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侍妾》 第1章 第一章 大泷王朝一百三十一年前推翻日渐腐朽的大明王朝,定都北地燕京,延袭大明王朝的定邦国策,下设府、州、县、乡,实行科举制度,选拔各地人才。 中央由内阁大学士、六部、大理寺、五军都督府、通政使司、都察院、锦衣卫、军机处,下又设三司,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 大泷王朝的子嗣尤为艰难,多数胎死腹中,少数能产下者,轻者缺胳膊、少腿、面目全非形容罗煞,重则未过满月就夭折在襁褓,偶尔一、两个是四肢俱全、面容正常的男婴,也多数活不过周岁。 宣宪帝二十岁登基,年方四十四才得一健全皇子,好不容易熬过周岁,后被封为太子。宣宪帝五十八岁,太子绵延正好满十五岁。 火急火燎的宣宪帝当即为成年的太子万绵延在天下搜集美女,广纳后宫,下诏凡天下良民女子,不论出身、不论年龄、不论高低贵贱,第一个为太子诞下健康麟儿者,即荣升为太子妃。 顿时百名佳丽充盈太子后墙,太子宫殿之外重兵把守,其内严格把控,宣宪帝晚年唯一要事,就是让太子有后,让大泷王朝的血脉得以传承。 时年,宣宪三十九年,农历八月下旬,时节夏末,即将入秋。 皇宫,正大光明殿,早朝中。 左都御史呈给宣宪帝一份百人请愿书。 宣宪帝一目十行,看清内容,脸色铁青,手指发抖,未看及一半,便一把把万言书砸向古伍琅。 “真当朕快死了” 宣宪帝要气疯了,满篇就是贬低太子生的弱小、疾病缠身、性格暴躁、课业不济,有房事一年,却没有任何喜讯;而远在塞北的高义国公,其子万绵宸,身高八尺,玉树兰芝、有勇有谋、具经世之才,年方二十四岁,已杀敌数千人,捍卫塞北国土之一方宁静,最最重要的是,宸王虽未有正室,却已儿女双全,有一女六岁,有一子五岁,另一子刚满周岁,都十分康健。 望陛下为大泷之百年基业设想,禅位于高义公 其下是都察院百十人的联名签字。 “朕十年八载还死不了,太子也定会生下子嗣得以延续我朝血脉,谁若再提禅位之事,直接拉出去斩首” 古伍琅带着一干院士,匍匐在地,言辞恳切“望陛下三思” 看见宣宪帝脸色的老太监林和,算准时间,掐着喉咙喊“退朝” 宣宪帝甩袖走人 抄着手站在众官之前的太傅孟秋闵双目古井无波,听到宣宪帝的怒吼,他带头跪伏在地上,音量适中,喊“恭送陛下。” 徐洪峰、王府志、林书成也随着孟秋闵双膝弯曲,跪伏。 端坐于宫殿龙椅下的太子爷,阴郁着脸,等宣宪帝走出殿外,他慢慢起身,身量堪堪超过龙椅小半身,他一步一步走下阶梯,来到古伍琅面前,捡起滚落在地上的万人书,打开只看了一眼,便咧嘴一笑。 太子爷伸出一脚就踹在古伍琅胸口,看着他“哎呦”一声跌在地上,老脸上的褶子因为疼痛,全部皱在一起,太子爷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说孤阴晴不定、脾气暴躁,你的眼光不错,很有识人之能” 古伍琅心口剧痛,一时之间说不上话。 孟秋闵站起身,拍了拍官服的褶皱,淡淡道“太子不可如此辱打朝廷命官,有失皇家礼仪。” 太子爷回转身子,身高只及孟秋闵的下巴处,他似笑非笑“太傅也是失职得很,把孤教成这样,不知罪加几等。” 孟秋闵对着龙位鞠了一躬:“臣确愧对陛下。” 太子爷嘲弄一笑“太傅愧对的可不是父皇,愧对的是天下百姓,南方大水、北方大旱,哀民遍野,有流寇乘机杀夺抢掠,天下纷乱。太傅作为翰林院之首、天下礼仪典范,当以教化百姓为首任,百姓品行不端,太傅是不是亦有责任” 孟秋闵颔首“殿下所说甚是,只是若殿下把巧言善辩的功夫分一半在课业上,殿下的课业不会每每让臣的下属们头疼不已。” 太子爷嘴角牵动,很好,从今开始,他又将多一条“巧言善辩”的缺点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孟秋闵,孟秋闵古井无波,安立于殿。 “好一个千林党” 官大欺君,太子爷原就阴沉的脸愈加阴沉,他迈开步子,双手背于身后,快步走出大殿。侯立在外头的林远,看见太子爷出来,木着脸紧随其后。 景德宫,未名院。 这院子里住着的是今春全国选秀通过的六十二位宫女,她们需在这儿经过一年的学习调养,再经过明年开春的考试,由管事房挑出十二人入住太子景德宫中的承露院,最后由敬事房安排这十二人与太子接下来一年的房事。 此时这未名院中,罗秋梨正吃力地抱着一盆半人高的金桔盆栽,慢慢挪着往暖棚移。 姚姐儿坐在红木廊下,十指芊芊,剥着新分到的贡桔,一瓣接着一瓣往朱红小嘴里塞。 罗秋梨穿着单薄,身体又因为大病一场,瘦的那唯一露在外面的脖子好像风大一点都能折断,这瘦瘦的小矮子抱着比她还高的盆摘,状况百出,尤为滑稽。 午后,是这群姐儿歇晌和自由活动的时间,除了姚姐儿,其他莺莺燕燕的姐儿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磕着瓜子,剥着橘子,看着姚姐儿指使罗秋梨干活的好玩样子,咯咯得笑着欢快。 罗秋梨好不容易把盆挪到了暖房,姚姐儿也咽下最后一瓣橘子,有些可惜贡橘只有两个,她看了眼桌子上留下来的另一个橘子,还是咽了咽口水,打算把这橘子呆回让罗秋梨带回去吃。 至于她自个儿没有吃够,她也不敢问别人讨要的,姐儿院里的时候姐儿吃食是严格按照个人体质分配的,要是被管事嬷嬷发现自己多吃了,扣了明日的食材是小,就怕被分配去做罗秋梨这样的杂役宫女。 既然吃不到橘子,能时时看看这金桔,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梨子,我突然又不想把这盆栽放暖房里了,你再帮我搬过来,这果子金黄金黄的,看着就讨人喜欢,你就放我门口。” 姚姐儿,闺名唤做玉兰,和罗秋梨同是京郊山水镇的乡绅大户之女,两家大人虽然时不时有些嫌隙,但是却不影响两家孩子相处。这姚玉兰与罗秋梨倒也是一对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哎。”罗秋梨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挽起袖子,又把盆栽往回挪。 赵姐儿捂着嘴巴咯咯笑“我说,姚姐儿,这秋梨儿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就你给她指派活儿,怎么都轮不到我们。” “我梨子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就帮我干干活,你们一个个看她好说话,什么洗衣服洗床单都找她,都被你们折腾病了。现在她好不容易救回来了,我可不许你们再那样找她帮忙。” 姚姐儿这话让好几个姐儿绿了脸,她却不在乎,一双眼略有些担忧地看着梨子。 她就是太弱了,需要多动动。 一旁的王姐儿笑着调戏姚姐儿“王姐儿,你好吃橘子,偏偏体质湿热,李妈妈这次给了你几颗总不得只有这一只吧你要是实在馋得慌,就上我那屋子吃去,李妈妈可是给了我半篮子呢。” 姚姐儿看着罗秋梨抱着盆子,摇摇摆摆往她门口走,她走下阶梯,扶了一把罗秋梨。 罗秋梨朝着她笑笑,两人一起合力,把盆栽放在了门口。 罗秋梨坐在廊下休息,姚姐儿回屋把橘子塞到她怀里,然后坐回她的藤椅,斜着眼睛看王姐儿,冷笑“李妈妈能给你半篮子,可见你身子寒性得很,等到你能踏进爷的院门槛,黄花菜也凉了。”不就是几个橘子,有什么好得意的,死娘们。 王姐儿被戳了心窝子,贝齿咬住唇瓣,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媳妇样。 “姚姐儿,暖房里新来了一批雏菊,我得先去看看。”罗秋梨弯着眼睛,脸颊上两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煞是可爱。 “唉,你自个儿小心身子”,刚想起身送送罗秋梨,院子里就响起“当当”的钟声。 这是姐儿们午歇结束了,要开始下午的培训课程。 一群莺莺燕燕各自回房,稍作打理后,就朝着女学行去。一路上还有教习宫女不大不小的声音“姐儿的腰挺得不够直,头抬高些,眼神朝前,眼睑朝下” 罗秋梨笑眯眯地看着一群人渐行渐远,拍拍身上的晦气,摸了摸在胸口的橘子,心里泛起些顾虑。 她刚穿来的时候,原主的这副身子病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得亏了原主家中的大哥罗秋生千方百计送来一剂风寒药,这才救了她性命。 她还记得那夹在药包里的纸条,告诫她入了宫万不可亲信他人,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虽然记忆中,这位同胞哥哥因家中长辈格外优待她,所以一直对她很是冷淡,但毕竟是身上留着相同血液的亲人,相较于那位看似庇护,实则捉弄的姚姐儿,她选择相信自己的这位大哥。 冰凉的橘子透过薄薄的衣衫,冻得她一个哆嗦,她遥遥望着姚姐儿他们,直到完全看不清身影,这才收回目光,随手把橘子滚落在身旁茂密的灌木丛中,整了整衣裳,垂首走出院子,往西面后罩房中靠西边的一间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西面的后罩房中,正中间的是管事房,里头住了太子宫殿掌管宫女们的最高首领大常宫和一些掌事妈妈。 靠西边的是官奴所里挑选出来的女奴隶,这些人与良民女子不同,是整个大泷王朝最最下等之人,宫里面伺候人的都是这些女奴隶。 靠东边的则住着杂役宫女,这些杂役宫女都是从通过选秀之后的姐儿们里面刷下来的人,有的是因为犯了错误,有些是因为身体调理没有起色的,又有些是因为愚钝不堪,几次考试都让人怀疑是个傻子的。 皇上虽说广招美女,但是太子爷只有一个,这要是块坏地,严重影响皇室血脉高贵性的,又何必让太子爷辛苦耕耘。 毕竟女子身体健康、智商多少、情商高低都是一个这些管事妈妈门要考量的条件之一,这可是未来皇储的生母,这生不好,可是有亡国危险的。 很不幸罗秋梨就是因为调理半年,身体依然虚弱得随时都要没命的样子,再加两月前她得了风寒,差点没命,太医看了后,支支吾吾半天,虽说不出毛病,但也给了一个“难治”的结论,于是她成了那些未满一年就被无情地刷了下来群体中的一员。 关于自己的身体健康,罗秋梨也觉得奇怪,在原主的记忆力,她的身体还算康健来着,也不知为何,从一入宫开始,身体就虚弱不堪起来。两个月前的那场风寒,也是原主不知被谁推入河中,这才了断在残湖之中。 而她原是另一个世界普通的大学生。她的父母在她高三毕业旅行中,因为一场车祸失去了生命,独独她,因被父母死死护住,安然无恙。 她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因为她考了理科状元,疼爱她的父母就不会因为要犒劳她,而选择去旅游;如果不是她太没用,父母就不会因为保护她而连一点活下来的希望也没有 这种自责、自厌,让她割过腕、吞过安眠药,但是每每那时,那场车祸的血腥场面就会在她脑中不断重演。 