是偷学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他是天衍宗嫡传弟子。难道是师尊的师兄弟?觉醒回想之前对他的猜忌,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冥想三年。 盘踞六道全身的魔修受到内外夹击,两股力量不相伯仲,都强大无匹。他之前已经领教过金光照射洞穿元神的痛楚,一看情形不对,自己绝无胜算,不甘地哀嚎,化作一团黑雾遁走。 “哪里走!”六道托出明心塔向魔修罩去,在秦晌结界中魔修无所遁形。 眼看魔修就要被镇压,秀无言不知怎的突出重围,任凭肉身被多件灵器击中,一口心血喷在结界上,她的全部修为化作至寒之气,硬生生将结界融出个窟窿。 魔修趁机蹿出,周遭俱是绝顶高手,当头还有魔雷劫,他就近钻进了秀无言体内,在秀无言不可置信的呆滞中迅速侵占她的元婴。可怜秀无言身负重伤又真元耗尽,没有一丝抵抗遭其夺舍,捂脸痛苦哀嚎。缠绕黑气的元婴试图逃出肉身,被强行拖了回去。 “伏魔阵!” “净灵咒!” “回魂化邪” 无数个净化魔修的符咒被各派掌门使出,纵使秀无言罪大恶极戕害同僚,被夺舍是一定要救的,不然世上又多个祸害人的妖魔。 他们动作快,魔雷劫却更快,被秦晌糊弄后忽然有了目标,一股脑将剩下的劫雷统统抛下,把净化的法阵轰得粉碎,终于落到了正主头上。 真是连一丝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亏得秀无言肉身千锤百炼修为颇高,身上的所有法宝都拿来挡劫,魔雷劫过后,地上还能见着人型。不过也只剩焦黑的形状,五官肢体都不齐全了,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封一才和百岁相士对看一眼,百岁相士道:“魔修应该死了吧。” 封一才看看天,摇摇头说:“魔雷劫已过,魔界大门未开,应该是被诛灭了。” “哎,可惜了秀宫主,一念之差助纣为虐,最终作茧自缚。” 众人唏嘘。 魔雷劫过去,天空立刻放晴,比变脸速度都快。魔修已死,六道度过难关夺回肉身,睁眼见过身侧之人时,一双眼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抓着秦晌胳膊嘴唇颤抖,指关节发白,愣是激动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晌看看天,又看看地,左右觉得不满意,喃喃自语:“还有最后一道雷劫,居然不来了。” 众人这才醒悟,是啊,因为魔修夺舍,六道渡劫中途引来了魔雷劫。如今魔修已除,这最后一道雷劫还会来吗?谁也说不上来。 “师尊!”不管雷劫如何,觉醒都是高兴的。自己的师傅打败了魔修转危为安,远比渡劫重要得多,他正要上前搀扶师傅感谢秦晌,却被秦晌拦住。 “等等,你们不要过来。” 封一才也道:“诸位稍安勿躁,六道真人劫数未过,还需观看片刻。” 观看?看什么?在场所有人都抬头望天,这晴空万里的连一丝云彩都没有,难道还来个晴天霹雳。 “该你使力了,别躲懒。”秦晌不知所谓的一句话压得低,只有六道听到了,他以为是在叫他,却发现秦晌根本没看他,而是定定望天。 “……”纳戒中的某人无语问苍天,他算是看清了秦晌,真是算无巨细啊。六道渡劫被打断,就算遭人陷害,身上不可避免带了不祥之气,最后一道雷劫是肯定不会来了。但有菩提子在就不同了,这是仙界灵物,带有最纯粹的仙气儿。只要他一现身别说是魔修留下的哈喇子,就是大魔在场也得忌惮三分,护主渡劫更不在话下。要不修真界将他当做渡劫至宝抢夺呢,先天优势人人眼馋。 子归此刻内心挣扎,他是铁定不会在人前露面的,度气又怕泄露了气息,思来想去只得把灵气传送给秦晌,让他做中间人去。 秦晌获得了子归的灵气,当即拍在六道身上。一霎那的工夫,六道就感觉五体清灵肉身不固,竟是飞升前兆。大骇之下,天空再现五彩霞光,隆隆声中,晴空霹雳猝不及防。 秦晌退避三舍,六道结结实实挨了一击,这一记雷真是地动山摇响彻九州,修道之人俱感到神魂离体差点元婴自封。突如其来的一击太过凶狠,秦晌等人都忧心六道是否能熬过去。结果定睛一看,那人好端端站着,周身丝毫无损,仙灵之气以他为中心,充斥了整个天衍宗,满溢出山坪,流到峡谷中。 天上仙乐齐凑,霞光万里,草木皆动容。从未有过的祥瑞之兆令所有天衍宗弟子喜上眉头。他们碍于师命不能接近明心塔,刚才又是雷劫又是魔雷劫的,都担心得紧。如今苦尽甘来,他们天衍宗启动法阵将仙灵之气锁在山门内,对门人修炼大大有好处,而六道顺利渡劫又出现祥瑞之兆,今后天衍宗在修真界的地位扶摇直上,无人可及,坐稳修真界第一大派的位置。 各大掌门排队道喜,六道已先一步来到秦晌身边,双手牢牢抓着秦晌肩头,眼中喜悦不加掩饰,一句话都不说,将秦晌狠狠抱住,猛拍他的背部。 熟悉他的人都愣住了。在他们眼中,六道是个非常严肃的人,宠辱不惊,一派宗师形象伟岸,何曾对一个人如此热情。就连觉醒都没见过自家师傅激动的模样。不过他什么都不说,一味与秦晌热乎,让一个人看得十分扎眼。 张逢夏眉峰一挑,脸色阴晴不定。他退到后方看着六道放开秦晌与各派掌门一一道谢,而后命令觉醒大摆宴席招待贵宾,待一切安排妥当,六道对秦晌说:“去追思崖等我,觉命,给秦师伯带路。” 秦师伯?!众人再惊,秦晌居然是天衍宗开山祖师的师兄,这是什么辈分。在场之人都只能算做六道晚辈,凤毛麟角之人与他平辈论交,突然又冒出个辈分更高的,众人看秦晌的眼神都变了,急忙再来拜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追思崖 秦晌无奈地瞪了六道一眼,六道今个儿高兴,一张铜皮做的面孔笑得眼睛都没了,只当看不见。等各派掌门一拜完就遣弟子将他送走,似乎也知道秦晌不喜欢与人应酬,替他解围了。 张逢夏不便跟过去,去参加了六道的庆功宴。庆功宴在天女峰上举行,修真界的各色仙果琼浆不胜枚举,供人食用不加限制,都是增添修为的好东西。天衍宗气派,家底更是丰厚,主桌的各派掌门还能谈笑自如,其他随行的各派弟子就不同了,迫不及待多拿多吃,又怕丢了门派的脸面,反而拘谨。 今个六道顺利渡劫,进入大乘期,道贺之人源源不断。天衍宗弟子往来穿梭将贺信递到六道面前朗诵,都是修真界有名的人物,甚至散仙也来道贺,众人俱是大惊,更是对六道奉承吹捧。在场都是与六道关系亲密的,六道渡劫成功他们也脸上有光。只有一人,宴席开始时就阴沉着脸,一杯接一杯喝着奉天雨露,封一才瞧见张逢夏异样,目光中透出些许晦暗。 借着酒兴,封一才打开话匣:“没想到秦先生是天衍宗高人,上回稽云山上封某着实怠慢。不过当日封某就言,秦先生修为高深,又视名利为无物,必非常人,在咒法上的造诣更是无人能及。今日得见秦先生施展混元霸体功,更觉深不可测,叫人佩服。” 百岁相士:“难怪封掌门一力作保,此等人品怎可能与魔道为伍。我现在才明白,天衍宗弟子嘛,除魔卫道正气当头。” 都是恭维天衍宗的场面话,六道听了只当耳旁风,说:“师兄不喜宗派事务,是以云游四方潜心修炼,今日回来是天衍宗大喜事。” 封一才:“六道真人即将飞升,秦先生此刻回来天衍宗正是时候,有他坐镇天衍宗,真人大可放心了。” 气氛忽然一滞,人精都听得出封一才在试探六道口风,六道飞升后究竟何人当家,这才是在座最关心的问题。 觉醒起身拱手道:“天衍宗尊卑有序,天衍宗弟子自当听从师伯差遣。” 到手的掌门之位拱手让人,在座各位家长都观他神色,端正严肃,丝毫没有敷衍违心之相,不由暗暗点头。 谁知六道摇头说:“师兄最受不得拘束,觉醒啊,掌门人这种累人的差事还是由你来担吧。” 觉醒略一迟疑,领命:“是,师尊。” 还是觉醒当掌门,在座之人都松口气。 百岁相士:“哈哈,既然是六道真人师兄,修为一定深不可测,那招金刚伏魔使得如火纯青,我记得是天衍宗最高奥义。” 六道噙着笑意持起玉杯,淡淡说:“师兄在我入门时就已通晓天衍宗所有功法,千年来在外游历,专心潜修,想来修为早已超我千百倍。” 众人再惊,暂且不谈六道此言有多少抬高秦晌的意思。他们抓住两个关键词,六道入门时秦晌已经有了一身功夫,可见两人修行时间本就悬殊。而那以后已是千年时光,一千年让六道修成了修真界一代宗师,以此推算,秦晌岂不是连散仙也不须多让。 或许这一千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致使秦晌至今没有渡劫,或许他的修为一直都停滞不前,封一才等人刚存有侥幸心理,又想起自己根本看不透秦晌修为,心里一沉,觉得还是不要乐观的好。 天衍宗大摆宴席七天七夜,于修士而言根本算是小请小宴,七天一到六道就遣人送客。诸位掌门急于回去安排布置,六道渡劫又来了个秦晌,今后修真界门派的排名该如何,他们心中没底。 “张宗主,我见你席间神色忧虑,还在担心师伯?”人已走光,觉醒见张逢夏还在厅内不肯离开,得了空闲来询问。 张逢夏环绕四周,问:“六道真人呢?” “师尊去和师伯说话了。”觉醒贴心地说:“师伯刚回来,在和师傅叙旧,张宗主,我给您安排客房,你先住下,多等两日可好?” 张逢夏略犹豫,同意了,觉醒随后着人安排。 追思崖位于后山,从一线天穿过踏过百来个石阶就到了。这里是天衍宗属地却没有任何标识,除了石阶被磨得发亮几乎看不出人工修葺的痕迹。山壁上布满了苔藓和蕨类,透光处可见水汽形成的七彩虹色,浮在半空探入崖深处。 六道刚踏足崖上,就见到秦晌盯着一方被烧焦的草坪出神,看那样子,已经神游了好些时候了,头发上都是露水。 他叹口气来到秦晌身边,说:“当年师尊崩世,你意欲留下他的元神,罗天轮回盘逆行造成的烧灼千年来没有草木能遮盖了去。师兄,我以为你早看开了,原来跟追思崖一样,再也抹不掉这痕迹了。” 细看,草坪上并不是寻常焦黑的烧灼痕迹,枯草在阳光中闪着细密的金色,会让人产生金子反射的错觉。周遭草木春暖而发寒风枯竭,年年如此。只有这里不足一平的枯草,永远不会萌发,也从未凋零,就那么枯了,坏了,风吹雨打都不能减灭一分,杂草花籽也不能占了一厘。就好像秦晌和六道心里的伤痛,再也抹不去。 “别叫我师兄。”秦晌面无表情背脊僵硬:“尤只有你一个弟子。” 六道张张嘴,话语化作一声叹息:“即使你不承认,我们身上的功夫是同一人教的,我不会忘记,你手把手教我通背拳。” 秦晌抬头,看着六道一头华发,笑道:“木墩子老了还是愣,我已经灭婴重修,修习的根本不是尤的功夫,算哪门子师兄。” 六道绷脸,摆出一派宗师的架势,道:“我已经对外宣称你是我师兄,觉醒的师伯,绝无戏言。” 秦晌无奈摇头,喃喃道:“木墩子。”找个平坦巨石撩袍坐下,说:“这些年你混得不错,居然开宗立派闹出不小的动静。” 见他神色如常,六道也找块石头盘膝而坐,道:“在外闯荡结交了几个朋友,后来收了弟子,他们就推举我当掌门,小打小闹打发时间,没想到发展到今天地步。” 秦晌觉得理由当然:“混元霸体功锤炼自身,修习前期进展缓慢,考验心性意志力,能坚持下来的都是根基稳固心正不偏之人。纵使你无意发展门派,旁人也会将你和你的门人推上去,这个世道正气不盛,很需要你们来铲奸除恶。” “不错,急功近利之人事事算计不利修行,反而是自持苦修之人得窥天道。”旁人都言六道历经辛苦才让天衍宗得到修真第一的位置,其实正如秦晌所言,天衍宗的凛然正气正是修行之人最该持有又万难坚守的品格,只要恪守本心,修行之人自会推崇备至。 六道关切地问:“师兄这么多年去了哪里,我看你一切尚好,可是找到师傅了?” 秦晌一怔,垂下眼帘掩住疲色,闷声道:“啊,找到了。他过得很好。” 六道仔细观他神态,有时过境迁的感慨,有辛苦疲惫的无奈,却没有了当年痛彻心扉的苦痛,不由眼前一亮,试探着问:“师兄,你已经……放下了吗?” 秦晌垮了双肩,叹道:“别提了。用了整整一千年的时间才看穿,你可别问我哭了几次,真是不堪回首啊。” 六道哈哈大笑:“终于又见到当年那个放荡不羁的师兄了,初一见你还以为师傅回来了呢。” 秦晌闻言浑身一震,六道说:“修习启天决不能心存执念,否则走火入魔不人不鬼,六道之中无处安身。师兄,当年师傅给我起名六道,就是为了提醒你时刻谨记自己处境,不可背离六道。启天决修炼没有元婴,全凭神魂,最是不稳。当年师傅渡劫失败,你抢来罗天轮回盘要强留师傅元神,心绪大乱。后又去寻找师傅的转世……既然修炼启天决不能心存执念,你如此癫狂我以为你已走火入魔。我以为你在劫难逃,从此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可是有了大机缘?” 秦晌闭目,说:“既然是人,怎可能没有执念。尤转世了,我日日夜夜在凡间寻找,执念越积越深,总会达到顶点。逼不得已我身外化身斩执念封记忆,待修补了肉身才解封,几次三番幸得活命。” 六道双拳紧握,心中大骇。身外化身是门高深的法术,练到极致□□亦有神识,同本体无二。但秦晌所说斩杀执念,封存记忆,竟是要仰赖自己的□□才能做到,可想而知他当时的元神肉身都已濒临崩溃,实是无法而为之。听起来可行,实则不可思议。 千年来秦晌无数次地斩杀执念,修为无数次化去重来,今日师兄弟能够重聚,可说是纯属侥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喂招 六道只觉眼底发热,道:“那你又是怎么看开的?” 秦晌睁眼,定定看着面前老者,说:“世道轮回,此生灭来生到,尤重生了二十三次,不是每次都是人身,历经了许多坎坷。看着他,我才明白,万物皆有灵,前世业今生报,轮回转还不过是顺应天道。我执着于名叫尤的人,下一秒就将尤的蝼蚁踩在脚下,而等我身死后,化作青草又被尤的羊吃进肚里。执着,不过是人的劣性罢了,根本是虚妄。” “真的看开了?” “恩,看开了。” 六道笑:“那我被魔修夺舍,你救我做甚?” 秦晌愣,随即仰天大笑:“哎,木墩子变狡猾了,聪明了啊。” 六道欣慰地看着他,说:“不管怎样,我们师兄弟能重逢,你总算是找到了解决启天决死结的办法,师兄,欢迎你回来。” “恩。”秦晌心中一暖。 “我即将飞升,幸亏师兄回来了,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师兄觉得觉醒这孩子如何,能堪大用吗?”彼此将近况交代了,话题就变得轻松起来。 “很好,有你木墩子的风范。”秦晌话锋一转:“太过耿直。过刚则易折,他在你手下专注修炼,如今要承担起门派的盛衰荣辱,怕要吃大苦头哦。”回想起稽云山罗霄派替封一才解析星溟图,按部就班的个性秦晌印象深刻。 六道流露出一丝欣慰,说:“这孩子比我当年圆滑多了,总不会比我当年差。师兄既然担心,就留在天衍宗替我看顾他如何?” 秦晌满头黑线,六道这老小子是在推他进火坑,急忙拒绝:“你明知道我这人最怕牵挂,别害我。” 六道板着脸耍无赖:“就是你此刻走了,修真界都知道你是天衍宗辈分最高最有威望的掌门师伯,你躲不了。留下吧,天衍宗门下弟子任凭你差遣,宝物随你取用,天衍宗长老之位总比一穷二白的散修强。” 秦晌觉得他说得有理,既然逃不掉就坦然接受,这么多年他都是以此豁达心态摒除执念。纳戒微弱颤动,心思一动,问:“对了,尤有一菩提手串,你还留着吗?” “在乾坤洞中,师傅的东西我都封印保存,千年来不曾动过,你想要尽可拿去。”六道弹出符令吩咐弟子:“让觉醒去乾坤洞替我拿鎏金菩提手串过来。” 不消片刻,觉醒带着菩提手串来到追思崖:“师尊,师伯。”对两人行礼。 六道说:“把手串给你师伯。” 秦晌拿到手里掂掂分量,发现上头果然有封印,手腕使力轻易掐碎了封印。觉醒看了眼皮直跳,师尊亲自布下的封印居然在师伯手里仿若无物,师伯好生威武。 秦晌挑眉:“你不问我要这东西来干嘛?” 六道说:“这些东西我留着只是个念想,飞升以后也用不到了,本来都是你的,我不问,你也不必说。” 秦晌感怀于六道的信任,点点头,将手串揣入怀中。 觉醒要告辞离开,六道喊住他,眯眼笑得好似狐狸,说:“你师伯答应坐镇天衍宗,不想让你师伯指点指点功夫?” 觉醒闻言眼前一亮,没等秦晌反应过来,躬身大声道:“弟子不才,请师伯指点。”跟着猴精的师傅,觉醒心领神会机敏过人。 秦晌扶额,谁说他耿直不知变通,自打嘴巴还啪啪响。 修习混元霸体功的苦修每日都要找人喂招,像觉醒这样的更是打架疯子,师傅给他创造了绝妙良机他可不能放过,急忙退到崖边,避开草坪烧痕,对秦晌请战:“师伯请。” 秦晌瞪了六道一眼,自知躲不掉,退到山壁边,对觉醒做个请势。 觉醒起势全神贯注,浑身肌肉紧绷在劲服中呼之欲出。秦晌眨眨眼,连备战状态都没有就忽然失去了踪影。 觉醒一惊,凭借耳后风声马步举臂,双臂齐挡,秦晌重膝狠狠击在下臂外侧。如同被狂牛撞击,坚硬如铁的肌肉撕裂般剧痛,觉醒猛咬牙,腰力一扭卸力于双腿,将草坪踏出两个深坑,还是接不住,他只得借力跳开,拉出安全距离。 “反应很快,不错。” “……师伯夸奖。”觉醒牙齿一阵酸麻,双手反复握拳放松手臂肌肉,评估损伤情况,发现只是因为重击造成的短暂麻痹,飞腿主动攻击秦晌。 秦晌同样以臂挡他的飞腿快击,觉醒找不到破绽正欲攻他下盘,忽然腿上一紧,被秦晌抓个正着,抱着他的腿将他整个人抡出去。觉醒赶紧打他手腕,秦晌已一击猛踢正中他腹部,将他踢飞上天。 觉醒狼狈落地再起势,这回秦晌略显不满地说:“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下回记得铲人下盘看人脸。” 觉醒脸皮一红,对战就怕被人看破断送先机。他已经十分注意,刚才还是免不了瞄一眼秦晌腰腹以下,露了端倪。 “再来!”觉醒越挫越勇,使出猿臂功与秦晌打长战。结果秦晌抓住切招间隙贴近,攻其面部,又败了。 觉醒心中不平,往日里和师兄弟练招都是他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自己精通本门各路拳法腿法,早已融会贯通,还能演变招式。怎么到了秦晌这里就漏洞百出了呢。他至今也没看出秦晌使的是哪招,都是见招拆招。败得太快太容易,他心里生出烦躁来。 又被打中要害,觉醒放弃了。他对秦晌行礼后问:“师伯,我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六道喝道:“觉醒,静心。” 觉醒低头,惊觉自己犯了心燥的毛病,自从他担任天衍宗代掌门后就没有发生过。 秦晌拍拍他的肩,笑开了:“你何错之有,缺少的只是阅历而已。谁说把招式练熟了就再无敌手,人外有人,莫要坐井观天。” 六道满意地笑了,对觉醒他是一百个满意,可惜自他以下已无人能胜过觉醒,自己是觉醒师傅,觉醒从未有过争胜之心。从那以后觉醒没了挫折感,渐渐自我膨胀。今天找秦晌对招的用意就为了让觉醒看清天外有天,不要一味满足于天衍宗四十二路外家工夫,还有的是精进的余地。 觉醒很聪明,马上就明白了师傅和师伯的用意,对两人施以大礼:“谢师伯指教,觉醒知错。” 六道点头,教诲道:“为师马上就要走了,天衍宗有你和你师伯在,我很放心。只是你要知道,身为掌门修为高深、善于御下都不重要,关键要有一颗平常心。谨记刚入门时孜孜学习又百折不挠的精神,不忘初心。” “是,觉醒受教。” 六道摆摆手,说:“好了,为师要闭关一月,你带师伯四处转转,好生伺候着。”又对秦晌道:“师兄,辛苦你再替我敲打敲打觉字辈弟子,他们不比觉醒,下手还要狠些才好。” 秦晌嫌弃地连连摇头:“你就只管当甩手掌柜,看我把你的天衍宗折腾得鸡飞狗跳。” “哈哈哈哈哈哈,要鸡没有,狗有两三只,倒是木桩子太多缺人敲打,师兄来得好。” “原来我是上了贼船。” “没错。” 觉醒何曾见过师傅与人调笑,当即石化了。等秦晌嘴上骂够了,他才赶紧回神给他带路。离开了追思崖觉醒还觉得恍惚,刚才那人真的是师傅?不会是披着师傅人皮的魔修吧。想法乍一出现,就浑身一激灵,这个念头可千万要不得。 “觉醒,墨研宗的张宗主回去了吗?”秦晌问。 觉醒急忙道:“回师伯,张宗主没走,在客房等您。” 秦晌笑完了眉眼:“好,你带路。” 觉醒疑惑提醒:“师伯不先去清风阁看看?那是天衍宗灵气汇集之地,历来是天衍宗辈分最高的长老居所,虽不合规制请师伯先将就几天,我将已命弟子打扫干净,等新殿造好再请师伯移驾。” 秦晌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不拘住哪儿,有个挡风避雨的地方就行了。你安排的准没错,不去看了。先带我见张宗主吧。” “是”。觉醒带着秦晌走另一边岔路,前头是渔溪池。 天衍宗来了个比掌门辈分更高的掌门师伯,还力战魔修帮助掌门渡劫。所有天衍宗弟子都翘首企盼能得观真容,碍于天衍宗门规极严,每个时辰不同辈分的弟子都有固定的去处,不能逾越,更不能偷懒疏于练功,因此只有离追思崖最近的渔溪池旁入定打坐的弟子有幸能第一时间一睹师伯祖的真容。师伯祖没去清风阁居然绕道渔溪池,这些小辈受宠若惊。 没错,就是师伯祖,他们辈分在天衍宗不算最低,却是觉醒的后辈,所以秦晌辈分一下子又从掌门师兄,变成师伯,又变成师伯祖。他和觉醒一露面,只是从渔溪池边路过,就有几个不怕死的睁眼去看。 “晨曦、晨定、晨远,你们三个今日不用吐呐了,入止休吧。” 三人立刻就打蔫了,所谓止休,就是不吃不喝更不准吸纳灵气补充体力,将体能熬干为止。属于天衍宗折磨死人之三十六招的其中一招。天衍宗为了锻炼弟子体能心性,有各种磨人的法子,止休算是最轻的了。还有“入土为安”、“千刀万剐”、“釜底抽薪”等各种手段,天衍宗弟子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天衍宗功法磨不死人不罢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尤 秦晌当然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好笑地瞥了三人一眼,顿时三个孩子觉得自己被罚也值得了。 怎么办,师伯祖好年轻,好美貌。 师伯祖看起来一点都不严肃,很爱笑,太亲切了。 好想让他教我们练功哦。 天衍宗每处建筑都为练功而设,一路走来都是练得汗流浃背的低阶弟子,苦修非常人不能修得精髓,留在天衍宗的都是意志坚定的好苗子。就算练到昏厥,体无完肤,他们都意志坚定,目光如炬。 离开天衍宗腹地,西隅就是招待来宾的客房。不比练功场,这里环境清幽布置怡然,各大派门人散去后更显得清净。 远远地,秦晌就听见古韵琴音。弹拨轻捻,没有曲调,俱是单音,显然琴师满怀心事志不在此。 遣走了觉醒,秦晌寻着琴音进入厢房。门扉大开,张逢夏望着窗外单手拨动琴弦。听到响动,他回神见是秦晌,未发一言,低头正弦,轻按琴弦后一曲高山流水倾泻而出。 秦晌坐在他对面,闭目静静聆听。直至一曲终了,他叹道:“你生气了。” 张逢夏垂目,随意弹奏也渐成曲调,说:“不敢。天衍宗掌门师兄是老前辈,我怎敢置喙。” “你气我瞒你,不与你说真话。” 张逢夏抬头,目光灼灼:“现在要说吗?” 秦晌无奈摇头,给自己倒上一杯清茶,道:“我不想瞒你,逢夏。于六道而言我是个不相关的人,天衍宗是他一手创立,在此之前,他是我师傅唯一的弟子,仅此而已。” 张逢夏定定看着他,秦晌话里有话他不气不恼也不问,只是听着。 秦晌望着窗外两只桂枝嬉戏的麻雀,心绪渐远:“尤是我的师傅,幽海一名苦修。自小我随他修炼混元霸体功,刻苦修行从未偷懒,奈何性子浮躁又乖张,与功法相悖。尤要我静心潜修我做不到,我不怕苦却最受不了寂寞,尤看出了,思虑再三劝我另投名师,别走苦修这条路。 当时年幼,竟觉得是尤厌烦了我才赶我走,他嫌我愚钝不听教诲。我视尤如父如兄,如此猜忌就深感尤错怪了我。于是去村子里找了个性子最适合苦修的小乞儿,教他混元霸体功,两人一起练,让尤看看究竟谁的天资好,谁才是他的好弟子。我誓要证明给尤看,脾气秉性不同只要肯努力一样能苦修。 尤劝不了我,只得放任自流。我再努力也得不到尤的赞许,渐渐有了心魔,终有一日走火入魔,眼看着就要魂飞魄散,尤用他毕生功力保我元神不灭,只是元婴已毁此生都无望修真了。” 张逢夏手指紧扣琴弦,诧异地看着他:“后来呢?” 秦晌神情渐渐凝重,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起那段痛苦经历,又似乎有更大的不幸不忍回忆。最终,他沉下眼帘,说:“我从此只能是个凡人,寿数不及尤的万一。一想到此生无法陪伴尤,就心灰意冷做出许多自残举动。尤不忍看我如此,大概是觉得那个小乞儿是我找来的,一定很喜爱,就收他为徒,取名六道。” 秦晌一声叹息,勉强压下了哽咽:“我总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没有发现,尤功力倒退又因为我元神动荡,也有了心魔。忽有一日,他不知从何寻来一本秘籍,说我不用元婴也能修炼,我欣喜若狂拉着尤同我一起参详。” 张逢夏眉头紧锁,不用元婴修真听起来荒诞,若非亲眼所见,秦晌就坐在他面前,他才相信确有其事。当年尤居然也敢冒险一试,想来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我曾经有过一瞬间的怀疑,觉得世间不该有这种修炼法门。可是那本秘籍逻辑清晰,每个细节都严丝合缝,实在看不出造假和诓骗的痕迹,一看就是大家之作。我想着,哪怕这法子没人尝试过,风险极大,再坏的结果也不比此刻差,就大胆按照上头所述去修炼。尤不放心我,也跟着一起体悟。” “可是有何不妥?”张逢夏感受到风雨欲来的紧张,追问道。 谁知秦晌摇头:“没有不妥。这的确是最适合我的功法。” “?” “苦修讲究的是清心寡欲,练到极致要禁断七情六欲,而这本秘籍却截然相反,要求修炼者随心所欲不可心存执念。对我这个放荡子来说,没有比这本秘籍更合适我的功法了。我日夜苦练,心情渐渐开朗,心随意动修炼进展极快,尤很高兴。” “这本秘籍与苦修走的是两个极端,尤不该去参悟。”张逢夏已经想到了尤的结局,当时重获新生的秦晌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想到。 秦晌言语间平静如斯,想必悲剧已在他心中重演过无数遍:“每当我境界进一步,尤都要先参悟一番才肯让我修炼。他的执念太重了,他的执念就是我,终于在我练到第七重时走火入魔。” 闭目,尤的痛苦嘶吼声仿佛还在耳边萦绕,时隔千年依旧锥心:“如果我有如今的功力,我就能保住他的元神不灭,可当时我没有。当时的我只能四处求人救命,可我们是散修又是闭门造车的苦修,修真界连个朋友都没有,没人肯损耗功力救尤。我走投无路只能去大门派偷取罗天轮回盘,让尤转世,心想着今后还能相见,有了肉身之后他还能再修炼……” 嘣地一声,琴弦被张逢夏拧断,他紧紧握住秦晌的手。秦晌苦笑着松开已经刺进掌心的五指,另一手覆在张逢夏手背:“我修炼的是害死尤的功法,我不配做尤的弟子,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尤的唯一传人被魔修夺舍,逢夏,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救六道,为何不肯跟你说这些。我开不了口,天衍宗没有将我视作仇人已是万幸,我怎敢以六道师兄的身份自居,我不配。” “……”张逢夏知道罗天轮回盘,那是穷奇门的镇山法宝,千年前穷奇门是修真界第一大派,防备何其森严,大能大修又是如何了得。秦晌当年只是个灭婴重修的散修,就胆敢盗取法宝,一旦被发现,当即处死或者永世囚禁以儆效尤都不为过,期间的凶险不言而喻。秦晌胆大心细侥幸窃得罗天轮回盘,之后势必遭到穷奇门追杀,他能忍辱偷生活到今天,熬到穷奇门衰败再出世,过程艰辛不可想象。 “后来呢?你成功了吗?” 秦晌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情:“恩,尤顺利转世,他一直都过得很好。” 张逢夏胸口泛出一股酸涩:“你引领他重新修道了?” 秦晌摇摇头,说:“没有。我找到他时已经历经一世,他垂垂老矣儿孙绕膝,善始善终转世后重头再来。就算有一世不痛快,临了闭眼就都过去了,来时再也不会记得。修真有什么好,快乐总是短暂的,仇恨烦恼却永远忘不掉,没有终结就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还要时刻担忧走火入魔,好没意思。我不想让尤再走这条老路。” “但是起码,用了溯魂丹他就会想起你。”秦晌千方百计让尤转世,不会安于只做个凡人,张逢夏笃定他一定动过这个念头。 秦晌沉默了,他只说了一句:“我这样的人忘了最好。” “秦先生!”张逢夏喝道:“你修习的功法不能妄动执念,愧疚悔恨已是执念!” “呵呵,不必担心,我早已有了破解之法。”秦晌安慰张逢夏眨眨眼:“都是过去的事了,逢夏不必担忧。” 张逢夏自责地撇过眼去:“抱歉,我不该逼你说出来。” 将他双手紧握,秦晌轻声道:“你何曾逼过我。要不是我冒险救人,你也不会舍命相救,说到底你是担心我,我不能瞒你。” 张逢夏想给他支持,可自己从未参与过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没有立场安慰劝说,他只能反握住秦晌双手,传达自己的心情。 秦晌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说:“六道已渡劫,各派掌门都回去了,逢夏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张逢夏松口气,原来对秦晌行为的不理解和不快都烟消云散,心里轻松许多,该谈论正事了:“我也准备见过你就走。秦先生,你可知,因为你的出现,修真界避免一场动乱。” “哦?怎么说?” 张逢夏站起身,食指蘸取杯中水,临空点出三个圈,稀薄的真元力将水滴化开,渐渐变深的同时现出字符来。赫然是罗霄派、西葫洞、霖朽派,三大门派的掌门在明心塔护法,秦晌有印象。 张逢夏说:“修真界高手众多,其实大多都潜心修行,不爱管闲事。而真正有实力创立门派的并不多,这三个就是其中拔尖的。他们的掌门修为自不必说,门派笼络的高手几乎囊括了修真界半壁江山。” 秦晌对另两个门派不了解,罗霄派他是去过的:“罗霄派似乎除了周筱和封一才,没有像样的高手。” 张逢夏笑而不答,食指在三门派中再点出一个,水渍化成天衍宗,产生的真元波动将其他字迹扰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菩提手串 张逢夏说:“自天衍宗出现后,修真界势力划分发生了巨大变化。六道一出现就受到了所有散修的支持,天衍宗一跃成为与三门派齐平的第四大派,甚至三派笼络的高手都与六道交好。” “挖墙脚?” 正逢夏点头,真元力讲天衍宗三字扩大,三派字迹变浅:“如果六道更精明世故,苦修不是那么恪守本心,三派大可围攻天衍宗巩固自身地位。可惜六道为人太正派了,整个修真界都找不出比他更有人缘的人。任三派如何诋毁,最终都自打嘴巴得不偿失,只好任其发展了。渐渐地他们发现,六道的正派也不全然是坏事,他从不主动与他派争夺利益,三派掌门人为了压制彼此纷纷拉拢六道,才形成了如今三足鼎立天衍居中独大的局面。” 秦晌摸到了其中关窍:“你担心六道飞升后天衍宗势弱会被三派排挤?” “苦修练到极致无人可敌,但有个致命弱点。”张逢夏叹道:“修行进展太慢。几百年来六道竭力培养后辈子孙,也只有觉字辈弟子能堪大用,又只有觉醒勉强有接班掌门人的资格。但一派掌门不能只有修为没有人脉。六道让觉醒在他渡劫前拉拢各派掌门,临时抱佛脚。说得难听些,除了六道,天衍宗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让修真界服气的人物了。天衍宗后继无人哪,六道迫不得已本门内渡劫汇聚灵气,为觉醒继任殚精竭虑。” “……我以为觉醒已得各派认可。” 张逢夏讪讪一笑:“都是看在六道面子上罢了。” 他又说:“六道渡劫各派应邀前来护法,自是六道人缘好,各派掌门也是瞧准了机会来打探虚实,三派虎视眈眈,六道飞升后他们势必打压天衍宗扩张自己势力。算盘打得好,谁知又跑出个你。” 秦晌笑:“看来我出现得不是时候。” 张逢夏将隐隐弱化的天衍宗三字再次点亮:“你一来就以实力震慑各派,六道将你身份挑明,竟然是比他更强悍的掌门师兄,眼看就要到嘴的肥肉要跑了,三派自然着急。有人问六道飞升后天衍宗何人当家,若六道禅位于你,虽然实力惊人,你毕竟根基不稳容易抓错漏,六道老谋深算想到了这点,还是传位觉醒让你护持觉醒。天衍宗就成了铁桶一个,再也找不到破绽。” “六道学坏了,我心甚慰。” 秦晌满脸得意十分扎眼,张逢夏撇过脸去把话说完:“我猜,六道飞升后三派会设法离间你和觉醒,只要你不安于长老之位,他们还是有机可趁。” “嗯。”秦晌起身抹去三派名号,只留天衍宗在他手中把玩:“这点不用担心,我没兴趣参与门派争斗,既然六道让我守护天衍宗,为了六道,为了尤,我尽力一试。” 张逢夏松口气,道:“天衍宗最大的好处就是心正不偏,觉醒看重你,你留在此处会很舒心。” 隐隐地,秦晌听出他话里的一丝酸味,他笑道:“你帮我讲解了许久,墨研宗在这其中占的什么位置,你敢叫板罗霄派,修真界鼎立之足也该有你一个才对吧。” 张逢夏笑着收回真元,天衍宗消失在秦晌指尖:“墨研宗舞文弄墨,不过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修士聚齐在一起赋闲罢了,无心参与修真界杂七杂八的事情。” “可你既留在天衍宗,就是向其他门派表明了立场,六道渡劫时大伙儿都瞧见了,你与天衍宗是一道的。” 张逢夏瞪他一眼,对秦晌当时惹得自己鲁莽行事还是心有怒气,冷冷道:“正因墨研宗现如今与天衍宗休戚相关,我才与你说这些。” 秦晌叹道:“逢夏,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论是为了天衍宗还是为了我,我都谢谢你。” “……”哪里还需要思考两人关系,张逢夏为他分析利弊,权衡得失,其实已经给了秦晌答案。张逢夏宽了心,对秦晌说:“我在这里等你是为了确认你平安,既然六道已将你身份昭告修真界,我不宜在此久留,先走了。” 今时不同往日,秦晌作为散修,与张逢夏走得近人们只当他攀附墨研宗,而如今秦晌身份贵重,他们的亲密关系就会让人猜度天衍宗和墨研宗是否联盟。秦晌再不情愿也要顾及天衍宗,只好放手:“好,回去后记得给我写信,我期待你雀信的到来。” 男人之间不在乎一朝一夕,只要心意相通来日方长。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张逢夏凝视秦晌那张笑得不真实的脸,不由自主想起了他那段令人心碎的往事,心中坠坠的觉得酸涩。 像是认命放弃,他叹气道:“保重自己,别再为了旁人轻易舍弃生命,不要让我担心。”抱住秦晌,将头抵在他的颈项,感受到他的体温和他独有的气息。 秦晌僵住,旋即反抱住张逢夏:“你放心,不会了。” 两人的胸膛紧紧挨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在耳边鼓动,秦晌收紧了手臂将他的窄腰环住,问:“要双修吗?” 张逢夏笑了,推开秦晌摇摇头:“下次吧,我走了。” 秦晌颇为遗憾,轻轻啄吻他的唇,交换了彼此的第一个吻。张逢夏一滞,追上来加深了这个吻,等两人乱了呼吸喘不过气,才不得不松开。张逢夏没有多说一个字,笑着走了。 张逢夏走后,秦晌将张逢夏喝剩下的水灌入腹中,感受他指尖留下的淡淡真元,回想起那个满是这种滋味的粉嫩元婴,嘴角划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只剩秦晌一个人时,憋了许久的子归终于能出来透口气了。不过他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呼吸新鲜空气,顶着与秦晌相同的脸,小心翼翼接近他,一双纯净的眼写满心事。 “……怎么了?”放下杯子,秦晌后悔同意他借用自己的脸,令北蛮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居然小女儿家作态,亏得他的部下都不在人世,被他们瞧见大约都投降北蛮去了:“想说什么就说,这是作甚。” 子归虚抬双手按在他肩上,郑重道歉:“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其实是个好人。” 秦晌身子向后仰,明知他没有实体不会碰到,被自己的脸如此亲近总是不愉快:“什么?” 如果子归有肉身,他此刻一定泪流满面:“我不该把你看做碧玉子一类人,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比书里写的还好,虽然有怪癖,放心,释迦摩尼会接纳你的。” 秦晌哭笑不得:“我修道不信佛,不必了。” 子归头脑发热居然想要挖人墙角:“你考虑一下吧,修佛其实挺好的,我看你后脑勺饱满,剃度不难看。”眼珠子一转把自己的头发都化去,身着袈裟的秦晌和尚出现了。 “够了,胡闹。”秦晌忍不住呵斥道,扶额不忍再看,被子归一闹腾,好心情都没了,他今晚势必做噩梦。为了转移子归的视线,他取出了向六道讨要的菩提手串。 子归心神立刻被菩提手串攥住,飘到秦晌面前,恨不得将脑袋塞入他怀里以便更仔细地观察手串,兴奋难以掩饰:“你要用它做我的肉身吗?菩提子不是凡物,纵使没有我的灵性,要炼化亦它十分艰难,你…没问题吧。” 秦晌攥眉道:“变回来。”将菩提手串扔向了子归。 子归低呼一声,明知自己只是虚影碰不到实物,他还是不由自主用双手去接,要是菩提手串摔坏了怎么好,他不禁责怪秦晌粗心大意。 惊人的是,他接住了!菩提手串安静地躺在他掌心,他甚至感受到沉甸甸带着微温体热的坚硬触感,一时间愣住了。 秦晌似乎早就料到,他淡然道:“你们异体同源,用它做你的肉身再合适不过了,你看,果然已能认主。我估摸着再用焚天炫火炼制一甲子,就能助你固魂其中,就算被人察觉身份,也无法轻易剥离神魂,同元婴肉身一样坚固。” 子归小心摩挲着手串,惊异地微张着嘴,仔细感受菩提手串与他水乳交融的奇特感触。他作为菩提子时被释迦摩尼摘下,刚刚开智对一切懵懂无知的他听不懂释迦摩尼说的话,只记得一股带着光芒的温暖涌入体内,令他能听能看能想,赋予了他与这个世界沟通的能力,并获得了释迦摩尼的佛力。 他握着菩提手串的感觉又与当时的情形不同,早已习惯了飘荡于尘世之上,对万物只是认知、无法体悟世态的他瞬间有了落地蒙尘之感,身体变得很重,耳目更加清明,心中却涌出一股酸涩和苦痛,仿佛初生婴孩的悲鸣,知道自己从此落入凡尘要历经劫难。看着秦晌,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生命,这是活着的感觉。 秦晌看着他神情恍惚地将菩提手串戴在手腕上,身影渐渐清晰起来,直到他再也无法透过子归的身体看到远处的风景,子归双目流下两行清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子归 “你……” 子归抹去眼泪,表情立刻就变了。有着秦晌面容的子归不再突兀违和,他仿佛真的是秦晌,历经了许多不幸与坚持,始终不曾放弃,明明知道这只是他的错觉,秦晌恍然间看到了另一个真实的自己。 “不用炼化了,我已经能用了,这就是我的肉身,从来都是。”子归叹息,望着天空说:“我想起来了。我是仙佛界一株菩提树结出的菩提子,可是菩提树本不是仙界之物,释迦摩尼当年圆寂在菩提树下,那是在凡间。释迦摩尼升入仙佛界时打开了天道鸿沟,他衣袖里的一颗菩提子机缘巧合被他带入仙佛界,在那里生根发芽,最终结出了我。其实,我们本为一体,释迦摩尼将我扔下凡间时曾说了四个字‘不知所谓’。我当时不懂,现在明白了,他是说我失去了根本,仅靠着攀附别人活着,仙佛界容不得我。” 秦晌诧异,立刻就想明白了原委:“你是说,菩提手串就是用凡间的两棵菩提树结的果实制成的,它就是你的本源。” 子归点头,表情很可怜:“我被释迦摩尼抛弃了。” “……”秦晌不会安慰他,释迦摩尼这么做或许是无心却带动了因缘。子归身有纯正佛力,引发修真界斗争,阴差阳错与秦晌结识,没曾想尤千年前就有子归的本体菩提手串,继而重获新生。 所有的巧合都是必然,因果报应逃不出天道轮回。 “你已经固魂了?” 子归一扫阴霾,摸摸脸掐掐胳膊,脚踩地,笑嘻嘻就要蹦起来:“对,这种感觉真新鲜,原来肉身是暖的,软乎乎的。” “别玩了……。”秦晌很是疲惫地叹气:“没想到这么快就固魂,早知如此就先行幻化容貌,现下可怎么办。” 子归捏起颊肉将脸扯变形:“挺好的,我很满意。” 秦晌再叹:“难不成你要同我一起出去,两个秦晌?” “啊。”子归惨叫,被掐红的脸颊留下了指印:“张逢夏认错了怎么办,我不要跟他双修,快想法儿给我换个脸。” 秦晌苦恼:“修士可用法诀做障眼法或用法宝变化容貌,可你源自仙佛界,这个世上没有法宝能与菩提子抗衡。” “啊啊啊啊啊。”子归懊恼地扑倒在床上捶床板发泄郁卒,锤着锤着发现砰砰作响的木板十分有趣,更使劲锤,轮着手锤,按着节奏锤,竟忘了烦恼玩上了。 秦晌不理会小孩心性的子归,靠在窗台上看着花坛中雨后新土的两节嫩笋,道:“你这么出去定会被人视作巧于变化的妖物,不如假戏真做吧。” 子归翻身而起,歪头问:“什么意思?” 秦晌弹指,心甲透入子归体内穿在他本命元神上,子归摸摸心口疑惑地看着他。 见他还能穿心甲,秦晌松口气:“从此刻起,你就是我身外化身,你没有元婴又有我心甲遮盖气息,足以乱真。” “当你的□□?” “对。” “行不行啊。” “试试吧。” 秦晌进入客房后觉醒守候在门外,张逢夏匆忙离去后房内久久没有动静。他碍于礼数不敢向内窥视,确保客房周围安全,立于房前等待。 “觉醒师侄,请进来。”秦晌传声。 “是。”觉醒拍拍劲服下摆,跨入门槛。 大门和厅堂在一条直线上,走道两侧是花坛,仅以寒松照壁阻隔视线。绕过照壁后觉醒一眼就见到花坛边的秦晌。他负手而立,似在欣赏面前的一株海棠花。 “师伯。”觉醒恭敬行礼。 “恩。”秦晌转过身来看着觉醒,微微歪着头打量他,不发一言。 “师伯?”觉醒起初以为秦晌在想心事,后又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不似往日沉稳,一双眼灵动得很,仿佛在打量,不,打趣他。觉醒检查自己衣着摸摸脸上没有沾染树叶等赃物,师伯这个神情是何用意,觉醒心里发毛:“敢问师伯有何吩咐?是觉醒做错了什么吗。” 秦晌眼睛大亮,凑上前去摸摸他的发顶,笑嘻嘻说:“乖。” 觉醒大骇,急忙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有着师伯面孔的家伙。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只冒充师伯的妖物,可运真元内视,这就是秦晌没错,觉醒迷惑了,以至于他被“秦晌”再次近身摸头愣在当场。 “不得胡闹。”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断喝,觉醒脑中警铃大作,这才是师伯该有的语气,而不是假装大人的小儿戏弄于他。他认定眼前这个是妖物,捉住妖物的手将他掼到地上,膝盖重坠其腹部。这一下若中了,能生生把妖丹踢出来。 “秦晌”灵活闪避,飘到了秦晌身后,探出头来对觉醒挤眉弄眼,好不得意。 “师伯!”觉醒以为这妖物偷袭秦晌,正要出手,见秦晌无奈地摇头,猛拍了妖物的脑门,眉眼间尽是无奈,他懵了,难道师伯和妖物是认识的。 觉醒呆滞,被欺负得有些过了,秦晌劝慰他:“别慌,这不是乔装的妖怪,是我的□□。” “?”觉醒瞪大眼,不甚灵活的头脑再次罢工:“师,师伯,这是□□?” 不怪觉醒质疑,有身外化身神通的修士最多能炼出36道□□,道道有主体神识,能各自行动。秦晌□□能言善道与主体意识割离不足为奇,□□与本体共享神识,个性举止也该一般无异才对,他根本没听说过性格如此跳脱与本体截然相反的□□。 秦晌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修炼的功法与众不同,身外化身没有分享神识,而是重塑元神,你可以将他视作独立的一名修士,除了气息容貌,我们并无共同点。” “这,恕弟子资质愚钝,我从未听说过重塑元神的□□。”子归对着觉醒挤眉弄眼,觉醒脸更黑了。 “恩。”秦晌目光真挚打动人心:“的确匪夷所思。还记得我说过,修真界天外有天,不要拘泥于已有认知。你不愿相信子归是我的□□,那你可曾见过没有元婴的修士?” 秦晌没有元婴,这件事情觉醒真不知道,无故探查别人的元婴是无礼,觉醒老实憨厚,自然不会做。现在听秦晌这么说了,他下意识地用神识去轻触了秦晌紫府,果然空空荡荡无一物。 觉醒差点咬了舌头:“师,师伯,您是散仙?”发现秦晌没元婴,觉醒第一反应与他人相同,心里除了震撼还有狂喜,有散仙坐镇天衍宗,天衍宗还怕谁,想到这里觉醒兴奋得满脸通红了。 “哈哈,怎么可能。”秦晌打破他的幻想:“我只是一介修士,功法与众不同罢了,师侄只需要将子归视作我的兄弟,在天衍宗住着即可。” 觉醒张嘴说不出话,满脑子都是师伯很奇特,师伯很神秘,师伯什么人啊,下意识行礼应下,说要去给子归安排住处。 子归和秦晌看着觉醒飘然离去的背影,步伐飘忽有种受创萎靡之感。子归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人真好玩,我可以去找他玩吗。” 觉醒环臂叹息:“不要闹了,天衍宗都是些思想僵化的呆子,经不起你折腾,如果因你练功岔气,你罪过大了。” 子归试图在花园里飘来飘去,发现有了肉身行动不便,只好在花丛中跳跃:“嘿,总算有了肉身,我要去好好耍耍,这里是你地盘你最大,不怕被抓,走了。”欢腾地往天衍宗腹地去了,全没把秦晌的话放心上。 秦晌看看天,又看看空落落的客房,神情落寞地叹气。 既然决定留下,秦晌就要担负起长老的职责。他初来乍到,没有威望,天衍宗弟子只知道这位师伯祖是功力比掌门还深厚的超级大高手,各个摩拳擦掌要来讨教功夫。觉醒为此很伤脑筋。 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在师兄弟面前立威又不能引起众怒,在师兄弟们明里暗里各种明示暗示之后,他只能把秦晌请出来,教大伙儿功夫。 “教授功法?我的混元霸体功驳杂得很,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功夫,让我教徒弟……教出个不伦不类的怎么办。”秦晌说的是实话,他连元婴都没有,调动真元的方式与众不同,不适合在天衍宗内收徒。 觉醒夹在中间很为难,试图劝说:“那就讲经,说说您在外头的游历经验?” 秦晌黑脸,他几百年来都在凡间游荡,当他的南朝将军。给天衍宗弟子讲兵法,讲带兵打仗?还是讲他如何潜入穷奇门偷盗罗天轮回盘?秦晌再次摇头,不行不行,更不合适。 两人大眼瞪小眼,觉醒苦恼要辜负师兄弟们的期盼了,秦晌发觉自己成了一尊泥菩萨,不堪大用。思来想去秦晌决定就当一尊让人膜拜的大菩萨,六道留他是为了镇压那些居心不良的名门大派,居然已经给他找好了位置,他何必上杆子给自己揽活呢。觉醒没办法,只得放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后山惊变 六道闭关,秦晌闲得没事干,穿着寝衣摇着扇子,躺在觉醒孝敬他的竹椅上悠然自得。他很喜欢清风阁旁的露台,地理位置优渥能俯瞰后山溪谷,晴朗时秀丽明媚,雨后雾气氤氲,别有一番滋味。 后山本该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树林间时常有猿猴在嬉戏,这几日却听不见猿猴的叫声。秦晌发现时不时有天衍宗弟子在谷中小道出没,步履匆匆似在赶路,秦晌坐了一下午已看到二三十个人,夜间一时兴起在露台喝酒吹风,又看到溪谷中火把的光星星点点如萤火般跳跃。 一片漆黑中橙黄色的火光和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在这寒风冷冽的深夜里也算一道景致,秦晌抱着酒坛子站在山巅赏夜景,常人难以忍受的凛冽山风被他当做了醒酒的微风,压下紫府真元享受微醺的快意。 突然出现了野兽的吼叫声,山谷中的树林剧烈晃动,三只火把熄灭了一支,向反方向快速移动。 出事了?这么多弟子在后山活动,还是挑不易让人发现的小路走。事情本就奇怪,天衍宗上下没有异动秦晌不打算理会,可如今有弟子遇险他不能见死不救。他虽是闲人一个,好歹挂着长老的名号呢。放下酒坛架起飞剑,借着夜色向火把明亮处飞去。 离得近了发现林子被毁坏得厉害,除了野兽剐蹭的痕迹还有混元霸体功留下的稀薄灵力。一只宛若巨熊的豹猫正在追赶三名天衍宗低阶弟子。秦晌蹙眉,这只被惹怒的豹猫一看就是修行有成的灵兽,仰赖天衍宗的山门庇护原本该对天衍宗弟子礼让三分,安心潜修,怎地竟然本末倒置追起人来。难道是天衍宗弟子先招惹了它不成? 三名弟子跑得跌跌撞撞,紧急关头把修炼多年的功夫都忘了,被撵得如同丧家之犬,绝境反击也是手忙脚乱章法全无。豹猫是山中野兽,动作十分灵敏,躲过天衍宗弟子的攻击不费吹灰之力,还借势追上他们捞上几爪子。天衍宗弟子眼见敌不过它,干脆也放弃了,背转身子玩命逃跑。 “啧啧,太不像样了,连只猫都对付不了。”秦晌从空中捉了几片树叶,打入真元手指轻弹,柔弱得仿佛薄纸的细长树叶立刻变得刀刃般锋利。 一经打出就削去了豹猫利爪。 豹猫十分警觉,慌忙跳入林木茂密处藏身。爪子断了还能再长,但生性狡诈的它感受到了不一般的真元力,跟山上的老怪物一个级别。眼瞅着几个小贼逃远了,自己的宝贝就这样被夺走,豹猫不甘心。竖瞳的亮黄色眼睛透出杀意,既然高人没有取他性命,未必和小贼是一伙的,它自信速度够快下手够狠,只要在高人动手前抢回宝贝就行,还有一搏的价值。 借着夜色和天然保护色在树丛里快速移动,收敛了气息静静埋伏下来,只等三人没有察觉地踏入它的狩猎范围,发起迅猛一击。 “啊,小心!” “该死。” “一泓!” 豹猫艺高胆大,紧要关头真让它扑着一个。只见它用前爪将一头短发的天衍宗弟子死扣在地上,张开长满尖牙的大嘴,对准一泓的喉咙咬下去。不想头部猛地遭到钝击,豹猫眼前一黑似乎听到头骨裂开的声音,摇晃脑袋保持清醒,发现是另一个小子偷袭了自己。 一才后知后觉,一招得手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再抡木棍救同伴,可是豹猫没再给他机会。被羞辱的愤怒充斥头脑,豹猫忘记还有高手在场,一心想要弄死三人。 拍断了木棍撞飞一才,爪子剜进一泓的肩膀,在惨叫声中又咬住了一游的胳膊,眼瞅着三人就要性命不保,忽然豹猫又感到那股令它胆寒的真元,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 喉间发出示弱的呜呜声,杀念瞬间被冲淡。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见到自己额间飙出一溜血串,裹着一颗棱角不明显的石子撒在一泓身上。然后,他就再也看不见了。 林子里三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他们眼睁睁看着豹猫被人打穿了头盖骨倒了下来,成了一具尸体。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刚才……” “有高人相助……”一泓捂着肩头血窟窿,大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请现身一见,让我等拜谢阁下大恩。” …… 林子里除了他们三个再也寻不出第四道真元,一才催促:“大概是路过的高手,已经走了,我们还是赶紧上山去吧。” “等等。”一游拦下两人,责怪地看着一泓:“快说你究竟从豹猫窝里偷出了什么东西,害得我们差点没命。” 一泓红着脸从怀里取出一枚小小的三角物件,含糊地说:“就是个有灵力的碎片,我以为是它拿来垫窝的,谁知道会把它引出来。” 两人围拢起来仔细打量他手里的东西,发现就是个不起眼的镜子碎片,边缘花纹都不清晰,更别提镜面,只能依稀照出人影,需要好好打磨才行。 “有什么稀奇的,豹猫居然把它当宝贝。”一游困惑。 有了显摆的资本,一泓语调也高了:“嘿,我会拿垃圾当宝贝去供奉吗,你们等着瞧。” 将镜片捂在心口,闭目念念有声,片刻后镜子就清晰了起来,镜子中出现了一泓的脸,他正端着一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拍拍屁股下头黄褐色圆形斑点的野兽皮毛,满脸得意。 一才和一游转头看看豹猫的尸体,和镜中那张被当做软垫的皮毛完全一样,异口同声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嘿嘿,这不是一面寻常的镜子,能够让你看到心中所想,有意思吧。” 两人惊喜地把玩镜片,镜中不断转换场景,当一才在镜中穿上了天衍宗掌门服饰,觉醒跪在众弟子中向他叩拜时,一才赶紧扔了镜片满脸通红。 “不对不对,我没这样想过,这面镜子有问题,扔掉扔掉。” 