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幽人独往》 第1章 前言 突发奇想,构思了一个从校园入官场的小故事,新手上路,轻拍。 文中男主角是以作者喜欢的男演员为原型,十年磨一剑之精品,作者虚构其少年得志,填补十年间默默无闻。 故事背景为架空。南宋被蒙古灭国,南方鲜卑慕容氏家族携手大理段氏奋勇抗击蒙军,将其逼退至黄河以北,慕容氏建立燕国,此为本故事年代背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一章 知了鸣,夏日到。夕阳斜晖下的护城河波光粼粼如银河般,令观赏者一路心情舒畅。还未到城门口,道路上已是车水马龙,好一派繁荣景象。 “凌波,你看这河水,闪闪的,像不像珍珠?”稚嫩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赶着马车的少年笑道: “小财迷呀小财迷,你可真是什么都能想到金银财宝。” 童声抗议:“钱多有什么不好?钱多就可以吃得饱饱的。” “别顾着打嘴官司,看这光景约是酉中,戌时城门便会关闭了,凌波,加快一些。”马车内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 “好的家姐,驾~”赶车的少年闻言扬起了马鞭,看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瘦小却神采飞扬。 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自父亲被贬谪起未曾回来过。记忆里的京城,方方正正,每家每户整齐划一,太相似的路况对于彼时的稚童而言,着实难记了些,于是在进城后,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吁—家姐,你可还记得陆家宅子怎么走?我好像不认得了。”少年看向车帘后的人。“太久了,我也记不清,叔父不是给了你地契?找人问问看。”女声回。 少年听罢点了点头,随即跳下马车,拦住一过路老者,“请问老丈,您可知前门大街石桥胡同往哪边行?” 老者闻言道:“石桥胡同呀,往北走过俩路口往东,一直走,路口有一小石桥那就到了。” 少年拱了拱手跳上马车。 道路一如即往的方正,路上行人渐少,马车通行无阻,不消一刻就到了老者所指之处。 马车经过小石桥拐进胡同,哒哒的蹄声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年久失修的宅院印入眼帘,匾额上隐约是两个掉了漆的大字—陆府,大门和墙垣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唯门前一棵梨树枝繁叶茂。 “家姐,好像是这里了,我们今晚就住进去?”少年问道,并一个翻身稳稳的跳下马车,伸手在马车里摸了摸,摸出一只木凳摆在车旁,摆稳后便掀开帘子。 从马车里出来一女子,较少年年长一些,形体比少年富态不少,绾着妇人发髻,身着粉色丝绸罩衣并百花曳地长裙,手执一把团扇,脸圆圆的,鼻子上微微冒着细汗,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衬得脸越发圆润。 女子轻搭了一下少年的手顺势下了马车,少年又伸手进马车去,抱下来一个六七岁小童,白白嫩嫩甚是可爱。 “不,只是想先带你来看看。那时还未分家,父亲经商,叔父从仕,没料到分开之时也是最后一面。”粉衣女子拭了拭眼角,“旧事不提也罢,不知里面是何情景,暂且不入内,这夏日暑气蒸腾,热煞个人,先去客栈投宿罢,明日请些工匠回来修缮一番。”三人又待了会儿,乘马车离开了。 因着时间仓促,姐弟几个投宿在离陆府不远处的一间祈福客栈,地处东大街,这里商铺云集,来往旅人络绎不绝,祈福客栈既是食肆也能夜宿,吃喝办事都很便宜。 跑堂的见客人下了马车,麻利地上去牵马绳。粉衣女子向掌柜出示书有“陆钦霜”字样的身贴,开了两间房,跑堂的便领着三人上了二楼。 见少年差不多收拾完行李,小童扯了扯少年的衣服,“凌波,我好饿,想吃云吞面。” “茗轩,这京城不一定有我们常吃的,我去楼下看看,有什么汤食每样给你来一些。家姐,你想吃点什么?”名唤凌波的少年看向粉衣女子。 “都行。”粉衣女子答。 凌波应声好便下楼了。 下楼时忽觉气氛诡异,按说此时用餐投宿的客人必定不少,刚进店时人也很多,怎的突然毫无喧哗之声,诺大的食肆仅一紫衣男子坐在堂中央,另有一着深棕色短打衫之人立在他身侧,掌柜和小二则缩在柜台后面,一言不发。 “劳烦你小二哥,我们刚赶路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们这可有些带汤水的吃食?”出声打破冷清。 “有...有的,疙瘩汤..馄饨汤...烩汤面,客官您要哪一种?”小二手抖了抖,指了指墙上的菜牌。 “一样三碗,两碟牛肉,一壶好酒,送上来。多要一个碗,麻烦你了。”说完便上了楼,此地不宜久留。 “好...嘞。”小二战战兢兢地回道。 咚咚地敲门声传来,凌波打开房门,见小二端了一托盘吃食,地上还摆着一盘,忙招呼其入内,帮手把吃食端上桌。 待小二放好托盘,陆家姐姐打赏了小二几个铜钱问道:“楼下怎的突然这样安静?” “您不知道,”小二瞅了瞅门口压低声音说道:“刚来了一伙人,把客人都给赶出去了,就为给楼下那位爷腾地方。” “哦?那是何人?” “我也不清楚,掌柜的说是个大人物,随同十来个厮役,都在外边守着呢。” “那肯定是你们客栈惹什么乱子了?”凌波笑道。 “哪能啊,咱们客栈,那可是老字号,庆盛初年开业起,就一直本本分分做生意,这来来往往的多少客人,出去问问祈福客栈,哪个不知道?名声极好的,可不能乱说。” “别听他胡说,小二,没事了,你去忙吧。”陆家姐姐打断他们。 “好嘞。”小二关门离开了。 “茗轩,你要哪一种?”凌波问道。 陆茗轩答:“云吞面。” 凌波白了弟弟一眼:“没有。家姐,你喜欢吃哪种?” “都行。”粉衣女子道。 于是凌波从每个碗里舀了部分到同一个空碗,又夹了些肉,递给弟弟,“茗轩,三合一,省得你挑来挑去,吃吧。” 又将最少的一碗递给陆家姐姐,自己没动筷子,拿过酒杯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家姐,咱们盘缠还够花多久?修缮老宅需要不少钱吧?”凌波问。 “亏你还记得要修缮老宅,前几日让你去抓药,什么药六十两?花钱也没个谱。这一路上诗酒茶,真是随极了叔父,说你俩不是父子都没人信。” “六十两能救人一命呢,很值啦。”陆凌波吐吐舌头。 “凌波,你又喝酒?”小弟抬头道。 “快吃,别多话。”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救人一命?”陆凌霜放下手中的筷子。 “我是说,家姐,我明日去东大街转转,找些零活做,尽量补贴一二,我力气大,活不难找。” “不必,要你一个读书人去做零工,陆家还没落到那种地步,明天尽快找工匠修缮,早点搬回陆府,住客栈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这里的东西也着实难吃。” 楼下。“是他。”紫衣男子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门外传来敲门声。小二的声音道:“陆...陆公子,楼下那位客官让小的来请您。”“何事?”“不知,只说您去了就知道了。”“好,这就来。”临走给了姐姐一个不解的眼神,什么情况? 眼前俊朗不凡的男人一言不发,凌波思绪忽地跳到了前几日。 前几日,途经香雪堡时,小弟半夜突发高烧,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急得姐弟两团团转,客栈掌柜指了间最近的医馆,凌波便套好马车去请大夫。 马车疾驰,在路口突然急刹住,只见地上一个黑影,摸索上去发现此人身体尚温热,但气若游丝,本着救人一命的想法,凌波将此人扛上马车一同送去了医馆。 男人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身边的随侍开口了:“前些日子我家先生出行,路上因故与我们走散,听闻是阁下救了我家先生,现特来道谢。”说完拱了拱手,“阁下可有何心愿?我家先生都能助你达成。” “助我达成心愿?你家先生是神仙么?助我考中状元行吗?”凌波暗自腹诽,正了正色便道,“那日之事乃...权宜之计,也没问您愿不愿意,身体康复就行,所谓报恩之事不提也罢。”那晚的青楼女子,不知你该如何报答?想到这里凌波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可惜对面没有回应。 感情这位先生是个哑巴。 “且慢推辞,你好好想想,世人所重无非名利,我家先生是真心想要报答,任何心愿,只要合乎常理,都可,我们等你一盏茶的时间。”随侍道。 从我下楼开始,已经静默了一盏茶的时间,现在又是一盏茶,既有诚意何不早些开口?好在我也不是挟恩图报之人,“出门在外,总有救急的时候,不用太过在意,你家先生看大夫确实花了些钱,诊金和妓...记得用了不少珍贵药材才救回你家先生,能把这些给我就好。” 随侍听后,从袖口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这是一千两,多的就当答谢公子了。” 紫衣男子见银票已付讫,起身便要离开。 “太多了,不用这么多,其实只花费了六十两。”其中还包括小弟的药费。 “这是我家先生的谢礼,是真心答谢公子,公子务必收下。此后再见便是陌路了。”说完便随着主子出了客栈,门外车轮滚滚,齐整的脚步声渐远。 马车里,紫衣男人正闭目养神。 “大人,不用处理吗?”棕衣仆从问道。 “他们不是一伙,此子也的确是救了我,罢了,派人盯着他们吧。”紫衣男人回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二章 “事情经过就是如此,我那日六十两是去救他了。”凌波叙述道。 “这位公子出手阔绰,想必家境富裕,应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亏得是找上门还钱了,不然这点盘缠,能支撑到你参加秋闱?看你还乱花钱。”陆家姐姐嗔道。 酒足饭饱,凌波看着桌上的银票发呆:难怪当时直觉定要救他,原是天降横财。只希望别反悔才好。 夜已深,陆家姐姐便回房去了。 次日大早用过早膳,见小弟还在熟睡,凌波锁上房门,同家姐去了东大街街尾的工匠坊,迅速谈妥了修葺事宜,而后去牙市上典了个婆子并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一个活契一个死契。 穷苦人家养不活孩子,便让家里老婆孩子去给人当下人混口饭吃,还能挣几个铜子儿,更穷的人家就只能卖儿卖女了。想着家里人口不多,一个下人也够使,凌波便签了一个看上去手脚勤快的婆子,签的活契,算是帮佣,定好月钱,给了人牙子一钱银子介绍费便带人离开了。 婆子说她叫张春花,四十出头,家里据说也有几亩地,不是佃户。丈夫儿子都很勤快,庄稼事不用她操心,收成好的年头家里的粮食到年底还有剩余,也能换几个钱,家境算宽裕。 上年儿子娶了媳妇,儿媳妇生了对双胞胎,生产时坐下了病,重活累活都做不得,只能在家看孩子。家里一下多了三口人吃饭,年前官府又增加了税收,一来二去的就入不敷出了,张婆子也只好出来做工补贴家用,陆府每月五钱银子并一天假期,待遇算是优厚。 