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瞎子求婚后我嫁进了豪门》 第1章 chapter1 雨已经连着下了一个礼拜了。 凌粟站在床边,一边搅和着锅里的骨头汤,一边伸手挠了挠自己坚强不屈往天上翘的一撮呆毛,叹了口气之后,垫脚伸手开了窗子。 他院子里有的一树小山茶开要开不开的,暗粉色的花苞挂着点雨滴,娇得刚刚好。 凌粟拿起手机刚想拍个照,姿势都已经拗到半路了,就听见自己手里的搬砖又震又叫,差点没把凌粟吓进旁边的锅里。 他无奈地接起电话“老哥哥,又咋了。” 电话里的声音嘹亮得精气神十足“今天吃啥啊” 凌粟就知道是自己爷爷打来的,无奈地地往锅里张望了一眼,安慰饿了的老小孩儿“骨头汤,蛋黄南瓜和青团。” “好嘞” 凌粟笑着应了两句,花也不拍了,挂了电话之后就任劳任怨地去拯救煮得已经开始顶锅的骨头汤。 老小孩儿前几天摔了一跤,从老年大学的楼梯上咕溜溜滚了一路,把自己滚进了医院的住院部。 凌粟作为全家唯一一个闲人,自己担当起了肩负起了厨子保姆的重任。 把早上做好的菜在饭盒里装好,最后把刚炖好的汤倒进保温壶里,凌粟吹着自己背烫得发红的手,拎上大包小包,把祖宗装进猫包里背上,这才出了门。 海城的市三院市全城最不起眼的医院,医疗水平一般,硬件设施勉强,地理位置尴尬,就医环境聒噪,唯一的好处就是在老城区离凌粟的小院子很近。 凌粟有个院子里的咖啡店,不大,但很有名,平常没少在凌粟的vog里出境。 因为凌粟的手艺和他那张脸,和他小有名气的生活vog,这家小店的上班时间尽管比店里小姑娘的大姨妈还要紊乱,但却每次都能排长队。 最近凌粟要去陪床,已经快有小一周没开门了。 他每天都能收到各种声泪俱下的哭诉,说要是再不开店,粉丝们就该去街上贴广告单寻人了,凌粟这才找了咖啡师朋友应急,顺便把家里的祖宗放过去安抚安抚民心。 哦对,凌粟养猫。 他有一只缅因,叫祖宗。 还有一只布偶,叫大爷。 作为一个母胎o至今的钛合金单身汉,凌粟全家就他一个底层被剥削劳动群众。 吃的是剩饭,挤出来的是猫粮。 可怜的要命。 凌粟摇着头,从公车上下来,举着饭盒和保温桶,一路艰难地穿过堵在门诊门口的大爷大妈,淋着雨小跑着进了住院部。 三院住院部的人不多,人数中的大部分也都是一些老人家,日光灯照着寂静又空旷的走廊,甚至显得有些吓人。 凌粟胆儿小,把保温桶护在胸前快步进了电梯,在出了电梯听见自己爷爷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儿之后才安下心来。 凌粟他爷爷之前在单位里就是搞人事工作的,一张嘴叭叭叭叭叭叭简直是个被耽误的相声奇才,他们病房六张床位,凌爷爷一住进去就成了大家的宝贝,每天闹哄哄的跟开大会似的。 凌粟笑着推门进去,一一和剩下几位爷爷打招呼。 凌粟大学毕业没几年,一张娃娃脸和一头柔软蓬松的天然小卷毛更是让他看着显小。这会儿提了个小饭盒进来,活像是才下课了来给送饭的小朋友。 “小凌来了啊,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啊。”靠窗有人问他。 凌粟还没抬头,就听见自己爷爷有开始得吧得。 “骨头汤”凌爷爷晃荡着脑袋,“我们凌粟那炖的汤啊啧啧啧啧” 凌粟低头给他掖了掖被子,从自己的拎着的袋子里拿出饭盒和保温壶。就在他低头的时候,他却突然感觉手边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有点窸窸窣窣的很小的动静。 “哟,带这么大一锅。”凌爷爷的腔调瞬间不对了,“我才不要跟这些糟老头子分呢。” “得了。”凌粟把病床摇起来让他做好,毫不留情地戳穿,“这里明明你最老。” 话说完,他就没管爷爷不满意的嚷嚷,径直走到旁边“今天这帘子怎么拉上了” 凌爷爷的床位靠中间,老小孩儿每天闲不住躺着就够要他命了,要是连个窗子外的动静都看不了了他可能得抑郁。 也还好凌爷爷隔壁那张床在他住进来之后就一直空着,给了他一点远距离眺望窗外头今天俩了几只鸟的一点机会。 “今天我院子里的山茶开了。”凌粟一边往旁边走一边挽起卫衣的袖子,回头跟爷爷说,“本来我还想拍给你看看的,谁知道刚拿起手机你就来催饭。” 说着,凌粟伸手,在对面几个爷爷欲言又止的眼神下,坚决而果敢的,毫不犹豫地唰得一声拉开了隔着两张病床的帘子。 如果说凌粟有幸在死之前能回顾人生的话。 那么这一幕一定是他“最手足无措且有点小鹿乱撞但是尴尬如斯直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榜首。 他单手还正扯着帘子,保持着极其僵硬的姿势,看着病床上被这动静吵醒的人。 凌粟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半阖着的眼睛微微张开。那双眼睛深得像是海,瞳仁墨黑,平静而悠远,纤长的睫毛落了一道极浓的阴影在眼尾,像极了光影下振翅的蝶。 浓眉深目,明明是极热烈的长相,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冷冽又淡漠。 如果睡美人能性转的话,估计能长成这模样,凌粟想。 他像一个中途打扰了公主午睡的麻雀,站在一旁举着帘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看着那人的没什么表情的脸,抿出一个卑微的微笑,疯狂眨巴自己的眼睛试图表现出自己的歉意。 但毫无回应。 “那个,小凌啊。”对面的爷爷看上去也有些尴尬,朝他努了努下巴介绍,“这个是小贺,今天刚来的。” “啊”凌粟朝他招了招手,“你好” 床上的公举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很久之后,才眼睛都没带转一下的掀了掀嘴唇“好。” 凌粟眼皮一跳。 长得好看就这么吗 长得好看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吗 凌粟颇为不满地皱起了眉头,狠狠地一把放下帘子。 好吧,你可以。 凌粟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那个小贺啊。”等凌粟走回窗边,凌爷爷才拉住他,让他弯下腰来听,“眼睛。” 爷爷比划了比划自己的眼睛,很小心地比了个口型。 “看不见的。” 凌粟惊讶地半张着嘴,回过头去,隔着帘子看着那隐隐约约的一个影子。 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竟然看不见 “今天刚送过来的,也没个人照顾,怪可怜的。”爷爷叹了口气,从床头抱过自己的小饭盒,摇摇头,“问他什么吧他也都不要,电视看不了报纸拿不动,搁这儿冥想一天了。” 说着,热心的凌爷爷还是没放弃,在准备喝汤的时候抱着保温壶问了一句“小贺,喝汤吗。骨头汤,凌粟煲了一早上的。” 凌粟双手放在膝盖上,等着旁边回答的时候乖乖巧巧得像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但睡美人估计是不会要别家的吃食的。 果然,凌粟等了半天都没个回应。 也是,隔壁几个老爷子都是到挺多天以后才好意思吃凌粟带来的小零食,这个连腔都不搭一下的冷酷男孩,怎么可能对一锅骨头汤动心呢 动心呢 心呢。 “你发什么呆。”凌粟沉浸在自己的回音里还没反应过来,就猝不及防地被自己爷爷给摇醒了。 “啊啊”凌粟低着头茫然。 爷爷剜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要恰饭了。” 凌粟恍然回过神来,赶紧盛了碗汤坐到爷爷旁边舀起一勺,细心地给他吹凉。 凌粟的手艺是真的好。一锅都快成为骨伤科日常饭食的大骨汤都被他煲出了新水平。 香味袅袅地从他们这儿飘出去,诱惑得对面几个刚吃完饭的大爷都不淡定了,直嚷嚷让老凌头给他们留点儿。 凌粟一边笑,一边拿着小毛巾给爷爷擦嘴,一回头过去的时候,却发现中间那道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拉开了。 美人儿一手攥着帘子,委委屈屈地探出了一点头。 安静苍白,抿着唇大概是在饿了但也不敢说,想偷偷张望张望却又看不见。 那修长的手指攥着雪白的被角的样子,委屈得像是老在凌粟家门口蹲着等一点剩饭剩菜的流浪狗。 “贺先生”凌粟端着碗踌躇了一会儿,不敢告诉他他这动静其实很明显,只好端着保温壶把整个病房分了一圈,最后才停在睡美人床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也尝尝吧,我做的不难吃的。” 美人没答应也没回绝,只是抬头根据着声源像是在找凌粟的方向。 凌粟看着他没有光点的眸子和无措的样子,不知道哪个瞬间心就被戳中了。 他拖过自己的小板凳,抱着骨头汤在美人的床边坐下“我喂你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chapter2 凌粟说出这话来的时候确实没觉得有啥不对。 凌粟照顾人习惯了,最近又天天训练,这喂饭的动作一天一天比一天娴熟,直逼着高级护工去。 但看着自己身下哦不,手下,脸突然唰得红了一片的冷酷男人,凌粟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是不是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贺先生”等了半天没有个答案,凌粟在被瞪的边缘小心翼翼地试探了试探。 病床上的人尽管消瘦,但棱角分明的脸和高大的骨架却仍旧撑出了一个非常英俊的模样,抿唇侧头的时候流露出了十分有威压的样子,让凌粟并不太敢放肆。 长得好看还不够,气质怎么还带外挂呢。 凌粟动作熟练地把他的床摇起来,自己端着小板凳再往前凑了凑“要是烫了说一声。” 靠坐在床上的贺先生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低头的时候,一双眼睛映在清澈的汤里,把一锅大骨汤硬是衬出了米其林的高级感。 “不用凑那么近。”凌粟给他拿了个枕头垫在背后靠着,“张嘴,啊。” 美人红着脸乖乖张了嘴。 那矜持的一条缝,连个勺子都危险能塞进去。 凌粟端着碗举着勺子,叹了口气。 哥哥,您到底在害羞个什么劲儿要不是你腿也断了手也伤了眼睛的硬件也跟不上了,我至于给你喂饭呢么。 就你这样的,我一个能收拾 不是,还被吓到了 凌粟看着随着他一声叹气猛然僵住的贺某某,无奈地挑起了眉。 行吧,你柔弱你有理。 凌粟放低了声音,声线低沉温柔“你身体不舒服,动作别太大,我来就是了。” 说完,凌粟一顿。 这台词好像不太对啊。 果然,凌粟一抬头就看见了绯红已经蔓延飘去耳后的贺先生,卑微而无奈地尴尬笑了笑叹气是不敢了的。 原本光明正大的照顾病号,硬是被这个人搞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似的。 我低着头你红着脸,风吹起我们身边浅色的窗帘,春天的气息随着雨缓慢侵入整个空间。 在一群大爷侃大山的背景音中,好一对青涩搞对象的小青年。 凌粟在心里冷漠地发完弹幕,低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安静舀汤。 这个人应该是最近眼睛才出意外的。 凌粟看他万分不习惯,辨不清声音来源找不准饭吃的样子,莫名得心里升起了些同情。 这个病房住着的这些人里,这位贺先生算是伤的最重的了,但其他人的标准配置都是一天两个陪床的,嘘寒问暖大补餐,每天病房里鸡鸭鱼肉匀一匀,分分钟能兑成一桌满汉全席。 可这个伤的最重的人在饭点却从头到尾无人问津。 虽然倒是有个谁订了盒饭放在一边,可让一个右手伤了的瞎子对着一桌子饭,他估计连筷子在哪都能摸到晚上。 “喝完汤要再吃点东西吗。”凌粟看了一眼时间,感觉离到下午店里人多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决定留下来再做会儿慈善,“我看你饭也没动。” 贺先生正拿着凌粟递过去的纸巾小心地擦嘴,因为看不见,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 可明明都已经是这样局促的场景了,凌粟还是从中看出了几分美感来。 vog拍久了,真是看世界都充满了爱。 凌粟用手试了试饭菜的温度,见还没太凉,就直接端起来,稍挑拣了几样菜,叠在陶瓷的勺子里给他递过去“怎么订的这家的饭。” 凌爷爷在三院住了有段时间了,凌粟作为第一陪床家属,基本也把医院旁边的基础建设也了解了个透彻。 三院的饭难吃的令人发指,旁边几家做外面的也没好到哪儿去,矮个里拔个高子出来也不过就是一般能入口的水平,所以家属一般都舍不得病人吃外头订的饭。 可也不知道是谁帮这位贺先生订的,凌粟确认了一下饭盒外面的o,确定了这真的是那家最难吃且不健康的重油重盐外卖店。 贺先生吃东西很慢,即使是已经有些发黄的油腻腻的青菜叶子也嚼得十分认真,等嘴里的东西全部都咽下去了才低着头摇了摇“我不知道。” 凌粟苦口婆心“你明天让他们换一家吧,这家太油腻了,病人吃了不好。” 这么说着,凌粟还操心地从饭盒里挑出了些勉强能见人的菜,叠在米饭上一起给他喂进了嘴里。 贺先生也不知道是听了还没听进去,坐在床上半晌没个动静,直到吃完饭凌粟收拾好东西起身的时候,才很轻地说了句“好的。” “今天。”他转过头,明明已经偏离了凌粟的方向,模样认真地让人心疼,“很谢谢你。” 凌粟正掀着帘子准备回爷爷那边去,见他这样子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张了张嘴,良久才挤出一句“不客气。” 回过身,他还是把中间的帘子给好好拉上了。 “回店里去啊”爷爷笑眯眯地问他。 凌粟点头“易行今天在店里救场呢,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哟,易行啊。”爷爷的眼睛眯得更深了,“怎么,想通了” 凌粟不用看都知道爷爷在想什么,帮老头儿把被子掖好,他恨铁不成钢地嘱咐“易行都要结婚了,别打他主意了。” 老头儿嘟着嘴不满意“切。” 凌粟无奈地笑着摇头,拿上自己的东西和大家说了再见,回头关门的时候却看见角落里帘子上的影子幅度极小地晃了晃。 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了两遍,才发现。 那是个招手说再见的动作。 呀。 凌粟突然觉得像是被吃饱了的流浪狗的鼻尖给顶了一下一样,一点触动一路扎实得直直往心里钻去。 虽然知道他也看不见,但凌粟也举起手跟他挥了挥。 明天见哦。 转身合上门,凌粟靠着墙顿了两秒,才重新叹了口气走起来,路过护士台和几个护士小姐姐打招呼的时候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活泼。 走出医院的时候,凌粟接到了易行的电话。 “下午慢慢人多起来了,你回来了吗” 凌粟站在斑马线前张望了张望,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啊,在路上了。” 易行应了一声“那我在这儿等你。” 凌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就已经只剩下了忙音的嘟嘟声。 他放下手机看了眼屏幕,盯着易行一直没变的头像叹了口气。 等凌粟回到店里已经是快三点了,外头的小雨停了,难得的露出了些太阳,凌粟在推门进去的那一刻,刚好就看见了卧在一条太阳缝上的祖宗,和围在他旁边蹲了一圈要拍照的客人。 易行正站在吧台后面擦杯子,听见推门进来风铃响的声音的时候才抬起了头。 凌粟握着门把手刚好和他对视上。 易行捏着骨瓷杯的修长手指顿了一顿,继而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框,对凌粟笑了笑“爷爷还好吗。” 