血流满面、残破不堪的父母会出现在她眼前,用被撞得耷拉在一边的头颅看着她,十分难过地质问她,他们舍命保下的性命,就是这样被她随意轻贱的吗 她受不起他们的指责,她把这段记忆尘封在脑海之中,不再想起,不再提及,每天笑容满面,在大学中做个快乐天使。 大学四年,临近毕业,寝室组织的毕业旅行,她拗不过同寝室的姑娘们,四年中,头一次旅行,就遇到了翻船事故,然后她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睁眼看着这陌生的时空,尘封了四年的记忆霎时解禁,两个时空的记忆不断碰撞,她忍了四年的眼泪哗哗落下。 这样很好 或许,她的父母也和她一样,并非消亡,只是和她一样在经历一场尚未结束的旅行 罗秋梨揉揉眼睛,咧了咧嘴,面容露出最擅长的微笑,心中酸涩的情绪压抑下去,她快步走到管事房,去千妈妈那领活儿。 “这批雏菊要好生看护,咱们这太子院里,除了女人不精贵,其他样样都得小心着来。这批雏菊养好了,可是有大用处。” 千妈妈没说什么大用处,罗秋梨也不问,她等着千妈妈说完了话,就去领了差事,到暖房看花。 花房里还有其他几个养花丫头,罗秋梨进来,大家只点头招呼了下,便自己干自己的活。 这一批雏菊的成色并不太好,罗秋梨就知道千妈妈所说的大用处只怕顶多就是哪条走廊的角落里配色的玩样。 她伸出手指在雏菊的花瓣上戳了戳,雏菊的花瓣在她的逗弄下轻轻摇晃,她轻轻笑了下,小心地给一株株小雏菊换盆。几十株雏菊收拾好,把他们放在一旁的架子上,外面的天色也晚了。 她加快脚步赶往未名院,除了收拾新花,她还得把她负责的几个姐儿在外面晒太阳的花,抱回屋去。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到千妈妈小心跟在一位威严的中年女人身后,罗秋梨见千妈妈佝偻着身子,曲意奉承,便猜想这中年女人身份估计不低。 两人拦住了罗秋梨的去路。 “还不向大宫女行礼。”千妈妈不客气地踢了罗秋梨的小腿肚子一脚。 罗秋梨吃痛,这千妈妈不但爱贪小便宜,对他们这些被刷下来的杂役宫女也总是手脚上面不留情面,按照她的说法,太子爷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未名院里就有那么多女人等着排队给太子爷挑拣,他们这种被刷下来的,哪里还有机会重新得势。 罗秋梨忍着想去挠一挠被踢疼的地方的想法,低头看着中年女人深色绸缎绣了蝙蝠的襦裙,料子是宫里时兴的杭绸,七八成新,裙子很挺刮,没有一次褶皱。她来到这世界也有两月,知道这大宫女的称呼,每个宫里只有一位当的,便是一宫的统管女官,眼前这位应该就是这景德宫管事房的最高首领。 她谨慎小心地行了一礼“婢子见过大宫女。” “这就是前个儿养出千叶金莲的秀女”女人蹙着眉看罗秋梨,嫌弃地看着她病怏怏的模样。 “就是她这丫头种的,柳常宫,只是,还不知这笨手笨脚的丫头让哪个贵人怪罪了。” 宫里对大宫女的尊称为“常宫”。 千妈妈见柳常宫脸色未变,以为自己所料不差,便接着道“您看,冤有头债有主,这丫头坏的事,可别寻到老奴头上。” 罗秋梨低着头,睫毛轻轻抖了一下,这千妈妈一有好事就全部揽下,这要是碰上坏事绝对推的一干二净。 柳常宫早知道千妈妈是什么人物,懒得和她费口舌,只盯着罗秋梨黝黑的脑袋道“抬起头。” 罗秋梨听话地抬起头,视线放在她的鼻尖处。 柳眉大眼双眼皮,肤白貌美小梨涡,可惜胸不够大,屁股不够翘,盆骨窄窄的,一看就不是能生儿子的相,柳常宫很不满意。 不过一个玩意儿,太子爷尝到味道也就罢了,哪里还轮得到她生儿子。 “从今个开始,这丫头就不在未名院里干活了。”柳常宫对千妈妈说了句,然后对罗秋梨说,“跟我走吧。” 千妈妈愣了愣神,转转眼珠子,马上拿出一个荷包塞到柳常宫手里“不知这丫头要去哪儿”千妈妈也是人精,她想着现在打听清楚喽,也方便她日后摆出个什么姿态对待这丫头。 柳常宫收了,横了她一眼“主子的事也是我们随意说的。” “哎哎哎,是老奴多嘴了。” 千妈妈暗道糟糕,她一开始料想的错得离谱了,这罗秋梨定然是要高升了。 只有去那些贵重主子处,才避讳人言。 于是她退到一边,忙给两人让路,看着柳常事举步要走,忙上前一步塞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在罗秋梨手里。 能弥补多少就弥补多少吧 罗秋梨愣了一下,却听到千妈妈快速又小声说“老奴以往有对不起姐儿的事,姐儿多担待些,往后若用的到老奴的地方,尽管提。” 千妈妈看了眼柳常宫的背影,悄悄推了一把罗秋梨“姐儿快走,莫要让大宫女等急了。” 罗秋梨拿着玉佩,快走几步,跟上了柳常宫。 两人一前一后,先出了小园子,便是一道垂花门,出了垂花门之后,沿着这宫里四通八达的游廊,经过姐儿们正在学习的“礼贤阁”。 罗秋梨看了一眼这一共三层的楼宇,因为楼宇是开放式的,所以她一眼便那屋里学习着的姐儿们。 姚姐儿在二楼,正被一个官女子举着戒条,训练站姿,她见到罗秋梨,用眼神和她打了招呼。 罗秋梨回以一笑。 柳常宫带着她穿过了礼贤阁,去了西面的一处院子。 罗秋梨看着院门的牌匾,她愣住了。 这儿竟然就是姐儿们心心念念,打破头都要进的承露院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这儿了,闲暇时候,也要和姐儿们一起上课,太医给你配得要按时喝,窃不可私自倒掉。” 罗秋梨心里一惊,这兜兜转转自己竟然要成了太子爷的后备军团中的一员 “切莫胡乱勾引太子爷,你的身体虚的很,皇室的龙子龙女可不是这么好有的,还是好好养好身子为好。你既然入了爷的眼,进了爷的院子,那就是比未名院里姐儿们高了,这开脸的日子可不远了。” 柳常事说了一通,然后又领着罗秋梨往院子里正房后边的一排厢房走去“你们这些没有开脸的丫头就住在这。你和另外一个花房丫头合住,切莫闯祸,今日你把东西收拾收拾,顺利的话,明日就能来管事房领活。” “跟我一起去认认人。” 柳常宫又带着罗秋梨往回走,再次经过礼贤阁后继续朝南走,很快又到了一处垂花门,过了之后便是一座大园子,园子里有凉亭水榭、松柏常青、各色鲜花,微波粼粼的湖上还有一座颇为壮观的画舫停在岸边。 两人就是穿过园子就用了一刻钟时间,好不容易到了园子的尽头,这就是第三道垂花门了。 出了垂花门,就看到一座遮天蔽日的影墙,罗秋梨看着这影墙比起三层楼高的礼贤阁还要高上五六米的样子。 “出了这里,就是外院了。把斗篷带上,轻易不可露脸。” 柳常宫嘱咐了罗秋梨一声,又帮罗秋梨细致地戴好斗篷,帮她遮住脸庞,只余一双眼在外头。 两人绕过影墙,就见到一队队锦衣卫正在巡逻,只见一个年轻首领注意到了她们,过来询问。 “哪个院子的去哪”声音很是威严。 “常首领,婢子是管事房的柳青。”柳常宫佝偻起背,恭敬地递出一块令牌。 常规午看了看令牌,仔细核对无误后便放行“酉时前回来。” “是,婢子晓得。”柳常宫退后几步,等常规午离开之后,这才带着罗秋梨踏上通向昭阳殿的游廊。 “出了内院更要谨言慎行,不可胡乱窥视。”柳青嘱咐还想四处张望的罗秋梨。 罗秋梨忙端正态度,这可是在真实的皇宫,而不是什么旅游景点。 两人走到昭阳殿前,柳常宫递了一块令牌给守卫的锦衣卫,其中一位去了殿内唤了一位身材异常魁梧的青年太监出来。 “远公公,这就是种千叶金莲的秀女,因为身体不好,现在暂时分配她在做种花的差事。”柳常宫对着那青年公公十分谦卑。 林远身材魁梧,相貌平平,脸上的一双眼睛,眼白多,黑瞳小,盯着人看的时候,不由让人心虚气弱几分。 他言简意赅地问了几句罗秋梨的年龄、身家,罗秋梨都一一回答,最后他又问柳常宫要了罗秋梨的画像,这才打发她们回去,并且让罗秋梨明日就来上差。 办好了这事,柳常宫便带着罗秋梨回了内院,把她领到承露院的东厢房的几间耳房外。 “你也算争气,日后再争气一把,也算在这后院里有些地位了,今日走了这么些路,也累坏了吧,早些歇息。” 柳常宫嘱咐好了这些,便要离去,罗秋梨送她到院门口才折返,进了耳房,打量起屋舍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耳房自然是比不得正房,但是却也有她前世大学寝室那般大小,屋里窗明几净,比起她刚穿来的时候那阴暗潮湿的小屋可要好上十倍了。 她环顾四周,见屋里有两张床铺,又并两个柜子,靠窗还有一张桌子,上头摆了个青瓷花瓶,里头插了些粉黄的雏菊,倒也看着清新可爱。 罗秋梨看床上已经铺好了褥子被单,柜子里有新做的四季衣裳各两套,皂角牙刷毛巾各一套,准备得如此齐全,她呆会回房便只拿银两首饰和她那盆养的喇叭花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便走出房门,轻轻把门掩上。 她没有大多数女生不认路的毛病,所以很顺利地摸到了原来的院子。 这功夫还未到傍晚,大家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当差,所以并没有其他人,罗秋梨加快手中的动作,并不想和其他人碰面。 毕竟来这皇宫太子后院,那都是抢男人的,关系肯定融洽不起来,为了少糟心点,罗秋梨只简单打了一个包裹背上身上,又捧着一盆花就回了耳房。 路上又经过礼贤阁,有和她熟的姐儿便问她一声去哪儿当差,罗秋梨只说换了差事其他都不多言,她要是说她去太子院里干活,还不被这群铆足了劲想给太子爷生猴子的女人给活撕了。她脚下更加快了几分,唯一可惜的是,她没有看到姚姐儿,本还想和她道个别。 好不容易回来耳房,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同住的姑娘就回来了。 只见姑娘穿了一件粉色衣裳,外搭湖蓝色及膝褙子,一根绣着翠鸟的腰带让她的腰肢看起来盈盈一握,格外诱人。 那姑娘笑盈盈地提着一个竹篮子,望向罗秋梨“听妈妈说妹妹今个儿要住进来,早上我便铺好了床,妹妹可还觉得舒服。” 罗秋梨也笑“谢谢姐姐。” 这被人家叫做妹妹,怎么也不吃亏。 “妹妹可饿了,我从厨房带了些红枣糕,就怕妹妹今天忙着收拾东西来不及吃饭饿了肚子。” 看着对面的姑娘殷切地给她送来红枣糕,罗秋梨露出丝腼腆之色“谢谢姐姐好意,妈妈说我体虚,正在吃着药,不让我吃其他东西。” 姑娘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随后便讪讪的收回手“我倒是忘了,咱们这院子里的人,又是哪个可以乱吃东西的。” 罗秋梨只笑,就算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充斥着那么多的宫斗宅斗剧,她也懂得,宫里的食物可不是随便吃得的。 她余光扫了一眼这美人的腿,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行走古怪,好似腿脚有伤一般。 “姐姐不用管我,往日如何就如何,我都这般年纪了,自会自己照顾自己。”罗秋梨放下手中的喇叭花摆在床头的书架上,笑着对那姑娘说。 “那姐姐就不打扰妹妹了,只是妹妹如何称呼” “姐姐唤我秋梨就好,姐姐又如何称呼” “妹妹便跟着别人一起唤我一声玉姐姐吧。” 两人互道了称呼,等到饭点,各自去厨房取了饭菜,吃过之后微微消食后就洗漱就寝。 第二日,罗秋梨去柳常宫那领了差事。 “往后你的差事便是守着太子爷书房的一缸千叶金莲,爷吩咐了,要你看着这些莲,让这花期能有多久就有多久,如若能让这些莲维持三月不败就重重有赏,如若让这些莲维持得更久,就是向爷讨个恩典也是可能的。” “太子爷上午会和皇上一起早朝,你便每日巳时去料理一次。” 罗秋梨略略点头,这柳常宫说的恩典大约就是承宠了。只是她早就无念无想,生活的好与不好,对于她都无甚所谓。 活着,只是还父母的恩情罢了。 她微微敛眉,平稳回话“千叶莲花期是每年的三至九月,现在已过立秋,婢子能让它开花已属不易,若需要维持过几个月,就是要本是夏天开放的花朵生生挨过冬天。妈妈可知,如若完不成这差事可有什么责罚” 柳常宫虽不懂种花养花,却也知道这是难为之事,所以当太子爷突然让带养莲的丫头来他房里专门看花,也并不觉得这丫头是走了大运。 谁知道万一这丫头把太子爷的心头好养死了,是不是这丫头也一并去了。 柳常宫心里虽这么想,目光里也露出丝可怜“只要你用心办差事,太子爷圣明,定不会苛求于你。你自去吧,这莲花娇嫩,前日彩蝶不小心折掉了半片莲叶就惹得太子爷罚了她在烈日下跪了半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些。” 莫不是这个彩蝶就是她同房的玉姐姐,怪不得昨日见她,看起来腿脚有些古怪的样子。 “谢柳常宫提点。”罗秋梨拿出一个新绣的荷包,里面差不多是她进宫之后三分之二的钱财了,“这是婢子新做的样子,大宫女帮婢子掌掌眼,看这花样如何” 柳常宫掂了掂重量,还算满意“今个儿忙就不指点你了,过些日子我自去找你。” “那就有劳柳常宫了,婢子先行告退。” “去吧。” 罗秋梨从房里出来,心里琢磨着这太子爷怎么就看上了她培育的千叶金莲。这莲当时千妈妈给她时很是随意,只说是每年的固定花种,让她等着花开之后就给太子院的几个主子各送一盆。 如若太子爷往年就透露出喜好这莲的半分意思,依着千妈妈的个性,定然是她自个儿去送的,这种能挣脸面的事情她怎么会落下。 别说罗秋梨觉得奇怪,就是柳常宫也挺纳闷,太子爷怎么就突然稀罕起莲花来了。 从最北边的管事处到太子爷的书房需要穿过三道垂花门,走上半个时辰。 罗秋梨学着昨日柳常宫的样子,向门口的锦衣卫出示了身份令牌,护卫又再三比对林远管事给的人物肖像,确认是新来的养花丫头在,这才放了行。 罗秋梨刚想踏进书房,一个十五六岁的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小太监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这位姐姐,小的叫林久,太子爷吩咐小的带姐姐去养莲的池子看看。” 小太监的声音不似平常太监的尖细,清清爽爽,还挺好听。 罗秋梨面上也带笑,她说“久公公叫我秋梨便可,当不得公公的姐姐,只不过,怎么不见远公公” 林久撇嘴“那愣子在殿下跟前献殷勤呢,别和小的提他,一提他,这里就不舒服。” 罗秋梨诧异地看着林久指了指胸口。 “公公和远公公关系不好” 林久带着罗秋梨往后殿走,脸上十分惆怅“姑娘该知道,我们做太监的,生活过不下去了,才割了命根子入了宫,而小的在遇到林远之前,在这宫里的生活,只有两种颜色,黑与白,但自从小的遇到林远之后,也真的多亏了他,小的的世界全变了” 林久停顿。 罗秋梨很识趣地接“变彩色” 林久深深叹息“全黑了。” “噗嗤。”罗秋梨没忍住笑。 林久受伤得看她“小的这么惨了,姑娘竟然还取笑我。” 罗秋梨收起笑容,感叹“人生谁无少年时,酸甜苦辛各自知。” 林久幽幽看她“听不懂,姑娘也难为小的没念过几天书吗” 罗秋梨拍拍林久的肩膀“人都一样,不知道自己在强撑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在为难自己,所以公公别难过了,您和远公公都一样,您苦,他也苦。” 林久眨眼,又恢复了笑脸“姑娘这么说,知道不是小的一人受苦,小的就心安了。” 罗秋梨笑,能毫无顾忌地吐槽别人,看来两人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两人穿过正殿,到了昭阳殿后殿的起居室,林久领着她进了太子爷的书房。 罗秋梨进了书房,便看到书房里大大的书柜塞满了书本,靠窗的书案上放着几本打开的书籍,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端正的小字。 白色的墙面上挂着各色花鸟的字画,正对书案的墙上有“修身养性”四个大字,落款是朱红大印,看不清是谁人的落款。 只不过这书房明显少了绿意,竟然连一盆花草也无。 “秋梨姑娘,这一缸便是殿下的千叶莲,还有旁边这些是太子爷特意空出的盆,殿下说了让姑娘每个盆都分装出一朵莲,他好放在书房的里。” 林久从书房的后门出去,叫了落在后头的罗秋梨。 罗秋梨也跟着去了后门,便看到书房后头又一处处青石板筑成的小院子,院的四周种满了桂花树,上头的桂花开得正好。 院子中间有一顶石头桌子,四周放了四张石凳,桌子上摆了一副围棋残局,旁边还有一棵特别粗大的老槐树,估计得有个百余岁。 罗秋梨看了一眼残局,完全没看懂,无甚兴趣地移开视线,便看到角落里放着一个青瓷做的水缸,水缸里长满了她培育的金莲,而林久就蹲在这水缸的前面。 罗秋梨好奇地问“太子爷就这么喜欢这莲” “小的看着,太子爷确实很是喜欢,这不殿下把房里其他花草都砸了,专门腾出位子,就等着能摆上这莲呢。” 太子爷,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的。 “姑娘还是快点干吧,等殿下下了早朝,要是看不见这莲,他可是要发脾气。” 听着就觉得这太子爷挺难伺候,罗秋梨偷偷想。 “公公先去忙,你这盯着我干活,我怕一紧张就伤了这莲的茎叶。” 林久点头,退到书房门口,这些小丫头们就怕自己的手艺被别人偷学了去,没了傍身的技术怎么在竞争激烈的宫里讨主子关心,林久表示理解。 于是他走到门边,背对着罗秋梨。 “秋梨姑娘,小的看不到了,你尽管放心大胆的施展才华。” “好。”罗秋梨答应一声,心道,这小太监轻轻脆脆的声音听着就让人舒服,太子爷还挺会挑人。 罗秋梨脸上带笑,看看时间不早,便开始干活。 她看着这一缸少说有十几个芽苞,二十多金色莲的小缸,看来她上次一不小心灵力用猛了点,让这小莲生机格外旺盛。 对,罗秋梨有能让植物加速生长的异能,而且这异能还是成长型的,但凡她做了善事,并且当面受到了人们的赞颂,她的能力就会得到增长。 而这能力的来源,正是那一场车祸。 就算父母不在了,但是却留给了她一份美好的礼物,不但让她能更好的生活,还担心她黑化,为这份礼物设下种种限制,引她向善。 用心良苦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罗秋梨收回纷乱的思绪,把手伸到水底,控制着无形无色的异能把千叶莲的根茎斩断,她能感觉到这小莲摇摇摆摆委屈的情绪,忙用异能把断茎的伤口修复,这小莲们才露出笑意。 虽然小莲没有脸,但是罗秋梨就觉得这小莲刚见鬼地对她笑了。 还好,她已经习惯了这份诡异。 这样忙忙碌碌,很快分好了十二盆莲,看着这一色翠绿的花盆,其上摇曳着金色的花苞、绿色的莲叶,罗秋梨的心情也随着他们变得舒畅起来。 什么最能抚慰受伤的心灵,一个好的天气,一个美丽的花园,和风拂柳,再阴暗的心情也能被照亮几分。 罗秋梨笑了笑,唤来了林久“公公,这些花该放哪” 林久进来,看见干干净净精精神神的十二盆金色千叶莲,不由伸手戳了又戳,笑嘻嘻地道“秋梨姑娘好手艺,殿下看了肯定欢喜。” “只要不犯错就好。”罗秋梨的笑意未减。 林久看着她阳光灿烂的脸,心情也十分不错,便热心的指点她如何摆盆。 很快,罗秋梨就摆放好十二盆花骨朵,她打开窗户,外面秋高气爽,空气一流通,带动了书房内的空气。 “咦怎么感觉屋里的气息都变得好闻起来。”林久觉得稀奇,“太子爷喜欢的东西果然有独到之处。” 罗秋梨笑但凡她用异能培养出来的花,比其他的花更有灵性,这千叶莲本是从小小的一株,花了她一月才分支开来,吸收了她多少异能,当然也更具灵性。 但是这些花也就比其他花更香开得更久,其他也没什么用处,她上大学前,为避免金钱纷争,直接把父母留下的大笔遗产和赔偿金捐给了慈善机构,这也让她的异能得到了质得突破。 为了生计,她在大学里开了家花店,买她店里花朵的回头客也直夸她手艺好,也没发生过什么其他古怪的事情。 所以她并不怕别人发现她的秘密。 “公公,眼看着时辰不早,太子爷就要下朝,婢子就先行告退。” “好好,姑娘慢走。” 林久多看了一眼罗秋梨,这姑娘竟然不留到爷回来好在爷面前露个脸,不过,这日子长着呢,保不齐这姑娘另有打算,不急于一时呢。 正大光明殿前,一批锦绣华服的当朝大员随着一声尖细的退朝声,鱼贯而出。 满脸凝重阴郁的太子爷走在众人之前,魁梧强壮的林远直直跟在他身后,正好挡住别人窥探的目光。 “太子殿下,留步。”徐洪峰快走一步,跑到太子爷身边,“殿下,朝上说,您要亲征山东,还请三思而后行啊” 太子爷脚下频率未变,苍白的脸上露出丝暴戾“徐爱卿,朝上该说的,孤已经说得很是明白,爱卿要是耳朵有病,就趁早治。” 徐洪峰对太子爷刻薄话语恍若未闻“臣殿下,山东之行,危机重重,先不论海国倭寇嗜杀成性,就说西北高义王虎视眈眈、西南有前朝宵小,打着宗教的名义,笼络百姓,想要推翻已有百年基业的大泷王朝。” “您若是这几个月出行,就万万不可,山东凌汛,每年11月到来年2月,都时有发生,黄河决堤、山石土崩。天灾人祸,太子殿下,请您三思啊” 徐洪峰说着说着就跪伏在地。 太子爷驻足,冷眼看他“徐尚书,孤一直以为您是太傅的走狗,他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怎么这次不听他的了” 徐洪峰头磕在大青石板上“殿下,莫要说笑,臣很认真。” “那孤也很认真地来猜猜,就从这天灾人祸上讲,山东境内,有个王家梨行,今年花了万两白银造堤,爱卿前不久说造好了,造结实了,今年定然不会再决堤,徐尚书,你这是怕孤去查探到什么,比如你又贪墨了多少银两” 太子爷微微低头,额上的刘海遮住了他半双眼睛,只余眼皮下青黑色的两条卧蚕,显得越发阴沉古怪。 “殿下莫要再胡闹了,臣只是忧心殿下安危,大泷基业传承”徐洪峰的口气就像大人面对孩童一样的无可奈何。 “林远,掌嘴”太子爷一听他这般口气,冷哼,对,朝中之人就是如此对待他,一直当他是无理取闹长不大的孩子 盛名难却,他便当这个暴虐无道、无理取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太子爷 林远二话不说,拎起徐洪峰就是两个巴掌。 “噗”徐洪峰吐出一口血水,里面还混了一颗老牙。 “敢诅孤短命,断子绝孙两个巴掌还便宜你了。”太子爷暴戾地看了眼瘫在地上,肿了两边脸的徐洪峰,甩袖,带着傻大个林远,远去。 远远观望的大臣们这才敢围上来。 孟秋闵踱着步子,居高临下一脸肃然地看着他“辛苦你了。” 徐洪峰听了这一句话,抱住孟秋闵的大腿,当即痛哭流涕,大泷朝摊上这么个太子,要亡国了。 王府志、林书成一左一右搀扶起徐洪峰,一边说着“太子爷下手没个轻重,怎的把你打成这样” “太子爷真是越来越难以理喻了。”林书成唉声叹气。 “是啊,社稷危矣。”众官附议,纷纷摇头。 “孟太傅,咳咳,还请您说服太子殿下,让陛下禅位于高义王,让大泷朝得以盛世下一个百年。”古伍琅捂着胸口,蹒跚至孟秋闵身前,慎重跪下。 众官退避三舍,远远观望。 因开国皇帝留下的先制,都察院御史在大泷朝地位极高,有监督规劝皇室的职责,这也导致他们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谏言。 但是他们毕竟是大泷朝的官员,这权利也是当今陛下给的,陛下哪天万一不想做个明君,忌恨起让他丢尽脸面的御史们,这种巴巴让当朝皇帝禅位的言论,可是大逆不道、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至少现在的太子爷看着就不是明君的料。 “古左御史,当朝议当朝事,你是宣政朝的御史,谏言的该是当朝的时政弊端,不可妄议将来之事。”他伸手,轻轻扶起古伍琅,“本官惭愧,未教导好太子殿下。” “不,不,太傅教出多少青年才俊,当朝官员半数都是您的学生,是”古伍琅吞下未完的半句话。 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太子殿下朽木不可雕也。 “都散了吧。”孟秋闵双目温和,朝着古伍琅露出丝笑意。 古伍琅紧紧手心,点头应是。 孟秋闵对众人点头,背身,缓步而行。 古伍琅看着孟秋闵水木清华的背影,看了看手心,太傅,似乎在他手心,写了个“子”字。 正午时分,天却阴沉沉的,好似酝酿着一天地的寒雨。北风呼啸,漫天落叶已经渐黄,黑云压城,已然入秋。 罗秋梨刚从昭和殿出来,进了垂花门,太子爷便阴郁沉沉步入景德宫。 两人交错而过,并未碰面。 这个点正好是常规午当值,他带队候于宫门两侧,看见太子爷,便单膝跪地,喊“恭迎殿下回宫” 太子爷看了一眼常规午单薄的深蓝色锦衣服,眯了眼睛。 “林久呢”太子爷脸色不善,一时间宫门口静寂无声,众人不知这阴晴不定的太子爷又为何发火。 无人回答。 太子爷眼皮跳了跳。 “林远。” “是,殿下。” “林久呢”太子爷问。 “书房。”林远言简意赅。 “在书房干什么”太子爷皱眉。 “种莲。”林远想了想,肯定地回复。 太子爷想起来了,他寒着脸,对常规午道“去管事房一人领一套棉服,穿这么薄,都冻死了,谁来给孤当值” 常规午怔怔,身旁的小黑脸用肘子捅了捅他,他醒过神,忙答应“遵命,殿下。” 太子爷冷冷扫了他一眼“新来的” “回殿下的话,小的常规午,原在正玄宫当差,一月前被分配到景德宫做这银鱼队的首领。”常规午恭敬回答。 “常家庄的”太子爷问。 “小的常家庄嫡系第五代子弟。” 太子爷点头“常年是你父亲” 常规午点头应是。 “起吧,好好当差。”太子爷脸色稍霁,带着林远往昭和殿去了。 等太子爷走远,常规午有些狐疑“黑二,太子爷好像和外面说的有些不一样” 黑二“哪不一样了,还是这么阴晴古怪。” 常规午琢磨下刚才的感觉“有点刀子嘴豆腐心。” “噗”,黑二喷笑,“你眼瞎吧。” 太子爷刚走到半途,就见林久匆忙出来。 “太子爷”林久看到太子爷,张圆了眼睛,喜出望外。 太子爷看着林久圆圆的脸蛋,白净的皮肤,黑亮亮的眼睛,清清爽爽的喊他一声太子爷,原本打算发作的心情也熄了。 相比傻傻愣愣,魁梧高大,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林远,再看这白白净净、机机灵灵的小太监,他在外受得气也跟着消停多了。 “林久,仗着孤宠你,都不好好办差了都什么天了,往年早就发了棉袍,今年却让人只着单衣。”太子爷凉凉的话语落在林久身上。 林久无奈“因为南方大水,棉花、杭稠等物被大水淹坏了七成,宫里进的少,便先紧着陛下那边,咱们这宫,常务房说了今个儿就送来了。” 水灾竟然严重到这般地步,连宫里都少了衣服,不知百姓该如何度过这个严冬。 一群庸官,每日早朝不是说这里遭难、那里动乱,就是说国逢大难、太子断了血脉,是老天在告诫天下,太子不是国之继承人,请陛下禅位,让宸郡王顺应天命即位 没一个干正事的 哐当 太子爷暴躁地踢开书房门,抬起的的脚都来不及放下,就这么顿在门口。 一股轻灵之气随着打开的门,蜂拥而至,萦绕在他身边。 他能感觉这股轻灵之气尝试着钻入他的身内,有小小一丝钻入他的身体,让他体内从骨头里冒出来的疼痛得到了一丝缓和。 林久看着太子爷怪异的动作,问睁着一双眼白极多的眼睛、无念无想的林远。 “太子爷在练什么神功,动作这么奇特” 林远缓缓眨眼,无声。 “问你就是浪费我感情。”林久嘀咕。 该不会是抽风了,林久怕太子爷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病,忙上前小小声地唤他。 太子爷醒神,干咳一声,放下了脚,刚要说话,屋里突然芳香大盛,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满室金莲如如观音坐下的千叶莲花,齐齐绽放,露出其中微黄的花蕊,幽香凝而不散,三人目视奇景,如坠仙境。 好一会儿,太子爷才阴沉沉地道“关门。” 林久打了个激灵,拖着傻大个,忙随着太子爷一起进了书房,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太子爷盯着满室飘香的金莲,若有所思,他问“你们两个见到此景,有什么想说的” 林久机灵上前,眼珠子一骨碌,道“天佑大泷啊殿下,这是佛祖想告诉爷,殿下要得偿所愿了。” 林远眨眼,刚要开口,就被太子爷打断“你还是算了。” 林远乖乖合上嘴巴,看着嘴皮子特别利索的林久。 林久甩甩骄傲的小尾巴,道“殿下,莲花莲子,开花结果,莫不是殿下将有后了” 太子爷瞅着这些金莲,他第一眼看到这花,就莫名被吸引,就连这整日疼痛的身体都健康了几分,原以为是错觉,但是时日渐长,这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他这才指了柳妈妈去把种花的丫头叫来,没想到这丫头才上工第一天就给了他更大的惊喜。 “林久,去把种花丫头叫来,让孤好好看看她。林远,你去守着门口。” 太子爷还是有智商的,这花不稀奇,毕竟年年有这金莲,往年并没有这种感觉,那么问题就出在这种花人的身上。 “是,殿下。”两人齐声答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 林久起身后退,出了屋子就快步往承露院的东后厢房行去。 太监因为是净身了的不全人,所以按照大泷朝皇宫的规定,是可以在内院走动的。 这会儿正是丫头和侍妾们休息的时候,林久的到来,让这群女人们都竖起了耳朵。 “秋梨姑娘在吗” 林久在耳房外轻唤。 罗秋梨正打算歇下,听到唤声,忙穿上一件半新的褙子,套上鞋,走了出来,恭敬地向林久行了一礼。 “久公公找我何事” “太子爷要见你,你回屋收拾下,动作快些。”林久看着罗秋梨衣着随意,不施粉黛,头上连支簪子也无,下午相处,觉得与她还挺投缘,便好心提醒。 今天这番奇景,不论是她有意还是无意,定然是入了太子爷的眼了,他怎么也得对她客气些。 罗秋梨也知道要去面圣,还是要打扮得体面点,万一哪里惹了这些皇权社会的统治者,动不动就是挨板子,掉脑袋的。 “那就麻烦公公稍等一下了。”罗秋梨对林久说了声抱歉,就走到内室,拿出胭脂盒子,对着铜镜描眉施粉。 玉彩蝶在一旁,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是去年通过选秀入了太子院的,可是干了一年的养花丫头,只远远看过太子的形容,这罗秋梨刚来就可以直接瞻仰天颜。 “妹妹的胭脂暗沉,定然是宫里统一发的,这第一次去见太子爷,总得用好一些的胭脂,姐姐这一盒子是专门托了人从京城里最有名的德静轩里抢来的,今秋新出的货。姐姐给你涂上。” 玉彩蝶在手指上粘了点,也不等罗秋梨的回复,就要往她嘴上抹。 罗秋梨正专心在涂脂抹粉,哪里晓得这玉姐姐这么“热情”。 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指,一看就不怀好意的血红胭脂,她正想着是一脚踢开她还是直接一巴掌扇了她的时候,就听这玉姐姐一声惊呼,脚下被什么绊倒,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这动静不小,引起了林久的注意,他关切地问“秋梨姑娘,里头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与我同屋的玉姐姐好心给我涂胭脂却被凳脚绊了一跤,看她这样子,恐怕接下来几天干不了活了。” “那可伤着秋梨姑娘了” “我并无大碍,就是瞅着玉姐姐不大好。” 林久这小机灵鬼,心里门清,他皱了皱眉头“无妨,等会就叫柳青把人领回去换个人来,前个儿就笨手笨脚伤了太子爷的千叶金莲,今个儿又险些伤了秋梨姑娘,这样的人可留不得。” 屋里几次想开口,却被罗秋梨笑眯眯截断的玉彩蝶,一张俏丽的小脸惨白惨白的。 这哪里是她打听来的面人儿,分明就是个满腹毒肠的狠角色,就这么几句话就定了她的生死,她苦心经营了一年的美梦,还未实施就破灭了。 罗秋梨遗憾地看了一眼玉彩蝶“玉姐姐,你能起身吗想来你这么为妹妹着想,自然也舍不得让妹妹因为扶你而乱了衣裳,姐姐的好心,我就生生受了。” 玉彩蝶在地上听了,气得挣扎一番,却始终起不来。 “姐姐也莫要着急,久公公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柳常宫定然很快就能过来,只可怜姐姐还在地上多呆些时候。妹妹怕太子爷久等,就此别过吧。” “你” 玉彩蝶听了这一番话,眼睛气得一阵阵发黑,粘了胭脂的手指痒的如同万只蚂蚁在啃咬,又碍着罗秋梨不敢起身去涂药。 玉彩蝶好不容易挨到罗秋梨走了,原来就因为罚跪还未好全的膝盖像针扎一样的疼起来,现在再加上屁股的新伤,让她折腾了好久才起身拿到解药。 只可惜她拿到解药,这柳常宫也赶到了,玉彩蝶只得咬牙把解药藏好,忍着指尖的麻痒,膝盖和屁股的剧痛,垂着脑袋,滴着冷汗听柳常宫夺了她太子院的差事,把她分配到了未名院接替罗秋梨原来的工作。 玉彩蝶一路上还在想到底是什么东西绊了她的腿,细细长长如同软鞭的形状,在倒地之后,她仔细找过却什么也没有发现,莫不是成了精的老鼠尾巴 玉彩蝶脸又白上几分,等看到潮湿阴暗的住所,想着晚上爬上床的鼠精更是两股战战,落泪不止。 