临出集市,凌波二人发现路边站着一个小丫头,看起来长期营养不良,骨瘦如柴。小丫头双眼通红,身上几处青紫,显然是受了虐待,见不了这可怜样,便给买了下来,因这小丫头已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买下来便是陆家家奴了,十两银子签了张死契,凌波给她起名叫小荷,每月一钱银子的例钱,小丫头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例钱。 回到陆宅,陆家姐姐交代了婆子丫头一些日常琐事,分配完各人打扫的任务,便让她们都下去了。 “事情差不多都办妥了,等三日后东面两间厢房都修葺好,你和小轩就搬进去,宽敞些。咱姐弟俩也多年没见,本是想再和你说上些日子话,但你姐夫这两日就要从边塞回来,我收拾一下就要回燕府迎他,你们若有事便来燕府寻我。” 陆家姐姐甚是不舍,手上的团扇扇了又扇,道:“凌波,你年纪不小,叔父也放心将陆家交给你。不要成日玩闹,乡试既已通过,就好好准备明年的秋闱,考个好功名,叔父在天之灵也才能安息。” 见凌波双眼红红,便不再说话了。 出来一趟耽误不少时间,想起小弟还在客栈,二人急忙赶回客栈。刚回房,一个肉墩便撞上来,紧紧地抓着凌波哇的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凌波,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嫌我把你的饭都吃了?我以后少吃点,别丢下我,呜呜呜...” “别哭啦,陆茗轩你是堂堂男子汉,哭成这样像话吗?我们刚才去找工匠修宅子了,看你还没醒,就没带上你,怎么会不要你呢?”揉揉小弟的头。 “你保证不会丢下我?” “保证不会。” “那好,我们拉钩。”陆家小弟那擦着鼻涕眼泪的小手指伸了过来,凌波也哭笑不得的伸出尾指,这个宝贝弟弟闹人的本事真是一流。自父亲去逝起,小弟便不再管他叫哥哥,说了好多次,依旧不改,也是没辙,就由他去了。 不久陆家便修缮一新,重新开府了,只是将牌匾改为了“陆宅”。自得了那一千两银票,凌波也不再操心挣钱养家,每日勤学苦读,期望明年秋闱能拿个好名次。 转眼间秋去冬来,天气也越发寒冷。 “凌波,再有半月余就是除夕了,你们过来燕府吃年夜饭吧,你姐夫也会回来。”这天,陆家姐姐送了些新做的冬衣过来。 “真的?甚好,家姐你有半年没见姐夫了吧?上次见还是他打了胜仗回京述职的时候。”凌波兴奋地道。 “对,都好久不见了。”陆家姐姐悄悄红了脸。 除夕夜,家家张灯结彩迎新春。陆宅的桃符和守岁灯也早早就张罗妥当,凌波打赏了张婆子两个钱,准她回家团聚去,之后便带着弟弟和丫头小荷去了燕府团年。 燕家老夫人并不喜欢家姐,这点从拈酸刻薄的丫头婆子就能看出来,老夫人嫌弃陆家家道中落,不能给儿子燕参将提供更多官场助力,话里话外嫌弃儿媳妇没有能力,家里人丁不旺,这让陆钦霜没少受气,凌波也跟着不平。 话说回来,这姐夫燕参将一年才回京两次,且大部分时间还都是在宫里述职,即使陆钦霜好生养,这燕家敢认么? 席间,姐夫燕一川不断缓和着气氛,氛围仍是压抑。奇怪的是,陆家小弟在这里却混得如鱼得水。小弟的嘴甜程度一般小孩可比不了,常能逗得燕府女眷哈哈大笑,各个对他爱不释手,燕老太太虽嘴上不说,眼里也看得出来对他的喜爱,对旁人的说法是小童常来能带旺香火。 凌波见他玩得兴起便没说什么,想到去年过年父亲还在,如今物似人非,不觉伤感。 团年饭随便吃了两口,凌波便找借口出门溜达了。 “唉,这除夕日可不能饿肚子呀。”凌波踱着小步在大街上转悠,哪间食肆除夕还开门? 不知不觉来到了熟悉的东大街,见熟悉的祈福客栈灯火通明时,凌波激动不已,官府真应该给掌柜的颁个优质客栈奖,人家连除夕也不休业。 “掌柜的,小二哥。”凌波兴奋地走进客栈,只见店里稀稀拉拉几个客人,可人虽少,却是十分热闹,这些人常年走南闯北,有时来不及回家过春节,便留在了京城,此时隔着桌椅聊得热火朝天,彷佛大家本就是团聚的亲友兄弟。 堂中坐着一个白衣人,气质独特,十分显眼,独自一桌正自斟自饮。 经过时凌波心下讶异,这不是一千两先生么? 相见亦是陌路,这类神秘人,还是不认识的好。 “掌柜,小二哥,十碗面,一碟牛肉一壶酒,快些上。”怕他们没听清,凌波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找个角落坐了下来,却发现二人依旧没动。 “陆公子,不是我们不想给您上,实在是...厨子回家过年了。”小二不好意思地道。“我的手艺大家都说很糟,不然我是很乐意露一手的,您想试试么?”小二兴奋的邀请。 “这就...不用了。”你家厨子做的已经够难吃了,你做的比他更难吃,那不得毒死我?凌波腹诽。 “没人做菜为何还营业?”凌波不解。 “我们是食肆,也是客栈,有些客人除夕是不回家的,我们得坚守岗位。”掌柜的郑重其事地回答。 “掌柜的,您真是业界良心。”凌波竖了个大拇指,“想必厨房食材充裕,后厨可否借用一下?”“您自便。” 和面,擀面,扯面,调肉馅,一气呵成,成品出来近二十碗云吞面,香气扑鼻。凌波端来一碗,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千两先生跟前,“空腹喝酒伤胃。”没反应。凌波又道:“掌柜的,小二哥,给大家一人上一碗,你们也吃些,煮了二十碗呢。” “店里才十来人,为何煮这么些?” “我十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三章 在角落里的凌波偷偷腹诽了很久之后,一千两先生终于拿起筷子,送了几根面进嘴里。“你若还不吃,我可就拿过来了。”凌波心想。几个住店的大叔也没拿自己当外人,每人都吃了好些,凌波看着自己桌上空空如也的两个碗,只能拿起酒杯,心道多饮些酒就不饿了。 街道上隐隐传来劈劈啪啪的鞭炮声。 京城的习俗是过子时放鞭炮,用以除祟,除完祟又是新的一年。 “掌柜的,在我们岭南,过春节长者要给小辈发利市,就是压祟钱。”凌波笑道。想到什么忽地又伤感起来。 “小公子也是岭南人么?”一食客问。 “也算,也不算,我在岭南长大。” “噢,那可是老乡了,来,我给你发一个。见者有份。”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把红纸包,发给店里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笑嘻嘻的说着吉祥话互相拜年,到白衣男子这边,岭南大叔没敢靠太近,只将红纸包放在了桌角。 “既如此,我也图个喜庆。”掌柜从抽屉里拿出十来张裁好的红纸,用浆糊封好口,每个红纸包里放了两个铜钱,然后发给大家。 “多谢掌柜的,给您拜年了。”凌波笑道。“我替他收吧。”不知何时,凌波已站在一千两先生身侧,可能是怕大家尴尬,凌波接过掌柜的红包并岭南大叔的红包一起递给了他,这位却并没有接,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起身离开了。小二跑过去拿起银票惊道:“一百两。”大堂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热闹。 时候不早,向掌柜道了别,凌波便回去燕府接小弟,却被告知小弟早就被送回了陆宅,于是立刻赶回去。 大门没上锁,院里也被守岁灯照得十分亮堂,借着光线凌波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 刚一开门,“我以为你回来了,闹着让家姐把我送回来,你却一个人偷偷溜出去玩乐!”小家伙站在寝房门口撅着嘴道。 “茗轩?怎么不在自己房里睡觉?” “等你啊,小荷告诉我京城人除夕夜都要守岁,你却丢下我一个人,自己不知去哪和谁守岁了。” “你这小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什么和谁守岁,我在燕府没吃好,去食肆吃面了。” “为何不带上我?” “额......”你忘了你玩得不亦乐乎? “下次要带上。” “好......” “小荷你有何事?”凌波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小荷,手里拿着火折子,一直默默听着兄弟俩的对话。 终于被注意到了,“大少爷,京城的习俗是守岁到子时要放炮竹,放完炮竹后若是太困就可以睡下了,您和小少爷是现在放,还是守岁到明日清早再放?”小荷声音细弱蚊蝇。 “现在就放,困死了,小荷,以后说话可以大点声,亏的是我耳力不错。”凌波打着哈欠道。 “是,大少爷...”依旧小小声。 “......” 放完炮竹,陆家小弟一个劲儿的缠着凌波,要一起继续守岁,没法子,只好让小荷再抱来一床被子,哄小弟躺下,跟他说躺着守岁也是可以的,折腾好久终于是睡了。 第二日清早张婆子就回来了,拉着小荷说是给主家两位少爷拜年,凌波赏了她们每人一个利市,两人推辞一番喜滋滋的收下了。 春节是一年中最长的假期,从腊八节开始,直到上元节止。 离上元节还有几日,某日清早,陆家姐姐急匆匆前来,郑重其事地道:“凌波,有紧要事同你说。“ ”京城里名列前茅的学子,大都在太学读书,你可知晓?” “曾耳闻。”凌波回道。 “你怎的也不急,上年我们回京时,太学已然开课,就没提这事,现下新学年即将开始,你姐夫的堂侄前日过府拜年,提及此事,我才想起。太学环境比家里优越许多,学子们枕典席文,先生学富五车,于考试非常有益,你不想去?”“我...” “忧虑推荐信么?我求公公给你写一封。叔父在任内过世,他的孩儿怎么着也有资格入太学吧。”家姐的公公是户部侍郎燕劲松,和凌波父亲也算有些交情,只可惜父亲已过世,往来不多。 话说回这京师太学,闻名遐迩,世人皆知,从不收泛泛之辈,若是想入学,需在朝为官之士拟一封推荐信,太学收到推荐信后准许被荐之人参加入学考试,通过了方可入学,是京师乃至全国学子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 “在家学也是一样,我不喜燕府之人冷脸相待家姐。” “无妨,相公对我是极好的,公公也通情达理。再说家里人丁不旺,公公许久没写推荐信,想必是会乐意的,你好好准备入学考试罢。” 即如此,凌波也不再说什么,心底毕竟是向往,能进太学便离官场更进了一步。 一番入学程序后,凌波顺利地收到了太学的入学通知并两套月蓝色校服。开学日定在正月十七。 正月十七这天。陆家姐姐提前一天就住过来了,说是要送他入学。 张婆子早早地做好了饭,小荷给昨晚收拾好的文具书籍做着二次检查,就连小弟也很早就起床了。 “凌波,去了太学要好好用功,不要偷懒。”陆家小弟老成地道。 “......” “下学后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逗留。” “......你也好好临摹字帖,回来我要检查。” “......” 换好校服背好书袋,凌波谢绝了所有人前去送他,独自一人步行去往太学。 太学里规定卯时晨读,辰时上课。上课时间较其他学堂迟了些许,意为照顾一些贪懒赖床的子弟。凌波虽然爱睡懒觉,但也知道这种特别优待,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近寅时末到太学门口,路程刚好一刻钟功夫,一路行来,舒经活络,只觉得人清气爽,权当锻炼了。 向门外守候的教员出示入学证明,凌波便被指派了教员带领入内。 近距离参观太学,主教舍有四列,分别为“天地玄黄”,每一列都按年龄段划分,“天”字列年纪最大,都是即将参加秋闱的学生。