凌粟和几个相熟的老客笑着打了招呼,把祖宗抱起来撸了撸毛,才走到易行旁边“没大事儿,再住两周应该就能出院了。” 易行点了点头,两个人就又没了话。 易行是凌粟暗恋了两年的高中同学,两个人大学暧昧不明过一段儿,眼看着就该有结果了,可易行却仍旧没能突破对自己性向的认知。 致使凌粟二十六了,还是个母胎o钛合金单身汉。 “粟呀,你最近的vog有三周没更了诶”客人过来拿咖啡的时候,趴在吧台上抱怨。 凌粟一边拉花一边笑着摇头“我们家老爷子腿摔坏了,这段时间养病呢。” 客人露出了然的神色“陪床很辛苦吧,之前我儿子住院,天天得变着花样给他做吃的。” 听到这儿凌粟笑了“可不是,昨天南瓜汤今天排骨汤,刚还点菜了,明天要吃糖醋小排外加菠菜丸子汤。” 说着,凌粟把手里的拿铁给客人递了过去。 凌粟手巧,拿铁拉出来的花精致又漂亮,小小一朵飘在中间,拍起照来十分好看。 接过去的客人动作熟练地拍了张照,收起手机之后继续跟凌粟闲聊“没有给爷爷找护工吗,自己一个人照顾会不会太辛苦。” 凌粟摇头“本来老头儿年纪就大了,护工万一不尽心。” 这么说着,凌粟就想到了老头儿隔壁床的那个贺先生。 看样子肯定该是有个护工的,但那吃也吃不好躺也躺不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样子。 诶,可怜见的。 不然明天汤还是多炖一份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chapter3 “昨天小易下午就走了” 翌日,凌粟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了自己爷爷跃跃欲试想要八卦的火辣辣眼神。 “我一去就走了。”凌粟毫不留情地打碎了老爷子的粉红色梦想,把自己拎着的饭盒放下,“喏,你的糖醋小排。” 凌粟一家都是正宗南方人,一手糖醋煮天下,厨艺到凌粟这一代更是臻于佳境。 凌粟的糖醋小排酥香软烂,口味不重,一点甜味如同画龙点睛,刚打开饭盒香味就瞬间飘满了全场。 “都别看我。”凌爷爷美滋滋地捂住自己的饭盒,“你们这些老东西昨天都不肯跟我斗地主,不给吃。” 凌粟笑着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几个老头儿开始指着鼻子互相数落昨日种种亏欠。你少给我一把瓜子我多送你一颗阿尔卑斯,小学生吵架估计都能比这高级点儿。 凌粟乐得看热闹,发现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之后,猛然才想起来病房里现在多出一个人来了。 凌粟把被风吹起的帘子从自己的后脑勺上扯下来,从旁边撩起了一个缝朝里面张望了张望。 贺先生正靠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窗外。 哦不对,他看不见。 凌粟努力往后倒了倒身子,和他保持着同样的角度张望了半天,半晌后告诉他“外面的花开了哦。” 贺先生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警觉地往后缩了缩,想到这是凌粟的声音之后才反应过来,转向声源的方向很轻地动了动嘴角,有种在陌生环境走失的小朋友终于看见警察叔叔的喜悦“是你。” 凌粟背着手站在他身边,原本只是点点头,之后愣了会儿才笑着嗯了声。 “好看吗”贺先生指了指风来的方向,问凌粟。 凌粟探过身去帮他认真看了看“都还没大开呢,这两天风大。” 贺先生点点头,就听凌粟又说“你要喜欢,我门前有几株开得还不错,我明儿给你折几枝过来,说不定养在室内还能活久点。” 贺先生好像是有点心动的样子,低头紧抿着唇想了很久却又摇头“放在医院里不好的,我也养不好。”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嘴角扬得有些无奈“我都看不见它们。” 凌粟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一边往窗边走去关小了点窗,一边说“那我给你带点儿闻得着的来,心情好病也好得快。” 病床上的人有些无措,规规矩矩摆在身前的修长双手和被子几乎都已经是同一个颜色“那谢谢你。” “谢啥。”旁边的凌爷爷抢答,“别谢他他每天在家没事干就捯饬那点花花草草,你肯要他的花我们全家都谢天谢地了。啊对了小贺啊,一起来吃饭哇,凌粟这小排真做的不错。” 完全的报复式邀请。 凌爷爷听着对面几个老头子的滋儿哇乱叫,开心得嘴都快合不拢了,赶紧让凌粟过来分点饭菜过去给贺先生。 “我去就行了。”凌粟虚虚扶了扶想要转身的贺先生,被他瘦削的肩膀膈得一愣,转身拉开两张床中间的帘子,“你俩动不了的人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凌粟今天起得早,闲着没事就做了个三菜一汤,糖醋小排,生滚鱼片和烫小青菜,赔了个菠菜豆腐丸子汤,清清淡淡的,但入口却鲜得很。 凌粟扫了一眼贺先生床头的盒饭,干脆把所有菜给他匀在一个碗里都打了一份,整整齐齐码好,端着过去坐在了贺先生旁边“还是我喂你” 贺先生伸出去一半的手顿住了,他微微低下头,耳根子有些飘红。 凌粟有点好笑地端着碗,颇为享受地看了会儿害羞得跟个大姑娘似的贺先生,最后还是善良地坐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你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隔壁自己努力吃饭的老头儿笑出了得意又八卦的哼唧声。 贺先生吃饭真的很斯文, 凌粟发呆的时候得出这么个结论。 他吃饭的速度不算很慢,但总是给人一种慢条斯理怡然自得的样子,抿着的唇角和偶尔会露出来的一排整齐的牙,莫名其妙就又让凌粟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高级感。 要不怎么说上帝真的不公平呢。 这人每天就吃着医院门口的油腻盒饭竟然都能出淤泥而不染成这样,老让人怀疑他是怎么被捧着金尊玉贵长大的。 “小粟啊,你那个五,五老格,怎么最近没看你更新了。”爷爷早就已经吃完饭,现在正靠在床头刷手机,“这都一个月了。” 凌粟瞥过去看了眼,发现爷爷的手机界面上是自己的上一个vog,里面还有自己的配音“最近你们都问糖醋小排,我做得其实不算太好,但你们要看的话” “你做得很好了。”旁边自己捧着汤碗的贺先生突然出声,把正专心看vog的爷孙俩都吓了一跳。 凌粟在小板凳上扭了一扭,托腮笑着问“好吃呀。” 贺先生认真点头“嗯” 凌粟笑着看着他嘴角边的一点豆腐粒说“行,你要喜欢,改天再给你做。” 帅哥嘛,笑一笑没什么过不去的。 凌粟觉得自己被易行搅和的心情都明朗了不少。 仔细一看这贺先生,那比易行那可帅海了去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生病才没拍的呐。”爷爷看完了vog开始刷评论,越看越担心,“这本来就穷的响叮当了,你这还不工作可怎么行,店里也不去这个什么老哥也不拍,天天伺候我可怎么成。” “我没呢。”凌粟改成两只手托腮,脸上一点婴儿肥的肉都被他给挤在了一起,说话声音嗡嗡的,“我这两天想着拓一拓店呢。” 凌粟的店不算太小,但是自从他开始拍vog以来客人越来越多,现在老是在外头排长队,让他也怪不好意思的。 “这个先不管,你这个老哥得拍起来。”爷爷翻了几十条评论,严肃地通知凌粟,“明天你就带着相机来看我。” 凌粟哭笑不得,但看着爷爷认真的样子又不忍心反驳,只能笑着说“行,带着你们都出镜。” 对面的几个老头儿笑着摆手“我们这老皮老脸的可不能上手机,你拍小贺吧,小贺好看。” 大家非常尽力地cue出了在群聊中尽心尽力潜水的贺先生。 凌粟笑眯眯地转过头去看着贺先生,半开玩笑地逗他“那贺先生要出镜吗” 贺先生这回倒是非常巧的瞄准了凌粟所在的方向,转过头来的时候一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得像是陈年的古井,让凌粟仿佛一瞬间感受到了严冬的温度。 凌粟顿了顿,刚想摆手说算了,就听见贺先生说“我可以吗” “当然行了”那边爷爷的声音嘹亮得像是结婚时候吹的唢呐,“凌粟拍的那东西三百年没点新意,你出镜刚好,有点新形象,好,咱明天就拍” 老头儿说一不二,立马给安排上了。 凌粟自己倒是不着急,在回收了贺先生手上的汤碗之后,还抽了张餐巾纸帮他抹掉了嘴上豆腐丸子的渣“明儿再说吧,医院里让不让拍还难说。” 凌粟好久不拍vog了,其实自己也有些闲得慌,但至于贺先生出镜 凌粟看着贺先生因为被抹了嘴唇而捂着嘴低头脸红的样子,默默摇了摇头。 刚吃饭还是霸道总裁呢,这就变成小媳妇儿了。 这万一到时候对着镜头,羞得躲到自己背后了可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chapter4 但令凌粟没想到的是,贺先生竟然真的上心了。 在他第二天随随便便地拎着饭盒和保温桶进来的时候,他就看见角落里原本正坐着发呆的贺先生几乎是在听见他声音的同时转过了身来。 “贺先生。”凌粟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些惊讶这个男人今天竟然没有活在帘子后头,“我给你折了几枝小茉莉,给你摆在床头好吗。” 贺先生矜持地点了点头。 茉莉的香味不浓重,但带着点沁人心脾的甜味。凌粟剪来的几支都长得十分好,个个儿都个头饱满,水灵得很。 “外面风很大吧。”在凌粟关上窗之后,贺先生抬头问他,眼角弯弯的,眼睫落在眼尾垂出了一道动人的曲线。 凌粟把饭盒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倒出两碗汤来“还行,不算太冷。” “贺先生不如以后别订盒饭了吧。”凌粟一边帮他们倒好饭前喝的汤,一边转头和贺先生说,“一个人的分量和两个人的相差不太多,我就一起给你做来吧。” 现在贺先生的手上正端着黛蓝色的汤碗,水气袅袅地升腾上来,在他的眼睫上凝出了很小的一颗水珠,像是山涧清晨的雾。 凌粟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连嘴角的轻笑都是带着春天风里的味道。 但绝对是国色天香那一款的,早比过了床头的清新小茉莉。 “不了,这太麻烦你了。”贺先生摇摇头,委婉地拒绝,“我” “你就别推了。”旁边的凌爷爷敲着饭碗摇头,感叹着这个小贺都惨成这样了竟然还这么有礼貌,“本来就不是麻烦的事儿。刚好小粟要拍那个什么老哥,一顿饭就当是给你的出场费嘛。” 凌粟只是中午来一趟,有些事情并不知情,但是他们几个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小贺,从头到尾就没人来看过他。 除了每天定时会有的两份盒饭,神出鬼没来两次的护工和偶尔路过帮忙搭把手的查房医生和护士,他根本就是没人管。 明明伤的最重,可他却每天安静得几乎是个病房里的盆栽,半点疼都没听他喊过。 眼睛又看不见,腿脚又不方便,他为了不麻烦别人连水都很少喝。 贺先生抱着汤碗,睫毛闪动着,没有光点聚不上焦的眼睛有几分闪烁,看上去对这个建议十分踌躇无措。 “小贺你怎么还这么客气啊。”对面隔着过道在下五子棋的两位病号忍不住打趣他,“小凌又不是小姑娘,你怎么还害羞上了,现在的小年轻可真有趣儿。” 看着贺先生转来转去的迷茫眼神和不确定的表情,以及朝着错误方向抬头求助的样子,凌粟无奈地笑着给他解围“是啊你跟我客气什么呢。我这不还得求你出镜。” “我们现在。”贺先生伸了伸手指,指尖落在白色床单上的时候显得十分优雅,“没有在拍吗” 凌粟一愣。 但看着贺先生慢慢暗下去的目光和缓缓放下汤碗的手,凌粟立马从口袋里拽出了相机的手绳。 “在拍呢,你听。” 镜头伸出的声音很轻,但大大鼓励了贺先生,他对着凌粟声音的方向再转了转头,顿上一顿之后才笑着低头开始喝汤。 看上去非常像拿着拖把乱挥,但是被妈妈鼓励了的小学生。 幼稚得可以。 凌粟录vog的风格很随意,没什么特定的模式,几乎已经到了想到什么录什么的程度,所以前期的素材收集也很杂。 但无论是他的剪辑风格还是构图,都已经进化到了他自己适应并且喜欢的风格。 凌粟看着镜头里仪态优雅的贺先生,突然生出了几分可惜。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看不见呢。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 医院里刺眼的白色在镜头里显得柔和了很多,一片浅浅的白色中,贺先生一双修长的手和那双手里黛蓝色的汤碗成为了画面的焦点。 今天凌粟做的是焦糖奶油南瓜汤,饱和度极高的浓郁橙黄色上撒着零星的奶油和装饰的小番茄和香草,看上去有几分稚拙的喜庆。 做工并不太细致的廉价陶瓷碗被他捧在手里,精巧得仿若是博物馆里被精心保存的汝窑瓷器。 “贺先生喜欢喝汤”凌粟举着相机,一边巧妙地避开贺先生的脸,一边问他。 凌粟的声音不算很低,带着少年的温润水汽,和贺先生有磁性的低音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贺先生笑开的时候,凌粟觉得自己像是听见了青铜器被轻轻极大的缓慢荡漾开的低沉余音。 妙得很。 “是。”贺先生的嘴角有一点浅浅的奶油渍迹,被他抬手用拇指给划去了,动作利落中带着几分不易发觉的诱惑,他双手捧着碗,微笑的弧度比前两天要明显不少,“你做的好喝。” 贺先生喜欢喝汤的事情让凌粟有点儿意外。 一般的病号餐里其实都会包括些汤汤水水,喝粥的喝汤的喝汤泡饭的,每天换着花样其实也不会有多大的差别。就连凌爷爷这个向来捧场凌粟厨艺的人的过了这么久之后都有些受不了了,每天只是饭前或者饭后喝一碗全当养生。 但看着贺先生当宝贝似的捧着碗清淡的汤,凌粟看着他,总觉得窝心着疼。 像是门口蹲着的小狗,不敢吃热饭,也不敢吃新鲜的东西,只敢在凌粟从碗里拨出些剩饭的时候才凑上前来兴高采烈地享受。 “那不然贺先生点个菜”凌粟把相机架在桌面三脚架上,拿出自己今天带的另一套新餐具,从凌爷爷的饭盒里拨出了一小半的菜码在碗里,在他放下汤碗之后递到了贺先生病床上的小桌板上,“明天我就给你做来。” 镜头里,风吹起一旁的窗帘,缓缓略过了贺先生苍白瘦削的手背。 他的手指犹豫地摩挲着碗的边缘,像在思考什么关乎人生的大事。 凌粟耐心的等着他的答案,终于在数到第二十五下的时候,听见了贺先生带着几分雀跃的试探“ 番茄蛋花汤可以吗” 凌粟原本拿着花瓶走的稳稳的脚步骤然一滑,差点当众表演一个劈竖叉。 “番茄蛋花”凌粟难以置信地缓慢转过头,半张着嘴,根本不敢相信面前的答案。 哥哥,您知道那玩意儿真的只是切个番茄打上两个鸡蛋进去搅和搅和的就好的东西吗。 它值得你考虑这么久吗 你捧着我用了一早晨炖出来浮夸南瓜汤,竟然在这儿星星眼等着番茄鸡蛋。 你早说啊 凌粟用了几秒消化这个消息,最后抬头的时候,还是没忍心驳回星星眼贺先生的小小要求,挤出一个十分诚恳的微笑“当然可以啦。” 你长得好看你有理,我宠你行了吧。 “真的吗。”贺先生的眼尾下压,朝着凌粟的方向很缓慢的,却很切实地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贺先生的牙很整齐。 凌粟趁自己昏迷在美色里之前,抽出来了点唯一的理智让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是整齐到上下齿能完美咬合的无瑕疵类型。 再纵观全局,颧骨高却不显得刻薄,鼻梁高挺,上下颌咬合成那样完美的模样。 凌粟上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骨相还是在易行身上。 但据易行自己说,那是他妈妈押着他矫牙矫正了非常久之后的结果,为的是让他看起来更加具有“大家的孩子应该有的气质”。 