柳常宫看了一眼,嫌弃地骂道“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技不如人还有脸哭,你好自为之吧,再犯错就只能逐出宫去当姑子了;哦,这能当姑子还是你烧香拜佛求来的好事,你以为这宫里为何有那么多枯井” 玉彩蝶惊得停了眼泪。 柳常宫冷笑“你既然过了今年春上的考试,就绝了出宫的可能,入了这承露院,就是这天下最尊贵之人的女人,就算没有同房,你以为还能嫁人谁敢” 玉彩蝶看着柳常宫离去,看着这破败的屋舍,又想想自己的昨日、今时和他日,难以接受落差,哭倒在了床上。 另一边,罗秋梨跟着林久到了太子书房。 林久看了一眼林远。 林远会意,轻扣房门“殿下,秋梨、姑娘、来了。” “进来。” 林远推开门,林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罗秋梨明白这是让她一人进去,她在门口顿了顿,按下略微紧张的心情,对着林久做了个感谢的口型,这才一步跨了进去。 门在她的背后被关上了。 罗秋梨深吸了口气,走到坐在窗前桌案前的明黄身影,她俯跪在他半丈之处,恭敬说道“婢子罗秋梨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爷看着跪在他不远处的女子,女子穿着宫女统一的粉色衣裳,湖蓝褙子,头上一根镂金步摇在微风中微微晃动,她的发很黑,脖颈很细,肩膀很纤细,棕红色的曲裾如大红花朵一样绽放在青色的大理石上。 他动了动鼻子,熟悉的气息从她身上一丝一缕的泄出,萦绕在他的鼻间。 “抬起头来。”他开口。 怎么这些古代主子都喜欢说这四个字。 尽管心中有些无奈,罗秋梨依然低眉顺眼地抬起头来。 脸如同脖颈一样白,五官还算秀气,他的视线落在她嘴角的褶皱。 “笑。”太子爷又说了第五个字。 罗秋梨早就因独自生活,圆润了自己的菱角,明白了社会的弱弱强食,在这皇权社会,不听话就是遭罪。 笑容在她的脸上浮现,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出现在她的脸上。 太子爷评价“你的脸上就这梨涡还算差强人意。” 言下之意其他都是渣。 罗秋梨俯身道“谢太子爷夸奖。” 看她适应得多好,她大概天生就该来古代,这么有奴性。 罗秋梨轻嘲自己。 太子爷指了指金莲“下午孤进书房的时候,这十二盆金莲齐齐开放,场景颇为壮丽,你可知为何” 罗秋梨看了一眼上午摆好的花骨朵,呃,现在不该叫花骨朵了。 大概她的异能控制得太好,给他们的能量太均匀了,这才让他们一起开放,只是也巧了,竟然在太子爷进门的时候。 自古皇帝多疑虑,他该不会怀疑她使了什么妖法吧。 作为一个理科状元,她觉得她可以从自然科学的角度解释一下。 “回殿下的话,花开花落自有它的生长规律,这些莲花一母同胞,母株没有厚此薄彼,对每一株子株都一视同仁,营养均匀,这才让这些孪生兄弟同时瓜熟蒂落,开花结果。” 这真是科学的解释 罗秋梨大概吧。 太子爷盯着罗秋梨良久,只盯着她头皮发麻,才听到太子爷道“孤姑且信你的鬼话。” 既然说了她说的是鬼话,太子爷还信。 这分明是不信的。 罗秋梨“谢太子爷信任婢子。” 太子爷嗤笑一声。 罗秋梨低眉顺眼,不作声。 “你可知道外面那两人说是什么原因”太子爷看着罗秋梨沉静的脸,目光深邃。 “婢子愿闻其详。” “他们告诉孤,莲花莲子,开花结果,偏偏又在爷的面前出了这等奇事,这是告诉爷,爷将要开花结果了。” 太子爷看着罗秋梨,阴沉沉的脸,配上黑漆漆的眼眶,连说话的声音都好像冒着黑气。 罗秋梨配合地喊“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确实要恭喜孤,让孤找到了这株母株。” 母猪 谁 看到太子爷盯着自己的视线,罗秋梨凝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看到太子爷起身,然后一双着了鹿皮靴子,绣了八爪金龙的双脚立在她垂着的视线中。 “罗氏,既然这金莲是你培育,又好巧不巧在孤面前开了花,孤这么睿智的大脑却又信了你的鬼话,这大概就是缘分。” 所以罗秋梨略微抬眸,认真听着他的结论。 “那么这就是上苍在告诉孤,你就是为孤开花结果的母株。” 或许,您可以再想想,她觉得自己说得并不科学。 对于生子,罗秋梨心中还是有几分抵触。生了孩子,就有了牵绊,她的这颗心,黑的如同墨水一般,只怕只能养出虚伪的孩子。 如此,并不好。 “罗氏,你觉得孤说得有无道理”太子爷似笑非笑地看着罗秋梨。 “婢子觉得太子殿下欠些思虑,婢子身上颇多缺点,唯一差强人意的地方,也不一定能落在下一代身上,若让国之储君平庸平凡,便是妾的过错了。” 罗秋梨的语气十分诚恳。 太子爷顿在罗秋梨面前。 欲擒故纵 他看着她仰着的脸,她的脸看着那般明媚,那般快活,但是她说得话却让他听出了一种感觉。 一种和他十分相似的感觉。 他伸手触摸到她的脸上,冰凉的指尖落在她冰凉的脸上,他眸光微颤。 这么明媚的小脸却不似他想象中的温暖。 他双手触摸着她脸上的角角落落,没有,却好似带着面具。 他收回手,看着她依然挂着适中的笑容,还有如小鹿一般纯良可爱的眼眸。 哧哧。 炉火纯青,和他一模一样。 “罗氏,孤说话,向来没有二话。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孤从来是霸道惯了的,谁若是忤逆我,轻则断臂断腿,卧床半年,重则中断仕途,命归黄泉。” 会死人的啊。 罗秋梨适时的露出一抹羞涩“婢子谨听太子吩咐。” 太子爷看着她的羞涩,人呐,总是怕死的,他突然又有些意兴阑珊“出去吧,听林久安排即可。” “是。” 罗秋梨退出门外,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拍拍脸,笑了笑。 看着罗秋梨退走后,太子爷的脸阴沉下来,他背着手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的桂花、槐花大片大片地落在地上,在青色的石板上落下一层黄色的花毯,再抬头看天。 天上积满了黑色的云,看来要变天了。 他需要有一个契机,来证明他有传承大泷王朝血脉的能力 而这个罗氏正好给了他灵感。 不过他只需一个能证明,他有传世能力的孩子,谁又能证明这个注定早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子嗣不是问题,当务之急,还是百姓生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午后,宫里突然流出了一则奇闻,据说太子爷的书房有十二盆金莲齐齐绽放,绽放之时,彩光照满整间书房,犹如观音座莲,美轮美奂,并有仙乐阵阵,屋外更有喜鹊绕梁,久久不去。 这分明在昭示太子爷是老天认可的继承人,将是大泷王朝的一代明君。 那为何有十二盆金莲 自然说太子爷将要打破大泷皇室子嗣艰难的传说,将要迎来十二个孩子了,这不是观音都来了吗还不够可信 天已黑透,罗秋梨沐浴之后,便由一台小轿送到了太子寝殿门口。 罗秋梨从轿子里下来,一阵寒风吹过,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让她缩了缩肩膀。 一旁提着灯笼,等着罗秋梨到来的林久,递过一件斗篷“天冷,姑娘披上吧。” “谢谢公公。”罗秋梨接过,对着林久感激地笑,“我身子弱,就这么走过去,指不定明日就起不来了。” 林久提着灯笼走在前头“姑娘回头再喝碗姜汤,定然不会生病。” “承蒙公公吉言了。” 罗秋梨紧跟林久身后,走了并不久,林久就停在了一间房门之前。 “姑娘自个儿进去吧,太子爷稍后就来。” 罗秋梨点头进了这铺满了柔软毛皮毯子的卧室,屋里点着沉香,她脱了鞋,赤着脚踏上毛毯,行至挂着明黄锦帐的雕花大床。 她撩开帐子,看到床上铺着的白色的绸帕子,心里更添了几分紧张。她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绿色的藤蔓植物编成的手环,心里安定了一些。 她安静坐在雕花大床之上,屋内的寂静让她听到自己跳动的心脏声。 罗秋梨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叹自己竟然还有如此的一日,她也会如同其他女孩一样,面对自己从女孩步入女人的这个过程,也如同寻常女孩子一样会紧张。 她摸了摸鼻子,舒缓自己的情绪,她轻轻笑,心道,希望太子的技术能让她觉得这一次体验还不错。 屋外月光蒙蒙,走廊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罗秋梨心头微跳,她抬眸望向门口。 门被打开,门又被关上,脚步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只白得泛出青光的手撩开了帐帘。 罗秋梨微微颤了颤睫毛,最终对上太子爷的眼。 她看着太子殿下眼底的青黑色,眸中掠过一丝了然,她抿了抿唇,垂眸微笑。 太子爷对她细微的神色变化一丝不落,心里有一丝异样,眼底则浮出些轻浮之色,他伸出惨白的手指,撩起她的下颚。 “在想什么” 罗秋梨垂着眸光,声音发闷,她道“殿下,您” 闷闷的声音,全然不似后宫那些女人或清丽、或妩媚、或高傲的音色,却似稚童闹别扭时的低语。 太子爷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的那丝异样更深。 这欲言又止,偏偏又惹人遐思的动作。若宫里其他女人对他这般做,他知道她肯定是在邀请他,那样就无趣了,但是她这般,却让他有种想听下去的期待。 “孤怎么” 只听罗秋梨轻轻问“殿下,您洗澡了吗” 一句问话,让空间陷入尴尬的寂静。 罗秋梨牵了牵唇角,觉得这挺好笑,此时此景,她想起大学寝室里小游对她的评价。 她总说她是个极端矛盾之人,就像明明她看似什么都是可有可无,但是她却偶尔也有些无厘头的偏执。 小游说她就是孤僻、怪异、一个无缘无故莫名发笑的神经病 很精准 她对于生活自有一套价值观。争什么,自由金钱爱情这些她都不在意,有也好,没有也罢。 来到这里,她也并没有觉得不好,有吃有住还包分配工作。至于性命,为了时不时出现在她梦中的父母,她也会竭力保住,若像现代那样的不可抗力之下丢了性命,她想,她的父母大约也不会怪她,追根溯源,她已经这么努力得让自己活着了。 此刻,她偶尔的偏执症又出现了,她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并非她一定要他沐浴过,只是她想听听他的回答。 太子爷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噎着了,久久不语。 罗秋梨想了想,打破了这一室的冷凝“殿下,婢子洗过澡了。” 他当然知道她洗过了,谁在意她有没有洗过澡等等,她这是在告诉他,他要是不洗澡,她很嫌弃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还是那些按照套路走的女人更可爱些。 “孤洗过了。” 这话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罗秋梨听了太子爷的答话,轻轻笑起来“婢子方才说了,婢子也洗过了,巧了,咱们真是颇有缘份啊” 那甜甜的笑容,让罗秋梨脸上小小的梨涡荡漾,勾得太子爷的目光粼粼。 真是个什么话都敢说的女人,勾引男人的话都说得这般济济磊落 “咳咳,歇了吧。”太子爷手背抵住薄唇,清了清嗓子,道。 若忽略她怪异的性子、大胆的话语、虚伪的脸面,眼前的女子,身量中等,骨骼纤细,肌肤晶莹,这般长相、身材都是他喜欢的类型,特别是她脸颊上的小梨涡,他特别钟意。 这也是他白日一眼见到她,就有了收她为侍妾的主意。 “嗯。” 满室幽香,女子轻轻应和。 太子爷的眸光在烛火中更起漪涟,他曲了曲中指,起身吹灭了床案上油灯的小小灯火,屋子里陷入昏暗。 此刻,寒风顿起,气氛陡变。 两人双眼尚未适应黑暗的霎那,屋里风起云涌,泛着冷光的长剑从屋粱而下,朝着太子爷的背后刺去。 太子爷在危及时刻,直觉有光一闪而过,他连忙推开罗秋梨,自己则跌落床下,就地一滚,试图引诱刺客。 刺客一击不中,连忙补剑,太子爷身手敏捷,顺势滚入床底。而就在他在滚入的刹那,却见刺客陡然转移了目标。 寒光闪烁,太子爷大骇“罗氏” 值夜的锦衣卫听到动静,飞檐走壁,迅速反应,天罗地网,把昭阳殿围堵得水泄不通。 九路锦衣队的首领,齐齐冲入太子爷寝室,便看见刺客高举银剑,刺向床幔之中。 常规午作为一路之首,飞身跃起,于众首领之前,凌厉如同宝剑出鞘。 厚重的床幔被大开的房门涌进的寒风吹得如大海中迅疾汹涌的海浪,影影绰绰,模糊了刺客的双眼。 刺客持着剑,眼看他身后越来越逼近的常规午,他双眸狠戾之色乍现,拼劲全力,刺向帷幕中的黑影 上头的命令,如果能击杀太子爷,那是最好不过,万一不中,那就退而求其次,杀了这女人 他顾不上身后的死亡之剑,他此时此刻,只要她的性命 罗秋梨盯着刺破帷幕直冲她而来的剑锋,嘴角露笑,如此,倒也正合她意,娘咧,这次可不是她自己找死,是别人要她死啊 天要她死,她不得不死 轰隆炸响 床底竟然破开大洞,蛮横地伸出一条手臂,迅疾的力道带起风浪掀起她的刘海。 她睁眼,正好看到那剑锋被那手臂硬生生地激荡开去,滚烫的液体洒满她一脸。 娘咧这一脸的热血 这一刻的停顿,常规午终于逼近了刺客,一招断了刺客拔剑的可能,另八人把刺客团团围住,九把银刀对准了他的各个要害。 大势已去。 “小心,他牙齿里藏了毒” 常规午厉声提醒。 可惜到底慢了一步,刺客直接咬破藏在舌头底下的,饮毒自尽,临死之前,看了一眼明黄色帷帐后的从床底钻出的人影,情报所分明显示太子不过是个垂死之人,那恐怖的爆发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不瞑目。 灯火幢幢,整个景德宫,宫女太监脚步匆匆,弥漫着一股人心惶惶的纷乱。 “太子殿下” 昏暗的帷幕之中,罗秋梨依然端坐在角落。 她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眨眼 呵,那一场跟随了她两个世界的噩梦,但愿此生,不再有。 “都退下” 一声突如其来的低喝,让正朝她袭来的噩梦吓退。 她瞪大眼,看到那在无边的黑暗中,浴血的太子爷,一把拉开明黄的帷帐。 灯火点点浸入,破开了那沉沉的黑暗。 一条微凉的薄被裹上她的身体,她透过微光,见到他染血的脸上,一双焦急的眼看到她之后慢慢松懈,他僵硬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嘲弄挂上他的唇角。 她听到他沙沙的声音“罗氏,你的命,孤姑且有用,你,死不得。” 虽然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此声,如同天籁。 还好,他没有因为护她而失去了性命。 她的眼眶湿润,用极轻的声音道“谢谢。” 太子爷看到她这幅模样,唇角的嘲弄渐渐褐去,他看着那瑟缩在角落的女人,一张苍白的脸上,两粒如同墨色琉璃的眼眸,在看到他后,晦暗散尽,春雨袭来。 砰 强而有力的鼓动声在他胸腔乍响,如初夏惊雷,震动人心。 他变了脸色,闭上眼睛,把眼前这一幕撩乱他心绪的场景隔离,他道“林久,带罗氏下去休息。” 沙沙的声音里是如同见到陌生人的凉薄。 罗秋梨在太子爷凉凉的声音中,伸手抹去那丢人的眼泪。 林久应声,对太子爷的情绪变化并不感到好奇,只忧心地看着太子爷的手臂。 “殿下,您的手臂流了不少血,不如让小的在此侯着,等太医给您包扎好了再送罗主子下去”林久小心询问。 “不听孤的话”太子爷不耐。 见太子爷发火,林久不敢再啰嗦,赶忙上前轻唤罗秋梨。 罗秋梨十分配合,裹紧薄毯,悄然下地,轻柔的目光扫过看了地上一眼,却不见自己的鞋子踪影,再看这一室的肃穆,罢了,她不想再起波澜,便一声不吭,用裙袍遮盖住自己的双脚,垂首走过太子爷身侧,走出那经历一场大劫的寝殿。 夜色沉沉,罗秋梨与林久走在戒备愈加森严的游廊之上,不发一言。 “小久,主子,停步。”低沉哑哑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两人驻足,回头。 只见魁梧的林远,拿了一个精致小盒,递给罗秋梨“殿下,让,小的,送来。” 罗秋梨不敢怠慢,上前接过。 “谢谢公公。”她道了谢。 林远并不多言,见任务完成,便告退离去。 一旁的林久瞪着他的背影,嘟囔这大块头,竟然连句话都不和他说。 罗秋梨没听清,问他“久公公,你说什么” “哦,不知林远特意给您送了什么” 罗秋梨笑了笑,打开了盒子。 里头赫然是一双簇新的鞋子,还有一小盒药膏。 “殿下怎么给您送鞋子”林久很是诧异,正上上下下打量罗秋梨,就见罗秋梨轻轻蹲下,露出一双雪白精致的小脚。 林久瞬间有些迷离,忽然一阵风来,他的精神回笼,陡然惊觉呀罗主子竟然赤着脚和他走了小半程的路。 “小的真该死,竟然没发现主子您没有穿鞋脚可有磨破”林久颇为懊恼,连殿下都注意到的事情,他做奴才的竟然到现在还没发现。 “这路都是磨的平整的石板路,并不伤脚。”罗秋梨笑着取出鞋子,简单抹了把脚底,让冰凉的脚穿进鞋中。 呼,舒服了。 “罗主子,可还能走”林久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很是自责,有心弥补。 “林公公,不过是光着脚走路,谁没有小时候贪玩,光着脚丫在地上嬉皮怒笑的时候。”罗秋梨蹬了蹬脚,站在红灯笼旁,眉眼含笑。 林久的目光不由被她吸引。 细皮嫩肉,那瞬间的荧光,连他这种不全人都勾得失了心魂,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娇贵小姐,此时却没有半点勉强,笑着和他说乡下丫头才会做的糗事,看那笑颜真是如花儿一般美好。 “嗯,走。”他也跟着笑,确实,不过是光着脚丫走路罢了,他小时候在他们庄子里上树遛马,可干过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两人相视而笑,一前一后穿过漫长的游廊。 寒风吹过,廊上灯笼中的烛火摇曳,两人终于到了承露院的门口,看门婆子见是两人,忙开了门,候立一边。 “罗主子,小的就送到这了,您自个儿进去吧。”林久温言相告,转过头,又是另一张面貌。 “通知厨上的人,给罗主子备好热水和姜汤,赶紧送去”林久对看门婆子说话,没了往日的笑容,语气颇为严厉。 看门婆子唯唯诺诺,连忙应承。 “公公忙去吧。”罗秋梨今天受了不少的惊吓,她只想早些休息。 林久匆匆离开,罗秋梨喝了姜汤,泡了热澡,倒头在床上,沉沉睡去。 昏暗的地下室中,随意扎着绷带的太子爷,端坐在梨花圆椅之上。 “孔师,这次刺杀,你怎么看” “殿下,果然这宫里潜伏着的棋子都按耐不住了。”孔方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午后才放出去的消息,晚上就有行动。” 太子爷搓摩着椅子的扶手,轻轻一笑“就要他们按耐不住,他们以为孤是瓮中之鳖,逃不出他们的手心,孤就给他们点一把火,把他们全部一个个烧出来。” “殿下的敌人,隐藏在黑暗中,谋害了大泷三代子嗣,我们只能慢慢谋划,今后更需谨慎,以惜命、保命为第一要务”孔方祖提醒。 “孤,明白”太子爷的手捏紧扶手,这群鼠类,他非把他们一窝端了不可。 “我这有两个人,可以保护太子的安全。”孔方祖举手,拍了三下。 两个黑影便出现在太子身前。 “黑鹰、蓝鸢。”孔方祖指了指地上的一男一女道,“暗庄里培育出来的死士,这两人在这一批里最好,蓝鸢在明、黑鹰在暗。” 太子爷看着两人,点头。 孔方祖继续道“殿下依然要伪装自己,让他们放松警惕,皇帝身体日渐衰弱,想来,最终分胜负的时刻,马上要到了。” “山东一战,孔师今日可有什么想法”太子爷拿出一本厚厚的装订册,细细翻阅。 孔方祖拿出一本兵书“今日臣正好看到一个好的计谋,太子您看” 京城之外一座府邸。 “太傅,有情报”一黑衣男立在一袭儒服的孟秋闵身侧。 孟秋闵手握一卷书册,轻启唇“讲。” “太子竟有一拳破床之力,并未如传言一般,虚弱不堪,命不久已。”黑衣男语露怀疑。 “宫里头的物件有多少年没修了” “约摸有十年了。” “徐洪峰近几年一直在修山东大坝,把这宫里头都拉下了。” “太傅,您的意思是” 孟秋闵翻过一页书册“太子刚出世之时,有命师,说他活不过十七,今年正是芳儿如何是否有孕了” “并无。” “去敲打一番,芳儿必须在下月怀孕” “是。” 黑衣男穿行在宫中,如无人之境,迅速避过巡逻的锦衣卫,潜入一女子的屋内。 屋里只有盈盈月光,男子透过黑色,见到床幔内单薄的人影。 “大小姐。”他轻轻喊。 那女子身心一震,急忙起身,却在起身的途中,勉强顿时,恢复从容。 “謦歌。” “是我。” 女子撩开床帘,捋了捋耳边的细发,眸光中闪着复杂之色“父亲有何事” “太傅问大小姐是否有孕” 女子轻咬贝齿,神色难堪,她缓缓闭眼,艰难开口“謦歌,你该知道,太子与我父亲有嫌隙,那日破身,也是用了他的五指,这一年间,他虽每月召我最多,却我如何能有孕” 謦歌有些沉默“太傅令大小姐下月务必有孕。” 女子惨然“这种事情如何说有便有的。” “太子爷房事虽有些不同寻常,但也并非绝了大小姐有孕的可能,还请大小姐用些心思。” 女子转过眸光,盯着他的背“謦歌,你可愿帮我” 謦歌僵住,思绪掠过种种,眼里闪过万千记忆,最后化为为卿生死的坚定“为了大小姐,謦歌愿意粉身碎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一大清早,司礼监大太监林和手执抚尘,脚步匆匆地穿过皇宫,带着一群太医去了正玄殿。 林和刚接到消息,皇帝陛下起床后,听到太子殿下昨晚上遇刺,一口气上不来,晕死了过去。 