依次排序,“黄”字列便是一些刚启蒙的小童。每一列也都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学生们成绩大多相差无几,非要计较的话,只能说“甲”字班的学生更用功一些。 穿过主教舍再往里,便是礼乐骑射课的课舍了,谓之课舍,其实是一大片修剪过的草地,草地两头分别是几组用作击鞠比赛的球门,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再往前,便是两排被围起来的寝舍,一排供给教员,一排给需住学的学生,因这两年住学学生较少,大部分寝舍都空了下来。 绕过寝舍往后山走,便是一片流水环绕的山林,太学偶尔也会在后山举办雅集活动,多是天字班部分学生及一些刚崭露头角的名士参加。 因着入学前的分班考试,凌波被划进了天字乙班。教员领着凌波回到教舍,此时的学生们也都陆陆续续坐满了,教员介绍这是新来的同窗陆凌波,以后大家要齐心协力共同进步云云,后示意凌波在左边靠窗的空座坐下,该座周围仍是有三个空位,十分显眼。 入座后,教员便离开了,学生们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凌波后便开始晨读。 卯时三刻晨读结束,约有一刻休息时间。 忽的感到凳脚被轻微撞击,后方传来一道公鸭般的沙哑男声,“嘿,凌波仙子,我叫陈素秋,是太仆寺少卿之子,你是哪家公子?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转过头去,是一名神采奕奕的少年,生的黑黑壮壮,见凌波转过头来,咧嘴露出一排白牙。 “我上年才来京城,家父原在岭南任职。还有,请叫我的名字。” “那现在是调来京城了?升官了,恭喜呀。” “他去世了。” “噢...抱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四章 “那你现在是和母亲一起住在京城?”陈素秋又道。 凌波没再搭话,回过头来继续看书,见他不想继续交谈,陈素秋便讪讪不说话了。旁边忽有人影闪动,凌波抬头,只见一双生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朝凌波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坐下。 “这两位是宗太傅的孙子,从小体弱多病,太傅要求他们每日早起练武,所以来得略迟。”后座陈素秋再次小声打着报告。 宗太傅,官拜当朝一品,一生为官清廉,颇受仕子们敬仰。这对孪生子原来是他的孙子,难怪书卷气十足。 上午两堂课,分别是四书和经史,在午时结束。先生宣布下课后,后座的陈素秋迫不及待地起身拍了拍凌波的肩膀:“凌波仙子,一起去吃午饭如何?” “你自便,还有。”凌波一字一句道:“不要叫我凌波仙子!” 陈素秋满不在意地应了声好,走到教舍前面,同某学生交谈一阵,两人勾肩搭背结伴出去了。 凌波随着人流来到膳堂。中午太学提供餐食,日常三菜一汤,学生可以自行添加,凌波领了一份便坐下吃起来。 “你听说了吗?今日开学典礼,祭酒邀请了丞相大人前来致辞。” “真的吗?真的是丞相大人?”“那当然,祭酒可是我表哥的外祖,我表哥亲口说的。” “你表哥是?” “天字乙班的陈素秋。” “哦...想起来了,你提过。”两道含糊不清声音交谈着。 不一会儿,整个膳堂里的学生都开始交头接耳,校方自以为神秘的事件变得人尽皆知。 “丞相大人真来了?据说他朝堂外从不交际,也不参加任何活动。” “对呀,这位丞相大人权倾朝野,从不结党,就连同朝为官,也没几人真正同他打过交道。” “这是为何?” “谁还能给他提供利益?只有惹麻烦求他庇佑之人,还有必要结党么?有些朝官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从前任太子少傅,圣上特许全力辅佐太子,免了早朝。升任丞相后,朝堂站位列于百官之前,下朝后圣上钦点随驾御书房。朝官们就是想结交也无甚机会。” “没错,他也没有异己,因为他的异己都已被他...”一方面大耳的学生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有人猜测他藏头露尾是因为生了三头六臂。” “切。”众人揶揄,“这样离谱的传言你也信。” “从不结党营私者,也并不说明就是好官呐。” 又一人道,“如今这位丞相大人真可谓是传奇,十五岁便中了头名状元,十八岁成为太子少傅,先太子闹出那么大的案子,他居然能全身而退,如今年方二十五,便已官至当朝丞相。真真是了不得,实乃我等学习之楷模。” “楷模?学习他在朝堂一手遮天覆雨翻云吗?”另一学生哧鼻。 “嘘,你懂什么?为官之人,谁不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学生们高谈阔论意犹未尽,只凌波默默吃着饭。因着某些原因,凌波在膳房留到了最后一刻,直至人走光。 下午依然是两堂课,习的是礼学和律法。 每年新年度开启,开学典礼都会被作为礼学课的第一堂课。太学每年都会邀请一些礼部官员参与典礼致辞,由于要错开朝堂时间,通常定在下午举行。 典礼开始前,祭酒让负责各个班的教员,把所有学生集中到骑射课舍,也就是那片绿油油的大草地,少了课桌的距离,所有学生挤在一处,聊得如火如荼,言谈之中流露出对致辞人的分外期待。 “静一静,静一静。”祭酒出现在人群正前方。 “欢迎诸位学子回到太学。新的一年已经开启,今年我们特意邀请到了礼部尚书江大人,百忙之中抽空前来为大家致辞。”祭酒慷慨激昂的开场,“下面恭请江大人致辞。” “吁——”“怎么又是他?”“说好的丞相大人呢?”学生们开始骚动。 “咳咳。”教员们的咳嗽声制止了窃窃私语。 接着一抹朱红色朝服印入眼帘,来人开始发言,“很荣幸再一次为太学开学典礼致辞......心者,栖神之舍;神者,知识之本;思者,神识之妙用也。不思,故有惑;不求,故无得;不问,故不知。行者常至,为者常成。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因此,勤学,勤思,勤问更是求学之必备才能,各位既已入了太学,便是莘莘学子中的佼佼者,万不可懈怠......今江某以一朝尚书之名姑妄言之,望诸君能真正做到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预祝诸君能在秋闱不负众望,金榜题名,成为国之栋梁....”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凌波也随着旁人鼓掌,思绪却早已神游,有这时间不如去多看点书。尚书大人结束致辞后,眼神若有似无往凌波所在之东南角瞥去,而此时凌波并未在意。接着便是教员宣读太学内的各种规定,这些规定每年都雷同,但今年新增了一项——太学设立了功过簿。 功过簿分为扬善簿和改过簿,用来记录学生的表现,以鼓励好的学风,杜绝学生的不良习惯。最重要的是:扬善簿记名多者,能得太学各博士之联名举荐,即使秋闱未中榜,也有可能被举荐至圣上面前,成为天子门生。 这可是学风端正的学子们另一致仕之途,且更快捷!底下又开启了热烈讨论。 典礼结束后客套了一阵,全员便恭送尚书大人一行人离开了。 忽地在人群中,凌波好似见到了那日着紫衫的一千两先生。待仔细查看,却又不见那人踪迹。 一定是我看错了,凌波想。 “我说方兄,上次你让我塞进去太学的人,是刚才那呆小子吧?”发问者江信陵,也就是那位礼部尚书江大人,身旁一袭紫衣,此二人正于茶肆包间喝茶,“能让从不徇私的方兄替他开口,可见关系匪浅。” “你知道他?”紫衣人反问。 “你在角落都快把人看出个窟窿了,我能不知道?他是你什么人?” “无关之人。” “无关之人?以我的了解,你并不会随意插手无关之事。” “机密。” “噢?听起来很有故事。” “听闻圣上要南巡了。” “可否不要每次都拿圣上转移话题?”江信陵郁闷地喝了口茶。“此次出巡已定于下月初,这圣上才刚回来不久,怎的又...?” “勿妄言,你为官多年,难道还不明白点头之交不可深谈。” “同科之谊被你说得如此不堪。下官我也是心疼国库呀,听闻此次又是方兄你前去侍驾?方兄,可一定要借机劝谏圣上,每回南巡之地都大兴土木修建行宫,这一路过去花费无数,可谓是劳民伤财,都是民脂民膏啊,苦的也只有百姓。为官者,心系黎民百姓才不枉读圣贤之书。”说完又饮下一大口,借茶浇愁么? 若是旁的官员听到,可能就会问了:你一礼部尚书,作甚操户部尚书的心? “你以为圣上不南巡,百姓就可安居乐业了?天真。”紫衣人答道。 这边厢,太学的教舍里。 第二堂律法课的先生,曾官至大理寺丞,圣上本已恩准其告老还乡,因一腔报国之热血尚未洒完,被聘来太学教授律法课。老先生多年的大理寺经历,造就了其奇特教学方式,整堂课上下来,凌波总结了三点,内容一:宣扬惩奸除恶之律法精神,内容二:弘扬报效圣上报效国家之豪情壮志,内容三:模拟审案。凌波听得意兴阑珊,却又不好瞌睡,只不停拿笔头戳脸,望能清醒一点,见右边两双生子听得聚精会神,深感敬佩。 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五章 “凌波仙子,一起走?我家住城东,你家住哪?”陈素秋又粘上来,不知为何,他对新来的同窗特别有好感,可能因为这同窗实在太瘦弱,使得肌肉比头脑发达的他保护欲爆棚。 双生子往这边看了一眼,收拾好用具便离开了。 “我们不顺路,不要再叫我!再叫我也不会理你。” “玩笑玩笑,那明日见。”说完亮了亮那口整齐的大白牙扭头跑了。 疲惫地步行回家,凌波感觉这一日已累得好似过了一个月,果真是从前太懒散了。 吃过晚饭冲完凉,凌波回房继续读书。夜阑人静,凌波回想起今日下午那件紫衫,到底是不是一千两先生? 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 这天,祭酒突然宣布,太学新来了一位教授四书课的方先生,学识渊博,是助阵秋闱的不二人选。 待到四书课,底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伴随着质疑:这先生生得如此英俊,梨园子弟走错门了吧? 凌波看清来人,脸色由白转红又转白。这是——一千两先生? 他应是家境很好才对,怎的沦落到教书了?家里突生横祸致破产?难怪除夕日一身缟素,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凌波瞬间了然。 冷面的潘安先生教书的确很好,至少课后学生们皆如此评价,潘安先生是学生们给四书先生起的别称。只可惜整堂课凌波都像在做梦般——梦中紫衣男子向自己讨钱来了。 直到紫衣男子离开,凌波才梦醒,考虑要不要还些钱给他,全部归还是没可能了,部分已被他花费掉。 “凌波仙子,你和潘安先生相识?”陈素秋捅了捅凌波胳臂。 “何以见得?” “他刚进来时,你的表情就像欠了人几千两,生怕他过来要债一样。不过他的样子也着实会让人错觉欠他不少钱。” 眼神很毒辣呀,孺子可教,可不就是一千两么? “我那时...十分想去茅厕,但想了想,害怕先生不许,所以惶恐不安,生怕拉...” “打住,换个话题。” “叫我凌波,去掉仙子,谢过!” 傍晚下学,陈素秋再一次询问凌波要不要一起走并遭拒后,便又同旁人勾肩搭背地离开了。 回到家,凌波一言不发想着心里的事,看书的劲头也没了,冲完凉躺在床上,不由又想起那位方先生,这还真是尴尬,居然成了师徒,可惜二人相识的场景并不是那么美好。 翻来覆去好久,凌波甩了甩头,起身欲复习今日所学。 “凌波,这些日子你已经不关心和照顾我了。”小弟陆茗轩撅着嘴推开凌波寝室,凌波顿时惊了一惊,看看自己身上,寝衣还算齐整,松了口气。 “茗轩,进门要先敲一下,记得吗?” “噢,记得了,我以为你还在读书。你要睡了吗?你陪我说会话吧,父亲走了,你也整天不见人,都没人陪我说话。” “不是有张嬷和小荷陪你?” “她们俩懂什么,一个就知道说自己大孙子如何如何,一个说话蚊子都听不见,都要憋屈死我了。” “净瞎说,等我一会。”凌波入了内室。 二人躺在一处,陆茗轩不断抱怨,自从凌波去了太学,他的日子过得多么度日如年,小小年纪的他都开始羡慕出家人了云云。 一丝自责爬上凌波心头,自己在父亲膝下承欢十多年,而茗轩年纪尚幼却双亲尽失,他这个做哥哥只记挂考上功名,对家人关心确实太少。茗轩渐渐长大了,共处的机会也会更少,想到这儿心里柔软下来,默默拍着小弟的背听他唠叨,渐渐没人出声了,只闻小小的鼻息声。 次日清早,凌波一如既往的早到,却见陈素秋比他更早。奇怪的是多天来一直空着的那个座位,此刻坐了一个学生,具体说,是一个女学生。 凌波疑惑地回自己座位坐下,太学里怎会有女子? “这是云大将军与沅平公主之独女云冉冉,沅平公主乃圣上胞妹,云大小姐从小便颇受太后娘娘喜爱,被圣上特许进入太学学习。”陈素秋小声报告。 难怪。 “她今日怎的来了?”“还以为她不会再来太学了。”“宗思修宗思齐估计又要打起来了吧。”周围学生议论纷纷。 上午的课是四书和经史。奇怪的是,教四书课的先生又换成了原来那位李姓老夫子。众人奇怪之余无心探究,只当潘安先生来教书,的确是梨园弟子走错门了,当不得真。 下午也有一堂四书课,然而下午的四书课潘安先生又回来了,众人疑惑不已。凌波注意到,方尘甫一进门,云大小姐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果然,好的皮相在哪都引人注目,饶是这种天之骄女。 四书课结束,云大小姐眼神仍是依依不舍。 接下来便是诗乐课,部分学生不通音律,诗乐学得可谓惨不忍睹,这个暂且不表。 受呱噪之音折磨了一个多时辰,凌波回到家,脑子仍是嗡嗡作响。 “茗轩,你日后若是对音律一窍不通,千万别勉强自己。”凌波劝弟弟。“噢...”正用心对付晚饭的陆茗轩应了声。 几日之后,学生们发现,这位潘安先生只在下午教一堂课,合着只是打零工的穷酸,并未受聘,众学生唏嘘不已。 这日下学,一回到家凌波便钻进房间,神神秘秘地从床底摸出一个雕了花的匣子,取钥匙开了锁。 数数里面的银钱,除去这大半年的花销,一千两还剩八百有余。凌波取出五百两装进钱袋,口中念叨:“方先生,这银子给了你,别再乱花费了,你如此博古通今,这五百两助你考个功名不成问题,以后也能找个稳定活计。” 接下来一个月,方先生都没来上课,无人知道缘由。奇怪的是,云大小姐也没来。 三月末,方先生终于回来了,且这回是早晚全职,太学还给他提供了寝舍。因教员部寝舍满员,于是分到了住学部。好在住学的学生没几个,寝舍很是清净。 下学后,学生们各自回家。凌波揣着五百两来到教员寝舍,找寻良久亦未寻到方先生。 正欲离开,却听一个女声传来:“方...先生,您的伤好些未?我从父亲处拿了些创伤灵药,涂抹之后,好得快一些。” 凌波想走却又耐不住好奇,于是顿住脚步。 “多谢。”是方尘的声音。 “您来太学是...” “还有何事?”男声出言打断。 “那我...先走了。” 开门声,关门声。 看这背影像是——云冉冉?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话。 凌波往回挪了几步,又故意重重地踩在地上,假装不经意的走过寝舍,朝窗内道。“一千两......方先生,好巧。” 窗内人并未答话。 凌波走上前去,郑重道:“方先生,我有事寻您。” “何事?”这是方尘头一次跟她说话。加上之前的云冉冉,凌波觉得这两人都十分古怪。 “您先开下门。”凌波道。 好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方尘迈步过来,俊眸依旧清冷。 凌波将怀里揣了好久的银票递过去道:“方先生,这里是五百两,因家里暂无收入,我私心留了一部分。 “当时您的侍从说是给我的谢礼,所以我留下一些也不算过分。 “您现下来太学教书,也无侍从跟随左右,定是家道中落,想来十分缺钱。这银票您收下吧,读书人都希望考个好功名。” 方尘看了他良久,玩味道:“我不缺。” 转身回房了。 这是何意?说话太直白,伤了他的脸面? 此时两三个住学学生经过,三步一回头地看过来,凌波便决定先回家。一路上,满脑子都是:该如何让方尘接受这五百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六章 回到家,凌波惊喜道:“家姐,你怎么来了?” “来督促你读书。” “家姐,凌波这些天好生奇怪,有心事。”陆家小弟插嘴道。 “别听他乱说,陆茗轩,你还想不想吃糖葫芦和炸小串?”凌波威胁道。 去太学的路上有一卖炸串的小摊,专卖一些面粉裹着的炸蔬菜,炸完再过一遍特制辣油,热气腾腾的味道传来,那叫一个香气扑鼻。每次下学经过,肚子里的馋虫都会被勾起,有次忍不住买了些回去,小弟便日日要求凌波带些回来。 见小弟没再吭声,凌波便同家姐散步去了后花院。 “你是说,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家道中落,现下去了你们太学教书?” “没错,原本想拿些银票还他,可他没收。想帮他又怕拉了他的面子,家姐你说如何是好?” “此人曾风光无限,落到低处也泰然处之,不简单,他日定会东山再起,且看吧,以后有机会再帮帮人家。” “只能如此。” 近一个月没来,陆家姐姐好像肚里有说不完的话,晚饭后二人聊了很久,基本从诗词歌赋聊到了人生哲学,因着时辰太晚,陆家姐姐便决定留宿,索性二人聊个痛快。 聊是聊尽兴了,后果就是次日凌波去太学差点迟到。 猛的从床上弹起,看了眼漏刻,已是卯中,起床漱口换衣衫,匆匆忙忙跑出门去,终于在卯时末赶到了教舍。 此时方先生已然在教舍准备了。 进教舍那一瞬凌波心怦怦地跳,好在台上冷清的身影没有回头,凌波低下头进教舍坐好,拿出文房四宝,放好书袋,余光见先生没看他,便放下心来。 午饭时,天字班学生各个交头接耳,很是兴奋。凌波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原来下午最后一堂课是骑术。 这是凌波来太学后的第一堂骑术课,却早已被陈素秋念叨了不下八百遍。教员是他的亲兄长陈廷清。 原本太学已放了通知,因再过半年就是秋闱,所以取消了天字班的骑术课。 近来教员们见学生每日里死气沉沉,于是商议将每月三堂的骑术课减少至每月一堂,希望学生们能恢复精力旺盛的状态。 凌波看看外面的天,云层叠堆,想来日头不会太晒,何况骑术课结束就下学了,想想都很轻松。 虽未正式开始上课,学生们却早早来到了骑射场。 从前的骑术课都是练习居多,而毕业季的骑术课却是会有一场规模宏大的击鞠比赛,只可惜因上一届天字班严重的堕马事故,以后很可能不再举办,连带本届天字班学生的骑射课也被取消了,美其名曰全力备战秋闱,教员们虽没明说,学生们却了然。 好在如今恢复了每月一堂,聊胜于无。此时骑射场的学生各个磨拳擦掌,欲一较高下。 看着这群天生对骑术有着迷之自信的男子,凌波很想笑,可他笑不出来。 拉车的马因负重速度不快,在车上遇到危险,赶车人翻身就能跳下车去。骑马?马万一癫狂,人被摔下马去,骨头都可能被踩碎。幼时见过马发狂,凌波惧怕不已。 看出凌波的抵触,陈素秋上前跟兄长商量着什么。等到正式上课,每个人都期待着能分配到一匹壮硕的良驹。 凌波被分到最瘦小的一匹,看起来有气无力,学生们见此都哈哈大笑,只凌波心里偷乐,此马状态骑着走一圈都够呛,别说跑了。回头朝陈素秋笑了笑,表示我很满意。这是陈素秋第一次见到凌波毫无保留的笑意,整个人呆住。 接下来每个人都被分到一匹马,云冉冉身边是一匹体格健壮的纯白色骏马,陈素秋这边则是一匹精神抖擞的黑色良驹,双生子被分到两匹颜色相近的棕红色马驹,看起来也十分雄壮威武。 待所有人骑上马,教员便开始教授骑术要点,并纠正每个人的动作。 “大家分头练习,半个时辰后回此地考核。”考核便是计时骑行,在沙钟里的沙漏完前骑马绕场一周。“解散。” 大家分头骑行。 陈素秋骑马走近凌波,“你怕马?” “别过来,小心吓到我的马。” “你那匹小马肯定跑不起来,确定不需要换一匹?” “不换,我宁愿考核不合格,这匹马就挺好的。你自去练习吧,我慢慢骑行就好。” “那你小心点,有什么事就叫我。”陈素秋说完驾马跑开了。 凌波一人慢慢骑行,渐渐觉得不那么害怕,于是胆大了些,也随着其他学生往后山骑去。 学生们骑术都还不错,除了凌波以外,所有人都跑开了,只有他一人一马在慢慢悠悠地走着。 马儿顺着小道蹄声哒哒,两旁都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顺手摘了些放在胸前。“此地景色宜人,权当春日踏青了,”凌波想着。哼着小曲走了约莫一刻钟,便准备调头。而此时天公却飘起了雨,黑压压的乌云密布,见雨势渐大,凌波只好先找地方避雨,见山坡上有个小山洞,便拽着马往山坡上去了。 山洞显然是有人来过,水壶干柴稻草堆,应有尽有。凌波把马拴在近入口处,捡了把稻草放在它面前。“你就好了,还有得吃。” 外衫几近湿透,只能脱下来,怀里的花也被摧残的不成样。凌波用柴枝打了个简易的架子,权当晾衣杆。又随手架起了柴堆,而后发现,需要火种。 早知道带上火折子了,亵衣也浸湿了,凌波瑟瑟发抖,搬起成捆的稻草去往山洞更深处,摊开缩成一团躺了上去。 春寒料峭,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 再过一刻雨还不停,就只好淋雨回去了,总好过在这里冻死,且这山洞黑黢黢,实在可怖。正在这时,一袭白衫之人走进来。 待他收好伞,借着洞口光线看清来人,凌波心下一惊:“方先生?您怎在此?” “散步。” “散步还带伞?” “以防万一。” “嗯,防住了。” “......” 散步带伞,火折子这种物品也有可能随身携带。果不其然。 见方尘点着柴堆后,凌波用石块搭了两个类似蒲团的坐垫,并铺了些干草。二人便坐下等雨停,凌波抱着胸,一副冻得不浅的模样。 沉默良久。 “那个...”凌波打破僵局,“先生您的伤无大碍了吧?” 沉默。 这好像不是一个好的话题,凌波懊恼。 “谢谢。” “啊?” “谢你救我,还有那碗面食。” “噢,不用不用,应该的。” 再次沉默。 “...这雨着实大,几步路就能把人淋透。”凌波往火堆拢了拢。 方尘见状,拿柴枝拨了拨火堆,忽地噼啪一声,些许火花溅了出来,正好往凌波的方向。 “还好吗?”方尘问。 “没,没事。”凌波抖了抖身上烧焦的木屑,还有之前残留的一些碎小花瓣。 方尘也下意识伸手帮他。 忽地两人愣住了。 凌波猛地抱胸弹开。 “你...?” “我最近吃得太多胖了。”凌波抢先出声。 指尖扫过那处并不是什么木屑印子,也不是什么花瓣,触感柔软,分明是胸前一点粉嫩,被浸湿的衣料透出了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雨势渐弱,凌波便起身告辞,解开马绳快速离开了山洞。 回到骑射场,发现只有教员在,“陆凌波,快过来,就剩你了,其余同窗都已下学。” “好的。”凌波将马牵回马厩,便收拾书袋回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七章 一路上,凌波心有余悸,他,应该没发现吧? 一路上,方尘寻绎吟玩,她,居然是女子?有意思。 