凌粟对那种气质并不太了解,但总觉得和易行比起来,这位贺先生还是要更加“高级”一点, 虽然这位高级先生现在殷切地在期待着明天的番茄蛋花汤。 期待到脸甚至都有些扑扑的红。 还雀跃地攥紧了小拳头。 凌粟看着阳光下的人,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里的花瓶走过去,站到他的床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就这么喜欢番茄蛋花” 凌粟的手比大多男生的都要软,温暖而修长,抚在贺先生头发上的时候让贺先生不自然地缩了缩。 凌粟想起来,大多数男人都对这个动作有几分抵触连好脾气的他自己都不例外。 可就在他的手刚想撤回来的当口,凌粟突然感觉到,手下的人自己抬高了头,动作缓慢,却又十分亲昵地在自己掌心里蹭了蹭。 “喜欢你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chapter5 “贺先生不怎么爱说话呢。”凌粟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扯了张报纸盖在身上,靠在床头柜的边缘昏昏欲睡。 今天凌粟叔叔一家临时有事不能过来守着,就拜托凌粟在病房里多待会儿。 刚好凌粟也正请了人去店里考察一下能不能拓大些,有店里的小姑娘带着,他也不用到场亲自监工,今天正闲得很,干脆就坐在两张床中间陪两个病号说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把贺先生列入了自己的陪护病号名单。 老头儿倒是无所谓,这会儿正跟对床的几个老玩伴在开房斗地主,对于凌粟这个倒在床边要死不活的孙子十分嫌弃。 被赶到帘子后边儿“陪小贺说说话”的凌粟,过了半天也没能炒热气氛,最后只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开场白。 “对不起啊我不太会说话。”贺先生手上正拿着个苹果,摸索着在给凌粟削。 那个苹果好像还是他午饭的套餐盒里配来的。 凌粟只觉得惊奇,这家做菜难吃到令人发指的店竟然还会贴心地配上餐后水果了。 贺先生做家务的动作竟然还算娴熟,即使看不见,手上拿着把小刀也丝毫不见慌张的样子,使得十分顺畅。 凌粟一开始还表达了些担心,但看见他用刀比自己还趁手之后也就放弃了挣扎,安安分分地靠在床头柜上犯困。 “和我待着很无聊吧。”贺先生单手在小桌板上碰了碰,找到了空的小瓷碗,单手拿着苹果往里头削块儿。 凌粟看着他微抬的手腕和流畅的动作,总觉得这个人玩儿刀的姿势还有点飒 在凌粟走神的间隙里,贺先生已经削完了。 他小心地收好了刀,把一整碗大小均匀的苹果粒朝凌粟递了过来。 “不无聊啊。”凌粟接过完,用牙签叉了一块儿递去他嘴边,“你跟苹果一样甜。” 不出意外的,贺苹果的脸已经先一步到达红苹果星了。 凌粟一直是个嘴上没遮拦的。 虽然直到现在也还是个可怜兮兮的单身老处男,但凌粟作为一个上网冲浪多年的新时代时尚老处男,口嗨的功力还是十分强的。 他的性向对于粉丝们来说已经不算是秘密,所以偶尔出现在评论区挑人翻牌的时候,凌粟对着那些小姑娘也向来活泼得很。 “手可别抖。”凌粟笑着逗他,“拿着刀呢。” 贺先生乖巧地把刀拿稳在了手上,用手指从头到尾摸了一边确定不会伤到凌粟之后,才转了一圈把小刀递了回去。 “冒昧问一句,贺先生是做什么的啊。”凌粟看着他流畅的动作和在那一瞬间近乎是随着本能冷下来的气场,接过刀之后随口问了一句。 他不是爱打听的人,但莫名的对这位认识没几天的贺先生格外有兴趣。 “我”面对这个问题,贺先生似乎有些犹豫。 他是做什么的 他从醒来开始就每天不断地在回忆这件事,但每次都只是徒劳无果。 凌粟见他没动静,立刻岔开了话题“没事儿,我就瞎问的。” 贺先生抬起唇角,怯生生地笑了笑。 凌粟非常娴熟地上去再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哦,这绸缎般的触感。 哪里来的落难小天鹅。 “爷,关牧州回国了,说要来看看你”凌粟一边还捏着指尖回味着贺先生头发的触感,一边嚷嚷试图挽回自己爷爷沉浸在斗地主里的心。 凌粟和关牧州是从小一起在澳洲长大的发小,但凌粟初中后就回了国,关牧州倒是一直留在了那儿。 凌爷爷果然半点不在意“啊,小关啊,找对象没啊。” “没呢。”凌粟低头给关牧州回短信,让他来的时候顺便捎点水果上来。 说着,他看了看抱着个小碗安安静静吃苹果的贺先生一眼。 “他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要喜欢男的你俩凑一块儿得了,反正都没人要。”凌爷爷的欢乐豆眼看着要见底了,自暴自弃地扔下了手机。 凌粟面露嫌弃“关牧州那电线杆,我才不要。” “人家明明是个麻豆儿,你懂不懂。”爷爷啧了他一声,“天天一溜小姑娘跟他屁股后面跑呢还轮得到你不要。你这二十大几了没人要也不反思反思。” 凌粟压根儿不在乎,腿上抱着自己的电脑正在导之前拍的杂七杂八的素材“那是我看不上他们,一个个那磕碜样。” “谁不磕碜。”凌爷爷被说得都不困了,一咕噜翻了个身,“我就问问您那高贵眼睛想看上啥样的。你弟弟眼看着都要订婚了,你呢” “要是长成贺先生这样,我勉强能考虑考虑。”凌粟心不在焉地回答,满脑子只想着拉个谁出来挡枪。 他看着屏幕里贺先生挺直的脊背和修长的双手,忍不住在想此等美色要是被自己那些粉丝看着了,该是个怎样群魔乱舞的场景。 但话不过脑子地说完,凌粟才想起来,当事人好像就在自己边上。 他猛得扭过头去,就看见贺先生正强装镇定地扭头看着窗外倒不是凌粟已经在这短短点时间里了解他了,而是这个人脸红起来,真的明显到无法躲避。 还好他自己看不见,不然估计得羞去窗外面。 但凌爷爷明显没把这当回事儿,他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人小贺鸟都不鸟自己孙子一下。 没戏。 “贺先生别在意啊,我开玩笑的。”凌粟从他递过来小碗里叉了块儿苹果吃,“瞎讲讲的。” 贺先生端着碗的手异常稳,但脸上却还是有几分绯色没褪去“恩,我知道的。” 他一个路都不能走的瞎子哪能在人家考虑范围里呢。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贺先生不介意出镜吧,不露脸的。”凌粟最后和他确定了一遍,“声音也,不会对工作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贺先生这回倒是回答得很快,但说完又像是有几分不确定,“不会影响工作的吧。” 凌粟有点疑惑,盖下电脑的屏幕“嗯” 不会是什么秘密公职人员吧。 凌粟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昨天被粉丝推荐去看的秘密间谍制服小yeo文,肉香篇幅短,现在回忆起来都还觉得有股淡淡的激动。 贺先生着肩,这腰,这漂亮的手腕,要是穿着黑色西装亲娘啊啧啧啧啧啧。 不对,打住。 凌粟甩了甩脑袋,努力压下嘴角变态般的笑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贺先生倒是在旁边认认真真地思考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犹豫了很久之后最后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什么不能出镜的大人物“没关系的。” 得到了首肯之后,凌粟笑着点点头,开心地在这段素材旁边勾了个记号。 而与此同时,病房门也被一阵香风给撞开了。 “我亲爷爷他们要绑架我去相亲啊” 关牧州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凌粟往外面瞟了一眼,伸手默默地拉上了帘子试图来隐藏自己。 贺先生听见了有个小板凳不停地往自己这边儿挪的动静,嘴角忍不住上扬“是你朋友吗” “诶,是不是吵着你了。”凌粟嘴里一边塞着一块苹果,说话都含含糊糊的,“这人烦得很,咱们别理他。” “谁不理我呢。”帘子被毫不犹豫地哗一声拽开了,弹出来关牧州一张精致的脸,他眨巴着眼睛,和目光没有焦距的贺先生友好和平地对视了半晌。 最后发出了一声鸡叫。 “凌小粟你哪里偷来的帅哥是不是易行要结婚了你为了报复他也要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chapter6 “什么毛病。”凌粟剜了关牧州一眼,合上电脑站起来给他让座儿,“这是贺先生,老头儿病友。” “恩,然后呢。”关牧州抬着头,眨巴着眼睛,明显再期待着还有个什么深入关系。 “还有什么然后。”凌粟莫名其妙,对着关牧州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小声威胁,“闭嘴,跟人家不熟。” “啊,这样啊。”关牧州努努嘴,无趣地发了个白眼,小声嘟囔,“无聊。” 病床上的贺先生倒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让你误会了,凌粟只是偶尔帮我的忙。” “诶你可别有心理压力啊。”关牧州也是个不认生的,转头就一手拍在了贺先生的大腿上,“凌粟就是喜欢多管闲事,是不是凌小粟。” 说着,他还转向贺先生,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凌粟是如何偷偷喂养从隔壁寝室爬过来的有主小猫咪的故事的。 “我觉得凌粟就是个享受把任何物种喂胖的魔鬼。”在絮叨了一通之后,关牧州这么下定论。 但他刚说完,就发现两边的人好像都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 坐在病床上的贺先生正低着头,手上在剥凌粟递过来的一把松子,垂下来的浓密眼睫让他看上去十分乖巧。 而站着的凌粟则负责从贺先生手里接过剥下来的壳儿,以及准确地把它们扔去关牧州的头上。 “贺先生什么时候出院啊。”关牧州一把抓住飞过来的松子壳儿,扭头问贺先生,“凌粟的店过段时间可能就要关了重新装修,你要是这两天能恢复,我们还能一起去喝一杯。” 凌粟站在旁边一边捂住了关牧州的嘴一边点头“啊,对,可以带你去看看。” 凌粟煮咖啡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但他不确定贺先生是不是拥有和自己爷爷一样的长到拖地的忌口名单,所以一直没提。 “你在这儿留会儿吧,我出去问问医生。”凌粟拍了拍关牧州的肩,“你去帮老头儿赚点欢乐豆去,别闹贺先生。” “为什么我就不能帮帅哥儿剥松子。”关牧州提出抗议,明显不想越过帘子去参与老年斗地主,“请你给我和贺先生一点独处空间。” 凌粟笑着叱了一声,发现这时候贺先生竟然只是平静地坐着没有脸红。 看来是习惯了。 凌粟这么想着,走到贺先生身边微微弯下腰“贺先生,我出去一趟哦。” 贺先生矜持地点了点头,耳根子却隐隐飞上了红色。 凌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叽叽喳喳的关牧州留给了他。 护士台的姐姐们简直太认识凌粟了。 长得好看又温柔,每次来还都会记的着一袋子小甜点给她们,笑起来跟个小太阳似的。 “姐姐呀,我向来问问我们病房那个另一个病人的情况。”凌粟自然而然地从口袋里摸出了几颗奶糖过去递给他们,和台子后头刚忙完能休息会儿的护士长闲聊。 “恩,哪个呀。”护士姐姐年纪不小了,看着凌粟这种可爱的小男生难免带着股母爱尤其是他还喊你姐姐的时候。 “啊,就是我爷爷隔壁床,那个贺先生。”凌粟摊了摊手,“爷爷说我给他带的饭太多了,他跟贺先生关系好,就想分人家一半。我就来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以后我好注意。” “贺”护士长原本轻松笑着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紧绷,随即又自如起来,“我到时候给你看看,微信告诉你。” 凌粟嚼着奶糖笑着点头“诶好嘞,谢谢您。” “没事儿。”护士长低下头,用指甲拨了拨自己手上的圆珠笔,在凌粟走开的时候叫住了他,“小凌啊。” “嗯。”凌粟带着笑回头,成为了黑暗长廊里最明媚的一点颜色。 “那个贺先生,我们都有在注意的。”护士长比了个手势,“你也不用太上心,还是照顾爷爷要紧。” 凌粟有点惊讶地歪了歪头,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啊,那,那当然了。” 顺便帮人家带饭,不是太越界吧 毕竟病人吃那种劣质饭盒真的很不助于康复。 凌粟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低着头有些不解。 这位贺先生是不是哪里得罪护士姐姐了,连饭都不让他吃个好的,饿的那面黄肌瘦那小样儿。 这么想着,凌粟刚进病房就迎面看见了面黄肌瘦的小天鹅。 等等,他最近给人家起外号的速度是不是有一点快。 “你回来了”在凌粟刚走过帘子的时候,他就看见小天鹅转过了身。 旁边正对着他滔滔不绝的关牧州闭上嘴,激情地翻了个白眼,对着凌粟比了个口型“他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 “嗯,刚去了护士台。”凌粟完全无视关牧州的抱怨,把兜里最后一个大白兔掏出来,扯着两边把它剥开放在了贺先生的手掌心里,“问了问你能不能喝咖啡。” “哦对,凌小粟可是正经咖啡师,带证儿的。”关牧州在旁边补充,“我还跟着他去国外比赛过,是不是还拿了第一来着” “是。”凌粟点点头,看着贺先生因为期待而抬起的眼睑无情续上了下一句,“但你不能喝咖啡。” 凌粟发誓,他看见了贺先生在不满意地撇嘴。 虽然那个表情在优雅的贺先生脸上并不明显,但小天鹅肯定是在不满意。 真可爱。 凌粟托着腮,搅和着杯子里的冰美式,眯着眼睛想。 “我说关牧州你说帅,贺瞎子。“对面的关牧州咬着冰可乐的吸管,对着凌粟一脸嫌弃。 “帅。呸,你人身攻击”凌粟把吸管一扔,挑着眉头,“他” “他姓贺,他瞎,这是我唯一知道的两点,我叫他贺瞎子有错吗。”关牧州耸肩抬手,戴着副黑超趴着,像一滩融化的人的人形奶油。 “其实我好像也只知道这两点”凌粟尴尬地碰了碰自己的鼻子。 “蛤因缺思厅,所以你现在是对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发春吗粟啊,几年不见你可真是能耐了啊。”关牧州发出了一连串标准的时尚名媛专属的嫌弃啧啧声。 凌粟毫不在意“反正爷爷过两天也要出院了,这么几天能发展难道还真能跟人家发展啥,我这就是当帮扶残疾群众。” “行,你善良。”关牧州摆摆手,“小时候在路上捡袋鼠崽子,现在大了点儿都敢诱拐男人了。少年,未来可期啊。” 凌粟瞥了瞥嘴,想着这是落难小天鹅,跟袋鼠崽子一个道理养几天就飞了。 凌粟的热心基本算是天生的,他小时候爸妈感情不合,他跟自己弟弟也是聚少离多。没人陪他玩儿,寂寞难耐的小凌粟就老爱上街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猫猫狗狗还算是正常的,其他什么毛蜘蛛小蝙蝠大袋鼠,他都敢往家里领。 “你可别把这贺瞎子领回家了,看他那样子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关牧州摇摇头,“说不定是哪里来的小鲜肉拍人间体验综艺呢,别被他骗了,你看他那蔫儿坏的样。” “你不能因为人家不待见你就说人家蔫儿坏。”凌粟倒是十分维护他,“他哪像是有什么心机的人。” 虽然他玩儿刀的冷漠样子真的很飒,但凌粟仍旧坚持贺先生不过是个连说句话都要脸红的小天鹅。 不过说起贺先生的名字,凌粟倒是真有点好奇。 