一游偷笑,一泓揶揄他:“我们明白,不求上进的弟子不是好弟子,一才,有前途。” “你们!”一才怒。 “好了好了,说正经事,我准备就用它上供,师伯祖应该会满意,你们呢,去集市上淘到什么好东西吗?”一泓打岔。 一才愤愤不平:“我又没得选,这玩意就算在凡间也难寻,害惨了我。” 一游眼睛放光:“哦哦,是那个吧,春图,快拿出来瞧瞧。我真猜不透师伯祖的心思,都已经是辟谷修仙之人,怎么还贪恋男女情爱。” 一才嘟囔着把怀里皱皱巴巴的画册掏出来:“师伯祖是想历练我们心智吧。警告你们别看,当心走火入魔。” “废话,难不成你想一人独享,这么难得的东西不看是傻瓜。” 三人打打闹闹,把一本春图翻旧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去。受伤不重又是习惯疼痛的苦修,早就把豹猫追杀的事儿忘得干干净净。 山林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豹猫的尸体横在一片断木中,秦晌缓缓走到尸体边,唤出咒惘剑将尸体毁去,跟着他们沿后山小径上山。不过是几个尚未辟谷的入门弟子,秦晌没有掩饰气息一路跟着他们。 一泓他们走出小径钻入山林,见到一块嵌在山壁里的巨石,他们从巨石的缝隙进入天衍宗境内。秦晌仔细看了,那道缝隙有些年岁,不像是人为破坏而是雨水侵蚀而成。 其他大门派都有护山阵法将属地扣在倒碗型结界中,既能防备敌人来袭又兼备迷幻效应,避免凡人误闯山门。偏偏天衍宗不兴法阵,全部仰赖自然屏障,一群人窝在山顶上修炼。亏得天衍宗盛名在外,宵小之徒不敢窥伺,六道飞升后一旦哪天虎落平阳,天衍宗岂不是敞开大门任人宰割了。 秦晌拍拍巨石跟着钻进去。眼前豁然开朗,此处原来就是追思崖的崖底,一步步踩着乱石和树根转上去,再往前是渔溪池。三人毕竟是入门弟子,修行浅薄,不多时就气喘吁吁。眼瞅着天都要亮了,旭日冉冉升起,他们有些急躁,不顾一身泥水和血水,径直往渔溪池边去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众星捧月般坐在一群低阶弟子中间,整齐划一的玄色劲服中,衣襟大开撸袖赤脚的人肆无忌惮指使他们。 “喂,再给我找坛酒来,要烈酒,再拿果汁来糊弄我就罚你背大山。” 女弟子吓得脸色苍白,转身就往后山方向跑去,秦晌心道难怪一路上来都是泥脚印,后山就快被他们踩出小路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乖乖师侄 子归打着酒嗝晃着脑袋,眼神迷离地对其他弟子说教:“瞧你们这幅德行,人活在世讲究一个痛快,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修炼成仙无欲无求那还是人吗,一丝活气儿都没有,比蚂蚁蟑螂都无趣。练练练,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铜做的心,干嘛上杆子找罪受。别以为我在扯谎骗你们,当初我就是看着释迦摩尼打坐,比石头还耐磨,石头都被风吹成沙了,他还一个劲的阿弥陀佛。你们说说,既然要比坚硬耐磨,何不自己圆寂了转生成花岗岩,那才叫一个硬啊。既然长了人的□□,就当块肉用呗,违背天理岂能长久,释迦摩尼最后不也圆寂了吗,又到仙佛界去阿弥陀佛了。” 正说着,一泓他们深一步浅一步搀扶着挪到了子归面前,顾不上行礼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就算不在乎伤痛,失血后长途跋涉没有进食,未曾辟谷的他们凭借毅力支撑到现在,再也支持不住了。 子归看着地上三条“尸体”,眨巴眨巴眼睛笑得没心没肺:“回来了?不错不错,经过考验是不是觉得自己更强大了?我让你们找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吗,拿出来我看看。” 一游颤颤悠悠扯出一片带血的红色布头,五边形,四个角上还有细带子。他知道躲不过,干脆低头亲吻地面,双手高高托起这烫手的玩意。 子归接到手上展开,打量着中间的牡丹刺绣,不甚满意地捏着细带子说:“这就是肚兜?奇怪的东西……” 恰巧拿酒的女弟子回来了,东西大约是藏在崖边,往返倒快。子归一脸正经地询问:“听闻这是女儿家用的,你也有吗,教我用。” 女弟子满脸骚红,捂着自己前胸,深觉遭到侮辱再也顾不上尊师重道,哭着逃走了。 子归挠挠头皮,疑惑地问其他弟子:“我说错话了吗,所谓不耻下问自当直言不讳,她跑什么。” “……” 子归努嘴,对剩下两人说:“还有春图呢?” 一才犹豫不决,生怕这位活菩萨会让众弟子按着图样现场演绎,要不要撒谎说未找到?一才衡量亲自表演和受门规责罚两者轻重,最终还是决定明哲“保身”。 “师伯祖,我没……”话没出口就被子归提溜起来,从胸口摸出了图册。 子归兴致勃勃翻看两页,赞道:“不错不错,办事得力,等会儿去觉醒处领赏,就说我准的。”将头埋在图画里,颇有深究的打算。 众弟子惴惴不安垂手而侍,子归旁人无人地坐在蒲团上研究春图,若不是他假借秦晌的身份狐假虎威,天衍宗弟子绝不会容许他败坏天衍宗名声,将天衍宗搞得乌烟瘴气。 一泓不服气,难道自己找来的镜片还不如凡间的俗物?半天不见子归询问,他大着胆子自荐起来:“师伯祖,弟子还有一物要献给师伯祖。” 子归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一泓信心满满,修士看中的无怪乎蕴含灵力之物,不管是天地造化还是人为炼制,只要能收为己用就是好东西。比起一才一游带回来的凡人集市上的东西,这块映射人心的镜片与它们有云泥之别,师伯祖一定会喜欢。 他双手托着镜片送到子归面前,子归起初真被吊起了好奇心,耸着鼻子凑近了看,还没瞧得真切就皱起了眉头。子归大手一挥,喝道:“什么鬼东西,扔掉扔掉,见了就烦。” 一泓愣住了:“师伯祖?” “啰嗦什么,扔掉。”子归顶着秦晌的脸,怒起来透着一股威严,顿时把一泓惊得跳起。 连连称是,一泓心道可能这玩意真有猫腻,捏着烫手山芋随便找了个杂草丛,将镜片扔了出去。 一泓刚走开,镜片又被拾起,却是秦晌擦掉上头的污泥,收入袖中。 秦晌心想,子归不谙世事,本性不坏,但在天衍宗看春图把玩肚兜……还是过分了。将子归带来天衍宗他就要对子归行为负责,他不在乎子归败坏他的名声,却不能因此坏了天衍宗风气。 他正打算劝阻子归,觉醒姗姗来迟。看他满脸愁容敢怒不敢言,秦晌停下脚步,打算再观望一下。 子归在天衍宗肆无忌惮,觉醒得了消息先是默不作声,多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可就在刚才,一名女弟子跪在他面前哭诉被子归羞辱,觉醒拍案而起。他能纵容子归随意差遣门下弟子,只当是给弟子们磨砺,锻炼心性。可是子归不顾身份调戏女弟子,就绝不能忍。天衍宗要求正道修心,心存淫邪是大忌。子归居然明目张胆跟天衍宗教条对着干,若他这个掌门还不闻不问就无法服众了。 气势汹汹来到子归面前,刚要开口称谓就让他犯了嘀咕。叫师伯那是另有其人,直呼名字又失了尊重。相比觉醒的尴尬,子归却自来熟。 他扬着笑脸招呼:“嘿,觉醒快来看,这是凡人画的春图,真有意思。” 觉醒黑着脸对他一拱手算是见礼,说:“此处修真圣地,不容凡人欲念俗物。” “别死心眼了,快来同我一起参详,姿势怪怪的,比打坐难度高啊。” 觉醒三尸神暴跳,一把夺过春图撕碎了。 “你干什么!”子归怒。 觉醒脸色铁青:“请子归自重,天衍宗不是凡间,更不是妓院。” 觉醒口吻犀利,妓院二字不该从他这个掌门口中说出,他盛怒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 奈何子归不通人情世故,压根听不出讽刺,张着纯良的大眼兴趣更浓:“妓院是什么?你很熟悉嘛,一定经常去,下回也带我去见识下,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哎,你们也想去啊,行,下回叫上你们。” 一众弟子刚刚被掌门师兄时常光顾妓院的消息炸得五雷轰顶,师伯祖居然还邀他们一同前往,等等,我们刚才不是期待的眼神是惊恐啊惊恐,掌门千万别误会,我们没有妄动凡心啊。 众弟子齐刷刷跪下,口中喃喃:“弟子不敢,掌门恕罪。”一边抖若筛糠,就怕暴怒的掌门师兄迁怒他们,那就死得太冤了。 “你!”觉醒起了欺师灭祖的念头,向弟子们喝道:“全都给我滚,每人抄写清心经百遍明日给传功长老检查,如再敢收藏凡间秽物,就废去武功逐出师门。” 传功长老?哦,是昨日刚刚走马上任的觉命师兄。等等,掌门这么好说话,居然只要罚抄经文就行了?觉命师兄又好脾气,这不是明摆着略施薄惩以震“山妖”吗。太好了,掌兄赏罚分明,知道我们是冤枉被逼迫的。 众弟子感动得泪眼婆娑,应答的声音都响了三分,逃也似地跑了,就留子归和觉醒两人在渔溪池边互扔眼刀子。 “……子归这些日子过得可舒心?” “你把春图还来我才舒心。” “师伯知道你在天衍宗的作为吗?” 子归瞪眼,不满道:“他管不着我,少拿秦晌来压我。” 觉醒安定的气息出现了乱流:“既是师伯□□,就要安分守己不要丢了师伯的脸面,你今日辱我天衍宗弟子,这笔账都被算在师伯身上,我岂能容你。” 子归站起,与他贴面而立,用身高优势压制觉醒,说:“要把你们这群榆木脑袋敲开真不是件容易事,看在刚入门的小弟子还算可爱我才提点两句,你这个当掌门的应该支持我。至于秦晌脸面,还轮不到你来擦。” 觉醒可以包容子归行为不端,却听不得他侮辱师门长辈,就算是本人的□□也不行。正要发难,低头见子归将大红色肚兜贴在他身上比划,用调戏的口吻说:“秦晌说你是美人,戴上肚兜果然好看,牡丹花很配你。” 觉醒一张黑脸变成了酱油色,双爪齐出将带有旖旎芬芳的女子贴身之物撕成碎片,继而抓向子归。 “啊,乖乖师侄恼羞成怒啦!”子归早就逃开了去,怪叫着东逃西窜。他没有学过功夫,凭借身体轻盈和菩提子造就的强悍肉身,觉醒除了抓破他的衣衫没伤到他一根汗毛。 觉醒没下重手,却也够寻常修士喝一壶的,居然伤不到子归。觉醒以为子归功力深厚是故意戏耍他,下手更狠。 秦晌远远看着,两人在地上树上你追我赶,好像林间追逐嬉戏的麻雀,呵呵笑开了怀。于情于理他应该出面劝阻,但是太有趣了,为了天衍宗往后的日子生动些,他私心地放纵了子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试炼准备 秦晌装聋作哑,觉醒却无法忍耐,作为掌门他不能姑息子归这个破坏分子。于是第二天就找到秦晌,希望秦晌能劝说一下子归,让他收敛些。 “好,我知道了。”此事说到底责任大半在秦晌,秦晌不想为难师侄。觉醒尚未把话说完秦晌就急忙应下了:“子归天性顽劣,我找机会说说他,让他别做出格的事情,还请掌门包容下他的小毛病吧。” 要让一个地痞流氓转行当教书先生本就艰难,子归还是个没有自觉的,是非对错都分不清,做人荒诞不羁那叫纯天然。秦晌这么说已经给足觉醒面子了。觉醒也不指望子归能安心苦修,只要别带坏天衍宗弟子,他都忍了。 “多谢师伯。”觉醒松口气,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来揭短,说子归的不是就在责骂秦晌,谁让两人是主体和□□的关系呢,可要治住子归就得靠秦晌,尊师重道的觉醒心理压力大啊,昨晚一夜未睡,天亮了才下定决心向秦晌“兴师问罪”。 “既然掌门话说完了,我也有话说。”秦晌扳起了脸,觉醒浑身一哆嗦,正襟危坐聆听教诲。 秦晌强忍住笑意,故作怒容道:“如果不是子归挑事儿我还不知道,天衍宗名为修真界第一宗,连个像样的护山阵都没有,任由贪嘴的弟子摸到山下去。说得好听那就大门派的气度不屑做护山阵,实则将自己置于险地全没把其他门派当回事。你是看不起他派还是觉得天衍宗没有势弱的时候。” 觉醒一头冷汗就噌噌冒出来了,这事儿其实不怨他,自从六道创立天衍宗以来就从未用过护山阵。六道的想法无人知道,门内弟子不敢置喙。外人看来这是天衍宗在显示他们坦荡无畏的心胸,更是示威,摆个空城计反叫人不敢冒进。 天衍宗传到觉醒手里才没几天,他一来顾不上,二来他不敢挑战六道的权威。所以秦晌不提这茬,天衍宗可能永远都没有护山阵。 “师伯,此事还请容我向师尊禀报。”觉醒心里透亮着,深觉六道飞升后护山阵就是天衍宗的第一道天险,绝对有设立的必要。不过这话还是秦晌去说比较合适,他可以传话。 秦晌才不管他的弯弯肠子,一拍大腿就呵斥道:“你是天衍宗掌门,自己拿主意。六道躲清闲才懒得管这些小事。” “还是要请教他老人家的意思。”就算不管事,人还在追思崖上杵着呢,觉醒可不敢逾越了身份。 秦晌手指摩挲着下唇,瞥着觉醒暗示道:“正巧我想起一个不错的阵法,挺适合天衍宗,就怕一耽搁给忘了。” 觉醒浑身一激灵,什么师傅的尊严小辈的本分都放一边去吧,火速接口道:“请师伯立刻为天衍宗设护山阵,此事容后我再向师尊禀报。” 秦晌是阵法大师啊,在罗霄派解析星溟图树立了他在觉醒心中的不败地位,能得他亲手布置护山阵,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就算他是天衍宗前掌门师兄现掌门师伯,也没有义务要为天衍宗耗费大量真元设立护山阵。秦晌既然开了金口,觉醒再要推脱就是脑筋坏掉,天上掉了馅饼当猪饲料。 “好,我自当尽力一试。”秦晌得意地笑,他看不惯觉醒因循守旧,瞻前顾后磨磨唧唧,作为掌门要有决断力,能大刀阔斧地改革。 幸好觉醒知道轻重,六道飞升后,天衍宗失去了最大倚仗,空城计没了城门弹琴的人,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护山阵必不可少.就算觉醒今天不答应,为了帮六道守住天衍宗,秦晌也要插手。而且他要费心的事情不止这一件,想起之前与觉醒讨论他的长老职责,看来他当不成案上受人香火的泥菩萨了。 “还有一事我要说与掌门听,请掌门定夺。” 觉醒竖起耳朵提起精神,恭敬地听着:“师伯请讲。” “我们天衍宗弟子似乎功夫不到家啊。” 觉醒皱眉,斟酌着说:“天衍宗与罗霄派、西葫洞、霖朽派并列修真界四大派,各有专长,其中就以天衍宗弟子修炼最为刻苦。师伯觉得他们不行,我给他们增加功课便是。” 秦晌听出他不服气,嗤之以鼻:“苦修就是改不了闭门造车的坏毛病,照本宣张练的花拳绣腿连一只猫都对付不了。一群自命不凡的木墩子,用混元霸体功舒展筋骨,临阵对敌就怕丢了六道的脸。” 秦晌一席话激得觉醒满脸通红,咬着牙辩驳:“师伯的意思我明白,苦修需要时常找人切磋增加临战经验。可我们如今不是散修,不能四处找人喂招给门派树敌,所以……” “所以你们就故步自封,不与其他门派做事务以外的往来,还觉得自己强大无匹。” “觉醒从无此意!”觉醒大吼,每每练到疲乏他何曾不想找高手切磋以寻求自身不足,可是碍于门规他不敢下山,更不敢随意显露武功。久而久之把混元霸体功练熟了再找不到能够精进的地方,他也迷茫也彷徨,究竟他如今的修为在修真界是个什么排位,心里没底。 秦晌说中了他的痛脚,他渴求敌手,又极力忍耐,觉命他们还有前进的方向,他的前头却是两座不可动摇的大山。追思崖上他向秦晌讨招,败得兴高采烈。但那只是解一时的麻痒,如何解决天衍宗弟子试炼的问题是他作为掌门的头等要事。 觉醒在门内浸润多年,经提点才明白护山阵和弟子试炼是天衍宗改革重中之重。而秦晌没来两天就能一针见血发现问题,的确不简单。心中敬佩语气就少了敷衍。 “是,天衍宗弟子只有一本功法教义修炼己身,坐井观天了,师伯觉得我该怎么做?去哪里寻找合适的对手。” 秦晌笑了,笑容如春风和煦:“眼前不就有一个?” 觉醒一愣,随即豁然开朗。这位在外游历千年的阵法大师有一柄本命飞剑咒惘,又精通各路阵法,学识广博阅历丰富,只要他愿意,就是天衍宗弟子试炼的不二人选。 觉醒很惭愧,他以为秦晌因他责难子归心生不满,才百般为难他。原来正经是为天衍宗设想,事必躬亲不计回报。回去后他将当日谈及的事项仔细斟酌,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日,觉醒命人在追思崖下的荒谷辟出平地,一群刚入门的小弟子排排站,黑黝黝笔笔直,如铁杵插在地上。基本功碎石脚啪啪啪踩豆子似得把乱石块踩成石沫沫,从西边横着滚到东边,再从东边一路碾到西边。 如此十轮后,觉命前来查验。发现中间有一路石子粗糙,他蹙眉揪出了一个细眼厚唇的小弟子,怒喝道:“进铁砂堂,踩碎千颗铁蛋再回来。” 小弟子哭丧着脸领罚去了,觉命怒气冲冲亲自补踩一溜,砂砾地上忽现一道凹沟,下头全是夯实的硬土,如石坚硬水不可侵。小弟子们咋舌这就是差距。 觉命回头一看更不满意,下令道:“继续踩,踩成一样平。” 天衍宗弟子最是认真,觉命身为传功长老对弟子们的修炼更上心。但是觉命今天格外严厉,连踩不平石子都要受罚,小弟子们不明所以,觉命面上诸多不满其实心里早已亢奋得不能自已。 一早得到消息,掌门师兄要在此处开辟试炼谷,由秦师伯亲自布下结界给觉字辈弟子试炼。天衍宗高阶弟子都是武疯子,得了消息各个摩拳擦掌,他受命安排布置。 这地啊一定要平,非但不能有石子儿,还要经得起折腾,今天目标,把这方圆十里地打磨成夯土层,经摔耐磨不会扬尘。 入门弟子踩踏过后,觉命又叫来了高阶弟子,甚至让觉字辈的师兄弟都喊来帮忙,日日夜夜施展碎石脚,噼噼啪啪好不热闹。 等到太阳再度升起时,按着觉命标准整平的土地让他脸上浮现出旭日般的红晕,将觉醒和秦晌请到现场,觉醒满意地点点头:“师弟辛苦了。” 觉命双眼放光,转而见到秦晌震惊的目光,更是自豪。 “我说,整地这种小事你们动员了全门派的人鼓捣了整整一天?”秦晌毫不留情甩他一巴掌:“我一个法术就能把泥地变成水晶面儿。” 觉命如遭雷击,浑身一颤摇摇欲坠。觉醒特别理解他的心情,那是苦修本质被否定的绝望感,就连觉醒本人,也只想到了踩地的笨法子,法术这种徒增修为于心性无益的东西苦修是不屑的。 即便理解,他还是拍拍觉命肩膀,说:“别在意,招觉字辈弟子来试炼吧。” 一句话抵消了觉命的消沉,他仰天长啸,啸声在山间延绵。不多时,觉字辈弟子按照入门顺序列队而来,步伐整齐划一,双手甩动幅度不过脐,秦晌仿佛又回到了南朝军中,有种在操练队列的错觉。面对天衍宗最高阶层弟子,秦晌就怕自己手痒拍他们屁股指导他们的突刺动作……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发生,他令觉字辈弟子不要守着规矩给自己抓漏洞,放松了筋骨准备试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试炼 觉字辈弟子加上觉醒一共五人,六道当他的甩手掌柜不管事,觉醒又忙得顾不上,秦晌这才发现,他是第一次和觉字辈弟子打照面。 觉醒自是不用说,觉命刚才已见过,是个虎目熊背的壮汉子,听闻这位传功长老生相威严实则内心柔软,除了修炼时不苟言笑,平日里和低阶弟子打打闹闹十分随和。 觉思,中量身材,肤色偏黄,鹰钩鼻显得精明一双眼却透着天真,觉字辈子弟排行第三。 觉聪,人如其名一副聪明相,每次看着秦晌都似有话说,偏偏要按捺住性子守规矩候着,秦晌故意不和他说话也不看他,觉聪面露失望垮了肩膀。 觉诀,觉字辈弟子唯一的女弟子,苦修少有女修,能练到混元霸体功最高阶的女修必定个性坚毅非常。可她偏偏是个邻家女孩形象,柳眉薄唇,秦晌打量她时神情自若波澜不惊,可见是个磐石般的性子。 新掌门上任,只任命觉命为传功长老,秦晌为清风长老(随意用了住处的名儿),其余三人只管练功,争取早日撑起天衍宗一片天。 秦晌在新辟的试炼谷里做下结界,并在东北角落取出活窍回魂灯,将其点亮。没有灯油用真元点燃的灯芯散发出昏暗的光芒,白日里众人落入黑暗,在其笼罩之下,试炼谷透出一股子死者国度的静寂。 “师伯,这是活窍回魂灯?是罗宵派的法宝……”觉醒轻易认出了它,有些犹豫地看着秦晌。 秦晌没想到这灯颇有名气,觉醒认识。本来打算给子归依附肉身用,谁知他自己就找到了本源肉身,活窍回魂灯用不上了。偷出来的宝贝不能明目张胆还回去,秦晌也不乐意归还。法宝这种东西本来就有能者得之,他秦晌囊中羞涩不介意多件不常用的宝贝。 他想着接下来的试炼用得着,就没有多想拿了出来,惹来觉醒猜度。也是,他们第一次会面就在罗宵派,如今罗宵派丢了活窍回魂灯,为了找回宝贝曾放言要严惩贼子,如今东西就在秦晌手里,他抵赖不成。 觉醒目光灼灼,秦晌脸皮却厚。假装看不见,抚手道:“事先声明,今日试炼不同以往,纵使你们习惯了洗经伐髓也难抵挡一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都想好了吗?” 觉字辈弟子异口同声:“请师伯指教!” “没有必死的决心是通不过试炼的,结局只有神形俱灭,拿百年修为做赌注,你们不后悔吗?” 觉醒高声说道:“师伯不必试探我等决心,我们是天衍宗所有弟子的表率,今日退缩往后修为再无精进,师伯开始吧。” “我只是提醒……罢了,你们相信我,我不让你们白辛苦这一趟。”瞥见觉醒站在面前一脸兴奋,秦晌问:“觉醒,你是掌门,不要凑热闹。”意思你是大忙人,就别来找罪受了。 觉醒笑:“师伯,过了今日我就再也没有舒心日子了,趁着师尊还镇着天衍宗,就让我放肆一回吧。”比起试炼带来的兴奋,觉醒无暇理会活窍回魂灯。 秦晌哭笑不得:“你倒会算。” 话音落,秦晌打个响指,觉醒等人身躯巨震,惊骇地发现自己元婴被封了。元婴就是修士的命根子,除非是犯了重罪被师门惩处,亦或是修为远胜于自己的高手下杀手,否则元婴是绝不能封的。失去元婴修士连凡人都不如。 觉字辈弟子无比震惊,直觉秦晌要杀他们,纷纷摆开了反击架势。努力调动真元,却绝望地发现秦晌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他们连一丝一毫都调用不了。觉醒也本能对秦晌拉开架势,肌肉紧绷放低重心,如看中猎物的豹子随时准备反击。 但那只是本能反应,等他瞧见秦晌局促的笑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秦晌的试炼。 他们的身体反应瞒不过秦晌,他还是那个笑容,人却从觉字辈弟子眼前消失了,等他再次出现,一片血红从觉醒后心喷出。秦晌微扶着觉醒状似亲昵,笑容依旧亲切,贴着觉醒耳边说的话却令人胆寒:“我说过,真的会死的。” 手中握着的红色猛地炸裂,觉醒喷出一口鲜血,极度诧异的神情定格在他脸上,身子挂了下来。 “师兄!”觉字辈弟子哀嚎。 他们不明白,和蔼可亲的师伯只是要给他们试炼,为何突然下杀手夺去掌门师兄的性命。震惊过后是哀痛,痛到极限就是愤怒。在觉命眼中高不可攀的师伯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什么修为差异尊卑上下都管不了了。忘却了自己元婴被封,不要命地杀向秦晌。 结果可想而知,撇开修为高低,失去元婴的觉命只是待宰的羔羊。秦晌轻易打折了他的臂膀,卸去了他的双腿,眼瞅着也要落得和觉醒一样的下场,觉聪挡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 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当场毙命,觉命仰天惨嚎,仿佛要洞穿天际的哀嚎被秦晌掐断,觉命恐惧地看着秦晌把手越收越紧,喉管断裂的声音在脑中乍响,寸寸紧迫的呼吸压迫得脑袋胀痛耳际轰鸣。时间变得极为缓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颈骨脆生得好像笋尖儿,被秦晌捏成了一片片。秦晌猛地收紧五指,觉命眼前一片漆黑,头颅失去支撑先一步砸到了地上。 …… 觉醒的五感变得很微妙,他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也听不见看不见,只知道眼前有一盏明灯在召唤着自己,拘着自己不让他飘走。灯芯摇晃,没有双眼他却神奇地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脸,死人般灰败的脸。 是啊,他死了。在师伯的试炼中……突然就死了。觉醒懵懂地假设,如果自己元婴还在是否能抵挡一二。反思每个细节,他忽然意识到,不是他技不如人,他败在了轻敌上,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不甘心,再来一次他绝对能躲开师伯的一击,起码,他要在秦晌出招之时招架住。直到此时觉醒也不忘反思,思索着对敌之策。当他恢复意识,心口令人窒息的疼痛打断思路,睁眼看到秦晌戏虐的笑脸。 “醒了?”秦晌将两具尸体扔到觉醒身边,就像扔垃圾一般随意,玄色劲服眼熟得很。 觉醒侧目,见觉思和觉聪怒睁的眼失去光芒,脸上俱是惊惧,死不瞑目。觉命身体扭曲着,额头撞得黑紫。觉诀更是娇躯扭曲不似人形。 死了?觉醒浑身巨颤,脑海一片空白。 觉醒愤怒地瞪视秦晌,如果不是濒死无法说话,他定要秦晌给交代,以掌门的身份。 一缕缕黑影从活窍回魂灯中飘出,回到各自的肉身。秦晌催动咒惘剑刻下普降甘霖阵,点点细流进入觉字辈弟子身体,修复他们残破的经脉。 觉醒不能说话,但感觉到自己碎裂的心脏又开始跳动,师弟师妹们气息再续,他悬着的心放下了。 秦晌坐等他们恢复,悠悠说道:“你们平日里练的都是假把式,没有对敌经验修炼再多也是枉然。苦修注定你们要固守元婴磨砺肉身,被动地承受外界侵扰以达到进阶的目的。对苦修散修来说是条路子,他们无牵无挂时间充裕,练得越慢功夫越扎实。 你们就不同,这么大的天衍宗只有觉字辈弟子上得了台面,不立时三刻增加实战经验,有人攻山,你们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记住,修真界和凡俗一样,可怕的不是修为,而是人心。” 觉醒见他祭出咒惘剑将谷内仙灵之气引渡进来,强行打入他们体内,内心震撼。他明白秦晌意在利用手中一切有利条件,淬炼心境。 众所周知,靠外力强行提升境界只会让渡劫变困难,苦修最忌讳这个。所以秦晌不惜耗费真元禁锢元婴,只为他们淬炼肉身,提高心境。心境历练胜于元婴修炼,秦晌此举实则思虑周详,意义深远。 “师伯是想让我们增加濒死经验?” “错。”秦晌脸上不见了温和,整个人散发出危险的感觉:“死亡的痛苦你们会习惯,我要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明白什么叫绝望。” 刚刚清醒过来的觉字辈弟子听到秦晌的话,齐齐冒出了一身冷汗。 秦晌没有多说,没让他们休息,刚恢复行动力试炼又开始了。 试炼再起,觉醒他们再无侥幸心理,在失去元婴的情况下努力寻找机会反击。奈何本就不是秦晌对手,没了元婴就跟凡人一样,被秦晌随意揉捏毫无招架之力。 记不清是第几次死了,觉醒甚至学会自己飘到活窍回魂灯中溜达一圈以求复活。他不怕疼痛不怕死亡,却无法忍受师弟师妹们被秦晌虐杀,秦晌噙着愉悦的笑容撕扯他们的肉身,没有惨叫只有血肉被撕裂的怪异闷响。那种声音分分秒秒在折磨觉醒,觉醒的恐惧不是来源于秦晌的暴虐,而是师弟们的惨死。 “蠢货,用点脑子反击啊,反击!”秦晌嘴里叫着反击,双瞳却染上了血的颜色,亮得让人发怵。 “吼!”觉醒五指化爪,猛扑过去,气势十足却被秦晌轻易扭断了胳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试炼结束 秦晌嘴里啧啧有声,怒其不争:“说了多少次了,要反击要反击,你们都耳朵聋了吗?” 表情分明很享受,却要说教,这个老师当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觉醒恨得牙痒痒,吼道:“我们做不到!你教我们该怎么办!” 秦晌被吼愣,抬手砸断了觉思的鼻梁骨,对觉醒冷笑:“明知不是对手,为何要一再送死,战斗只求胜利不计方式,我说得够清楚了。” “您是让我们偷袭?天衍宗弟子不干这种事。”觉思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伏地反驳。 秦晌一脚踩断他的脊椎,咬牙切齿:“战场上胜者为王,活下来的人就是正义。我宁愿去教一头驴,也好过你们这群榆木脑袋不堪造就。” 觉字辈弟子气得浑身发颤,他们可以为了胜利倾尽所有,却不能为了生存放弃原则。秦晌一番话打碎了他们的信仰,悖逆了他们的人生信条。 秦晌怒气渐长,下手更狠:“讲不通是吧,我就打醒你们这群蟠木朽株。” 觉命脑壳崩裂,秦晌恶狠狠道:“看看你们脑袋里都装了什么玩意,是脑髓还是稻草。” 觉诀失声尖叫,连同其他人都被眼前一幕惊得四肢发颤。头颅是元神宿处,不能妄动,秦晌偶然的举动触碰到了他们最敏锐的神经。他们如今元婴封锁,元神就无法从头颅里转移。元神被秦晌捏在了手心里,觉醒等人如何不怕。就算秦晌不会毁元神,他们可不想体验元神连同头颅被捏爆的感觉。 秦晌见他们反应,扯开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再出手时避开了所有部位,只冲头颅而来。觉醒仓皇躲避,动作滑稽漏洞百出,颜面尊严都不要了,此刻只想抱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秦晌想令他们体验死亡的恐惧,从一开始就错了。肉身死亡对修士来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元婴被毁也只是修为尽失,修士最怕元婴被魔头吞噬。因为魔头一旦侵体,修士势必会将元神转移到元婴上以求逃脱。最终魔头吞噬的不只是元婴,还有从头颅转移到元婴上的“元神”! 元神才是修士的“生命本源”,秦晌悟到这点后挨个儿将他们的脑袋瓜子摘去。 普降甘霖阵内觉命的头颅恢复出原貌,元神回归。他愣愣地望天,半响都回不过神来。元神经历的震动此刻还停留在他的魂魄中,与肉身死亡不可同日而语。他忽然就明白秦晌的话,活着就是正义。没了性命道义礼教都见鬼去吧,觉命抱着脑袋暗骂着。 重新活过一次的觉字辈弟子眼神都变了。信念和坚持都不重要了,元神爆裂的感觉太可怕了,他们不想再体验,一次都不想体验。 “来来来,别躺着了,这才三个时辰就坚持不住了?你们号称修真界肉身最强,起码当个合格的沙包。”秦晌转着手腕子步步逼近,如同魔王一般。觉醒坐在地上浑身发毛,只想逃离。 恐惧来源于灵魂,对伤痛早已麻痹的苦修们仿佛被唤醒了知觉,身体脱出意识掌控,在威胁面前瑟瑟发抖。 “觉醒,谨记刚入门时孜孜学习又百折不挠的精神,不忘初心。”六道的话在他脑中响起,觉醒低垂了眼,咬紧牙根紧握拳头,念了两遍清心咒后毅然走出了普降甘霖针。身体依旧微微打颤,牙关感觉到紧绷的酸胀,但从双眼透露出的除了恐惧还是战胜恐惧的决心。 有人做榜样,觉字辈弟子陆陆续续站起来,如出一辙不服输的眼神让秦晌暗暗点头,仿佛也被激起了斗志,真元在体内运转,准备大开杀戒。 ……两个时辰后…… “谁撒的沙子!”秦晌凭直觉打飞一人,揉揉眼睛怒喝道。 一个声音颤颤悠悠从山后传来:“是我……。” 秦晌眼泪横流,觉思以为秦晌要发怒,谁知秦晌大赞道:“干得好,撒得出其不意躲得也够远。” 原来觉思乱战中偷袭了秦晌,撒完沙石就逃跑,此刻离秦晌足有十丈远。 被赞扬,觉思愧疚感顿消,随即遭秦晌劈头盖脸一通骂:“撒完了就跑,难不成就为了作践对手?战即倾尽全力,众死之中博一线生机,定要克敌制胜才行。你这一作为惹怒对手逼得他再砍杀你,往后四处宣扬你暗算偷袭毁你名声,你满盘皆输有什么得意的。既要施手段就要有必胜的把握,趁胜追击杀了他!还有你们,觉思偷袭你们就干看着,朽木不可雕,废物!” 觉醒满面通红,自从学会偷袭,短短两个时辰早已被骂得体无完肤。觉醒只觉得秦晌是在教他们做杀手刺客,哪里是在给名门大派弟子做试炼,短短几个时辰就将他们的人生观彻底颠覆。 道德感还在挣扎,咒惘剑在秦晌催动下打爆了觉思脑袋,秦晌狠狠道:“你们给我记住了,偷袭强敌别蠢到自报家门,不然这就是下场。” 觉命等人见觉思元神被咒惘剑箍着回不去肉身,在剑阵内哀嚎,浑身一哆嗦强迫性地记住了秦晌的训诫。 ………… 天衍宗少了掌门和高阶弟子,门人依旧勤勤恳恳修炼基本功,没有一丝怠慢。山上到处是拳脚碰撞和运气呼喝声,渔溪池边低阶弟子们练得尤其卖力,动作步伐也与寻常功法不同。 “不对,你的脚应该踢踹他的肩膀,你呢,要避开这招就要将他的脚架高,令其重心不稳,应该这样。” 子归亲自示范,将其中一人的腿脚板到另一人肩上,两人身高悬殊,抬腿的小弟子亏得韧带松弛,双腿已成一直线,踮起脚尖还是无法踢踹到位。 他龇牙咧嘴地请求:“师伯祖,为何要攻击肩膀,此处并非要害啊。” “笨,跳起来踢,你来搂住他的腰。”子归硬是将两人扭作一团,训斥说:“我这么教自有道理。如今是让你们穿着衣服练功,等练熟了就要打肉搏战,要脱得净光才行。” “啊?”模仿动作的弟子们都震惊得回头,几个心无旁骛的女弟子听了这话急忙把腿放下,心道这功法再高深也练不得,女孩子家家的岂能与人赤身露体地打斗。 子归佯装生气:“干什么,难得我教你们功夫,还嫌弃不成?” 女弟子们满脸通红不知所措,而与他们搭对的男弟子更是禁不住浮想联翩,眼睛一个劲地往人衣襟里瞅。 “子归别闹了。”幸得秦晌及时赶到,他一眼就瞧出这根本不是修炼功法,子归又在作弄人。 渔溪池边忽然出现两个师伯祖,小弟子们都傻了眼。他们听闻秦师伯祖修为比前掌门还高,才对其言听计从,多尴尬的事情都不曾想歪认真去做,怎地竟然是个假的? 秦晌连连摇头,挥手将他们遣走,搓弄子归的后颈油皮摸出一层细粒。 子归被抓了现行,缩着脖子眼珠滴溜溜地转,谄笑着:“你回来了?试炼结束了?” 秦晌眯眼,定定瞅着他说:“我再不回来,天衍宗不消几日就要被你打点成妓院了。” “什么妓院,我在教他们功夫呢。” “什么功夫居然要脱得精光,莫不是吸人精气的邪术妖法?” 子归双眼放光:“真有这种功夫?快教教我。” 秦晌掌刀狠劈他后颈,在子归吸气声中训斥道:“我让你在天衍宗苦修,你倒好,一门心思带坏天衍宗弟子。莫不是忘记了自己菩提子的身份,不怕遭人猎捕了?” 子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受骗,瞪着秦晌说:“你说有了肉身就不怕身份被识穿。” “事无绝对。”秦晌冷笑:“修真界和人世间没啥两样,弱肉强食。就算是绝顶高手,身怀异宝也会遭来灭顶之灾,更何况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有我的护体心甲做掩护,最多做个障眼法,难保有识货的家伙窥破你真身。” 见他沉思,秦晌劝:“子归啊,说到底这就是个看实力的地方,你可以懒怠避世以求苟且,但我看你不是个安分的。还是好好打磨自己吧,只有真正的强者才能无所畏惧。” 扔给他一本秘籍,蓝底封面已被磨白,上书几个大字“混元霸体功”,是秦晌笔迹,这是手抄本。 “肉身有了,闭关之所找到了,这门功夫你要不要练,自己看着办。”扔下秘籍秦晌远远走开。 子归追在后头:“喂,你倒是带我入门啊,教个基本功。” 秦晌停步,纳戒中取出一卷竹简,掌心在他脑门拍击。不知使的什么法术,一幅幅子归烂熟于心的春图就自动显现在竹简上。秦晌将其收好,冷淡回应:“混元霸体功是外家功夫入门,你跟着天衍宗弟子一起修炼就成。菩提子天资聪颖,相信能自学成才。” “嘿,你太偏心了吧。给觉醒他们做试炼,却让我自学。还有啊,你这是什么法术,能把人脑子里的东西都挖出来,我也要学……干嘛只要春图,你不想知道释迦摩尼长什么样子吗,也烙下来看看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鉴宝会 子归唠唠叨叨,秦晌不理睬他,直到追思崖边秦晌打出一道结界,不允许子归跨进来:“你如此好学我心甚慰,好好练基本功吧,天下功法何其多,你有的是机会体悟……我与六道有事相商,你别跟来。”打发了子归。 “……你还没回答我,你要春图干什么,再烙一份给我!”子归在结界外暴跳如雷,他就不明白了,以前是一缕元神能够穿越结界,怎的有了肉身就不成了呢。撞击得结界砰砰响,结界就是牢不可破。 “哼,别得意,我早晚比你强,走着瞧。”转身,打开手抄本一目十行,子归奋起学习。 再说秦晌,他在试炼结束时接到了六道传音,此时觉醒等人还在调息稳固境界。元婴解封,觉醒坚韧了数倍的经脉饥渴地填充真元。肉身强悍了,经脉扩张了,为了跟上心境元婴修炼速度飞涨。在秦晌提示下,觉醒刻意压制境界提升,但还是升到了分神中期,其他觉字辈弟子不如他些,修为也进入了出窍后期。 稳固境界尚需时日,秦晌给他们布下结界,独自一人离开了试炼谷,沿途阻止子归闹剧,到追思崖时已是一个时辰后。 远远见到六道打坐,身边祥云缭绕已有飞升迹象,秦晌忽觉寂寞:“看来你在这一界呆不久了。” 六道睁眼,一双眸子沉静内敛看不到情绪,石床上的仿佛只是一具神仙雕塑。但很快,尘世光彩映入眼中,他目中带笑看着秦晌,调侃他:“是啊,我一个要飞升的人还要被俗事烦扰,你和觉醒却躲去试炼,你们哟……” “发生什么事?” 六道指尖弹出一封请柬,秦晌接到手里打开一看,眉峰一挑说:“修真界也不能免俗,办这种集会张扬做派,耽搁修炼。你应下了?”请柬上言明请天衍宗新掌门和掌门师伯前去参加鉴宝会,发起人是罗霄派封一才,地点在黄铧城中。 六道掐着手印将祥云纳入体内,起身来到秦晌身边,望着崖下葱郁林木说:“门派之间互相走动罢了。除了名门大派,散修也将齐聚一堂,交换些晶石和法宝,你权当看热闹,陪觉醒走一遭。” 秦晌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你想借此机会将我介绍给修真界?” 六道点头:“我渡劫时只有玉漱仙子、百岁相士几位掌门见过你,你在修真界没有根基。为了今后行走方便,鉴宝会是个机会,你去混个脸熟。让修真界知道,天衍宗掌门师伯确有其人,修为深不可测。” “说到底是为天衍宗打算。” 六道问:“那师兄去是不去?” “要准备什么?”言下之意愿意去凑热闹了。 “觉醒会为师兄备下。”秦晌对鉴宝会不上心,六道只得解释:“说起鉴宝会,罗宵派法宝众多,起初只是和交好的几个门派搜罗法宝互通有无,渐渐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盛事。除了有请柬的,其他修士必须用各自灵器法宝做路引,经鉴定为上品方可进入鉴宝会,参与竞价。” “哦?灵器法宝还能买卖?” “自然不是用金钱,法宝换法宝,晶石换法宝皆可。” “哦……” 六道又说:“虽然我们不需要法宝做路引,鉴宝会上也要拿出一样法宝去竞价。原只需一件,但师兄初来乍到,为显身份尊贵,再单独为师兄备上一件。修真界实力为尊,两袖清风惹人闲话。” 秦晌冷哼:“所以我不喜欢修真界,透着一股子世俗味儿,臭得很。” 六道并不反驳,讨好道:“师兄不重名利,一柄咒惘剑傍身足以。但集会上散修们多有新奇玩意,师兄去乾坤洞中取些寻常物件,换来把玩也好。” “无聊。”秦晌叹气:“你就别操心这些了,陪我说说话吧,你飞升后我成了孤家寡人,带着一群愣头愣脑的木墩子,好没趣。” 六道问:“你不是在操练觉醒?” “你心疼?” “他们哪个得罪你了?” “胡说什么,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 “是吗,我记得当年你带我回幽海前,曾言 ‘敢偷吃我的鸡,我虐死你’,后来我成了苦修受虐千年。” 秦晌挑眉:“你挺记仇啊。” 六道:“彼此彼此。” 秦晌狞笑着道出原委:“觉醒这小子,告状也满脸愧疚不安的,子归一事是他错就是他错,摆出一副痛苦无奈又委屈的样子给我看,真想踢他屁股。” 六道点头:“觉醒的确老实。” 秦晌再次哀嚎:“你走了以后我好无聊啊。” “无聊?”六道戏谑地看着他:“墨研宗的张宗主,对师兄情深意重,你俩合该谈得来。往年鉴宝会墨研宗也在受邀之列,这次也不会例外。” 秦晌挑眉,勾着六道脖子暗暗施力:“好小子,挤兑我。” 六道老脸笑出褶子:“不敢不敢。” 40 一月后,觉醒出关。秦晌再见他时整个人气质大变,曾经如钢铁般坚毅的一个人如今仿佛是飓风前的海面,静则蕴含暴风之力,强大威压足以让修为低下者惊惧。 秦晌发现他修为虽然稳固,但元婴有些疲态,该是真元不济尚未恢复,气息因而无法聚敛。秦晌将自身真元化作养料拍入觉醒体内,弥补不足。 觉醒浑身一颤,狂暴的气息刹那消失,道:“多谢师伯。” “见过你师父了?鉴宝会就要开始了,我们何时出发?” 觉醒指尖亮起一点星火,对秦晌道:“师尊嘱托我为师伯寻一样法宝,师伯请跟我来。”催动掌门印,两人在一片银芒中消失,落到一个山洞口。 “掌门印中居然有此福地洞天。”秦晌啧啧称奇,修真界中不乏收纳物件的法宝,能容下一座巨大幻境秘宝的宝贝却极其罕见,更何况还做成了门派的掌门印信。 觉醒谦逊地笑说:“师伯过誉了,这是乾坤洞。” “原来如此。” 乾坤洞是天衍宗秘境,洞中有七十二秘境,对应混元霸体功二十四境而设。每当弟子进阶就要经掌门允许进入秘境接受试炼。乾坤洞与世隔绝神魔不侵,最适合进阶闭关稳固修为。除此以外,乾坤洞中还是一座藏宝洞。洞内独立劈出了空间,存放天衍宗多年来收集的宝贝。 不过天衍宗专注于拳脚功夫,法宝晶石之类的少之又少,所以目前乾坤洞中除了别派送的法宝,大多是尤的遗物,被六道好生收藏着,设下了游龙锁非掌门不能入。 即使是秦晌也得跟着身揣掌门印信的觉醒才能进入乾坤洞。六道本意想将尤的遗物全部交由秦晌保管,秦晌却没有好的收纳工具,只能存在乾坤洞中,想来了就麻烦觉醒开锁。 六道说要挑个好的给秦晌当敲门砖,觉醒没有头绪。乾坤洞中尤的遗物是绝不能动的,其他的没有一个配得上秦晌身份。他想找咒惘剑级别的法宝,这种仙器不是人人都有的,天衍宗囊中羞涩拿不出来,真是绝妙好物别人可舍不得送天衍宗。 挑了半天不得要领,觉醒问秦晌意见:“师伯有看中的吗……” 秦晌在愣神,没有听见。他面前漂浮着几件物品,有叠整齐的衣物,还有干净的碗碟,都是日常用品并非法宝,却叫秦晌眷恋不已。 “这些是师祖的遗物。”觉醒隔空轻轻拨弄,这些东西显出了包裹它们的微型结界,被归拢到了一起:“师父说这里的东西不能动,我们时常要进来检查。” “啊,保存得很好,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托住包裹碗碟的结界,秦晌翻转着陷入了回忆:“这是我用的,修补的痕迹都还在。” 修士辟谷后是用不到这些东西,觉醒以为是秦晌入门时使用,他猜错了。六道比秦晌晚入门,他不该知道碗碟的使用者是谁。 秦晌对此不愿多谈,因为这是他灭婴重修后用的物件,也是六道入门时最常经手的东西。 当年,他走火入魔不得已散功,百年功力毁于一旦。尤日复一日照顾他,给他寻来凡人用的生活用品,还亲自煮饭给他吃。秦晌倔强不能接受现实,时常自残,摔碗筷糟蹋粮食更是常有的事。尤从不责备,碗破了就补,饭砸了重新烧。苦修不喜法术生活节俭,所以秦晌的碗碟都是尤亲手补就,上头的裂纹早已满布碗身,尤的技术很好,硬是把一只普通瓷碗变成了开片瓷。 后来尤忙于参悟启魂决,秦晌饮食起居就落到了六道手中,直到最后物件被六道保留。 秦晌手指戳刺,结界如肥皂泡般破裂,发出“啵”的一声轻响。瓷碗落到秦晌手中,微凉的触感还有上头毛躁的补扣,都令秦晌怀念。 叹息一声,再次给瓷碗加注结界漂浮到空中,秦晌望着那件尤穿过的劲服,轻轻抚摸结界,回忆它的触感,没有将结界解开。他怕打开结界会让上头的气味跑掉,他怕手汗会弄脏衣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木无能 一炷香后,觉醒忍不住打断他的回忆:“师伯,带去鉴宝会的法宝,选哪个好?” 秦晌回神,粗粗扫了一眼,挑了个浑圆的珠子。里头蓝金黄三色如水流般互相缠绕,似缠绵又似争抢,秦晌将其捏在指尖把玩。 觉醒见状:“这是辟水珠。经祝悠散人炼化,能避水土金。” 秦晌点头:“本是寻常物,奇就奇在五行之中硬是将水土金融为一体还不会互相排斥,算个稀罕物。” “这东西对灵寂期以上的修士无甚用处,师尊说祝悠散人礼轻情谊重,令我收藏起来。” “恩,炼制法宝耗费真元,比赠送其他法宝更显诚意。” “师伯要带此物前往?恐怕……”觉醒认为避水珠不够分量。 秦晌笑而不语,双手合十将避水珠置于掌心。一道红芒闪过,巨大的热浪突然袭来,逼得觉醒退开几步。 定睛一看,好家伙,秦晌居然当着他的面开始炼制避水珠。六道也会炼器曾经传授过觉醒,所以觉醒一看就知道,秦晌不用器皿而是利用真元强行炼化避水珠,媒介就是他掌心的火焰。 觉醒随即觉得不对劲。即使是真元化火,也不该让他觉得酷热难耐。这个火是……觉醒眯眼再看,随即大惊失色,是炫火! 传闻炫火狂野,只在人魔交界处游荡,能将越界之辈元神烧化。人魔交界处在哪里一直没有定论,觉醒只知道当魔修度了天劫,魔界大门打开时会有炫火出现,防备有魔头或修士跨界,扰乱二界秩序。 炫火极其稀罕又异常凶暴,连修士都避之不及的东西居然被秦晌收服了!若是旁人定会小心翼翼用法宝收纳,秦晌居然将其收在体内!不是咒惘剑,觉醒看得真切,炫火就是从秦晌双掌之内窜出。 秦晌一边操控炫火,一边还能分神聊天:“寻常法宝用丹火炼制,凝素法亦可。有一种法宝却只能用炫火炼制,你可知是哪种?” 觉醒面孔被炙烤得疼痛,但他想看秦晌冶炼法宝,强忍着靠近:“师伯是说压制法宝的魁器?” 秦晌投来赞赏的目光:“不错,魁器因由炫火炼制,比寻常法宝更霸道。修士比斗法宝,败者法宝损伤,比的只是法宝强弱和修士的功力。而魁器凌驾于所有法宝之上,能先天克制法宝。” 觉醒内心震撼,喉咙被炙烤得干涸连一丝唾液都分泌不出。 不消片刻,秦晌收了炫火,掌心的避水珠变了模样,里头三色变成了四色缠绕,多了一抹艳红,相互争夺中红色稳占上风,时不时充斥整个珠体,但其他三色总能无中生有,恢复生机。 秦晌道:“我给加了一个属性,这颗珠子现在能克制水火金土四属性法宝。” “……师伯说的是克制?不是规避?” 避水珠顾名思义就是带着珠子能出入深海湖泊,经祝悠散人炼化后入土吞金都没事。凡人看来是个宝贝,但是修士靠自身修为就能做到这些。经秦晌炼制,在其中加了火属性,又是霸道炫火,觉醒以为身揣避水珠就不怕修真界所有火性法宝,那已经是了不得的东西了。 可是秦晌说克制?不是规避。那就意味着法宝比拼只要祭出避水珠,立刻能打压掉对方的法宝…… 觉醒猛咽口水,用沙哑的声音问:“师伯,给它重新定名可好?” 秦晌想了一想,随意说了个名字:“就叫木无能吧。” 觉醒无语问苍天。 “什么?你们要出去玩,我也要去。”听闻觉醒和秦晌要去鉴宝会,子归就撒泼打滚硬要同往。 “我不要修炼,不要修炼,你们都不在,连个给我解惑的人都没有,万一走火入魔怎么办,我要去鉴宝会,就要去鉴宝会。” 觉醒面容抽搐,道:“觉命是传功长老,你可以请教他。” 子归一脸正经反驳:“不要,他长得不好看。” 觉醒额头青筋暴起:“苦修炼经伐髓不重外在,容貌与元婴期前一样,哪有什么好看不好看。” “胡说。”子归指着觉醒控诉:“秦晌说你就像稽云山墨梅,锋从磨砺出,香自苦寒来,还说你是大美人。再看看觉命,能比吗?” 觉醒两耳通红,不知该反驳子归还是感谢秦晌赞誉,只得呵斥他:“管他容貌如何,觉命修为扎实足以当你老师。” “他功夫没你好!” “……” 秦晌提醒:“你铁了心要去?那里都是修真大能。” 子归梗脖子:“我躲在纳戒里,绝不抛头露面。” “探花郎还在纳戒中闭关。” 子归摘了纳戒上下甩动,一头长耳毛驴就摔了出来,睡眼惺忪地与秦晌对眼。 “呵呵,原来已经出关了,怎还是兽形?” 子归替她说:“小花不喜欢人形,说当探花郎自在。” 秦晌不赞同地摇头:“兽形诸多不便,也没有合适的功夫,你该习惯一下人形。” “我给她取了新名字,叫花探探。”子归发觉被岔开了话题,摆手道:“行了吧,纳戒空了我能住了,大不了我和小花一起去逛庙会,不妨碍你们。” “是鉴宝会,不是庙会。”觉醒忍不住纠正。 秦晌无奈妥协:“也罢,去增长些见闻也好,你切记不可离开纳戒,更不能用我的身份惹事生分。” “耶,太棒了。”子归兴奋得手舞足蹈,搂着探花郎的脖子在她驴脸上亲了一口。 探花郎惊得尥蹶子,她可是女子,是女子,居然被人非礼了,对子归张口就咬。 黄铧城是修真界重要的港口城市,位于东海之滨。修士除了日常修行也需要交易灵宝,门派间更是交往频繁。没有开设鉴宝会的时候,这里常年设立贩卖晶石法宝的集会,方便九州修士在此购买所需物资。 平日里就很热闹的地方因为鉴宝会的召开沸腾起来,大门派的高手云集,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出窍期高手,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合体期大能大圣。不自觉地,修士们都谨言慎行,说话见面和和气气礼数周全。 不过修士中也多的是自视高又脾气暴躁的家伙,黄铧城上方时常有人斗法,幸亏城主派人维持秩序,不干涉修士们的私人恩怨,误伤的事情鲜有发生。 秦晌和觉醒在城门口递上帖子就有专人领路,将他们带到黄铧客栈。那是黄铧城的中心地带,城主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 秦晌离开修真界多时,修真界的集会对他来说很新鲜。领路人机灵,一路给秦晌讲解说明,连修士摆摊竖着的各色招牌所隐含的意义都详述一遍,是个称职的向导。 到达客栈时,觉醒给了他两块晶石,小家伙刚刚到心动期,两眼放光地收入怀中,说:“鉴宝会是罗宵派主持的,三天后举行。这三天里城主会款待各位仙长。仙长有空不妨去集会上看看,竖着黄底黑字招牌的摊位要特别当心了,那里的东西来路不明,摊主未必真心要卖,只是想尽快出手,价格太低的东西就要留神了。” “知道了,谢谢。” 领路人最后叮嘱:“仙长要看管好坐骑纳戒,这里贼偷多……哎呀,刚才一晃神怎地驴子不见了。” 秦晌不在意地摆手:“无妨,它逛累了会自己回来。” 领路人稽首告辞,觉醒问秦晌:“子归跟探花郎走了?” 秦晌亮出空空如也的十指,笑骂:“都是孩童心性,半路就被探花郎叼去了纳戒,不知去哪儿撒野了。” 觉醒苦笑:“师伯太放纵他们,这黄铧城鱼龙混杂,无主灵兽被拘去了都没处说理。” “探花郎如今也是筑基期修士,谁会看上她,放心吧。” 山野灵兽能帮衬着打理杂务也能协助炼丹,一旦修炼成人形就不招人待见了。因为它们等同于最低级的修士,既不能打杂又不能打斗,鸡头凤尾的尴尬。 觉醒摇摇头,他其实忧心子归给秦晌惹祸,偏偏秦晌不在意。 带着秦晌走过门廊和主厅,立刻又有侍从来领路,将他们带到挂有天衍宗门牌的房间。位于后院“口”字形布局的正北正中,紧挨着左边是罗宵派,右边是西葫洞、左侧厢房是霖朽派,右侧为墨研宗。 看布局,天衍宗是修真界第一,毋庸置疑。左尊右卑,墨研宗该是四派之后的第五大派,后面的位置都是小门派,连房间都小了许多。 张逢夏替他分析局势时自谦了,从房间规制来看,墨研宗和罗宵派是齐名的,只是在修士心目中位置有先后罢了。 秦晌问侍从:“墨研宗到了吗?” 侍从小心回答:“昨日晌午到的,张宗主和门下弟子早上出门至今未归。” “多谢。” 一般大门派参加这种集会要带上两三人供差遣,讲究排场的要带上十几二十人彰显声势,只有天衍宗,一直都是两个人,六道和觉醒。 六道带着觉醒增长见闻,许多年前就打算培养觉醒接任天衍宗。六道渡劫后他就成了受邀主人,秦晌占了他的位置被引领着,觉醒感慨往事在目,人却不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制符 房间布置什么的,修士不在乎。两人轻装上阵也没有行李包裹,认了地方露个面,就去参加集会。小门派和散修中也有许多高手,趁此难得机会结交朋友,修士们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觉醒一出现在集会,就有众多修士前来拜会,里三层外三层让他疲于应付。秦晌就不同了,他在修真界没有名望,将来身份告知天下也懒得应付人情世故。眼见觉醒被堵,他不厚道地逃开了,去集会看稀奇。 六道很了解秦晌,特地让觉醒带了许多小玩意供他开销。不过此刻觉醒被堵,纳戒在觉醒身上,秦晌两手空空,只能看个新鲜,打算看准了再让觉醒来换。 原说秦晌也是修真界前辈级人物,对修真界却知之甚少,只认识晶石。法宝类目繁多,看得眼花也认不出几个。在摊位上驻足把玩从不出手,摊主见他没有元婴又不出手,口气就不好了。 “看什么看,你买得起吗,小心弄脏了我的宝贝。” 秦晌不恼,笑笑,放下东西去其他摊位。 转眼来到一个卖符咒的摊位,不足两平的地方高高低低铺满了黄色符纸,在摊主的运作下,符纸在半空中环形旋转惹人眼球。 在符咒方面秦晌是大师,一眼就看出这些都是中低档次的符纸,没啥稀奇的。正打算走,眼尖地发现被一堆半成品符纸压在下头的一叠纸张材质极好,应该是用作高阶符咒的用纸,未经剪裁。 秦晌问摊主:“这纸怎么卖?” 中年人模样的修士问:“哪张?” “不是符纸,要下头那叠纸。” 修士来了兴趣:“您也会制符?”他以为秦晌打算买纸自己画符,起了切磋的心思。 秦晌摇头:“我一个朋友喜好丹青,我想买来赠予他。” 