回到家,张婆子早早做好了晚饭,因下雨在太学耽搁了些时辰,凌波回来时饭菜已经凉了,张婆子正准备再做两道热菜,凌波称午饭用得太多,还不饿,便回房去了。 躺在床上,追悔不已,早知如此,昨夜不应和家姐闲话那么久,不然今早也不会着急出门。他应该没有发现吧,毕竟开始缠束带也才是去年之事。 纷乱的思绪回到从前,凌波回想起一些往事。 在她出生时,母亲因产后大出血当夜就去了。时任太子詹事的父亲陆建成,深知妻子这一去,前来软硬兼施迫他续弦的同侪,定会与日俱增,劝他续弦是假,结党营私是真。 陆建成这人为官多年,向来都是两袖清风,一身的浩然正气,多年来兢兢业业,靠着一点一滴的政绩才得以提升。圣上见他赤胆忠心,便拔擢给自己儿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慕容梓津做了詹事,辅助太子处理东宫一切事物,于是,陆建成便成为了未来天子身边头几号人物之一,也是各方人马处心积虑拉拢的两个对象之一,另一个则是年仅十八便已成为太子少傅的方尘。只可惜各方人马到最后都功败垂成,无一能拉拢。从父亲口中得知,这太子太傅方尘年纪轻轻便文韬武略,才识过人,只可惜此人作风邪气,不能深交。因此二人虽共事一主,却并无交集。 陆府主母过世乃是大事。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陆家无后,实难堵悠悠众口,于是陆建成一咬牙,宣布因妻子是生子难产而死,为了缅怀鹣鲽情深的发妻,也为了襁褓中幼年失母的儿子,他陆建成暂不考虑续弦,也不打算纳妾。虽遭人诟病,但娶妻毕竟是你情我愿之事,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提了。凌波就这样被当作男子养了好些年。 再后来,凌波六七岁之时,太子被构陷谋逆之罪,引起整个朝堂轩然大波,圣上勃然大怒,废了太子的储君之位,也将太子门下一干人等问罪。陆建成因是圣上一手提拔,甚是了解其为人,于是治了个劝谏不力的罪名,留住了他一条命,官降六级,贬去岭南做了个小小知县。后听闻太子病死狱中,陆父甚是痛心。 父亲被贬去岭南后的那段日子,凌波才真正觉得幸福。岭南物产不丰,却是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父亲没有了朝堂之争,公务也较之前清闲很多,使得父女俩有了更多时间相处。虽然没有母亲,但父代母职,父亲永远对她倾尽所有,因此凌波并没有缺失过关怀与爱意。 只是在她们迁到岭南半年后的一天,父亲突然带回来一个貌美的女子。只记得那天,刚去完县衙回来的父亲,身边站着一个肚大如箩的美人,而他犹犹豫豫,像做错了事一般:“对不起波儿,我。。。要纳一房小妾,她已有孕。”父亲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地,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一刻,凌波心中有无尽酸楚。这么多年了,父亲都是独身一人,心里祭奠着亡母,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凌波小小年纪看在眼里,苦在心头。于是那天,凌波告诉父亲:“我也想要一个小娘。” 再过两个月,茗轩便出生了。相处一段日子后,凌波发现,这个新来的小娘不仅知书达礼,人也十分温柔可亲,对她和父亲更是真心以待,久而久之,便从心底接受了这个小娘和弟弟。谁知在弟弟断奶后,小娘却突然留下一封书信不知所踪。只有父亲看过小娘的信,却再也没提起过小娘,对外只说小娘突发疾病去世了,从此他便又是一个人,直到去世。 “我知道您和母亲在天上看着我,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弟,也会考上功名,替您洗刷冤屈。完成您未尽的心愿,匡济天下!” 迷糊中肚子咕咕作响,凌波清醒不少,起身去厨房拿了些吃食。 看着手里的馒头,猛的回想起山洞里的情景,凌波面如火烧。明日去探探他的虚实吧,凌波自言自语道。 次日早起,收拾好书籍用品便去往太学了。走在路上的双脚仿佛有千斤重,若是身份没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该如何圆过去? “嘿,凌波仙子,想什么呢?这么心不在焉,叫了你好多回了。”陈素秋不知从哪冒出来。 “没,没事。”凌波慌忙答道。 “那就好,昨日下午你没事吧?那场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原本还想跟宗家两兄弟赛个高低呢,谁知又出变故了。” “对,这讨厌的雨。” “噢,对了,你昨天去哪了?我们看到下雨,便策马回了马场,回去后等了好久都没见你,兄长便让我先回去换衣衫了。” “我的马跑不快,就在后山的一个山洞躲了躲,待雨势变小才回来。” “原来如此。半山腰那个山洞吗?” “对,你也去过?” “那可是我的秘密基地。”陈素秋神秘的道,“以前我爹总唠叨,若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只能跟他一块养马。有时烦了,下学就躲在秘密基地不回家,咳...吃了几顿鞭子之后就很少去了。那里头可是什么都齐全。” “没错,很是齐全。” “我都好久没去了,下次得补给些食物。对了,”陈素秋又神神秘秘道,“昨日我们在后山碰到潘安先生了,你猜他和谁在一起?云冉冉!不知跟他跟云冉冉说了些什么,云大小姐貌似很失落地走了,这宗家两兄弟就紧追着云冉冉走了,都已经说好了去赛马,简直重色轻友。 “你说怪不怪,潘安先生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居然还有人敢与他攀谈,难不成云冉冉认识潘安先生?”陈素秋那颗藏得很深的八卦之心按耐不住往外蹦。 “兴许是有疑惑,让方先生给她解答呢。” “我看不像。这男人也有祸水呀。”陈素秋说着摸了摸自己下巴。 不知不觉快到教舍了,凌波一副做贼心虚缩头缩脑的模样。“不行,这样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应装作光明正大才不会被怀疑。”说完挺胸抬头走进教舍。 一番动作看得身边的陈素秋一脸茫然。 待听到方尘的声音时,凌波整个人都不好了,总觉得一双眼睛跟随着自己,待抬头却又没有。好不容易挨到下课。 “方先生,请留步。”凌波叫住正欲离开的方尘。 “何事?”方尘回头。 “没...没事。” 看他的反应和表情应是没有发现,凌波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 午饭时,陈素秋死皮赖脸要同凌波一桌,也就随他去了。 “我道为何你从来不与人同食,原来你饭量如此大!这都第十份了吧?”陈素秋吃惊的咽咽唾沫,“没事没事,你继续,我不会同人说起这个,你放心。只是,你如此大饭量,为何还是这么瘦弱。”说着一拳捶向凌波胸口。 凌波伸手出左手去档,情急之下呛进一口热汤,猛咳不止,陈素秋见状赶紧伸手帮凌波拍打后背顺气,“我作势锤你一下,也没准备下重手,如此激动作甚?”“你还说,咳咳咳咳,以后吃饭别同我一桌,咳咳咳咳......” 待凌波结束午饭,果然,膳堂里的人早已全部走掉。 陈素秋看看她,为免尴尬便道,“这没什么,你若是不好意思,以后我帮你打饭。”陈素秋拍拍胸脯。如此热心肠,凌波以前从未遇到过,着实很难招架。“随便你吧。” “诶,我刚才在膳堂好像看到潘安先生了。”陈素秋又道。 “这有何奇怪,先生也要吃饭啊。” 陈素秋又打算说些什么,见凌波状似出神,便作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八章 因着秋闱临近,四书课和经史课开始占据大部分课程。下午的四书课,凌波再见到方尘时,已不似之前慌乱了。 “其道则隆,其运则剥。胡出处之不常,为苍天频卜。名相亦难为。”方尘突然感慨,难得说了些与书籍无关的题外话。 “北宋朝本可收复失地,迎回二圣,赵构为了一己之私,怕忠定公真把二圣迎接回来,自己做不了皇帝,于是罢免了忠贯金石的忠定公,国家灭亡,他难辞其咎。”一学生愤慨道。 “非也,二圣才是北宋朝灭亡的始作俑者。时金兵南下,忠定公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不顾安危,始终在最前线,保卫了政权。又用自己的才干,消除了太上皇和新皇帝之间的矛盾,避免内部分裂的危险。可这些功绩,宋钦宗不仅不予褒奖,反而在局势安定后,将他贬至临江。若是忠定公未被贬谪,怎会有后来的靖康之耻?”另一学生辩道。 “所以你们空有一腔报国心,需可知,多数时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方尘道。 课后,一方面大耳的学生小声道:“这潘安先生性子真怪,自己考不上功名,来打消我们应试积极性。” “他是想告诉你们,伴君如伴虎,先给你们提个醒,你们以为当大官那么容易?”云冉冉开口道。 “他不过是个穷酸书生。”有人不忿了。 “懒得跟你们说。”云冉冉白了一眼说话之人。 “即已决定精忠报国,应是将身家性命抛诸脑后,为百姓谋福祉。若是因害怕官场黑暗而退缩,与蝼蚁何异?”凌波道。 众人测目,却没人再说什么。 下学后,凌波一如往常在路边买了些炸串,而后往家走。拐进小石桥胡同时,见一伙黑衣人正往陆宅方向去,便立即跟上前,到了门口,那伙黑衣人却已不见踪迹。 心下奇怪,平常在外并无露财之举,怎会有贼人到此。敲了敲门,见小荷来开门,询问她可见到什么外来之人,小荷答并无。凌波把炸串递给小弟,小弟接过吃得不亦乐乎,“少吃点,一会还要留着肚子吃饭呢。”“不吃啦,饭都留给你。” 吃完饭,凌波仍是放心不下,便去了燕府,正巧姐夫燕参将也回京了。同姐姐姐夫讲了下学后遇见黑衣人之事,陆家姐姐紧张不已,“这着实太危险了,你们今晚住过来吧。相公,明日你去退役士官处给他们请几个护院,请四个,不,请八个。” 凌波哭笑不得,“家姐,还没确定是不是冲着我们家来,请这么多护卫,月例都不够发的。” “那要如何?不能等出事了再去请吧?听我的。”陆家姐姐急了。 “稍安勿躁,京城乃天子脚下,贼人不敢放肆。凌波,你回去让张嬷和小荷观察两天,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通知我,我立即带人过去。”燕参将又拍了拍妻子的手,接着道:“护院还是得请两个,你和小弟都只是孩子,家里又只有两个女流之辈,请了护院我和你姐姐也放心些,明早我去帮你物色几个。” 凌波应了声好便告辞了,陆家姐姐想挽留,见他坚持也只好作罢。 回家后,凌波把所有人召集到前厅,将下午发生之事告知,并嘱咐他们提高警惕,若有异动赶紧去燕府求助。凌波说完,见大家面露惶惶之色,“你们也别担心,不一定是冲我们家来,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大家放宽心。” “别怕,凌波,我会保护你的。”陆家小弟郑重其事道。 “茗轩,是兄长保护你才对。若是遇到贼人,一定要躲起来,听到没?”凌波严肃道。 “你都说我是男子汉了。” “更大的男子汉才能保护别人。乖,快回去睡觉。张嬷,你以后夜里睡在小少爷寝房外间。” “是,大少爷。”张婆子答道。 想着今日下午之事,凌波翻来覆去难合眼,就这样几乎睁眼到天明。 此时太学寝舍。 “大人,探子跟了半年有余,陆家两兄弟自来到京师后并无异动,陆家大兄大多时间都在太学与书舍,偶尔会去燕府,还有‘祈福客栈’,并无与官员往来之事,您看还要继续派人跟吗?”