一个病床边都只写着贺xx的男人。 真是神秘吼。 明天带着他的番茄蛋花汤问问他去。 把絮絮叨叨的关牧州送回酒店,凌粟才回到店里开始面对自己积攒了一个硬盘的素材。 凌粟的店就叫g,装修风格简单明亮,暖得就像颗简单的小粟米。 “heo大家,很久没见了。”凌粟在桌上架了三脚架,在翻转屏里看到了熟悉的吧台背景瞬间觉得安心了下来,“这是一条简单的预告。” 说着,他伸出了手指比了个1。 “为了弥补大家这么久没看见更新,这一次vog里会有新的人。” “帅哥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chapter7 半夜的时候小贺情况不太对,睡在隔壁的凌爷爷是第一个发现的。 “小贺,小贺”凌爷爷伸手扯了扯两个人中间的帘子。 老人家觉浅,隔壁小年轻粗重的呼吸和难忍的痛苦呻、吟让他梦都没做完,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凌粟小时候。 当时凌粟刚从国外回来,没爹没妈的,一个人住在寄宿学校,半夜发高烧烧到从上铺把自己给滚了下来。 他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小孩儿就是这样一个状态。 凌爷爷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小贺的情况之后赶忙按下了护士铃,一边小声叫着“小贺,小贺” 接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凌爷爷看见对面的小年轻蜷缩在床上,分明是高高大大的人,捂着自己腹部的时候看起来却脆弱得像是刚从襁褓中挣脱出的婴儿。 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衬着他的肤色愈发的苍白和虚弱。 贺先生勉强睁开眼,对着凌爷爷扯出一个很轻的笑容“爷爷我” “怎么了。”护士小声地推门进来,走到凌爷爷床边。 爷爷伸手“小贺不舒服。” 黑暗里护士的面容看不太真切,但凌爷爷只觉得小姑娘在听说隔壁床不舒服之后宛如一阵风就刮走了。 还是龙卷风那挂的。 刮得贼快。 没消一分钟,病房里就又进来几个护士,还没等他描述下情况,小贺就飞快地被轮椅给推走了。 等到了第二天,他给过来送饭的凌粟描述昨天那场景的时候,说起来还啧啧称叹“我都不知道,那姑娘看着腿跟竹竿儿似的,竟然还能跑那么快。” 正在收拾饭盒的凌粟闻言转头,看了看旁边空着的床位“就一直没回来” “好像是。”凌爷爷点了点头,瞟了一眼凌粟今天拎着的另一个饭盒,深表遗憾地发出了嘲笑,“看不见人家了,不开心了” 凌粟倒是没有特别失望的样子,只是耸耸肩,和往常的中午一样坐下和老头儿说说话解闷。 只不过今天总觉得背后空空的。 少了一个会低头坐在帘子后面安静地等你的;会在你掀开帘子的一刹那,抬起头惊喜地扬起嘴角说“是你来了”的;少了一个明明才遇见几天,却总觉得已经非常熟稔的人。 凌粟开始反思,是不是最近自己的日子过得太无趣,以至于竟然把老头儿的病友都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听起来都太卑微了。 凌粟趴在老头儿的床上,享受着难得没有了帘子也没有了人挡着的阳光沐浴,竟然有些昏昏欲睡。 可就在老头儿的斗地主陷入尾声,周围一切都慢慢安静下来的时候,凌粟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凌粟” 恍然中,凌粟听见了轮椅划过病房里拖得过于干净的地砖的声音。 很轻,但你能明确感觉到。 他正向你而来。 凌粟趴在床上,缓缓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就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人正朝着他微微笑着。 凌粟下意识地伸手,在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时候就精准地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摸到了新的保温盒。 他含含糊糊地开口“你吃饭吗汤还热着呢” 事实证明,贺先生可能真的很喜欢喝番茄蛋花汤。 换了床头柜趴着的凌粟这么想。 推贺先生进来护士小声叮嘱“贺先生你要记得” “谢谢你,我知道的。”贺先生回过头,大致朝着护士的方向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温和中带着点疏离,转过头对着凌粟的时候,就低着头小声地问他今天是不是真的有番茄蛋花汤吃。 “有。贺先生你还好吧”凌粟打了个哈欠,在护士扶着贺先生的时候站起来搭了把手。 凌粟的个子不矮,一米七八的个头以及高于大半男生。 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凌粟还是发现,他比被人扶着正站不稳的贺先生看上去还是矮了一大截。 凌粟搀着贺先生的一只胳膊,从护士的手中接过了大部分这个男人的重量虽然这位小天鹅瘦得十分萧条,但一个成年高大男人的骨架重量仍旧让凌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压迫感。 即使冷静如贺先生,在看不见还断着腿的情况下被别人贸然扶起来也都有几分慌乱更何况扶他的那个护士根本只到他的胸口。 凌粟一边撑着他,一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的摔不着的。” 说着,他就看见了贺先生旁边竟然还跟着个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护工。 刀疤脸,大块头,手臂结实得让凌粟怀疑他还能不能折叠。 这满脸你欠我两百万,我今天就要你拿命来的架势,和旁边还会陪老头儿斗地主的可爱护工阿姨简直半点没有相似的地方。 没见护工过这样的。 在几乎是抱着贺先生去了床上之后,凌粟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这位胡工先生笨拙地给贺先生掖床单。 “那个要不”在那个护工差点一巴掌把贺先生掀下床之后,凌粟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言辞委婉但却非常切实地挡在了贺先生面前,“您去休息吧,我来。” 在碰到那个大个子护工的手臂的时候,凌粟感觉到了他突然而起的敌意。 咋的,明明是你不情不愿,到现在还想抢活儿了 凌粟满脸不解地和他对视了半分钟,终于用自己的小鹿眼打动了这位大哥。 让他非常不情愿地放下了工作,转身去向了食堂。 “贺先生是怎么了。”在扶着贺先生躺下,给他小心地掖好被子之后,凌粟确定自己爷爷已经睡着了,于是拉上床中间的帘子,坐下打开饭盒,问在病床上躺着的贺先生,“听爷爷说你半夜不舒服。” “胃病。”陷在枕头里的贺先生看起来苍白又脆弱,像是下一秒就能和病房的一片雪白融为一体,“做了个胃镜。” 看着床上的男人已经虚弱成这样,却还对着自己勉强笑着的样子,凌粟只觉得自己的心上像是被小猫踩了一脚似的当然,绝对不是他们家那两只巨型猫猪。 而是面黄肌瘦的小奶猫,叫都叫不大声,走路跌跌撞撞地最后讹在了你脚边。 尽管贺先生再次笑错了方向,他对着空气说了半天的话的样子还是让凌粟差点红了眼睛。 “喝点儿汤吧,我今天还做了点清汤的小馄饨,你稍微垫垫肚子。”凌粟拍了拍贺先生的床沿,弯腰帮他掖好旁边的被子,直接坐在了上面,“嗯,我们起来先吃点东西” “嗯。”贺先生乖巧地点头,但虚弱的他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往上挪一挪。 反而动了动之后,往凌粟的大腿靠了靠。 凌粟看着贺先生捂着自己的胃,蜷在单薄的小被子里,偷偷往自己这个热源蹭的样子,忍不住心里一暖。 他笑着摇摇头,抬着贺先生的肩膀,直接帮他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凌粟靠在床头,看着贺先生脑后的两个发旋和乖乖巧巧垂着的浓密黑亮的头发。 都说两个发旋的人聪明。 贺先生估计智商挺高的。 凌粟一边发着呆,一边看着贺先生乖乖巧巧地窝在自己大腿上,高大的人几乎整个儿都蜷在了一起,手指还抓着被子的一个角。 像一个风雨夜里终于找到自己的玩偶的小朋友。 “凌粟。” 在贺先生均匀的呼吸声中,凌粟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恍然间就又听见他叫自己。 这回凌粟也懒得睁眼了,只是伸手,很轻地拍了拍贺先生被太阳晒得很暖的头发“恩,怎么啦” “我叫贺砚回。” 他在检查的时候听见了,他们说。 他叫贺砚回。 他一定要第一个告诉给凌粟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chapter8 “好听。”凌粟迷迷糊糊的时候胆子倒是大,伸手拍了拍贺砚回的头发,“这名字真好听。” 贺砚回很轻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枕在凌粟的腿上,很不情愿但又留恋地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喜欢就好。” 他偷偷松了口气。 原来凌粟喜欢这个石头一样的名字。 “医生检查的结果好吗。”一会儿之后,凌粟听着贺砚回仍旧均匀清醒的呼吸声,强忍着迷糊陪他说话,“胃怎么会突然疼了。” “天生的。”贺砚回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医生说治不好。” “瞎讲,哪有病治不好的。”凌粟皱着眉头顿了顿,最后糊了一把贺砚回的头发,“胃病得养。” 贺砚回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胃病的人最是金贵,生冷辛辣油腻都碰不得,饮食上要很注意。贺砚回都已经病到半夜推出去急诊的程度了,那这病肯定不是开玩笑的。 可竟然都没个人来看他 凌粟低头看着蜷缩在自己腿边的贺砚回,他现在正偷偷摸摸地想给自己盖被子,凌粟越想,心里头就越觉得不得劲儿。 凌粟几乎从小就是班长,帮同学抄笔记打扫卫生仿冒家长签名的事儿都没少干过,一直以来又习惯于照顾人,以至于他从小开始,就被关牧州称为扶贫专业户有求必应,比圣母还灵。 虽然吧,凌粟一直不知道该把这当成个褒义词还是单纯的嘲讽。 但反正他还挺乐意扶贺先生的。 凌粟现在就像是个大街上被奶猫碰瓷儿的人,抱着猫东看看西瞧瞧,生怕就有人上来认领了。 “明天想吃什么。”凌粟看着贺砚回无可挑剔的脸部线条和清澈如一潭水的眼睛,发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痴,“以后我三餐都给你带吧。” 贺砚回的呼吸都在那刹那滞了一瞬。 “三”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视线从浓密的眼睫下方抬起,伸手比划了比划,“是,一整天的那个三餐吗” “对。”凌粟拍拍他让他乖乖躺下,“我总之也没什么事儿,给你做了过来。” 贺砚回的眼神有些闪烁,来来回回像是在内心做着什么艰难的抗争。 凌粟笑“不麻烦的,我最近给他们拍一日三餐呢,刚好做了没人吃。” 话当然是瞎话。 但反正贺先生是个非常好骗的人。 像是个未涉世事的孩童,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凌粟下意识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想。 “事情在认识贺砚回一周后变得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凌粟在日记的第一行写下这句话,紧接着就开始无言地面对后面的一大片空白。 明明爷爷已经快出院了,可他却竟然在这个时候告诉贺砚回,自己要给他一日三餐的送饭。 就连自己亲爷爷,凌粟也都是和叔叔一家环着轮流来照顾的,可现在却就这么半点没犹豫地大包大揽下了所有照顾贺砚回的活儿。 凌粟托着腮看着桌面上摇摆的两条猫尾巴,叹了口气。 大爷和祖宗都是黏人的品种,现在一左一右跟两团抹布似的就躺在了凌粟的显示屏前,把凌粟的工作界面挡得严严实实。凌粟正在看刚发出的视频的反馈,发现大家对出现的新男人都十分期待,甚至在刚开头就已经出现了“指路几分几秒祝精准空降看帅哥”的评论。 “诶去去去去去。”凌粟感叹着果然是全世界所有生物都喜欢帅哥,一边努力挪开大爷的肚子,“明天就带你去店里打工去,肥死了。” 大爷不满意地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倒在了凌粟的鼠标上,恰好双击了视屏,让凌粟的整个电脑屏幕上都铺满了贺砚回的脸vog里是被档上了,但凌粟秉着私信存下了照片。 “我明天就要开始养比你们还麻烦的祖宗了。”凌粟戳了戳它的肚子,“还有点忐忑呢。” 对面的祖宗听见自己的名字,欢快地喵了一声。 “胃不好还这么被糟践,你说他家人是有多讨厌他。”凌粟托着腮长叹了口气。 凌粟下意识地觉得失明的贺砚回是一定要被人照顾的,但他苦等这么久,发现现在就连那个护工都不出现了。 这两天在医院的时候,凌粟花了将近两兜子自制甜甜圈,才从刚来的小护士嘴里套出一点关于贺砚回的信息。 贺砚回是坠楼摔成这样的。 “我也是听说的。”小护士很迷茫,但又无法抵抗甜甜圈的诱惑,一边往纸袋子里掏一边来回张望着,最后告诉凌粟,“我听说是家庭不和,他被推下来的。” “什么狗屁倒灶的家。”凌粟当即就生气了,回到家之后更是越想越难受。 肯定是什么父母生二胎,二胎不懂事欺负失明的大哥什么的。 恶劣。 明天给贺先生吃点好的补补吧。 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凌粟再低头去写日记的时候,笔下的内容非常顺畅地就又变成了贺砚回的明日菜谱。 管他事情对不对的,反正既然都已经这么着了,这么好的男人,不捡白不捡。 “哟,小凌又来给小贺送饭啦。”第二天,在走廊上遇见同个病房的大爷的时候,凌粟得到了一声亲切的问候。 提着两个饭盒的凌粟哭笑不得,最后尴尬地点了点头“啊,是啊。” 确实是来给贺砚回送饭的。 贺砚回的饭是凌粟昨天就备下的。 熬了一整天的骨头汤和煮的软烂的山腰生鱼粥清淡又营养,凌粟在最后往上面洒的一把小葱喷香四溢。保温壶打开的时候,就连旁边的凌爷爷都在探头探脑。 “小粟为啥我不是那个,我也要吃那个。”爷爷守着自己的四菜一汤发愁,“我也要吃那个” 端着粥碗乖乖巧巧用勺子舀粥的贺先生被全病房羡慕着,脸被熏得红扑扑的,正笑得十分乖巧。 “你自己吃行吗。”凌粟一边操心着不知道贺砚回能不能自己吃饭,一边回头给了老头儿一个白眼,“昨天自己点的菜。” “我自己来吧。”贺先生手上那这个小铁勺,勺柄上还嵌着个皮卡丘,他握着的时候看上去乖得像是个小学生,他抬头看着凌粟认认真真地说,“不会吃到鼻子里去的。” 正在担心这个的凌粟被说中了,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行,那你自己来。” “你能陪我吗。”在朦胧的雾气后面,贺砚回的嘴唇小小地开合了两次。 单手掀着帘子,想去外头找医生问问贺砚回恢复情况的凌粟顿了顿。 “什么”他转头。 贺砚回坐在床上,红透了的脸配上海鲜粥冒出去的蒸汽看上去浑然一体。 “你能不能”贺砚回清了清嗓子,明明头都已经快埋进碗里去,但还是撑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了,“陪陪我。” 