修士一愣,随即不高兴了:“这是符纸用料,不是画画用的,再名贵的画都配不上我的纸。” “……”秦晌笑:“这位朋友,我实话实说你不高兴,如果我骗你说要买来自己制符,你就卖了,何必较真呢。” 修士恼了:“废话,你作践我的符纸,我凭什么卖你?!” 两人的争吵惹来旁人侧目,秦晌叹气,说:“你不想卖给我,无非是怪我不懂欣赏。既然如此,我做几张符咒交换,可好?” 修士立刻将那叠纸裁了五张出来,说:“上等符咒五枚,当场画,就用我这凝肌玉露。画得好就卖你。” “凝肌玉露?好名字。”秦晌抚摸着白里微黄的薄纸,赞叹。 秦晌神情真挚不做作,证明他并非浅薄粗野,的确是“爱纸”之人,修士怒火消了许多。 略一沉思,秦晌以指代笔在符纸上游云惊龙地刻画,顷刻间五张符纸就做好了。稍加整理递给修士:“您看如何?” 修士愣愣地双手接过,从秦晌起势他就知道此人不简单。 画符都用毛笔沾了特殊颜料,运真元强行将符咒拓在纸上,成功率很低,画一张符最少要一炷香时间,还要损耗真元。可秦晌不费吹灰之力就画了五张,脸不红气不喘。不看符咒品质,此等功力已叫修士折服。 等修士低头看了符咒,呼吸一滞元婴震动。 “灵犀、程锦、同袍、操戈、鹏飞……”修士双手颤抖,捧握不住:“前,前辈,这,难道是五福护灵符!” 修士声音不大,依旧惹来旁人惊呼:“什么,五福护灵符,拿来我看!” 修士赶紧捂住符咒,当元婴似地看牢,所有摊位上的符纸都被牵动,攻击方向一致对外。 难怪他这么紧张,五福护灵符其实是五张不同的符咒,分别加持在头颅、腿部、胸背、和双手上,有防护和增加攻击力的作用,如果合在一起使用,能组合成一套上等灵甲,于危难之中救人性命,还不用认主,谁都能用。 这不是上等符咒,是极品符咒,修士怎肯罢手。 他看秦晌的眼神完全变了,祈求地看着秦晌:“前辈,我这里所有的符咒都不够交换您的五福护灵符,您看?” 如果是个元婴期未到的修士,他一定不客气地抢夺。但是做出五福护灵符的人没有元婴,只有散仙一种可能,打死他也不敢抢散仙的东西,甚至还要想办法交好秦晌。 秦晌摇摇手,道:“说好了用这五张符咒交换你的凝肌玉露。” 修士忙不迭捧出所有符纸:“当然当然,这些都是您的了。” 纳戒被探花郎抢走,秦晌只得夹着厚重符纸带走,从人群中消失。 鉴宝会尚未召开,就有散仙亲临,此事在黄铧城中传开,秦晌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有心人眼中。 没有人再敢小瞧他,只要他驻足的摊位,摊主们都诚惶诚恐。有主动送东西的、暗示秦晌拿好东西来交换的,还有女修假装看货,实则找机会接近秦晌意图不轨。 这些秦晌都看在眼里,对集会一下子失去了兴趣。反正凝肌玉露到手他就满足了,其他东西看与不看都无所谓。 径直回到客栈,房门一关顿时清净。这里只有受邀的门派弟子能进来,与外头熙熙攘攘的集会隔绝。 在桌上打开符纸,卷着纸张落到地上,一路滚到床边,足有一丈长,五尺宽。和卷在外头的材质一样,细腻得好像女人皮肤一样,薄却极韧,经得起真元冲击着色也好,秦晌已亲自试验过,确是难得好纸。 炫火如燎原之星点燃符纸,瞬间成了一片火海。眼瞅着符纸被烧光,秦晌轻轻一抖,波浪般起伏的火焰消失,变成些许火星落在地面上,跳跃着不见了。 再看符纸,已成了纯白色,触感犹如绸缎,厚腻而强韧。秦晌一番淬炼,凝肌玉露升格为逸品。 秦晌满意地卷起了纸张,准备等觉醒回来一起去买个锦盒将其装上,显得更风雅,适合送礼。 忽然房门被敲响。 “何事?”秦晌以为是客栈的侍从,觉醒应该直接开门进来。而秦晌问话后门外并无回应,那就不是侍从了。 将纸收好,打开门。一位白衣少年站在外头,见门开了向秦晌作揖,脑后发带垂到地上:“在下霖朽派朱于狄拜见天衍宗秦前辈。” 霖朽派?秦晌问:“……有事吗?” 朱于狄说:“晚辈冒昧有事相求,打扰前辈了。” 秦晌性子冷淡,不是有求必应的人:“我们不认识。” 朱于狄赫然:“是在下唐突。实在是有迫在眉睫的要紧事,请前辈帮我。” “先不说何事,你怎知我能帮你。” “刚才前辈制作五福护灵符,晚辈正巧路过,实在仰慕不已。再说前辈连星溟图都能拆卸开,晚辈的要紧事对前辈来说只是小事。” “哦。”集会上的人都以为秦晌是散修,可进到客栈又是天衍宗房间,朱于狄配合修真界流传的小道消息一猜便知,天衍宗来人是新任掌门人的师伯。 “你找我什么事?鉴定法宝还是制符?”除却天衍宗的混元霸体功,秦晌人前只露过这两手。与天衍宗最没关联的东西居然要天衍宗帮忙,足见秦晌另类了。 朱于狄为难地说:“此地不宜说话,请前辈随我来。”将他带到了霖朽派房内。 “于思成、舒骁拜见秦前辈。”房内还有两名霖朽派弟子,眼见朱于狄把人请来了,一扫阴郁,喜上眉梢。 朱于狄直接从纳戒中取出物件,是个手炉模样的器皿,看起来平凡无奇。运用真元打开四角暗扣,里头窝着一只形似蝙蝠的灵兽,眼如黑珠暗淡无光。 “这只灵兽名为织金(锦),翅根腺体能分泌出金丝,可用于制作法宝防具。”朱于狄说:“掌门带它参加鉴宝会,交予我们保管。谁知昨日刚到,织金就萎靡不振,没有金丝产出了。” “病了?”秦晌拎起织金的一只翅膀,腋下腺体干涸,就像得了脱水症,双耳鼻头都干得发皱。 朱于狄迷惑:“灵兽不会生病,我们怀疑是水土不服或者这里有属性相冲的法宝,刚才我带它去了外头远离黄铧城,也没有好转。我们不懂灵兽,所以想请前辈看看,究竟是何原因。” 秦晌会炼器可不会看病,只知道几个探查、疗伤的法阵,既然来了就试试吧,随即用在了织金身上。织金动也不动,任由各色光圈把自个儿笼罩,懒懒地耸了耸鼻子,闭眼睛睡着了。 “前辈?” 秦晌用了七八个就不再尝试,皱着眉头猛盯着织金看。后来索性拎起织金的一条腿,按压肚子发现有点鼓胀,问:“会不会吃坏了东西,或是怀上了?” 朱于狄愣住,与师兄弟面面相觑,道:“织金只吃晶石,这两天喂的都是我们自带的,只挑上品晶石喂养,应该没有问题。要说怀……这是雄性。” “哦。”秦晌将它放回去,与织金双目相对,问:“你哪里不舒服,说来听听?” 织金眨巴眨巴眼,吱吱叫唤两声把头埋在翅膀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重逢 秦晌问朱于狄:“你们掌门也查不出原因?” 三人羞愧得低头,舒骁直言:“我们照料不周,不敢上报掌门。” “舒骁!”朱于狄怪他口无遮拦。 秦晌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说:“我有一头灵兽,刚刚筑基。让她来问问织金吧,灵兽之间说话方便。” 朱于狄眼睛一亮:“前辈的灵兽在何处?” “出门逛去了,是头探花郎。” 三人听了立刻请缨要去寻找,将织金留给秦晌照料。朱于狄给秦晌添麻烦,连连致歉,秦晌不以为意,朱于狄愈发感激他仗义相助。 等三人走后,秦晌将织金带回天衍宗房内,揪着织金耳朵笑骂:“乱吃东西还不敢认?看把朱于狄他们急成什么样了,快吐出来。” 织金打滚,翅膀捧着肚子难受地吱吱叫。 “算了,我来吧。”运气按压它的肚腹,大力催动下一颗拇指大小的晶石顶开织金的喉管,从嘴里掉出来。 秦晌取来对着阳光细看,只是普通的晶石,就像朱于狄说的,是上品晶石。 织金去了病灶,立刻就恢复了精神,扑腾着翅膀飞到秦晌肩膀,吱吱叫着状态亲昵。 “要感谢我就织个卷套,蒲团上的那卷纸看见吗,快去。”伸手将它拍走。 秦晌掂量着晶石,一边看织金吐丝一边想,织金无法消化的晶石肯定有问题。五指用力将晶石捏碎,粉末散落后一枚有棱有角的金属物件留在了他的掌心。 秦晌眉头紧蹙,这东西他认识。从怀里取出另一枚,将它们合在一起,边缘不齐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两个碎片源自同一件东西,都是镜面的碎片。 他还记得天衍宗后山中,低阶弟子用它照出了心中欲念,如今织金肚子里又出现了一枚…… 如果他没有插手此事,朱于狄将此事告知了霖朽派掌门,霖朽派掌门不像他们谨小慎微,定能发现这枚镜面碎片,那么天衍宗和霖朽派就各持一枚…… 秦晌不自觉地看向墨研宗的房门,心道那其他门派是否也都有一枚镜片。 敲门声响: “秦先生在吗?” 听到声音,秦晌的疑虑立刻被欢喜取代。 打开门将那人拉进来抱在怀中,秦晌喜道:“我们果然心有灵犀,逢夏,你想得我好苦,为何不来书信。” 张逢夏安抚地拍拍他,说:“我们半年未见,我写了三封书信都被结界打了回来,我还要问你,究竟怎么回事。” 秦晌愣,尴尬地笑:“我给天衍宗布下了护山阵,大约是天衍宗守门弟子冒失,出了差错。” 张逢夏叹气,无奈地说:“倒叫我担心。” 护山阵是防备攻击的,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发动,定是守门弟子没有领会诀窍,才把张逢夏的书信当做攻击反弹了回去,偏偏还没人知道。 秦晌亲手布置的护山阵阻塞了自己的情路,秦晌真是哭笑不得。 “信呢,拿来我看。”深觉吃亏,秦晌贼手探向张逢夏领口,被他一把抓住。 “被我收回了,没了。”张逢夏拟态吸星流能将墨迹化为真元收为己用,秦晌又失望了。 张逢夏见他情态,心中好笑又是满满的暖意,说:“刚才侍从来报说天衍宗到了,我猜封一才肯定会请你,秦先生现在是天衍宗大红人,时常要抛头露面。” “门派交往诸多规矩,我懒得理会,这次是为了觉醒在修真界站稳脚跟要我来帮衬。”织金已经编好了一只纯金色的卷袋,秦晌借花献佛把凝脂玉露装进去,给了张逢夏:“在集会上寻到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张逢夏抽出一截,轻轻抚摸,赞叹:“集会上居然有如此佳品,难为你寻到。”小心放回去收入纳戒:“谢谢,我很喜欢。” 张逢夏的笑容如春风拂柳,秦晌忍不住捏住他的下巴啄吻。 张逢夏气息略重,痴迷于这份柔情却不敢沉沦,他喘息道:“此地各路高手云集……” “我来布结界。”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来人诧异地看着杵在门口两个肆意亲热的家伙:“……我来得不是时候。”要退出去,想了想又跨进来将门锁上。 觉醒梗着脖子对秦晌说:“师伯,客栈各大派高手都在,请克制一下。” 张逢夏去到一边去喝茶,把玩卷袋。秦晌闻言捂肚大笑:“是是是,是我的错,下回注意。” 始作俑者镇定自若,觉醒自己却闹了个大红脸:“张宗主,我记得您和师伯在罗宵派是初次相见。” “是。”张逢夏坦言:“秦先生人品出众,张某心悦先生,才与先生结为道侣。” 张逢夏坦率承认让觉醒意外。回想天衍宗上张逢夏拼了性命不要救助秦晌,双修应该在此之前,从罗宵派鉴宝到六道渡劫,中间不过个把月,这两人速度倒快,瞒着众人把该办不该办的都办了。 秦晌在天衍宗从未谈及此事,张逢夏对秦晌只是表现了关心,并没有逾越举动。如果不是今天恰逢两人鲁莽忘了警戒,被觉醒撞见好事,觉醒就一直蒙在谷里。 还是对秦晌关心不够啊,觉醒反省。 他对张逢夏深深一鞠躬,郑重道:“张宗主对师伯的恩义觉醒铭感五内,师伯就拜托宗主照顾了。” 秦晌哭笑不得:“师侄啊,这话听着不对啊,我难道是天衍宗待嫁的闺女,要你托付良人?” “不不,师伯误会了,觉醒并无此意。”觉醒慌乱,引来秦晌大笑。 “师伯就别取笑我了。”觉醒讨饶,又发现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太尴尬,于是道:“纳戒在我手里,想来您在集市上看中什么也买不了。我就寻了些古籍资料来,您看看合意吗。” 秦晌饶有兴趣地翻看,自言自语道:“恩,不错不错,都是这千年来新创的法阵,有意思,谢谢掌门。” 觉醒瞥见张逢夏手里的卷轴,被他放在膝上如视珍宝,好奇地问:“张宗主也有收获?” 秦晌说:“是我送的。” “你没带晶石,用什么换?”张逢夏抓住秦晌没带钱这条讯息,追问。 秦晌无所谓地说:“我身无长物,就替人画个符做交换,划算得很。” 张逢夏抿唇,低头抚摸卷袋动作更轻柔。秦晌集市中逛了一圈只为画符换纸,其中情义不必明说。 秦晌将古籍翻个大概就收入觉醒纳戒,说:“对了,掌门、逢夏,你们来得正好,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将两块镜片摆在桌上,觉醒和张逢夏立刻变了脸色。 “您的意思是,这枚镜片是本派弟子手中寻得?师伯还记得他的名字吗?”觉醒问。 “一泓。” 觉醒沉思:“一字辈,天衍宗入门弟子。” “是。” 觉醒捏着镜片,眉头紧锁:“能照出人心底欲念,这东西不祥,修炼时被扰了心智容易走火入魔。这还只是一块碎片,如果拼接完整,此镜功效不同凡响。” “第二片在霖朽派织金腹内,也被带来了鉴宝会……”张逢夏想到了什么,忽然沉默不语。 秦晌问:“逢夏手中可有镜片?” “没有。”张逢夏略迟疑,不确定地说:“或许随身带着尚未发现。” 觉醒道:“张宗主怀疑有人刻意将镜子打碎,分散在各大派属地,再带来鉴宝会?” 张逢夏回道:“许是我多虑,一枚镜片只是巧合,两枚镜片在两派属地出现,此事就值得推敲了。如果是刻意为之,此人能出入各大派,身份不一般。” 觉醒说:“还请张宗主详查随身物品,我去找西葫洞和百岁相士商谈此事。” “事情还没定论,此举不妥。”张逢夏阻止:“鉴宝会召开在即,我们不能为了两枚来路不明的镜片惊动五大派。” 觉醒作为掌门阅历浅,经张逢夏提醒也发觉自己鲁莽了。 “我先回去检查行囊。”张逢夏问秦晌:“秦先生刚才刻意支开五侠,从织金腹中取石,可是察觉了什么。” 秦晌摇头:“不,我就觉得这东西有趣,想自己把玩。” “……” “那么,我们静观其变?” “好。” 两人商议好了,两枚镜片的去处又成了问题。 觉醒提议:“镜片还是交由师伯保管吧。” “行。”秦晌欣然接受,他琢磨着要将它们拼起来。 雀跃的神情让觉醒产生了错觉,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子归,果然是异体同心啊,觉醒唏嘘。 张逢夏捧了卷袋正要离开,房门再次被敲响。 “秦前辈,前辈在吗,您的探花郎出事了,快去看看吧。”朱于狄的声音。 觉醒立刻皱了眉头,心道一定是子归惹祸,推开房门一脸怒容瞪着朱于狄:“在哪里,带我去!” 朱于狄吃惊地看着觉醒:“代……掌门,请,请跟我来。”他正因觉醒的介入而惴惴不安,结果又见到了张逢夏从房内走出,朱于狄想哭了。这下子织金的事情瞒不住了,还让他派两位掌门人看了笑话,掌门一定会责罚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高人的待遇 先不论朱于狄是如何懊悔,那三人各怀心思。觉醒要对子归兴师问罪,秦晌要看戏兼灭火,张逢夏寻了机会要与秦晌亲近,罪魁祸首织金趴在秦晌肩头也去凑热闹。 集会的一角挤满了修士,吵吵嚷嚷杀气十足。 “谁家的探花郎,主人出来!” “太不像话了,在黄铧城都敢放肆,它主人也不是好东西。” “有什么好争的,刚刚筑基的畜生,杀了得了。” 于思成、舒骁两位霖朽派弟子极力劝说,维持秩序,防备有人对探花郎下杀手。他们有四侠之名,修真界颇有威望。奈何做错事的是探花郎,看在秦晌面子上要护着罪魁祸首,他们很难做,不能为探花郎说话也不能帮腔外人。也亏得有他们在,不然筑基期的探花郎早就被人打得魂飞魄散了。 觉醒铁青了脸,真元汇集在肩肘,柔和地推开人群,面对几个义愤填膺的陌生面孔,说道:“花探探是我门徒,有话跟我说。” 找着正主,有修士马上就嚷嚷开了:“原来是你养的畜生闹市行凶,你哪个门派的,报上名来。” 修士没有发现周遭一下变得鸦雀无声,身后有人拉扯他,轻声提醒:“是天衍宗,还有墨研宗。” 霖朽派的三人退到觉醒身后,正主到了他们不必背黑锅了。 那名修士应该是个小门派或是散修,不认识两大派服饰,但是听过他们的名号,闻言气势弱了些,硬撑着质问觉醒:“天衍宗怎么了,大门派也要讲道理,你放一头刚刚筑基的灵兽出来伤人,亏得黄铧城眼目众多,刚才这位女修险些丧命驴蹄。”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位老妪正在两位年轻女修的搀扶下瑟瑟发抖。看她衣衫粗简双瞳浑浊,修为在旋照期,应该是修炼到了尽头,即将寿终步入轮回。 再看探花郎,也是战战兢兢双耳低垂,一脸的无辜和诧异,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秦晌决定先看觉醒如何处置。 觉醒对修士说:“这位道友,容我纠正一下,这位花探探是筑基期修士,并不是山野兽类,你如此称呼她是极严重的侮辱,作为宗主,我势必要为门下弟子讨回公道。” 修士一愣,怎地骂人的变成被骂的?消下去的气焰又冒上来:“闹市伤人又是兽类模样,我骂他有错吗。你做掌门的不知道教导弟子还一味护短,好不讲理。” “我话没说完。”觉醒再将人一军:“事有轻重缓急,既然这位女修被踢伤,应该即刻找人救治再论对错。诸位是想给女修讨回公道,那么无人来报我也无人医治女修,如果女修因此耽搁了伤情,我天衍宗岂不是罪责更大。” 修士们敢怒不敢言,难不成你天衍宗伤人还是我们的过错,这位掌门真是颠倒黑白,蛮不讲理。都说天衍宗是修真界最正派的宗门,原来传言不可信。 秦晌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给女修施加普降甘霖阵,刹那间漫天星点撒在人群中,女修和周遭围观修士都受了益。不止治了外伤,连同一些练功留下的内伤和暗疾隐患都被秦晌治愈了。众人看天衍宗的目光立刻变了。 觉醒配合好似得话锋一转:“当然花探探在集市踢伤人,罪在天衍宗,我除了向这位女修疗伤赔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转身对探花郎一声大喝:“花探探,化作人形将原委说清楚。” 探花郎浑身一哆嗦,毛发膨胀化作一团烟雾,从中间走出一个灰衣女修。她脸长如勺,鼻梁扁平,目距宽,身材倒是少女模样,活脱脱就是长了驴脸的妖怪。 怪异的长相又惹来一片议论声,秦晌也是第一次见探花郎的人形,哦了一声表示惊叹。 觉醒厉喝:“究竟怎么回事,说!” 花探探拧着手指,低头说:“我走得好好的,和她撞了一下,她倒在地上叫痛,我就被抓住了。” “是你踢伤她?” “不是。”花探探大眼透出纯善,说:“当时人多,不是故意的。她碰得很轻,碰到我的身体,我没有踢她。” 花探探还不习惯说话,她简略的几个句子已将事情说明白。这只是不经意的错手,可能女修体弱,遭到碰撞后就倒地不起了,惹来众修士非议。 为了以示公正,觉醒问女修:“前辈,花探探说的是否属实?” 结果女修一味地低头闪躲,像是很害怕。 “你别怕,如果花探探说谎,我一定严加惩罚。” 女修颤颤悠悠地说:“人太多,我没看清。” 也许是她年老糊涂,也许是摄于天衍宗威势不敢得罪权贵,在众人眼中信后者居多吧。但是女修如此说了,事实如何只在人心,觉醒很难查清楚。 觉醒取出百颗上品晶石,五行齐全,说:“既然花探探承认冲撞了您,这些晶石权当给您赔罪,还望前辈见谅。” 周围修士一片惊呼,百颗上品晶石啊,这么大手笔就为了一名旋照即将寿尽的修士,还治好了她的暗疾。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天衍宗这么做已经足见诚意了。修士们对天衍宗的不满都变成对女修的嫉妒。 觉醒对女修态度柔和,一旦事情解决,瞪着花探探的目光可以杀人了。领着罪魁祸首回客栈,觉醒问:“是子归吗?” 花探探急忙摇头:“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觉醒瞥她一眼:“欲盖弥彰。” 花探探委屈地看向秦晌,秦晌笑眯眯地抚摸肩头的织金,仿佛在说,我现在有新宠了我不要你了。花探探欲哭无泪。 朱于狄等三人在人多处没有留意,等回到客栈大门才发现,织金趴在秦晌肩头跟块膏药似得密不可分,与秦晌玄色衣衫融为一体,眼神灵动已经痊愈。 “多谢前辈仗义相助。”朱于狄、于思成、舒骁齐齐下拜,就算在其他门派面前丢了脸,起码织金治好了,朱于狄去了心病。 他高兴得忘记问秦晌怎么治好的,只顾着将织金从秦晌肩头巴拉下来。小家伙觉得现在的位置特别惬意,无论怎么拨弄都不肯松开爪子。怕弄伤它又怕唐突秦晌,朱于狄急出了一头汗。 秦晌轻弹织金的脑袋,问:“织金要参加鉴宝会,是要出售吗?” 朱于狄摇头:“不,织金是我派重要灵兽,此次鉴宝会只是展示,并不打算出售。所以它病了我们很担心,霖朽派法宝多,上品灵兽只有这一只,门主一直很珍视。” 点点头,秦晌将织金拨下来递给朱于狄,打发了他们:“去吧,今日之事你们只说是在集市撞见花探探伤人才出手干预,其他不必多言。” 朱于狄惊喜,当着觉醒和张逢夏的面秦晌替他们开脱,朱于狄他们再无担忧。对秦晌深深一鞠躬,告辞离开。 此间事了,秦晌问“逢夏要回去休息吗?” 张逢夏神色凝重眉头微蹙,从衣袖中取出一物,秦晌和觉醒见了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下手真快。”秦晌沉声道。 张逢夏手里的赫然是一枚镜片。 衣袖是敏感处,在房内商谈之时张逢夏身上一定没有这东西,不然早就发现了,那么这第三枚镜片定是刚才集市有人趁乱放进来的。 “逢夏,能追查来源吗?” 张逢夏摇头:“难。适才人多气息杂乱。此人手法极快没有法术波动,实难追查。” “对方意图不明,此刻声张只会打草惊蛇。”觉醒道:“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秦晌赞同,对张逢夏张开手:“也交由我保管吧。” 张逢夏迟疑地将镜片放在他手心。 五派受邀掌门当日全到了,黄铧城主傍晚时分在主厅设宴招待。宴席上琳琅满目摆放着各色灵果,黄铧城主还令傀儡舞娘献舞助兴,场面十分好看,五位掌门齐聚一堂宾主尽欢。 论辈分秦晌比这里任何一人都高,论修为无人企及,就因为他的位分不在受邀之列,不能出席晚宴。 为这事儿,黄铧城主伤透了脑筋,既然秦晌身份不能出席酒宴,就要在他处做文章。对这位地位崇高的大高手,他绝不会放过巴结的机会。 黄铧城主是个实在人,他给秦晌房里送来了三个容貌绝美的女修,她们香袖盈风,身若蒲柳,如处子般青涩如妇人般风情,又有神女的灵秀,放在修真界,那是绝佳的双修璞玉。 后院侍得了命令撤走了,女修们得以顺利进入秦晌房间。对秦晌盈盈行礼后娇羞地表明来意,秦晌睁着一双童真的眼,问:“你们要和我双修?” 女修羞涩地点头,秦晌说:“可我只有一人,你们猜拳排队吧。” 不顾女修的困惑茫然,秦晌取出纳戒中的春图,比划着给女修们看:“来,挑个你们喜欢的姿势。其实我最想尝试这个,双脚离地以胯骨支撑如何?” 女修们捂唇,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晌。 秦晌又说:“还是都试一遍?我体力好,一整晚时间足够将书上的姿势练一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亲昵 惊天惨叫从天衍宗房内传出,三名女修用尽了法宝逃了出来。前厅正在饮宴的几位掌门闻声而动,寻了过来,见到的就是三名花容失色的女修,跪在黄铧城主面前欲言又止,似有难言隐秘,憋得满脸通红。 大庭广众之下,黄铧城主尴尬地将女修们遣走,再招呼五位掌门回去饮宴。只是这回,掌门们的神色都不对了,揶揄者有之,鄙夷者有之。觉醒望着房间忧心不安,而张逢夏难掩唇边笑意,借故离席,城主没能挽留住。 来到后院,穿过水上长廊找到亭中的秦晌,问:“城主一片美意,你怎好戏弄他手下弟子。” 秦晌低头摆弄三枚镜片,想要将其拼接在一起,结果发现尚需几片才得完整。 闻言抬头一笑:“我已有道侣,不要女修。随意遣了□□去应付,大抵是被发现了。城主不会责怪秦某人吧。” 张逢夏宠溺摇头:“身外化身被用在这个地方,荒谬。” “我就当是赞美了。”秦晌握住他的手,说: “城主也知今日良辰美景,秦晌孤身寂寞,逢夏可愿伴我入梦?” 张逢夏一声叹,拉起他转身疾走。袖风搅扰了长廊边的桃花,花瓣带着一抹绯红落入湖心,涟漪阵阵。 子归很气恼,他听了秦晌的话留守房内,等待黄铧城主送上的大礼。秦晌信誓旦旦向他保证,这份礼物是他期待已久的。好吧,秦晌没有骗他,三名女修主动要求跟他双修,亏得他预先拿了秦晌藏在纳戒中的春图,温习了一遍还征询她们的意见。结果呢,女修们一反常态失魂落魄地逃走,仿佛子归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聪明如他马上就明白了,春图所述的东西绝不是双修功法,而是让修士不堪的东西。子归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还弄得一身骚。 究竟双修是什么,和凡人洞房有何区别,子归抓破脑袋也想不通,好奇心更重了。 却说张逢夏房内布下了双重结界,床幔低垂遮住了里头的好风光。秦晌如愿以偿与那人唇齿相交,探寻着他的气息。紫府激荡真元受到牵引,与另一道真元彼此交缠。 张逢夏敛下眼睑,呼吸间隙哑声问:“先生没有元婴,我该怎么做?” 双修是以元婴相拥共用紫府,脱离肉身七感敏锐,快意远较凡人为强。再以此带动真元激荡,增进修为,对修为低的那方更有利。 凡人尚对春图讳莫如深,更妄论修士离尘出世,自命不凡,对凡人俗欲是极反感的。子归不懂,以为还是凡人那套,终于惹了笑话。 但秦晌没有元婴要如何双修,张逢夏迷惑。难道要他以元婴入体?除了可为秦晌调动真元,对彼此并无裨益。 秦晌与他额头相抵,唇边是满足的笑容,口吻带着压抑的渴望:“逢夏,我爱你。” 张逢夏瞪大了眼,男人眼中俱着深情,脸颊上秦晌的鼻息如熔岩炙热灼烧着他的心。 在这一刻,张逢夏觉得修仙成败都无所谓,只要秦晌在他身边,漫长岁月中有他相伴,就心满意足了。 元婴不见了,当压抑的感官被彻底释放,张逢夏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视野翻转,秦晌的脸似乎带着光晕,在一片雾气中似梦非真。 微凉的指尖贴上他的面颊,张逢夏失神地呼唤:“秦先生。” “叫我的名字。” “秦晌。” “……哎。” 秦晌难掩失望,张逢夏已经睡去,任由元神进入元婴中休憩,避开身体带给他的尴尬不适。 房外月色迷醉,秦晌微拢着衣袍于亭中吹散身上余热。可脑海中俱是帐中风情,怎样都吹不走。掌心还残留着他腰背的紧致触感,唇上还尝得到胶着的湿意,他甚至在夜风中听到了强忍不愿溢出的声音,食髓知味啊。 三天后,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鉴宝大会开始了。这次规模是历年之最,而黄铧城中来参加集会的修士又过于集中,封一才和城主讨论后决定将会场设立在东海之上。结界封锁了海滨方圆千里,以千颗上品灵石为阵眼,动用了罗宵派所有弟子共同布阵,阵势之大让散修们眼馋心热。 想要参加的修士太多,良莠不齐。因此除了刚开始两届鉴宝会,与会的修士都要拿出合乎标准的法宝作为路引。连年来对法宝的要求越来越高,今年鉴宝会对外直言,必须携带中等以上的法宝才能入场。 此言一出,九成修士只能望海心叹了。修真界法宝众多,中等以上的法宝也不一而足。可是鉴宝会有个特殊要求,路引法宝都将参与竞价买卖,价高者得。论谁肯将自己视若珍宝的本命法器拿去拍卖,达到中等还能视若寻常的也只有排得上号的大门派了。 秦晌随觉醒来到结界外,罗宵派弟子礼貌地请他们出示路引法宝。秦晌拿出“木无能”被觉醒制止。 “师伯,我来吧。”用魁器做路引法宝,觉醒担心秦晌“财大气粗”吓着鉴宝会的修士,“木无能”的出现会让所有法宝黯然失色,到时拍卖将会刮起血雨腥风。 将乾坤洞中寻来的宝物递给小弟子,觉醒对秦晌传音:“师伯,您的‘木无能’不参加竞拍,魁器尊显天衍宗实力,关键时候只需亮个相即可。” 秦晌一愣,看着觉醒笑得饱含深意:“好,‘木无能’留给你。” “师伯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秦晌误会自己贪图‘木无能’,不觉羞红了脸。他将秦晌视作天衍宗擎天柱,奈何秦晌总把自己当外人。 觉醒的路引法宝在罗宵派弟子手中亮起了橙色光芒,是上品法宝,罗宵派弟子恭敬地请他们入内。 结界内别有洞天,三天时间就在海上建造了一座七彩琉璃城,一看就知整座城池就是一件法宝。福地洞天中,参加鉴宝会的修士从四面八方走上廊桥,向城中央走去,脸上无不惊叹羡慕。 觉醒感叹:“虽说天衍宗是修真界第一,却远远比不上罗宵派家底丰厚。看来这些年封一才又搜罗了不少天残地宝,会场布置得声势浩大。” “痴迷于身外之物,你看这些个修士,都被权色迷眼,没出息。” 觉醒苦笑不得:“师伯,修士用法宝灵器傍身本没大错,都是为了修行。” 秦晌摇摇头,老成持重地对觉醒说:“只要你不忘初心,别被乱世纷扰搅了道心就好。” 觉醒郑重道:“这话师尊也说过,师伯放心,觉醒晓得。” 本想学着六道摆谱训人,结果这木头桩子当真了,秦晌顿觉无趣。如果是张逢夏必能看出他的言不由衷,他知道,秦晌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喜爱这些缤纷色彩。 才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就挂念上了。 秦晌唾弃自己,嘴角却挂上了笑容。 “秦先生,觉掌门,你们先到了。” 人经不起念叨,一回头,张逢夏领着门人翩翩而来。 视线交接,仿佛又回到了昨夜。读懂了彼此的心思,就算面上没有表露,秦晌还是看出张逢夏的些许不自在。 “正要进去,张宗主一起吧。”觉醒热情邀请。 “好。” 侧目,与张逢夏同行的墨研宗门人居然都是熟人,邱荣东,还有张逢夏新收的女弟子,瓜儿。 邱荣东无视秦晌,一张国字脸棱角犀利,隔绝人气。彼此看不顺眼,秦晌懒得搭理他。 倒是瓜儿,如今换上了新衣裳,仔细打扮又刚刚筑基,不复原来的干瘦蜡黄。竖着两个团子发髻,中间垂下一缕细细的发丝,发色乌黑,十分讨喜。还没到元婴期就有如此姿色,小姑娘本就是个美人胚子。 如今她灵动的大眼打量秦晌,立刻就认出了他,蹦到他面前:“我改名字了,叫霓裳,仙人哥哥你也来寻宝吗。” “霓裳,这是秦前辈,不能乱了辈分。”张逢夏纠正。 第一次见到张逢夏严师模样,秦晌揉揉小姑娘的发顶:“我是来看热闹的。” 霓裳眼睛提溜一转,悄声对秦晌耳语:“听说这里有很多宝贝,师尊不许我买,前辈你能帮我换两个吗?”从兜里掏出两个鸽子蛋大小的灵石,只是中品,大约是她筑基时剩下的。 秦晌揉揉她的发顶,说:“鉴宝会上的法宝与你品阶不符,也……不够漂亮。如果你想要,我带你去集市上换首饰。” 秦晌察觉到她被拒绝时的失望,她是个女孩,大约以为法宝都是晶亮漂亮的小玩意,又专门挑了外观晶莹的灵石去交换,小女孩爱美,哪里是想要护身法宝。 “那你不能告诉师傅哦,他好小气,不肯给我换。”霓裳自以为很小声地抱怨。 修士的听觉灵敏,真要避人耳目会用传音入耳。秦晌望向假装不知的张逢夏,眯眼,小气的张宗主………很可爱。 “霓裳,过来。”邱荣东厉喝:“墨研宗弟子,怎可背着师门与他派私交。” 觉醒皱眉,对邱荣东很不满。他当初独闯罗霄派端得豪气万丈,口吐恶言那是形势使然,没有大过错,旁人只会觉得他临危不惧,有大将之风。 但是今天当着觉醒和秦晌的面言辞不善,是个什么意思。不说两派交好,众目睽睽下他该有起码的尊重。以张逢夏和秦晌如今的亲密关系,邱荣东当众给人难堪,置自家掌门脸面于何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魔头 觉醒想与他争辩,不光是为了天衍宗,有人敢侮辱秦晌,他绝不能忍。 秦晌轻飘飘道:“狗咬人你还要咬狗吗?” 觉醒:“……” “上次谁差点丢了性命,怎就不长记性。”邱荣东把霓裳拉到身后,冷笑挑衅。 秦晌瞥了他一眼,笑眯眯说:“邱长老背后偷袭的本事秦某佩服,不敢领教了。” “给我住口!”张逢夏猛一甩袖,隔断两人之间暴起的真元:“觉掌门恕罪,我们先行一步。师兄、霓裳,走!” 觉醒心中不快,拱手相送。 三人渐行渐远,霓裳撅嘴频频回望秦晌,被邱荣东拧回来。他给了秦晌一个饱含杀意的眼神,秦晌依旧笑脸以对。 等他们走远,觉醒追问:“师伯,您受伤是怎么回事,是邱荣东干的?”他双拳紧握,如果不是秦晌制止,他绝不会放邱荣东离开。侮辱天衍宗师门长辈,邱荣东死不足惜。 秦晌说:“邱长老是我的红娘啊,我要谢谢他。” 觉醒以为秦晌想息事宁人,怒道:“师伯您不必替他说好话,我们天衍宗不能让人骑在头上……恕我直言……” “掌门请说。” “…您和张宗主是道侣,难道他不知此事?我不想责备张宗主,他护短也该顾着您吧。” 秦晌定定看着这个竭力维护他的晚辈,笑了:“多谢掌门关心,邱长老脾性耿直没有恶意,张宗主和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恶意?刚才他明目张胆释放杀气,丝毫不掩饰,师伯,此人包藏祸心。” “恩,我想此事张宗主不会置之不理的,掌门放宽心吧。”对觉醒好一阵劝:“邱长老为了门派兴衰,不顾一己之身直言相谏,是我辈典范啊,我又怎会责怪他。” “……” “如此爽快之人我乐得结交,有机会一定去把误会解开。” “师伯!” 秦晌油盐不进,觉醒简直抓狂。别看他试炼时狡诈狠辣,对张逢夏竟如此痴迷,全无理智。他打定主意要私下与张逢夏追究此事,他不能放任邱荣东对秦晌造成威胁,秦晌要是有个万一,师尊定会将他抽筋扒皮。 “……师伯你多加小心,离邱荣东远点吧。”觉醒扶额,眼见着边走边说已经到了会场门口,周围修士们的说话声渐响,秦晌还在一味说好话,吵得他头疼。 他没有听到秦晌的嘟囔:“邱长老固执,他有再大的忠心也罢,不能碍我的事啊。”。 鉴宝会第一天是竞拍会,所有路引的法宝一一亮相,请五大门派掌门人进行品评,后由修士们竞价,交换的物件得原主青眼就算成交。 鉴宝会上人人是赢家,都能得偿所愿,因此人数逐年激增。就算封一才把会址扩建了三倍,会场内依旧坐席紧张,人头攒动。 觉醒是天衍宗掌门,要在中间上座品评法宝,秦晌却没有资格坐上去,本该落座在观众席中,周筱却迎了上来,将他领到了上座。 “这……”秦晌看着紫檀木的高背椅,规格同掌门之位,讪笑道:“不合适吧。” 周筱说:“先生请坐,我们掌门说了,先生是天衍宗辈分最高的前辈,不能怠慢。今天来参加鉴宝会的修士们也希望能得到阵法大师的指教呢。” “封掌门有心了,请替觉醒谢谢封掌门。” 周筱回礼:“今天来的修士太多了,我没得空来好好招待二位,请勿见怪。” “鉴宝会越来越热闹了,周长老里外打点辛苦。”觉醒左右看看,问:“怎么不见西葫洞主?还没到吗。” 这个时候该到的都到了,主位上的西葫洞洞主尚未现身,难保有人以为他摆架子。 周筱无奈地说:“觉掌门知道的,百岁相士的嗜好,想来跟往年一样,要晚到了。在下已经着人去请,希望能赶在开场前吧。” 秦晌疑惑,觉醒传音:“百岁相士好酒。” 秦晌了然。 渐渐离开场时辰近了,还是不见西葫洞主,他的门下弟子都去找了。 眼见不能再拖了,封一才与在座掌门打个招呼,示意周筱开始。 周筱走上主主台,道:“诸位前辈,感谢大家不远万里来参加鉴宝会,此次鉴宝会设于东海之上,罗霄派已布下五重十八境结界,上有空域,下有水域,琉璃宝鼎飞天入海能挡神魔外侵,各位尽可放心……” 各界修士点头称赞,赞罗霄派设想周到。来人都身怀异宝,最怕遭人劫掠。鉴宝会更是个宝物齐聚的难得机会,难说会有人设下埋伏来个一锅端。 再强悍的结界也是死物,防得了一时终会能量耗尽。罗霄派将会场设在海上,真有情况,修士们各展本领,飞天潜海逃得快。再不济,这个琉璃宝鼎的会场直接飞遁。 “魔头来了这地方防不住。”秦晌抬头环顾,低声说。 觉醒诧异:“这里高手云集,又有无尽法宝可以驱使,师伯何以没有信心?” “你见过魔头吗?” “上次师尊渡劫险遭魔头侵体,觉醒认为,魔头虽可怕,并非无计可施,至少我天衍宗的金刚伏魔能对付。” 秦晌抵唇而笑:“那个也算魔头?不过是个半吊子魔修,连魔界大门都没资格进。” 觉醒铜色俊脸上一双眼懵懂天真,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要维护长辈形象,秦晌真想掐他的脸。 “真正的魔头产自魔界,贪吃得很。修士的本命法宝是开胃小菜,最喜欢修士的元婴,来者不拒,永不厌足。” 觉醒一愣,再看看满场修士,心道,对魔头来说,这里就是一场饕餮盛宴。不过,他还是相信只要修士们众志成城,魔头不足为惧。 “师伯,结界拦不住魔头,修真界总有对付的法子吧。” “有啊。”秦晌肯定的说:“佛修就能克制魔头,得道高僧还能与魔王一战呢。” “佛修避世,难得一见。” “所以,你就祈祷魔头别来,不然麻烦大了。” 觉醒不服气:“还有师伯的炫火,燃在人魔两界,烧尽魔头魑魅。” “……也是。” 魔头出世必将修士魔化,他难道要将魔头和修士一块儿烧死?那场面绝对壮观。 觉醒也在想,鉴宝会举办了多次,从未出过岔子。但凡修真界出了魔头早就被剿灭了,秦晌只是随口一说,这种可能性极低,不会发生的。 “秦先生?秦先生,封掌门有请。” 只顾着说话,没留意主持人已变成了封一才,还将秦晌引荐给在场所有修士,坐在他左首的霖朽派掌门司徒适时提醒。 封一才为将秦晌推介给整个修真界,费了好一番口舌。本意是想让秦晌上去说两句,结果秦晌心不在焉,压根不知如何作答,索性对着在场所有修士摇摇手,点点头,再笑一笑,算打个招呼。 封一才借坡下驴:“今天是秦前辈头一次莅临鉴宝会,他的威名三天三夜说不完,秦前辈为人又谦逊不肯自诩,但有一点,他古道热肠,各位有关阵法、法宝的困惑都能请教他,秦前辈有求必应。” 在场修士都被封一的幽默逗笑了,他替修士们打了保票,到时有人请秦晌鉴宝,想推脱都不行。 “封掌门捧杀我了,我肚子里只有几本快烂透的旧集,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我现在如坐针毡,六神无主啊。” 谁知道天衍宗辈分最高的前辈像个幼童般赤子言行,修士们纷纷大笑出声。 封一才见气氛已足够热烈,宣布:“秦前辈的本领稍后自有分晓,鉴宝会开始吧,请周长老介绍下此次入会的宝物。” “是,掌门。”周筱台上挥手,所有路引的法宝全部亮相。一时间会场内珠光宝气,灵气逼人。 觉醒见三成都是咒术法器,转头对司徒说:“相士再不到,接下来场面只怕不好看。” 司徒说:“我也派人去找吧。” 张逢夏也道:“多些人去,相士不知又醉死在何处,昨夜封掌门的好酒都进了他的肚子。” 张逢夏于是也遣人去找,他手下人最多,都是沉迷诗书的文人,不肯外出,怕他们变成书呆子被张逢夏硬拉来了十来个,结果不肯入场。张逢夏逼于无奈只能让邱荣东随同出席,惹得秦晌不快。此刻他门下弟子正好派上用场。一听能离开,一个个跑得飞快。 张逢夏又对秦晌说:“相士不在,秦先生能代为鉴赏咒术系法宝吗?” 阵法和咒术有相通之处,秦晌略沉吟,道:“可以。” 张逢夏见他答得不轻松,打算也在旁帮衬一把。 或许是修士对秦晌好奇,不是五大派掌门却占了首座,百岁相士至今不上场,难道是被他顶了下去?不明真相的修士对秦晌寄予厚望,除了封一才被指明鉴宝两次,接二连三都找秦晌鉴宝。 秦晌不骄不躁,逐个讲解,言语中赞扬居多,品评法宝切中要点,叫人听不出恭维,又觉得舒服。如此三四个法宝经他品评获得高分,纷纷拿到后台准备二轮竞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章定 又是一个青衣修士点名来问: “前辈请看,这是采于天峰山的青冈石所制的青岚令牌,能号令风媒。经炼制后将烈风化作风刃,削金断玉,连法宝都能劈断,如何?” 这位修士对自己的法宝非常自信,言行举止都带着挑衅。或许是本性如此并无恶意,但对秦晌不够恭敬,觉醒和张逢夏都皱了皱眉头。 秦晌注意力都在法宝上,指尖在桌上敲击两下,说:“天残地宝经千万年锻炼,性极稳。此青岚令牌妙就妙在返璞归真,保留了自然天性,炼制时也极小心,保留其原貌,真元无法从外破坏。既是法宝也是极好的炼宝原材。” 青岚令牌在众人面前旋转,难见刀削痕迹,坑坑洼洼又有斑驳杂色,实在看不出妙处。但经秦晌点评,众修士马上领悟到它的好处,有些人心里痒痒起来,琢磨着该拿何物去换。 青衣修士嘴角上扬,微抬着头沉浸在一片艳羡目光中。 “请问,”秦晌话锋一转:“这块青岚令牌中,是否加了一味哭草。” 修士一愣:“只有一毫,你怎么……” 秦晌没有碰触令牌,也没有对其施法,他是怎么看出其中极其微量的哭草。 秦晌言道:“越是秉性纯净的原材,越难炼化。青冈石原为土,却蕴含风之力,要完全靠真元炼化,不该是石牌模样,风无形,形态不好掌握。除非用特殊法子炼化,可我没在其中找到痕迹。我听石牌唤起的风声呜咽,应该是加了同样风属性的哭草吧。” “加了哭草有问题吗?”修士不由紧张起来。 “没有问题。”秦晌笑:“很聪明的做法,风草中的木土属性能固化形态,又不会影响青冈石本身的品质,只会在风刃中听到些许异声。” 修士松口气,对秦晌道谢后看着青岚令牌被收入幕后。 大多修士还是对青岚令牌寄予厚望,秦晌着重讲了主人的奇思妙想,更给令牌添了些传奇色彩。只有极少数的炼器高手和四大门派掌门心中清亮,这块青岚令牌其实是废了。 炼器最重原材料的纯净程度,一分一毫的杂质都会造成不可预期的误差,品阶越高的法宝越是要求严苛。青岚令牌作为法宝用用就算了,一毫的哭草让它丧失了炼制高阶法宝的资格。 这时,又有人要求鉴宝。 “我想请西葫洞百岁相士为我的佛尘品评。”此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位置离主讲台最远,却仿佛近在耳畔。觉醒和秦晌俱一惊,这需要修炼者内力深厚,与混元霸体功类似。 “百岁相士为何没来鉴宝会?” 封一才答道:“相士有事耽搁,稍后就来。这位前辈可换人品评。” “……”那个声音沉默了会:“我等他来。” 此言有轻视四大派掌门之嫌,会场内起了一层骚动。 “这位道友,可否先让在下一试?若是您觉得不好,再请百岁相士来品评。”秦晌主动请缨。 张逢夏传音:“秦先生,此举不妥。无论你品评如何,他若坚持让百岁相士再品鉴一次,对你们都不好。” “只要让他放弃二次品评即可。”秦晌信心十足,扬声道:“这位前辈觉得如何?” “相士是咒术系法宝大家,如您执意请百岁相士品鉴,等等也不妨。”张逢夏赶紧劝说。他请秦晌顶替百岁相士,却不是抢他活计,若百岁相士无法认同秦晌定下的品级,只会让相士难做,叫秦晌树敌。 “……可以,有劳秦前辈。” 灰色佛尘落到秦晌面前,秦晌一看,果然是咒术系法宝。 张逢夏吸口气按下紧张,知道此事已无回转,只能期盼秦晌对法宝的品评精准,能得百岁相士认可了。 通常来说,咒术是通过施术者的言语发挥功用,就好像张逢夏用的“七字真言”。所用的法宝大多是“咒力增幅器”,都将咒术更强有力地发挥,这把拂尘也是如此。 “咦?”秦晌忽然打破拂尘的结界,将它托在手中上下打量。 至今他都没有触碰过法宝,怎么突然就出手了,张逢夏心跳加速,心想大概是难住他了。 秦晌先是沉思,后有惊叹,终于化作了一丝明悟。 “妙极妙极,真是好宝器。”他抬头远眺,同样用中气吐字,传至整个会场:“前辈,您将这件宝器作为路引法宝,真是辱没它了。” 前面忽然出现一道人影,有人惊呼“缩地成寸”。 这位一身劲服的道人稽首,笑言:“投石问路得一知音,就算不得辱没。” 觉醒拍案而起,瞪着道人满眼惊喜。 秦晌也笑得欢畅:“道友,有兴趣来天衍宗坐坐吗?” 道人笑盈盈:“那得看道友请得动我吗。” “如何请?” “品鉴。” 秦晌点点头,将佛尘一甩划出一道虹光,道:“此乃‘章定’,戒律章法约束之宝器,依戒律惩处受约束人,甚至可以灭其元婴,不会反噬,我说的对吗?” 台下一片哗然。 四大派掌门也瞠目结舌,齐齐看向道士。 只见道士缓缓点头,满眼赞许。 “道友且慢。”封一才插入进来:“果真如此,阁下的这件宝器品级就是逸品,不适合在鉴宝会上拍卖。” “逸品是你定的,我说不是就不是。”道士说。 各掌门都看着封一才,封一才额头几乎要冒汗:“前辈,虽然鉴宝会没有规定逸品宝器不能作为路引法宝,但是您这件宝器实在没有匹配得上的物品交换,请三思。” “哈哈哈哈哈。”道士仰头大笑,笑声如雷声贯耳:“匹配与否也是我说了算,封掌门多虑了。” 此言一出,在场修士再次哗然。 咒术系有的是对人下禁制的法宝,如果受约束人违背了,就会收到惩罚。惩罚力度依据施术者的功力和使用的法宝而定。咒术系法宝有增强咒力的功能,能弥补功力不足,还有一些可以阻挡反噬保护主人。 但是,凡事都有一个度。受约束人功力远高于施咒人,对其施咒就是找死。如果咒术中说了要人死,而自己的功力不够,就会反噬主人。因此用咒术要非常谨慎,不能信口开河到处咒人。 秦晌说的却不是这么回事。 戒律章法约束之宝器,言下之意,这是约束门人弟子的宝器,是掌门人用的。首先使用人地位高,宝器地位自然高。 其次,修真门派中掌门人的功力未必最高,客座长老很可能就是隐居高人,功力超越掌门。秦晌一句屏蔽反噬就让施咒人再无顾忌。 最后,再厉害的法宝也罢,最多将人肉身打碎,少有能打击元婴的。这件名为“章定”的宝器,居然可以灭人元婴,真是可怕至极! 难怪封一才坐不住,修士们内心震动。这简直就是统领修真界的不二法宝,得“章定”者得天下。 秦晌丝毫没有受到气氛影响,问:“道友,鉴宝会后一起去天衍宗坐坐?” “好。”道士随手将“章定”扔进了展示台,对秦晌说:“本打算随便找个由头脱手‘章定’,没想到以苦修见长的天衍宗也有鉴宝大师,看来传闻不真,我就去天衍宗拜会一番。” “敢问尊姓大名?” “方雾澈。” “待到雾澈时,得见峰顶真容。”秦晌感慨:“道友一鸣惊人。” “哈哈哈哈。”方雾澈:“名啊利的我从不放眼里,人生得一知己,能共参大道才是我毕生所愿。” “方前辈,你手笔忒大,等会儿竞价可要挑花眼了。” 觉醒心情好极,没想到鉴宝会刚开场就有大收获,他一见到这个道士就知道是个苦修。苦修身上有股子气韵,任何门派都没有。茫茫修真界要找到一个苦修谈何容易,同为苦修觉醒深觉亲切,起了深交的心思。 他无意的一句话戳中了所有人的心,都支起耳朵等方雾澈的回答。 “我独来独往的,这东西我没用,送给天衍宗吧。” 修士们窒息。 “哈哈,苦修还要这东西约束门人,天衍宗关门散伙算了。” 无数人松口气。 秦晌看着一众神情飓变,暗暗好笑,真给了天衍宗反倒是好事,省得等下争破头。这会儿大小掌门人大概都在揣测方雾澈的喜好,盘点着自家家产。连封一才都脸色暗沉,心思沉重,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决心。反倒是司徒和张逢夏,依旧轻松自如。 其实,再厉害的咒法宝器也罢,约束得了人的行为,永远约束不了人心。靠“章定”来统领门派,这种偏门歪道明眼人是不屑的。不过对封一才这个收集狂来说,收藏意义更大于使用吧,秦晌想。 “方前辈,请就坐,鉴宝会结束后我们再叙。” 后头巴巴等着要鉴宝,觉醒殷勤地将方雾澈领到前排贵宾席上,回来时与一名黄衣童子擦身而过,他站住脚,这是西葫洞门人,怎么如此惊慌。 童子与周筱耳语两句,就焦急地将目光投射在四派掌门身上。周筱听完也变了脸色,急忙来请示封一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百岁相士 眼见封一才神色剧变,秦晌知道百岁相士出事了,继续讲解手里的宝器,留意着封一才那边的动静。 封一才点点头,示意周筱稍安勿躁。周筱犹豫,封一才严厉地挥手将她赶了回去。周筱无奈,只能按吩咐将话传给黄衣童子。 童子求助不成更着急,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他忽然停住脚步,望向秦晌这边,一咬牙竟冲了过来。 “觉掌门救命,救救我家洞主吧。”对着觉醒叩拜,脚下石板被他敲得咚咚响。 秦晌不得不停下。 觉醒皱眉,他明白黄衣童子求助的是天衍宗,修真界第一派。但刚才封一才已经回绝过…… “此处不宜多言,随我去后头说话。”觉醒道。 秦晌欣慰,继续与修士辩说宝器好处。 张逢夏侧目封一才,后者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说道:“还是先暂停鉴宝会吧,百岁相士性命要紧。” “正是如此。”司徒说。 封一才无法,只得在下一名修士开口前放出一只响箭。 “诸位,秦先生辛苦需要休息。想让秦先生品鉴法宝的道友别急,为了公平起见,鉴宝会暂停片刻,以响箭为号,各位尽可以离开会场欣赏海上美景。” 将人都遣走后,封一才将三人领到偏门外的一间法术幻化出的房间,里面,黄衣童子叽叽喳喳向觉醒述说着。 “……我起初以为是喝醉了,师傅没有外伤,元婴也在。”黄衣童子满头大汗顾不上擦,说:“可是我怎么都叫不醒他,这才发觉情况不对,觉掌门,请看在我们两派交好,帮帮师傅。” “相士醉死了?”封一才打断:“各位请坐,此间有结界,不用担心消息泄露。” 几位掌门纷纷落座。 黄衣童子不满封一才刚才见死不救,却知道轻重缓急,说:“师傅他贪酒,昨夜封掌门用法宝‘酒池肉林’化出的好酒,师傅都装进了宝葫芦里,一直喝到今晨。鉴宝会开始前,我还去催促过,师傅喝得半醉神智还是清楚的。可是等我再去催,他就不见了。” “多亏了霓裳姑娘,发现师傅藏在他的宝葫芦里,我好不容易将师傅带出来,却叫不醒他。” “相士现在何处?”张逢夏问。 黄衣童子将腰里的紫金葫芦取下来,念了一段咒语,发出一阵重物坠地的声响,黄眉黄发的矮胖修士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如雷。 秦晌忍不住想笑。这个百岁相士不拘小节,一点儿大门派的掌门仪态都没有。睡就睡了,居然把裤带栓在了脖子里。 几人也不多话,几个检视的法术一一施展。 黄衣童子满怀希望地看着百岁相士身上五光十色法阵浮现又消失,相士没有醒,司徒、张逢夏、封一才还在继续施展法术,表情越来越凝重。 秦晌起先没有出手,而是专心看着三人施为,眼瞧着能用的法术都用尽了,封一才放出一个定魂的小法术后再无作为。纷纷陷入沉思。 张逢夏瞥秦晌,期许的目光让秦晌很受用,于是他又施展了几个法术,依旧无效。 “不应该啊。”张逢夏蹙眉。 自己的失败张逢夏不在意,秦晌的法术失效反倒令他不安,他或许自己没发现,秦晌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很重很重。 “或许……”司徒斟酌着说:“不是法术的问题,相士元婴无恙。” 面面相觑,对啊,遭人暗算还能保元婴完好?或许真是童子惊慌误导了他们。 觉醒扶起百岁相士。将双手叠于其丹田,运气将混元霸体功的真元在其紫府中震荡。浩瀚的真元仿佛一道惊雷,酣睡的元婴猛地弹跳一下,睁开一双滚圆的大眼,喝道:“作死啊,哪个搅了我的美梦。” 元婴醒了,百岁相士一激灵,元神就回来了。定睛一看,好嘛,各派掌门都在,被看了个大笑话。 眼珠子一转,酒醒了大半,相士在童子的搀扶下站起,童子哭诉:“师傅你安然无恙就好,可吓死我了。” 相士面皮骚红,作势呵斥:“天亮了不叫我,猴子皮痒。” 童子眼泪汪汪,心里委屈:“师傅……” 封一才打哈哈:“是我的错,将‘酒池肉林’送给相士惹出了事端,相士,这会儿外头都是等你鉴宝的修士,快去吧。” “哎哟,让人久等不好,走走。”晃着脑袋顶着一头乱发要走,童子赶紧掏出梳子蹦跳着替他收拾。 秦晌见他面色红润真元充沛,目光也莹亮有力,诸象都表明,百岁相士只是贪酒把元婴醉倒了。 “先生,在想什么?”张逢夏贴在耳边轻声问。 秦晌愣神不过瞬息,连觉醒都没发现,张逢夏却留意着,秦晌借着宽大衣袖遮掩,握住了他的手:“无事。” 众掌门都在,张逢夏尴尬,着急挣脱:“放手。” 秦晌收力,那份滑腻抽离时又捉着三根手指,任他挣扎就是不放。文人的手不同于武人,摸起来柔软舒服,秦晌舍不得放。 张逢夏面红耳赤还得端着,他气力不及秦晌,临近会场还是没能挣脱半分,终于忍不住呵斥:“快松手!” 秦晌耳语:“不生气了吧。” “什么。” “与邱长老争执非我本意,以后我尽量避开他。” “……”张逢夏侧头,避开秦晌视线:“不是先生的错,原是我御下不严,何须道歉。” 秦晌缓缓言道:“邱长老误会生恨,不是轻易好扭转的。既然急不得,我相信日久见人心,终有一天能冰释前嫌,你别愁眉苦脸的。” 张逢夏诧异,秦晌指着自己眉心,说:“这儿,一直拧着。” 张逢夏深深凝视他,袖中双手十指相扣。 外头熙熙攘攘,都在讨论宝器“章定”,明明竞拍没有开始,就有人叫嚷着要与竞争对手搏命,势在必得。 “过了。”司徒对封一才提议:“章定出世,搅得修真界腥风血雨,怕毁了鉴宝会。要不与方前辈谈谈,请他收回章定吧。” 觉醒说:“‘章定’已经出世,就算方前辈愿意收回,也会被宵小之辈窥视,陷前辈于险境。”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章定’,另寻法子决定‘章定’去留,能被在场修士认同。事出突然,鉴宝会不是好时机。”张逢夏分析。 封一才对“章定”最上心,于公他必须把鉴宝会办好不能出乱子,于私他也不想“章定”被人换走。头疼得很。 “另行发帖邀请,让各门派公平竞争,凭实力得‘章定’,如何?”司徒建议。 四派掌门都点头赞同,但具体如何实行,还有许多细节需讨论。 五派掌门出现在会场,争论停了。立刻有修士喊起来:“封掌门,‘章定’事关重大,请您一定秉公处置,这里都是修真界排得上号,就算不服气,实力高低都有目共睹,总有匹配得上‘章定’的,当心所托非人。” 