着深棕色短打的仆从单膝跪地道。 “继续跟。”白衣先生摆了摆手,仆从便消失无踪了。 第二日去到太学。 陈素秋又是一早就到了,见凌波哈欠连天,怪道:“昨夜去赚外快了?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凌波没空理他,趴在桌上补眠,忽的又坐起来,“对了,你们家有护院吗?都是在哪儿请的?” “我们家护院都是家丁兼职,家里男子从小习武,不需再请。你问这个干嘛?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事了?有什么事告诉我,我爹跟大将军有些交情,我让他找人帮你摆平。”陈素秋自告奋勇道。 “额。。。谢了,不用,我家没事。”凌波又趴了下去。 整个上午,凌波都是有气无力地半支着脑袋,眼睛虽然睁着,却像是已睡着。陈素秋开始怀疑这位同窗是否有项特殊技能——睁眼睡觉。朦胧间只觉得方先生在身边来来回回地走动,待下课,凌波实在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醒醒,醒醒,吃饭啦,再不吃就没了。“陈素秋推了推凌波肩膀,见她不醒,直接一把扶起往膳堂走去,“必须得叫醒你吃饭,不然下午饿了怎么办?去吃骑射课舍的草吗?那估计整个场地都保不住了。” 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凌波就这样被陈素秋搀到了膳堂。打完饭,推了推她的手,“赶快起来,饭已经在你跟前了,作为你的好兄弟,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没动静。“赶快起来了喂,不起来我喂你了啊,恶心不死你。”顺势夹了一筷子青菜往凌波嘴边送去,还没送到嘴边,陈素秋便扔下了筷子,“我去,也太恶心了,这样都吓不醒你,你自己不吃可别怪我。”说完自顾自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发现潘安先生坐在隔壁桌,笑着打了个招呼,见没人理,又继续吃。 眼看差不多要结束午膳了,陈素秋顿时焦急起来,一脚踩上凌波,痛得凌波顿时清醒不少,“你疯了?疼死我了。” “你还不醒,午膳马上要结束了。”果然,膳堂的伙计已经开始收拾了。 “等等等,别收,我还没吃完呢。”凌波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喊道,“给我留一些。” 这时过来一个伙计,拿着两份打得满满的餐食道,“已过午膳时间啦,我们要收摊了,你们这些孩子读书也辛苦,吃着饭都能睡着,都还在长身体,给你们多拿了两碗过来,呐,一人一份,应该够吃了。”说完放下碗就回去干活了。 吃完伙计送来的饭,凌波也没好意思再留在膳堂,就这样半饥半饱地离开了。 下午的课,凌波撑的着实辛苦。趁课间休息,遛去膳堂晃了一圈,无果,膳堂里晚饭还没开始准备。 回到教舍时,发现有人在她桌上放了包东西,人刚走不远,似是甲班学生。过去打开一看,一包牛肉脯,就是切块有点大。“这也太客气了,做好事还不留名。”陈素秋瞧着凌波打开的纸包叹道,“他怎么知道你没吃饱?你认识?” “不认识。” “那你可千万别吃,小心有毒。”陈素秋看穿了什么似的道。 “人就在隔壁,毒倒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凌波说着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先吃吧,毒死了也是饱死鬼。嗯,味道不错,你尝尝。” 陈素秋推开凌波递过来的肉脯,“真是毫无警惕性,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敢随便吃。” 最后一堂四书课,凌波整个人精力充沛,先生好像也没过来这边踱来踱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九章 下学后,凌波带着没吃完的肉脯回到陆宅,“小弟,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推开门,只见姐姐姐夫并一帮护卫站在院里,“发生何事?” “凌波,你回来的正好,收拾收拾行李,搬去燕府和我们同住。”陆家姐姐道。 “怎么了?”凌波不解。 姐夫燕一川解释道:“今日下午,有黑衣人闯进茗轩房间要掳走他,后来好似外间有人喊着火了,这黑衣人便趁乱逃了。小荷跑来通知我们,我们便赶了过来。总之,陆家现在不安全,你们快收拾行李,即刻搬去燕府。官府那边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这几日衙差会过来调查情况。” 凌波听完,颇有些为难,情况看起来很危险,但她的确也不想去燕府,让她去面对冷嘲热讽的燕老太太,和身边那些酸中带刺的下人,那还不如待在太学,对了,太学。 “家姐,这样吧,茗轩跟你们去燕府,小荷跟着伺候他,张嬷回家休息些日子,正好春种农活多,等事情调查清楚再叫大家回来。至于我,太学寝舍很多都空着,我可以去申请一间,这样还省了每天来回的时间,可以多看些书呢。” 陆家姐姐知道她不喜去燕府,听她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便同意了。 “但太学你今日肯定是去不了了,今日还得去我们那边,快些收拾吧。”陆家姐姐道。 “好,听家姐的。张嬷,你收拾完行李就先回家去吧,等事情过去了,我再通知你回来,这段日子月例照付。”凌波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少爷,这没干活还拿钱。”张婆子不好意思的笑道。 “小荷一个人够伺候这小子了,这是我们家的问题,让大家担惊受怕了。快去收拾吧,尽快离开。” 几人连夜离开了陆宅。 太学寝舍。 “事情就是如此,大人,应是有不少人盯着陆家,且目标是陆家小少爷。”深棕色短打衫的仆从道。 “籍凡,你去盯着陆家人。” “大人,我的职责是保护您。” “暗卫太多总是容易被发现。陆家兄弟不可有闪失。”方尘道,“下去吧。” “是,属下遵命。” 次日,凌波早早去到太学,先去了趟教员房,先生们见他进来讶异了一瞬,方尘也抬头看了眼。 有人开口了,“陆凌波,来此有何事?” “打扰各位先生,我想申请一间寝舍可以吗?”凌波问。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寝舍不免费,每年十两银,一年一缴,包一日三餐。 “你还有半年不到就参加秋闱了,此时入住不太划算。记得你家是在京城的,怎的想到来住寝舍了?” 凌波记起此人,当初领她参观太学那位。 “教员,费用无妨,每日里上下学需花费不少时间,如若住在寝舍,便可以省些时间多读些书了,我同家人商议过,她们同意的。” “既如此,今日抽空来缴费办理入住手续吧,对了,住学寝舍都是两人一间,提前告知你。”教员继续道。 “给他单间吧,单间清净,适合读书,再说他交的还是一年费用。”方尘难得开了口。 “好,好吧。”教员应道。不知怎的,每当和这位方先生说话,不自觉就变成服从语气。 办理好入住手续,凌波趁天还未黑,便把书籍用具和换洗衣衫都搬过来了。 本以为太学是按顺序分房间,想着自己应该会分到方先生隔壁,谁料分在最靠里的一间,周围几乎没人住,安静到不像话。不过对于凌波来说住哪里都无所谓,安全就好,何况每日还能多睡半个时辰,想想就开心。 收拾好东西,凌波抱着水盆去了水房,打好水回房,锁上门开始擦洗。身上这身衣服可谓是凌波近来最重的负担,里三层外三层,穿脱一遍都要花不少时间。擦洗完换上寝衣,凌波正端着水盆往水房方向去,却见一棕色人影一闪而过,没来得及细看,方尘却突然出现了,凌波愣住,不知该说点什么好,这方尘每次出现,这四周就跟结冰了一样。 方尘漠然地站了会儿,便进房关门了。 今日搬家着实累得够呛,凌波倒完水便回房倒在了床上,突然想到小弟。“小弟应在燕府过得不错,我毋需替他担心。”凌波心想着,踏实地睡了。 住太学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多睡半个时辰简直就是补充精力的利器。被阳光叫醒的凌波伸了个懒腰,起床穿好衣衫,抱着木盆去水房打水洗脸梳头,少女初长成的模样倒映水中。望着水里的自己,凌波甩了甩头:“这半年模样变化太大了,看起来越发娇气,得抽空多晒晒太阳。”整理好发髻,凌波便去了教舍,二者直线距离不到一百丈,简直不要太幸福。 “什么?你现在住寝舍了?”陈素秋惊道。 “嘘,小声些。对啊,每天能多睡半个时辰,很值得。”凌波道。 “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是个好主意啊,回头也跟我爹说说,也搬来住寝舍,咱俩以后就能搭伴了,你等我啊。”陈素秋道。 凌波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方尘自进教舍,就见俩人一直交头接耳。咳咳,身边宗思修出声制止了二人继续私聊。 待到下课,全班开始参与话题讨论—还剩半年入住太学寝舍到底值不值得。继而发展为一场小型辩论赛。经史课先生进门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屋子争得面红耳赤的学生,讨论到最后的结果是:太学不让带小厮,作罢。这对于生活基本不能自理的官家子弟来说,确实是个非常大的难题。 燕府。 陆家小弟陆茗轩这会儿在燕府午觉正酣,突然一黑衣人从窗台跳进来,响声惊醒了正熟睡的小弟。 “主子。”黑衣人参拜。 陆茗轩蓦地坐起身,“你们动静太大,我姐...和我哥担心不已,从陆家搬了出来。若不是谎称你要掳走我,我这身份说不定就暴露了。” “请主子责罚。”黑衣人埋首道。 “也罢,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有事尽量在外会合。还有,派几个人手去太学保护我...哥。” “是,主子。熙王那边已经开始筹备了,料不出年底就会动手。” “还怕他不动手。继续打探,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陆茗轩道,小小年纪却异常沉稳。 黑衣人走后,陆茗轩望着窗口出神。 在岭南的这些年,他们一家三口一直是相依为命,生活也简单和乐。可去年初开始,父亲便异常忙碌,眉头日渐深锁。好几次他半夜趴在窗口,都能看见父亲房间亮着灯,有时还能听到交谈之声。不久后,父亲便染了急病,大夫说患的是不治之症。噩耗像是晴天霹雳打在兄弟俩头上,陆茗轩很难理解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突生急病,于是好几个夜晚,陆茗轩偷偷溜到父亲窗前,偷听室内人谈话,每晚谈话之人却都不一样。 原来父亲并不是生了急病,而是中了剧毒,下毒之人言明此事并不是针对父亲,只希望他能交代某个人下落,而父亲却总是回答不知情。另有一拨人像是在替父亲找解药,但始终不得法。父亲料到自己命不久矣,在几日前便发了书信去京城兄长处,希望兄长能收留自己的遗孤。 有天晚上,父亲把他叫到跟前,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血红色佩玉挂到他脖子上,告诉他去了京城要保护好自己。见他哭得声泪俱下,父亲也流泪了,“茗轩,坚强点。”