外头的太阳照着凌粟的侧脸,让他觉得自己的瞳孔已经快融化在这过于炽热的阳光里。对面人的眼睛真挚而诚恳,尽管光点散乱着根本找不到确切的方向,可凌粟却分明觉得那已经潋滟过了外头的艳阳天。 凌粟紧握着自己的衣角,估算着以自己的心跳频率,是撑到什么时候叫护士推自己去急救才比较合理。 看不到凌粟反应的贺砚回强装镇定地等待着回应。 大概是从醒来到现在的头一次,自己是个瞎子这种认知在贺砚回心里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也没什么好不好。 之前待在单间的时候,他看不见,身边也没有人,他自己像是宇宙间惶然从石缝中炸开的新生儿一样,在一个连呼吸都没有的世界里安静存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被推进了一个喧闹的地方,在他正无所适从的时候,有人笑着掀开了他世界的帘子。 从那天开始,贺砚回才有了光。 从那天开始,贺砚回才知道自己叫贺砚回,才知道胃疼了该吃东西,才知道 自己想要有人陪。 “你能陪陪我吗。”他再抬头,明确而清晰地重申了一次。 如果凌粟不过来,那肯定是这个要求越界了,肯定是凌粟觉得他们俩还没到能够说这些的程度,那他就再等等 如果凌粟过来了,那他真是最幸福的人了。 贺砚回这么想着,想集中一切感官的能力,去捕捉哪怕是一点来自于凌粟的动静。 半晌过后,在贺砚回心都快阻滞不动了的时候,他才听见凌粟笑着无奈道。 “贺先生你突然这么撩我有点吃不消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chapter9 凌粟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向前走了了两步到椅子上坐下“怎么突然” 贺砚回放下手里的碗,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被子“能坐这儿吗。” 凌粟老脸一红,干咳一声挪了挪身子。 诶春天真是来了。 这鸟语花香儿的 凌粟用手作扇子扇了扇风,继而扯了扯自己卫衣的领子,左顾右盼的,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过去坐到了贺砚回身边。 自己每天嘲笑贺砚回老是脸红的,嘲笑着嘲笑没想到自己也被传染了。 报应,真是报应。 凌粟靠坐在床头,看着贺砚回优雅地握着他的皮卡丘小勺子乖巧吃饭。 在凌粟的潜意识里,他总觉得贺砚回像是个什么落难的富家子弟,放到古代肯定是王亲贵胄的那种,要不然怎么家教森严到连张嘴的弧度都要控制。 喝个稀饭都能斯文得像是在品酒。 今天凌粟来得晚,病房里的其他都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午睡时间,一道浅蓝色的帘子把两个醒着的人和房间里的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 窗棱上停了只愣头愣脑的小麻雀,圆滚滚地歪着脑袋盯着贺砚回手里的粥,一时间,连空气都带着雀跃的,仅仅属于春天的温度。 “你在看我吗”贺砚回的声音如同落在磐石上的雨滴,如同水洗过的古钟,低低的恰巧撞在凌粟的心口上。 凌粟赶忙抽回盯着他的视线,咳了两声“啊,嗯,没有啊。” 贺砚回低着头,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那为什么不看我啊。” 凌粟一愣,继而笑开。 到这儿了他哪能不明白贺砚回是什么意思,笑容的弧度越来越大,得几乎都要歪去贺砚回的小桌板上“怎么这么大一个人,还开始撒娇了。” 贺砚回抿着薄唇,抬起头矜持地笑了笑。 “我在这儿呢。”凌粟弯腰,上手把贺砚回的脸掰到了自己的面前。 贺砚回的脸被凌粟两只手挤着,原本性感的薄唇被凌粟挤出了一个可爱的小鸡嘴形状。 “我没有撒”贺砚回还试图声辩,但却被凌粟无情的爆笑给打断了。 在凌粟收回手之后,贺砚回仿佛是为了确定自己的脸有没有被揉歪一样,自己还伸手认真扶了扶。 “我有跟你说过,我有两只猫吗。”凌粟笑完,一边帮贺砚回再盛了点粥,一边剥了几颗小松子儿放去窗台上喂麻雀。 贺砚回点点头“爷爷给我看过你的视频。他们都说,你的猫很可爱。” 凌粟点点头,可爱倒是挺可爱的,一个个被他喂得油光水滑的,平时不管在哪儿,只要叫一声,凌粟就能立刻获得两团抹布。 大爷和祖宗都是粘人精,趴在凌粟身边的时候就算是自娱自乐都能喵上一天。 “到时候你出院了可以去看看他们。”凌粟靠在窗框上,晒着太阳转过身,“你们大概会处的挺不错的。” 一开始见面的时候都是一副冰清玉洁莫玷污我的高冷样。 一顿猫饭之后,就开始为了获得凌粟的大腿位置撒娇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天真无邪的贺先生半点都没听出凌粟在损他的意思,迎着太阳笑得十分灿烂。 “看vog的时候,听到你自己的声音了吗。”凌粟在贺砚回的床边坐下,感觉到贺砚回有意地挺了挺腰,让自己的肩膀和他的蹭在了一起。 “听到了,还还挺多的。” 那天大家聚在一起看凌粟的vog,他虽然看不见,但坐在人群的外围也很努力的想要听上一些,想知道凌粟拍出来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样的,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里面存在上一会儿。 凌粟是个叽叽喳喳的性子,在vog里配旁白的语速也很快,在说到贺砚回的时候,噼里啪啦不带重样地夸了一通他有多好看。 凌粟录的那天他们其实还算不上太熟,从两个人的对话中都能听出十分的生疏来。 但配着慵懒轻松的背景音乐,贺砚回即使看不见,也感觉出了vog里松快的氛围,让他们俩原本有些尴尬的场面变得甚至有几分小甜美。 “别说,小凌不愧是专业的,这里头小贺被拍的可真好看嘿。”其他大爷围成一圈,对着个小小的手机啧啧称叹,“小贺,这上面飘着的好多人都夸你长得好呢。” “还用得着你说,小贺肯定从小到大被夸腻了。”旁边有人笑着打趣,“评论里那些小姑娘都想嫁给你呢。” 所有人夸完一波之后回头去看贺砚回,就见他脸上带着点很淡的微笑,虽然不明显,但和平常那冷若冰霜的样子也有了天壤之别。 大家都以为是小贺不好意思了,殊不知 这个人分明就还兀自沉浸在凌粟夸他的那一段旁白里。 没离开过。 说起vog,凌粟的态度明显雀跃了很多,他拿出相机藏在背后开了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把相机放在了贺砚回面前的桌子上。 贺砚回的肩很宽,即使是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但在镜头里也还是赏心悦目。 “今天天气很好,要出去看看吗。”凌粟伸手拍了拍贺砚回的脑袋,非常直接地靠了过去,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凌粟不是个太含蓄的人。 从小外放的生活环境让凌粟一直秉承着“爱就要大声说出来”这个定论。 就像觉得自己过的不错就想拍vog,觉得自己喜欢易行就一意孤行地单恋了他这么多年。 现在让他白捡了一个贺砚回这样的宝贝儿,凌粟这种从来不知何为婉转的人怎么能忍住藏着不炫耀呢 贺砚回感觉到了自己肩膀上突然一沉,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僵硬地缓缓扭头,小心翼翼地想要确定自己肩膀上的是不是另附。 “我有在录像哦。” 凌粟没让贺砚回疑惑很久,他一边笑一边偷偷提醒贺砚回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耳边,让贺砚回只觉得自己一路从天灵盖酥到了尾椎骨。 自己腿还没好呢 贺砚回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在骨伤科养着,结果连脊椎骨都给酥脆生了,医生给管吗。 要是他控告说这是凌粟导致的,凌粟能给负责吗 这算讹人吧。 算的吧。 “嘿,在想什么呢。”凌粟在贺砚回面前挥了挥手,挥完才猛得反应过来,改为戳了戳贺砚回的肩膀,“要出去走走吗” 贺砚回当然点头。 “行,我去问问护士。”凌粟拍了拍贺砚回,在要站起身的时候却看见贺砚回猛得一起回过了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凌粟低头看着自己被贺砚回攥着的手,玩味地挑了挑眉“我就去个护士台的功夫。” 贺砚回也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但松开手的速度却慢得肉眼都难以察觉。 凌粟只觉得那只柔软冰凉的手慢慢划过自己掌心的感觉 格外磨人。 “那你早点回来啊。”贺砚回终于把手乖巧地收回了自己的被子里,转过头对着凌粟的方向叮嘱。 “马上,很快就回来。”凌粟揉了揉他的头发,要抽离的手补充了一句,“你乖啊。” “好。” 这一回,凌粟又见到了那个神出鬼没一看就非常不专业的护工。 肌肉虬劲的大哥推着个小轮椅出来的样子让凌粟总觉得自己在拍什么豪门片。 比如自己背后即将走出来一个住着拐杖的一身黑衣的大佬什么的 然而他的背后,只有一个乖乖巧巧坐在窗边等着出去春游的小天鹅。 小天鹅最近被喂得不错,脸上已经隐隐有了点长肉的趋势,看上去倒不是之前面黄肌瘦的流浪样了。 一看就是有家的小孩儿像块宝。 “您要一起去吗。”在结果贺砚回的时候,凌粟友好地抬头向护工大哥发起了邀请。 护工大哥双手背在身后 ,自己一个人站成了无比标准的警匪片保镖姿态,让推着轮椅的凌粟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在推着贺砚回进小花园的时候,凌粟无意间还提起来“护工是你家里人给你请的吗怎么平时也不怎么见他来照顾你。” 贺先生倒是心挺大“我也不太清楚,但没事。” 凌粟叹了口气,刚想教育教育这孩子的时候就又听他说。 “我有你就好了。” 站在后面举着相机的凌粟缓缓低下了头,盯着地面努力平复心情。 哥,这么撩我真滴遭不住。 三院虽然装修和设备都不如其他几个医院来的新,但立院的时间久,住院部的花园里葱茏繁茂,都是长了数十年的植物,有着不经修饰的蓬勃生机。 凌粟只拍了一段就把相机收回了口袋里,专注推着贺砚回在院子里头走着。 “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估计过两周也能出院了。”外头的阳光不错,凌粟带着贺砚回走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微微出汗,停下来的时候干脆撑着双手在和贺砚回的肩头。 “到时候我给你个地址,出院以后来我店里玩儿吧。”凌粟笑着,很喜欢这个侧头就能看见贺砚回纤长眼睫的角度,“到时候带你见见大爷和祖宗,他们都不怕生,经常在店里的。” 贺砚回张了张嘴,像是欲言又止。 凌粟耐心地等着,最后等来了一句完全不相关的回答。 “爷爷快要出院了吗”贺砚回问他。 凌粟点头“医生来看过说情况不错,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凌粟说完才回过劲儿来,心里一动,侧过头去问贺砚回“怎么,怕爷爷出院了我就不来了” 贺砚回强装镇定地拨拉着自己的手指头,良久之后诚实点头。 “我都答应给你送饭了。”凌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会丢下你的。” 不会丢下你的。 贺砚回停下不断在抠自己手心的手指,缓缓抬头。 有一瞬间,他想问问凌粟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但说话的瞬间却又收回了这个想法。 万一问了一问,凌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走了该怎么办。 他一个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来,不知道能往哪里去,从醒来到现在,头到尾一直就像一个摆设一样立在医院里连人生都不知道从哪里去思考起的人,还是个瞎子。 凌粟估计认真想也根本都找不到对他好的道理。 可即使是这样 他也还是不想放手。 贺砚回用手指圈住了旁边凌粟的手,悄悄把凌粟的手拉倒了自己的手心儿里。 我拉住你你就不能走了哦。 贺砚回偷偷在心里认真和凌粟打商量,我现在拉住你了,以后你就不能不要我了。 那些来来回回的人都连句话都不肯跟我说,那都没关系。 你要喜欢我哦。 凌粟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挠了挠贺砚回的手心儿像是无声的应答。两个人一坐一立,在四月初的太阳下安静得像是副画。 有一瞬间,在凌粟看着眼光倾落在贺砚回低垂着的眼睫上的时候,甚至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下。 凌粟觉得自己就像是初踏后院的深闺小姐,在惊叹于这姹紫嫣红的同时,渴望着天遂了人愿,草籍花眠。 他缓缓低下头,眼看着嘴唇已经快要触到贺砚回的额头。 “凌粟。”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关牧州声音。 凌粟猛得抽身,就见关牧州匆匆掀开一片紫藤萝朝自己走来。 “怎么了”他拍了拍贺砚回的手,示意他没事。 关牧州脸上的表情不太好,在看到贺砚回的时候也没心情打招呼。他站定之后,抿着唇顿了两秒,最后说。 “易行后天婚礼,发请柬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chapter10 凌粟缓缓直起身“这么快” 关牧州捏紧了手里的咖啡,点了点头“他们这种家庭你知道的,订婚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 凌粟恍然“啊,是挺久了” 易行在毕业之后被父母送去国外研修学习了一段时间,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和那位据说是“标准女神”的陆小姐在一起了。 这么算起来,他们订婚也订了快一年了。 “你会去吗”关牧州把手上的咖啡递给凌粟,“不去我就把” “去。”凌粟松开贺砚回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没事,“到时候我开车去吧,我就不喝酒了。” 关牧州看着凌粟闪烁的眼神和无处安放的双手,站在两步远的台阶下微微皱起了眉。 “我等会儿还有个工作,现在是刚好路过过来告诉你,等会儿我结束了我们再详细谈吧。”关牧州叹了口气,“我上次跟你说的酒吧今天开了,晚上喝一局” “啊,行。”凌粟比了个手势,看着关牧州转身出了小花园之后冷静了两秒才转过身,“贺先生我们回去吧” 坐在轮椅上的贺砚回仍旧带着安静的笑容,他垂着视线,点点头“辛苦你了。” 凌粟推着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刚才被晾在一边的小天鹅。 可是 “抱歉,我刚才”带着贺砚回出了电梯,凌粟停在病房前,“我” “没事的。”贺砚回伸手在自己的肩膀后方摸索了一阵,最终落在了凌粟的小拇指上,“没关系的。” 凌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世界再正常不过了,哪里是每个人都是他这样空白无所依。 凌粟低头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可除了握着他的手却半点话也说不出口。 “但是。”