虽未明言,刚刚争执过,又在气头上,指桑骂槐仿佛他就是“章定”合该托付之人。身边一人不服气站了起来,封一才赶紧掐准时间把火气打压下去。 “诸位,在下与四位掌门正在商量‘章定’的处置办法,稍安勿躁。今年鉴宝会路引法宝品阶不凡,难保没有更好的,各位何不耐下性子再等等,还有前辈要鉴赏法宝,先不要扰了兴致。‘章定’在下收着,诸位放心,封某请四派掌门作保,一定公允处置‘章定’,绝无偏私。” “依旧在鉴宝会上竞拍吗?” “道友勿急,竞拍开始前会给诸位交代。” “今天一定要有结果!” “五派掌门都在,道友是不信任封某还是修真界五大派?” 坐席上熙熙攘攘,然后,渐渐平息。明面上修士们接受了封一才的处置方法,或是被震慑不敢发作,有人猜忌是五大派要先下手为强把“章定”占为己有。可人在屋檐下,鉴宝会是封一才办的,又有四派掌门坐镇跟他一个鼻孔出气,没人敢当众叫板。 若封一才真的能将“章定”送出来公平拍卖,大家还有竞争的机会。修士们私底下暗暗较劲,待‘章定’再次出现,不晓得会刮起怎样的风暴。 所幸方雾澈被送到了贵宾席上,嘱咐了不能让人骚扰。不然期待竞拍得标的修士会踩破他的门槛。鉴宝会竞拍标准只有一个,法宝主人同意交换就成,因此方雾澈成了一块香窝窝。 而他此刻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对周遭紧张气氛完全无视,甚至对鉴宝会也没有兴趣,就等着快点结束好去天衍宗做客。始作俑者和焦头烂额的封一才比较,真是气死人。 就算着急,鉴宝会还得继续。再来品鉴法宝的修士都显得心不在焉,不像方才会对五掌门的点评反复询问探讨,大多是问问就算。一炷香时间秦晌、司徒和张逢夏就品评了6件法宝,都是平常之物,修士们愈发急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惊变 又一件法宝亮相,乍一露面就叫人失望。其貌不扬的灰色,远远看去是个银色铁块,炉里的废铁一般,完全没有炼制过的样子。 但是,能作为引路法宝进来鉴宝会,必定是够得上格的法宝,一定有门道。不同于之前的寻常法宝,不清不楚的东西反倒勾起修士的好奇心。 “………这是哪位前辈的法宝,请现身介绍。”法宝主人迟迟没有出现,周筱放声提醒。 会场上还是一片寂静,惹来众人的不满,埋怨法宝主人拖延时间。 封一才转问周筱:“放出主人的影像。” 所有入场的修士在递交路引法宝时都会被结界拓下影像,是怕法宝被人冒领,头一次遇见无人认领自家法宝的情形。 很快,法宝旁出现一个身影,是个带着大帽檐,身穿黑袍的男人。身形偏瘦,脸面都看不清。 “掩人耳目吗?”张逢夏喃喃。 修真界多的是性情古怪的修士,来人不管看起来多怪异,只要法宝够格就能入场。此人故意将面目藏住,借法宝进入鉴宝会此刻又不肯露面,表明不是为法宝而来,让人怀疑心怀不轨。 封一才挥挥手:“先带下去吧,鉴宝会结束再做商议。”在查明原委前,不要轻易去触碰这件来历不明的法宝,这是最稳妥的做法。 “等等。”百岁相士突然站起来,仰头闭目耸鼻子,嘟囔着:“好香的味道,是极品仙酿。” 忽然飞身将铁块揽到身前,打开了上头的结界。 “相士,切勿动手!” 封一才出声制止,身侧的张逢夏反应更快,长袖刮起一阵劲风,要将铁块打出去。 谁知被百岁相士抱进了怀中,腰间的宝葫芦挡住袖风,壶盖打开竟是要进攻的架势。 秦晌拉着张逢夏退后,觉醒在他们身前放出结界。 百岁相士眨巴绿豆似的小眼,说:“你们好不识货,这是酿酒的好宝贝,摆大阵仗作甚。既然主人不要给我算了。老头子脸皮最厚,没人跟我抢吧。”说罢还贼兮兮地笑。 百岁相士醉死壶内就能看出其人个性,十足老顽童。 封一才扶额劝道:“相士别胡闹了,这个法宝来历不明,小心为上。” 百岁相士完全听不进去:“哈哈,等主人来了,我再还他就是,浪费了仙酿耽误我修为多划不来。” 双手拇指一掐,金属碎裂露出里头的物件,直接扔进了嘴里。 秦晌眉头一蹙,已经看清了是什么,预感不妙。 百岁相士吧唧着嘴,脸上泛起酒醉的红晕,大笑着:“好酒好酒”,一股异常强大的真元澎湃着冲击四面八方。 秦晌浑身巨颤,拉着张逢夏和觉醒,腾空而起,瞬息间四十八道真元打出,化成坚固无匹的结界将他们团团围住。 “封掌门,解开琉璃宝鼎,快逃命!”说话间又飞向贵宾席,将方雾澈拉入了结界。 封一才尚未反应过来,忽见百岁相士周身真元由强转弱,血雾从他腹中炸裂,一个合体期的大高手瞬间被炸成一团肮脏血肉。 “师傅~~~啊~~~~”黄衣童子不知发生了何事,慌乱间只知肉身坏了一定要保住元婴,扑过去寻找百岁相士的元婴,却像凭空消失了,他一无所获身上沾满了血污。 毫无征兆地,童子开始惨叫,被血碰到的皮肤泛出黑红色,迅速布满全身,无数暗红色活物从他体内冲出,撕碎了他的□□。 “什么东西!”封一才大惊失色,竟是连元婴都被吞噬了吗。 匆忙启动琉璃宝鼎的防御,将暗红色活物困在锁仙阵中。抬头却见秦晌带着三人冲击琉璃宝鼎顶壁,咒惘剑剑尖急速旋转,与玉色顶壁摩擦白闪不断,深色咒文形成咒带飘荡在空中随时要撕裂顶壁,琉璃宝鼎已出现裂纹,琉璃宝鼎结界崩溃就在眼中。 “秦先生,你做什么!”话还未说清就带人逃跑,如今更是要毁了他的极品法宝,封一才怒极。 锁仙阵根本困不住红色活物,它们撕咬着结界壁,竟然也被它们化整为零吞入腹中。封一才心惊之余更是疑惑,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转手间又抛出两件法宝镇压。 司徒也取下抹额抛至空中,花纹化作三只金爪巨鵰,锋利爪子势要撕碎暗红色活物,银蓝色的勾喙堪比法宝利器,将暗红色活物逼得无处可逃。 “多谢司徒掌门相助!”连本命法宝都使出来了,封一才信心大增,转头对周筱吩咐:“将琉璃宝鼎结界全部开启,安排与会修士去偏殿休息,待处置完了再重开鉴宝会。” 百岁相士惨死,封一才认定是他过于疏忽自寻死路,这些暗红色活物看似可怕,未必不能降服,毕竟在琉璃宝鼎内他占尽天时地利,还有无数修真高手相助。 那厢秦晌见琉璃宝鼎被加固,这毕竟是大法宝,从内突破就好比虎腹求生,难上加难。着急上火加紧催动咒惘剑,一边骂道:“混账,那是魔头!快解开琉璃宝鼎,让修士各自逃命去!魔头不是你能抵挡的!” 就像要验证他的话,三只巨鵰吃暗红色活物不成,反被一口口吞了脚爪、腿肚,惨叫着被生吞活剥了。 本命法宝被毁,司徒狂喷鲜血瘫倒在地,面色淡金如纸,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活物撕破结界向他袭来。本命法宝与他神魂相依,孰强孰弱已经清晰,重创之下根本无力抵抗,大吼道:“秦先生救我徒儿,求你保全他们!” “师傅,我们与您共进退!”朱于狄三人冲到台上,长剑在手劈砍魔头。 剑尖只是触及魔头,就被吃个干净,贪婪的魔头顺着胳膊径直向上,瞬间吃掉了于思成手臂。 “扑哧”一声响,司徒当机立断助他断臂,拼着最后一点力道把于思成推向朱于狄:“逃命……”已被魔头窜入体内,来不及惨叫,神形全灭! “师傅啊!!!!!” 魔头得了食粮,已由五只分化成十只。 张逢夏眼见惨剧接连发生,魔头如入无人之境窜入了修士人群中,封一才抛出无数法宝,也没有阻挡一分一毫,咬牙转身跨出秦晌结界。 “逢夏,你做什么。”秦晌拉住他。 张逢夏眼中俱是坚定,说:“魔头出世,是我修真界大劫数,我不能独善其身。” “你……” “不错,师伯你别阻拦我们,身为天衍宗弟子,除魔卫道是我道本职。” 方雾澈甩佛尘,点头回道:“正是如此。” 秦晌瞪大眼,气得头脑发胀,喝道:“除了佛修,整个修真界没有克制之法,你们此去不过是添个饵食,找死!” 觉醒反驳:“还有师伯的炫火!今日若任由魔头逃入凡间,觉醒万死难辞其咎。” 秦晌气得无言以对,这是怪他贪生怕死不顾修真界存亡了。 身旁微风轻拂,竟是空了。他惊得脸色全变:“混账,张逢夏你给我回来!”伸手已捉不住他衣袖。曾经的十指相扣缠绵厮磨,去得分外决绝。 一愣神,觉醒和方雾澈也走出了结界向张逢夏去了。 秦晌面色狰狞,双眼赤红,嘶吼:“你们这群该死的榆木脑袋,不知轻重的蠢货,我话还没说完!” 咒惘剑停止折磨琉璃宝鼎,转头燃起了黑色火焰,跟随浑身黑炎的秦晌向下俯冲。全力施为下瞬息来到三人身前。眨眼间,魁器木无能已挂在张逢夏脖子上,两个手印将炫火拍在觉醒和方雾澈的周身结界上。 “去找佛修!所有罪孽我来承担,天衍宗不能绝后!”大喝一声混元霸体功运转到极限,接连拍出数掌硬生生将琉璃宝鼎轰出一个大洞,觉醒和方雾澈夹带着黑色炫火被扔了出去。 张逢夏目瞪口呆看着他施为,遭琉璃宝鼎反噬秦晌嘴角溢出一丝血痕,转身笑盈盈对他说:“抱歉,不舍得你走。木无能内有炫火,你可以催动自保。” 张逢夏双目盈盈有光,握住木无能,沉声道:“好,我们同生共死。” 秦晌双掌烈焰熊熊,化成长鞭甩在广场上,将朱于狄身边一只魔头泯灭,长鞭化作炫火囚笼将司徒的三名爱徒护在中间,道:“为了你们师傅遗愿,活下去。” 朱于狄扶住断臂的师弟,哭喊:“我们要报仇!” “放屁,命没了都是扯淡,找死就往炫火撞,我不拦你。”说罢就冲入了被魔头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群。 朱于狄羞愤得泪流满面,透过炫火能感受到那股霸道至极的威力,只要一碰,绝不比被魔头侵蚀好受。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啊!!!”悲鸣着卸去了浑身劲力。他要报仇,不能白死,他该怎么办…… 修士只要一碰到魔头,立刻就被吞噬元婴。知道厉害,为了一息逃跑机会,修士们放出本命法宝抵御,鉴宝会上最不缺法宝,法器、护具、宝剑、咒器在空中飞舞,场景壮观。 结果只要沾染一丝魔气就会失去控制,催生出新的魔头。人人都听说过魔头,却没想到如此厉害。一切手段无法对付,甚至连阻挡一下都不行,五派掌门已去其二,修士们肝胆俱丧,逃,只能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离家出走 仓皇间互相碰撞,被魔头追上,惨叫着化为魔头食粮。修士们惊觉只有享用大餐的魔头才会略微停下脚步,于是恶念丛生,将身边同道喂给魔头,自己逃命。却被吃饱滋生的新魔头吞噬。此类事件接连发生,鉴宝会已成修罗地狱。 在周筱的护卫下躲在偏远角落,封一才面色灰败,思绪混乱。他的鉴宝会为什么会有魔头出现?修士死伤惨重,修真界必定将此次劫难都算在他头上,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想不通。 “封掌门,开启琉璃宝鼎,放我们出去!”修士们垂死挣扎,临时前一语惊醒梦中人。 封一才推开周筱,催促:“打开结界,快!” “不行!”秦晌一声断喝响彻会场:“魔头太多,现在打开琉璃宝鼎,等同放虎归山。” “刚才你让我打开琉璃宝鼎!”封一才慌乱中似乎找到宣泄的口子,向秦晌发难。 秦晌消灭魔头速度远不及魔头新生的速度,这里修士太多了,就算十个修士滋养一个魔头,已经有不下五十只魔头诞生,他疲于应付还在冷静应答。 “魔头出世,只要立刻将修士疏散,魔头没有饵食不会滋长,还能对付。而此刻,我是无论如何阻挡不了。” “……”所以,是他刚愎自用,没有听秦晌的话铸成了大错?不,不对,秦晌为什么一开始没有挑明这是魔头,还有:“你有炫火,你若出手而不是自私逃命,司徒不会死,在场修士也不会死!” “……”秦晌抓过一名被侵入的修士,活生生将他与魔头一起炼化,火焰的光芒中,他脸上浮现浓重戾气:“魔物贪婪,不能将它们放出去荼毒生灵。” “秦晌,你疯了吗,他是我虚空门弟子,不是魔头!”亲眼目睹同门在秦晌手中化为一片灰飞,修士恨极。 秦晌笑容依旧,那仿佛是一张假面具,面具之后是冷酷无情的理智:“魔头侵体,与其忍受生吞活剥的痛苦,不如给他个痛快。” “胡说八道,你残害同僚,善恶不分,怂恿封一才封闭琉璃宝鼎,将千百修士送给魔头当口粮,你分明就是魔头的同伙,这一切都是你主使的,与天衍宗合谋……咳咳……” 秦晌虎口卡住他的气管,一点黑炎让他发不出声音,七窍蹿出的火星燃遍全身,百年修为连同此人肉身都化为乌有。 “魔头最可怕之处就是以魔气激起心魔,道心泯灭,弃道入魔,可悲可叹。” 孰是孰非只在人心,眼下情景却辨不清是非对错,有人看到的是大义,有人看到的是私仇。无数魔头已叫人如坠地狱,秦晌更似一具杀神,手中炫火遇魔杀魔,遇人杀人,毫不手软。 惨叫声不绝于耳,封一才恨不得捂起耳朵听而不闻。 “掌门,我们怎么办?”周筱身为女子,心智异常坚定,可还是吓得浑身打颤,她固执地守在封一才身前,准备以身喂魔为封一才争取逃跑时间。 封一才扣住她的肩,疼得她停止了颤抖,封一才从牙根处溢出的嗓音如金属摩擦声:“秦先生,你要让这里的修士陪葬吗?” 漆黑中一贯温和的声音说道:“逼不得已。” 张逢夏身型一顿。 鉴宝会云集了修真界元婴期以上的大半修士,若今日都葬在这里,修真界定会元气大伤,只要一只魔头逃出去,将给整个凡界带来灭顶之灾。琉璃宝鼎防不住魔头,他们至今没有离开,只是因为嘴边的美味没有吃完,仅此而已。 因为秦晌的决断,无论今日结局如何,秦晌都将被修真界诟病……他看向封一才和周筱,只要除掉在场的所有人,就能保住秦晌名声。 杀念一闪而过,张逢夏立刻惊醒。看着满场魔气缭绕,修士们彼此杀红了眼早已失去本心。原来不只魔头厉害,人心中还有更可怕的心魔。秦晌是对的…… “逢夏,保护封掌门,我去给琉璃宝鼎加注封印。”修士被魔气沾染,敌我不分互相厮杀,魔头还在肆虐这些修士没有拯救的价值!此刻加固封印才是最重要的,绝不能让魔头逃走。 张逢夏闻言飞至封一才身边,张开炫火结界,阻挡所有前来干扰的修士和魔头。 封一才印堂浮现浓重青黑,眼中俱是血丝,问:“张宗主,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难道让这数千高手葬身于此?” “不然呢,你懂魔头吗,你能对付吗?” 封一才血目圆瞪:“我们苦修数百年,难道连区区魔头也对付不了?!” 张逢夏冷冷道:“你心中已有答案。” “不对,魔头算什么,你我同心协力,穷毕生所学定能寻到克制魔头的法子,我收藏的法器中,不乏降妖伏魔的逸品,我们如今的修为连天劫都能挡,区区魔头算什么。”情绪激动,封一才大张着手臂怒吼:“修真界千名高手,居然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任人宰割……我们苦修百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在责问张逢夏,其实在责问自己。 经过数百年的努力他终于站上了修真界的顶点,人生得意忘乎所以,早已忘记挫折的感觉。遭此大劫,他如遭灭顶雷击。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何以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道,质疑当初选择修道的这条路错了,信念在崩塌的同时又固执地否认自己的失败。迷茫、痛苦、混乱,封一才不自觉已陷入了自毁境地, “道”的摧毁远比走火入魔更可怕。 “因为我们不够强。” 封一才呼吸一滞。 张逢夏雪白的衣袖遥指那个不染污浊、霸道傲然的身影,魔头避他如天敌,魔气不敢浸染分毫。纹路繁复的法阵在他手中如绚烂牡丹,朵朵绽放,将琉璃宝鼎层层覆盖,炫火黑炎顺着咒文流动在封印之上。 魔头们察觉有危险,生存本能战胜了食欲,四处逃窜寻找出路,却发现封印天罗地网,细致得没有丝毫疏漏。 那人临空盘膝而坐,真元行经百骸成一全满,初成的巨大法阵缓缓运转、加固,以他为枢纽浑然成一体,封印已成。 张逢夏深呼吸,环顾琉璃宝鼎内,除了炫火护住的几人,幸存者寥寥,魔头不敢碰触封印,尖啸着飞舞,魔音不断刺激人的杀心。即使他们自封元婴,被激起心魔是早晚的事情。 侧目,封一才已经冷静下来了,与周筱盘膝而坐,固守元婴,阻止魔音扰乱心神。 “秦先生,我们如何脱困?”他不想坐以待毙。 秦晌被封印带动着在空中无意识缓慢旋转,闭目平静地说:“不能过分刺激魔头,魔头产自魔界,贪婪却又谨慎。被逼急了,他们就会召唤魔界大门,一旦魔门开,才是真正的三界浩劫。” “……” “等着吧,觉醒和方雾澈已去向佛修求援,万一魔门开,只有佛修有一战之力,光头们的功法最无趣,却天生克制魔物。在这之前,不要被魔头侵蚀元神,五感俱不可信,逢夏,权当是闭关,静下心来。” 这番话落在所有意识清醒之人耳中,纷纷摈弃杂念,打坐入定。静心,纵使没有天衍宗的苦修功底,为了抵御魔头,各自争取生机,等待救援。 ………… 黄铧城城郊荒野,一靛色衣袍的男子骑驴缓行。他五官俊逸气度不凡,纵使剑眉紧皱也无损他的仙人之姿,只是说的话全然没有仙人气度。 “我就是好奇双修,这点要求不过分吧。秦晌不肯说,也不肯教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春图也被他抢走。昨天晚上,我以为他良心发现,把春图还我了,还说会有女修来找我双修,让我在房里等。我多年夙愿就快达成,于是把春图每个细节都记在脑中,就等着现场演练,结果你猜怎么着。” 如兔耳般柔软的驴耳被扯得发红,不适地左右躲闪,却被子归大力抓住在双掌之间揉搓泄愤。 “这些女修是他串通好的,装得娇滴滴柔弱弱的,要她们脱衣服就泼妇似地又哭又叫撕了我的春图,根本就是在戏耍我。” 双臂环胸,握拳愤愤道:“我要跟他绝交,这个混蛋。他对张逢夏说假话,为了骗他双修编了一堆坎坷身世,显得自己多重情义,为救师傅赴汤蹈火,为手足放弃自由,为后辈担负重责,你听听,这是人干的事儿吗,假惺惺就是个伪君子。” 摇头晃脑控诉,得不到回应子归夹驴腹:“说话呀,我揭露他的真面目,你不高兴了?不高兴你跟我走干吗,去找秦晌呀,当你的天衍宗弟子去。” 驴嘴里吐出不满的女声:“我是被逼的,我没睡醒。” 将它耳朵打结,狠狠拉扯:“是我逼你离家出走?啊?你被秦晌欺负惯了,以为天下就他是好人,啊?忘了谁给你梳毛谁帮你修炼,没良心。” “我没说。” “那你什么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追杀 探花郎停下脚步,晃晃脑袋给耳朵解绑,叹气道:“我虽然是山中野兽,却比你知晓人情世故。修士的双修跟凡人不一样的,修士鄙视凡人婚嫁,认为它污秽,你却整天挂在嘴上,你才奇怪。” “嘿,我发现你说话顺溜了。你现在是筑基修士,这种事能无师自通了。”子归也不恼,趴在探花郎脑袋上给她顺毛,讨好:“快说说,凡人的双修哪里不一样?” 亏得探花郎是兽型,不然此刻无地自容了。这哪儿是一个女修该说的话儿,会被人说成浪荡淫邪的。 “快说快说,不给你胡萝卜吃哦!” 探花郎不满,我是吃花的又不是真驴子。 子归不谙世事任性妄为,可探花郎秉着精兽敏锐直觉,知道和子归一起能在修为上得天大好处,又都是天性纯善的生灵,志趣相投就厮混在了一起。 子归气恼秦晌骗他,要离家出走,探花郎纵使不同意,半推半就地被带走了。她正烦恼着怎么通知秦晌,当一只散修精兽,哪里比得上修真界第一大派弟子。况且外头危险重重,她们没有自保能力,不能任由子归任性胡来。 这也是秦晌默认她们在一起的原因,他个性散漫懒得管教子归,探花郎虽然没甚本事,足够谨慎,能约束子归。 这不,探花郎低头慢行,巴不得百步不出一寸,忽然浑身卷毛一颤,就有了强烈危机感。高扬起脖子耳朵如天线般左摇右摆,确准了方向就往反方向狂奔。 “跑什么,你去哪儿,慢点,我要摔下来了。” 背着个大拖累,探花郎跑得气喘吁吁,危机感如芒在背,越来越近。 “咦,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哇,是邱荣东,快跑快跑!”子归也直觉不对,往背后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邱荣东驾着飞剑鹰嘴剑杀气腾腾,探花郎四只蹄子哪里比得上高手飞天疾驰,眼瞅着距离拉近,子归嚷嚷。 “他不去参加鉴宝会,跑这儿来干嘛,难不成暗恋秦晌吃张逢夏的醋?” 都什么时候了还胡言乱语,探花郎一条舌头耷拉着急喘,知道这样逃不掉,一头钻进林子突然来个急刹车,调转了方向再跑。 子归声高没有收敛,一字不漏落在邱荣东耳朵里,怒气更深:“竖子不知羞耻,纳命来!” 子归哀嚎:“我不是秦晌,你认错人了,秦晌在鉴宝会!” “废话,我今晨亲眼见你出了黄铧城,休得骗我。” “真的认错人了,我只是长得像。你想想,鉴宝会刚开始秦晌就离开,于理不合啊。” “……” “你们多大仇啊,见面就要死要活的,秦晌和张逢夏是道侣,不看僧面看佛面,别赶尽杀绝啊!” 邱荣东懒得与他口舌纠缠,鹰嘴剑一路开道将林木砍倒,一片狼藉中子归和探花郎无处藏身。 子归欲哭无泪,他恨死秦晌了,跟着他招惹了一身腥,这邱荣东就喜欢暗设埋伏,欲置秦晌于死地。这个白痴干嘛不找机会干掉邱荣东,留下这个大祸患来折磨自己。 “花花快跑啊,我种1000根萝卜给你吃。” 探花郎跑得白眼直翻,向子归传声:“你赶紧想办法对付他呀,不然我们死定了。” “混元霸体功刚刚翻了两页,早知道就听秦晌的话好好修炼了,我错了~~” “别说了,快出手拦住他啊啊啊啊啊啊~~”鹰嘴剑剑气刺在她臀上,痛得仿佛被活剥皮。 子归也知道形势刻不容缓,漫天飞叶中他随手抓了几颗山果,抽出一些灵气包裹了山果,向邱荣东打出去。 “哼,这种玩意也拿出来丢人现眼。”感受不到真元邱荣东以为子归在侮辱他,根本没在意几颗果子,任由它们打在身上。 山果如暗器般透体而过,他呼吸一滞浑身巨颤。忽感一股磅礴巨力从伤口处侵入丹田。邱荣东大惊失色,赶紧召回飞剑护住丹田,全力抵挡入侵之力。没曾想,这股看似霸道奇异的灵力居然如墨入水,消散于无形。 莫不是什么阴毒之物暗伤元婴?邱荣东满头冷汗自查元婴,却发现元婴不但没有受伤,修为还精益了不少。 他自十年前就修为停滞,难得寸进。一度以为是被杂务所扰,不能专门潜修。如今几个果子就助他突破了瓶颈,难不成这是有助修为的灵果? 邱荣东捡起打伤他的几个果子,上头灵气充盈,非一般灵果可比。而散落在地上的其他果子却很寻常。难道原因出在秦晌身上?邱荣东将果子牢牢握在掌心,眼中透出贪婪。 子归和探花郎早已跑得没影了,邱荣东却勾起了嘴角,秦晌,你是我囊中物,逃不掉的。 “呼呼……怎……怎样 ,甩掉了吗?” “很远了,应该追不上了。”子归眺目回望,拍拍心口松口气。 探花郎四蹄一软,跪伏在地:“下去,让我歇歇。” 子归跳起来,在荒山四周勘探一番后,拉她尾巴说:“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安全。别歇了,快走。” 探花郎累极,任他拽就是不挪屁股:“我们回去吧,这个世上能对付邱荣东的只有秦晌和张逢夏,能逃到哪儿去。” 道理他懂,但刚离家出走就灰溜溜回去,子归拉不下脸,梗着脖子找借口:“邱荣东就埋伏在回黄铧城的路上,我不去送死。” “脸面比性命重要?” 子归俊脸一红,撇嘴:“就不回去。” 下一刻,俊脸被扯变形:“我们这些山野精兽,能跟随主人修行是天大的福分,你还不当回事,不管你了,我要回去。” “花花,花花……”子归扶着驴脸女修的手,哀嚎:“我们一体同心,你怎么舍得抛弃我。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一起闯荡罗霄派、墨研宗,你一直都帮我,别走~~~我给你包下整片山头用仙灵之气种胡萝卜吃,好不好?” “……” “等等。”子归猛地拽住花探探,害她一个踉跄。花探探怒瞪子归,见他出奇正经地定睛凝神,心下一凛,邱荣东这么快就追来了? “救星到,跟我走。”子归拉着花探探往东南方向去。 “什么救星?现在能救我们的只有秦晌。” 子归严肃起来颇得秦晌的气韵:“听我的,此人就在五十里外,他一定能保护我们。” “说了半天到底是谁啊?”花探探糊里糊涂被拽走。 觉醒被秦晌打出琉璃宝鼎,落到海面上,水花飞溅无法沾身,才发现自己被咒惘剑构成的结界包裹,一同在结界里的还有方雾澈。咒惘剑秉承秦晌意志,带着他们越飞越远…… 混元霸体功被催至极限,觉醒使出生平所学意图破坏结界,咒惘剑上咒文频频闪现,就是无法阻断法术。 “去找佛修!所有罪孽我来承担,天衍宗不能绝后!”秦晌的话在耳边不断回响,觉醒胸中巨痛大吼一声,一招毁天灭地真元暴涨三倍,急速运转的真元力如实物般化为利刃切割劲服,继而凝聚在双掌上。右脚踏地,承受不住庞大能量的手掌血肉模糊,摧枯拉朽般的真元力闪耀金芒拍在结界上。 咒惘剑剧烈震荡,结界响起刺耳嘶鸣声,可纵使觉醒超越极限抽尽真元力,仿佛投入虚空中,被咒惘剑化为无形。 元婴颓废真元耗尽,觉醒仿若无感,直到一只宽厚大手拍在他肩头,叹息:“秦先生苦心为我们博得生机,莫要辜负他的牺牲。” 觉醒收势,气息内敛,同样沉淀的还有他的情绪。撕开劲服下摆,扯成布条将手掌包扎好,沉声问:“我们去哪里找佛修?” 方雾澈抚摸结界,见上头咒文明暗不定,俱是早已失传的古咒,感叹:“秦先生修为高深是我生平仅见,绞杀魔头的炫火,还有这传说中的仙器咒惘剑,连它们都能收服,对于此次浩劫,他心中早有计较。咒惘剑将带我们去何处,我们不如耐心等等看。” 觉醒看向结界中心的咒惘剑,依旧是那番神圣的模样,气息未见削弱,本命飞剑与修士性命交关,秦晌此刻理应安然无事。 心中稍定,觉醒说道:“我要将此事通告整个修真界,令各门各派做好御敌准备……不,我要说服各位掌门摒弃门派之别,结盟共同抵御魔头,恐怕要以佛宗为首。” 方雾澈摇头:“难。修真门派间明争暗斗,要他们不计前嫌联合御敌必须有人带头,此人绝不是离世潜修的佛修,不能服众。” 两人对视一眼,对人选已了然于胸。 方雾澈说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找佛修,结盟之事就有劳觉掌门了。” “恩。”觉醒当仁不让:“我去请师尊出山主持大局。” “令师六道真人已入大乘期,无论声望还是修为都足当大任,只是飞升在即还要扰他清闲,实在是……” 觉醒摇头:“魔头出世,此乃人界浩劫,师尊绝不会袖手旁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险境 “不错。”方雾澈道:“希望此事能顺利解决,不然涂炭生灵,还要请六道真人去仙界请救兵,劳师动众。” 天衍宗弟子个性拘谨,从不说笑。觉醒看看方雾澈,这仙风道骨的苦修其实表里不一? 他回眺早已不见踪影的琉璃宝鼎,一声叹息,谁能想到,一场修真界盛事竟包藏祸心,顷刻间变成了魔头的温床,数千修真高手元神俱灭,修真界无数传承就此断送。他又想起与秦晌关于魔头的讨论,他不了解魔头而盲目信心,秦晌当时欲言又止,心中必然责怪他天真,自恃过高不知天高地厚,竟将自己凌驾于世间生灵之上。 其实,凡人眼中的神仙修士,只是天道眼中一刍狗,亦有天敌魔头。 秦晌以高绝修为助六道渡劫,觉醒对他有种盲目的信任,一定能撑到修真界做好御魔准备,为他们争取到时间。 咒惘剑平稳飞过高山湖泊,穿过各门派设立山门结界,又在前来探查异样修士面前隐踪,霸道又从容。 觉醒看飞行方向与天衍宗相反,已临近修真界边陲之地,他对此地不熟悉。一想到会拖延时间,就皱了眉头。 “前方是何处?” 方雾澈眯眼,想了想,说:“再往前百里,就是佛宗净土宗的地界了。” 既然咒惘剑已将他们带到这里,觉醒喃喃:“先去请佛宗也好。” 方雾澈又言:“佛宗大小宗室有千百家,白骨观和千世境是最大的两派,离此地尚有万里之遥,咒惘剑日行千里也需数日,只怕来不及。” 觉醒也知时间紧迫,可凭他二人之力要打破咒惘剑结界不易,更重要的是,咒惘剑一路飞行指向坚定,若强行阻拦,是否坏了秦晌本意,错失救援。 这些都让觉醒踌躇。 “嗯?”咒惘剑忽然转向,原路返回。 两人诧异,莫不是又发生变故? “啊啊啊啊啊,被你害死了,我不想死啊。”探花郎四蹄乱踏,将趴在地上的子归踩得浑身泥巴。她蹄子坚硬,若非子归菩提子化身,一定被她踩出内伤。 子归抱着脑袋哀嚎:“别吵了,你吵得我头疼。” “快想办法破阵啊,跟着秦晌这么久总该认识这是什么阵法,邱荣东铁了心要杀我们,很快就杀到了啊。” 子归捂着耳朵纳闷,他刚才分明感受到一股亲切的真元力,浑厚强大不亚于秦晌。现在这股真元力近在咫尺,可偏偏他们靠近不了,一直在树林子里打转,分明被人布下障眼法,他们迷失在其中,找不到出路。 子归想要凝神再次感受那股真元力,花探探的尖叫声穿脑而过,把他的神识打乱。 他转动指间纳戒将花探探收进去,覆掌其上,道:“花花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你放心,我不会让邱荣东抓到你的。”说着将纳戒吞入腹中,站起身来。 周遭的景色重复看了多次,让人焦躁。子归深吸一口气,凝神聚气开始思考当前形势。 一,这个迷阵是邱荣东布下的陷阱,将他们困住后没急着杀他们,想戏耍一番再动手。 二,这个迷阵是未谋面的高人布的,目的暂且不说,邱荣东可能也会掉入迷阵,他们暂时是安全的。 三,这是个没人管的野阵,慢慢找出路应该能走出去。 除了第一种情况最糟糕,另两个活命机会很高,他有把握逃出生天。这样想,就不那么害怕了。 四周都是错乱的大樟木,齐腰粗十丈高,笔直树干没有分叉,难以攀爬。前前后后泥地上都是脚印和蹄印,所有的道路都被踏遍了,他没有真元、不认识阵法不会破阵,靠运气走出去的概率微乎其微。 前途渺茫后有追兵,子归盘着手里的资本,咬牙一闭眼,往一棵樟树撞去。 反正我肉身坚硬,要走出迷阵就瞧准目标笔直向前,高人就在前头,撞也能撞出去! 剧烈的撞击声响彻树林,只见林中一人双臂护脸,发足狂奔,再粗壮的树木都禁不住他一撞,他跌跌撞撞被断树绊倒,爬起来卯准了方向再跑,衣服被勾坏,头发被扯开,浑身都是树叶和木刺。 布阵之人如何都想不到,还有这种“直截了当”的破阵法。 不知何时已出了树林,一头扎进湖中,“呸呸”吐掉一嘴的泥巴和叶子,子归披头散发环视四周…… “耶,我成功啦!”兴奋得镇臂高呼。 “哼,我看你还往哪里逃!”头顶上邱荣东踏于飞剑之上,整以待暇。 子归僵在水里,冷不防泼他一捧水:“不逃才怪。” 钻进水里搅起池底淤泥,想要浑水摸鱼,被邱荣东连着整个池子托到半空中,子归在巨大的水球中鼓腮瞪眼,活脱脱一只逃脱无门的河鲀。 邱荣东心里泛起怪异,除了壳子熟悉,秦晌整个变了样,满口胡言形同癫狂,本人也说他并不是秦晌。 哼,不是又如何,他怀璧其罪,身上有能将寻常树果变成灵果的宝物。宝物他要,人,还是要杀! 弹响指将池水落回远处,剑气撕开子归衣裤。 赤条条的子归捂住要紧部位,骂道:“不要脸,追不到人就来强的,告诉你,我宁死不从……身残志坚!”。 邱荣东脸色铁青,从子归衣物里没找到东西,剑气从其天灵盖刺入,直指上中下三丹田,要从其中找出端倪。 子归浑身剧震,就像一把利剑从头顶将他一劈为二,剧痛之余他怒了,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过,真当他是只仰颈待宰的鸭子吗,鸭子临死前还要扑腾两下,不在你身上刮下点毛发,我就跟释迦摩尼一个姓! 菩提子的强大灵气从下丹田激起,向上反扑邱荣东剑气。仙界醇厚灵气远甚于邱荣东的修为,顷刻间打散剑气。 邱荣东身形一晃,鹰嘴剑护着主人飞身后退,抬头就见一只拳头向面门袭来,脑袋一偏嘴里血腥味起,吐出一颗门牙。 “你……” “看什么看,打的就是你。当小爷好欺负是吧,我揍得你老娘都不认识!”拳脚全无章法,劈头盖脸就往邱荣东头面部招呼,当初让天衍宗弟子搜罗的凡间市井小说派上了用场,专攻人门面要害,抬脚就往裆下踢。 被打蒙的邱荣东猝地回神,鹰嘴剑护住紧要处,仓促间运气真元,三尺长黑蛟煞凝聚成形,嘶吼着扑过去。 子归龇牙咧嘴被打到空中,被小黑蛟抡了几圈,屁股朝上摔进了池塘里。 邱荣东鼻腔发热,手指一抹,都是血。入门以来受伤无数,都是不见血的内伤,他何曾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过,简直是奇耻大辱。 杀心大起,鹰嘴剑喙部打开,一颗黄橙色的宝珠散发着厚重的土腥味,鹰嘴剑一声戾啸,宝珠射入池塘中,顷刻间池水变成了坚硬的石板,将子归封在了里头。 邱荣东合紧齿根,血丝不断渗出:“小子,你够能耐的,我练了这么久的厚土珠都被你逼出来了,今个儿就叫你尝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鹰嘴剑如游鱼般叼着厚土珠钻入地下,顿时一阵剧烈地动,绵软的淤泥变成了坚硬的巨石,陡然从地表飞起,如同鲸鱼出海,毫无征兆以雷霆之势直冲云霄,怒张的狂暴之力无所披靡。 巨石将子归顶出了地表,无数巨石又来争抢渺小的猎物,将他反复撞击、撕裂、扭转。子归就如同一片秋叶,被无情撕来打去,毫无招架之力。鹰嘴剑充满了邱荣东的真元力,将厚土珠催至极限,石柱、石刺、甚至变化出了石蛇将子归缠绕绞杀。 “秦晌,看你还不死。”邱荣东势在必得,虽然得不到他身上的宝物,但能一雪前耻新仇旧恩都报了,快意极了。 邱荣东恨秦晌,不但恨他阻挠自己,更是见不得他与张逢夏交好。 墨研宗是前任宗主传给张逢夏的,当年他看着师弟结过印信,发誓要帮助师弟把墨研宗发扬光大。墨研宗里都是些不出世的书呆子,光大门楣的重任都担在他们师兄弟身上。邱荣东为了宗派殚精竭虑,尽力协助张逢夏的同时,还要起到提点劝诫之责。 张逢夏一向敬重他,从未当面驳斥过他,只有那次,他为了秦晌居然训斥了自己。邱荣东就知道,秦晌此人留不得,他终将成为墨研宗的大祸患。为了秦晌,他与张逢夏心生嫌隙,今后为了他,张逢夏也会置墨研宗利益于不顾。 前一次截杀秦晌被张逢夏撞破,此次不得不多些准备,所有用惯的招数都会留下痕迹,难免让张逢夏发现,所以他用了炼制许久的厚土珠,就算被张逢夏察觉到真元波动,也料不到是他下的手。厚土珠,他从未示人。 体内真元流转顺畅,经脉无阻,第一次使用厚土珠似乎没有顿滞感。回想起那枚灵果,邱荣东略一愣神,等会儿再杀秦晌?还是先把宝物搜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反转 只是这么一瞬,巨石阵中就失去秦晌身影了。 糟糕,难道被他逃了?赶紧收了法术,地表恢复成一片滩涂,果然找不着人。 邱荣东恨得牙痒痒,狡猾的家伙,三番两次用计脱身,果然是个奸诈小人。 “秦晌,今日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张开神识搜索,面前就亮起一只飞腿,横扫他面门。 又来? 邱荣东双臂护脸,矮身躲避,可惜他经年修炼的都是道术法术,身体反应远不及大脑灵敏,不慎被踢中了手腕。腕骨裂开的剧痛让他眼底一热,下一秒肚腹再遭重创,子归再一脚横踢,将他踹飞出去。 咬牙忍住肉身疼痛,邱荣东利用刹那间隙布出结界护住自己。砰砰两声之后他狼狈地摔进泥坑。 完好的右手几下加固结界,寻出一粒疗伤丹药,抬眼一看,顿时顾不得运功疗伤,厚土珠被催到身前凝结出一堵石墙抵挡。 子归快拳如电,顷刻将石墙打裂,突破障碍。 邱荣东再也顾不得留下法术痕迹,黑蛟煞全力使出,一条百丈长的黑蛟嘶吼着向子归袭去,满含煞气的大口要将子归吞下。 谁知子归猿臂一揽,熊抱住真元所化黑蛟的前爪,脚踩蛟身借力将黑蛟反转,下颚落在他脚下,又是一顿快拳,身形庞大的黑蛟居然经不住他的大力轰击,被打翻在地。 还没有完。 子归仿佛不知疲劳,没有一丝迟疑,将全身气力汇聚在双拳上,一下下打在黑蛟身上,拳风带起真元化作的煞气,消散在空中。 邱荣东一时看呆了。 秦晌假仁假义总是一张笑面孔,端着前辈高人的架子用低劣的阵法蛊惑人心。私底下却是猥亵不堪求饶逃命,怀揣的异宝就是他骗取地位和声望的手段。人前人后两张脸,此人是个十足的狡诈骗子,骗得张师弟与他双修,骗得天衍宗和修真界都落到他手中,其实修为低微。 邱荣东不是鲁莽之人,对秦晌观察已久,没有元婴又曾被他击败,纵使张逢夏坚持此人修为高深,经他试探,根本就是虚有其表。就算是天衍宗弟子会两招拳脚功夫,只要仔细应战,不足为惧。 可是为什么,黑蛟煞的真元被打散后没有回来,再厉害的苦修功夫可以徒手打散他的成名绝招?他不信。 “秦晌”表情消失了,终于认真起来了吗? 出窍期修为对付一个没有元婴的苦修,邱荣东不信自己会输! “煞腾!”丹田源源不断送出真元填入黑蛟体内,几近散型的黑蛟双目红光一闪,尾巴抽开子归,腾空而起,巨嘴大张,封魂煞气尽数喷出,将子归淹没。 “哈哈哈哈哈,秦晌,你完了……不好!”突然想起秦晌没有元婴,黑蛟煞曾经让无数修士头疼的封闭元婴的绝招无法施展,此招对他无效! 刚要召回黑蛟煞,就叫黑蛟一阵翻腾,蛟头猛地炸裂,黑蛟溃散。 邱荣东捂着胸口连连倒退,真元散尽紫府虚空,出窍期修为也不能立刻恢复。 “秦晌,我*你*。”邱荣东气急,唤出本命鹰嘴剑与子归对峙,拖延时间。 他双掌拍在地上,借由厚土珠将此地灵气抽出。风声潇潇、林木瑟瑟,一层橙黄光芒浮现在他双掌上,继而遍布他全身。 常理说,他此刻应该用地脉灵气弥补紫府空虚,他却将所有灵气汇聚成招,以自身为媒介施展巨灵掌,打算孤注一掷。 鹰嘴剑带着凌厉剑气攻击子归,奈何破不开他的皮肤,只是无奈盘旋纠缠。子归此刻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鹰嘴剑,才让邱荣东巨灵掌势成。 “巨灵掌!” 邱荣东噙着胜利在望的笑意,蕴含天地灵气的巨型掌印以雷霆之势拍出。 子归感受到压力,抬头一看,已失了先机,巨灵掌触及鼻尖。 “哈哈哈,秦晌,你再强又怎样,难道你能与这天地为敌吗,看看这个世界,四大五行万法不破,区区蝼蚁怎敢与天地争辉!”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邱荣东的厚土珠蕴含土性元素,是至宝也是他修道之大成,满含他对天地的体悟,无论是谁,除非体悟天道远甚于他,不然此招绝难破除。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子归并非修士,甚至没有人身,菩提子萃华天地灵气,与这世界的每一个体都同根同源,无受想行识,无诸般色相,他是人,是佛,亦是这天地。 巨灵掌从他身体穿过,没有留下丝毫伤害,甚至没能吹起他的毛发。 邱荣东脑中嗡嗡作响,嘶吼:“不可能,你使了什么手段破了我的巨灵掌。”旋即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你周旋于各门派之间,假意交好,就为盗取他们秘宝收为己用,身上不知藏了多少宝贝冒充修为,无耻小人。” 子归被一阵温润强大的气息从头灌到脚,土元素宽厚的载物之力令他通体舒畅,一时恍惚起来,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刚才被邱荣东厚土珠击晕过去,求生本能被激起。菩提子原属仙界,怎容人间俗物侵害。 此刻醒过神来,看看自己还光洁溜溜,邱荣东站在下面对他横眉竖目,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呸,你才无耻,你全家无耻小人,你暗恋的不是秦晌,是张逢夏,所以嫉妒吃醋打击情敌。你有本事去追啊,张逢夏就在你家山门里头,近水楼头都搞不定,你是有多蠢多无能!” 邱荣东一口血喷出,真元耗尽,脸色青紫转换不断。 “放屁,你给我下来,我们再战三百回合!”邱荣东被气昏了头才放出如此豪言壮语。 “有本事你上来!”子归心虚嘴硬,只要邱荣东一动他就溜之大吉。 “你下来!” “你上来!” “……”几声叫板,邱荣东胸口就如风箱般鼓吹,眼前阵阵发黑。扶在石柱上的手微微颤抖,这个细节被子归捕捉到,怎么回事,邱荣东怎么一脸衰鬼样。 他只是晕了一会儿,邱荣东就滚了浑身泥巴,一脸乌青,除了最开始他打的那下,显然又挨了许多下。低头看看自己双手,还沾染了许多黑蛟煞的真元力。 眉毛一挑,子归似乎明白了什么。 “嘿,我说邱荣东,僵持下去没意思,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保证不告诉张逢夏你暗恋他的事,也不计较你追杀秦晌,我俩今天就当没见过,如何?” 邱荣东一派宗师被人诋毁成痴恋同门暗害同道的卑鄙之徒,身体虚弱脑袋轰鸣,竟连一句反口的话都说不出来,气结到窒息。 身体状况浇灭了他的杀心,一想到此时“秦晌”要取他性命真是易如反掌,就冒出一头冷汗。 “哼,不是顾念宗主情面,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彼此顾忌着,给对方一个台阶,一场争斗就可以消弭于无形。 子归嘿嘿笑着往后退,邱荣东没有追来,转头欲走。 邱荣东松口气。 随即,头脸遭到重击,双眼一暗被打翻在地。 “就知道你在装模作样,谢谢你教我柿子要挑软的掐,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邱荣东抱着脑袋左闪右避,躲不过子归拳头,鹰嘴剑徒劳护主,厚土珠没有真元无法催动。我命休矣,邱荣东打死也不相信,自己没死在天劫,会死在寻常拳脚上。 寻常修士只管修炼元婴,不会在肉身上下功夫,纵使有,也是炼制法宝或护甲护身。经过洗经伐髓,体魄就比凡人好一些而已,不禁打。 可怜邱荣东连护甲都无法装备,坚持不了多久肉身就要毁了。真到了那一步,元婴只能修散仙,但前提是,在漫漫修行路上能逃过其他修士的猎杀。 子归没轻没重,邱荣东还在做垂死挣扎,是否要放弃肉身,来个金蝉脱壳。 “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 突如其来的真元如暖暖和风灌入耳中,充满祥和之气。子归内心瞬间宁静下来,没了戾气,拳头松了。邱荣东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怎么回事,他没想杀邱荣东。一跃而起,后知后觉地拍拍胸口,说:“好险好险,差点犯了杀戒,罪过。” 再回头看看身后的大和尚,迁怒道:“早干嘛去了?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对我见死不救,还布迷阵困住我,要不是我运气好,今天就被他大卸八块。害我险些犯杀戒,都是你的错。” 大和尚笑盈盈的,一身白袍面貌俊秀,一点不像佛宗的那群秃驴满脸褶子,双手一合,使出一招“普降甘霖”,邱荣东身上的伤势就痊愈了。但还是昏迷不醒。 子归瞅瞅他,再瞅瞅大和尚,嫌弃地跳开:“走走走,真晦气,每次碰到这家伙都没好事,释迦摩尼保佑此生不见。” 子归自来熟地拉走大和尚,大和尚瞥一眼眉头微皱的伤者,开启法阵瞬移。 邱荣东拳头猝地紧握,颤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张钰 两人瞬移到一个客栈房间。子归在屋子里快速绕了两圈,抓起桌上的水壶往嘴里灌了口凉水:“让我先压压惊。” 大和尚不说话,上榻闭目休息。等待在旁的黑猫跳上他的膝盖,懒懒打哈欠。 子归喘口气,开始打量房间,打开窗户发现外头是个小镇,怎么看怎么眼熟。对面的混沌铺飘香十里,大叔的揽客叫卖声带着浓厚的口音,他每次撒葱花都吝啬得很,白绿相间只有一星半点。他去过的镇子满打满算就一个,居然又来了一次,是巧合? 回屋,蹲到大和尚面前,右手托腮仔细打量他的脸。嘴里啧啧有声,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和尚唉。在仙界,他看多了飞升上来的和尚,长眉毛长胡子,皮肤黄渣渣袍子破烂烂,很好欺负的样子,笑嘻嘻软绵绵,见着释迦摩尼就拜拜,然后盘腿一坐几十天,听释迦摩尼叨叨佛法。 可是这个和尚很不一样,都说佛修五蕴皆空,修为再深也不会改变样貌,仙界的佛修啥高矮胖瘦、歪瓜裂枣都有。因此初来修真界,他发现修士有意思,男的俊秀女的貌美,处事作风市侩又庸俗。难道是个混迹修士门派的假佛宗? 和尚膝上的黑猫眯眼看子归,透露着一丝不屑,子归打个冷战。 “和尚,你不在寺庙修行,跑到凡间在林子里摆个迷阵,搞什么名堂?” 和尚睁眼,语出惊人:“魔头降世,世间将有一次大浩劫。” 子归一愣,笑了:“你来晚了,秦晌和张逢夏已经把这里的魔修降服了,就算残留了一点魔气很快就散了,这里没有魔头。” 和尚笑笑,指着南方说:“我在林子里布下法阵是为了封住魔气,阻止其扩散,魔气绵延不断不曾断绝,这是起点,林子里是终点。” “啊?”子归糊涂了:“我亲眼看到秦晌把魔修封印,被他的师父杀死魂飞魄散……不对,他师父秀无言给六道种魔头,她也是魔修……不对不对,后来魔修还是被天雷轰死了,都死光了……” 子归眉头紧皱,犯迷糊:“究竟怎么回事?” 和尚双目微开,透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明悟。 “恭喜恭喜,张生,探花郎,托你的福我们清风书斋也名扬天下了。”刘先生个性耿直,却难得调侃人。 张钰傻傻地坐着,手里拿着笔,桌上是滴满黑色圆形墨点的宣纸,茶水早就凉了。此时离放榜已过了两个时辰,他就坐在这里,没去看榜单,也没人来关心他的前程,若不是刘先生来报喜,再过一刻钟,他就将收拾行李回乡,来去无声。 刘长卿甩开宽大的袖子俯身作揖:“探花郎,以后我要恭敬叫您一声大人了,再当不起您一声老师,请探花郎多多关照在下啊。”笑容毫不掩饰他的嫉妒酸臭味。 张钰12岁参加科考,整整二十年,多次应考,落榜次数快记不清了,最常见的就是乡邻的冷眼嘲笑。曾经的神童被员外内定为佳婿,被家人予以厚望,即使父亲病故、母亲和姐姐外出谋生,就是为了供他读书去考取功名。姐姐尚未出阁就抛头露面被人瞧不起,他们掩饰得很好,却瞒不住乡里人的眼睛。少有人会来责难,但所有亲友都断了联系,人情冷暖没有摧毁母姐的坚持。其实,张钰早已分不清是对前程的憧憬,还是偿还家人恩情的决心,让他一次次踏上应试之路。 中了,终于中了,过了殿试得皇帝钦点。同僚祝福声中他茫然返乡,来到村口,先得了消息的村人远远放起了炮仗,锣鼓喧天,声响传到了邻村,人越聚越多。他们脸上笑意真诚,村里出了个探花,鸡犬升天连带着都有好处,沾了光。 漫天飞雪中,村长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地说着欣慰的话。纵使生计难为,村子从未克扣私塾的用度,找的都是最好的先生,笔墨也是最新的,你张钰如今飞黄腾达,不能忘了栽培之恩,要想着为村子其他孩子谋出路啊。如此这般叮咛了半个时辰,庄员外到了。 “贤胥啊,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路辛苦了。我已备好了酒菜,凤仪在家等你呢。小女闻得喜讯整日欢喜,就等着见他的如意郎君,快随我来,随我来。” 张钰站在原地不挪步,庄员外一拍脑袋,懊恼地说:“唉,你看我老糊涂。今个儿你荣耀归乡,应当先去拜见母姐的。走,我同你一起去,请丈母娘到府上一起庆贺。” 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羡慕着。对于小村子的人来说,能娶上县城富豪员外的掌上明珠,是几世修来的的福分,张钰应该感激涕零,告慰先灵。 可是张钰始终神情木然,似乎被冻僵了,问了一句:“您说过,就算他日我当了状元,绝不会将女儿嫁给我。” 庄员外朗声大笑:“今时不同往日,贤胥莫要再提那日气话。世人看中身家门楣,我也不能免俗,身为人父希望小女嫁得良人。你现在身份贵重,和凤仪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张钰还记得当年他们被迫离开村子,庄员外背后肆无忌惮的辱骂嘲讽,恨不能将满肚子脏话都吐尽,丑恶嘴脸与今天判若两人。他心中不快却没有当场翻脸,他着急去见母亲妹妹,要将喜讯亲口告之,接他们进京居住,远离这些攀高踩低的势利小人,让母亲安度晚年,给姐姐寻一门好亲事,以享天伦之乐。 庄员外不断催促,村长拄着拐杖颤颤悠悠跟着,锣鼓欢快的曲调一遍又一遍,张钰死寂的心被捂暖,喉间似有异物上下不得,眼眶酸涩,心口生疼。 那扇没钱上漆虫蛀严重的门板里头,瘦骨嶙峋的长凳在缝隙中透出它的苍白。张钰知道,旁边还有少了一条腿的方桌,上头盖着一层又一层小刀刻下的论语,纵横交错看不清字迹,只有刻的时候努力辩识才行,只因无钱买纸笔,桌面中央凹下去。 一幕幕早该忘却的场景,一个个熟悉的物件,在张钰的脑海中清晰起来。抬头是槐树萧条的树枝,低头是水沟青苔被雪毯盖住,这是他的家,家中有至亲在等他。 步伐加快,甩开庄员外的手,他推开门板,唤道:“母亲,长姐!” 门厅空空。 “咦,难道亲家没得消息,还是出去迎你错过了?”庄员外指指内室:“哎哟,这不是在家吗,原来是在梳妆打扮呢,哈哈,儿子高中,亲家定是高兴坏了,贤胥快去。” 内室门帘下依稀可见素色罗裙衣角。 “姐姐?” 屋内没有住人的暖意,寒意丝丝浸出,没人应答,张钰搓搓胳膊,更冷了。 “快去把她们迎出来,你姐姐和母亲等了十多年,终于盼到你出人头地。你走了这几月,有人上门提亲,你姐偏是要等你高中才肯出阁,白白辜负了好年华。” 庄员外拉着张钰回身,门口一个俊秀书生笑盈盈进来,庄员外说:“私塾先生心仪你姐,就等着你衣锦回乡他再来提亲,梁先生,聘礼带了吗,快快搬进来!” 梁先生是张钰的启蒙恩师,岁数不大有点名气,进士出生。张钰幼年丧父后,视他如生父,年节总要上门孝敬,未上京赶考前,他就有意撮合姐姐和先生,想要亲上加亲。 如今,两人因为他的功成名正好喜上加喜。 一担担彩礼堆满了局促的门厅,不知哪儿冒出媒婆,叽叽喳喳撮合,三媒六聘礼数周全,那热乎劲仿佛今天就要让长姐过门。 “贤胥啊贤胥,你还在等什么,难不成要梁先生三抬大轿来迎娶,你才应允,姑娘是何想法,你倒是去问问啊。” 张钰转身再次来到门前,手指触及半截门帘,忽然又回头,院子里屋子里挤满了人,一片艳红色,人人都喜气洋洋,顶着同一张笑容。 今个是大喜日子,他金榜题名,姐姐即日出嫁。他盼了十年,一朝得偿夙愿却不得欢喜。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一点都不真实。 他有赴京赶考中榜的记忆,模模糊糊记不真切,仿佛久远到早该忘却,可是明明发生在月内。 庄员外梁先生的面部恍惚只剩下强烈的笑意,眉眼看不真切。眼前所有人脸都仿佛蒙了一层细纱,面貌竟是记不清的。 疑云骤起,张钰再也拔不动脚。纵使周身寒意泠泠,掌心却始终有一股含蓄的暖意,不张扬不急躁,陪着他从京城回到家乡。 低头,手里却空无一物。 他记得的,他手里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能将万千冰封化开的至刚至阳之物。 庄员外等得不耐烦,不顾礼法揽着张钰踏进屋内:“哎呀呀,这是怎么了,快救人啊!亲家母,姑娘,贤胥,快喊大夫啊!” 庄员外惊恐的呼救声忽地灌入耳中,门口人群尖叫着四处奔逃,仿佛天崩地裂。 “贤胥,你高中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亲家母为什么要想不开寻短见,难不成是你飞黄腾达怕人非议你出生低微,逼迫老母亲和姐姐上吊自尽,你好狠的心。” 庄员外声声控诉,声嘶力竭恨不能用唾沫将张钰淹死,用天道伦常杀了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梦魇 张钰对周遭一切置若罔闻,闭眼握紧了右手,再睁眼,眼底的混沌和迷茫不见了。 同样的容貌,他周身陡然散发出高洁清冷的气息,高高在上,藐视一切卑微凡人丑态。 抬眼定睛看着庄员外,尖利冰冷的目光不带一丝情感。 “母亲和姐姐为何自尽,庄员外应该最清楚,不,你窥探我的记忆就以为能找到我的弱点,魔头,你的鬼魅伎俩不过如此。” 张钰环视屋内地狱景象。母亲垂在屋子中央房梁上,长姐俯卧在梳妆台,从脖子里流出的血蜿蜒到地上,凝结成了冰晶。 他亲手将母亲抱下来,与长姐一起摆躺在床上,替她们捋好额头碎发。两人面容平和,嘴角带笑。 张钰跪在地上,轻轻握住母亲冰冷的手:“我当时悲痛欲绝,没有留意母亲去时是笑着的。多年来乡里人明里暗里的欺辱,庄员外更是冷刀子刀刀见血,我就料定是你们逼死了她们,上京告御状。” 庄员外冷笑一声:“乡下地方人情冷暖,京城更是吃人不吐骨头,你只顾着自己的深仇大恨,前程不要,求恩师张大人帮你报仇。哪知庄员外京城根基深厚,连累师座和一干官员,事情越闹越大,搅乱一池浑水,闹得千人齐赴断头台。” 张钰后颈僵硬,魔头不断挑动他的痛处,明知是陷阱不能让其得逞,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还是鲜明了起来,将心口久愈的伤口生生撕开,鲜血淋漓。 “张大人发现事态严重,为了自保将你下大狱,断绝往来还往你身上栽赃,泼尽脏水,你恨不恨!” “恨。” 庄员外嗤笑一声,在他耳边低喃:“我就是要看你身败名裂,亲人死绝。