父亲微弱的气息道,“你和她生得真像。” 怕影响父亲休息,陆茗轩啜泣着出了门。而后父亲又将凌波叫进房内,只记得那晚凌波在父亲房里哭得肝肠寸断,而他亦在门外泪流满面,其实他并未走远。 只记得那晚父亲对凌波说:寻一幽静处,隐姓埋名相夫教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章 后又有一日,家里来了些不速之客,这些衣衫上缝着暗徽的黑衣人,领头人自称石影,是先太子暗卫。从他口中得知,当初太子被诬陷之时,侧妃如蕊夫人已是身怀六甲,后太子遇害冤死东宫,被派去护住如蕊夫人的暗卫只得做了些手脚,造了一个如蕊夫人悲痛欲绝引火焚身的现场,而后带着夫人一路南下,寻了陆建成庇护。再后来皇太孙出世,如蕊夫人却不知所踪,暗卫们这些年一边护着小皇孙,一边暗中找寻如蕊夫人。而陆茗轩,就是这先太子唯一的孩子。 “属下们办事不力,您母妃依旧下落不明。”石影低下头,“陆大人这些年一直在收集太子遭诬陷的证据,已有些许眉目,但对方好像也查到了我们,陆大人因此被毒害,只可惜解药迟迟拿不到,属下们接下来会往东走引开他们。 “现下还无人知晓您的身份,您若能和兄长一起北上去京城避一避是最好,京城有我们的人,安全很多,等属下们甩掉那些尾巴就会跟上来。” 再过几日,父亲毒发,姐弟俩更是凄苦难言。父亲去世当天,伯父陆建逸,大堂兄陆庆烽二堂兄陆庆岳和堂姐陆钦霜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远远看见满屋白缦布,堂姐陆钦霜就已经止不住眼泪,抱着凌波和茗轩一顿痛哭。交谈中得知,陆伯父在凌波父亲遭贬两年后,便举家迁往山西了,陆钦霜因从小与燕府定下亲事,完婚后便留在了京城。凌波父亲与其兄长因先太子谋逆一事已很久没有往来,这回事出紧急,只能厚下脸皮给兄长写了封托孤信,不料这封寄到京城的书信辗转了好几次,才通过陆家书局送到其兄长陆建逸手中,陆钦霜当时正于山西省亲,听到消息立马就同父亲兄长赶了过来,一路赶来,行了将近一月,终是没能见到凌波父亲最后一面。 丧事结束后,大家聚集到一起。“父亲,让他们随我去京城吧,凌波到了考功名的年纪。”陆钦霜道,“何况已经中了举人,不去太学学习实在可惜。”陆伯父深知自己无法给予两个侄子更多学术教导,便允了。 于是几人行至太行山分道扬镳。 起先知道自己身份时,陆茗轩心底委实难以接受,生活了这么些年的父亲兄长并非亲生,兄长也非是兄长,而自己的亲生父亲因谋逆罪被害死,母亲也不知所踪,这么多信息,一时之间很难消化。然而不论如何,养父被害死在眼前却是真真切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都是被同一人所害,于是陆茗轩接受了黑衣人的服从,走上了他认为对的路。 太学。 下学后凌波回到寝舍,忽的想起某个书中困惑,便翻起书本,不知不觉一两个时辰过去了。 “糟了,这会儿膳堂肯定关门了。”猛的起身出门,却发现寝舍门口整齐的码着两个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七八个馒头和一大包牛肉脯,同上回的肉脯一样切块很大,“难不成又是上次那位同窗?”凌波忽觉很久没有被人记挂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吃完东西,凌波拿上木盆去水房打了些水,进门时,不小心被门槛绊到,水洒了一身,“忘点蜡烛了。”东找找西摸摸,好不容易摸到几根,这才想起没带火折子。 以后这种重要工具定不能离身,凌波想。摸索着换了身衣服,硬着头皮来到方先生门口,见里面亮着烛光,想必可以借到火。 敲了敲门,“方先生,您在吗?” 良久,门开了,“何事?”方尘道,一袭白衣,俊眸无双。 “额,那个,我忘带火折子了,能否借用......” 方尘转身进房,不一会儿出来,将火折子递给她,冷冷道,“寝舍内亦须注意仪表。” “噢。”凌波拿着火折子逃也似的回到房内,点上蜡烛,这才发现自己只着了寝衣,且半拆不拆的头发散下来湿答答的垂着,整个衣冠不整的样子。昨日去倒水好似也是这副打扮,且昨日更是披散着头发,难怪先生欲言又止,许是打算训自己几句。 收拾好房间,凌波便开始继续看书,“今晚把明日该读的书读完,明日休假便可去燕府看看小弟。”凌波心道。 太学每逢初一十五休假。 这日十五,陆家小弟早早就起床,盼着凌波过来,姐弟俩正吃着早饭,见凌波被引进来。 “凌波,我们出去喝早茶吧,我都好久没出门,闷死了。”小弟扔下碗筷,拽着凌波的手就要往外走。 “好好好,我自己走行吗?你再摔了。”凌波摸摸小弟的头,对陆钦霜道,“家姐,我们去逛逛吧。” “就知道惦记你哥,你姐我呢?”陆钦霜对小弟嗔道。 “大家一起去。”茗轩嘻嘻哈哈笑着,左右手一边牵上一个。 三人随即往京城最繁华处去。 “凌波仙子!”一个既熟悉又恼人的声音从一家茶楼里传了出来。“今日我请客,都别跟我抢。”陈素秋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同桌之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健步如飞冲了出去。 “凌波仙子。”陈素秋兴匆匆地道。 凌波一脑门黑线:“你怎么在这?” 陈素秋道:“和朋友过来喝茶。” 凌波庆幸:“噢,那不打扰你了。” “没事,都喝完了,这是你家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陆凌波在太学的好朋友。”陈素秋向陆家姐姐和小弟招了招手,“你们这是要去哪?” “准备回家。”凌波翻着白眼,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休息日估计要泡汤。 “这么早啊?我的马车在街尾,送你们一程吧。” 陆家姐姐见凌波面色不佳,“这位公子,不必了,我们的马车也在街头候着。” 陈素秋:“好吧,那我送你们过去。” “......” 燕府。 黑衣人收到陆茗轩发出的暗号,一路赶过来。 “石影,有没有办法让我进太学。”陆茗轩问道。 “现下太学已然开学,再入学可能程序有些复杂,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这事属下不方便露面,需燕侍郎代写一封推荐信到太学,其余属下去办,应是没有问题。” “这好办。” 回到太学,凌波心里把那不知看人眼色的陈素秋骂了好几百遍。待看到桌上的火折子,猛的想起今日出门忘买了,幸好时间还早,出门一趟来得及。 于是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出了寝舍。“方先生,您在吗?”凌波敲了敲方尘寝舍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何事?”方尘漠然地走出。 眼前之人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压力扑面而来,凌波忽然心跳如鼓,“火,火折子还您。我现下出门买些东西,您有什么需要带吗?” “我正好要去买些东西。“方尘道。 这番交谈让凌波进退两难。他的意思究竟是:不用了我正要去买?还是:嗯那你正好可以帮我带? “要我帮您带回来吗?” “不必。走吧,我没去过市场。” “哈?”凌波战战兢兢的尾随并指引,“方先生,右转。” 一路行来,周围女子热切的目光凌波险些招架不住,而罪魁祸首似毫无察觉。 “方,方先生,我们去茶楼休息一下吧。”躲一会儿吧。 “好。” 二人上二楼找了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 “小二哥,一壶桃花酿,一碟豆酥一碟莲蓉饼。”凌波朝小二招手道,“方先生您呢?今日我请。” “不可饮酒。”惜字如金。 “额,那就一壶上好的普洱,再加一碟枣泥糕一碟猫耳朵。” “好嘞。一壶普洱,四件点心。”小二大声向后厨报着菜名。 沉默。 “先生,您要去市场买什么?”凌波问道。 “食物。”方尘答道。 “那好办,小二哥,”凌波叫道。 “客官您还需要点什么?”小二闻声跑过来。 “你们这可有火折子?”凌波问。 “有啊。”小二道。 “一会儿喝完茶,帮我们打包一些干点心一些干肉脯,一个火折子。” “好嘞......这火折子也打包?”市场上到处都有卖,来茶楼打包火折子? “对,你照做就行。”说完拿了些碎钱给小二。 “好......嘞。”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一章 回去的路上,各方投来倾心之目光仍是不少,好在马上就能回到太学,凌波打心里佩服自己机智。 前方好似传来一阵热辣辣的香味。 “哇哇哇,刚出锅的炸串,”凌波幸福的扑了上去,“方先生,这个您要来点吗?” “不用。” 意识到自己失态,凌波立马正了正色,对小贩道:“麻烦你小哥,我要现炸的。” 笑容可掬的小贩见是熟客,笑意加深:“十串香菇十串茄子十串小土豆,对吧?又给弟弟买吃的?你这当哥哥的可真好。” “额......对,对呀。”一扭头,见方尘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凌波呆滞了一瞬。 抱着大包炸串,凌波一路吃得不亦乐乎。 “方先生,您怎么会突然来教书了?”凌波突然上前问道。 “散心。” “哈?”这答案来的措手不及。 “你来太学又是为了什么?”方尘道。 “我吗?考个好功名,然后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凌波回道。 “好官有多苦,你知道吗?”方尘瞥了她一眼,“圣上可能永远看不到你,同侪会排挤你陷害你,百姓不理解你咒骂你,这些你都不怕?” “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其三乐也。吾父母俱往,已无一乐,于是所求能将父亲之心愿延续。若因官场黑暗而退缩,俯仰皆愧于天地,再不得其乐。”凌波擦了擦嘴。 若有一日,你发现身边人皆愧于你,彼时当如何?方尘哂笑,径直向前走去。 回太学后,因着在外吃了不少小食,晚饭时刻凌波便没再去膳堂,径直回了房间看书。 几日后,貌似在太学里看到了小弟。 “陆茗轩?”凌波叫到。 “凌波。”小弟欢快地奔过来,“凌波,燕侍郎也替我写了推荐信,我亦能来太学学习了。” “那家姐给你请的先生怎么办?” “明日通知他不用来了。我刚才已通过太学入学测试,过几日就能入学了,厉害吧?” “你厉害。” “那我也能住在太学寝舍了?” “不能!我学业太重,很难顾及到你。” “好吧......” 御书房内。 一身金黄的圣人正于堂中央伏案疾书,听见前方脚步响,抬眼笑道:“太学散心散得怎样?这期考生如何?” “并无特别之处。”台下一身朱红朝服欲跪拜,来人正是方尘。 “免了,伤势无大碍了?太医院开的药方可还在服用?” “已无大碍,谢圣上关心。” “那就好,朕也放心了。此次南巡引出来这些刺客,真乃意料之外。” “臣已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你,我总是放心的。”年迈的皇帝注视着案下之人。“若是休息够了,尽快回来,这大殿离不得你。” “遵旨。” 这日,凌波去到教舍,发现大伙聚在一处似在谈论着什么。 “端阳前日太学将举办击鞠比赛,天字班各选四人参赛。”陈素秋见凌波过来,又重复了一遍,后继续对其他人道:“每年秋闱过后,圣上都会在宫里举办击鞠赛,而咱们太学的击鞠赛,每一届都有不少朝官出席,提前给自己的团队选人呢,有几年圣上也出席了,祭酒大人很是风光,这可是个好好表现的机会。”