在把贺砚回交给他的护工的时候,凌粟听到他轻轻说了句。 原本愣在原地的凌粟抬起了头“嗯怎么了” “下次叫我名字吧。”坐在轮椅上的贺砚回看上去有几分苍白,在身后高大的护工的衬托下,让凌粟第一次意识到贺砚回原来有些单薄。 叫我贺砚回吧。 那是我好不容易才知道的,关于我自己的一些东西呢。 我喜欢这个名字被你叫出来的样子。 “今晚你就敞开喝,酒钱我全包了。”关牧州戴着副黑超,单手架在窗框,开车超跑用着一副我是大哥大的气势被堵在高架上。 旁边的凌粟一边无聊地划着消消乐,一边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车况。 什么叫真正的前路无望。 “先别说钱了,你能让我看见就再说。”凌粟拨开自己的安全带,瘫在副驾驶的窗户边,拿着相机无聊地拍了一段外头的车,“怎么大晚上的还能堵成这样。” “听说前面临时封了道说有紧急情况,不知道什么事儿那么大阵仗。怎么,发给你的小情儿看呢。”关牧州见他传去了微博,笑着打趣。 凌粟无语地回过头“第一。” “我不叫喂。”关牧州接茬。 “我跟他比你今晚即将遇见的男人们能够发展的所有关系都纯洁,第二,他也看不见,第三,他好像没手机。” 关牧州撇了撇嘴“大哥,9012了还能有个人没手机的现在哪个智能手机那个残疾人辅助系统了。” 凌粟摇头“从来没见他拿出来过。” “所以你不仅对他一无所知,你还连个微信都要不到,你卑微不卑微。他一出院你上哪儿找他去你倒是什么都吐噜给他了,你连他是干什么都不知道。”关牧州只觉得莫名其妙,“你这么对他还真是什么也不求就帮扶残疾人呢那么多残疾人在大街上呢你怎么不帮助帮助他们去。” “行了。”凌粟摆摆手,“人家不愿意多说什么,我也没有追着问的道理。到时候等他出院了,他想要联系我自己总会告诉我的。” “行,您老就继续随缘。单不死你。”关牧州前面的车好不容易挪了挪位置,他赶忙跟上。 凌粟对感情一类的事情向来态度很无所谓,喜欢他会说,但往往走一步看一步,一见别人有不乐意的趋势,他就跑得比谁都快。 当年他追易行的时候,就被朋友们打趣为最佛系的追人,还是易行约他出去的次数多。 “其实易行还挺喜欢你的。”两个人好容易下了高架,关牧州慢慢把速度提起来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啊,我知道。”凌粟耸了耸肩,“但那种门前草坪能赶上学校操场的家庭哪是我攀得上的。高中的时候敢追着玩儿,现在我眼看着都要奔着三十去了,哪还敢继续做梦。” 关牧州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和凌粟的家境都算不上差,都还算是不错的小康家庭,但要说起易行 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按照成年的人的常识来看,的确没什么后续发展的必要阶级壁在那儿呢。 “你就不怕你的贺先生也是那边的人”关牧州最后问了个问题。 “第一,我现在对他确实就只是一点同情心加上一点好奇,能不能到考虑双方家庭的地步那还得再说。还有,你见过有钱人能住到三院来的么。” “也是。”关牧州非常快速地中止了这个话题,“要不是你叔叔一家硬要说三院方便,你都不舍得让爷爷在那儿。” 说着话,两个人就到了关牧州说的朋友开的酒吧。 凌粟去酒吧的经验不算多也不少,大多数时候都属于坐着喝酒不动弹的类型,一直在酒局里没什么存在感,但今天他跟着关牧州坐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不少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关牧州去寄存衣服了,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凌粟坐在卡座里,平常一直带着笑的娃娃脸在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 “怎么回事”关牧州倒了杯酒,坐下递给凌粟。 凌粟接过酒“我怎么觉得今天不太对劲。” 关牧州表示自己深有同感,给易行和自己倒了点就之后,端着杯子去吧台边搜寻自己的朋友。 “妈的。”回来的关牧州气得不行,“这王八羔子好像认识易行,今天竟然好像是易行的结婚前趴,艹。” 怪不得非要他带上凌粟,说酒随便喝,爱开什么开什么,开爆他整个店都不用付钱。 失策。 凌粟垂着眼睛,让关牧州分辨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不然我们走”关牧州坐在凌粟身边问他。 凌粟摆手笑了笑“来都来了,又没什么大事儿,我们这种外围群众凑个热闹蹭个酒总不过分吧。” 外围什么群众外围。 在易行端着酒杯过来的时候,关牧州就知道自己今天晚上一定不会好过了。 “我能和凌粟单独聊一聊吗”易行生得高大,弯腰扶着沙发,站在凌粟他们侧边的时候,几乎遮出了所有光线。 凌粟看着酒杯里摇摇晃晃的琥珀色液体,最后勾唇笑了笑“啊,我们出去聊吧,让他们喝酒就行。” 凌粟数不清自己曾经有过多少个夜晚,像今天这样,和易行一起站着漫无目的地说话。 有时候是操场,有时候是夜深了的寝室阳台。 现在是易行单身汉之夜的酒吧的墙外头。 易行递给凌粟一盒他常吃的薄荷糖让他清清嗓子,凌粟接过,道了声谢谢。 当熟悉的薄荷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的时候,凌粟听见易行问他“婚礼,你会来吗” “会的。”凌粟几乎没什么犹豫,“但礼金可能没有太多,到时候你可不要太在意啊哈哈哈。” 凌粟干笑了两声,觉得僵硬的气氛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而缓解,于是干脆闭上了嘴。 易行的表情很复杂,手上端着酒杯,那力度大到里头的酒都在不停摇晃。他低头看着凌粟,开口的时候嗓音沙哑“凌粟如果当时我们” “行了,再说这个没意思了。”凌粟摆摆手,示意易行别往下如果了。 凌粟随手去旁边的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两罐啤酒,回来的时候单手开了两罐给易行递过去。 易行那这酒站在原地,凌粟自己开了罐子,无所谓地和他碰了碰,自己靠去栏杆上“结婚是好事儿,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就是开开心心地回去喝酒,然后回家睡一觉安心等你的新娘。” “不是这样的,凌粟你听我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凌粟的五官都生得凌厉,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个鼻子圆圆的小精灵。易行个子高,一直喜欢低头看着他的样子。 而现在这个人半点没变,开口说的却是理智到冰点的话“易行,我们从头到尾就没开始过,也没有过如果,这个可能是你自己掐断的。无论是一年前还是六年前,你丫要是站在这儿开口跟我说,凌粟我们有没有可能,你话都不用说完我都能告诉你有。” “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你开口,我们什么可能都有。”凌粟自嘲地笑了笑,“讽刺吗我曾经还想过,会不会哪天我要去你们易家看看,虽说嫁不进去吧但万一见家长呢” “但你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了。” 凌粟仰头把罐子里的酒喝完,捏扁罐子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抬头的时候目光清澈得不带半点酒意“易行,我们完了。” 那一晚易行当着所有人的面喝得烂醉。 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易行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都是佼佼者,在场的虽然都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来的,但根本没有谁敢真正灌易行的酒。 易行一个人喝得烂醉,满场转悠着拉着人就要看看脸,转悠着也不知道是要找谁。 早走的凌粟情况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关牧州住在了他家,他们一人抱着一只猫,自己在家开了从酒吧里顺来的两瓶洋酒,顺便开了两箱凌粟囤的啤酒。 凌粟喝酒的时候没什么表情,抱着大爷的时候还能偶尔拿着小梳子给他梳了梳毛。 “粟啊”关牧州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红着脸迷迷糊糊地喊他。 “不用担心我。”凌粟摆了摆手,“我真没大事儿。” 今天对他来说,更像是他对易行的一个正式告别。他从来都不是个擅长和人说再见的人,他不习惯任何生活里的改变,他连拍个vog都基本一成不变。 要从生活中剥离出一个存在了这么多年的人。 真特么的难。 扔了床小毯子个已经喝瘫过去的关牧州盖上,凌粟去酒柜里给自己再找了瓶伏特加,面色平静地开了酒。 关牧州醒来的时候,觉得世界都塌了。 他瞪大了眼睛,掀开毯子一把坐起,搓着头发在屋子里暴躁地走了两圈“我靠这可怎么办我的天,这可咋整” 他光着脚家里转了两圈,看到两团毛球疯狂窜出来的时候吓得往后一腿,定睛一看发现是两只饿坏了的猫之后,叹了口气“怎么,他竟然已经喝到了忘了给你们放饭的程度了吗” 两只猫瞪着大眼睛,和关牧州进行了友好地讨饭对视。 关牧州捂住脸长叹了口气“完了” 半个小时之后,在病房里的凌爷爷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小粟啊,啊,小关”凌爷爷的嗓门儿大,几乎刚接起来旁边正在浅睡的贺砚回就醒了。 是凌粟要来了吗。 他转过身,撑着身子坐起来。 “点外卖啊行啊我不挑,小粟咋了做不了饭,啊,喝酒啦”凌爷爷哦了一声,“你是不是又带着他出去玩儿了。” “没有”电话那边的关牧州都快哭了,一边拖醉死在地上的凌粟一边欲哭无泪,“昨天凌粟遇见易行了,回来就把自己给喝死过去了,我估计今天晚上前是醒不过来了的。您想吃什么我让他给你点过去” “诶好好,这孩子对易行就是一直诶,你随便点点儿什么都行。”凌爷爷一边嘱咐关牧州自己也吃点东西,一边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问旁边的贺砚回,“小贺,你吃东西吗小粟今天不过来,说给我们点外卖。” 老年机的声音大得打电话几乎就是全病房放广播,就睡在旁边的贺砚回哪能没听见。 “不用了。”帘子后头的人听起来声音很平静。 贺砚回揪着自己的床单,大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眼前的一片黑暗。 “不用了爷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chapter11 凌粟醒来的时候,发现房间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擦黑了。 他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揉了揉旁边咪咪叫着正在数落他的大爷“呀,行了,怎么这么唠叨呢。” 凌粟的酒量很好,是每次有酒局都荣获最佳收拾烂摊子奖的不二人选,一般能喝倒他的只有他自己,一夜的宿醉对他来说倒是个很久都没有过的放松了。 他废了好大劲儿,好不容易才坐起来,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面前飞过来一个巨大毛团。 “得,还动用武力了。”凌粟被整个儿压回了床上,整张脸被埋在了祖宗的肚子里,贴着一团毛叹了口气。 “他们都快饿死了。”关牧州举着个锅铲从门口探头进来,“还好你醒了,我刚想进你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别,你可别。”凌粟垂死挣扎着扒开祖宗,揉着宿醉之后还在隐隐作痛的头坐起来,“我们娘仨儿还想多活两天。” “那你赶紧起来。”关牧州果断地把围裙一脱,把锅铲当做火炬交到了还坐在床上的凌粟手上,“易行那边的车六点半来接人,你洗个澡收拾收拾,我们吃个饭也好准备过去了。” 凌粟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踩着拖鞋转头疑惑地问“不是明天婚礼么” “有钱呗。”关牧州耸肩,“包下了一整个小庄园,前夜就先把所有客人接过去,第二天有下午茶有酒会,晚上才是婚礼正场。” 凌粟挑高了眉,对这种富人作态表示了非常的不理解。 他给的礼金够数吗 “反正你收拾就行了,等会儿车会直接停在楼下。”关牧州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定制西装,潇洒地转身出了门。 凌粟顺便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柜,哦,衬衫卫衣的天下。 他握着锅铲,绝望地倒回了床上。 等等。 凌粟猛得坐起来,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了房间。 “怎么了”关牧州正在客厅和他昨天认识的小狼狗打视频,一件衬衫要脱不脱的站在窗口,回头问凌粟的时候,凌粟还能看见他骚了吧唧的人鱼线。 “打扰了。”凌粟对着视频里的小男生招了招手,“我只是他欠了两百万房租的房东而已。” 说着,他转头木着一张脸问关牧州“医院那边你” “我给爷爷点了外卖,那家你喜欢的粤菜。”关牧州比了个ok的手势让凌粟放心,见凌粟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补充,“哦对,你的贺先生没要。” 迷迷糊糊准备去刷牙的凌粟闻言顿在半路,回过头“为什么” “我哪知道。”关牧州夸张地耸了耸肩,“如果你们是什么不纯洁的关系我可能还对他有兴趣点儿,我对帮扶残疾人可没什么热情。” 凌粟舔了舔后槽牙“算你狠。” 他一边走进浴室,一边从睡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爷爷打电话。 “小粟啊”爷爷那边接起来的时候意外的有些喧闹,“小关说你喝断片儿了,还行吗” “没什么问题。”凌粟点着自己的眉心,站在镜子前看着里头那个满头呆毛乱翘的人,“您今天还好吧。” “好,好得很。医生今天过来看了说可以提前出院,我现在已经回家了,你也别做饭了,到时候中午直接来我这儿吃就行。” “啊行,我到时候不是,出院了”凌粟的声音骤然拔高。 那边的爷爷乐呵呵地笑着“对啊,今天下午出的。” 凌粟原本困得迷迷糊糊的眼睛骤然睁开,和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爷爷出院了,那贺砚回呢 他原本以为找到贺砚回就是爷爷往床边递个手机的工夫,可现在 “凌粟,车到了,赶紧下去了。”外头关牧州刚结束和小男孩儿的腻腻歪歪,探身进来喊凌粟。 凌粟胡乱地挤上牙膏用左手刷牙,在牙膏沫沫乱飞的同时给自己认识的小护士发微信,想问问贺砚回的情况。 “快点了,衣服给你挂在衣架上了,出来赶紧换。” 凌粟随便应了两声,在得知认识的那个护士今天竟然休息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啧了一声。 之前关牧州说他连个微信都不能卑微拥有的时候,他自己还笑关牧州功利,说他见到个好看小伙子就要微信,现在可好。 他连个人都找不着了。 