一个穷酸书生身无长物,你那恩师,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扳倒政敌,事败就拿你顶罪,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你在我们眼里,就是一块烂砖块儿,砸不死人,随脚就能踩得粉碎。活得可笑。” 张钰真的笑了,仰头吐出胸口浊气。将逝者的手攥得更紧,摩挲着想要捂热它:“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期望有人能雪中送炭。相信人能以性命相交,我却未曾付出过真心,满心都是复仇执念。如何能期待他人真心待我。” “你自小修习孔孟之道,孝悌忠信从未有过害人念想,父亲劳累病死,他们就百般虐待你们母子。你想以德报怨?圣人尚且问一句‘何以报怨’,你又如何?如何能不恨!” “我恨!” 庄员外脸上露出阴鸷的笑意:“这就对了……他们不仁,你不义,所有伤害过你们母子的人都该死,欺辱良善只为逞一己私欲,他们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你其实不用压抑自己,过去你势单力薄不能反抗,如今,他们都老的老病的病,被皇帝罢黜落得千古骂名,正是你报复的好时候。看,他们都在这里,他们所有人都跪在你面前,任你处置。” 相关人等跪满了一屋,从朝廷大员到山野莽夫,都是相熟害过他的人。神情凄凄,佝偻的脊背恨不能一脚狠狠踩下去。 庄员外兴奋地蛊惑:“杀了他们,折磨他们的妻女,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这样你才能解脱。张钰,动手吧!” 张钰瞟了一眼,周身气息冷冽,仿佛随时要爆发,可他眼中始终平静。 将母亲的手抵在脸颊,他轻声道:“我一直困惑,家中早就没了生计,米粮从何而来,纵使路有冻骨,家中棉衣不缺。我心安理得地读书,从来没有多问一句,但凡只要上点心,门口张望的男人,母姐趁我不注意就会偷偷外出,我只要跟去看一眼,就不会有今日下场。” 庄员外饶有兴致地顺着话头问:“圣人言非礼勿视,圣人没诓你。你跟去了,见着母亲和姐姐像青楼女子一样卖笑,床榻上伺候男人,多肮脏啊,天大的耻辱。” 庄员外句句扎心,要将张钰心中最痛的伤口翻出来,反复咀嚼撕扯,连同他的理智一起摧毁。 奇怪的是,张钰就像忏悔,明明痛到极点,心却稳稳放在那里,不偏不倚。 “我恨,恨自己看不清真相,任由仇恨左右情感,做出害人性命的错事。张大人官场争斗,如果没有我的挑拨,他不会走上邪路,事败为保全自己,不过是惩处了我这个罪魁祸首。庄员外为女儿寻良配,所托非人恶言相向,也是常理,我却害他家宅不宁。正如母亲和姐姐卖身供我读书,后又因为不愿拖累我而自尽,也是我自私假装不知的缘故。” 张钰双眼紧闭,胸口痛得窒息,毒血却放干净了。 “师尊救我时点醒我,世间因果循环,唯有一个‘我’是能主宰的,自性光明,万物皆因我而善。” 一语惊得庄员外人形溃散,预感不妙它化成一团黑雾缠住张钰,毒言恶语从四面八方吐出。 “你醒醒吧,是人就有私欲,就有恶念,你的善良换不回善报,伤害别人是为了保护自己,你没有做错,是他们错了,是这个世道错了。你只是错在不够狠,只要你掌握了权势将他们赶尽杀绝……” 张钰站起身,黑雾无孔不入却无法侵入丝毫,只听张钰用清亮的声音说:“但求我心光明,清净自在。” “知道你为何不能再现我告御状上刑场的画面吗,魔头?” “……为什么?” “修真岁月里有太多重要的事和人要记忆,凡人经历我早就淡忘了,没有了执念就容易被遗忘。唯有对母亲和姐姐的愧疚,让你钻了空子。难为你,真真假假演了一出好戏。” 深深看了一眼至亲逐渐淡去的身影,解脱地叹息:“谢谢你,让我有机会祭奠她们,我再无遗憾。” 一语落下,黑雾乍然消散,虚幻的场景一并归于黑暗。 张逢夏睁眼,发现秦晌正面带笑容地站在他面前,手心里,是玄火缭绕的木无能,正是这股黑炎,让魔头忌惮,使他没有被拖入更深的幻境。 秦晌的目光让张逢夏有点发窘,这里是他的丹田紫府,刚才魔头诱他看的幻境,秦晌定是看见了。 面面相觑,张逢夏心中坦然,就是耳根发烫。 秦晌先开口道歉:“我感觉到你被魔头纠缠,才入了你紫府,不是故意轻薄。” 张逢夏觉得自己傻得可以,修士大半是遇上绝境才会脱出世俗界,那点凡尘往事对于动辄千百年阅历的修士而言,连饭后谈资都不够格,何必在意。 无关紧要也罢,就像是为故事续尾,他解释说:“我师傅是墨研宗上任宗主,夏秋蝉。当年我被绑缚刑场,师傅正预凡间收徒,救了我。他点拨我,叫我开悟。我时常回想起那日雪虐风饕,师傅如夏日骄阳出现在我面前,融化了大地冰凌,我因此改名张逢夏。” 秦晌点头,赞叹:“你生在寒冷北国,俗名张钰,就像一块璞玉。金玉之物本就冰寒,只有雕琢了捂在掌心,才是温润美玉。你师傅有幸成为琢玉之人,我都嫉妒了。” 张逢夏笑了,如初春旭日,寒凉中给人暖暖的希望。 秦晌心里被猫舔似的一颤,摸摸鼻子,佯装吃味:“你的幻境魔头都文邹邹的,我倒好,粗鲁不堪满嘴荒唐,难道魔界也有私塾,教出之乎者也的上进魔头。” 张逢夏心道,魔头像一面镜子,镜子对面是本人最阴暗的欲望。刚才幻境中魔头说的话都是他动过的念头,不过是添油加醋了一番。幻境中的庄员外就是最阴暗的张钰。 秦晌幻境中的魔头一定像他本人,粗鲁荒唐才是秦晌本性? 张逢夏被自己脑中的另类秦晌逗乐了。 “秦先生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你想知道?”秦晌表情轻松,将头脑中的一段记忆抽出放入木无能:“虽然只有一柱香时间,幻境却延续了千年,等你空下来,弹琴喝茶的时候慢慢看吧。” 张逢夏指腹摩挲木无能:“好。”用挂绳将其悬在脖颈里,贴身放起来。一个人愿意将最隐秘的自我展露,那是完全托付毫无隐瞒了。张逢夏想,他或许永远不会去看,是对秦晌的尊重,但是这份情义,他接住了。 刚做完这些,下巴突然被抬起,一张俊脸贴近过来,鼻子贴着他的,脸颊被轻轻掐了下。 张逢夏眨眨眼,不明白秦晌这是何故,满眼宠溺,举止也……像在戏耍一个孩子? 秦晌呵呵笑着,又掐了另一边脸。 张逢夏捂脸,才一下子想起来,这是他的紫府丹田,秦晌掐的是他的元婴。 张逢夏涨红了脸,元婴极为敏感,秦晌以元神入他紫府,情绪波动都感知得一清二楚,秦晌柔软又新奇的心情,还有毫不掩饰的欲念…… “秦,秦先生,现在是什么状况,援军到了吗?” 秦晌揉揉他的发顶,张逢夏心境又是一波荡漾。 “咒惘剑没有往佛宗驻地去,似乎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和尚 张逢夏大惊:“怎么会!” 秦晌摇头,说:“我布的结界,切断了这里包括自己与外面一切联系,只能感知到一丝本命飞剑的气息。别担心,既然令它去找佛宗,除非它毁了,断不会违背命令。” 话锋一转,秦晌露出愁容:“我现在担心的是结界里的几个活口,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伸手一拍元婴额头,把张逢夏元神拍回躯体:“我不能离开阵眼,你去帮他们一把。形势再凶险,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张逢夏元神归位,五感重开,立刻就被魔头愤怒的咆哮声震得喉间腥舔,两眼发黑。 稳住心神,他转头看向封一才和朱于狄,果然,元婴被一团黑气困住,印堂黑沉,真元不拔,即将入魔。 封一才面色赤红,满面怒容,牙关紧锁,与什么对抗着,燥决不安,随时都有自爆的危险。 朱于狄等人,刚经历恩师惨死,心中悲痛,就被魔头抓住把柄,大力施为。四人嚎哭怒吼,继而生无可恋,指甲在身上抓出道道血痕,自残自伤。 反而是周筱,被折磨得脸色惨白香汗淋漓,尚且元婴稳固,顽强地坚持着。 时间紧迫,张逢夏运气,用真元力催动七字真言:“降,降 ,降!” 借助玄火赶走他们身边的魔头,张逢夏尽力稳住他们的元神,降字决如山顶鸣钟,悠远浑厚,激荡心灵。 几人身躯剧震,虽还是辛苦,起码陆续元神归位。 这时就分得出功力深浅。封一才暴怒的真元最快平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定境。接下来是朱于狄,周筱,于思成,舒骄拜。他们虽无法入定,比刚才已经恢复许多。 张逢夏松口气。七字真言其实并非墨研宗功法,据说是他师傅夏秋婵一位佛宗朋友传授,字字祥和,充满圣洁念力,对付魔头十分有效。 或许,可以借七字真言消减魔头? 张逢夏在修罗煞境中入定,真元在元婴流转一周天就施展一次“镇”字决。和玄火融合被真元力送出去。频率越来越快,如波浪层层叠叠,互相叠加加强。 魔头避之如蛇蝎,为了躲开这股圣洁之力,他们互相推搡着挤在秦晌身边。 和佛宗功法相比,还是秦晌的结界更容易接受。 很快,魔头不再咆哮,封一才他们得到喘息机会。 远处,一个人也感受到这股圣洁念力,看了过来。 “喂和尚,你看什么呢?” 子归正按照和尚的吩咐把树林子里几个残留魔气的点标识出来,抬头就见大和尚发愣偷懒。 他不乐意了:“小爷又不是做苦力的,你把整片林子翻过来都没找着阵眼,我翻石头刨树根就能找到?逗我呢。” 虽然抱怨,他手下不停,佛宗从来不诓人,既然他说这里有个魔修的法阵,就肯定没错。 一场阴谋迫在眉睫,大和尚看着风轻云淡,肯定不轻松。 奇怪的是,他们找不到阵眼。 找不到阵眼就意味着无法追踪,无法破除阵法,对魔修的阴谋无能为力。 是全心还是是秀无言在作怪。子归身为菩提子,对魔气感觉敏锐,却还没敏锐到能分辨魔修真身。 再次进入林子,在和尚的指导下寻找魔气,子归忍不住粗口骂人,魔修狡猾,居然将魔气注入植株和动物的体内,只需要一星半点魔气,靠宿主的生命滋养,魔气自会渐渐壮大,直到足以启动阵法。 动物是活物,所以他们迟迟无法确定法阵类型,因为法阵是活的,一直在变化。 难怪大和尚要在上头布设迷阵覆盖,用佛力抵消魔气,这是唯一有效的笨办法。 “东南方向,有人念驱魔法诀。”大和尚皱了眉头,拖着雪白袈裟往前走。 子归拍掉手上的土,在裤子上擦擦,赶忙追上去:“怎么了,不找阵眼了吗,你发现什么了?” 大和尚手指东南方,问:“前方何处?” 子归眺目远望:“东海呀,旁边就是黄桦城,正在举办鉴宝会。” 大和尚若有所思:“鉴宝会?为什么要念驱魔法诀……应该不是佛宗弟子,念力不纯却虔诚,应该是遇到了需佛力解救的危难。” 子归愣住,舌头舔着干起皮的嘴唇,憋出一句话来:“你是说魔修在鉴宝会。” 啪地扔了刚抓到的魔气兔子,子归怒吼:“开什么玩笑,秦晌和觉醒都在鉴宝会上,还有张逢夏。如果连他们都对付不了,必须靠佛力消减,屁的魔修,那是魔头了吧!” 大和尚眉头紧锁,再看一眼东南方,他凌空盘膝,打坐念咒。随着咒子共鸣般在耳畔响起,精纯佛力从和尚身上晕开,渗透了整个魔修法阵,分散在各处的魔气徐徐升起,融化,被强行消减。 和尚一念咒,随行的黑猫就远远躲开了。子归浸润其中,感觉通体舒畅。 他慌了神:“你干什么!会让魔气逃出去的!” 明明是和尚自己说的,要小心谨慎不能打草惊蛇,这下子可好,夹带魔气的动物四处奔逃。 子归左手一只兔子,右手一只小鹿,嘴里咬着一只耗子,忙得不可开交,急得满头大汗。 “疯了吧你,快停下来!”眼看着佛力如启明星一样扎眼,迷阵中的魔气纷纷奔向出口,子归先一步堵在出口。 被佛力催动的本体灵力乍然而起,将魔气打散。林子里的生物何其多,他熬着一股劲全力抵挡,竟被他堪堪挡下来了,但那不是长久之计,迟早会出现疏漏。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来自远处的“降,降,降!”,与和尚的咒子神奇得糅合到一起,音调高低错落,逐渐同步,而后和尚的佛力大涨,将整个林子映成了金黄色。 附着在生灵的魔气瞬间消散,如此轻描淡写。 子归发愣,思绪又回到了神界,看着佛祖讲经的背影,安详宁静,不染尘埃。 正要入定,一阵怪异的咆哮声陡然炸响,直冲元神,子归头痛欲裂,捂耳也无济于事,痛苦得抱头□□。 发生了什么? 他竭力睁开眼,只见和尚盘坐的地下冒出无数黑色魔头,扑到和尚身上撕咬。 “和尚小心!” 子归飞扑过去,拉住咬上和尚脖子的魔头,五指用力将其捏爆,残留魔气被佛力消减。 如法炮制,他救火般将和尚身上的魔头拔除,但是魔头还是越聚越多,子归力不从心。 子归眼泪横流,哭喊:“和尚呀和尚,我们只认识了不到2个时辰,你就遭此横祸,修真界千年难遇一个佛修,你就跟我亲人一样,我舍不得你啊。” 情真意切感天动地,如果不知他俩初见,还以为是积年至交好友。 “鉴宝会确有魔头作祟,已被结界封闭。”身处万魔蚀骨之境,和尚半合眼镇定自若。仔细看,他皮肤被一层极薄的金膜覆盖,魔头无法近身。 子归抹抹眼泪,安心了就开始嘴欠:“皮真厚,魔头都咬不动。你说你犯啥毛病,突然招来这么多魔头。” 有佛力加持,魔头在金光中垂死挣扎,不消片刻就被炼化了。 和尚说:“我与那位念法咒的施主念力想通,知晓一点他的处境,周身魔头环绕死气极重。难为他还能靠一己之力抵挡到现在。” 子归急问:“是秦晌吗,还是觉醒?他们还活着吧。” 和尚摇摇头,说:“东海有盘古大封,隔绝内外,我用同源念力取巧才确认结界内确是魔头出世,其余不知。” 子归抓耳挠腮在和尚身边绕圈:“一个鉴宝会闹出了魔头,天啊,这可怎么办,得赶紧去救他们。” 灵光一现,击掌,子归拉着和尚袖子说:“帮帮忙,跟我去救人,对付魔头你最拿手啊。” “稍等片刻。” “等什么呀,再等,秦晌和觉醒就被魔头嘎嘣嚼碎吞下肚了。你慈悲为怀啦,救两条命等于造十四座塔,快走。” 和尚跟铁铸似的,任凭子归生拉硬拽不动分毫,他说:“我有两个疑问尚待解答。” “啰嗦,哪来这么多问题。”子归如同一只炸毛松鼠,在和尚肩膀蹦哒撒气。 和尚不骄不躁,眺望东海方向说道:“魔界大门未开,魔头从何而来。” 子归一愣:“啊?” “魔修度过天魔劫,魔界大门就开了,但炫火隔绝人魔两界,魔修必须发愿永入魔道,才能穿过炫火入门内。有炫火在,魔头断不可能从魔界逃逸。” “是魔修把魔头放出来的?”子归顺着话头往下想,只有魔修克服了炫火,才有机会释放魔头。 “你见到魔雷劫了吗?” 子归又一愣,对哦,魔修得正果前要度魔劫,东海这两日风和日丽,哪来的雷。 “所以呢,魔头哪儿来的?”子归把问题抛了回去。 和尚抿唇,眉头微皱,道:“我思来想去,只有魔界法宝才能沟通人魔两界。” “你是说,魔界的物件留在修真界,打开了通道放出了魔头?不能吧。魔界的东西留在人间,那得惹出多大麻烦,还能太平到现在?” 和尚定定看着他,意有所指地说:“三界相通,仙界在人间留下灵器,魔界自然也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了尘 子归后颈一阵发毛,结巴了:“嗯,是吗,好吧,然后呢?” 和尚目光灼灼,子归心理犯嘀咕,这么看他干嘛,难道看穿了他的身份? 和尚回过头来,好像刚才那一眼只是偶然,继续说:“我猜东海之上的魔器并不完整,若是完整魔器,一旦触发,非佛宗弟子不能抵挡。” “……”子归心虚不敢喳喳,耐心听着。 “小镇与这片树林魔气相连,我刚才试探东海,此处魔头就按捺不住,证明此处法阵与东海同源。有人刻意将魔头封在法阵下,等东海事发,此处一并发作。修士只需疏漏一处,魔头吞噬人间再无回转。此人心机深沉恶毒非常。” 和尚双脚落到地上,遍布山林的金光绽放出多多莲花,片刻后,他脚下一朵巨莲盛放,一枚黝黑物件被托出花心。 子归眯眼看得仔细,惊呼:“这东西我见过!” 和尚手中赫然是一枚镜片,曾经天衍宗初级弟子孝敬他一枚类似的物件,除了形状不同,颜色质地、包括气息都一模一样,子归不会认错。 随即,他皱眉:“你的意思,这玩意来自魔界,召唤出魔头……我之前就觉得它诡异,扔在了天衍宗后山。” “此物被师伯拾回,带到了鉴宝会。” 一道流光飞来,咒惘剑带着觉醒和方雾澈到了,进入佛光范围,咒惘剑结界自动解除,依着熟悉的气息在子归身边飞旋。 觉醒!他怎么来了?子归浑身一激灵,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怕被抓包,往和尚身后躲。 觉醒却十分惊喜,急问:“子归,你既安然无恙,师伯是否也脱险了。” 他认定子归与秦晌一体同心,既然子归好好的,作为主体的秦晌自然安全。 却见子归目光游移,小声嘟囔:“我不知道。” 觉醒失望的表情从未见过,子归忽觉一阵揪心,按住了心口。 “这,两个秦先生?”方雾澈惊呼! 觉醒疲惫地叹气,解释道:“这是子归,秦师伯的身外化身。” 方雾澈倒抽一口冷气,他云游四方见多识广,从未见过有独立意识的身外化身。 和尚瞥来一眼:“身外化身?”神情揶揄。 子归一头冷汗暗暗叫苦,和尚果真看出来了,识出他的真身了。 觉醒不知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权当和尚震惊于秦晌手段,向和尚行礼:“秦师伯修为深厚,身外化身能脱体自行修炼。敢问大师如何称呼?” 和尚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报佛号:“贫僧了尘。” 身边方雾澈眼放精光,上前一步回礼:“是天台宗长老了尘大师,久仰大名。在下苦修方雾澈,这位是天衍宗掌门觉醒。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魔头出世,人间正值危难关头,请大师施于援手,救苍生于水火。” 深深一拜。 方雾澈向觉醒介绍:“了尘大师是当今佛修第一人,有他襄助人界有救了。” 觉醒瞪大了眼,忽然明白咒惘剑带他们来此处的原因,于是笃定子归也是秦晌安排,令他来求援。 他单膝跪地,热泪盈眶:“魔头出世荼毒人界,断仙界根基,乱魔界秩序,恳请大师解救三界浩劫,天衍宗上下听凭大师差遣,万死不辞。” 了尘托扶,方雾澈也跪下了:“我等愿以身徇道。” 子归按紧了心口,他们眼中俱是赴死决心,他心脏忽然剧烈鼓动,眼眶发热,似乎有什么从心里长出来了,如幼芽破壁而出。 了尘一声叹息,将两人扶起,说:“即便两位不说,除魔卫道是我辈职责,我定当全力以赴。不瞒两位,我刚取出一枚魔器碎片,不知还有多少碎片才能拼得完整。如我所料不差,东海是引线,我们务必找全所有魔气碎片,才能一把将魔头消灭。” “大师,东海魔头已被秦先生封印,修真界高阶修士都在里头,时间拖久了我怕……”方雾澈说出他的担忧。 觉醒上前一步,看了眼魔器碎片,道:“这样的碎片秦师伯手里有三片,鉴宝会上又现身一片,西葫洞主因它自爆元婴引出了魔头。加上这片,已知碎片就有五片了。有按此大小估量,理应只剩最后一片。” 众人眼前一亮,魔器碎片不定数,他们搜寻就困难重重,于时间上更加难把握。觉醒带来的是好消息,如此一来,只要找到最后一片,就能放心救人了。 但是对魔修一无所知,最后一片魔器碎片去哪儿找呢。 觉醒又说:“师伯提到过,魔修似乎将有意将碎片放入五大门派腹地,被带到了鉴宝会,如今,除了罗霄派四枚已到位,我们去罗霄派找找?” “等下,我有个想法。”子归突然打断,他正经起来就有了秦晌神韵,觉醒一恍惚。 子归手指卷着发尾,低头沉思道:“如果在罗霄派,应该也被带到鉴宝会了,魔修有足够的时间促成此事,我想不出他对罗霄派另作安排的原因。反而另一个地方,值得找找。” “哪里?” 子归看向了尘和尚:“和尚,你说林子里的法阵和小镇是连通的,法阵阵眼是魔器碎片,那小镇的牵引之物……” 了尘连连点头:“不错,就算猜错了,时间上耽搁不了不久。我们先去小镇里搜寻一遍。” 一行人回到小镇中,了尘想用魔器气息引出最后一片,特意在人流量大的街道中央释放魔气。有佛力压制,魔器被压制到不会对凡人产生影响的程度。 一干人以仙人之姿出现在凡人小镇不妥,太引人注目,细心的方雾澈用了障眼法,在过江之鲫般的人群中逆行,凡人无法靠近他们也没感到不妥。 把小镇绕了一圈也没有得到魔器回应,觉醒有些焦躁:“大师您直接用佛力搜寻是否能快点?” 子归眺望远处缀满缤纷飘带的阁楼,沉吟道:“希望是我猜错了,去那里找找吧。” “青楼?”觉醒想起他曾经荒唐地将女子肚兜套到自己身上,脸上发烧,怒气上涌。正要发作,见子归丝毫没有揶揄调笑之意,满脸的凝重。侧脸一道从眉骨到下颚的笔直线条显得刚毅坚定。 觉醒愣神。 师伯……求你千万保重自己,等我。 了尘和尚先踏进了青楼,对有道高僧来说,天堂地狱都是外相,于心中并无二样。 子归熟门熟路将他们带进一间客房,幸得都是正人君子或者涉世不深,没有避忌,也幸运地没有遇见过夜未醒的恩客和花娘。 这是一间空房。 觉醒问四处翻找的子归:“你要找什么,魔器吗?”想起子归热衷凡人□□,觉醒在这里始终不自在。 子归将床板掀开,用手在里面一寸一寸摸,自言自语地说:“我当时透过张逢夏的法术,见魔修与秦晌在床上鬼混,如果魔修全心没死,一连串事情都是他搞出来的,魔器很可能就在房里。” 觉醒大怒:“闭嘴,不准诋毁师伯。”方雾澈投来震惊的目光,觉醒更加怒不可遏,直想撕了子归的嘴。 子归眨眨眼,撇嘴道:“你根本不了解秦晌,他不是你们这些顽固不化的石头脑袋。为了兵不血刃抓住魔修,他不过是使用了些手段。” “阿弥陀佛,秦施主是性情中人。” 子归神情扭曲,看一眼了尘和尚,说:“你这和尚怪异,不端架子不摆谱,说话忒世俗,长得……也世俗。” 和尚笑笑,顺着怀里黑猫的猫背,这只猫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么安静,仿佛没有离开过。 话音刚落,子归动作一滞,从床下拉出一截紫色绸缎,看起来像女人的裙角。 子归跳下来:“把床拆了。” 觉醒一拳砸下,架子床散开,露出下头的女人。她身材略胖,是个打扮妖艳的中年妇人。双目圆睁没有神采,胸口在微微起伏。 “是老鸨。”子归探出身子被觉醒一把拉到身后,维护意味强烈。子归莫名开心,嘴上却说:“干吗,我不需要你保护。” 觉醒替他去探查,回道:“你是师伯fen身,不能让你受伤,会伤到他。” 子归扬起的嘴角坠下来。 觉醒试探妇人脉搏,又将手悬在她心中,缓缓移动到肚子,停下来。 “人还活着但被夺了神志,肚子里有东西。”站起身,想了尘询问:“佛宗有办法不伤人把东西取出来吗?我感觉到魔气,大约就是魔器碎片。魔修狡猾,用凡人气息遮盖魔器,害人性命。” 了尘看了妇人一眼,叹道:“她的魂魄被据在肉身内,我只能用往生咒为她超度,肉身遭魔器毁坏,不能用了。” 虽说凡人在修士眼里只是蝼蚁,这里站着的都是严守戒条修持心性的人物,都还留有怜悯之情。 了尘和尚拨动佛珠念起往生咒,声音平缓而低沉,令人心绪平静。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觉醒抬头看天,心事都摆在脸上。 子归目光一直追着他,心道不该是这样的。他心目中的觉醒是个憋葫芦,对自己苛刻到极点,对人又宽厚到极点,任凭子归胡搅蛮缠,总是放纵着他。 他胡闹是因为喜欢看觉醒生气的样子,喜欢觉醒把心思表达出来,不再压抑自己,能变得洒脱自在。但是他此刻发现,他不喜欢看觉醒自责痛苦,特别不喜欢。真想把他眉头褶皱抚平,把他眼里的伤痛擦去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集结 从前他心思单纯,喜恶直截了当,从来不知道何为负担。为什么鉴宝会出事后再见到觉醒,他无法再坦坦荡荡,心里乱糟糟的,话到嘴边调头又撞回心窝,撞得他闷痛。 咬咬唇,子归把嗓音压低,学着秦晌的口吻说:“别担心,我现在很好,带魔器来东海,我等你。” 觉醒身躯巨颤,紧紧抓住子归肩膀,一双深邃的眼中闪烁水光:“师伯是你吗……对不起,是我没用连累您。不过您放心,我找到佛宗了尘大师了,也通知了师尊,我们马上就来救你,您千万撑住,一定要撑住啊。”坚强如苦修,此刻无助又迫切,一道浅浅泪痕在深色皮肤上亮得扎眼。 双手用力到伤口崩开,血把子归衣服染红,子归原本还想说两句安慰话,一下子装不下去了。 将他受伤的双手拢在掌中,喊道:“瞎激动什么,这手看看又流血了。” “这点小伤没什么。”觉醒激动得语无伦次:“子归,你和师伯异体同心,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我不会再错了。” “错……”子归喉间苦涩,他想说,你一直都错了,我根本不是秦晌□□。你心中只有同门情谊、世间大义,如果知道了真相,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对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能施舍多少真情。 这话,子归说不出口,又一次,心口闷闷地发痛。 方雾澈拍拍觉醒,提醒说:“大师念完往生咒了,我们取魔器吧。” 没了灵魂的躯体就是脓血脏肉,在了尘和尚的护持下,觉醒将肉身打碎,拿到了最后一块魔器碎片。 “走吧,去东海。” 觉醒带着子归踏空飞行,咒惘剑环绕着两人。了尘和尚驾驭佛珠金光四射,白袍飘逸宝相庄严,怀里抱着的黑猫白净中十分显眼。 方雾澈半空中回头看看白日冷清的青楼,心中有些不妥,事情过于顺利让他不安。时间紧迫,来不及细想。取了袖口束带,往脚下一踩,飞赶上前头三人。 东海上,琉璃宝鼎不复流光晶莹,如一尊埋土千年的铜鼎,破碎锈黄。远远看去,黑气隐隐显露,被一层光洁的护罩死死封在里面,透着不详,让人望而生畏。 就在它百步以外,密密麻麻悬停着无数修士,焦急地向里张望。他们都是结界内修士的师兄弟或徒子徒孙,同赴鉴宝会。资历深的都被困在里头,剩下这些人无头苍蝇似的只能干着急,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破开结界。 要不说秦晌是古今第一阵法大师,一道盘古大封封住了魔头,也挡住外头想进来的修士,固若金汤不损分毫。 不过幸好,乱局很快被控制住。天衍宗六道真人赶到了。原本乱作一团的修士现在有序地守卫在结界外,只守不攻戒骄戒躁。 接到觉醒传信,六道第一时间将修真界散落的单修高手都聚齐,再发一道求助讯息给佛宗各门派,亲自来主持大局。他是修真界最德高望重的大乘期高手,立刻就把在场修士都稳住,做好了部署。 聚在他身边的,除了罗霄派众外围弟子、墨研宗偷懒逃得一劫的长老们,还有一个霓裳小姑娘,因着张逢夏关门弟子身份得六道青眼。张逢夏和秦晌关系他心里明镜似的,自然对墨研宗更关照些。 修真年岁最长却貌若豆蔻的漱玉仙子飞过来问:“真人,按觉醒贤侄说的,结界内魔头肆虐,里头的人怕坚持不了多久。佛宗一时半会儿赶不及,我们想办法先救人吧。” 她修行年长,曾经见过魔头,了解魔头凶性,离事发已过了一个时辰,她等不下去了。 天空划过一道飞讯,六道伸手接住,原本皱纹生硬的脸舒展开了,道:“天不亡人界,觉醒带着了尘大师正赶过来,稍后就到。” “天台宗了尘大师?”漱玉仙子马上一展愁容:“居然是他,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他一定能化解危难。” 霓裳睁着纯真的大眼看着他们,问:“大师很厉害吗,能消灭魔头救我师傅出来吗?” 漱玉仙子揉揉她的发顶,耐心地说:“你知道吗,修真界历元三万年,差不多八百年前,突然有许多魔修出世,魔界大门频开为祸修真界,闹得人心惶惶。了尘大师率领佛宗弟子将各处魔门封闭,斩妖除魔。 其中有一次格外凶险,一个魔修达到大魔境界,魔门关不上,魔头逃到修真界。了尘大师割开手腕,流出的是仙佛金血,他浴血化为一尊金佛,佛光将九州都笼罩了,逃出来的魔头化作圣洁莲花,那个即将化身大魔的魔修被他度化了。魔门关闭时,修真界连同九州人间都受了他的佛力加持,金光如满天星辰洒下来,当时的盛况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听起来好厉害,那他一定能救师傅喽。” “当然。” 霓裳觉得漱玉仙子描述的景象太离奇,转头看六道,想让他说个对错。 六道点点头:“当时我正值境界突破的关键时刻,得了尘大师佛力加持,成就了今日的六道。” 漱玉仙子松口气,说:“了尘大师行踪飘忽无定,我原本没敢奢望他能来。没想到他千百年来始终守着人界和修真界,佛祖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六道言道:“其实我一直怀疑,大师早已到了大乘后期,他故意压制了修为留在修真界,就为了法度众生。” “压制修为?可能吗?” 六道微微一笑不甚明显:“于我而言,我做不到。大乘期可能长达千年,也可能旦夕之间就修满了,与其他境界不一样。仙界天路一开,我非走不可。但事无绝对,你想,了尘大师如此可怕的修为从何而来,其他佛修只是寻常境界,与修士并无二致啊。” 漱玉仙子唾他一声:“也就你这个大乘期高手敢这样揣测了尘大师。” “嗯,那就好……我刚才想,如果了尘大师不肯救人,霓裳就把胳膊给他,请他救师傅。”童言童语逗笑了两人。 漱玉仙子将霓裳抱起来,往她芥子袋中塞了许多女孩用的法宝,欢喜地说:“这么可爱的娃娃,心思恪纯,就算不是真阳体也讨人喜欢,倒叫张宗主捡到了,真可惜。”刮刮她的翘鼻子。 “真阳体的女子,前所未见。我传你几道固元气脉的功法,将来修炼阴阳不调时能帮到你。”六道在霓裳额头轻轻一拍。 霓裳摸摸额头,脑海中平添了几道拳脚功法和内功心法,深深刻在记忆里,没有修习就永远抹不掉。 一个刚修真的小姑娘,忽然得了两位修真界绝顶高手的大好处,其中一位还是即将飞升的预备仙人,这是她天大的机缘,旁人求不来。 或许从子归第一次见她送她福德开始,就注定了她不平凡的一生。 不多时,觉醒一行人从远处急飞而来。当白袍和尚出现在视野里,六道与漱玉仙子一起迎上去。 “了尘大师,路途辛苦,我等恭候大驾,在场修士二千三百人听您差遣。”六道虽是修真界顶尖人物,对了尘和尚还是执后辈礼。 “不敢,和尚独来独往惯了,还请六道真人主持大局,和尚配合。” “您太客气了。” 转头见自己弟子精神萎靡,犯了错似的低头不敢看他,六道安慰:“觉醒,你也辛苦了,你做得很好。” 觉醒浑身一颤,子归赶紧扶住他。 “师……师尊。对不起,您把师伯交给我照顾,我却让师伯身犯险境,师伯是为了救我才独自面对魔头,我……” “别说了。” 觉醒又是一颤,吸口气准备接受训责,子归皱了眉头瞪六道。 六道叹气,口吻出离地轻柔:“师兄修为远胜于我,他决定做的事你根本阻拦不了,他独来独往惯了,更不需要你照顾。若你站在师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我相信你也会护住同门,以一己之力挡住所有危险。对吗?” 觉醒拳头握紧,子归担忧地捏住他的手,感受温热的液体慢慢流出来,从指缝穿过。 “哎,觉醒,你已经是一派掌门,怎能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住。我不求你杀伐果断,只是,多愁善感的掌门不好做啊。” 觉醒猛地抬头,才发现,说着再温柔的安慰话,六道眼底是冷冰冰的不赞同。是要做个多愁善感的普通人,还是挑起重担的天衍宗掌门,你只能二选一,容不得你犹豫。 觉醒深吸一口气,挣脱子归的手,对六道抱拳:“请师尊原谅弟子失态,弟子知错。今日首要任务是消灭魔头、救助各派修士。觉醒晓得轻重。” 六道颔首,目光划过蒙面的子归,落在方雾澈身上:“道友,有兴趣去天衍宗坐坐吗。” 方雾澈朗声大笑:“秦先生和六道真人都来请我,我面子忒大了,收拾了家当必须去啊。” 见他领会,六道进入正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执念 “大师,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了尘看看百丈高的琉璃鼎,感慨道:“这盘古大封是秦先生布的吗,我解不开。” 六道蹙眉。 “最稳妥的办法不是从外攻入,而是从里头杀光魔头再解开封印。幸好里面有位高手会用佛宗‘七字真言’,我请他接引我进去。”他手里两枚魔器碎片被加上了佛宗结界,将它们托付给六道,他说:“为防止里头的魔器产生共鸣,请真人随身携带,一旦我的结界破开,就毁了它们。” 漱玉仙子插话:“那现在就毁了它们不是更稳妥?” “我们尚不知魔修意图,魔器产自魔界或许有灵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横生枝节。如它临死反扑,恐生不测。” “我知道这个魔修,是玉秀宫全心。”子归抵住遮脸的汗巾,闷声闷气地说:“上次差点坏了你渡劫的是他师父秀无言,你们都记得吧,他还没死,你们要小心。” 觉醒想起来,说:“对,当时是秦师伯和张宗主抓住全心,他应该是来报仇的。” 六道低头看看魔器碎片,低声道:“他渡劫失败,劳师动众残杀半个修真界,难道只是为了报仇?” 漱玉仙子说:“始作俑者没有现身,一切不好说。他在暗我在明,我们只能见招拆招。” 了尘甩了袖袍,道:“那我们开始吧。” 六道说:“大师,我为您护法,一切拜托了。” “和尚。”子归忽然压低声音问了尘:“我有秦晌的心甲和咒惘剑,能作为媒介带我进去吗?” 了尘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你与魔头天然互斥,魔气微弱抵不过你的灵气就无碍,但盘古大封中魔气极盛,你一进去就会变成魔头饵食,你想清楚了?” 遮住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双灵动的眼小心翼翼地瞥了身边人一眼,下定决心:“对,我要去,带我进去好吗。” 了尘不语,子归知他答应了,紧紧靠在他身边,看他入定佛力散开。 觉醒拽他:“我们去旁边呆着,别打扰大师运功。” 子归笑:“我不妨碍他,就是好奇,让我看一会儿。” 觉醒皱了眉头,对他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只好守他身边护卫他。 子归撕开自己的衣摆,拆了觉醒浸透血的布条,重新帮他包扎,一边说:“你刚才那副样子难看死了,跟女子似的哭哭啼啼。放心吧,我会把秦晌带回来,你就不用自责了。” 觉醒别扭地抽回手,子归硬拉着帮他包扎,态度坚决。 他疑惑地看着子归低垂的睫毛,觉得他很陌生。 当了尘和尚念咒再次与结界内七字真言同调,子归知道时候到了。猛推觉醒,将他推离佛力范围,下一刻,两人就消失在金光中。 觉醒被推得一个踉跄,转眼就失去了子归踪影。 “子归!师尊,他……” 六道凝望盘古大封,道:“稍安勿躁,大师这么做必有用意,我们要相信他……和师兄,都会全须全尾地回来,觉醒,助我布阵。” “什么?” 六道与漱玉仙子反方向飞去,速度快得捉不住影子,只留下了声音:“发动共生,让千人同生共死,力量互享,我要在盘古大封外再建一道防护。” 觉醒眼前一亮,六道要让这里所有人共生,魔头万一逃出来,千人就能一起发动金刚伏魔。 这是天衍宗混元霸体功的最高奥义,六道被魔修侵体时秦晌为救他用过,此举启发了六道。现在,他将共生范围扩大到千人,有漱玉仙子和众高手一起协助施展,就不是难事。 话分两头,那厢了尘和子归成功进入琉璃宝鼎,一片污糟黑气中,刺目的金光乍然亮起,魔头被佛力杀得猝不及防,哀嚎着逃窜。 金光稍弱,显出里面的人形,金光中央的和尚离尘脱俗,修士冷峻。 不过那是假象,等修士看清周围环境,惊呼:“哇,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魔头,好热闹。”原形毕露。 “死了这么多人,太惨了。”满地断肢残骸比起地狱景象也无需多让,脚都没地方放。尸首层层叠叠,只有正中央黑色火焰环绕的平台上,硕果仅存的几个人在垂死挣扎。 “是张逢夏,还有封一才,他们还活着。”魔气肆虐,子归惜命,片刻不愿离开金光范围,拽着和尚飞过去。 能焚尽万物的炫火挡不住他们,子归来到张逢夏身边,只见张逢夏真元散乱,脸色惨白。他没有走火入魔却虚弱之极,大口大口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属于佛宗的白色法袍落在视野里,他恍惚地看向了尘和尚,嘴开合着吐不出一个字,嗓子已然毁了。 了尘蹲下来,感叹:“你不是佛宗弟子却要催动‘七字真言’抵御魔头,拟态吸星流强行将真元化作佛力,对你来说太勉强了。” 张逢夏伏在地上,嘴角勾起,仿佛在说:但是值得,我终于等到你了。 了尘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说:“佛力转化不会对你产生影响,但你真元耗尽,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好好休息。” 张逢夏担忧地看向阵眼漂浮的身影。 了尘心领神会,安慰道:“秦施主的阵法造诣已入化境,等我消除了魔头就能解开封印,没事了。” 张逢夏身子一坠,彻底陷入黑暗。 “喂喂,张逢夏?” 了尘阻止子归摇晃他:“让他睡吧,刚才为了把我们接引进来,他伤了元婴,必须元婴自封才能修复。” “……”子归紧紧皱着眉头,把张逢夏放躺下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觉醒也好,秦晌也好,连张逢夏都是,为了别人可以放弃自己的修为和生命。佛祖说轮回中投生为人已是不易,修士改天换命更是艰难,为什么他们都这么不珍惜自己。” “因为修士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有贪嗔痴念。只有修到万念俱空,才能超凡入圣。” 子归仰头看他,问:“那你呢,你万念俱空,还来趟这趟浑水?” 了尘闭目,回道:“我维护的是天道。” “……听不懂。” “你留在炫火内照看他们,我去去就来。”了尘踏空而行,神圣金光魔头避之不及。 他径直来到阵眼,秦晌脸上爬满黑色流动纹路,看起来诡诞妖异。 “你来了。”他闭着眼,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猜到了尘会出现。 了尘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秦施主,你还没放下执念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 “放下执念?”秦晌嗤之以鼻:“你让我放弃这些修士?你当我愿意吗。哪怕修真界和仙佛界都毁了,也与我无关……话说回来,如果你再晚来一刻,我就真能放下了。” 了尘露出惊讶表情,略一思量回头看向张逢夏。 一双血目睁开,戾气在里面燃起红色火焰,秦晌苦笑:“仙魔人三条路,你们都叫我选,我偏偏哪条都不选,就是不称你们的心。” 了尘劝道:“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是秦施主,你痛苦的根源就是执念,你不该将它视作救命稻草,那样只会徒生烦恼,让你更痛苦。” 秦晌冷笑:“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听佛经,换个套路就想打动我。我再说一遍,和尚你听着,仙魔人三条路,我永远都不可能选你希望的那条路,放弃吧。” “哎,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希望你能得到平静。” “哈哈,这话我爱听,承你吉言,把魔头收拾了吧,他们吵得我头疼,静不下来。” “哎。” 知道多说无益,了尘和尚对子归叮嘱:“你我一起发功,子归,我需要你的灵力调和佛力,秦施主他们被魔头折磨已久,心神俱疲,恐经受不住佛力冲击。” “好。” 子归与了尘分别坐于盘古大封的生门和死门,同时念起了楞严经。 日复一日在佛前聆听经文,又是先天灵物,佛经在子归心中早已驻根,他一打坐就是佛宗正容,定、无相、无愿。 金光大涨,黑暗被穿透,照入了大封每个角落。魔头知道在劫难逃,想逃进人的倒影中,也被一并刺穿。在佛力照耀下,天上人间一片光明,暗影不生。 两人如两尊佛像,大声诵读楞严经,引来梵音袅袅,天女飞花。封一才和朱于狄等人目瞪口呆看着满天异象,一天之内他们同时见到了地狱和仙境,对修行会产生何种影响,是看破红尘得道飞升,还是经受不住冲击道心泯灭,但看个人境界如何了。 终于,盘古大封中的魔头被清除一空,两人出定,仙界景致随之消失了。 “你的功力又精进了。” 了尘定睛看了眼秦晌,移开眼:“秦施主才是,神魂早已超脱三界。” 秦晌嗤笑:“只有佛宗才会犯傻劲,发愿要度化人界才肯去仙佛界?算了吧,你永远都去不了,因为最难度的就是人,哈哈。” “……秦施主,可以解开封印了。”了尘提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脱险 “废话,子归你过来。” 子归飞过去,被秦晌一把抓住手腕,顿时感到自己的灵力被疯狂吸收,惊慌抬头,秦晌像变了人似的,浑身戾气极重,透着不详。 秦晌闭目,收敛起暴虐气息,说:“幸好你一起来了,我可不想一出去就被修士喊打喊杀。” “你入魔了!?”子归惊呼。 顷刻间秦晌又变回翩翩君子,煞气丝毫都感受不到。 “找打,你眼瞎了吗,我哪里入魔了。”秦晌捶他脑袋。 子归困惑地上下打量他,果真是他看错了吗?或许真的受魔头影响险些入魔,靠菩提子灵力恢复了? 秦晌结手印,盘古大封解封,琉璃宝鼎又恢复了与外界的联系。 外面修士们蠢蠢欲动,救人心切又不敢以身犯险。六道一声令下,所有人不可妄动。 直到了尘和尚带人出来,笑盈盈地承诺所有魔头都消除了,才一涌而上,随即哭嚎声响成一片。 活着出来的人只觉恍如隔世。 于思成、舒骁拜、朱于狄强忍住悲痛,纷纷向了尘六道等人拜谢,然后来到秦晌面前。 “秦先生,谢谢您点醒我们,再悲痛也罢,我们也要留住性命去完成师傅的遗愿。”朱于狄说,于思成、舒骁拜在后面小声哭泣。 三人一齐向秦晌行大礼,秦晌背着张逢夏没有阻止。 “你们伤得很重,回去后韬光养晦,凡事不要强出头,修真界经此大变恐怕要乱上一阵,保重自己。” 朱于狄神情戚戚,再拜:“是。我知道,如果不是您、张宗主、了尘大师和许多高手出手相助,修真界已经毁了。诸位的恩情我们铭记于心,您请多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经此重创,各门派认领了同门尸首,纷纷离开。没有恩怨,找不到仇家,一场惨烈至极的灾难就这样落下帷幕。 六道见封一才出来,叫住他们:“封掌门,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封一才推开搀扶他的周筱,来到六道面前:“经此大劫,修真界各门派要重新洗牌了。” 他看了昏死过去的张逢夏和秦晌一眼,道:“天衍宗全身而退,墨研宗损失最小,我罗霄派承担此次鉴宝会,会造成如此惨烈伤亡,责无旁贷。” “封掌门多虑了。”六道劝说:“一场无妄之灾谁能料到,现下修真界实力大减,正是需要我们互相扶持的时候,只要根基还在,假以时日定能恢复旧观。” “无妄之灾?”封一才恨恨道:“这不是天灾,是人祸。让我查到谁招来了魔头,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叫他元神俱灭。告辞!” 领着周筱快步离开。 “这人好没礼貌,又不是我们招来魔头的,凶什么凶。”霓裳对着封一才背影做鬼脸。 六道摇摇头:“封掌门心高气傲,鉴宝会成了修士们的绝命之地,恼怒是应该的。”转身对各路高手抱拳,表示感谢:“多谢诸位鼎力相助了,相信诸位还有许多事要办,我们就此别过吧,有缘再见。” 众高手相继离开,秦晌却霸着张逢夏不让门人带走,几个长老脸色不好看,又不能硬抢人。 六道无奈地问:“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秦晌觍着脸找借口:“逢夏元婴自封了,只有我才能治他,当然要跟我一起回天衍宗。” 六道哭笑不得:“师兄啊,墨研宗的拟态吸星流自有独到疗伤之法,魔头出世消息传遍修真界,长老们要给门人一个交代,要带张宗主回去。” 秦晌扭头望天,仿佛在说:我管你,刚才我和逢夏差点生离死别,我要等他醒了好好骂骂他,谁允许他自伤元婴让我干着急,在床上厮磨个三年五载才罢休。 向来说一不二的六道傻了,师兄铁了心要扣人,难道要用掌门身份压他? 他连忙给觉醒使眼色,觉醒那厢还在感概,秦晌和子归果真是异体同心,居然当众耍无赖。 “咳咳。” 觉醒醒过神来,向秦晌行礼…… “我决定的事谁说都没用,要交代就把邱荣东赶回去,他最忠心最能干,你们几个,别再麻雀似的喳喳了,就按我说的做。”挥手赶人。 “呵呵呵呵,我看不如这样。” 了尘和尚来打圆场:“关于魔器尚有许多疑点待解答,我们先别急着回去,就近找个地方暂留几日,慢慢商讨,如何?” 六道叹气:“好吧。” 就这样,天衍宗和墨研宗几人回到黄桦城中,又住进了城主安排的客栈。 安顿好一行人,当晚六道想商谈魔器一事,谁知秦晌躲进张逢夏屋子,关了房门下了封印,任谁来请就是不应声,六道又只能作罢。 秦晌身上藏了四枚魔器碎片,必须他出面才行。如今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墨研宗长老们哭哭啼啼找六道哭诉,一日三次掐着时辰来,六道不堪其扰,干脆也下封印在屋内闭关,眼不见心不烦。 如此一来就苦了觉醒,应付这群碎嘴子焦头烂额,成天唉声叹气。于是又把子归心疼坏了,摔了桌子撸起袖子要打人。 最后霓裳小姑娘想到办法,寻了城里最好的笔墨纸砚,指了附近名山大川,把一群碎嘴子赶出去写诗作画去。一群迂腐文人,找准了要害对付起来也容易。 客栈里终于清净了。 两个长辈都闭关了,没人做主,觉醒闲来无事,每日收到天衍宗传信问候情况,他就干脆开始处理门内事务。 鸟雀鸣声清脆,微风吹着竹叶发出瑟瑟响声,子归半斜在角落的塌上,看案上忙碌的那个人。 手指拨着遮脸的汗巾,吹着气把汗巾扬起,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累了就换姿势趴,目光始终停在觉醒身上。 “怎么了,很无聊?混元霸体功练到第几层了?”觉醒勾起嘴角。 他其实早就发现子归无所事事。难得没有闹腾陪在身边,觉醒觉得很新鲜,安静得很舒服,但终究被他的露骨眼神乱了思绪。 子归在塌上翻个身,仰躺着头垂在塌边,视野里的觉醒就天上地下掉了个个儿。 “我觉得吧,我可能比较适合佛宗的功法。” 觉醒执笔的手一顿,继续书写:“只要师伯答应,你学什么都可以。” 子归撇嘴:“别老是把我跟他比较,我不是他。” 觉醒宠溺地一笑:“还说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一个样。” 啪,子归捶塌:“我是我,他是他,他学道,我修佛,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子归噌地跳起来,双手捏觉醒的脸,把一张俊脸拉变形:“为什么你对他那么恭敬,却老是挑我的错,欺负我年纪小吗。” 觉醒掰他的手。 “说,为什么欺负我。”鼻子顶鼻子,子归质问。 对方的脸近在咫尺,觉醒一愣,强行掰开他的手,脸黑红黑红的,讪讪地呵斥:“不得无礼。” 子归眨眨眼,突然问:“你会对秦晌脸红吗?” 觉醒瞪眼,矢口否认:“放肆,那是以下犯上。” 子归恍然大悟,笑得眼仁都看不到:“嘿嘿,很好,你不能对秦晌脸红,只能对我脸红!” 觉醒恼怒地一甩袖子,劲风把子归提溜着卷出了房门。 身后房门被大力撞上,表示屋主心情极差,子归却心情好极了,蹦蹦跳跳地找了尘和尚唠嗑去了。 院子里探花郎嚼着草叶子,对他俩的互动早就习惯了,翻个白眼继续吃粮。 另一间屋子里,秦晌坐在张逢夏床边照料他。张逢夏元婴自封,不能强行唤醒他的元神,只能等他自己恢复。 用法术运来灵泉泉水,替他解开衣衫净身,白色棉布擦去他脸上血污,连同沾染过魔气的异样气息都仔细试去,最后只剩唇边血色,把干裂的双唇染出艳色。 秦晌攥紧了帕子,深深吸口气,温热泉水把帕子沾湿,顺着嘴唇裂纹一点点化去血色,动作极致轻柔。 “逢夏,了尘说得对,我不该招惹你的。为一个人笑为一个人疼,我就是自私的人,用这种方式来验证自己还活着,而拖累你。” 擦拭的手颤抖起来,不敢落下来。 “原本只是想试试看,因为你跟他如此相像,我不自觉被你吸引,想最后再放纵一次。就算被你发现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从内到外腐烂肮脏,你要离我而去,我也可以洒脱接受。” 深吸一口气,等心情平复一些,继续擦拭。 “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阵法大师,这些称号都是别人给的,我不屑,但是起码能遮丑。我不是自怜自艾,逢夏,我以为自己把持得住,可是当你七字真言念到吐血,伤了元婴,我就不确定了。” 擦干净后只有无力的苍白,唇缝间依然红得刺目。 秦晌扔了帕子,低头含住他,撬开齿让自己长驱直入。尝到浓烈的血腥味,他本能地亢奋,一遍一遍将他嘴里的血液舔干净,舔着唇退出来。 手背擦擦嘴角,秦晌一脸满足又变成落寞:“时间不多了,逢夏,这条路我走了千年终于走到末路,如果真的避不过去……我希望你能坚强,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接受,我对不起你。” 脱了衣衫躺在张逢夏身边,秦晌将他搂紧,闭上眼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九鹭临渊镜 隔天,门终于开了。秦晌把客栈搜了一遍,气势汹汹破了门上结界冲入六道房中。 “六道,墨研宗的麻雀哪儿去了?!” “师兄你这是……” “叫他们来疗伤,我看得到吃不到这日子怎么过!” “……师兄。” “臭小子,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觉醒赶紧听到动静急忙赶到,挡在六道面前解释:“我这就去找墨研宗各位长老,师伯息怒。” 六道拍拍徒弟肩膀,欣慰他给自己留下颜面,对秦晌说:“墨研宗内最适合为张宗主疗伤的,是长老邱荣东,让觉醒找他来吧。” 秦晌眯眼,满脸不爽:“邱荣东?鉴宝会出来后就没见过他,死哪儿去了。” 觉醒道:“邱长老在,可能是见师伯照料着张宗主,很放心,就没来打扰您。” “哼,他巴不得我死。”秦晌焦躁地挥手:“去,把他找来。” 觉醒行礼退出去。 六道重新给屋子加上封印,为秦晌沏上一壶茶,说:“师兄,你在急什么?” 秦晌大刀阔斧坐下,皱眉喝茶:“我本来就这样,看不惯?” “不敢。我感谢张宗主让师兄恢复本性,真情流露。” “废话。” 六道压低了声音,语气不再轻松:“师兄,鉴宝会上你与魔头僵持时间最长,可有影响?” 秦晌板下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区区魔头能把我怎地。” “如果当时张宗主没有撑住呢?” 秦晌啪地捏碎了杯子,低喝:“杀光魔头,毁了魔界。” 六道被他满身煞气惊到,下意识身子后仰,惹来秦晌嗤笑。 “怎么,秦晌回来了,害怕了?” “是。”六道直言不讳:“师兄,你要记得师尊的遗言啊,决不能背弃六道。” 秦晌垂了眼,换了杯子问:“有酒吗?” “苦修自律不沾烟酒,这是您当年留下的。”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个酒坛。 “千年陈酿?呵。”直接拨开封盖,灌入口中。 通体百骸的舒服,终究舍不得糟蹋好东西,将酒倒入杯中,慢慢品起来。 “六道,你要去仙界了,就别为我操心了。” 六道蹙眉:“我怎能不担心,你是我唯一的师兄。” “师兄?”秦晌冷笑:“尤让你约束我,每次叫你的名字我都觉得扎心,你们真的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们口中的天道大义?” “师兄,我们……” 秦晌阻止他说话,道:“行了,你们为我好,我领情,不用解释了。” 六道想了想,也给自己杯子换了酒,一饮而尽,秦晌挑眉。 “人活着就是一桩桩事一个个人的操劳,世人的看法,自己的想法,纷繁错乱又被功名利禄迷了心智。 千百年斗转星移,不管外人如何评价,师兄,我没有忘记,我还是那个街头讨饭、无名无姓的小乞丐。六道这个名字对我而言是师恩深重,是我们师徒三人幽海修行的记忆,我从不认为名字是束缚。” 秦晌静静看着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六道情绪有些激动。 “什么小乞丐,你现在是一代宗师,马上就要位列仙班。” “那又如何?”六道声调拔高:“身份地位是给别人看的,别人给的,我知道自己是谁。” “师兄,你呢,你又是谁?”六道目光灼灼,秦晌竟无法与他对视。 “我……”秦晌茫然了。 六道为秦晌斟满酒杯,与他碰杯:“我失态了,不说了,师兄,今日我陪你喝酒,不醉不归。” 秦晌心里空空荡荡,和六道喝完酒,又去寻了一些好酒,飞到房顶上独饮成醉。 