众人纷纷点头应和着,陈素秋每次的小道消息都能引来热烈讨论,可见信服度之高。 午后第二堂课,骑射课教员宣布了即将举办击鞠比赛的消息,见众人没预料中的兴奋,瞬时明白过来,朝陈素秋撇了撇嘴,你这大嘴巴。 “接下来,大家自行练习,熟悉场地,半个时辰后集合,我会从你们中间选出四名,代表天字乙班出赛。”教员道。说完大伙便散开来。 “如若能参加击鞠比赛,与朝官有些往来,于将来查案应是有益。”凌波半是懊恼半是自责,“早知当初该好好练习。” 见凌波失落地牵着马,陈素秋骑马过来,与她并肩而行。 “怎么了?怕一会考核通不过?没关系,你慢慢悠悠走一圈得了,没人计较,反正你也不想参赛。”陈素秋道。 “我想参加,可我骑术太糟了。” “哈?你不是害怕吗,怎么想要参赛了?”陈廷清想想又道,“你是想同前来观看的大人们混个脸熟吧?也是,太学里大多是子弟,而你如今没有长辈庇佑,以后官场之路很是难行。你若真想参赛,我把名额让给你怎样?我是无所谓,我这骑射能力有目共睹,跟其他三个班竞赛,太大材小用了。可现在离端阳不到半月时间,以你的马术参赛,着实困难得紧。”陈素秋说得一本正经。 “现在练习应是来不及了。”凌波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不一定,我来帮你想办法,你要真想去就好好练。”陈素秋道,“你想去吗?” “考虑考虑吧,我可不想逞匹夫之勇。” 一个时辰后,“经过考核,大家有目共睹,乙班四名参赛学子分别是:宗思修,宗思齐,陈素秋,辛雨。”待宣布完名单,台下学子们发出欢呼,“今年我们定会赢。” 这名叫辛雨的学子,素来与陈素秋交好,父亲是车骑将军辛利华,其人骁勇善战,想必虎父无犬子,乙班学生听到四人名单已觉胜券在握,凌波也是打心里替他们高兴。宗思修宗思齐两兄弟听到自己名字,迅速侧眼看了看队伍最右端的云冉冉,后者无甚反应,眼角只瞟向他处,兄弟俩失落地收回目光。 晚饭凌波吃得垂头丧气,见天色尚明,饭后便在校舍内溜达消食,思考端阳前熟练击鞠有几分可行性,不知不觉来到骑射场,果然还是双脚最能听到心底的声音。 前方一道白色身影印入眼帘,“方先生,好巧。”看清这人,凌波道。 “嗯。” 默默无语。 二人隔着几丈距离走了一圈,只听低沉的声音传来:“今日下午有骑射课?” “是啊。”凌波低着头,脚步跟上,却心不在焉。 “你好像不善马术。”方尘转过头。 “对。”凌波小声道,“何止是不善。” “什么?”疑惑地看向凌波。 “我从小怕马,家里有匹拉车的小黑,虽是我从小看到大,却不敢骑它,连弟弟都能成日骑它四处跑。”凌波懊恼道。 白衫顿了顿,“坐马车也好,文人不用马上厮杀。” 凌波上前两步,二人脚步一致,“可我想参加端阳节击鞠比赛。” 方尘扭头,“参加那个做什么?台上观看不好么?” 余光见一道视线射向自己,凌波没敢抬头。今日方先生说话,似是比以往多了许多。 “因为击鞠比赛会有许多朝官前来观看,所以......”圣上兴许也会来。 “所以如何?”这些朝廷大员,呵...“还没入仕,就想着结党?” “非也,结党营私还轮不上我,更何况官员也有清浊之分,我不想同流合污,只是觉得若能结识一些忠良之士,总归是好的。” “你觉得这朝堂之上,还有哪些忠良辈?” “我认识的朝官不多,但据我所知,户部侍郎燕大人,礼部尚书江大人,还有宗太傅,这些都是不折不扣的清流。”凌波顿了顿,又仿佛自言自语道:“至于朝堂之首,那位就不清楚了。” “丞相大人?如何?”方尘没再看她。 “只听说他秉性较常人怪异许多,好事也做,坏人也当,权倾朝野,清浊难判。” “......“方尘沉默了一会,“你想入丞相大人阵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二章 “不想。”凌波毫不犹豫道。 为什么? “他从不结党,能力太强,不需要同党。也无异己,因为异己还没成气候就已被铲除了。这等通天人物,不是想就能结交得起的。” “......“ 沉默了一会儿,方尘道:“你若真想练习骑术,我可以帮你申请每日过来练习两个时辰。” “真的吗?那太好了。” “可以带自己的马,击鞠比赛大部分参赛者都自己备马。” “那我明日就将小黑引过来,多谢您了。”凌波兴奋地道。 望着远去的娇小背影,方尘若有所思。 次日下学后,凌波去往燕府。 “凌波,你真要把小黑带去太学?”陆茗轩不解的问道,“你不是特别害怕骑马吗?” “对,可我想练练,就算参加不了击鞠赛,以后也能用上。” “就剩十来天了,你能练好?” “练不好也没事,先试试。” “好吧,那我陪你。对了,明日我就去太学报道了,黄字甲班。” “我都差点忘了,你上课可得老实点,别闹先生,也不要和同窗起冲突,听到没?最皮就是你。”凌波说着,敲了下弟弟的头。 来不及躲,陆茗轩只好受着,这敲过来的力度不大不小。摸了摸被敲的头,道:“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对,你快八岁啦,明年就能升玄字班了,那又如何,还不是小屁孩一个。”凌波又伸手捏捏他的脸,软软的脸蛋像一团发好的面团,手感太好了,忍不住多捏几下。 “陆凌波,我和你商量下,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捏我的脸揉我的脸,可以吗?”陆茗轩认真道。 “怎么了?”凌波摸了摸弟弟的头,不热呀,怎么今天这么奇怪,许是小男子汉自尊心作祟。“好吧,茗轩也是要上太学的人了,兄长快要管不了你了。”莫名惆怅起来。 次日下学后,凌波独自去马房牵了小黑出来,捋了捋马鬃,在它耳边道:“小黑,咱俩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了,这次我真的十分想去参加击鞠赛,你能帮帮我吗?”小黑打了个长长的响鼻。 “它说可以。”这时过来一人,同着月蓝色学服,正是前几日饥中送肉脯的同窗。 “甲班学生柳宴书,幸会。”来人自报姓名。 “乙班陆凌波,幸会。”凌波忽觉有些不自在。 “马儿打响鼻,说明它心情愉悦,你的马愿意帮你参赛,不过你得多学些击鞠技巧。”柳宴书道。 “原来如此,你好似很了解马。” “略懂。你要练习,我可以帮你。” “怎好麻烦你。对了,谢谢你前些日给我的肉脯。” “小事不足挂齿,我也收获不少。” “什么?”最后这句凌波没听清。 “没事,我们开始练习吧,来,先上马。”说完,柳宴书伸出手。 凌波盯着柳宴书的手,犹豫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就着他的手上马。 “凌波。”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转过头朝声音来处望去,“茗轩,过来。”凌波招了招手,对柳宴书道:“这是家弟陆茗轩。” “原来令弟也在太学就读。” 陆茗轩抱着小书袋飞奔过来:“凌波,我昨晚去买了些击鞠和骑术书籍给你,你要不要先看看,明日正好就可以实践。” “也好,正所谓知而后行,我骑术不精,阅读些书籍会更有益。今日谢谢你了,柳同窗,我先送茗轩回去,告辞了。”说完,凌波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陆茗轩离开了。 次日下学后,凌波牵出小黑,心里思忖若柳同窗再来指教,该如何应对。 未免尴尬,凌波早早骑上马,来回骑行了几圈,却都不见柳宴书出现,便自行练习起来,渐渐的,骑着小黑也能小跑一段路了。 “做得好,小黑。”是陆茗轩的声音,小黑见他过来,发出低低的嘶鸣声。 “茗轩,你不用陪我,早些回家去,小荷应在门外等你了。”凌波骑马朝弟弟去。 “我陪你吧,我对小黑更熟悉,万一它吓到你,我帮你震慑住它。” “小看你哥我?我还需要靠你这小小娃震慑,听话,快回去,不然我还得挂着你。”说完调转马头前行。 见凌波走远,陆茗轩只得出了太学。一路上,小荷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心知必是因大少爷缘故,于是找话题转移其注意力,“小少爷,听闻燕府的姑爷楚知州一家明日就到了,楚小姐和您年纪差不多,这下您可有玩伴了。” “男女八岁不同席,你不知道吗?”陆茗轩一脸不耐,“再说这小破孩有什么好玩的。” 小荷语噎。 每日清晨,凌波都早早去到教舍,晨读前,先拿出两本骑术技巧和击鞠要术观摩一遍。经过几日练习,果然进步神速,跑跳冲刺样样合格,也不枉费自己每晚回去给擦破皮的双手和大腿缠绷带了。 小黑也像是被感染了,竟十分配合。奇怪的是,柳宴书这几日都没出现,凌波有好几次假装路过甲班,都不见他身影。 “你还是兄弟吗?练习击鞠也不告诉我,兄长问起时我一脸懵。”陈素秋一手搭上凌波肩膀,“反正我回家也是同兄长练,不如我们一起,还能给你指导指导。” “行,谢谢您指导,您尊贵的手臂先拿开。”说着凌波拎起陈素秋的袖子往下拽。 陈素秋反过来拎着凌波的袖子,露出她缠了绷带的手掌,“我说你怎么成日将手拢在袖子里,不知带双护套吗?没我指导你就等着受伤吧。”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可是收费的啊,一天一顿大餐。” 凌波抽回袖子,“行,膳堂随便吃,我请。” “膳堂像话吗?怎么着也得是聚兴楼。” “要真能出师,聚兴楼给你包场。” “一言为定,我给你吃破产咯。”陈素秋露出一口大白牙。 下学后,凌波去往骑射场练习,陈素秋也回家换了身骑射装,带来了自己的马“红喜”。据说叫红喜是因为马身红色,且看起来很喜庆。 为这名字,凌波不知笑了他多少回。“好好一匹马,取名叫红喜,你对得起它这么努力地奔跑吗?” “多好听,红喜可喜欢这名字了,对吧?红喜。”陈素秋爱抚地摸摸马头,红喜回给他一个大大的响鼻。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马,凌波无语。 骑射场上的陈素秋很严历,真的严厉。 “陆凌波,腿不要夹马肚,跑起来!” “陆凌波,侧身时手抓紧马缰,不是让你勒马头。” “陆凌波,不要只盯着击毬啊,观察四周!” “陆凌波,不要调头,危险!” 天色渐渐暗下来,凌波累得气喘吁吁,蹲坐在草地上。陈素秋跳下马,瞅了她一眼,道:“你打消参赛的念头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用蛮力强行在马奔跑时调转方向,太危险了,你力量很强但实战经验太差,万一发生碰撞,摔下马来,到时连秋闱都可能参加不了,得不偿失,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在看台上观看好了。” “我太难了......”凌波躺倒。 见凌波失落不已,又道:“你若只是想练习,我可以继续指导。走,聚兴楼吃饭,我请。” 二人将马牵回马厩后,凌波要回寝舍换装,便约好在太学门外等,随后一同前往聚兴楼。 燕府。 “......大公子和陈公子练习完便去了聚兴楼。”暗卫道。 “又是这个陈素秋,我要不要去倒个乱。”陆茗轩心道。 暗卫继续道:“听陈公子的意思,他好像不建议大公子参赛,大公子击鞠技术着实一般。” 陆茗轩苦笑:“这个我当然知道,可她就想参加我能如何?还有能令击鞠技巧更精进的书吗?” “主子,那两本书都是从宫内藏书楼里拿出来的,技巧已是最好了...“怪只怪大公子基础太差。 陆茗轩叹气道:“好,我明白了。”随即又自言自语,“好好看比赛也挺好,参赛我还怕你出事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