换上西装坐在车里,凌粟皱着眉头看着窗外,心情十分不佳。 几乎又重复了昨天的故事,他和关牧州一左一右地在两边坐在车里,车被绝望地堵在高架上。 易家派出来接客人的车都配着司机,两个人坐在车里连唯一的活动都被剥夺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路无望,而凌粟今天连玩消消乐的心情都没了。 “你再想,也没办法不是。”关牧州看着凌粟的苦瓜脸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劝他,“别想了那么大人了,还能饿着自己不成。” 凌粟转头瞟了他一眼,脸色明显仍旧停留在心情不佳的范畴里。 “他没见着你之前难道就不吃饭了活过这么大没吃过一顿好饭了”关牧州数落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你不去一天,他就能饿着等你一天” 凌粟抿了抿春扭过了头去没说话。 他倒是不至于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虽然关牧州其实没说错什么。 此刻的六十公里外,市三院住院部的病房角落里,贺砚回碰了碰自己手边已经凉透了的饭盒。 油已经渗过了劣质的饭盒,冰凉着,在塑料袋上凝成了一层黏腻的膜。 贺砚回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看上去安静得像是一幅壁画。 “不吃吗”护士长站在门口轻声问。 查房的护士摇了摇头,给贺砚回拉上了旁边的帘子,继而拿走了盒饭,走到护士长身边叹了口气。 “这怎么行。”护士长皱着眉头,“这一天都” “从中午开始就没碰过东西了,水又是一直喝得少,今天还特地让人加了份汤,也没碰。” 贺砚回从醒来之后,对周围的人和事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兴趣。在疼得会摔东西会大声叫骂的一群病人中,贺砚回安静到几乎失去了一个重伤病人该有的存在感。 直到今天。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更叫不醒一个闭着眼睛假寐的瞎子。 护士在贺砚回身边来来回回走动了无数次,轻声试探了数十回,自始至终都没有换来一点反应。 这个人就仿佛一尊被供在恒温箱里的文艺复兴时代的雕塑好看是好看,但前头都得四四方方地拉上警戒线,写着闲人勿近。 已经晚上了。贺砚回想,外头的风已经开始凉了,不知道凌粟是不是还在醉着,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凌粟爷爷今天出院了,隔壁欢天喜地的。来接他的人很多,大家都和乐融融的,很热闹。 明明就和自己隔着一道帘子,可贺砚回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遥远。 因为那个会掀开帘子,问他是不是等急了的人今天没来,那道轻薄的帘子又成了贺砚回和整个世界的厚重阻隔。 他还会来吗贺砚回不禁想。 凌粟答应自己的他们以后还能见,算数吗 自己和凌粟在心里偷偷说好的事情,凌粟会知道吗。 他如果就这么等着,会等来凌粟吗 翌日易行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很热闹,但坐在场中间的凌粟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仪式在下午就已经举行了,一双璧人在早春的草坪上互换戒指的场面美得令人动容,凌粟安静地坐在后排,目睹着他们相视而笑的场景,心里甚至泛起了些宁静。 新娘很漂亮,举止非常优雅,是个有学识的精英女神。 听说她有个非常厉害的母家,对易行家来说都是个要仰望的存在。 凌粟是真没什么感觉,也是真的打从心底里的祝福,并且在这一整个下午中,他其实并没有分出太多的感情给这场大家都以为本该让他心碎的婚礼。 凌粟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直有种强烈的预感,让他想回去看看贺砚回。 “今天什么时候能回去” 晚上的饭桌上,凌粟推辞了旁边桌过来敬酒的人,皱着眉头转头问旁边的关牧州。 关牧州正在敲手里的龙虾,闻言连头都没转“晚上吧,明天好像还有活动,要是想住还能住一天。” 易行的婚礼更像是两个世家展示家学和家底的博览会,各种活动和表演层出不穷。女主人也也非常周到,把每个客人都照顾得很好,让大家随便转转都能在庄园里找到不少乐子。 凌粟摇头“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晚了,我想回去。” “那就晚上吧,等晚宴结束了应该会有回去的车。” “那都该多晚了。”凌粟皱起眉头,“回去又该半夜了。” 医院的探视时间结束得早,他连住院部都进不去。 “我先走了。”凌粟想了想,拿起座椅上的西装外套,拍了拍关牧州的肩俯身凑在他耳边说,“礼金我也给了,我就先走了。” “不是,你走啥啊,他们都还没敬酒。”关牧州放下手里的龙虾,一脸疑惑地转头,“你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店里出事了” “没有。我就想回去看看贺先生,我打车回去,你慢慢玩儿。”凌粟说完,就果断地站起了身,不顾后头关牧州有开始絮絮叨叨的数落,大步向场外走去。 夜里的风有点凉,凌粟拎着自己西装外套,单手扶着栏杆拾级而下。 庄园里繁复的楼梯让凌粟走了一段额头就已经微微泛上了汗,他干脆把西装外套扔在了肩上,在绿荫的小道上快步跑了起来。 刚才他在宴会厅里就打好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明亮的大灯照着在夜晚中略显阴森的庄园。 车里的司机刚抬眼,就看见里头一个穿着规整白色西装的娃娃脸正向自己奋力奔跑而来,嘴上带着的隐隐笑容让人仿佛是在夜晚见到了太阳。 “师傅。”小年轻上车,凑过来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微微喘气,笑着说,“三院住院部麻烦快点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chapter12 贺砚回躺到床上的时候,不出意外地感觉到了强烈的胃疼。 今天凌粟也没有来。 医院订的盒饭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生活里。 那熟悉的感觉和之前那些在单人病房里的日子一样,冷而令人作呕。 熬不过担忧的护士,贺砚回当着她的面喝了两口汤,然后晚上几乎在厕所吐空了整个胃,到最后呕出来的全是清水。 连着一天一宿没合眼,贺砚回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现在几乎已经快和他身上那床单薄的被子融为一体。 高大的人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侧身蜷缩在病床上的时候,呼吸浅得都要听不见。 如果要死的话。 贺砚回想。 要死的话,他是不是就等不到凌粟了。 早知道这样的话,他那天不该和凌粟闹小性子的。 凌粟推着他去住院部后头逛园子的时候,贺砚回趁着凌粟没注意,凭着自己的嗅觉,从轮椅上探出身子狼狈地摸摸索索,费劲地给凌粟折了一枝花。 贺砚回看不见,拿着花的时候手一碰上花瓣就立刻往回缩,生怕自己手重不小心碰上了。 他把花偷偷藏在了背后,想等着凌粟回来的时候送给他。 只是 凌粟回来的时候因为另一个人的婚礼失魂落魄,开口的时候,叫他贺先生。 贺砚回破天荒地闹了回别扭,压着背后的花没有递出去,想着凌粟第二天哄哄他了,他再给凌粟。 但是凌粟没来。 那天风和日丽,有雀站在枝头轻啼,贺砚回在窗边枯坐了一整天。 他像一个去薄霜铺地的林子里寻春的小儿。 可春信不至,夜莺不来。 胃部剧烈的疼痛和烧灼感让贺砚回不自觉弓起了身子,他的思绪从漫漫远方又被扯回了冰凉的暗夜里。 贺砚回折回来的小花早已经被人扔了,也许是护士,也许是护工,或者是路过的不知道谁,反正在贺砚回吐得脚步虚浮被扶回床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摸到过那朵他小心翼翼护回来的花。 “凌粟”贺砚回按着自己的胃,很轻地叫了一声。 今晚我可以梦到你吗 一下下就好。 他没什么睡意,但是一天下来的倦怠让他疲惫不堪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半梦半醒间,贺砚回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线。 “就一下真的,现在还没太晚啊,姐姐求你了” 是凌粟吗 贺砚回紧紧地闭上眼睛,他是梦见凌粟了吗 今天的愿望竟然成真得这么快。 但慢慢的,他却感觉到了那道声线缓缓靠近的趋势。 “我真的不打扰别人我就看一眼,我保证静悄悄的” 贺砚回睁开眼睛,单手撑着床努力支起了半边身子。 是不是凌粟来了 贺砚回掀开自己的杯子,不顾自己还没恢复好的腿,光着脚就想下床。 “你别动”在贺砚回的半边身子重重磕到床头柜的时候,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近在咫尺的声音。 凌粟刚闯过外头护士的阻拦冲进来,走到一半就看见贺砚回扶着床头柜想下来,结果脚刚点上地,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直接砸在了地上。 凌粟被吓得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度,他冲上前,一把扶起贺砚回,半拖半拽地把贺砚回抱回了床上,就着外头的一点月光,心疼地看着贺砚回苍白的脸色。 “刚撞着了没,啊”开口的时候,连凌粟都惊讶于自己竟然能有这么温柔的一把声线。 贺砚回的下巴靠在凌粟的肩膀上,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你让我看看。”凌粟扭头,看着贺砚回垂顺的头发,“抬起头来我看看啊” 贺砚回靠在凌粟的肩膀上只知道摇头,任凌粟再问,都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在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等凌粟环抱着他凑近了,才发现他一直在说。 “我只有你” 其他人有为他们担心的家人,有照顾他们的朋友,有会说体己话的恋人。 贺砚回什么都没有。 就连梦到凌粟,都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 凌粟给贺砚回办了出院手续。 对于这个连在病床边的卡片都只写着贺xx的神秘贺先生来说,凌粟带走他的过程轻易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那个冷漠的肌肉大汉护工陪着凌粟办完了所有手续,在凌粟带着贺砚回坐到自己车上的时候,凌粟总觉得他松了口气,像是交出去了好大一个麻烦。 “开回家的时间不长,别担心。”凌粟扣上安全带,拍了拍贺砚回的腿,“我车技挺好的。” 贺砚回看上去有些无措而忐忑,在听见凌粟和他说话的时候乖巧点了点头“我不担心。” 昨天夜里,他几乎是抱着自己明天就要死了的心,把自己的事告诉了凌粟。 他是出了意外的。 意外具体是什么他记不清了,发生意外以前的事情他也没有记忆了。 从醒来到搬到凌粟爷爷的那件病房那天,贺砚回在一个单人病房呆了很久,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有告诉他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 贺砚回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有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姐姐。 还有自己叫贺砚回这还是他偷听来的。 说完这些之后,贺砚回就感觉到了凌粟慢慢放开自己的手。 也是。 谁会愿意平白无故地结识一个身份不明的瞎子呢。 可出人意料的是。 在下一秒,贺砚回就听见了凌粟狠狠摔下了外套,扯起护工的领子说“今天我不管怎么样都要带他出院”的话。 几个小时后的现在,他就已经坐在了回凌粟家的车上。 贺砚回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之前一直在反复不过是因为经年累积的胃病和过差的身体底子来来回回地在折腾。 但当凌粟这个冒牌家属态度强硬地要接病人出院的时候。 医院也没阻拦。 “我已经让关牧州搬回酒店了,你回去直接住客房就是。两只猫喜欢去客房瞎胡闹,你要是半夜被踩醒了把他们撂下去就是,别担心什么,他们扛造得很。不过如果你要是觉得冷,抱着睡也挺好的,他们都十几斤了,那猫都是我用人民币养出来的” 凌粟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停在红灯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话有些太多了,这一路上全是他在说话了,贺砚回半个字都没往外蹦过。 旁边的贺砚回乖乖巧巧地双手抓着安全带,在凌粟停下来的时候疑惑地转过了头。 “我是不是太啰嗦了”凌粟挠挠头,“也没问问你你到底乐意不乐意。” 凌粟尴尬地试探着问了一问“住我家,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贺砚回听到这句话才坐直了腰,胡乱地摇头,“没有是我自己要跟你走的。” “在这儿呢。”凌粟双手掰过贺砚回的脑袋,看着他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只觉得心疼。 他凑上去用鼻尖顶了顶贺砚回的鼻子“对着我说话。” 贺砚回眨了眨眼睛,脸开始缓缓地上色。 凌粟起了兴致,把车停在自己店门口,捧着贺砚回的脑袋就逗他“快,说你是不是自愿跟我走的。” 凌粟常用的vog相机拍在车的仪表盘前,镜头刚好能对上两个人的下半张脸。 贺砚回飘红的脸颊在镜头里都非常明显。 “是”贺砚回的声音小得跟猫叫似的,字儿一个一个地往外蹦,“我我自己跟你回家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chapter13 “今天祖宗上钟,我去接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吗”逗够了贺砚回,凌粟终于肯放开他了,拿起自己的相机,把车熄火了准备下车。 那边的贺砚回想了想,抿着唇矜持地小幅度点了点头。 凌粟笑着说了声好,关上车门走到另一边站在马路牙子上打开了贺砚回那边的车门。 他笑着,单手手臂架在车门,弯腰做了个浮夸的动作“这位尊贵的先生,欢迎光临。” 贺砚回规规矩矩放在大腿上的手被凌粟牵起,稳稳地攥在了手心里。 贺砚回的腿还没有全恢复好,在凌粟的坚持下,贺砚回还是坐上了轮椅。凌粟站在他的背后推着他,两个人慢慢悠悠地在街上溜达着。街两边的梧桐树正发的嫩绿色的芽,风吹过来的时候晃出了沙沙的响声。 这一条街算是海城市区里的一个难得安静的去处,街上大多数咖啡店或是艺术工作室,工作日的下午整条街上都难觅到一个匆忙的人影。三三两两的,有在散步的年轻人,或是悠闲着坐在街边阳伞下采风的学生。 贺砚回坐在轮椅上,头顶就是凌粟轻松愉快的哼歌声。贺砚回没听过那首歌,但却情不自禁地跟着在用手指敲着节拍。