六道的话冥冥中触动了他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刻,那时只有尤、他和六道三个人,住在幽海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单调疲惫的修行日复一日,尤在生活上照顾他们无微不至,如父如母。他每日都过得平静又满足。 院子里嬉笑声夹带着孩童的纯真,子归和霓裳在玩捉迷藏,探花郎种的花被他们踩坏了,变作人形与他们打闹,好不热闹。 秦晌晃晃手里的空酒坛,他想念凡间的烧刀子,军营里的烈酒,这里的酒喝不醉人,八坛子下去只是微醺。 忽然霓裳跳出去,欢笑着扑到一个人身上,那人笑意盈盈,抬头与秦晌视线相交。 酒坛子从房顶滚下来砸到子归头上,在子归谩骂声中,秦晌如飞燕般落下,一把将那人抵在柱子上,深深吻下去。 子归看得瞠目结舌,急忙把霓裳眼睛遮住:“要死了,拜托你们回屋亲热,啊,和尚你怎么来了,六道、觉醒、方雾澈,你们快捂眼睛,会长针眼的。” 原来是听说张逢夏醒了,几个人相约一同探讨魔器,没料到撞见这一幕。 秦晌旁若无人,凶狠程度仿佛要将人生吞入腹,剧烈的喘息声渐渐变成难耐shenyin。 “秦施主,张施主刚醒,神魂不稳。” 所幸理智还在,秦晌硬逼着自己放开他,捧着张逢夏苍白的脸低喃:“我恨不得现在吃了你,这样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张逢夏嗓子毁了,要等元婴恢复才能修复,此刻他只能用诧异的眼神回望秦晌,最后化作一个内里柔软的笑容。 秦晌倒吸一口气,闭眼不敢再看:“逢夏,你在要我的命。” “……张宗主,您身体还好吗?我们预备讨论魔器一事,您要参加吗?”觉醒问。 张逢夏点头。 厅内,了尘和秦晌把所有魔器碎片取出,怕它们产生共鸣没有解开封印。隔着封印将它们拼凑起来,渐渐完整。 六道低喃:“一面镜子?” 觉醒说:“是一面能映照出人欲望的魔镜。” “一块残片就能映出人的贪欲,召唤魔头,若拼完整,你们猜会发生什么事。”方雾澈道。 “肯定不是好事。”子归嘟囔。 了尘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九鹭临渊镜,传闻能用它打开魔门,自由出入魔界。” 觉醒诧异:“只是这样?全心大费周章打碎它,投入各门派腹地又在鉴宝会上凑齐,绝不会这么简单。” “是。”了尘以他对魔修的见解分析道:“如诸位所言,全心渡劫失败,借秀无言宫主的肉身避过死劫,就算得了九鹭临渊镜,他也无法在魔界活下去。 无论是天劫或魔劫,都是将修士在这一界的习气拔除干净。全心没能度过魔劫,他就算入了魔界,也会因为一身人界习气被魔气排斥,遭魔头侵蚀殆尽。” “因此,全心的真实目的是再度一次魔劫,把习气去掉?”六道问。 “如何召唤魔劫降临?只凭九鹭临渊镜的碎片招来的魔头?魔头可以引发魔劫吗?”方雾澈看向了尘。 了尘摇摇头:“据我所知,不能。”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要领。 六道低头沉吟:“虽不知途径,我们已经知晓他的目的,或许应该想想其他召唤魔劫的方法。师兄,您有何高见……师兄?” 这边讨论激烈,张逢夏不能说话,仔细听着,他也很好奇秦晌的看法,转头,见秦晌直勾勾地看着他,哪里是在听讲。 张逢夏面有讪色,指指六道,秦晌嫣然一笑,张逢夏面皮红了,干脆将他的脸掰过去。 秦晌不满地瞪六道,六道望天。 秦晌不耐烦地说:“这还不简单,利用魔头唤起修士恶念,只要有一个受不住入了魔道,他就能借别人的魔劫淬炼自身。” 众人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就像之前他陷害师尊,将九天神雷转成了九天神魔雷。”觉醒恭维:“师伯一语惊醒梦中人,觉醒佩服。” 抬头一看,秦晌又沉入“你真好看”的修道境界里。 张逢夏扶额,感觉待不下去了。 既然秦晌给出了答案,众人也不阻他情路了,免得真长出针眼。 方雾澈对六道说:“要知会各门派,让所有参与鉴宝会的修士自查道心吗?” 六道点头赞同:“觉醒,你传我的令,将实情告知各门各派,让与会修士们到我天衍宗一趟,我和了尘大师亲自核查。大师,可以吗?” 了尘和尚稽首:“正该如此。” “劳烦了。” 方雾澈看了六道一眼,感慨:“现下里修真界局势动荡,人人自危一片乱像,也只有六道真人有这个号召力把人聚齐。” 六道笑笑:“事关重大,我辈当仁不让。就让老道我当一回领头羊吧。不过罗霄派那头,我亲自上门拜会。张宗主,您是回墨研宗还是天衍宗?” “当然是跟我回天衍宗,逢夏这么虚弱,长途漫漫需要我照顾,你觉得如何逢夏,好就点个头。”秦晌厚颜无耻。 张逢夏扶额。 秦晌再下狠招:“我邀请邱荣东、霓裳和麻雀们……哦,长老们一起去,我和六道联名邀请,没人敢说闲话。”瞪一眼六道。 六道嘴角抽搐:“是,老道我请墨研宗各高手到天衍宗一叙。” 秦晌满意了。 子归眼珠滴溜溜转:“现在就回天衍宗?” 觉醒回道:“是,你还有未办之事?” 子归连连摇头,笑眯了眼:“我们一起回家。” 第二天天一亮,觉醒去各门各派传信,六道亲自去罗霄派拜会,秦晌带着剩下的人回天衍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入画 临别之前,张逢夏递给六道一张纸:封掌门有入魔之兆。 六道蹙眉,捏碎了信纸:“多谢张宗主提醒,我会留意。” 张逢夏抱拳告辞,回到秦晌身边。 顾念着张逢夏身体,只能把他当凡人看顾,众人脚程极慢,时不时要停下休憩。 这一日,秦晌寻到一处山涧,溪流清澈四季如春,夹岸高山鲜花遍地,端的好景致。更重要的是,这里灵气汇聚,有利调养。 墨研宗长老们乐坏了,秦晌为张逢夏疗伤寻的好地方,他们也跟着受用。 两人漫步溪边,悠然自得。 秦晌心情极佳:“还记得上一回,我在天衍宗疗伤,你细心帮我调理,今天就调了个儿,真是应了天道无常,周而复始那句话。” 张逢夏打开他的手心,在上面写字:“让你担心了。” 秦晌正被他指尖搔得心痒,读出来后心一揪,捏住了他的手:“是啊,我担心坏了,以后别再以身犯险了,好吗?” 张逢夏抽回手,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仿佛在说:你自己呢,为了六道、觉醒,为了天衍宗,你吃的苦头还少吗。 秦晌了然,从背后轻轻环住他:“呵呵,一人一次扯平了,不生气啊。你看这里景致多好,不想画上一幅画或写上一副字吗,人说养身不如养心,心情愉悦才好得快。” 张逢夏从芥子袋中取出秦晌为他炼制的画纸,秦晌手刀为他砌了一个石桌,将纸铺开在桌上,问:“我帮你研墨,你想画什么?” 张逢夏环顾四周,山青水绿、山花烂漫,处处都是画中仙境,收回视线落在身边人,才发现,最美的风景就在身边。 “你想画我?我有什么好画的,还是画幅山水图吧,别辜负了这里的美景。” 张逢夏打定了主意,笔墨落在纸上,秦晌的容貌被鲜活地拓下来。 秦晌很好奇,自己在张逢夏心中是什么样的。人都说,作画作画,画的是景留的是心境,如一个人心灵纯净,他的画也不染纤尘,若为人粗俗鄙陋,他的画也会流于俗套。 张逢夏笔下的秦晌翩翩君子,昂首阔步行走于天地间,嘴角是玩世不恭的笑意,眼中是藏不住的桀骜,却给人以温柔深情的感觉,因为画中的他手里提着一截柳枝编的草环,平地上踏足生花。 秦晌见自己的形象渐渐清晰,笑容消失了。 张逢夏画完了,期许地看向秦晌等他点评,却见到一张惊恐面目。 抓住他的臂膀,张逢夏慌了神,难道他画得不好,还是画错了? 秦晌指尖落在画中的柳枝草环,细细摩挲:“结草衔环,结草衔环……”眼泪落下来。 张逢夏彻底慌了,一把将画打落在地,抓住秦晌双臂,满眼担忧后悔,你究竟怎么了。 秦晌苦涩地笑着,轻轻抚摸张逢夏的脸,描绘他的轮廓,问:“逢夏,你希望我结草衔环吗?” 张逢夏一愣,点点头,又转而摇头,嗓子里发出“赫赫”声音。 秦晌捂住他的嘴:“我懂,你不要说话,会疼。” 张逢夏拉下他的手,用眼神询问,你懂? 秦晌将他抱住,埋首肩上,轻声道:“你在说,我为了报答尤的恩情看顾天衍宗,是结草衔环,对不对。” 张逢夏环抱住他,放松了身体,点点头。 “那么逢夏,我该怎么报答你的情义,我期待有朝一日能结草衔环报答你,我怕我不配。” 张逢夏满心困惑,秦晌为什么说这话,如此高傲的男子究竟藏了多少心思,说出这种自伤的话,让他心疼。 秦晌看着他的疑惑,笑了笑,俯身将画拾起,赞叹道:“画得真好啊,把秦晌的一辈子都画尽了,原来秦晌整个人就在你心中。” “师兄,你呢,你又是谁?”六道问他的时候,他迷茫困惑,觉得自己如他所说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终日被执念折磨,被一切人或事牵着走,找不到自我。 原来,不需要扪心自问,答案就在这副画里。 “逢夏,谢谢你。”转过头来,秦晌眼中一片清明,脸上是解脱的释然,让张逢夏眼前一亮。 但他依旧困惑,刚才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想知道,”秦晌解开他的衣领,勾出木无能,说:“答案都在里面,随时可以看。” 张逢夏捏住木无能,如果这里的记忆让你痛苦,我永远不会揭开你的伤疤。 秦晌再次抱住他,胸口传来频频振动:“逢夏,你真好。” 张逢夏回抱他,你也是,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却说了尘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打坐,环绕着他草地生出一圈野花,蝴蝶蜜蜂在他身边飞舞,兔子等生灵守在他身边听他弘法。黑猫懒洋洋霸占了尘的双膝,猫眼半开半闭,似听非听。 “谓清净地了相作意,及加行究竟果作意,了相胜解观察作意,摄遍知作意。余三作意,摄正断作意,加行究竟果作意,摄已断作意,观察作意,唯摄有分别影像所缘作意……” “哇,你们快看,蝴蝶都在这里。”霓裳骑着探花郎追着蝴蝶找到了了尘,探花郎蹄子踩乱了草丛,奇怪的是,没有一个生灵被惊动,它们都围坐在了尘身边,仿佛别下了定身咒。 子归跟着过来,听见了尘讲经,慢下了脚步。 “子归哥哥,和尚大师在说什么,好厉害啊,小兔子和小鸟都过来了。”不大一会儿,更多的生灵聚过来,将霓裳他们围住。 “是瑜伽师地论。”子归仿佛也被摄了魂,听得入迷,就地坐了下来。 霓裳耐心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一个字听得懂,对子归说:“哥哥,我们走吧。” 子归没有应她。 霓裳觉得无趣,低头问:“花花,我们自己去玩?” 探花郎摇摇耳朵,小心避开生灵,驮着霓裳离开了。 踱着踱着,远远看见张逢夏和秦晌信步溪边,她举起手:“师……” 被人一把拉住。 霓裳回头见是邱荣东,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这个师伯很怕人。 “霓裳,别贪玩了,去把功课做了。” “哦。”霓裳吐着舌头折路返回。 留下邱荣东一人,看着张逢夏为秦晌画像,他猛地折断了手里的树枝,狠狠扔在地上,愤然离去。 却说另一头,六道独自上了稽云山,送上拜帖被迎入山门。一路仔细观察,罗霄派低阶弟子人数减了许多,神色都有些萎靡,想来许多修士命殒鉴宝会,不复生气。 周筱先一步迎上来,对六道行礼:“真人,门主在合首殿整理灵器,一时腾不出手,得知您亲自到访,命我先行前来,门主他稍后就到。” 六道叹:“鉴宝会一役,众多灵器宝物都成了无主之物,难为封掌门还未痊愈就要料理打点,真真辛苦。” 周筱脸色些许苍白,恭敬回道:“掌门说了,无主灵宝在罗霄派只是暂存,各门派若是来寻,只要能说得出由来,就能领回。” 六道赞许:“封掌门思虑周祥。” 瞅一眼周筱,见她真元流动不畅,说:“冒犯了,周长老,能否让我替你疗伤。” 周筱急退:“不敢不敢,真人不必为我等无名小人耗费真元。” 话没说完就被六道扣住了手腕。 周筱一惊,一股浩瀚真元直灌紫府,枯竭的真元力立刻丰沛起来。还有一股不属于修真界的飘渺气息被夹带了进来,难道是仙灵之气!周筱受宠若惊。 六道辈分放在那儿,众目睽睽下不会轻薄一个小辈,帮周筱理顺了真元后马上撤手,给她赔礼:“恕我冒犯了,周长老。” “……”周筱过于震惊,不知如何反应:“多谢真人,晚辈感激不尽。” 六道含笑阖首。他刚才一番探查,周筱道心尚且稳固,只需调养些时日就能恢复。 剩下的只有封一才了。 他俩在琉璃宝鼎内时间最久,临出发前张逢夏的那句话叮嘱也让他挂怀。 周筱奉上好茶招待,心里焦急。六道真人亲自到访,掌门应该立刻出来迎接才对,不光让真人等候,还等了这么久,太失礼了。 “真人请见谅,我们掌门马上就来了。”这话说了三次,周筱自己都觉得敷衍。侧目六道神色,见他没有怪责的意思,但心里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终于,六道放下茶盏,起身道:“封掌门贵人事忙,是我不请自来。” “不是不是。”周筱尴尬解释:“掌门绝没有慢待的意思,真人您……” “无妨。”六道和气地安抚:“既是如此,请周长老带我去见封掌门,可好?” 周筱无法拒绝,六道一个大乘期绝顶高手,惹怒了他弹指一挥就能灭了罗霄派,要见一个罗霄派的小辈自然不在话下。 周筱领着人一路来到合首殿,紧要殿堂重兵把手,有周筱带路无人阻拦。 大殿之内,鉴宝会收来的没有定级的法宝漂浮在半空中,封一才不看一眼,只盯着一件宝器,从墨研宗抢来的星溟图。 “掌门,六道真人来了。” “知道了,你退下。”封一才淡淡打发了周筱。 周筱抿唇,向六道抱拳行礼后离开,关上了合首殿大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飞升 六道跨上前一步:“封掌门伤势如何了?” 封一才卷起星溟图,起身相迎:“劳真人挂心,我没事,真人今日怎么来了。” 六道将前因后果说了,嘱咐道:“封掌门一定要小心,鉴宝会只是开端,全心可能就潜伏在我等身边,伺机而动。参与鉴宝会的门下弟子要仔细检查,道心是否安稳。” “好。”封一才态度冷淡,六道觉得怪异。 “封掌门有何不妥,需要在下帮忙吗?” 封一才阴阳怪气地笑了,走近两步对六道说:“我还真有个问题,想请真人解答。” “掌门但说无妨。” “我想请问真人,令师兄秦晌修习的是何功法,为什么没有元婴还强大如斯。” 六道蹙眉深觉不安:“封掌门何意。师兄修炼的是混元霸体功,是我天衍宗正统功法,他云游多年,今日成就,是他的机缘使然。天下之大自有隐藏元婴的法子。” “哦,是吗?”封一才冷笑,罔顾六道身份句句锥心:“六道真人还不知道吧,鉴宝会魔头出世,秦前辈令在下封闭琉璃宝鼎,他亲手下了盘古大封,除了两名苦修,他一个修士都没放出去。” 六道怒火上涌:“师兄他为了天下苍生才会如此,并无错处,一旦魔头逃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封一才眼中露出疯狂:“被关在里头的修士,没几个遭魔头侵蚀,大多死在秦前辈手里,没有沾染魔气却被他亲手杀死,是我亲眼所见。若说魔修作祟,最可疑的人不正是秦晌自己吗,此次危机最大的功臣。” “封掌门慎言。”六道陡然发难,真元如实质般在他周身涌现,啪啪发出碰撞声。六道化作一尊杀神,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仿佛坚硬如铁。 他步步逼近,空中悬浮的宝器经不住压力阵阵哀鸣。 他开口了:“封掌门,你今日说的话我记住了。也请你记住,如果让我在外头听到一句诋毁我师兄的话,天衍宗定与罗霄派势不两立,我就算到了仙界,也不会善罢甘休。” “哈哈哈哈哈。”封一才仰天大笑,丝毫不惧怕六道的威亚,鄙夷地看着六道,说:“天衍宗果然护短,难怪秦晌一个不救,独独放走了觉醒和同是苦修的方雾澈,在你们心中,只有苦修才是道门正宗,旁人都死不足惜。我说的对吗?” 六道一字一顿地说:“封掌门,你已坠魔道。” 封一才把星溟图扔在他脚边,指着它说:“我冤枉秦晌了吗,看看这个,秦晌当初鉴宝,利用枭泣石剥离其中阵法,中途出现了双阵,他弃了绿色法阵不顾。我当时就疑惑,翻遍了修真界典籍也没有见过这枚法阵。幸而我合首殿法宝中有件记录三界法阵的宝器,结果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这是一枚魔界的法阵,名叫镇魂印。秦晌从何得知镇魂印,他就算学会整个修真界的法阵,也断不会知道魔界阵法,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就是魔修,九鹭临渊镜是他出入魔界的依凭,是他,策划了鉴宝会祸事!” “放你娘的屁,封一才,我杀了你!” 六道拉开架势,拳上真元穿刺如电闪雷霆。 “来啊,我会怕你!天衍宗都是一群卑劣小人,不配统领修真界,若不是秦晌夺了我派平江长老的启天决,今日坐上修真界至尊位置的就是我罗霄派。” 六道浑身巨颤,拳头停在空中,任周遭空气挤压嘶鸣,他喃喃道:“你说什么,启天决,是罗霄派的?” 封一才被强大威亚震得七孔流血,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逼视着六道毫不示弱。见六道忽然威压停滞,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抹去嘴角鲜血,他趁机道:“对,启天决。那是我派平江长老所创,千年前被无耻歹人夺了去,平江长老也失踪了。启天决的修炼没有元婴,全凭神魂。若秦晌没有修炼启天决,他不是散仙,他的元婴哪儿去了。六道,你回答我。是谁杀了平江长老,是谁抢了启天决,是谁该杀了谁!” 封一才的话震得六道元婴巨颤,道心不稳。 封一才剧烈喘息,心惊不已。 没错他在赌,他不确定秦晌修炼的是否是启天决,不知道六道是否会为了庇护秦晌杀人灭口,他在拿自己的命进行一场豪赌。最终,六道的正义心让他赌赢了。 关于启天决,他一直都怀疑与秦晌有关,但是没有证据指向秦晌,秦晌又表现得太完美,无懈可击。 他慢慢收集证据,抽丝剥茧进展缓慢。千年前的恶事做的隐秘,过去太久了,没有修士记得当年的事,就算有,也度了天劫、神行寂灭或飞升仙界,再难追查。 但封一才没有放弃,不断派人调查,研究平江长老的星溟图,试图在其中发现端倪。 他以为只要足够耐心必能查明真相,谁知鉴宝会上,他对魔头无力一击,秦晌却可以杀伐果断,他的强大无匹令封一才嫉恨。 魔头给他看的幻境中,师傅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寻回启天决,那是罗霄派统领修真界的唯一办法,只有修炼启天决才能匹敌六道和秦晌。只要修炼了启天决,就能去往了尘和尚展示给他看的仙佛界。 封一才回来后就在筹谋策划,就算六道不来,他也会找上天衍宗质问。秦晌杀伐决断,六道却实个实心肠,大道正义在他心中重过一切兄弟情义,只要他占理,六道就杀不了他,他就赢了。 他得意地笑着,看六道慢慢收起了外泄的真元,震惊的表情有些许无助。 他缓缓抬起头,想对封一才说什么,就在这时,天上传来仙乐飘渺,一道鸿光射入合首殿,将六道笼罩在里头。 无数仙人在天上欢声相迎,六道抬头,颤抖了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鸿光外,封一才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六道忽然发狠,挥拳击打光圈,拼尽全力要冲出来。 封一才大惊失色,此刻的六道满眼杀气,如果让他出来,我命休矣。 也是他命不该绝,六道用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光圈,他缓缓升到空中,肉身变得透明,穿过合首殿被接引上天…… 鸿光消散,封一才猛地坐到地上才发现自己流了满头大汗。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六道,你等着,我马上要来了,你在上头看着我怎么夺回启天决吧。” 周筱见到异象冲进合首殿,就见封一才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满脸是血。抱着星溟图仰天大笑,神色癫狂。 六道飞升的异象整个修真界都看到了,秦晌和觉醒更是福灵心至,他们不约而同转头看天。 觉醒又悲又喜,朝着天上拜上三拜,长跪望天。从今以后,再也没人替他维护周全,魔修一事都要他一肩挑起来,从今天起,他是天衍宗真正、唯一的宗主了,再也不能犯错了。 秦晌从床上站起来,来到窗边,望着满天飞升红霞翻滚,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修士飞升能有此异象。 六道能引起九天神雷劫,到了仙界也能混得不错吧。他在上头也会继续弘扬正道,维护天道大义吧。其实无论到了哪里,天道总会对他青睐有加。 张逢夏来到他身边,满脸欣喜,在红霞映衬下,他面似桃花含情脉脉,勾得秦晌心头小鹿乱撞。 将他牵回床榻,说:“六道这老子总算功德圆满了,下一个我希望是你,到时我给你护法。” 张逢夏手指指他,不对,下一个是你。 秦晌笑笑:“放心吧,一定是你。就凭你那句‘自性光明,清净自在’,仙佛界的神仙大佛都会抢着要你,到时我只有吃醋的份了。” 张逢夏低低的笑,胸腔发出的呼吸声听起来像小猫的低吟,秦晌撩开他的发,吻上去。 “见鬼!”秦晌捂着嘴咒骂。 张逢夏诧异。 秦晌又伸出手指轻触张逢夏嘴唇,只觉一阵刺痛,十指连心,“嘶~”秦晌又一阵粗鲁问候。 张逢夏摸摸自己的嘴,奇怪秦晌何以这种反应。 秦晌咬牙切齿,不信邪地扑上去,把张逢夏放倒,拉开他的衣裳。 这些日子秦晌顾念他身体虚弱,没敢碰他,哪曾想居然被人下了绊子。果然,他刚碰到张逢夏的皮肤,就遭到禁制反弹,震得他一阵胸闷。 秦晌愤怒了,跳起来大骂:“邱荣东这个混蛋,我相信他的拟态吸星流能治好你,都没敢用补药灵草,怕伤到你的元婴。我是百般小心,他就肆无忌惮了,居然敢在你身上下禁制,我要杀了他!” 男人最不能忍的就是精虫上脑求而不得,秦晌穿上衣服下床找鞋,被张逢夏从后面抱住。 在他手心写着:扔下相公去哪里? 秦晌眼角一阵抽搐,混蛋,谁说不能碰,老子有的是办法。 翻身拉了纱帐盖在张逢夏脸上,隔着纱帐为所欲为。 事后,秦晌看着累极昏睡过去的张逢夏,想想不甘心,披了衣服找邱荣东算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天山派 邱荣东此刻正在指导霓裳练功,他虽然偏执,对墨研宗倒是尽心尽力,霓裳作为张逢夏的接班人,他全力教导没有藏私。 “霓裳,我有话跟邱长老说,你先离开。”秦晌忽然出现,霓裳抬头见邱荣东没有反驳,乖乖捧了纸笔离开了。 邱荣东背着手微仰着头,看起来一派高傲,但避开了秦晌视线。 秦晌发难:“邱荣东,你什么意思,逢夏身体虚弱,你居然在他身上下禁制,你不知道任何法术都会震荡他的元婴,令他受伤吗?” 邱荣东冷冷道:“他是我墨研宗的宗主,我自然会十分小心,绝不会害他。但防不住有人要逼他双修,毁他元婴。” 秦晌眯眼,鉴宝会后,他忽然很多事情不愿忍耐了,他做够正人君子了。 凑近过去,秦晌在他耳边低声道:“就凭你,你也配?我看在逢夏的面子上一再宽纵你,但凡事有个度,别逼我出手杀你。”轻蔑地说:“杀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蚂蚁只要安安分分躲着人就行了,但你胆敢钻进我的鞋里,不小心踩死你是你找死。” 威胁后秦晌甩手离开。 “杀我?你杀的次数还少吗?”邱荣东低喃。 自从那日树林侥幸活命,他每次修炼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被秦晌掏出元婴、生吞活剥的场面,然后满头大汗醒转,修为不断倒退。 他把病因归结在秦晌身上,殊不知那日树林被人封了魔头,他动了杀念引发魔头骚动,又有心神动荡时,被魔气侵入了紫府元婴。 每当他运转真元,心底最惧怕的事就会反反复复出现,折磨他直至崩溃入魔,这一切都是魔气所致。 一支飞剑从背后偷袭秦晌,秦晌反手一夹,细如柳叶的飞剑嗡嗡作响无法寸进。 秦晌杀气涌现,回头看着他:“你找死?” 邱荣东眼中藏不住杀意:“对付你这种卑劣小人,就要剑走边锋。” 掐手印念动法咒,柳叶飞剑化作一条手臂宽的锁链,穿过秦晌的手将他整个人捆了个结实。 鹰嘴剑横空出世,鹰嘴一张,又是一枚柳叶飞剑刺入秦晌丹田,秦晌闷哼一声,嘴角流下一丝血痕。 电光火石间邱荣东已占尽上风,但他不敢放松,催动柳叶飞剑在秦晌体内游走,顺着奇经八脉一路破坏过去,将他生机完全切断。 邱荣东嘴角噙笑,这回,他有十足的把握杀死秦晌,令他神形俱灭。紫府被捣毁,所有经络被破坏,任他有天大的本领,也没法扭转乾坤。 但是邱荣东还是不敢懈怠,柳叶飞剑最后刺入他的眉心,只听到一声如古筝弹响的轻鸣,柳叶飞剑成功刺碎了他的元神。 秦晌头颅坠下来,邱荣东只觉心头一阵轻松,终于,他的噩梦结束了。 “真狠啊,神形俱灭。”突然,一道声音在邱荣东背后响起,其中包含的杀意与他的噩梦如出一辙。 邱荣东诧异地看着面前的秦晌尸体,还残留着神魂和真元气息,绝做不了假。 百思不得其解,他缓缓转过身来,就见到秦晌满脸残忍笑意。然后,是他飞起一脚,邱荣东双臂抵挡,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秦晌一脚就踢碎了邱荣东的肉身,干净利落。 徒手抓出邱荣东元婴,秦晌自言自语:“怎么办呢,每次都要手下留情,我很为难……嗯?魔气,你何时沾染了魔气?” 不顾邱荣东元婴求饶哀嚎,秦晌无丝毫怜悯,一把捏碎了他的元婴。 “既然已经被魔气污染,我就帮你解脱了吧,你放心,我会替你看顾逢夏和墨研宗,死生不见了,邱长老。” 秦晌将指间即将消散的魔气投入草坪,说:“哎呀,忘了跟你解释了。刚才我不过是趁你不备裂化了fenshen陪你玩玩,以你的修为居然看不出来,真是丢墨研宗的脸。” 撤掉掩人耳目的结界,秦晌将自己身上的打斗气息去除干净,回房搂了张逢夏睡觉。 觉醒披星戴月赶到天山派,之前他向所有门派发出自查道心的讯息,有几处被打了回来,天山派就是一个。 天山派是仅次于五大派的大门派,驻地位于一座雪山上,千年冰封,门人身穿蓝白长袍,从他们的衣着就能看出功力深浅。刚刚筑基的年轻弟子衣着最厚,修为高深者着单衣不觉寒冷,自身比冰雪冷上万倍,是修真界出了名的清冷绝欲。 因此,觉醒到访后门人态度冷淡,他没有放在心上。 掌门独孤西风一席青白色长衫,脸色与唇色仿佛透明,全无表情,如冰雕似的一个人。 “独孤掌门,久仰。” 独孤西风拱拱手,将他迎进来,落座后,弟子奉上一杯烟气袅袅的茶盏,只见其中蓝星点点,似冰晶漂浮,近身就是一股极致寒气,这烟雾原来并不是暖气。 “觉掌门,请用茶。” 觉醒托起茶盏,手指立刻结霜,他略一停顿,将茶一饮而尽,心道:果然不是一般人消受得起的,元婴都要冻僵了。 独孤西风缓缓击掌,语调平平:“觉掌门好气魄,这雪莲冰酿取自千年寒雪封存的雪莲,其味甘冽,入喉有血气,滋味奇佳,觉掌门以为如何?” “有幸能品尝天山派佳酿,觉醒心满意足。” 独孤西风微微勾起嘴角,几乎不可见:“客气,您是天衍宗掌门,令师六道真人刚刚飞升仙界,贵派风头无两,我就怕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 觉醒听出其中的嘲讽,心思转了两圈,难道天衍宗得罪过天山派,所以才打回了讯息。 以师尊的声望和风评,不应该啊。 觉醒不卑不亢,对独孤西风说:“您过谦了,我虽接掌天衍宗,但依然是您的后辈,很多事情都不懂,往后还需独孤前辈多指教。” 独孤西风转过头去,不阴不阳地回他:“不敢当您一句指教。” 觉醒心里有谱了,这是真的得罪人家了。 “实不相瞒,晚辈此次前来是为鉴宝会魔头临世之事,虽说魔头已除,但在场修士若不慎沾染了魔气对修行不利,有走火入魔之虞。我请了尘大师为各位参与鉴宝会的前辈拔除魔气,大师现就在天衍宗,请独孤前辈应允,让各位前辈与觉醒同行,到天衍宗一趟。” 独孤西风腿上交叠着双手,安坐于旁,身形单薄,他望着远处眼底空洞,说:“我信得过了尘大师,这就修书一封请了尘大师来天山派,我将以天山晴雪的最高礼节恭候他老人家,请觉掌门代为转送。” 天山位于极北,终日暴雪肆虐天空阴暗,是一片绝地。独孤西风说的天山晴雪就是以庞大真元触发山阵,偷天换日改变气候,令风雪停止,天空放晴,令来客得见雪山真容,是礼遇贵客的大手段。 觉醒皱眉,虽可能惹怒对方,总比打太极似的被驳回好。 “独孤前辈不相信晚辈吗?” 独孤西风终于转过头,看向觉醒,眼里有了些温度,也可能只是觉醒的错觉。 “觉掌门,您知道我天山派的功法吗?” 觉醒不明白话题怎么变了,出于尊重顺着他回答:“听师尊说,天山派修炼的是冰狱神功,门人要断情绝欲,将自己的血肉炼成冰凌才算功成。” “不错。”独孤西风说:“要做到断情绝欲,我们在灵寂期就为元婴寻了基料。不同于你们元婴是神魂所化,我派的神魂冻结,必须找到合适的媒介依凭其上才能炼成元婴。” 他抬手吩咐门人:“将寒雪长老的冰凌取来。” 很快,一个白玉托盘装的蓝紫色七棱冰凌出现在觉醒面前。冰凌晶莹剔透十分美丽。 “寒雪长老受邀去了鉴宝会,结果命殒当场,神形寂灭,我们带回了她的遗体,还有这个。这是她元婴依凭冰凌,元婴虽然被灭,冰凌作为筑基灵物得以保存。” 独孤西风伸出他如水晶般通透的手指,一丝寒气夹带着冰粒渗入冰凌,表面起了变化。 上面居然出现了秦晌的脸。 “元婴依凭冰凌有这点好处,若元婴被毁,死前景象会被留存其中。” 只一眼,觉醒心脏一紧双目恣裂。他居然见到秦晌脸上魔纹满布,瞳孔血红,用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将冰凌主人锁喉,如试炼他们时一样扭去了寒雪长老的头。 觉醒拍案而起,第一反应那是假的。随即想起秦晌提到过他杀了被魔头附体的修士,镇定下来。 刚要解释,独孤西风说:“要说所有修真门派哪个不怕魔头,你天衍宗有金刚伏魔,佛宗佛力能斩妖除魔,而我天山派无情无欲,身似寒冰,魔头根本无法侵蚀。我想请问觉掌门,令师伯为何杀我寒雪长老。” 错杀?这是最可能也最解释得通的说法,但是,错就是错,天衍宗势必要担起杀人的罪责。 只是…… “觉掌门,当时事态危急,我相信秦先生只是一时失手,情有可原。但他的模样……恕我直言,最该清除魔气的是秦先生。”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请觉掌门先肃清魔修,恕天山派门人不能前往天衍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变天 觉醒站在原地无力反驳,目送独孤西风离开。 他相信秦晌,就算秦晌再厉害,在那修罗地狱中怎能独善其身。或许当时只是被魔气暂时侵染,了尘大师必然已助他去除魔气。看来,要请了尘大师协助澄清此事了。 独孤西风一路缓行,他的弟子问:“尊上,我们不替寒雪长老报仇吗?” 独孤西风双手虚抬,接住天上飘下的雪花,他的一双手臂都已经冰晶化了,等修炼到全身冰化,就功力大成了。现在看他,已如冰雕般美得动人心魄。 “报仇,你知道仇家是谁吗?天衍宗行事光明磊落,不会与魔修勾结。” “可是,您今天拒绝觉掌门,他会记恨我天山派吗。” 独孤西风衣袖轻甩,雪花飘落而去。 “你怕卷入修真界门派争斗?无妨。” “?” “如今的修真界已没有正义了。六道真人飞升,秦晌身份成谜,天衍宗已然失了至尊地位。墨研宗宗主听说与秦晌是道侣,无法自证清白,剩下罗霄派……封一才是鉴宝会创始人,同样可疑。” 弟子眼前一亮:“尊上的意思,我们要取天衍宗而代之,成为修真界第一?” 独孤西风视线仿佛要冻结心脏,语调一如冰晶万年不起波澜:“天山派与世无争,权力纷争影响修为,我们不插手。” 弟子惭愧地低下头,还是忍不住问:“那尊上的意思?” “我们只要个静心修道的地界,但是魔头现世天下大乱,我们无法独善其身。先静观其变吧,等他们把扰乱三界的魔修找到再说。” 觉醒离开天山后忧心忡忡,既然天山派有手段知晓盘古大封之内的事情,难保其他门派也有,那些拒绝他讯息的门派大约也怀疑秦师伯?他急忙传讯给本门弟子,询问了尘大师到了没,他想请了尘大师即刻为秦晌作保,证明他的清白。 很快回信就到了,觉醒一看讯息大惊失色。 “掌门容禀,了尘大师与师伯尚未返回天衍宗。两日来,多个门派来我天衍宗闹事,要求交出秦师伯,为命陨鉴宝会的师长报仇,天衍宗已封锁山门,有师伯山阵无人敢闯。请掌门即刻知会秦师伯,请他保全自身。——觉命笔” 觉醒心急如焚。讯息中轻描淡写,他却能想象觉命此刻情形有多艰难。既要□□门人与闹事之人周旋,又要想办法通知他。封锁了山门还能传出这道讯息,想来是因为他一道飞信突破了禁制,被觉命抓到了漏洞拼死传出来的,觉命肯定受伤了。 他必须回去,不能让天衍宗任何一人受人欺凌。 觉醒即刻修书两封,传送秦晌和封一才。给秦晌的那封,叮嘱他暂时别回天衍宗,请了尘大师代为周旋,一定要向整个修真界阐明真相才能回来。另一封,请罗霄派封掌门看在六道真人面子上,助天衍宗度过此劫。 讯息如流星划开天山灰暗天空,觉醒只觉心中沉重,这天,恐怕要塌了。 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秦晌和了尘至今没有回到天衍宗,是被邱荣东一事耽搁了。邱荣东每日要为张逢夏疗伤半个时辰,那日清晨秦晌如往常般早早离开,将房间留给张逢夏和邱荣东。张逢夏等了许久,人却没出现,不放心地出去找。 一早天气昏暗,乌云压得很低,是风雨来临的征兆。院子里了尘和方雾澈不知何故分站在花圃两侧,神色凝重地看着花圃里一团黑气。 张逢夏瞳孔骤缩,魔气!魔修现身了? 身后人为他披上罩衫,柔声道:“外头凉,你现在身子弱,多穿点。” 张逢夏感谢地攥好衣襟,示意秦晌看院子。 秦晌一愣,脸色凝重起来:“怎么回事,这里怎会有魔气。” 了尘和尚用佛力包裹了魔气,小心托起来。 方雾澈问:“大师看出什么?” 了尘和尚摇头,提议:“让子归一起参详吧。” 方雾澈疑惑,子归是秦晌fenshen,为何佛宗大师要去请教他。 子归和霓裳正在玩打绳结的游戏,一见着人就问何时出发回天衍宗,他想觉醒了。了尘把魔气递给他,子归一缩脖子,嘟囔:“又是魔气,烦死了。” 了尘和尚问:“如何?” 子归不情不愿地研究一番,咦了一声:“好像是树林里的魔气,味道一样。” 了尘和尚点点头,佛力将魔气消除,然后对众人说:“应该就是那位始作俑者了。” “魔修全心就潜伏在我们身边?”方雾澈沉思,说:“这两日我们并未感觉到魔气,偏偏今天清晨就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发现魔气,他在图谋什么。” 陆陆续续人都到齐了,张逢夏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邱荣东,拉了秦晌在他手中写下疑惑。秦晌安慰:“别急,邱长老可能去外头采药帮你疗伤,再等一等吧。” 张逢夏抿唇,邱荣东昨天已经约定了要为他疗伤,清晨没有出现,院子里又发现了魔气,直觉告诉他邱荣东出事了。 甩开秦晌的手径直走到花圃边,秦晌猜出他的意图,上前阻止:“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运功!” 张逢夏置若罔闻,眯眼凝视花圃,凭着洗经伐髓后的肉身对本派拟态吸星流的感知力,他在花圃上发现了邱荣东的元神碎屑。 心神剧震脚下不稳,秦晌赶紧扶住他,担心地问:“逢夏你怎么了。” “赫赫。” 秦晌怒:“你不能说话,有事你写出来我看!” 张逢夏闭目强自镇定,用颤抖的手指在秦晌手心写下四个字:神形俱灭。 秦晌把字捏在手心,惊讶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你说邱长老,被魔修杀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墨研宗长老们一片骚乱,吵着要为邱荣东报仇。张逢夏脸色惨白,牙关咬紧目光冰冷。 秦晌大吼一声:“都闭嘴!”墨研宗长老们对秦晌心有忌惮,集体禁声。 秦晌扶住张逢夏,劝说:“此事交给我来办,必定抓住真凶给你交代。” 张逢夏缓缓摇头,捂住心口猛地喷出一口血,晕厥过去。秦晌惊呼,打横抱起他,手忙脚乱送回房间。 这一天,所有人忽然意识到,魔修还在为祸修真界,他随时都会下手,容不得一丝放松。整个客栈由了尘和尚设下封印,他们要追查杀害邱荣东的真凶,要逗留一阵。 是夜,秦晌独自一人在屋顶饮酒,这回他喝的是凡间的烈酒。张逢夏再度受伤,此刻只有穿肠烈酒才能为秦晌震痛。 子归知道他心情不好,难得良心发现来陪他。 “喂,我问了所有人,最后一个见到邱荣东的是霓裳,但是霓裳说昨晚做完功课就回回房了,没有看到凶手。” “嗯。”自然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记忆本就脆弱,只需轻轻一抹…… 子归蹲在他身边,顺手开了封盖偷喝起来。一口下去眼睛一亮,赞道:“哇,你哪里找来的好酒,爽快!” 馋猫似的喝了整整一坛,才回想起自己是来安慰的,讪讪地抹嘴找话题。 “其实我觉得吧,邱荣东不是东西,死有余辜。” “嗯。” “真的,你也觉得他该死?”找到知音子归牢骚停不下来:“他不断给你找茬,就没想让你好过。你知道吗,鉴宝会那天,他把我错认是你,喊打喊杀,任我怎么解释都不听,剥了我的衣服用飞剑刺我灵台穴,恶毒之极。” 秦晌挑眉:“剥你衣服?这么刺激?” “额,不是,他只是把我错认是你……不对,他不是对你有非分之想,后来我揭穿他了,其实他暗恋张逢夏才看你不顺眼。这种人死了正好,全心虽是魔修,倒替我们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秦晌眯眼:“暗恋逢夏?” “是啊,你没发现吧,他是个衣冠禽兽。” “……”秦晌小口喝着酒,眼神危险:“果真如此,杀他一万次都不够。” 子归揉揉胳膊,感受到身边人散发的寒气,觉得秦晌好可怕。用脚又勾了一坛酒,怕秦晌发现,侧过身子拍秦晌的肩膀,挡住他的视线。 “看你心情不好,张逢夏还没醒吗?” “还睡着。” “现在邱荣东死了,其他墨研宗的长老功夫不到家,你该想其他办法帮他疗伤了。” “我已经让花探探去找药材了,再去地黄宗求一枚灵柩丹,能助逢夏修复元婴。我不便离开,方雾澈已答允替我跑一趟了。丹药虽然有副作用,逢夏的伤势不能再拖了。” 子归撇嘴:“是啊,魔修一直在我们身边窥伺,或许下一个就是张逢夏,一定要尽快治好他。” 秦晌不想再从别人嘴里听到心上人的名字,遂转移话题:“听觉醒说,你要跟着了尘和尚学佛?” 子归莫名慌张,手指挠着脸嘟囔:“这个,我还没想好,嘿嘿。” “去吧。” “啊?”子归愣:“不是,我已经在学混元霸体功了,再另投师门不好吧,你不生气?” 秦晌笑:“我自己身上的功法斑驳不纯的,有何资格责备你,记得别把混元霸体功泄露出去就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陷害 子归哥俩好地勾着他的肩,带着秦晌摇晃身体,感慨:“你放心,我就住在天衍宗,时不时去找了尘和尚唠唠嗑,不离开你。” 拍掉他的爪子,秦晌把剩下的酒坛子抱在怀里:“滚吧,别打扰我喝酒。” 偷喝被发现,子归悻悻地把空酒坛摆好,溜去找霓裳玩。 子归虽说有万年灵智,刚刚开窍性情跟个孩子似的,与霓裳处得最好,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玩闹的样子,秦晌羡慕他们短暂的幸福。人啊,一旦长大沾染了世俗,就像沾染了魔气,恶念邪念涌现,交织化脓,再也回不到当初。 三界之中,只有仙佛界没有恩怨情仇,没有权利纷争,确切地说,只有佛修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那是看透了世情找到自我本心,与天道融为一体。如秦晌这样的修士,又要挣扎到什么时候才能超脱呢。 张逢夏在秦晌悉心调理下很快恢复了,元婴一旦解封,秦晌不计代价将各种补药和固本培元的法术加在他身上,了尘和尚也传了一些佛宗经文,能润养元神。秦晌对此不屑一顾。 “张宗主,你的‘七字真言’是夏秋婵夏施主传授的吗?” 了尘教他的经文经解说一遍,张逢夏很快就领悟了,了尘和尚非常欣慰。 张逢夏已能开口说话:“夏秋婵是我师傅,您怎么……难道!” 张逢夏急忙起身,向了尘和尚行礼:“我听师傅提过,这‘七字真言’是一位佛宗大师亲传,难道就是大师您吗?” 了尘说:“当年夏施主发愿要解救凡人苦难,我传授他七字真言。七字真言一念正修,影像作意获神通善解,能解一切苦厄,夏施主折挫其心,不令流散,后得三摩地。如今张施主得七字真言,亦解诸般苦难,当日种下的善因今日结了善果,阿弥陀佛,善哉。” 张逢夏合掌,虔诚道:“我佛慈悲,在下虽不是佛宗弟子,也明白因果报应轮回不爽,善有报恶亦有报,秉□□必能得善果。” 了尘和尚连连点头,道:“张施主念念正思维,当入无漏定境,得阿罗汉道。” 张逢夏谦逊回礼。 了尘和尚传道结束,收拾了法袍准备离开,忽想起什么转身对张逢夏说。 “张施主,能否拜托您一件事?” “请大师吩咐。” 了尘和尚说:“秦施主阿赖耶识于色声香味触相诸相心散乱,贪嗔住欲界不得往生。张施主若能助其心远离,远离圆满,是无上功德。” 张逢夏没有修习过正统佛学,对了尘和尚的话一知半解,隐约知道秦晌根性中有非常重的执念,无法解脱。 “大师,能否说得再明白些?”事关秦晌修为,张逢夏势必要问个清楚。 了尘叹息道:“我千年前与秦施主初遇,千年来每每见他都在无间地狱,执念能救他,终究令他轮回地狱不得解脱,唉。” 脱去了佛言佛语,张逢夏更听不懂了。 他知道秦晌个性中有一股子倔劲儿,当年为了救人曾与整个修真界为敌。为此,他痛苦压抑,至今心思沉重,似有难言之痛。 听了尘和尚的话,果真另有隐情? “大师……” 了尘和尚不愿多说,执意离开了。 张逢夏按住宝珠木无能,秦晌说所有的答案都在里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看。可是不管是鉴宝会上假装不在意,还是那日画像落泪,加上今天了尘和尚的话,种种迹象都说明,这是段不堪回首的回忆,他极可能会看到一个全然不同的秦晌,超出他的认知。 一声巨响大地震动,张逢夏险些站不住。发生什么事?听起来像外力冲击结界。难道是全心来了? 张逢夏赶过去,见结界外不知何时来了许多正派修士,看衣着隶属于多个门派。他们架着飞剑和法宝,对结界一阵猛攻。 “怎么回事!全都住手!”张逢夏怒喝,宗主气魄不是寻常修士能比,一下子就震住了修士们。 方雾澈、子归和了尘和尚赶到了,秦晌慢慢悠悠踱过来。 在场的都是有牌面的大人物,可惜深入简出惯了,修真界认识他们的人不多,因此对修士的震慑力不如张逢夏。但是,了尘大师的佛宗打扮还是让修士们困惑,原本愤慨的神情变得犹豫。 只是,秦晌出现时局面又变了。所有修士的法宝飞剑都直指秦晌,滔天的怒气形成一股真元风暴,将结界震得颤抖。 “秦晌,还我师弟命来!” “魔修,我要为教主报仇,纳命来!” “滚出来受我一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张逢夏恼怒了,无缘无故的秦晌怎么变成魔修了,是有人散播谣言?还是全心的阴谋? “都闭嘴!”张逢夏厉声喝道,龙省剑化作巨龙盘于结界上,怒目圆睁,对着修士们虎视眈眈。修士们齐齐后退,墨研宗的拟态吸星流太出名了,让人忌惮。 有人从修士中走出,张逢夏立刻认出,此人曾与墨研宗的门下女弟子双修,后因为脾性不合而分手,嫉恨之下险些毁了女弟子修为,名为严翰。张逢夏对他印象深刻。 “张宗主,您是以什么身份在此发号施令?”严翰问。 来者不善,张逢夏心中有了计较。 “是严道友,你当年因辱我墨研宗弟子被逐出师门,如今师从何处啊?” 严翰冷笑:“原来张宗主还记得我,是严某荣幸。贵派真是不甘寂寞,曾经以女弟子勾引我图我修为,如今宗主本人与魔修勾勾搭搭,怎么,宗主想套出秦晌的魔修功法吗?” 张逢夏倒负双手,姿容如玉正气凛然,他悠悠道:“阁下诬陷人的本事渐长,你今日是代表在场所有修士来声讨魔修,还是要与我分辨当年恩怨?” “自然是要歼灭魔修秦晌。”严翰蹙眉,张逢夏先把他的丑事宣扬了一番,气势上赢了一局,叫他不敢挑事惹人嫌隙。 秦晌低低地笑,逢夏口才与文采一样好。 “哦?”张逢夏拖长音,严翰被他哦得眼皮直跳。 张逢夏看向其他人,大声道:“我相信在场正派高手都是明理之人,讨伐魔修是我正道人士的职责,张某亦是如此。多日前墨研宗长老邱荣东就被魔修残害,张某对此人深恶痛觉,誓要手刃仇人。魔修狡诈,不敢与我正面对敌,竟诬陷天衍宗秦先生是魔修。 笑话,谁人不知秦先生是六道真人师兄。六道真人能飞升仙界,足以证明他的为人,是修真界正义典范。他的门人师兄自然也是刚正不阿,怎可轻易将魔修的污名掼在他头上。何况,诸位不要忘了,前不久的鉴宝会,多亏了秦先生才能诛灭魔头,免修真界危难。如此德重恩弘,我们怎能馅他于不义,寒了修真界正义之心。 诸位难道没想过,这是魔修的阴谋,陷有功之人于万劫不复之地,让亲者痛仇者快。更可怕的是,我们修真界将再度被卷入血雨腥风之中。到那时,谁还敢挺身而出,人人但求自保终将难逃自毁。” 一番言辞有理有据,说得修士们醒过神来。法宝在空中盘旋失了目标。 “秦晌在鉴宝会屠杀正派修士,那是不争的事实。我的道侣就是死在他手上。”女修士掩面而泣,张逢夏动容。 “道友,修真界对魔头少有记载,说实话,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永远不会相信魔头能罔顾修为吞噬元婴,只需沾染一丝魔气,就如附骨之蛆侵蚀元神,轻者走火入魔,重者自爆元婴。我亲眼所见,那是修士天敌,我们无丝毫反抗之力。 秦先生不得已才杀了被魔头附体的修士,他独自承受罪孽,还修真界安宁,我们有什么资格责怪他。” 张逢夏环顾一圈,见大多修士都是悲痛愤慨,应该是亲友命丧鉴宝会,那些看热闹的挑不起事,只要安抚这些死者家属就好。 “如果你们要追讨杀人的罪责,我张逢夏一力承担,我不想让修真界失去正义,使天下修士寒心。” “承担,你要如何承担,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不痛不痒说两句话,就要打发我们。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痛苦,我们要报仇,要杀了秦晌。” “那就杀了始作俑者,杀了真正的凶手,而不是修真界的恩人。” 张逢夏一双眼亮得骇人,震慑所有人。 方雾澈踏出一步,朗声道:“在下苦修方雾澈,愿助秦先生揪出真正的魔修,将他挫骨扬灰,祭奠那些枉死的修士。” 张逢夏暗暗叫好。 只要能让修士们报仇发泄怒气,其实真相并不是最重要的。有人就是利用了他们的冲动,嫁祸秦晌。 严翰被张逢夏扫了面子,不甘心。继续挑拨:“凭空捏造一个魔修来转移视线,当我们是傻子吗,你怎么证明秦晌他不是魔修。” “对,证据拿出来!”修士们吵嚷起来。 “阿弥陀佛,让贫僧来作证吧,”了尘堵住了他们的嘴。 “哪来的秃驴,一边去。”严翰不知好歹地谩骂惹怒了张逢夏。 “放肆,这位是佛宗天台宗长老了尘大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辱骂大师。” “呵呵,无碍,我是秃驴没错。” 佛宗离世修行,认识的人不多,但总有听说过了尘大名的人。 “了尘大师?那个有名的除魔大师?” “看上去太年轻了,不是说佛宗不着色相,他把自己弄这么好看,一定要假的。” “不管是不是了尘,他确实有佛力。” 修士们踌躇不前,严翰出主意:“现在天衍宗和墨研宗都靠不住,五大门派只剩下罗霄派还有能做主、又有威望的人,我提议让封掌门为我们主持公道,鉴别秦晌真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再上稽云山 张逢夏一听不妙,反驳道:“佛宗是魔修克星,出家人不打妄语,了尘大师既然为秦先生做保,无需劳烦封掌门。” “张宗主这话说得不对,”严翰冷笑:“封掌门有个合首殿,大家都知道,里头珍藏了修真界顶尖法宝,其中不乏鉴别魔修的宝贝。既然张宗主笃定秦晌不是魔修,就不怕检查,难道你心虚了?” 张逢夏双手握拳,大呼上当,他没想到严翰会搬出封一才。鉴宝会上封一才言行举止已有入魔之兆,且对秦晌心有嫉恨,若他趁机诋毁秦晌,秦晌就被坐实了魔修身份,会遭整个修真界追杀。 而他又不能将封一才的异样说出来,那样只会惹众怒,被人说是狗急跳墙乱咬人。 他一犹豫就失去自证清白的机会,所有修士都赞同了严翰的提议。 张逢夏杀心骤起,这严翰忽然跳出来指认秦晌,俨然是这群修士的领头人。说他无人指使,张逢夏不信。或许是全心乔装打扮,又或许是趁机发难,为了当年之事向他报仇? “张宗主想拒绝,墨研宗要与整个修真界为敌吗?” 修士们见张逢夏迟迟没有答复,再次祭起飞剑法宝,局势一触即发。 “住手!”天空传来一道女声,周筱驾着飞剑赶到了。 “秦先生和张宗主是修真界顶尖高手,正因为心胸坦荡才与你们分说,不可无理!” 罗霄派的人到了,修士们有了主心骨,安静下来。 周筱礼数周全地一一向了尘和尚他们行礼,来到秦晌和张逢夏面前,充满诚意地说:“我奉掌门之命请两位到罗霄派做客。” 这话是说给在场修士听的,随即压低声音又说。 “我来的路上听到传闻,各门派修士分了两拨人,分别去了天衍宗和这里,两位万不可与修士们发生冲突,以免拖累天衍宗腹地。还是将此事交给封掌门处理,掌门会想办法安抚正道修士还秦先生清白,两位稍安勿躁,请随我去罗霄派吧。” 自己被陷害,秦晌还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情,任凭张逢夏为他辩解。一听到天衍宗出事,脸色马上变了,双眼危险地眯起。 张逢夏忽然问周筱:“六道真人飞升前到罗霄派了吗?” 周筱回道:“是,真人替我疗伤后又与掌门聊了许久,忽然天空虹光落下,真人被接引至仙界。”她低头顺目,恭敬有余眼神却有些躲闪,极力掩饰还是被张逢夏发现了。 张逢夏心头一沉,他提醒过六道封一才异样,六道既然到了罗霄派必会核查此事,周筱的表情说明,封一才确已入魔,六道未及阻止就飞升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秦晌也挂心天衍宗,心思沉重。如她所说,六道飞升他被陷害,天衍宗失了主心骨,只有觉醒和觉字辈几个师兄弟顶着。他们不会贸然惹事,但是两头受制,都不能妄动。 “逢夏,我有个想法。”秦晌向张逢夏传音。 张逢夏问:“什么?” “不如承认我是魔修,使些手段让全心以为我要度劫,他必定会露出马脚,到时抓住全心,自然真相大白。” “不行!”张逢夏断然拒绝:“你会遭整个修真界追杀,万万不可。” “想当年我能凭一己之力躲过穷奇门追杀,这些修士不值一提。” “我说不行就不行!” “好,我们去罗霄派请封掌门主持公道,请方兄与大师同行,周长老可以吗。”张逢夏不忍心让秦晌以身犯险,为了天衍宗他什么都干得出来,张逢夏只能赶在他前头应允周筱。 或许到了罗霄派,封一才尚知道好歹,能还秦晌一个公道。最不济秦晌受制于人,有他、方雾澈和了尘大师在,保护秦晌逃走不成问题。 “当然可以,能请到了尘大师和方道长,是罗霄派荣幸。”周筱转身面对众修士,朗声道:“诸位,秦先生和张宗主是罗霄派的朋友,已答允去罗霄派做客。诸位若要同去,罗霄派一视同仁欢迎各位。但在真相未明前,若有人肆意寻仇,我周筱第一个饶不了他。” 周筱摆出大门派的姿态,压住了一众修士蠢蠢欲动的心,好事者不敢造次。 事件到此,已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张逢夏恨急,看向严翰的目光充满杀意。严翰回以得逞的奸笑。 “子归,你回天衍宗去。”趁着收拾行囊的时候,秦晌对子归说。 “啊?你都这样了,我不能弃你于不顾。”子归在危难面前不退缩不惧怕,还想着要帮助秦晌,可惜秦晌不领情。 “轮不到你操心,赶紧回去。替我转告觉醒,自今日起开启山阵关闭山门。不管我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抓到全心之前,万不能冲动出山。” 子归愣神。 秦晌转头问了尘:“和尚,能取回菩提手串吗,肉身对他来说是拖累。况且他顶着我的脸,多有不便。” “等等……” “觉醒需要你。” “……好吧。” 在张逢夏诧异的注视下,子归摘下面罩,又是一个秦晌现世。 子归对张逢夏讪讪一笑,曾经闹出的荒唐事让他至今不敢与张逢夏说话,现在,他要恢复菩提子真身,该让张逢夏知道真相了。 “对不起哦。”一句歉意后,了尘和尚手中浮现出菩提手串,子归消失了。 秦晌对着虚空说:“任何结界都挡不住你,如何瞒天过海不用我教了,心甲和咒惘剑留给你,好自为之。” “……你自己小心,秦晌,你是好人。” 