他心里着急,步子更快,一缕风似地飘过,可怜跟在他后面的太医院安院正一把年纪,跟的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整个正玄殿的宫女太监们都受了很大惊吓,皇帝都已经年近六十,这一晕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看到林和带着太医赶来,这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偷偷松了口气。 正德殿里宫女、太监紧张地看着太医们来来去去,这皇帝要是醒不过来,谁知道新君即位,会不会拿他们来发泄满腔的丧父之痛。 好在老皇帝还算争气,幽幽醒了过来。 等太子爷接到消息,赶到正玄宫,躺在床上的老皇帝,已经睁开了眼睛,而皇后娘娘坐在一旁,正悄悄逝泪。 “拜见太子殿下。” 立在床榻三米开外的是一个衣着华贵,形容端庄秀丽的女人,她弓身向太子行了半礼。 “德妃娘娘,毋庸多礼。”太子对着她颇为友善地点了点头,便大步走到老皇帝床榻前。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 老皇帝见太子来了,忙睁大眼,吃力地上下打量,见太子全须全尾立在眼前,这颗吊着的心才归回原位。 他轻声细语,用对待儿童时候太子的嗓音问“延儿,可有受伤” 太子走近了看老皇帝憔悴虚弱的容貌,心里愈加愧疚,他道“父皇,儿臣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并未有皮肉之苦。” 老皇帝艰难地举手,摸上太子的头,庆幸得道“好,好。” 皇后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顿时红了眼眶,别过头去抹眼泪。 这一对父子怎么就这么命苦,皇帝因为子嗣提心吊胆了一辈子,没儿子前怕一辈子生不出儿子,好不容易生了太子,又怕太子早夭,千辛万苦等太子成年,又怕他像他一样,苦熬着生儿子 太子更是命苦,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就因为有皇帝的先例,被御史天天念叨,看你的模样就是很难生出儿子的样子,你要是生不出儿子,就不让你继位 好在菩萨垂怜,宫里出了异象,这皇家的子嗣运就要变了,却不料太子殿下遇刺,险些丢了性命。 想到这,她狠狠剐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德妃,这女人看太子遇刺,装得比她这个亲娘还担心,偏偏太子还吃她这一套,她暗暗咬牙。 “太子的伤势如何”皇后抹泪,关切地问。 “母后放心,儿臣并无大碍。”太子殿下看着皇后双目通红,面容疲倦,心里十分不好受,他坐在龙床边上,道“母后先回去歇会,父皇就由儿臣来照顾。” “太子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如何好让太子来”皇后急急阻止,“该去休息的是太子才是。” “儿子年轻力壮,不过是被吓了一跳,奈何不了儿子。” 皇后听着太子说自己身强力壮,偏偏少年是一副单薄瘦弱,身量不足的样子,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要下来“都怪妾身怀着太子的时候,着了奸人的道,害得太子胎里不足,这十六年忍着常人不能忍的苦痛,如今还要再受这样的大难当时明明德榕也怀着身孕,却单单只让太子受了罪。” “母后”太子无奈打断皇后的话,母后当了十几年的皇后,依然还是那般可不择言,没有半丝母仪天下的风范,而那端立一侧的德妃,偏偏却要比她这个皇后更像皇后。 皇帝看到太子眼里的无奈,知道太子喜欢独立刚强果断的女子,就如那德榕,而他与太子不同,他更喜欢像皇后这样,小意温柔的女子。 当年这两人差不离怀孕,德榕怀得比皇后早些,却因为皇后中了计,先一步产下了太子,德榕则为他诞下了一名健康女婴。 这两个孩子生在他壮年时分,他尽心看护,终于长成,一人成为当今太子,一人成为当今的长公主殿下,万嘉桦。 他就算早年子嗣运势淡薄,却也是儿女双全之人,此乃一桩幸事也。 “沫儿,你先退下吧,朕有些话要与太子说。德榕,你也下去。” 德妃娘娘二话不说,全了礼数便依言告退,而皇后忧心忡忡地看着父子两人,咬着唇,不舍离去。 皇上威严的双目落在她身上,无声地催促。 多年夫妻,皇后深知皇上这是不可能让她留着了,她无奈退下,临到门口,不忘嘱咐“皇上,妾身就在隔壁稍作歇息,您若有事,直接喊一声便是。” 皇上点头,柔情似水道“朕无碍,皇后小心身子,别累着。” 皇后含泪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终于走了出去。 太子爷深知两人虽然年纪差了二十几岁,却感情甚笃,自从母后生了他之后,父皇便再也不去其他嫔妃屋里过夜,就算是德妃,也只是去稍微坐坐,这是对母后专宠了十六年。 只是这两人的做派,他实在是看不惯,太粘稠了些。 老皇帝咳了几声“延儿,扶朕起来。” 太子爷轻手轻脚地扶起老皇帝,他的手摸到老皇帝干瘦的身体,那背脊之上都能明显摸到成排的肋骨。 太子爷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他细心地给老皇帝垫好靠背,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父皇,儿臣给您喂药。” 皇上点头,欣慰地看着太子爷一勺一勺喂他喝药,他知道这个唯一的儿子,虽然脾气上有些暴躁,但是对待自己人向来十分纯善。 老皇帝喝完了药,太子体贴地擦了擦他的嘴角,老皇帝看着太子放了药碗坐在一侧,安静聆听他教诲的样子,就好像看到太子小的时候,小小的身子也是这般坐在他的面前,跟着他读书写字,识文断字。 他不敢让外人教他,不但怕他被教坏了,也怕他被人暗算,更怕他自己来不及教给太子怎么做皇上,又怎么做一个好皇上就去了。 一晃眼,太子竟然这般大了。 “咳咳咳咳” “父皇” 老皇帝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慈爱地看着太子,用苍老嘶哑的声音低低和太子说“延儿,父皇活不了太久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也早有这个心理准备。” “父皇定然长命百岁” “好孩子,别激动,听父皇说完。” 老皇帝看着他“现在朝局动乱,你的叔父高义王对朕身下的位子虎视眈眈,老天当年让他出生就比常人少一条手臂,却在他的子嗣上给了他补偿。”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朝的继位者不能传给身有残缺之人,朕的父皇便把皇位传给了朕,朕知道,朕的这位弟弟心里有多不甘。” “朕把最北的封地给他,想把他打发地远远的,却不料他与那蒙古蛮夷勾结,在这二十年间竟然成了大气候,俨然就在北地自成一国。他知朕年老体弱,必定会乘着来年开春,朕的六十整寿,进京发难。” 老皇帝喘了口气,忍下喉咙口的咳嗽,继续说“如若只有他这一边,父皇也不惧他,毕竟朕有隶属于每朝皇帝统管的神机营,火、药一出,十万大军也不会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太子爷从小就听着先祖大臣沈庆之的事迹长大,对神机营的威力深信不疑,有十足的信心。 “这也是他为何军力日甚,却不轻举妄动的道理。” 老皇帝实在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太子爷忙倒了温水,让老皇帝喝下。 “父皇,那我们为何不主动进攻,留着这个大祸患”太子殿下心里一直有这个疑虑,分明有这个大杀器,却一直藏着掖着,这实在不像一个强国的样子,不免被人小瞧了去。 “东有倭寇,西有前朝余孽,三方正好能相互牵制。”老皇帝缓缓讲述原因,藏在被子里的手在太子的手心里,却写下“配方已毁” 太子惊愕,看着老皇帝暗示他的眼神,他干干地说“原来父皇打着这样的主意” 怪不得了,只是配方为何会毁,又是怎么毁的。 老皇帝嘴里说着“延儿,朕累了,你最近又新作了什么文章,念给朕听听。” “儿臣这就背给父皇听” 老皇帝靠着靠枕,闭着眼好像睡着,太子爷嘴里背着一篇篇锦绣文章,看似温馨的场面下蕴含着暴风骤雨。 在无人看见的被中,苍老的手指在幼嫩的手中快速的写着字。 低着头的太子爷脸色变幻莫测,原就黑漆漆的眼袋好似更黑了几分。 正大光明殿。 一群朝廷命官,候立在朝堂之上,他们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却依然未见皇帝上朝,就连那恶习满身无一事处的太子爷也没有上朝。 大家小声交流着怎么回事,只孟秋闵遗世独立般立在最首,仪态万千,寂静无声。 “太子殿下驾到” 林久掐着脖子,悠长的喊声穿透整个大殿。 太子头戴金玉流苏顶冠,身明黄八爪龙袍,穿过林立群臣的大殿,一步一步跨上龙阶,坐在大雄宝座之上。 林久和林远分立宝典两侧。 “父皇身体有恙,孤代理朝政。”太子爷噙着笑,端坐在龙椅之上。 孟秋闵淡淡看了一眼,龙椅之上的太子爷就像得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样,眼睛里都充满了新鲜感。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林久高喊。 “臣,有本启奏”蔡正庭出列。 “准。” “最近有大批灾民入京,灾祸不断,牢狱之中人满为患,请殿下,从根源上断其灾祸。”蔡正庭正色而言,双目泛着冷毅。 “详细说来。”太子爷很感兴趣。 “这次需要从南方大水说起。因为浙江、福建、江苏水灾发于秋时,南方粮食、绵花都受到了倾覆般的灾难。北方又逢大旱,农作物减产,投机倒把的商户,拿出陈米、烂棉花坐地起价,偏偏商户还控制着量,这让一般平民,手里捏着银子,还买不到粮食果腹、买不到棉花制衣。吃不饱、穿不暖,造成百姓屡屡犯事。若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他们足够的米粮、衣物。” 太子爷翘起二郎腿,这让底下一群官员直摇头,成何体统 “父皇已经下诏开启粮仓,为何百姓还缺粮”太子爷抖着腿,吊儿郎当地问话。 “臣略有所闻,江浙一带,多储存稻谷,但因江浙湿润,稻谷存储需要勤换、通风,还要人员专门保持干燥。但,就因为官员疏忽,这才开仓十仓有九仓的稻谷已经发霉,导致救济粮十分短缺。” 太子爷身子靠坐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道“太傅,孤今个儿算是明白庸官蛀国这个道理了,或许不久,孤还能明白何为奸臣当道,亡国亡民的道理” 孟秋闵容颜淡淡“殿下,正人先正己。上不正则下粱歪也。” 这话是在指责太子爷自己什么模样自己不知道国家为何这样逢难,不就是因为有你这个不靠谱的继承人吗 太子爷心底冷笑,他挑起眉“孤想了想,倒是有个办法,太傅你便以身作则,把家里的米、棉捐出一半吧。