风里有很清淡的甜味香气,像极了凌粟的呼吸落在他脸颊上的味道。 “闻见花香了吗”凌粟停在树荫里,趴在贺砚回的肩头转头笑着问他,“昨天有客人过来带了一束花,正摆在窗口呢。” 贺砚回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很香。” 你身上也很香。 要是能看见你就好了,能看见你对着我笑的样子,该多好。 “在想什么呢。”凌粟打断了贺砚回的想东想西,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进去吧,带你见见你未来室友。” 贺砚回在凌粟的手下缩了缩头,明显在努力适应这种对待小孩儿的亲密动作。 凌粟店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凌粟带着贺砚回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 “今天带小贺同学出院啦。”凌粟把相机放在了自己的小桌子上架好,把贺砚回推到自己的桌子前,拉着他的手带着他摸了摸空旷的桌面。 “我平常在店里的时候就在这儿。”凌粟垂下来的头发就落在贺砚回的耳朵旁,“你右手边的窗台上架着我的相机。下来手给我放下来以后这一块儿是你的地方,你想做什么就告诉我。” “然后你的对面呢就是我。” 等你腿好了,在椅子上伸手就能碰到。 “我去给你拿点点心先垫垫。”凌粟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老想些有的没的,让贺砚回靠着窗边坐在了个能晒到太阳的角度,“昨天有好好吃东西吗算了不问了肯定没有。” 贺砚回理亏地笑了笑。 金色的阳光透过外头高大的树荫投下来,贺砚回优越的鼻梁把他的脸整个人分割在了明暗两面,精致如雕刻的五官让站在不远处的凌粟不由得看呆了。 贺砚回没有表情的时候总是很容易生出一种逼人的威压。低垂着眸子抿着唇的时候,像一个冷静无感情的机器人。 可只要他一旦听到凌粟的脚步声,紧接着侧身抬头看过来的时候,那期待中透露着万分欣喜的样子,软得仿佛就是趴在窗台上踏着腰咪咪小声叫着的小猫。 他到底是捡了个什么宝贝 凌粟忍不住露出了满脸的痴汉笑,嘻嘻在原地自己傻乐了半天。 “来,你的室友,接好。” 凌粟放下猫包,对着贺砚回的方向,拉开了拉链。 祖宗作为店里的两朵头牌之一,祖宗每天接待的人数比凌粟都多,半点都不怕生。在看见贺砚回的时候,摇晃着自己鸡毛掸子似的巨大尾巴,晃了晃头,毫不犹豫地跨下了桌子,伸了伸自己的小肉爪子,五指张开伸了个懒腰,慢悠悠踏上了贺砚回的腿。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温暖,贺砚回看上去比祖宗本猫都更受惊吓。 “凌粟它。”贺砚回急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一碰到祖宗的毛,他自己就能被吓得弹开,修长的手顿在半空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慌得直回头找凌粟。 凌粟举着相机笑得都快直不起腰,贺砚回腿上的祖宗已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了,用尾巴把自己圈了起来,摆出了一个最平常的“快来摸摸我”的姿势,正等着上边儿这个两脚兽有所反应。 结果姿势摆好了等半天,上边儿的人都无动于衷。 祖宗回头飞了一个巨大的眼刀。 “你再不摸他,他可都要生气了。”凌粟拿着相机上前,在半空中接过了贺砚回无措的手,扣着他的手指缓缓向下。 贺砚回触碰到了一个温暖的在起伏着的小毛团子,温温热热的一个,在碰见他手的时候半点没有往后缩,相反的,甚至用尾巴缠住了他。 “他很乖的。”凌粟站累了,干脆趴在了贺砚回的肩膀上。 从后面的角度看,像是他正环抱着贺砚回一般,亲密得难解难分。 贺砚回苍白冰凉的手被覆在猫和凌粟之间,像是窗外的春天一般,渐渐回暖起来。 “大只一点的是祖宗,他脾气要更好一点儿,你摸哪儿都没关系。”凌粟带着贺砚回揉了揉祖宗的肚子,发现不经意间贺砚回已经扣住了他的手指。 凌粟顿了顿,试了试想要挣脱,却发现低着头假装认真撸猫的贺砚回的手却十分有力。 呦嘿,小伙子手指的力量都这么牛匹。 凌粟挑了挑眉,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几乎给贺砚回讲解祖宗平时的日常习惯。 仰卧在贺砚回腿上的祖宗试图抓了两下他们的手就放弃了,这会儿正生无可恋地躺平仰望着天花板。 人类,撸我竟然还心不在焉 手都悬空好久了还撸呢。 你祖宗我的肚子还没到呢你俩脸红个什么劲儿 两个人像是接孩子放学回家的新手家长,出店门的时候两个人光顾着腻歪差点忘了在猫包里打坐的孩子。 贺砚回把祖宗放在了膝盖上,让凌粟推着自己慢慢往回走。 凌粟住的和店并不远,平时自己走路不过也就是十分钟的距离。但今天又是带着儿子又是带着大型小奶猫的,回去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一倍都不止。 “和我住会不习惯吗。”在进家门前,凌粟一边掏钥匙,一边问贺砚回,“我也算是个陌生人” 贺砚回闻言抬头,散着光芒的眸子虽然聚不上焦,但在此刻却显得格外认真。 “你不是陌生人。”贺砚回伸手,等触碰到凌粟的手时候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 经过一个下午的“如何辨识祖宗”的训练,贺砚回现在对牵手已经非常熟练,并且似乎还悟出了些心得。 他的手掌心是刚才偷偷背在身后搓热的,握住凌粟的时候带着滚烫的温度。 “你不是陌生人。”贺砚回再重复了一次,对着凌粟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 坐在轮椅上的人高大挺拔,不再是原本苍白透明的样子。金色灿烂的夕阳下和周围院子里踏踏实实的饭香,让笑着的贺砚回终于变成了一个落地了的,切切实实地存在在了这个世界中的人。 “你是我整个世界里,唯一的人。” 我的喜怒哀乐,我的欢欣冷暖,从听见你声音的第一刻起。 就已经全部都由你给予。 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家里还有一只猫哦。”凌粟打开了门,回头告诉贺砚回。 贺砚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不,你不知道。凌粟无奈地摇摇头,果然还是太年轻哟。 说着,他低头开了门。 几乎是在贺砚回听到开门动静的同一个瞬间,一个巨大的毛球就宛如迫击炮似的飞快从房间里蹦出来,咻得一声窜上了贺砚回的大腿。 贺砚回被吓得往后一仰,但相比下午的手足无措,他这回倒是有些经验了。 修长的手指陷在雪白柔软的猫毛里,让贺砚回原本苍白的手指甚至泛出了些可爱的粉红色。 “这是大爷” 大爷听见自己被点名,抬起头喵了一声 贺砚回低头笑了,双手抱起他,让大爷靠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小朋友们要好好相处哦。”凌粟把祖宗也放了出来,把贺砚回推到了沙发旁边,让他和两只猫待着,“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菜没有,晚饭想吃什么” 贺砚回怀里抱着只猫,肩膀上站着另一只,脸正被两条大尾巴扫来扫去。 他左避有避都避不开,最后开口的时候一嘴猫毛“是你做的就都好。” 凌粟浑身一阵,架好相机之后赶忙离开了现场。 这人不得了。 这人真滴不得了。 凌粟上一支vog里,大家对只出现了一只手和几句话的贺砚回都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和凌粟之前的vog比起来,上一支明明拼拼凑凑断断续续,但是就因为出现了帅哥,点击和评论都出现了指数级别的增长。 凌粟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生活不生活的 这些忘恩负义的人就爱看帅哥。 为了惩罚他们就给他们多拍点贺砚回好了。 两个人的晚餐要比一个人的好做很多,凌粟在接回贺砚回的第一秒就已经开始暗自庆幸自己以后终于不用做一顿吃两天了。 凌粟做饭一向就很欢脱,音响里放了首音乐,他一边看着贺砚回应付两只猫,在用玻璃隔开的厨房蹦蹦跶跶地做饭。 贺砚回的胃病大夫没开药,只是草草说了一句要保持良好生活习惯和饮食。凌粟回来做了个df,认认真真安排好了整套贺小天鹅养生食谱。 两个人,四菜一汤一锅小米粥,装在颜色鲜艳的陶瓷盘子里,团在一起摆在黑色的玻璃面桌上。 “以后必须好好吃饭,听见没有。”凌粟帮贺砚回盛好了粥,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不动了。 “怎么了”本来想走去另一边坐下的凌粟好奇。 贺砚回脸不红心不跳“我看不见。” “你之前不都能”凌粟愣了一愣,想了几秒钟之后眯起了眼睛。 在医院里的时候,这人明明瞎着眼瘸着腿,但几乎半点声都没吭过,那身残志坚的,妥妥的能去感动中国。 今天怎么就变样儿了呢 “桌上没什么易燃易爆易翻到的,你随便碰就是。”凌粟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眼里带着几分狡黠,“别怕碰倒什么。” 贺砚回纹丝不动,低着头摇摇,小声说“看不见。” 说着,又抬起头来,眼睛眨巴眨巴地卖可怜。 憋了半天的凌粟看着他那有点心虚却又坚强着要撒娇的飘忽眼神,终于破了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见笑声的贺砚回一路赧得一路从耳根后红到了脖子,但面上仍旧一片风轻云淡状若自己半点都没在意的样子。 那挺起胸肌理直气壮的小样子。 “行了行了。”凌粟笑着走过去,站去他的身边,“手给我。” 贺砚回飞快抽出了自己的手,在空着虚虚找了两下,在碰见凌粟小指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握上了,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 “轻点儿。”凌粟嗔笑着拍了拍他,牵着贺砚回的手去碰桌上的东西,“这是小米粥,这是你的勺子就是你之前用过的那个,皮卡丘,摸得出来吗。” 贺砚回点了点头,趁凌粟手放松的时候飞快再摸了摸皮卡丘。 皮卡丘是啥,贺先生表示他真的不知道。 “以后菜我都会给你夹好放在小碗里,要是还想添你就告诉我,我就坐在对面。”凌粟说完,发现贺砚回又没有在好好听讲。 明明长着一脸好学生相的贺先生无比认真地低着头,正抓着凌粟的手指神游天外。 这孩子没救了。 凌粟笑着张了张手指,就看见原本在发着呆的贺砚回立马惊醒了过来,认认真真地确定了一遍凌粟的五根手指都在自己的掌心里。 凌粟低头看着他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软得像是骤然塌陷下去了一块儿。 他捡到的小猫真是很喜欢他呢。 “好了别摸了。”凌粟挠了挠贺砚回的掌心,“咱们先把饭吃了。” “那你坐我身边。”贺砚回小小声地要求。 凌粟一开始没听清“什么” 贺砚回伸手探了探,摸到自己身边的椅子,轻轻地往外拽了拽“你坐这儿。” “诶行行行行行。”凌粟看着他软趴趴的头发和因为低头而露出的脑袋后的发旋,半点脾气都没有了,脱开旁边的凳子坐下来,把碗筷从对面挪到了这边。 “我相机还录着,没事吧”凌粟问了贺砚回一句。 贺砚回捧着他的皮卡丘摇头“录吧。” 巴不得把所有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录下来才好。 “你知道吗”在饭桌上的时候,贺砚回试探着开口。 正吧唧吧唧讲话的凌粟转过头“欸” 他一个人快o了一整场饭了,看着贺砚回的状态觉得这位吃饭几乎都要不张嘴的小天鹅肯定食不言,正想讲累了就停下,就迎来了他的开口。 “我听医生说。”贺砚回规矩地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说我的眼睛,不是天生就这样的。” “不是天你看得见”凌粟惊讶地连筷子都停了,怔愣着望着他。 贺砚回点头“我去做过一整套体检,医生说是因为脑部创伤造成的,是可以恢复的。” 凌粟的筷子滚到了桌上。他一把关了相机,站起来捧着贺砚回的脸,来来回回想看他的眼睛。 贺砚回的眼睛生得很精致,是张扬又漂亮的桃花眼。但他的眼睛又比常人要狭长几分,压着眼尾的时候,纤长的眼睫会遮盖住大半他的情绪,让这双黑而深邃的眼睛看起来有几分冷若冰霜。 贺砚回被他摆弄着头也不生气,在凌粟凑近看的时候还努力地让自己不眨眼睛,好让凌粟看得更清楚。 “你说我要不趁这个时候去整个容”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沙发的两端看电视的时候,凌粟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话。 “嗯”贺砚回不解。 凌粟看着窗户里迎出来的自己的脸,捧着自己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有些不满意“我长得不好看。” 关牧州那样棱角分明的模特脸是不是要更高级一点。 贺砚回明显当真了,挺直了腰就过来要找凌粟。 “你别站起来,你别”凌粟见贺砚回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自己连忙飞快挪了过去。 原本躺在两个人中间的猫被凌粟的动静吓得一把蹿去了贺砚回的腿上。 凌粟抓住贺砚回的手臂“干什么呢,动不动就要站起来。” 贺砚回看上去有几分着急,摇着头“你不许去。” “去什么”凌粟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啊,整容啊。” 贺砚回点头。 “那你要是看见之后,觉得我不好看了,我该怎么办。”凌粟装作自己很委屈的样子。 贺砚回头摇得更厉害了“我怎么我怎么可能,我还能去哪啊,不要你我还能去哪啊。” 看着贺砚回急的都要哭了的样子,凌粟忍不住笑出了声,继而转化成朗声大笑。 他还抓着贺砚回的手,攥着他修长的手指自己往后仰倒笑着,对面被嘲笑着的贺砚回任劳任怨地拉着他好不让他往后倒下去。 贺砚回怀里的祖宗不耐烦地甩着自己的长尾巴,眼刀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朝凌粟飞去。 “行,你哪儿也不能去。”凌粟坐起来之后,接着惯性就势靠在了贺砚回肩膀上,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颌角,轻声说着,“你哪儿都不去。” 贺砚回认真点头,重复“哪里都不去。” 就和你在一起。 两个人因为刚才打闹而牵起的手没有放开,电视里的无聊豪门剧开始下一集的时候,两个人自然而然地牵着手窝在了一起。 大爷站在贺砚回肩膀上观望了两分钟,确定不会再出现什么地震之后才高贵地跳了下去,平躺在两个人的腿上。 雨露均沾,十分公平。 凌粟对电视剧半点兴趣都没有,把贺砚回当靠垫,自己考在那儿玩手机。 对大房打二房的电视剧感到新奇无比的贺砚回看,哦不,听得倒是挺认真。拉着凌粟的手神情紧张地听着“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的话。 “你说这些豪门,有什么意思。”凌粟一边刷微博一边评论,“整天争来抢去的。” 听讲的贺砚回认真点头。 “所以我才不跟易行在一起。” “嫁进豪门跟给自己上一辈子的刑有什么区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