感觉到他离开了,秦晌不屑地冷笑:“好人,我恨不能杀光这群修士。该死的全心,居然用天衍宗拿捏我,好,非常好。” 不知秦晌正如何赌咒发誓,张逢夏忧心地问:“咒惘剑和心甲都给他,你用什么防身?” 秦晌道:“别担心,我没有元婴,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外物宝器,我自己就是最好的武器。” 天衍宗的混元霸体功以筋骨为能,从不重视飞剑法宝,秦晌拥有咒惘剑和心甲已是另类,因此张逢夏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方雾澈叹气,忽然说:“如果‘章定’还在,我就能号令群雄,不会如此被动了。” 张逢夏一愣,皱眉:“‘章定’此刻在封一才手里!” 几人面面相觑,如果封一才入魔,用“章定”驱使众修士,不服者神形俱灭,那就太可怕了。 “放心,封一才用不了。” 原来方雾澈是在玩笑:“一件宝器就能让修真界臣服,这天下早就姓‘章’了。功用越大的法宝限制越多,在鉴宝会上我未说明,发动‘章定’有一必备条件,即要以全部修为做交换,换取他人千金一诺誓死效忠。若有人抱着必死的决心自愿受‘章定’约束,然后杀死丧失修为的主人……” 张逢夏摇摇头,叹息:“有谁肯放弃修为约束他人,‘章定’名过其实了。” 秦晌忽然击掌,道:“方兄,不如你以‘章定’主人的身份向封一才讨要宝物,我再暗示他人,封一才要用‘章定’一统修真界,把封一才拖下水,我们就能脱困了,如何?” 张逢夏噗嗤一声笑了,他不明白秦晌哪来这么多歪点子。 “此法损人不利己,不可。”了尘闭着眼,拨着菩提珠,慢悠悠念经。 秦晌怒:“和尚你闭嘴,你们佛宗最虚伪,最烦你们。” 张逢夏捂住他的嘴,厉声道:“不得对大师无理。” 秦晌眨眨眼,伸出舌头舔他手心。张逢夏只觉手上湿湿软软的麻痒,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面红耳赤赶紧撤手。 被方雾澈这一打岔,凝重苦闷的气氛荡然无存,张逢夏和秦晌心里却不轻松。方雾澈的话提醒了他们,鉴宝会上的各派法宝都被封一才收着,此刻罗霄派当仁不让修真界第一大派,若封一才要对付他们,胜负难料。 有周筱在,秦晌撤了结界,发现留下的修士不多了,看热闹的都已离开,剩下的都是身负深仇大恨的死难者亲友。 那名痛失爱侣的女修和严翰同去罗霄派,见证秦晌验明正身。 众人御飞剑直奔稽云山,不消半日时间,就见到稽云山山花烂漫。 张逢夏龙省剑轻鸣着在空中如游龙破空,潇洒自如。他慢慢靠近周筱,在嘈杂的的风声中,字词凝成一线送入周筱耳中。 “周长老,今日之事事关秦晌清誉,也关乎罗霄派存亡。” 周筱诧异地看向张逢夏。 张逢夏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口唇微动:“封掌门还是原来的封掌门吗,我不便置喙,周长老心里清楚。以罗霄派今日的地位,一念之间决定修真界前途,决不能落入魔道。六道真人为你疗伤,若你还有点滴善念,该慎重抉择。” 周筱立刻脸色煞白,张逢夏此话不留情面,说明他已怒火难抑。周筱抿唇不语,只是将飞剑架得更快。 进入罗霄派山阵,封一才就候在紫藤殿前,紫藤落英芬芳美景依旧。封一才正装相迎,远远看去,他身形魁梧如泰山稳重,神采奕奕意气奋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谁是魔修 “贵客来了,快请快请,来品一壶稽云山的新茶。了尘大师和方道长也来了,令我罗霄派蓬荜生辉啊,请进。”分外热情。 封一才神态如常,真元浑厚运转不息。若不是周筱露了破绽,张逢夏定不会做他想。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四人与他见礼,封一才将他们引到上座,严翰和女修作为见证人也入了主殿。 “事情的经过我听说了,实在太荒唐。”封一才恼怒地拍桌子:“秦先生怎么可能是魔修,究竟是谁在散布谣言,我定不饶他。” 张逢夏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权衡着封一才对秦晌不利的可能性,以及他会用什么手段为秦晌正名。 秦晌爱看热闹,笑眯眯看封一才慷慨陈词,等他慢慢将话题带入主旨。 “秦先生对罗霄派有鉴宝之恩,但魔修一事马虎不得,秦先生,多有得罪了。” “嗯,你想怎么验?”秦晌口吻轻松,仿佛与他无关。 封一才微微一笑,有人送上两件法器,一盏碧玉色琉璃杯,一只黑色雕花镂空的宝盒。 封一才解释:“我相信秦先生是清白的,只是鉴宝会一役多少会沾染魔气,所以选了这两件法宝,为秦先生荡除魔气。琉璃杯装的是清心醉,能洁净元神,去除心魔。这宝盒名叫历劫境,其中是修真过程中的各个劫数,如秦先生喝了清新醉将正统修行的劫数度过,魔气自然烟消云散。” 此种验证法子分明是给秦晌历练增进修为的,众人立刻就有了不同的心思。 旁观者会觉得封一才泱泱大度。经过两件法宝的净化,就算是魔修也能引入正途,给世人一个交代,而对秦晌的身份避而不谈,给天衍宗留足面子,维持大门派关系,可谓处置得当。 唯独受害人不能认同。 严翰道:“封掌门,你这样做是在包庇秦晌,只要他使用两件法宝,魔修身份就隐去无法追究,那谁来偿还血债。” “对阁下而言,是报仇重要,还是肃清魔修重要?我相信秦先生,他的造诣在修真界无人可及,只要还他清白,对修真界大利。阁下看中小恩小怨,在修真界百废待兴的时刻,竟要抹杀修真界千古基业吗。” 堵得严翰说不出一句话。封一才说得很清楚,他不管这些私人恩怨,只要平息风波,保存修真界实力,还修真界安宁即可,的确是一派宗师的考量。 女修嘤嘤哭泣,她肯定是不满的,但她无力反对。 张逢夏看了女修一眼,想到了另一层含义。 封一才看似顾全天衍宗颜面,其实是让秦晌背上残杀同道的罪名,掩盖事实真相只会让世人认定秦晌魔修身份,只是被罗霄派特赦罢了。封一才这么做,是陷秦晌于不义。 封一才问张逢夏:“张宗主和秦先生觉得如何?” “不妥。”张逢夏拒绝:“身正不怕影子斜,最好的法子是使用驱魔法宝,只要法宝无效,秦先生就是清白的。请封掌门另寻法宝。” 封一才苦笑着摇头:“实不相瞒,驱魔法宝罕见,为鉴宝会诸门派法宝腾挪地方,我合首殿内此刻乱成一团,仓促间只找到一物,勉强可用。” “是什么?” 封一才摊开手,张逢夏瞳孔骤缩:“封魔锥。” “对,封万魔驱万鬼,封魔锥是魔修克星。” 张逢夏拳头紧握指尖泛白,咬牙切齿道:“被封魔锥刺入元神,就算不是魔修也要落得残废。封掌门,你什么意思。” 封一才叹息,收回封魔锥:“就是因为杀伤太甚,封某不愿使用。” “我觉得封魔锥很好,身正不怕影子斜,张宗主,你说的,秦晌要自证清白就该做出牺牲,如此才能服众。”严翰跳将起来,大有置秦晌于死地的味道。 张逢夏杀气暴涨,向严翰压过去。 “封掌门,严施主,手下留情。”一直沉默观望的了尘和尚站起来,合掌道:“何必逼迫秦施主,秦施主的清白只需佛宗一句话,就能明了。两位处心积虑将秦施主和贫僧请到罗霄派,分明另有所图。贫僧奉劝两位,莫要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了尘大师,您说什么?”张逢夏眉头紧蹙,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了尘和尚。 这时,秦晌捂着心口闷哼出声,抬头诧异地看向封一才:“你……” 封一才敛去嘴角笑意,惊呼:“这是怎么了,罗霄派哪来的魔气!” 经他提点众人惊觉,魔气正从秦晌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 “秦晌果然是魔修,快杀了他!”严翰厉喝一声,祭起飞剑刺来。 张逢夏甩袖打掉飞剑,扶住秦晌,从他怀里掏出四枚魔器碎片,果然见到魔器在共鸣,随时都会打破结界冲出去。 “罗霄派还有一枚碎片,我们上当了,和尚,快走!”秦晌抢回魔器,想脱出紫藤殿,但很快发现,魔器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将他拖往紫藤殿深处,他被魔气束缚动弹不得。 “逢夏,方兄,快走,魔器聚齐魔界大门要开了!”猛地推搡张逢夏,谁知张逢夏神色慌张却不撤手,任由魔气将他一起裹住。 了尘和尚见势不妙,也知必须将他保管的两片魔器碎片带离罗霄派,决不能让魔器聚齐。菩提珠散发佛光隔绝魔气,菩提珠被子归浸润了灵力,不惧魔器。 “啊!!大师救我!”女修被魔气纠缠,撕心裂肺地呼救。 了尘和尚急忙挥去她身上的魔气,将女修带入佛光中,踏地腾空。随即他就发现了不妥,这女修身上怎地还有魔气,似从她体内渗出来了。低头一看,女修正忍耐着极大的痛苦,手里的封魔锥狠狠刺入了尘和尚丹田。 了尘和尚挥掌将她打落,只见女修身上的皮肉因佛力侵蚀迅速脱落,露出一张非男非女妖艳异常的面孔。 “魔修!” “全心!” 无人想到,魔修全心竟然化身女修,藏身在他们之中,关键时刻偷袭了尘和尚。 了尘和尚拔出封魔锥,感觉一股极其阴寒的气息紧锁住他的元婴,闷哼一声摔倒在地,身上的佛光陡然消散,他元婴被封,肉身受创甚深。 全心扭着腰肢来到了尘身边,弯下腰,从了尘身上取出剩余的两枚魔器碎片,其上附着的佛力经他手一摸,荡然无存。 整个罗霄派开始震动,天空乌云卷成一个黝黑大洞,似妖魔之眼在头顶窥伺。 六枚魔器碎片聚拢在一起盘旋,合首殿里发出嗡嗡鸣响,最后一枚魔器碎片划空而来,与九鹭临渊镜合二为一。藏在罗霄派的那枚碎片是把手部分,原来,九鹭临渊镜是一面“手镜”。 全心将九鹭临渊镜持在手中,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微笑着捋开一丝散发。旋即把九鹭临渊镜掷到半空,镜面射出一道黑芒,直射入天空。 天空黑色洞口隆隆作响,来自魔域的炫火从中央蔓延开,带着魔界地狱一起向人界敞开大门。 方雾澈目瞪口呆看着魔门内魔头咆哮着要冲出来,被炫火阻挡住。慢慢转过头来看向封一才:“封掌门,你竟然与魔修勾结,你想干什么!” 封一才脸上尽是疯狂,对方雾澈的控诉不屑一顾,他贪婪地看着秦晌,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晌没了魔气束缚,推开张逢夏向九鹭临渊镜飞去,荡起一脚踢向九鹭临渊镜,带着猎猎风声。踢中了必能将其粉碎。 全心不会袖手旁观,带着魔气的冰凌飞剑直刺秦晌,秦晌扭身挥拳打碎飞剑,反身又是一拳打向九鹭临渊镜。谁知飞散的冰凌重新聚合,从背后偷袭秦晌,秦晌向后翻腾避开攻击,双掌齐出。掌上残影排山倒海,一下将九鹭临渊镜和全心一道纳入攻击范围。全心避而不急挨了一击,谁知打中的只是他的残影,冰凌四散。 秦晌一咬牙,使出身外化身,十二个fenshen一字排开,每一个都气势惊人,难辨真假。众所周知,身外化身不可能具有本人全部修为,单体实力按fenshen数量计算,fenshen越多单体实力越差。化身过多甚至无法维持人形。秦晌一下子就分化出十二个fenshen,各个面目清晰,与敌人缠斗用的都是混元霸体功,力量颇强。 全心接了两招自知不敌,放弃对战,飞向魔门。 秦晌没有追击,继续攻击九鹭临渊镜,他想阻断九鹭临渊镜与魔门的联系。九鹭临渊镜受了秦晌全力一击,竟然颤抖着弹开了秦晌,魔界大门也随之剧烈颤抖,炫火不稳,魔头撕咬着冲出来两只,侥幸被炫火烧死了。 秦晌看着魔门和疯狂的魔头,竟一时拿它没办法了。再看紫藤殿内,张逢夏、方雾澈正与封一才缠斗,张逢夏重伤初愈,两人合力才与封一才打个平手,严翰已被击杀。 秦晌回到了尘和尚身边,急问:“和尚,能关闭魔门吗?” 了尘和尚紧锁牙关,抗衡着体内凶暴的魔气,痛苦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秦晌见状,化拳为掌,拍在了尘和尚丹田上,浑厚的真元冲入他的紫府,将魔气震碎。 了尘和尚哇地吐血,秦晌为了去除魔气手段粗暴,但驱魔锥的阴寒暗伤非此不能解除,和尚受伤不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大魔 秦晌扶起他,又是一股真元输入和尚体内,与佛力反冲的真元在他体内流转,调顺经络,和尚面色如纸,任秦晌一阵胡乱救治,总算缓口气能两句话了。 “召佛宗八大长老,设罗汉阵,关,关魔门。” 秦晌神色凝重,看看头顶魔门,嘀咕:“上哪儿找去,佛修个个都当隐世高人,哪像你这么闲散。” 了尘和尚闭目不再言语,秦晌苦笑:“好像来不及了。” 魔门外的全心长发在乱风中飞卷,门内魔头嘶吼着想吞噬他,又不敢越雷池一步。 全心取出乾坤袋,不下百只元婴在魔气中浸润,不知被困了多久,已经丧失理智,痛苦地挣扎哀嚎。 元婴是魔头最爱,门内魔头顿时疯狂了,互相推搡着争相冲出魔门,就算被炫火焚烧也无法阻止它们的贪欲,元婴的味道太芬芳了。 魔头层层叠叠,门内的魔头压着前头燃烧的魔头如巨浪般涌出,看得人心惊肉跳。 全心略微退后些,托着乾坤袋继续刺激魔头。 “他想干什么?”方雾澈一掌击退封一才,抬头见到天上魔头压顶魔气泛滥的异象,瞠目结舌。 秦晌神情凝重想着什么,了尘和尚颤颤悠悠指着天上,说:“阻止他。” 秦晌抿唇,再次飞身上去与全心缠斗,边放话:“和尚,快叫你光头同门来帮忙。” 和尚艰难地举起菩提手串,温润灵气夹杂着一丝属于了尘的佛力,划空而去。 佛宗救援不知何时能到,秦晌只能先杀全心。全心早有准备,红唇一张,两道黑气化作两道人影向秦晌扑过来。 他们神志混沌满心杀念,面目不甚清晰,但秦晌还是看出来了,是秀无言和丁响。一个是毓秀宫宫主,一个是凡人土匪头子,居然都被他练成了魔奴。 魔奴不难对付,秦晌快速结印,金刚伏魔与降魔阵同时发动,打在魔奴身上,引起一阵哀嚎。可是,不知是受魔门影响还是怎地,威力极大的法阵只是打伤了他们,没能一招毙命。 秦晌唾了一声,放弃法术,肉搏参战。 “师伯,我们来助你!”竟是觉醒带着觉字辈弟子到了,子归紧随其后依旧是做秦晌装束。 秦晌怒极:“你们来干什么,滚回去。” 觉醒正声道:“匡扶正义护持天道,惩奸除恶我辈有责。师伯,这是我们的天命职责。” 秦晌还能说什么,人都到齐了,可以在魔门前摆合家团圆宴了。 子归在秦晌怒视下颤颤悠悠,他没有看顾好觉醒,自觉理亏又害怕魔头,干脆来到了尘身边为他疗伤。 正派修士越来越多,封一才被觉命觉思缠上,渐渐落了下风,可全心没有一丝焦急,始终凝视着魔门,似乎在等待什么。 忽然,他笑了,兴奋又喜悦,眉间一朵红梅艳红如血。 一只巨爪陡然从魔门内伸出,一根手指就有一人高,布满脓包腥臭无比。 “桀桀,这就是人界啊,好多修士啊,这下能吃个饱了。” 庞然大物从魔门挤出,如血日般的独眼窥伺着人界,所有阻挡他的魔头被他随手塞进嘴里,咀嚼吞噬:“吃腻了,该换换口味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魔界的一切都是传说,有些修士终其一生都不会见到魔头,更罔谈这种具有智慧能吐人言的魔物。 他的身体过于庞大,无法通过魔门。他一边撕扯着挡路的魔头,一边将魔门撑开。魔门发出隆隆声,边缘出现了裂纹。炫火阻挡一切试图逃离魔界的东西,火苗沿着他的臂膀烧上来。 魔物惨叫一声缩回手,但是对于人界的渴望让他克服了对炫火的恐惧,用双臂承受炫火灼烧,团着身子挤出来。 不能让他出来! 秦晌唤出炫火,仿拟态吸星流凝聚成一把火焰长刀,对着魔物狠砍下去,腥臭脓液四溅。魔物尚未临世就惨遭重创,等他用独目看到伤害他的人,巨手向秦晌抓来。 “哪来的小虫子,给爷爷滚开!”魔物愤怒了,张开大嘴喷出饱含戾气的罡风,阴寒程度远胜魔气。秦晌护住脸面,使出混元霸体功的“不动如山”,还是被罡风刮得倒飞出去。 魔物半个身体已经脱出魔门,守卫魔门的炫火奈何不了他。 秦晌回到了尘和尚身边,子归已用灵力将他气息调顺,脸色恢复许多。虽然不待见佛修,但是这个紧要关头,佛修比任何人靠得住。 “和尚,这是什么鬼东西?” 了尘睁开眼,虚弱地说:“是大魔。魔界的智慧存在,比魔头厉害千百倍。传闻有些大魔是人界魔修炼成,有些是魔界原生。此大魔脱了人形,应该是魔界戾气经万年凝聚而成,是世间戾气果报。” 他的话所有修士听在耳里,张逢夏龙省剑击退封一才,怒道:“封一才,这就是你的目的?招出大魔毁了人界,对你有何好处!” 封一才不说话,他侧目全心后,袖中锁向方雾澈抛出,阻止他赶去协助秦晌。 张逢夏再不留手,既然封一才执迷不悟,只能就地诛杀! “方道长,两位长老,请助我结神龙天罡阵。” 方雾澈、觉命、觉思离开战圈,龙省剑再次化为金色巨龙,将封一才盘在中央。封一才巨灵掌连连拍出,轰在巨龙身上,巨龙身形巨颤,龙吟声高亢。 张逢夏不慌不忙,运气自丹田抽出一道至纯真元,抬头张口做吞吐状,巨龙同样昂首,张开龙口,一枚龙珠从口中吐出,落在封一才头顶。龙珠耀眼,方雾澈、觉命和觉思立刻转变方位,立于三隅,将真元送入龙珠。 顿时,金龙金光大作,体型增大三倍不止,金红色龙鳞熠熠生辉,一声长啸如晨钟暮鸣,激荡心灵。封一才的招数无法撼动金龙分毫。金龙召唤雷电攻击封一才,将他发髻击落,封一才一个踉跄,狼狈后退。龙身盘住封一才,封一才做护罩死死守住身外三寸,大吼一声与金龙抗衡。 “冥顽不灵。”张逢夏恨极了封一才,双手解印施展“飞龙在天”,巨龙卷着封一才直冲云霄,向着魔门一把撞过去。 金龙与大魔冲撞时变回原形,封一才收不住势头,与大魔正面撞击,他浑身魔气狂喷一口鲜血,躲过大魔挥爪,急退。 张逢夏眼中杀气陡现,龙省剑以凌厉之势直刺封一才紫府丹田。 生死关头,周筱挡住了张逢夏全力一击,她苦苦哀求:“张宗主,求您放过掌门吧。” 张逢夏气急:“周长老,你糊涂啊……小心!” 警告不及,封一才将自己身上尚未侵入肌理的魔气尽数拍入周筱体内,周筱一怔,旋即惨嚎。片刻间她秀发落尽,皮肉散落,元婴拼着最后一口真元冲出肉身,向张逢夏处逃去。 张逢夏飞身去救,没想到离魔门太近了,大魔挥爪一捞,周筱元婴就被抓住。 “张宗主救我!” 她醒悟得太晚,大魔狂笑着将周筱元婴抛入口中,含着惨叫声细细咀嚼。 “美味美味,俺还要。”大魔夹在魔门中间挣扎得更厉害。 张逢夏不忍地侧过脸去,周筱关键时刻愚忠害已,但她本性纯善,鉴宝会心魔作祟也能维持道心坚固,是难得的人才,如此结局实在凄凉。 “张宗主,封一才不见了。”方雾澈惊呼。 张逢夏一惊,果然,封一才和全心都不见了。 偌大的罗霄派,已变成一片废墟,灵树仙草尽数凋零,恢弘殿堂成了残垣断壁。天空上魔门大开,大魔就要冲出魔界为祸人间,下面是修真界顶尖高手,竟束手无策。 “师伯,怎么办?”觉醒到现在没弄明白,他的敌人究竟是谁。封一才和魔修全心在乱战中失踪,只剩下一座摇摇欲坠的魔界大门。难道他要打大魔?觉醒称称自己的斤两,只能摇头。 秦晌咬牙切齿,他正与全心交手,这家伙滑不留手,根本不肯正面交锋,变着法的闪躲,叫秦晌闹心。就在这时,张逢夏把封一才打过来了,混乱之中分不清敌我,一晃神的功夫,就把人看丢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全心就是要把大魔召唤出来,自己做壁上观,乱局中好作妖。 “怎么办……”秦晌浑身戾气,被气狠了全没了谦谦君子的从容:“横竖都是死,先断了九路临渊镜与魔门的联系,指不定能关上魔门,绝不能让大魔出来!” 转头呵斥了尘和尚:“佛宗属乌龟的吗,还不来?!” 了尘苦笑。 秦晌骂骂咧咧,招呼在场的所有人:“你们想办法毁了九鹭临渊镜,我来阻挡魔头和大魔。” 张逢夏急了:“你怎么挡!” 秦晌舔舔唇,说:“魔门炫火不够劲,我再去添把火。” 说完就来到魔门外,双手齐挥,几朵炫火夹着常人难耐的高热扑在了大魔跨出来的脚上。 大魔惨嚎,骂骂咧咧就是不肯收脚。 “不疼是吧,我也饿了,我想吃爆烤大魔。”真元全力催动,炫火熊熊燃烧。大魔痛极,一时顾不上突破魔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魔界空虚 张逢夏和觉醒对视一眼,飞到九鹭临渊镜旁,觉思、觉命、方雾澈心领神会,五人一齐发力,攻击九鹭临渊镜。 九鹭临渊镜再次震荡,魔门紧跟着晃动,挤在大魔和魔门之间的魔头趁着间隙逃出来,被秦晌放火烧死。炫火一停,大魔又得到喘息机会,发了狠劲冲撞魔门,任秦晌再烧灼他,挣扎更甚。 “我就不信了,炫火烧不死大魔?魔修飞升魔界没有几千也有几百了,每次魔门开启都不见大魔,难不成大魔都是安分守己的主,也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取,只有这个例外?” 张逢夏五人齐心协力眼看就要突破九鹭临渊镜的禁制,秦晌全力施为守住魔门不破。 眼瞅着大魔四肢已经整个伸出魔门,秦晌知道撑不了多久了,大喝一声:“快啊,拿出上炕的力气,把魔镜给我轰了。” 子归躲在了尘身后,瞅瞅魔门,瞅瞅九鹭临渊镜,一点都不想靠近。魔界的一切都与他相克,在魔气如此浓重的地方,他一离开了尘佛光,就会被污染。但是瞧着局势紧迫,他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或许佛祖把他放下凡间就是为了这一天吧,子归突然冲了出来,拼着灵体消散的风险加入张逢夏。 忍受着浑身刺痛,对他们说:“我给你们加持,大家再加把劲。” 将全部灵力投入他们的肉身,六人震惊,看向子归的目光充满了不敢置信。子归不是秦晌fenshen吗,为何会有仙界灵气,还如此醇厚。 若说魔气是菩提子克星,仙界灵气也是魔器克星,被灵气加持的五人真元转变,五人大吼一声,真元喷涌而出,九鹭临渊镜再也受不住冲击,轰然炸裂。 魔门的连接,终于断了。 “成了吗?”五人紫府空虚,被爆炸冲击波打得四散而去,他们拼着一口气看向魔门,却见…… 秦晌看到了子归舍命相助,他咬紧牙关守住真元运行,知道成败在此一搏。果然,有菩提子加持九鹭临渊镜不堪一击。 连接断开的刹那,秦晌一声长啸将全部功力付诸于炫火之上,天空化作一片火海,黝黑火焰烧尽世间邪祟。 没了魔器接引,魔门即将关闭,大魔眼见形势不秒,嘶吼着头颅探出魔门做最后挣扎。谁知秦晌早就料到,一把炫火烧得他窒息。大魔也不是省油的灯,关键时刻放弃一半修为,身型骤缩成凡人大小,从魔界脱出。 身上的炫火熄灭,浑身焦炭的大魔仰望看着凡间天地,仰天长啸:“哈哈哈哈,俺磐屠终于出来了,从今往后,人界的一切都是俺的盘中餐。” 大魔之名,磐屠,独目,以脓血作肉身,集魔界魔气而生,聚一切邪、恶、妄、死,终将绝望带到了人界。 觉醒摊开手,一枚暗淡无光的菩提子静静躺在他手心,被魔气染成了灰黑。 “子归……”一颗泪滴到了菩提子上,安静而无望。 “老子还没死呢,休想。”秦晌手里的炫火再次化作长刀,砍向磐屠大魔脖颈。 磐屠大魔初获新生,全无防备,生生受了一击。头颅掉下来被自己爪子接住,独目转过来,看看秦晌,评价:“没有元婴的修士,不合胃口。” 污秽之气将秦晌吹开,磐屠大魔将自己的头颅安回去,身上长出多个魔头。只见他将魔头拍碎,抹在伤处,片刻后长出了新肉。 “桀桀,修士的元婴就是好,比魔头好使。”揉面团似的将自己抹一遍,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磐屠大魔居然化作了周筱模样。 “离了魔界不过是一团污糟东西,也敢放肆。”秦晌炫火长刀横劈右砍,大魔在魔界凭借天赋本能吞噬弱者,吞或是被吞,简单粗暴,不善使用手段对战,被秦晌打得吱哇乱叫。 “岂有此理,俺是魔界至尊,会怕你这只小修士,俺吞了你。”磐屠吼叫着分化出魔头撕咬秦晌。 秦晌巍然不动,炫火聚于双拳,与磐屠战在一起。 “太厉害了。”方雾澈仰躺在地上,看秦晌与磐屠打得天昏地暗。 “我去帮师伯。”觉醒将菩提子收在怀里,挣扎起身,被张逢夏拦住。 “修士无法抵挡炫火,我去。”张逢夏伤势未愈,适才与封一才交手,为破坏九鹭临渊镜抽干了真元,此刻已近油尽灯枯。 但他有木无能,就算无法参战,可以为秦晌护法。 张逢夏释放炫火,将秦晌斩杀磐屠大魔散出的魔气净化,并在战圈外形成一道结界,磐屠只要踏出一步就会遭到炫火灼烧。 这已不是修士间的斗法,秦晌与磐屠用肉身本体搏命,没有花俏的招数,招招见血惨烈异常。 磐屠号称魔界大魔,居然被秦晌压着打,纵然是他为了逃到人界放弃了半数修为,但也比寻常魔头厉害百倍,可见秦晌一直在压制修为,此刻为了守护人界顾不得遮掩了。 “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秦晌双刀在手,斩断磐屠双臂双腿,将他四肢烧成灰烬,看着磐屠断肢处重生。 秦晌冷笑:“你身为魔界中人,靠魔气供养自身,人界却没有这些。你仅凭身上这点魔气支撑,吃不到元婴就是粮草不济,只要断了你的粮,你就死路一条。” 一句话说到磐屠痛处,秦晌不断斩杀他,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肉身恢复速度在减慢。他感到极度饥饿。 嘴巴长到骇人的程度,磐屠向秦晌扑来:“俺吃了你!” 秦晌眯眼:“破绽!”炫火再次割下他的头颅,躯体上浮现无数魔头,失去了意识控制,他们嘶吼着要逃出来。 秦晌将磐屠头颅反复灼烧,眼看就要炼化了它。 “稀奇,原来大魔的元神也在头颅内。” “不对,他将元神转移了。”张逢夏在磐屠失了形状的背部见到另一张周筱的脸,提醒道。 “是吗?”秦晌不以为然:“那就整个烧了吧。”火焰高涨,磐屠整个身躯都陷入火海,磐屠的嚎叫声、魔头的嘶吼声,渐渐微弱。 也是磐屠运势不佳,初到人界只吃了一个元婴,就遭到修真界高手围剿,其中一个还是修士中的异类,实力远在散修之上,居然可以匹敌魔界大魔。 秦晌不敢放松,催动炫火熊熊燃烧,炼化磐屠,大局已定。 他忽然对张逢夏说:“逢夏,此间事了我们就回你的墨研宗吧。封一才和全心交给他人处置,我有些累了。” 张逢夏听了,眼底尽是怜惜。能不累吗,自秦晌出山,为了守护六道和天衍宗、为了拯救修真界,他除魔头、背骂名,险些万劫不复,如今更只身斩杀魔界大魔,守护三界根基,他已经付出太多。让一个淡泊名利的人背负本不属于他的重责,着实不该。 “好,我陪你归隐山林,过风轻云淡的日子。”张逢夏柔声允诺。 秦晌一愣,张逢夏竟要为他卸下墨研宗掌门之位!嘴唇轻颤,秦晌只觉心里束缚了他上千年的枷锁松动了,被勒得僵化的心变得柔软。 “喵!!!”一道细小的黑影忽然突破炫火结界,对着秦晌龇牙炸毛。 这是,了尘和尚养的猫? 秦晌俯视下方的了尘,只见他也一脸茫然,秦晌皱眉,厉喝:“和尚,管好你的猫。” 远处禅音飘渺,一股强大不下于了尘的佛力赶到了。 “是佛宗八大长老!”方雾澈狂喜:“好了好了,人界有救了,都没事了。” 黑猫眼见炫火中的磐屠烧得只剩一张嘴,更焦躁了,向秦晌拍出一爪,秦晌不耐烦地打落他,了尘接住黑猫。 “佛宗?他们来晚了,只配打扫战场。”秦晌再添一把火,将磐屠大魔彻底净化。 “不可!”了尘忽然大声阻止,可惜已经晚了,经炫火炼化,三界之中再没有磐屠这个名号。 了尘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惨白:“三界浩劫,现在才是三界浩劫。” 秦晌和张逢夏面面相觑:“和尚,把话说清楚,什么三界浩劫,什么意思。” 了尘伤重虚弱,佝偻了背脊慢慢说着:“仙魔人三界,相依相生,互相牵制,人界为其余两界的根基,最为要紧。数千年来飞升与入魔的修士都是定数,一直维系着平衡。可是自从八百年前魔界三位大魔逃离魔界,平衡已被打破。” 秦晌挑眉:“三位大魔?魔界一共有几个大魔?” 了尘和尚说:“四位,这磐屠是唯一的魔界原生大魔,自从其余三位离开魔界,他就晋升为魔尊,替了另三位的空缺。” 张逢夏忽然不安起来,他问:“魔界没有大魔坐守,会如何?” 了尘和尚看向秦晌,目光流露出悲伤。他说:“天道要的是平衡,魔界作为三界浊气沉积之处,若没了牵制,戾气倒涌入仙人二界,反噬清气,天道终将陨落。” 方雾澈急问:“所以我们不该杀死磐屠,而应该将他赶回魔界,镇住魔界。现在怎么办,还有补救的法子吗?” “当然有,天道不会自毁,只要人界有新的大魔晋升魔界,就能恢复平衡。”消失许久的全心又出现了,他不避讳在场修士和佛宗八大长老,悠然踏空而上:“而最好的人选就是人界魔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魔界的选择 张逢夏和觉醒调息运气,佛宗八大长老合掌吟唱,佛光普照。 全心半分不惧,望着天空一点真阴处,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你们不能杀我,现在只有我才能拯救三界。” 众人惶恐地发现,全心身后虚空中,魔门重新开启。这一次,它不再有炫火环绕,窥伺人界的魔头也消失不见。魔门变成一个巨形黑洞,急迫地要将人界的一切吸进去,填补它的空虚。 “哈哈哈哈哈。”全心仰天大笑:“我全心岂会甘心做个被人喊打喊杀的魔修,我要的是魔界至尊之位,是三界的恩人,你们都要感激我,奉我为尊,我要仙人魔三界都记住我的名字,毓秀宫魔尊全心。” 天上雷声隆隆,至阴戾气如飓风般凝聚,沉闷的雷声隆隆,镇得人元婴不稳,似在酝酿一场惊天暴雨,一时间风云变幻,九州震动。 全心癫狂的笑声在风中盘旋,风雷之声无法掩盖。 “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用九鹭临渊镜汇集修真界高手,再引出大魔磐屠将其斩杀,魔界急需大魔震慑,必能招来你最需要的魔雷劫,你就能入魔成圣。”方雾澈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明白了,可惜一切已成定局,人力无法改变。 “魔雷劫来了。”了尘一脸凝重,对佛宗八大长老吩咐:“佛光耀世,为全心护法!” “什么!”方雾澈大惊:“真要助他成魔?” 了尘和尚捻动念珠闭目不语。 张逢夏喃喃道:“为了三界平衡……” “……”方雾澈不甘心,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们费尽心力与魔修斗智斗勇,战魔头关魔门,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守护人界安宁。事到如今竟要亲手助魔修成圣,才能找回他们要的人界安宁,真是天大的讽刺。 无奈失望也罢,以大局为重,众修士纷纷退出佛宗八大长老的法阵范围。 张逢夏来到秦晌身边:“我们走吧”,拉着他胳膊倒飞,忽然发现秦晌纹丝不动,竟拉扯不动。 “秦先生?”张逢夏以为秦晌不肯罢休,抬头一看,秦晌脸上没有恼怒或丝毫不甘愿。 他深情款款凝视张逢夏,抚触张逢夏的脸,慢慢凑上去与他唇齿相交。 “秦……”张逢夏一把将秦晌抱住。 秦晌的反应让张逢夏有了不好的预感。回想他往日种种,张逢夏死死抱住秦晌,他不会再让秦晌做傻事,他不想再体会失去秦晌的心痛。 “你要做什么,跟我回去,说好了要一起回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张逢夏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他死死抓住面前这个人,恨不能与他融为一体。 “逢夏,你听我说。”秦晌揉着他的发顶轻声劝说。 “闭嘴,我什么都不听,你跟我走。” “呵呵,逢夏,你上当了。” “什么?”张逢夏一愣,不知他这孩童戏谑的语气因何而来。 秦晌勾出他脖子里的木无能,摩挲:“我秦晌不是好人,更不是正派人士。” “胡说八道!” 魔雷劫越压越低,其中的戾气足以让人万劫不复,张逢夏愈发预感不妙。 “逢夏,叫一声我的名字,你从来没有叫过,叫我阿晌。” 张逢夏把唇咬出血,恨恨道:“你再一意孤行,就永远听不到。” 秦晌叹气,表情无辜又无奈:“这次不怪我,我想跟你回去,管他三界存亡天道崩塌,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感受到他的真诚,张逢夏怔住,喃喃道:“为什么……” 一道夹杂着阴寒戾气的罡风吹来,张逢夏左脸被割出一道长达三寸的血口,身上冒出无数血花。 秦晌心一痛,挥掌将他推至觉醒怀里,罡风内外,张逢夏满脸是血与秦晌两两相望,却天各一方。 “秦先生,见鬼,魔雷劫怎么在他头上。”方雾澈一声惊呼,众人才发现,魔雷劫已凝聚成型。 乌云中紫黑雷电如同黑蛟在窥伺人界,偶然拨开乌云一角,露出如实质般的肃杀戾气,仿佛只需触碰一点就能将人轰得神形寂灭。 纯正的魔界肃杀之气,这是魔雷劫没错,可是自它成型后盘踞于秦晌头顶,弃全心于不顾。 全心笑容消失了,他望着那头一触即发的雷电之力,满眼不敢置信。 “为什么,魔界选择了秦晌……为什么选他,我才是魔修,我身上的魔气才是魔界最需要的镇秽之气,秦晌他是正道修士,修的是仙道!” “了尘大师,为什么师伯要度魔劫?”觉醒六神无主,事态发展超出他的想象,他坚信一定是弄错了,天道选错了人。 了尘眉头紧蹙,避而不答。佛宗八大长老也变换了阵型,将秦晌纳入佛光耀世。 张逢夏神情涣散望着魔雷劫压制下的秦晌,连日激战加上心力交瘁,摇摇欲坠快撑不下去了。 觉醒双膝跪地,向了尘叩头三下:“了尘大师,请您救救师伯,他不是魔修,一定是天道弄错了,师伯修的是仙道,是仙道啊。”双目含泪以头抢地,觉命和觉思也跪下一起哀求。 张逢夏听着耳边恸哭,忽然醒过神来,推开觉醒抓住了尘领口,声音颤抖地质问:“你之前说过,秦晌凭一丝执念轮回地狱,是什么意思,告诉我。” 了尘睁开眼,看着彷徨无助的张逢夏,答了一句:“天道无情,亦无错。” 天道无情亦无错……张逢夏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再醒来时,张逢夏发现自己回到了墨研宗他的内室。守在身边的霓裳惊醒,见张逢夏醒转,赶紧端了碗过来。 “师傅你醒了呀,觉掌门给您准备的草药,说是能温补元婴,你快喝了吧。”小心吹凉,霓裳小大人似的舀起一勺递到张逢夏唇边。 草药温热散发药香,张逢夏推开她的手,翻身下床来到门外。深谭半桥虹光瀑布映入眼帘,两只仙鹤飞过,鸣叫清亮,这里的每一处他都带秦晌细细走过,品过,如今只觉恍如隔世。 霓裳抱着外衫慌忙赶出来:“师傅穿衣服,凉。” “披上,小心着凉。”恍惚间那个男人轻柔地给他披上外衫,扶他坐好帮他研墨,眼中情意绵绵,他笑着将他容颜描画下来。 “张宗主?” 定睛一看,不是他。 张逢夏深吸一口气,拢好外衫望着山谷瀑布,问:“觉掌门。秦晌呢,他怎样了?” “……”觉醒不发一言。 张逢夏石桌前坐下,深吸一口气道:“入魔了?” “……” 桌下的双手将衣衫拧紧:“还是渡劫失败?” “没有。” 张逢夏静静地坐着,他不知自己想问什么,或想听什么答案。 “师傅快喝药,药凉了不好。”霓裳捧着碗追出来,锲而不舍地喂药。 张逢夏拿过药碗一饮而尽,对她说:“霓裳,你先回去吧,我和觉掌门有事要谈。” 霓裳收拾了碗勺,乖巧地行礼后离开了。 剩下一脸病容的张逢夏和玄衣挺拔的觉醒,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望着眼前飞瀑。 “觉掌门,现下什么情形?” 觉醒叹息,低头道:“师伯应了雷劫,全心自知无望逃走了。现在,师伯还守在魔门外,魔劫迟迟不落,了尘大师和八位长老在护法。” “几日了?” “十日。” 张逢夏呼吸一滞:“魔界空虚,魔劫理应立刻发动,却拖到现在,难道是九天神魔雷?” 觉醒摇头:“不知道,师伯不愿渡劫,因此魔劫至今没有发动。” “……劫数到,鬼神亡,劫数不由人。” 觉醒握紧双拳,咬牙说:“了尘大师说,天道对师伯有愧,不能强求。” “呵。”张逢夏冷笑:“天道无情亦无错。” 觉醒闷声道:“了尘大师说,师伯多次历劫,每次,他都选择留在人界。哪怕天道崩塌三界覆灭,他依旧不愿堕入魔界。” 张逢夏蹙地站起,向外走去。 “张宗主,你不能去,你伤势太重受不住魔劫戾气。” 张逢夏狠狠瞪着阻挡在他身前的觉醒,哽咽地责备:“逆天而行会万劫不复,他为什么,要逞强。” 觉醒落泪:“所有人都劝师伯顺应天道,为了三界镇守魔界,只有您,是为师伯着想……” “为什么,为什么。”张逢夏焦躁地来回踱步,自言自语:“你在坚持什么,你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张宗主,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天道选的是师伯,天道选错人了啊。”觉醒大声质问,声音嘶哑面有戚色。 张逢夏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觉醒,而后慢慢转过头去,轻声道:“我只知道天命难违,不管是入魔还是成仙,只有顺应天命他才能活下去,我只要他活下来。” 张逢夏捏住脖颈里温热的木无能,扔下觉醒反身往密室去了:“传令下去,不准任何人靠近密室。” 秦晌有心结,他逆天而行必是放不下心中执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过往1 张逢夏曾发誓,不会去碰触秦晌的过往,不会拨开他的伤口弄痛他,他在乎的是今日的秦晌,是那个有情有义、内敛娟狂的秦晌。 但是事到如今,他必须找到秦晌心中症结所在,劝他放下执念。张逢夏知道,秦晌的过去中,只有一个男人能影响他至深,就是他的师傅,尤。秦晌每夜梦回叫的名字就是尤。 其实他一直都隐隐感觉到,尤在牵动影响着秦晌。他们是师徒又似亲人,关系亲密恩怨交织,即使尤千年前转世投胎,他依旧活在秦晌心中,如此鲜活。 阿晌,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叫你的名字,因为我知道,尤一定是这样叫你的。就算我不想,我还是控制不住会嫉妒那个男人。 我不愿成为他的替身,我想将尤的一切从你的记忆中抹去,让自己烙印在你的灵魂中。 可是,你总是一次次露出那种表情,对我说着愧疚。为什么要愧疚,你没有亏欠我任何东西。或许,是被你强加的你对尤愧疚?这是我不该背负的东西啊。 你的执念是什么,是什么人,让你千年来不顾天命强留人界,至死不负。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可是,就算你为了尤强留人间,我最在乎的人却是你。阿晌,你不该逆天而行,不该隐瞒我独自承受痛苦,我的心痛你何曾在乎。 是你,将自己一点一点刻进我的灵魂,时至今日,你就是我的执念。 我一定要救你,哪怕你修的是魔道,张逢夏爱的是秦晌这个人,无论是仙是魔,张逢夏爱你至死不渝。 炫火慢慢升腾,化作一股念力融入张逢夏元神。张逢夏睁眼,见到了千年前的兵荒马乱。 一个少年从张逢夏面前跑过,浑身是血,身形瘦弱。他跳进一根倒下的横梁后面,那根横梁应该是大殿的主梁,粗壮得足以藏身。 少年咳着血,搯着心口咳得撕心裂肺,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他却满不在乎,缓过气来抹掉唇边血渍,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形同南华的一枚法器。 少年满脸黑灰上一双眸子亮若星辰,他喃喃自语着:“尤,你看,这就是罗天轮回盘,我终于拿到了,你能转世了哦。”把罗天轮回盘搂在怀里,紧紧搂住,少年狂喜得没有真实感。 这是,秦晌?千年前去穷奇门盗取罗天轮回盘的秦晌。张逢夏蹲下身子,心疼地想拂去他脸上的脏污,问问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手穿过虚影,张逢夏握拳收回手,是了,这是秦晌的记忆,无法更改的过去,他只能看着。 少年秦晌擦拭罗天轮回盘,发现自己比法器还脏,傻笑着将它纳入紫府之中,拍拍肚子说:“尤,你再等等,我回去就带你入轮回。” 刚起身,追兵就到了。 “在这里,抓住他!”两柄飞剑直刺秦晌背心,秦晌一个后空翻,徒手抓住一柄,借力将另一柄打落。本命飞剑应被召回脱手而去,秦晌却强行抓住它将它摔在地上,拳头狠狠砸在上头,强行断开飞剑与主人的联系。 飞剑主人狂喷一口心血,失去了与飞剑的感应。其他穷奇门见了,怒火中烧,祭起所有法宝攻击秦晌。秦晌一双眼亮得如荒野的孤狼,单凭双拳两脚,荡飞法宝,新抢来的飞剑在手中转个刀花,刺中修士眉心元神,去了一命。 一招得手,秦晌不恋战,夺路狂奔。 但是好景不长,又是一波追兵布下法阵在前头守株待兔,秦晌看到了,折路退走。没想到这次来的是经验老到的高手,法器断他退路,地下忽然冒出荆棘利刺将他双脚锁住,秦晌跪倒在地,被人一脚踩在头上。 “好一匹狼崽子,废了我们五名弟子,他哪个门派的?” “说,罗天轮回盘在哪里!” 荆棘将他全身缠绕,越缠越紧,秦晌痛得浑身颤抖就是不出一声。 “哎哎,轻着点,他还没到元婴期,当心弄死了不好交代。” “这点修为就敢来盗取宝物,这小子一定有同伙,说,谁派你来的?” 秦晌一反刚才的倔强,疾呼:“我说我说,不是我偷的,我只是负责引开你们,不是我干的。” 穷奇门弟子解开他的束缚,一脚将他踢得翻过身来,抓住他的衣领厉喝:“是谁命令你来偷东西,老实说出来,我留你一条全尸。” 秦晌全身剧痛,不断shenyin。 “说!” “是你们陇西分舵的舵主,让我在外面接引他,再引开你们。” “放屁!”穷奇门弟子给了他一拳,打得他嘴角裂开,喝道:“我就是陇西分舵的,栽赃陷害有一套啊,小子,我弄死你。” “呜呜呜呜,我就知道我是一枚弃子,你们拿到宝物就要杀人灭口。” “等下。”其他穷奇门弟子拦住他:“你干什么,是非曲折交给门主定夺,你现在杀他莫非真的心里有鬼。” 这名陇西分舵的弟子怒火朝天,喝道:“放你娘的屁,给我滚开。” “两个都带回去!” …… 秦晌因为修为浅薄,只用了一层枷锁困住他的双手双脚,那名被他诬陷的穷奇门弟子则被层层封印,两人被关在一个牢笼里,一路向着穷奇门腹地飞去。 “啊啊啊啊,他死了,陇西分舵的来杀人灭口了。”忽然牢笼里秦晌一声惨叫,其他弟子赶紧来看,发现那名陇西分舵的弟子果真被人刺破紫府元婴死了,而秦晌四肢还被捆着。 穷奇门弟子赶紧停下来,严查四周,发现除了他们十几人没有发现敌人行踪。 “我刚刚看到了,是个腰间有玉佩的人,是他干的。”秦晌一声厉喝,众人发现正是看守牢笼的弟子,立刻将他包围。 “不是我干的!” “抓起来。”那名弟子不肯就范,一场混战开始了。 □□被毁元婴逃出,不知不觉已经死了七个穷奇门弟子,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名看守牢笼的弟子根本没有杀伤这么多人,秦晌已经将刀子捅进了第八名弟子的紫府。 “是你!”队长催动飞剑攻击秦晌,不想飞剑脱离他的控制刺破了自己的元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晌一脸狞笑拔出飞剑,滴血在上头让其重新认主。 “为什么?” 秦晌没有回答,飞剑刺瞎了他的双眼,令他不能见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挨个解决掉穷奇门弟子,然后撤掉他们身上的傀儡术。这项禁术他刚学不久加之功力不足,只能在敌人心神不定时施展,而且容易被发现。刚才的混战中,他催动傀儡术让穷奇门弟子互相残杀,终逃出性命。 将尸体全部烧去,逃走的元婴不明真相,只会给穷奇门主回禀内鬼之事,秦晌只是一个小卒,没人会在乎他,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等他们发现真相,秦晌已经助尤转世,一切都晚了。 张逢夏跟着少年秦晌披星戴月回到天衍宗。 千年前的天衍宗还只是一座荒山,一个幼童等在山崖边,见到秦晌时兴奋地跑过来,追问:“师兄,罗天轮回盘拿到了吗?” 秦晌自豪地拍拍肚子:“在这里,我现在就开启它,让尤转世。” “太好了。” 两个懵懂无知的孩童,琢磨着启动穷奇门的法宝,没有经验没有人指导,他们对危险茫然无知。秦晌从屋子里翻出许多古籍,都是一些法阵和法宝的图鉴、炼制方法。他苦苦搜寻罗天轮回盘的启动方法,不知不觉一月过去了,他越来越焦躁。 穷奇门随时都会找上门,他已经拖了太久。 扔了那些古籍,秦晌从紫府取出罗天轮回盘,强行用真元催动法宝。 “师兄,太危险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吧。”幼童来劝。 “我等不了了,我好不容易得到它,尤的元神也越来越虚弱,再等下去,我的努力都白费了。”秦晌推开幼童,一把将真元尽数催入罗天轮回盘。 幼童抹抹眼泪,也将稚嫩的手放在法宝上,将微弱的真元加入进去。 终于,罗天轮回盘中间的盘符动了,渐渐发出金色光芒,越来越亮。 秦晌欣喜地将它托起,指望它将轮回打开。他不知道轮回是什么样,不知道怎样才叫成功,怀着一丝希望,他将罗天轮回盘高举过头顶。 罗天轮回盘需用特定手法启用,盲目施为只会导致盘符逆转。一阵刺目金光过后,罗天轮回盘摔在地上,将草地烧出一片金色的焦灼,盘符上裂了一道口子。 “怎么会这样,师兄,它坏了吗?”幼童躲在秦晌身后,害怕得探出头来。 秦晌慌忙拾起法宝,仔细检查,发现还算完整灵力也在,笑了:“还好,幸好没坏。” 远处传来尖锐哨声,秦晌脸色大变,暗叫糟糕,刚才罗天轮回盘发出的光芒惊动穷奇门了,这是穷奇门集结的哨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过往2 重新将罗天轮回盘藏入紫府,对幼童说:“六道,你快跑,回去幽海修炼,直到混元霸体功大成才能入世。从此以后,尤的弟子只有你一个,我不再是你师兄。记住了,我们再无瓜葛,逢人问你就说不认识我,千万记住了。” 幼童拉住他的手,哭泣:“师兄你要去哪里,别走,我害怕。” “闭嘴。”秦晌甩开他的手,骂道:“你已经是修士了,你是混元霸体功唯一的传人,尤的弟子。你一定要将尤的衣钵发扬光大,不准再哭,以后被人再保护你了,要靠你自己,听到没有!” 幼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被吼得一抽一抽。 秦晌摸摸他的头,柔声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尤,再带着他重新修道,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 果断飞身离去,身后是幼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张逢夏陪在少年秦晌身边,越飞越远,飞到天涯尽头。看着他小心躲避追兵,又要为紫府中虚弱的元神寻找仙果灵泉,滋养维持它的生机。 少年稍有不慎就被穷奇门修士发现,他奋力搏杀,身上的伤从来没有断过,总是一副血染衣衫的模样。怕被人发现他身上的功法出自幽海,少年秦晌从不敢施展混元霸体功,他学刀剑功夫,学阵法,御灵剑,铸心甲,所有能活命的功法他都学,只要能迷惑敌手,他把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学了个遍。 稍微安顿下来,就修炼启天决提升境界。 张逢夏看着他整整十二个年头,他一直在逃亡。其中有两次穷奇门全体出动捉拿他,秦晌陷入绝境。张逢夏看着他叩头认错,舔他们的鞋子,被浇了满头秽物。穷奇门高手哄然大笑,为□□秦晌而快意解恨。他们这一松懈,就被秦晌抓住错漏,一个个绞杀,直到对方全军覆没。 秦晌修为越发深厚,无数的战斗经验造就了一尊杀神,血染的劲服衬托眼中从未改变的坚定,让他全然没了人气。 张逢夏看得胆战心惊,当年的穷奇门是修真界第一大派,招揽了修真界半数高手,秦晌凭着一己之力,不借助任何助力,三番两次从他们手上逃走,每次都将派去的修士斩尽杀绝,诛杀元婴。渐渐地,穷奇门不敢再派杀手,没人敢来招惹他。为了一枚法器损失人手,穷奇门耗不起了。 秦晌再次得到喘息机会。 夜深人静时,他修炼完启天决最后一个境界,睁开眼。张逢夏在他眼中见到了一片血海,一片死气。忽然,他眼神变了,抚摸着紫府的手如此温柔,他喃喃自语:“尤,你再等等,这次不骗你了,真的只要再等三天。启天决我练成了,这就去抓穷奇门门主,让他亲自启动罗天轮回盘,助你转世。” 正心疼地抚摸他长发的张逢夏一愣,不禁对着幻影大吼:“你疯了吗,你这是自寻死路。”当年的穷奇门主郭啸天是个渡劫中期的绝顶高手,他不想自降身份来捉拿秦晌这个小贼,秦晌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去。 张逢夏旋即愣住,他想起当年郭啸天正当盛势忽然陨落,死亡真相不明,穷奇门因此衰落,而秦晌一直活到了千年之后。难道,郭啸天被他所杀? 忐忑地看秦晌装备了所有灵器,其中包括一把尚未炼成的咒惘剑。每次新学一个阵法,他都将法阵刻印在剑上,如今咒惘剑也是修真界顶级法宝,即将跨升至仙器。 秦晌一身肃杀之气,主动出击,血洗了穷奇门分布在修真界的各处的分舵,引来穷奇门总舵骚动。在一座荒山的山坳里,他布满了杀阵,坐等着郭啸天自投罗网。 郭啸天是个面容威严的高瘦形象,他见到秦晌不温不怒,淡然道:“我以为血洗我穷奇门的起码是个合体期的大高手,没想到竟是名散仙,恕我眼拙,阁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晌睁眼,将罗天轮回盘放在面前的地方,说:“我想请门主开启罗天轮回盘,助一人重入轮回。” 郭啸天诧异,他没想到只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双方拼杀了十多年,秦晌杀了他上百个门人,还有三位合体期的大长老。 “此人是你道侣?” 秦晌抿唇不语。 “还是你师友?” 秦晌不耐烦地催促:“说吧,肯不肯。” “好。”郭啸天答得干脆,秦晌诧异地看着他。 郭啸天很满意他的反应,笑说:“阁下修为高深,我没必要为了一件法器与阁下结仇,不值当。” 秦晌抿唇,露出困惑神情:“我杀了你这么多门人,你不想报仇?还有另有所图?” 郭啸天抚掌大赞:“阁下是个聪明人,修真界实力为尊,技不如人被杀不冤。若死了人都要报仇,修真界早就乱了。我欣赏阁下的勇气和魄力,在我开启罗天轮回盘救助你朋友后,希望阁下能加入我穷奇门,我们一起称霸修真界,如何?” 郭啸天态度真诚,条件诱人,秦晌很快点了头。 郭啸天大喜,不再多言,直接运用法诀催动罗天轮回盘。 秦晌看着罗天轮回盘盘符层层相扣,又互相错开,渐渐打开正中的轮回阵眼。他猛地跳起来,反复打量星光流转的轮回阵眼,这就是凡人轮回的钥匙,只要将尤的元神放进去,他就能重入轮回,重新修道。 等了十五年,秦晌觉得恍惚,手抚在紫府丹田,愣愣地看着轮回处…… “阁下,请快些,阵眼只能开启一炷香时间。”郭啸天在旁催促。 秦晌恍然回神,战战兢兢将尤的元神从丹田中托出,小心翼翼放在轮回阵眼上。手停顿了片刻,松开,元神落入轮回,罗天轮回盘关闭,飞回郭啸天手中。 秦晌目光一直紧盯着罗天轮回盘,直到被郭啸天收入芥子袋中,秦晌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下意识落在自己丹田之上,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又抬头看向郭啸天的芥子袋。 张逢夏能够体会他患得患失,忽然心愿得偿的迷茫。拼搏挣扎了十五年,几次差点魂飞魄散,终于守住了心尖之人,看着他走入轮回正道,那种心酸和怅然,非常人能够想象。 “阁下,可以随我回穷奇门了吗?”郭啸天催促。 秦晌木然将视线转移到他脸上,问:“他会好吗?” 郭啸天听懂了他的话,回道:“轮回投胎,根据上一世积攒的功德获人身、或入畜生道,不管怎么样,你的朋友一定能重新修道,终有一日与你重逢。” 多年没有笑容的脸上,出现了如骄阳一般的畅快笑容,暖人心脾,张逢夏一颤,几乎要落下泪来。 秦晌笑着却像哭着,低头道:“是啊,他要重新做人了,我要带他重新修道,谁也不能阻止我。” “阁下?” 咒惘剑横空出世,带着究极杀阵刺穿郭啸天的肉身,山坳中的法阵也全部发动,要一力诛杀郭啸天。 “你!”郭啸天口吐鲜血,惊讶地看着秦晌,怒喝:“言而无信的小人。” 秦晌并不否认,催动法阵悬于空中,眼中杀气毕露:“我毁你穷奇门半壁江山,就算你肯,你门下弟子也不肯,与其陷入无穷尽的仇杀之中,只有灭了你整个穷奇门,我才能安心上路,去找他。” 郭啸天没想到自己的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换来的却是灭顶之灾,拼全力迎战。 又是一场恶战,这一战旷日持久打得天昏地暗,郭啸天耐心沉稳修为扎实,拼尽了生平所学,奈何敌不过秦晌十五年浸润血战的经验。秦晌启天决已大成,所学功法斑驳陈杂又力道凶猛,令郭啸天疲于应付。 “阁下,手下留情,我可以令穷奇门上下为你朋友护法,帮你找寻他,引他入仙道。” “不需要,我自己来。” 郭啸天苦不堪言,这秦晌果然不同凡响,凭他渡劫期的修为居然不是敌手,散仙的实力竟如此强横吗。 “阁下是散仙,难道不为自己考虑?散仙并非正途,利用罗天轮回盘重新修道,以阁下资质很快就能达到今日成就,渡劫飞升不在话下。” 秦晌再次断然拒绝:“我不是散仙。” 郭啸天气急败坏:“那你是什么东西?” 秦晌一记致命狠招,打出郭啸天元婴,一脸冷意将他元婴捏在手里:“我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放过我,别杀我,求你……”秦晌冷漠地挥刀,一代宗师郭啸天就此神形俱灭。 张逢夏震惊地看着他,心里不住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纵使为了救尤出于善意,灭人元婴手段如此狠辣就不怕遭天谴吗? 也许是天道真的看不下去,一道惊雷砸在秦晌脚边。 张逢夏和幻境中的秦晌一齐抬头,只见天雷翻滚,黑色乌云凝聚,竟是魔雷劫到了。 张逢夏震惊得无以复加,一千年,一千年前秦晌就经历了魔雷劫,就因为他救人手段过于激进?他修的并不是魔道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过往3 幻境中的秦晌一脸诧异,他没有见过旁人渡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用法宝抵御,也没有友人帮他护法,只是傻傻地看着天空。直到第一道雷劫落下,打在他身上,打得他皮开肉绽,才惊觉这不是一场雷雨。 傻傻的秦晌开始疯狂逃窜,引来雷劫恼怒,更多雷电降下。秦晌吼叫着抛出身上的法宝,连同咒惘剑和心甲也一起拿来抵御魔雷劫。一道道雷劫追着他,誓要将这个枉顾天道灭绝人性的东西劈死。 秦晌累了,跑不动了,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本就真元枯竭,又惨遭天罚。趴在地上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雷击,秦晌元神涣散,即将散功。 张逢夏心痛得无以复加,大吼着趴在他身上,想替他承受天罚。 他只是个孩子啊,他什么都不懂,一心只想救人。他用错了方法,可是没有人教他偷东西是不对的,穷奇门弟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追杀他,反而教会了他要活下去就要杀死所有敌人。秦晌是错的,可是他不是有心为恶。他灭人元婴是不想徒生后患,他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只是用错了方法。 没有人教他,没有人帮他,再苦再痛他也没有倾诉的人,他最后连哭泣都忘记了,因为没有用。为什么,这样可怜的孩子天道不救他,而是要杀他。天道无情,真的无错吗? 张逢夏第一次质疑天道。 雷劫穿过张逢夏狠狠打在秦晌身上,秦晌身上已没有一块好肉,他如小兽似地呜咽,气息渐弱。 “阿晌,别睡,阿晌,你还要去找尤,你不能睡……”一遍遍在他耳边呼唤,明知徒劳,张逢夏还是不断呼唤。 “尤,尤,我好冷,你帮帮我,你抱抱我,尤,别扔下我。”早已干涸的眼中流出泪水,秦晌恍惚间看着自己的手,一只焦黑的枯爪,正被张逢夏紧紧握住。 “尤,我要去找你,你答应过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似乎想起什么,秦晌眼中又出现了求生意志,雷电还在劈,他强撑起身体,拔出体内最后的真元力,大吼一声全部灌入咒惘剑。 咒惘剑悲鸣着启动其中所有阵法,阴差阳错间启动了仙阵将秦晌笼罩在里面,仙阵吸收着魔雷劫,将其抵消转为己用。咒惘剑越来越亮,亮得发白,不断吸收能量反哺给秦晌。 秦晌眼看着头顶的雷电渐渐减少,直至乌云散去,他成功渡劫了。 一身是伤的秦晌收回咒惘剑,他用咒惘剑积累的雷电之力治疗伤处,把肉身修复。正要站起身,面前出现一道黑色大门,黑色火焰缭绕。 魔门在召唤他。 张逢夏与他并肩而立,侧目秦晌。他知道秦晌不会进入魔界,他还有未了的心愿,但是他该如何反抗天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他不知道秦晌会怎么做。 一旦渡劫,秦晌凭着本能,知道这就是通往魔界的大门。他惊讶于自己居然入魔了,但是并没有惊讶太久。因为是人是魔,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心中只有尤。 他做了最直接了当的抉择,转身离开。 魔门既开,就由不得他自作主张。踏入魔门成为魔界一员,或者用炫火烧尽满身罪孽化成一堆飞灰。 魔门怒吼着呼喊秦晌,秦晌还是一意孤行。张逢夏看到,炫火如触手般伸出要抓住他,惩罚他的不识时务,要将他烧成飞灰。 秦晌飞身躲避,魔门内的吸力将他紧紧束缚,他无法逃脱。直到炫火爬上他的身体,将他整个包裹。 秦晌开始惨叫,在地上打滚,惨叫声让张逢夏心痛如绞,他依旧无能为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炫火不同于凡火,能燃尽修士元神,秦晌的痛不是来自肉身,而是灵魂。 秦晌痛苦哀嚎,就算炫火焚身,魔界还是给了他最后的选择,爬入魔界还是灰飞烟灭。 秦晌依旧什么都没有选。 十五年生死边缘,他学了太多东西,有一项功法名叫“身外化身”。生死一线间,他将元神割裂,分出了毫末元神游离于外。 张逢夏捂唇,震惊地看着他的肉身元神化为乌有,魔界大门慢慢关上。原地只留下一团极其微弱的虚影,微弱到肉眼不可见,漂浮在空中。 秦晌的这毫末元神飘荡在世间,没有意识没有肉身,茫然地随风飘荡。它太虚弱了,以至于被翔鹰展翅吹散,又聚拢起来。被树枝挂住依附大树,大树遭遇天火,元神再度恢复自由。随即又落入腐土,附在了菌菇上。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张逢夏看着它经历了无数艰难,始终凝聚不散。 阿晌,这就是你的执念吗,为了看护尤,拼着魂飞魄散也要活下去?!张逢夏泪流满面。 足足过了八十年,秦晌的毫末元神才重新恢复些许神智,慢慢让fenshen显形。 又过了五十年,秦晌虚弱的□□在修真界以外的地方调养生息,终于恢复到原本修为的百分之一。 再过了一百年,秦晌的神智和修为才回复旧观,他终于想起还有一个人需要他守护,那个人的名字,叫尤。 秦晌从此遁入凡间,在人海茫茫中寻找尤的转世。 张逢夏陪着他走过大街小巷,陪他越洋跨海,陪他沙漠中搜寻点滴人烟。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寻找的第五个年头,在一个小山村里,他找到了已转世五回的尤,一个四肢残疾,趴在地上乞讨的病弱孤儿。 张逢夏呆愣地看着孩子嘴里叼着一只碗,向村人祈求一口吃食,一边爬一边摇晃他的碗,努力将它持稳。他的手脚不是先天残疾,筋骨尽断是被人折磨至此。由于容貌丑陋,他受尽冷眼虐待,被村人欺辱,三天都无人施舍一口残羹冷炙。他只能爬到泥潭中吸吮污水,嚼着草叶。 哪怕是看尽人世冷暖的张逢夏也不禁动容,不禁要问,天道为何要折磨尤的魂魄。 秦晌更是肝肠寸断。他浑身颤抖扶起孩子,抹开他的脏发,想从他容貌尽毁的脸上找到些许尤的影子,而不可得。 “没事了,我找到你了,再不会让你受苦。那些伤害你的凡人,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光他们。”秦晌喃喃自语着,杀意渐长。 “阿晌,不可再残杀人命。”张逢夏疾呼:“你会遭天谴。”张逢夏耳边时时回响着他炫火烧身的惨叫,他绝不愿秦晌再经历一次。 与杀意相比,找到尤的喜悦占据了秦晌的心。他没有找村民报仇,而是带着尤来到一处山景秀丽、灵脉滋养的灵气所钟之地。那里有个山洞,存放了多年为尤转世准备的启发灵智强悍肉身的灵药。 此刻他一一取出灵药,挑选合适的喂尤服下,很快,尤就排出凡胎污浊。秦晌不嫌脏,替他净身,喂他饭食,一勺一勺耐心细致,眼底全是满足与温柔。 夜晚怕尤寒冷,燃起篝火,秦晌搂着他睡觉。凡人需要休息,修士却不用。秦晌就这样看着他,握着尤的手,细细揉搓不让它有丝毫凉意,一直看着他。 张逢夏团膝坐在他们身边,听着耳边篝火噼啪声,将头靠在膝上,看他们相依相偎,无忧无虑。真好,后来秦晌带着尤又走上修仙之路了吧,他们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张逢夏随着秦晌的梦境不知不觉过了上百年,看着秦晌哭,看着他痛,看着他挣扎在世间忍受一切折磨,终于在那一晚,他笑了,安静满足地看了一整晚。太静逸了,以至于他忘记了,这是魔头诱发的秦晌最悲痛的记忆,幻境还没有结束。 第二日,尤从睡梦中醒来,秦晌端来灵鱼鲜果,煮熟了喂他。尤控制不住唾液从嘴角流出,目光呆滞只会啊啊要吃的,秦晌眉头皱起。 他身边都是提升灵智的丹药,想着尤回来后能加快修行速度。可他没想到,这一世的尤是个痴儿,这些丹药对尤无效。 于是他将尤安顿好,只身前往药师谷,以三枚筑基丹换了一枚开窍丹,细心问清楚是否对症和服药方式,匆匆返回去,喂尤服下。 可是没有用,尤还是在地上爬着,就算手脚都治好了,他依旧习惯于卑贱的乞食方式,开窍丹没用。 “尤,你起来。”秦晌尽量克制内心的不安,扶他坐好,耐心劝说:“你的身体已经全好了,不需要再趴在地上,你看,你可以像我一样站起来,用筷子吃饭,你的手指又细又长,用筷子一定很漂亮。” 耐心地一遍遍教他,无数次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无数次教他用筷子吃饭,渐渐地,秦晌不再耐心,他开始吼叫。 “你是人不是狗,站起来,尤,跟我一样用脚走路。” “不要吃地上的脏东西,桌上的饭菜你看不见吗,是我刚烧的还是热的。” “尤,我求你,开口说句话,叫我的名字,叫我阿晌,不要再叫了,我求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过往4 当耐心用尽,尤没有一点起色,秦晌躲到山洞里抱头痛哭。 终于有一天,秦晌脸上的生气不见了,只剩冰冷的杀意。 他拔出刀,冲到药师谷大开杀戒,揪出掌门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 “前辈前辈,手下留情,我给的药没错,开窍丹真的可以为凡人痴儿打通灵智,从未失效过,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秦晌扭转刀身,刀刃划开掌门人的皮肤,渗出血。 药师宗掌门吓得魂飞魄散,歇斯底里地大喊:“我知道,我知道怎么救他,你把他带来,我一定能找出救他的办法。灵智不开除了肉身阻碍,还有许多其他原因,我们慢慢治,一定能找到症结。” 修真界最好的丹药都出自药师宗,若毁了它,尤就彻底没了指望。秦晌只能带着尤来求医。 他将一柄咒惘剑放于膝上,闭目休憩,任药佛宗掌门诊治尤。纵使闭着眼,杀气依旧刺骨,药佛宗掌门战战兢兢,不敢有一丝怠慢。 一月后,药佛宗所有极品丹药都试完了,尤依旧没有起色。秦晌的咒惘剑再次落在掌门颈项间。 掌门惊恐地大叫:“我药佛宗有修真界所有灵丹妙药,就算是仙药我也有,用了都无效,只说明一件事。” 秦晌已经听腻了他的托词,为了尤,他的剑还是克制住了杀意。 掌门浑身冷汗直冒,窥着秦晌脸色小心斟酌语句:“佛家曾言,生而为人,翻云覆雨之手遮天也逃不过业力果报。” 秦晌皱眉:“什么意思。” 掌门豁出去地说:“前辈的朋友不是丹药能治的,说明他是业力太重,是恶报,指不定是……前世作恶太多,是滔天之罪才……” 秦晌双目圆瞪,怒喝:“胡说八道,尤前生是修士,他秉性善良义字当头,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遇到难处都会去帮扶,他是好人,从未行过恶事。” 药佛宗掌门抱头痛哭:“你可以去问佛宗,他们看得到人的累世因缘,只要问了佛宗,就一切都明白了。” “谎话,都是托词,我杀了你。” “哇啊啊啊啊啊,一定是的,你杀了这么多人,报应在他身上,不应该吗?” 秦晌一个踉跄,咒惘剑刺偏了,他恍惚着倒退,嘴里不断重复:“骗子,尤是世上最好的人,应该是善报。就算我杀人,也应该报应在我身上,不关他的事。” 张逢夏满面是泪不能自已,他想安慰秦晌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一定又是哪里弄错了。可是张逢夏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编不出来。他不像秦晌懵懂无知,他研习过佛经,对因果宿命最清楚。 除了因果,尤如今状况,没有第二种解释。 秦晌不相信,他自知罪孽深重怎样的恶报都不为过,哪怕历魔劫炫火焚身,都是他咎由自取。但这跟尤没有关系,难道尤曾经做过的善事都不算了吗!天道眼瞎了吗! 因为药佛宗掌门承诺佛宗能替尤解厄,秦晌带着尤四处寻找佛宗,他一辈子苦修离群而居,后又遭穷奇门追杀从不入世,修真界的一切他都觉得陌生。佛宗隐世高人,知道的人更少。 他带着尤风餐露宿,四处搜寻佛修,逢人就问,用所有家当交换佛修的消息,没有丝毫线索。 秦晌是修士经得住折腾,尤却不行。纵使用灵药吊着,尤尚未筑基,终究衰弱下去,□□强健架不住元神衰弱,他开始沉睡。 秦晌进退维谷,他不能再虚耗尤的精神,可是找不到佛修就不能替尤解厄。他无数次想要了结尤的生命,来生说不定就开了灵智。可是他害怕,万一情况更糟,他投身畜牲道,或境遇更糟,秦晌无法承受这些。 天道没有给秦晌时间犹豫,尤很快就重入轮回,再次死在他怀里。 张逢夏想触碰秦晌的脸,确认他是否还活着。因为秦晌抱着尤的尸身就那样坐着,静静地坐着,眼中一片死气,听不见他的呼吸声,维持那样的姿势直至尤的肉身化为一堆白骨。 终究秦晌没有去找尤的转世,他知道找到也徒劳,只能看着尤生生世世遭业报折磨。他必须找到佛修,化去尤身上的恶业才行。到这一刻,他依旧不相信恶业是自己造成的,他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的罪孽不会报在尤的身上。 重新启程出发。没有了拖累他很快得到消息,说有个佛修在魔修渡劫时出现过。 秦晌欣喜若狂,只要魔修渡劫佛修就会出现?秦晌如抱着海中浮木,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再度一次魔劫。 在张逢夏惊恐的注视下,秦晌居然又开始屠杀修士,不断挑战高阶修士。因为他记得,上一回魔劫出现是因为他杀了郭啸天! 为了引出佛修,秦晌再次化身厉鬼! 三次魔雷劫,他放弃防御挨着道道雷劫,始终希冀地看着远方,期盼佛修快些出现。三次身外化身,以fenshen斩元神,再立地重生。坚定的意志力维持他真身不败,甚至还捕捉到了一朵灼身炫火。 张逢夏早已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任耳边雷声阵阵,双眼被泪水模糊,透过朦胧的视野,元神虚弱的秦晌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佛修了尘。 了尘和尚问他:“施主不入魔界是有心愿未了?” 刚刚渡劫的秦晌不能说话,将记忆与了尘分享。 了尘看了记忆后神情悲怆,说:“哎,何必执着,生死一瞬不过是凡人执念,生不可欢死不可悲,生死轮回种性固在。” 秦晌张张嘴,了尘和尚听到了他的祈求:“你为救他所造恶业给他增加了无边罪孽,只有转业才能使他解脱。恶业因你而生,但是施主,你已身入魔道,救不了。” 秦晌如遭重击,元神暗淡眼看就要如风消散,了尘张张嘴,慈悲心还是让他选择拯救这个可怜的灵魂。 “多行善事抵偿恶业,若你弃恶从善,或有转机。” 了尘和尚送给秦晌一串佛珠,想以此助他逆转果报,没想到秦晌元神刚要接过佛珠,佛珠就化作一堆灰飞。 了尘吃惊地久久不能言语,合掌向秦晌施礼:“施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天道怜惜必不负你。” 张逢夏想抓住了尘问个清楚,秦晌能否替尤转业,还是了尘的一句宽慰而已,不忍心看秦晌绝望而死。但这里是秦晌的幻境,了尘只是他记忆中的一抹幻影。 秦晌从那天开始就变了,他尝试停下杀戮,学着帮助别人。起先是救起跌落水塘的一只蝴蝶,帮一只小狗治断腿,还给了穷苦凡人一袋粮食种子,虽然那只是他当初照顾尤剩下不要的东西。 每当做善事,秦晌就像做错了事,哪怕只是面对旁人感激的一个眼神,他都会仓皇失措,几天不能平静。张逢夏觉得这样的秦晌很可爱,看着秦晌每天变扭地找机会帮助别人,想各种办法避免被发现,惶恐得叫人好笑。 他身上的血气渐渐淡下去,张逢夏替他高兴,但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他修炼出了问题。 秦晌修炼的启天决要求修炼者随心所欲、不受拘束,做善事对旁人来说容易,对秦晌却极为不易,他早已习惯了杀戮和鲜血,如今做着与脾性不符的事情,心绪受到影响而导致修炼受阻,险些走火入魔。 秦晌干脆不碰启天决了,正应了了尘和尚那句话,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只因一个执念,秦晌将自己彻底转变,他学着做一个凡人。 凡间浪荡几百年,每隔几十年他都会去看尤,看尤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起初尤依旧活得艰难,每一世都不得好死,死无全尸甚至家破人亡。后来,他发现,尤的来世总比前世好一些,渐渐地,尤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秦晌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欣慰。 尤的生生世世也让张逢夏明白,为何他能成为秦晌的执念。 尤骨子里就是个坚强的人,就算活得再艰难,遭受再多折磨,也能够笑对人生。和他在一起,总让人感觉温暖。他能洞察人心,给别人最恰当的帮助而不求回报。性格中又有一股执拗,坚持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妥协,让张逢夏想起他为秦晌寻来启天决共同参详结果导致走火入魔。这是性格使然,是他和秦晌逃不开的宿命。 秦晌每次看着尤步入轮回,再转身时,他的气息变得更柔和,更温暖,张逢夏熟悉的那个秦晌终于出现了。 原来,他认识的秦晌并不真实,而是为了救一个人,他将自己变成这个人,行侠仗义洒脱浪漫,花了百年时间将自己硬生生掰成了尤的模样,只为了学做一个好人,因为他认识的好人只有尤一个,他要代替尤积攒善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真实 当秦晌鼓起勇气出现在尤的面前,他们就像一对灵魂双生子,谈笑风生,一如知己好友。 “阿晌,我从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你的学识和见闻就像个老先生,明明这么年轻。”这一世的尤是个世家子弟,过着不受重视但惬意的生活。 秦晌以手托腮,笑意十足地看着他,说:“当然,如果你活了这么多年,你自然就知道了。” 尤一愣,对着秦晌挤眉弄眼:“看你说的,难不成,你是书里写的狐仙所化,要来迷惑我?”对着秦晌抛了个媚眼。 看着他少年不知愁滋味,秦晌抿唇道:“我还有一个故事,你听吗?” 尤盘其腿来,兴致勃勃地催促:“快说快说,听了你的故事满腹三日,你每天给我讲故事我就辟谷成仙了,哈哈,是什么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对师徒,他们海外修仙离群而居。师父爱护徒弟,徒弟也敬畏师父。” 张逢夏一听就知道,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 “这个徒弟呀,离经叛道经常做些荒唐事,师父的功夫学得很好,师父却总是骂他,说他心术不正。” 尤拍着腿大笑:“我特别能理解这个徒弟,我也整天被父亲骂不务正业。” 秦晌给两人倒了酒,碰杯饮下后接着说:“徒弟不服管教,师父越是骂他他越是拼命练功,要证明给师父看,脾性无关成就,只要足够努力,就能登上仙梯。” “嗯,他说得对。” 秦晌微微一笑,接着说:“可是后来,徒弟练功走火入魔了,他才知道,练这套仙家功夫必须心正身正,行事光明,才能得窥大道。” 尤一噘嘴,将杯子用力掷在桌上:“阿晌,其实你是父亲找来管我的吧,讲个故事含沙射影地骂我。” 秦晌安抚:“别急,这个故事还没完,它很长。” “好,你说。” 秦晌整理了一下记忆,讲到师父为徒弟找来启天决,共同参详导致师父走火入魔,徒弟为了救师父,抢夺罗天轮回盘,杀了追杀的人,导致师父魂魄沾满罪孽,最终在师徒共同的努力下洗清了罪孽。 尤听得如痴如醉,忘记了火上温着的酒,满屋都是醉人酒香。 秦晌看似镇定心中忐忑地试探尤:“故事讲完了,你觉得该给他们一个怎样的结局?” 尤有片刻的神游,被秦晌问话才如梦方醒:“我觉得?” 秦晌点头,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我觉得徒弟就是个祸害。”尤嫌恶地甩手,随意地评价:“师徒俩分明正邪不两立,偏偏还要纠缠在一起,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看,徒弟把师父害得多惨啊,险些魂飞魄散呐,又轮回人间受尽苦楚,都是这个徒弟一手造成。我觉得最好的结局就是两人死生不见,让师父安安心心当个普通人吧,总好过沾染徒弟满身罪孽。” 张逢夏万万没有料到,尤会如此作答。 就因为年少轻狂就可以轻言他人是非?他根本不知道,秦晌为了救他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为了救他,秦晌将自己的魂魄生生劈裂,舍弃了自我,不肯用死亡来逃避,承受了一名修士能够想象的所有苦难,执着守护,只为了他的师父能回来。 只有这一丝执念,支撑他走过千年时光,闯过天道神罚,勇拒魔界炼狱,守住中间一条人道,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个被他用全部魂魄来守护的那个人却否定了他,要与他死生不见。 秦晌维持了他最后的风度,与尤告辞离开。 他发疯似地冲入山中,唤出咒惘剑将千里大山夷为平地,刮起海上飓风,令海边生息的凡人葬身大海,让山海所有生灵为他的善意殉葬。他凭一人之力掀起了凡间九州一场天灾。 一念成佛的秦晌不见了,他又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魔修,满手血腥罪孽满身,天道再次降下天罚。 雷劫打在身上不痛不痒,根本无法与他心中的痛楚相比。他向天道怒喊,为什么不劈死他!为什么要让秦晌降生!为什么要让他成为尤的弟子!为什么要给他安排这样的命运! 雷劫化为九天神魔雷,应他所求诛灭他的罪恶之身,他却屹立于天地之间,天道奈何不得。 魔门再度打开,炫火不能伤他分毫,神色癫狂的秦晌哭着笑着向魔门走去:“你想让我入魔,我知道,这扇门我终究是要踏进去的,这是我该走的路。” 当他一只脚踏入魔门,回首人界,了尘和尚正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他。 “……” 秦晌问:“你又希望我选哪条路?” 了尘答:“走你自己的路。” 秦晌说:“我没有路。” 了尘闭目:“窥不破,看不透,有路也无路。” 秦晌落泪:“我窥不破,看不透,我只知道,不能背弃六道。” 唤出咒惘剑,怒吼一声劈向魔门。 魔门碎,幻境亦碎。 张逢夏哇的吐出一口心血,撞开密室大门,跌跌撞撞向外冲去,脱力地摔在地上。 “师父,你怎么了?”霓裳一直守在密室门外,她见张逢夏披头散发形容癫狂,赶紧来搀扶他。 张逢夏看不见她,他满心满眼都是秦晌决绝的哀嚎,都是他撕心裂肺的质问,天道无情亦无错,那错的究竟是谁,又是谁造就了这无情天道,张逢夏的心全乱了。 张逢夏,变得沉默。他独自一人站在断桥上,拷问自己的道心。 他曾言,自性光明,清净自在。他以为善与恶有清晰的界限,只要遵从本心以善为念,必能得内心平静。 可秦晌却用他的一生告诉他,遵从本性,为善为恶,都求而不得。 秦晌的一生都牵挂着尤,他本性纯净个性洒脱,因为尤的逝去而走上绝路,没有丝毫疑虑,仿佛有一颗不可摧毁的金刚心。善恶在他眼中是虚无,天地在他心中是沙砾。可那只是假象。 他做事从不问对错,只问心之所向是何方。没有迷茫不受蛊惑,用他那颗看似刚强的心不断追逐内心宁静。 过刚易折,他的坚毅让他饱受创伤,变得伤痕累累。可他依旧维持本心不改,直到心念之人获得重生。 他的心本该无坚不摧,却被尤的一句死生不见打得粉碎。 秦晌杀的人成为尤累世恶报,秦晌行的善事成为救赎尤的善业,经历了那么多次天道循环,最终归于起点,却是一句死生不见。 难道秦晌的天道平衡是心的丧失,无善无恶的秦晌不存于世,他问了尘的那句路在何方,是在拷问天道原点。 他无法悟道,因为他不能走那条路,因为秦晌的心需要一线牵着,一个他存在的理由,秦晌的心看似最坚强其实最脆弱,在执着之人面前不堪一击。 幻境结束了,张逢夏的疑惑还在。秦晌的执念造就了他的百劫不侵之体,只要他不愿,天道无可奈何,他为什么还要守着魔门,要走要留,无人能阻止他,天道也不行。 他说他逼不得已,既不是形势所逼,那么答案只有一个,就是牵着他的那根线断了,他曾经的执念,尤,已不再坚定。他守护的心与尤的承诺之间产生抗拒,他无法抉择,他迷惑自己的存在意义。 张逢夏幡然醒悟,立刻赶往稽云山。 魔气被佛力净化,稽云山只剩一片荒芜,无生无死虚无之地。张逢夏眼中只有黑白灰三色,魔门深沉之黑、天空的灰调和佛宗纯净的白。 张逢夏一步步走上山顶,来到了尘和尚身边,跪下,问:“大师,人该如何选择自己的路?” 了尘睁开眼,悠悠道:“心之所向即是路。” “如果选错了?” “路是一个圆,只要走下去终会回到原点。” “如果不是我要的原点?” “张施主,你真的清楚所谓‘我要的原点’是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知道。” 了尘和尚摇头:“不,你不知道,你认为的原点不过是路上的一段风景。” 张逢夏沉默了一会儿,向了尘大师深深一拜:“请大师教我,何为真正的原点。” 了尘和尚指指张逢夏,一字未吐。 张逢夏似乎明白了,又向了尘和尚深深一拜,站起身。 他飞到魔门,他心念之人正坐在那里等他。 “你身体还好吗?”眼前的秦晌浑身戾气,张逢夏仿佛又看到那个不断斩杀修真界绝顶高手的少年秦晌,可是他的笑容依旧温暖。 张逢夏曾经以为这是属于秦晌的笑容,如今才明白,他的温暖和侠义不过是是尤的影子,是为了集赞善业将自己变成了尤。都是假的。 张逢夏扯下木无能,扔给秦晌。 秦晌愣了一下,抬头见张逢夏眼中是冰冷和怒意,再看一眼木无能,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襄助 “是。” “……”秦晌微微低头,凝视着张逢夏身前一寸处,似乎要看出点稀罕东西:“现在你明白了,你认识的秦晌是个幻象,他不是受人敬仰的前辈高人,甚至不是正道修士。” 张逢夏不语,秦晌只觉心口隐隐作痛。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这一刻到来时,他还是害怕了。他希望张逢夏能不计较他的过往,一如从前接受他,他就能义无反顾舍弃魔界。但这不可能,张逢夏是墨研宗掌门人,他的正义与生俱来与道心同在,他若接受秦晌,就会道心泯灭走入自绝之境。 “邱师兄是你杀的。”不是疑问,坚定的口吻让秦晌懂了,张逢夏的选择。 秦晌闭目叹息:“是。” 张逢夏:“他是我的师兄。” “我知道。” 张逢夏紧握拳头,问:“如果六道真人为人所杀,神形俱灭,你会怎么做?” 秦晌神情苦痛,他逼着自己说出那句决绝的话,即使心被撕裂,他必须决断:“定将那人挫骨扬灰神形俱灭,以解心头之恨。” 张逢夏若现在要杀他,秦晌不会反抗,他造的杀孽迟早要还,这一千年他始终在偿还孽债。 张逢夏却转身离开,言道:“记住你今天的话。” 秦晌苦笑,是啊,三界都等着他镇守魔界,张逢夏又怎会杀他,他心中有三界、有大义,自然也有秦晌,只是秦晌在三界大义面前,太渺小,和邱荣东一样渺小,他不会选错。 觉醒远远看着他们,心情沉重。 这些日子天衍宗饱受修真界非难,因为秦晌是魔修,因为秦晌罔顾三界不肯就范,封一才带着所有门派当家人来天衍宗讨要说法,逼觉醒说服秦晌入魔,平息三界怒火。 觉醒闭关三日后召唤天衍宗所有弟子,当众宣布卸下天衍宗掌门之职,天衍宗解散。所有天衍宗弟子都不肯,他们哭着喊着长跪不起,求觉醒收回成命。 觉醒还是一意孤行,他命门人放弃山头,一个不留。并对整个修真界宣布,天衍宗无罪,无论秦晌作何决定,与天衍宗无关,从此修真界再无天衍宗,而他觉醒,问心无愧。 觉字辈弟子领着掌门令将门人弟子送到九州外的孤岛、佛宗休憩处、甚至是幽海,让他们安心做个苦修,彻底忘记天衍宗。 觉字辈弟子做完这些却坚决不肯离开,他们明白觉醒的难处,在幽海住下等觉醒回来。他们知道,秦晌没有度过难关觉醒是不会走的。 觉醒没有逼秦晌做决定,而是静静守在他身边,替他打发那些前来报仇和做说客的修士。招人嫌恨、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他就拿出天衍宗的龟缩能耐,任凭打骂我自巍然不动。 秦晌反过来劝他:“随他们去,又不敢真的对我动手,一群跳梁小丑理会作甚。” 觉醒说:“他们惹师伯心烦,让觉醒挡一挡吧。” 秦晌见他眼神依旧淳朴坚毅,心有愧疚:“天衍宗终究被我连累了。” “师伯说哪里话。”觉醒笑得轻松:“我们不过是找个山头一起参习功法罢了,图个方便才成立门派。就算没有天衍宗,苦修心里自有正义在,哪里不是修行呢。” “说得真好。”秦晌聊感欣慰,望着天空回忆:“当年尤也说,苦修苦修,不是因苦得道,而是借磨砺自己使心坚毅,心刚强则无坚不摧。” 觉醒深深一拜,正色道:“觉醒谢师祖教导。” 秦晌噗嗤一笑:“行了,我看不惯木墩子傻样,收起来。” “是。”觉醒羞涩地挠头。 “对了,方雾澈呢?”秦晌问:“当初想让他去天衍宗领个长老的位置坐坐,如今他去哪儿了。” 觉醒答:“方道长和觉命他们一起回幽海了,他说既然答应了要去天衍宗,就要守诺。” 秦晌点头,赞道:“光明磊落又不失圆滑,我没看错人。” 觉醒从怀里掏出一物,环顾四周不放心地用真元包裹住递给秦晌看,是一枚黯淡无光的菩提子。 “师伯,子归他……还能回来吗?” 秦晌拧眉,说:“你该问了尘和尚,子归是仙佛界菩提子,佛祖亲手扔下凡的灵物,让他来历劫。” 觉醒大吃一惊,旋即将它紧紧捏在手心里,若有所思。 秦晌看着他脸色忽明忽暗,斟酌着问:“觉醒,你怪我吗?” “啊?当然不,天衍宗没人对师伯说三道四。” “我是说,我迟迟不肯入魔至三界不稳,你怪我吗?” “……”觉醒正色道:“三界大事必须慎重。师伯做得对,千万要考虑清楚。” 秦晌扶额暗骂,六道你教出来的好徒弟,脑子长歪了吧。 觉醒没有听到他内心哀叹,还试着安慰他:“师伯别多想,张宗主不会与你决裂,他醒来第一句就是问你安危,得知真相后痛不欲生险些走火入魔,是我亲眼所见。” 秦晌一愣,旋即笑了。他心里装着张逢夏,所以满心满脑被他牵着,爱恨不由己。觉醒却看得真切,耿直的人心思雪亮,他一句话点醒了秦晌。 他与张逢夏相处了这些年,露的破绽不少。旁人只知秦晌没有元婴功法与众不同,而张逢夏与他双修,他的异样张逢夏必然察觉了。以张逢夏的精明,怎么可能瞒得住。 觉醒说张逢夏醒来就问他安危,而不是惊讶质疑,秦晌就完全确定了,张逢夏一早就猜到他是魔修。 若说觉醒脾性是直率纯粹,张逢夏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狐狸。他心中清净不为外界所扰,唯一能让他乱了心神的就是…… “觉醒!”秦晌想明白过来,疾呼:“你替我看着逢夏,我怕他做傻事!” “哈哈哈哈,我没有听错吧,张宗主,你说什么呢?”全心在镜前描眉,听闻墨研宗宗主到访,他懒得搭理,却一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全心笑得全身乱颤,画不下去了。 张逢夏面无表情又说了一遍:“我要助你夺魔尊之位。” 两指夹着放下黛棒,全心转过身来,说:“我以为张宗主是最最正派的修士了,上回和秦晌一起抓我使的手段好厉害,至今想起来都害怕,怎么,张宗主受打击了,要弃道入魔?” 全心容貌秀丽,有男子的俊秀兼有女子的柔美,配以魔修功法让他看起来勾人摄魄。他用手指挑着张逢夏衣衫,在他耳边低喃。 “让我猜猜哦,你想救秦晌?好痴情哦。” 在他耳边轻吹一口气,魅惑的体香飘进张逢夏鼻息:“秦晌滋味怎么样,那日我们在床上,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他的体魄他的喘息,还有他抚摸我的感觉,至今让我食髓知味。” 张逢夏真元激荡,将他弹开。 “哈哈,吃醋了。”张逢夏弹开的只是一件丝衣,全心坐回桌前倒了杯香茶,慢慢品着:“张宗主呀,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帮我呢?” 张逢夏不客气地坐下,给自己倒茶,说:“秦晌迟迟不肯入魔,魔界无人镇守魔气溢出,虽有佛宗八位长老化解,修士多少受了魔气影响,修为倒退或有入魔之兆。相反,魔修们得了助益功力上涨。魔修平日里躲躲藏藏,最近动静不小,都快渡劫了吧。秦晌压着魔雷不落,一旦哪位魔修能引起魔雷降下,就能代替秦晌去魔界当魔尊,你甘心吗?” 全心双手交叠托腮,饶有兴致地问:“所以你要帮我增长功力,代替秦晌去魔界。好是好……不过张宗主,你大可以等其他魔修渡劫啊,何必来襄助我。” 张逢夏坦诚布公:“因为我等不及,迟则生变。且魔修贪婪,若那个渡劫的魔修趁乱吞了秦晌,我就功亏一篑了。” “有道理。”全心乖巧点头,眸若星辰,问:“你既然诚心诚意要帮我,就让我吃了嘛,以你的修为,我纳为己用就能进入渡劫期。” 张逢夏冷笑:“救他是为我自己,我死了又何必救他。” 全心坐正了,口吻不再调侃:“恕我眼拙,张宗主真性情,远胜于那些伪善修士。” 张逢夏不屑他的恭维,说:“我可以助你猎杀其他魔修,一来增长修为,二来防止有人捷足先登。但是我要你发誓,你登上魔尊之位时不可伤害秦晌,让他留在人界。” 全心心满意足,两指指天再指地:“我发魔誓,如违此誓,身遭万魔啃噬,魂入魔渊万劫不复。” 阿晌,你不必迷茫,既然答应了尤绝不背弃六道,我就成全你。我们不需要你守护,更不需要你牺牲自己成全我们,答应了尤就坚持下去吧,你不需要更多牵绊了,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不值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启天决 觉醒没想到张逢夏真的在猎杀魔修,当他在万魔谷找到张逢夏前,他不相信传言。传言墨研宗张宗主自觉所托非人,遭背叛而致癫狂,恨极了魔修而四处猎杀,低阶魔修望风而逃,高阶魔修集结一堂,在万魔谷设下埋伏诛杀张逢夏。 当他抱着万一的希望赶往万魔谷,见到的就是魔修们设下大阵困住张逢夏,张逢夏双目血红竟有入魔之兆。 “住手!”觉醒强行破开魔修的法阵,逐个击毁布阵魔石,将张逢夏解救出来。 “觉掌门,拦住他们。” 魔修狡猾,眼见张逢夏来了个功力高深的帮手,四散奔逃。张逢夏不顾伤势,放出龙省剑将魔修一一困住。 “等等,张宗主,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魔修手段毒辣不按常理出牌,你落到他们手里生不如死,哎,你去哪里,别追了。”觉醒气急,打死一个不长眼来偷袭的魔修,追赶张逢夏。为了秦晌,他一定要护住张逢夏,不能让他出差池。 张逢夏将魔修肉身打碎,取出元婴收入芥子袋中。 目睹一切的觉醒拉住他,怒道:“张宗主,你干什么!外面传你恨师伯骗你,追杀魔修,我知道不是真的,但是,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是真的。”张逢夏甩开他的手,冷冰冰地说:“我恨秦晌,他欺骗我,辱我声誉,杀我师兄,我恨不能杀他泄愤。可他如今是解救三界的希望,我不能动他,难道还不能找几个魔修泄愤吗!” “狡辩!”觉醒缩地成寸拦在他面前,喝道:“你不是这种人,师伯命我阻止你做傻事,张宗主,你有苦衷可以跟我说,想救师伯的心我们都一样,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办法。” “……”张逢夏冷笑:“自作多情,果然是同出一脉,都傻的天真。滚开!” “你要魔修元婴干什么,不管是正派修士还是魔修,夺人元婴有违天道,你不要一错再错。” 龙省剑龙目金光闪耀,杀气化作龙翼向觉醒紫府攻去,觉醒大惊失色慌忙躲避,他不能与张逢夏交手。幸好张逢夏也不想与他纠缠,扔下一句话离去。 “觉醒,别逼我杀你。” 觉醒望着他的背影,气急地荡平了一地山石。 “有意思。”全心从张逢夏的影子里现身,张逢夏身上的魔气退去。他取过芥子袋,将魔修元婴生吞入腹,舔着唇说:“你急于撇清和秦晌的关系,将来还怎么破镜重圆,你难道不想与秦晌双宿双栖?” 刚才还魔气暴涨的张逢夏,此刻又变成了儒雅君子,他冷漠地说:“让他们知晓真相一定会阻止我,麻烦。” “哎呀呀呀。”全心染着魔气的指甲划过着张逢夏脸颊,心情好极了:“演了一场苦情戏,张宗主,你真让人心疼。陪我睡一晚怎样,我与秦晌有过肌肤之亲,抱着我你就能想起他,能解你相思之苦哦。” 张逢夏嫌恶地推开他,转身往另一个魔修驻地走去:“滚。” 全心伸出红色舌尖舔舔纤长指甲,喃喃自语着:“有意思,被我附身居然可以魔气不侵,张逢夏,你是个妙人啊。除了佛修,我不相信有人能抵挡魔气浸染,我们走着瞧。” 仅仅百日,张逢夏就将修真界已知的魔修抓了个遍,毁肉身囚元婴,一时间修真界众说纷纭。有说张逢夏因爱生恨已入魔,有说他为了撇清与秦晌关系为墨研宗正名。当张逢夏杀了合体期魔修的消息一出,修真界震动了。 张逢夏的修为堪堪到了合体期,在当下魔气肆虐的修真界,他居然杀了同为合体期有魔气加持的魔修,等同于杀了渡劫期的绝顶高手。他是怎么做到的? 修士们贪婪之心渐起,有正道人士借捉拿魔修的名义要抓张逢夏,对外宣称张逢夏一定是吃了魔修元婴才能进展神速,张逢夏已入魔。 对此,张逢夏全不理会,每天监视着全心修炼。全心周身魔气缠绕,百日内魔气浓度就提升了不止十倍。果然,他吃了这么多魔修元婴又有魔气加持,已成功跨入渡劫期。 全心收功,眼角桃花晕红,瞳孔魔气缭绕,披着女子丝衣尽显媚态,如今无人敢亵玩,因他魔功大成,身上除了媚意更多是的让人窒息的戾气。 全心在湖水里梳洗打扮,毒死了湖里的生灵。他甩干头发侧目见到张逢夏在养神,调皮地笑起来。 收敛了全部气息,猫着腰从背后靠近他,一双藕臂蹙地将张逢夏拦腰抱住,将他压倒在地。 “我的好哥哥,你助我魔功大成,让我报答你呀。”舔着张逢夏耳廓,扯开张逢夏腰带,将手伸进他里衣…… “降!降!降!”蕴含无穷法力的七字真言在全心耳边炸响。 全心顿感魔心大动,翻身跳开警惕地亮出利爪:“什么东西!” “佛宗七字真言。”张逢夏淡定合上衣衫。 全心惊呼:“你是佛宗弟子?不对,你身为修士怎会佛宗的法术。” 张逢夏不理会他,继续打坐养神。 这段时间相处,全心知道张逢夏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没能走进他内心的人都颇为疏离,何况自己还是他最不待见的魔修。所以全心没有生气。 常理说,他附身张逢夏这么久,如果有佛力他早就察觉了。张逢夏是纯正的修士,除了元婴虚弱看不出一点异样。唯一的不妥就是万魔不侵。找到原因了啊,原来他会佛宗法术。 全心咬着指甲恨恨地想,原本打算吃了他的,魔誓要他留秦晌性命,张逢夏自己并没有提起,全心以为他关心则乱将自己置于险地,没想到张逢夏算无巨细,根本不怕他。 失算了。 自那以后,全心老老实实修炼,再也不敢招惹张逢夏了。 在张逢夏助全心修炼魔功大功告成之际,封一才又回到了罗霄派。 关于封一才与全心勾结一事,要从六道飞升说起。全心将九鹭临渊镜的最后一块碎片藏在罗霄派,计划由封一才带去鉴宝会,各门派的九鹭临渊镜碎片凑齐召唤出磐屠大魔,在修真界所有高手的合力击杀下,磐屠必死无疑,他就能接替磐屠成为魔界至尊。 计划完美偏偏出了疏漏,封一才并未带碎片前往鉴宝会而将其藏在合首殿,致使魔器未全只召唤出魔头。魔头贪婪没有神智,鉴宝会上修士众多,魔头有了口粮不断繁衍,反而比大魔更难对付,造成大半修士命丧当场。 全心自然不会罢休,亲自去罗霄派取回碎片,意图拼凑九鹭临渊镜再召魔门,怎料目睹了封一才与六道的争执。 于是他计上心头,当场蛊惑封一才,要想取回启天决,就设计陷害秦晌,命人引他来罗霄派自证清白,趁机坐实了秦晌魔修身份。到那时,没有六道坐镇的天衍宗不足为惧,封一才以修真界至尊地位强扣下秦晌,再慢慢逼问启天决下落。 封一才果然中计。 封一才想要启天决,全心要向秦晌报仇,两人一拍即合,就有了秦晌稽云山之行。 只是没想到,全心想要的是魔尊之位。魔门打开时封一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但他无法回头,只能见机行事,险些被坐实了魔修帮手的罪名,怎知又生变故。 秦晌竟真是魔修。 全心事败逃走,封一才的计划却无碍。秦晌被困魔门,他就齐结各派高手向天衍宗施压。他知道天衍宗绝不会做有违道义的事,秦晌入世以来从未做过伤害修真界的事,还助益良多,觉醒左右为难只能解散天衍宗,避祸消灾。 如此一来,罗霄派顺理成章成了修真界第一大派,他的地位扶摇直上一时风头无俩。 再次回到稽云山,罗霄派千百年的基业因魔尊大战毁于一旦,但封一才不在乎,只要有他在,罗霄派立时三刻就能重振雄风。 剩下的只有启天决了。 封一才出现,了尘第一个皱了眉头。 “封施主,你已入魔,请即刻闭关,自查道心,我来助你拔除心魔。” “大师您又错了。”封一才仰首俯视了尘和尚:“当初您为秦晌做保,说他不是魔修,如今又说我是魔修。想来是伤势过重,修为减退,以致分辨不清?” 了尘和尚叹息:“修魔修佛都在修心,秦施主行善举自不是魔,你为私欲枉顾三界,就是魔。” 封一才不屑冷笑:“大师糊涂,是佛是魔天道自有定论,我修的是仙道,图的是善恶有报天理昭彰,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没有错。” 飞去魔门找秦晌,秦晌由于长时间在魔门驻留,脸上魔纹显现完全变了模样。见到封一才就问:“你要什么?”声线带着杂音,不似人声。 封一才闻言挑眉,他没想到秦晌心思透亮,问得直截了当,也好,省得他费工夫。 “秦先生,请将启天决归还罗霄派。” 这次轮到秦晌吃惊:“你,怎知启天决?” 封一才正色道:“启天决是我派平江长老所创,是罗霄派顶级功法,可惜编撰完成就遗失了,无人修习过。” 秦晌笑着摇头:“平江长老真乃神人,炼制法宝星溟图,还自创功法,如此才华修真界居然没听过他的名号。” 封一才假装听不出秦晌嘲讽,说:“秦先生,多亏了启天决你如今神功大成,也该归还罗霄派了吧。” 秦晌四处张望,撇嘴一副孩童耍赖腔调,封一才怒道:“难道要我昭告天下,天衍宗杀害平江长老盗取罗霄派功法,让你和天衍宗名声尽毁,才肯罢休吗!” “好啊。”秦晌立刻应下,封一才气结。 “你自找的……” “给你。” 封一才愣,头脑一片空白:“你说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三界雷劫 “启天决给你。”秦晌又说了一遍。 封一才准备了许多手段逼迫秦晌交出启天决,打算慢慢与他周旋,岂料这么容易秦晌就松口了,莫非有阴谋,还是要以自己或天衍宗作为交换条件。 封一才顷刻将各种可能性分析一遍,脸上露出更加狠厉的表情。 秦晌嗤笑:“封掌门,你这么爱猜度人心,累不累。启天决是你的,还你就是,我不稀罕。” “你……” “不过封掌门,”秦晌话锋一转,封一才笑,果然有所求。 秦晌道:“修炼启天决,有一先决条件,你知道吗?” “自然。”封一才道:“修炼启天决但凭神魂,没有元婴。正因如此我才确定你修炼了启天决。” “嗯。”秦晌兴致勃勃试探他:“所以你要灭婴重修?” 封一才不以为然,说:“秦先生做得到,我也可以。” 秦晌开怀大笑:“好,封掌门果然有魄力。来来,我把启天决传给你。” 封一才大喜,上前一步。 秦晌将手抵于其百会穴,一套功法传入他脑海。封一才谨慎核实,从头至尾不放过一个细节,果然是无需元婴修炼的功法,逻辑严密并无不妥之处。 闭目消化,封一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再看秦晌,眼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秦先生深明大义,封某倾佩。不过你杀我平江长老的仇该怎么算?” 秦晌笑言:“我生平杀人无数,哪个记得名字,就算是我杀的吧,怎么,要报仇?” “……” 秦晌质问:“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我等我接管魔界,你要报私仇弃三界不顾?封掌门,你的气度呢?” 封一才嘴角上挑,沉声道:“你迟迟不肯入魔,我帮你一把,三界都会感激我。”反手一只暗器从袖中射出。 秦晌看得真切,双手结印抵挡,不料此物是魔修克星,秦晌一直在抵挡雷劫消耗巨大,没能挡住暗器,被刺入心口。 阴寒之气在体内肆虐,秦晌痛苦捂住伤口,紫府震荡真元不济,雷劫脱开束缚猛然炸响。 “封魔锥……” “不错,正是封魔锥。”封一才大笑着后退:“就算你到了魔界,也要日日受它折磨,秦晌,喜欢我送的大礼吗。” “封掌门!”了尘大惊失色,他料定了无人敢妨碍秦晌入魔才疏于防备,八位佛宗长老也把精力都放在祛除魔气上,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敢伤秦晌,封一才是疯了要让三界为秦晌陪葬吗!他自己也在三界中啊。 “秦施主,你伤势如何?”了尘急忙替他诊治,被一股罡风推出来。 秦晌苦笑:“我没有元婴封魔锥伤害有限,花些时间逼出来就行了。但是,雷劫压不住了。” 抬头只见雷云咆哮着旋转集聚能量,悬在头顶随时要落下来。被压制得太久,天道恼怒,那个气势仿佛一下就能劈裂大地。 了尘闻言立刻加入长老法阵,大喝一声:“请诸位长老助秦施主渡劫。” 秦晌双手结印,各种封印阵法打向天空,把雷云打得闪烁不定。 了尘惊呼:“秦施主,莫要再负隅抵抗了,请顾念自身顺应天命。” 法阵还在一个个增加,秦晌抿唇打算殊死抵抗。 “秦施主,你要与三界同归于尽吗!你所有牵挂都在三界,万请三思啊。” 秦晌听而不闻。 “阿晌!”一道呼声叫秦晌停下了动作,他诧异地扭过头来,张逢夏浑身魔气疾飞而来,魔气浓厚竟可引起魔门颤抖。 “张逢夏你做了什么!”秦晌一双眼渗出血来,瞬间发色全白,竟是因震惊过度被封魔锥抽干了真元。他万万没想到张逢夏为了救他以身入魔,要替他承受雷劫。 “滚!”秦晌全力挥出一掌,转身投入魔门。若要张逢夏替他入魔,他绝不会贪恋人界半分。 张逢夏见掌风凌厉没有留手,仓皇躲闪,身上的魔气忽然脱体而出,变作全心模样。全心将张逢夏抛向秦晌,直飞入劫云,张逢夏赶在秦晌踏入魔门之前拦住他。 秦晌接住张逢夏,见他身上没有一丝魔气,心头一松吐出一口血。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竟与全心鬼混在一起,他是魔修你不要命了吗!”秦晌以真元入体检查了张逢夏紫府,见他紫府浩然正气并未受魔气侵扰。调动真元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张逢夏抓着他的衣领怒吼:“谁不要命了,你竟然想凭一己之力打散劫云,究竟谁疯了!” 秦晌看着喘息的张逢夏脸色惨白,心疼之余还要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你管我做什么,我死了你就为邱荣东报仇了。” 张逢夏扔开他:“我要亲手杀你!” 秦晌感到心脏一阵揪痛,苦笑:“这就是你助全心成魔的原因?为了让我留在人界供你报仇。” “对。”张逢夏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是猪才会信!”秦晌猛地拉下他,封住他的唇,任他挣扎就是不松口,直到尝到彼此的血腥味,张逢夏软了身子。 “混蛋,张逢夏你这个混蛋,管我做什么,是人是魔我根本不在乎。”秦晌喃喃自语,骂他也是骂自己,明知道他嘴硬还要因为一句假话心痛。 张逢夏抹掉嘴边血迹,恨恨道:“对,我也不在乎,你是人是魔我都不在乎,你这个蠢货,我在乎的是留住你的那份执念。你既答应了他我替你守住承诺。” 秦晌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为什么?” 张逢夏恨铁不成钢地说:“因为秦晌是个没有执念就活不下去的笨蛋。” “……”秦晌用颤抖的手抚摸他的脸,哽咽着说:“对,六道之中有个张逢夏,我不能背弃六道。” 张逢夏目光清澈,闻言闪过一丝彩光,旋即拍开他的手扭过头去:“答应了就要做到,一边去,我要助全心渡劫。” 秦晌拉住他的手,执着地问:“为什么骗我要为邱荣东报仇?” 张逢夏狠狠瞪他:“让你知道我要助全心成魔,你会同意吗,你还会留在人界?秦晌,你这个混蛋,我们不用你救,不稀罕你做英雄。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死生不见’那种话,我们还有长长久久,还有永生永世,你听懂了吗,在这里等我回来,这次我来救你。” 挣脱秦晌张逢夏召唤出龙省剑,来到了尘身边,一起为全心护法。 秦晌被吼笑了,眼中泛着泪光彻底放下了对劫云的压制,收敛了气息。 逢夏,我何德何能得你承诺相守一生,你这样说,我有多惶恐你知道吗。自从尤离开我,我一直是孤身一人,从没有人说要救我,我只能靠着执念活得卑微。你给了我此生唯一的救赎,让我觉得自己还值得活下去,还能哭着喊痛,还能笑着等待明天,觉得那份承诺不是负担。 秦晌无以为报,只能在此发誓,今生来世,不管我身处何方,直到神魂消亡,绝不负你张逢夏。 魔雷劫咆哮着撕开云层,以炸响三界的气势劈下雷电,劈在唯一魔气澎湃的全心身上。全心当即吐血,疾呼:“快替我护法,这不是魔雷劫。” 了尘和尚恍然大悟,这是助秦晌入魔的劫数。秦晌几经历劫,神魂早已无坚不摧。要想淬炼他的神魂,必须以超越魔雷劫的大神通降下九天神魔雷才行。这次的雷劫必然不是全心能够承受的。 全心连一击都接得如此艰辛,差点就神形俱灭,众人再不敢松懈,纷纷施展手段替他抵挡。佛光照耀处金莲多多盛开,将魔气荡平,稽云山上万物复苏绿意渐生。一条金龙衔着龙珠穿梭在莲池中,翩然潇洒气蕴山河。金龙戏莲的奇景伴随着强大佛力震慑住魔门戾气,减弱魔劫云威力。 但这不是普通劫云,似乎再次感觉到压制,劫云翻滚着劈下一道鲜红色雷霆,劈开佛光劈在金龙身上。金龙哀嚎,佛光修复它的创伤,再次将全心上方覆盖。红色劫云再发神威,雷电不断劈下,金龙与佛光立刻吃紧。 张逢夏嘴角流下一丝血迹,看得秦晌心头一紧。佛宗长老们也面色凝重,秦晌知道,他们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紧要关头,一群玄衣修士出现,他们个个劲服束腰,双拳带着刻有法阵的拳套,将全心围住,真元随拳力送到中间那人的法器上。 觉醒大喝一声:“明心塔,着!”白色塔型法器瞬间变大,将全心罩在其中,居然是曾经助六道渡劫,汇聚了九天神雷无穷威力的明心塔。有天衍宗众弟子的真元加持,明心塔白光闪耀,与金龙金莲浑然一体,彼此加持。 红色雷劫不再有威力,劫云再次翻滚,双道黑色雷电一齐劈下,明心塔嗡嗡作响,九天神雷带来的仙灵之气倾泻而出,试图抵消雷劫力量。雷劫更加猛烈地炸响,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倒飞出去。来自三界的天地之力绝非人力能够撼动,他们各自护着紫府丹田,如一片秋叶在海中翻滚,只能求自保顾不得其他了。 明心塔阵阵哀鸣,觉醒心头一跳,难道连师尊的九天神雷都扛不住这魔雷劫?师伯的魔雷劫果然厉害,师伯功力胜过师尊许多啊。 还没等觉醒感慨完,明心塔已在一记重击下打回原形飞回他手中。雷劫再次落下,众人大吼一声,全力抗击,雷劫挡下来了,可都受了伤。 这根本不是魔雷劫而是天地洪荒之力,张逢夏绝望地承接着雷劫,龙省剑几近溃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