百官仿效你,乡绅仿效知府,从中央到地方,都有人捐米粮、棉帛,还怕度不过难关” 孟秋闵笑了笑“殿下英明。” 蔡正庭听了,脸露失望,官员们不过阳奉阴违,根本达不到救灾的作用,他摇了摇头,太子殿下无能啊 “如若无事,退朝” “恭送太子殿下。” 百官跪地,太子离朝。 昭阳殿,太子爷在书房踱步,他现在最大的短肋是朝中无人可用、无人可信 一声号令下去,层层欺瞒,到达终点,早已面目全非。 一直思索到深夜,也没有想出好的计策。 恼火恼火 他拿起一只翠玉花瓶就扔在了地上 “哐当”“哐当”“哐当” 入夜,德秀宫里头点了星星点点的灯笼,当值的宫人都轻手轻脚地办事,极有规矩。 德妃端坐在书房桌案之前,手持细毛笔,正潜心抄着佛经。 一阵频率极快却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扑通跪下“娘娘,不好了。” 德妃停下手,抬头看着跪着的妇人,这妇人姓松,在这宫里担了大常宫一职,也跟着她大半辈子,少有惊慌失措的模样,今个儿这番模样,看来是出大事了。 她放下笔,道“何事” “娘娘,驸马爷,驸马爷,他” 德妃听到这人,皱起眉宇,说起这驸马爷,也是她精挑细选而来,这驸马爷姓周,家里原是经商的,家产颇丰。到他这一代,父母早早去世,他年纪轻轻,已经做了老爷,经商半途突然开窍,弃商从文,走起科举来,也是他颇有些才能,一举夺得状元之名。 她看他家里人口简单,又是一表人才,便给年方十四的嘉桦选了他为婿。一来,嘉桦成了亲就是当家太太,不用受婆婆的锉磨。二来,万一,太子真当生不出孩子 等到嘉桦年过十六,也就在今年开春,大办婚宴,却不想,那周家公子却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落得个半生不遂,生生让嘉桦一嫁过去就成了个“活寡妇”。 “他怎得了”德妃提到他颇为心烦。 松常宫又重重磕了一头“娘娘,驸马爷没了” 德妃一惊,手攥紧桌上写满了整齐小字的纸张“真有此事” “公主殿下正在安排丧事,先打发了小年子来宫里报丧。” “你仔细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驸马爷应友人之邀,去寒山秋游,不料在半道,抬着小轿的轿夫脚下一滑,驸马爷从轿子上跌落,脑袋着地,熬了半天,刚小半个时辰前咽气了。” 德妃沉吟,那群宵小早知那周勤半生瘫痪,没了生育能力,反而这周勤死了,嘉桦有了改嫁的机会,可对那些想要皇帝陛下断子绝孙的宵小们不利啊那么,这下黑手的会是谁呢或许,这就是个意外 为人父母,遇到这事,倒是让人开心。 德妃脸上露出哀容“驸马爷受伤,怎么也不进宫请太医” 松常宫见德妃没有怒色,心也便放下了“今日宫里,陛下有恙,太医们都在正玄殿守着,哪里还请得到太医。” 德妃点点头,嘉桦也是全了礼数,日后也不怕被人诟病,没有尽力相救,只能说这周勤运气不佳。 “遣几个老人过去,嘉桦年纪小,独自办事总是不周全。” “是。”松常宫领命退下。 德妃看着蒙蒙夜色沉吟,这大泷时运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深夜,突然的一阵寒流,让原本风平浪静的夜空,刮起了刺骨的北风,干枯的树枝在北风中乱舞,落在白色的窗纸上,就像千年老妖一般恐怖。 一夜入秋。 罗秋梨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想着昨晚的那场惊变。 那个刺客也不知道潜伏在这个宫里多久了,不然也不可能混到重兵把守的太子寝殿。 布下这枚棋子定然花了对方很大的力气,而这次就因为她这个“十二朵金莲”的传闻把这个布在太子爷身边的刺客给逼了出来。 可见,太子的敌人是多么不想他有子嗣 哎,她这个出头鸟真是危机四伏阿 她手指轻触手腕上的藤蔓植物,这种藤蔓是她在花园除草时发现的,带刺,名唤嘎蔓,她把它做成手环,危难之时,可以催生快速长大。 可惜她体内异能稀少,不堪大用。 她摸了摸床边的喇叭花,叹了口气,也不知,太子的手如何了,到底是替她挨了一剑,尽管她并不需要。 还是早点睡吧 她脱了衣服,刚躺进用暖炉子烘热的被窝,倦意袭来的时候,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罗主子,罗主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林久的声音在外急急的喊。 罗秋梨刚刚入睡就被打断,有些发蒙。 “小的知道秋梨姑娘还没睡呢,秋梨姑娘听到了便赶紧开开门,小的真有急事。” 罗秋梨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因为怕黑而留着的灯,叹了口气,从温暖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一边披上外衣,一边答应“公公,婢子正在穿衣服,马上就好。” 她头发凌乱地开了门“公公,这是怎么了” 林久看她仪容不整的样子,知道他扰了她休息,也不责怪她怠慢了他,抓了她手臂就往外拖“快跟小的走吧。” “公公,婢子没穿好衣服呢” “来不及了。” 两人的动静,让这东厢房里不少已经黑了的房间亮起了灯,孟婷芳开了门,迈步而出,她未笑却有笑影,开口问“公公,可有什么事能让妾身帮忙的。” 这嗓音如清雨微风,煞是可人。 林久骨碌碌的眼睛,隐晦地赞了眼孟婷芳,此人是当朝太傅之女,姿容如皎皎明月,在这同一批的侍女中,是最为出挑的两人之一。 此女可得罪不得,他躬身客气答应“那就劳烦孟小主也随杂家走一趟了。” “岫岩,还不快给公公掌灯。”孟婷芳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急不忙地吩咐身旁跟着的丫头。 “是。” 那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快步上前,四两拨千斤地挡了林久的拒绝,笑吟吟地取了红灯笼,道“公公,您一路奔波,这等小事便有奴婢来吧。” 林久笑骂一声岫岩,到底是太傅府里出来的丫头 “你这丫头,可真是机灵。” 惹得岫岩咯咯轻笑。 “罗姑娘、孟小主,准备好了,咱们就走喽。” 罗秋梨并无异议,孟婷芳则笑着摇了摇头,如此,林久应了声好,三人便要举步出发。 密切注视着的徐嘉看着孟婷芳自荐成功,忙推开门,拦住了三人“公公,还有我。” 随着她的一声喊,还有些踌躇的李娇娇也跟着开门,喊住了林久。 林久看着这一个、两个都这样,黑了脸。这孟小主那是当朝太傅之女,平日太子对她也算有点颜色,这两位虽是当朝大员之女,但是并不受太子多加宠爱,他还不需给她们脸面。 于是他直起腰,严厉地看着开门的两位“夜这般黑了,两位小主不睡觉要坏了身体不是,太子爷还指望着小主们为殿下他生下龙子呢” 李娇娇被林久的眼睛一瞪,发热的头脑就冷却下来,她怯怯地说“公公” 徐嘉是看不上一个身上不全的奴才的,就一个太监也敢狐假虎威,她冷笑“公公何以厚此薄彼” 哎呦喂,真是欺负他学问少,又在他面前拽文,不过,他正好懂这四个字的意思 林久圆圆的脸上笑得如花般娇艳“徐小主又何以见杂家厚此薄彼奴家不过奉了太子爷的吩咐办事。” “公公明明一开始只叫了罗氏,可孟姐姐叫住了公公,公公便同意了姐姐同去,既然同是太子爷的侍妾,为何姐姐去得,妾身就去不得。” 厢房一扇黑漆漆的窗内,独自坐在桌前,看着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榻上的滕梅屏,一手拿着一柄折扇,轻笑。 她的身边是一个软榻,榻上躺着一个小脸圆嘟嘟的睡得正香的小姑娘,小姑娘的额间一个奴字在月光下依然显眼。 枪打出头鸟,这徐嘉以为自己口齿伶俐,思绪敏捷,却不想这宫里可没人喜欢这种自作聪明却又没甚价值的女人。 林久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是宦官十二监司礼监为太子掌印宣旨的首领太监,官居八品,等太子继位,少不得封为六品的副总统太监。 大泷王朝重宦官轻宫女,宫女只设管事房,分由十二监掌管,柳常宫便是管事妈妈,虽是宫女统管,官职却只为从九品,听首领太监吩咐。 而她们这种未有品阶的小主,不过和那些杂役丫头一样,只不过称呼好听点罢了,就算家里是正一品的大员,入了这宫,也得受这些宦官搓磨。 又何况这林久还是大太监林和的干儿子 徐嘉这般轻视林久这天下毕竟还是万家的天下,可不是他们千林党的 滕梅屏双眼闪着光亮,折扇在手中轻起轻落,却并不发出半点声音。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出戏不知会如何演下去。 果然林久看了这徐小主一眼,淡淡地道“不如徐小主来告诉奴家,太子爷的意思是让杂家怎么做” 徐嘉一听,顿时脸色一白,忙跪下告罪“妾身不敢。” “太子爷的心思也敢妄自揣摩,平日学的规矩都是摆着看的,明日自去柳青那领罚吧。”林久生气地呵斥。 别看林久是一个公公,却是从小陪着太子爷长大的,他和太子爷的情分,可比这些尚没有怀上龙子的侍妾们要深厚多了。 两位侍妾的脸白了红,红了黑,脸上可是精彩万分。 “都早些休息孟小主、罗主子和杂家走。” 叫一声小主,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林久心里嗤笑,转身抄着手,在一群噤若寒蝉的女人目送中,泰然自若地离开。 孟婷芳,低着头,抿着唇,一脸的从容淡定。站在另外一边的罗秋梨却从她的淡然中感到莫名的寒意。 三人一转眼已经消失在厚重的夜色中,李娇娇恨恨地瞪了一眼徐嘉“拜大小姐的聪明所赐,明日也不知怎样的惩罚在等着了” 徐嘉倨傲地瞥了她一眼“你若不出门,又何来这场罚受,自己的错却要推在我身上,可笑可悲至极” 她说完摔门而入。 李娇娇气急,又气徐嘉自以为入了宫还是人人追捧的大家小姐,可怜自己被她连累,又气她不及罗秋梨,孟婷芳的好运,白白错过了一场机缘。 最后只得在冷风中,重重跺了跺脚,回了房间。 滕梅屏把露了一条缝的窗户关严实,给榻上的小姑娘掖了掖被子。 然后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走到黄梨雕花桌案上取了和田玉杯,一口饮下杯中水后,又脱了云锦披肩,置于乌木灵芝纹衣架之上,最后散了一头墨发,上了架子床,掀开锦被,安然入眠。 景德宫,昭阳殿。 大太监林和正站在门前焦急等着他。 他看到林久回来,上前,一伸手就敲他的脑袋“怎么才回来” 林久也是一肚子气“干爹,还不是那些小主坏事” 林和一听明白过来,太子爷的那十二位小主自以为上了太子爷的床就能耀武扬威,不把他们这些不全人放在眼里。看林久年纪小便不把他当回事,这林久定然是被她们绊住了。 “哎。”林和叹了口气,看了眼距离她们几步远低着头的两个女人,“带了哪两位主子” “孟小主和罗姑娘。” 林和点点头。 孟小主入宫一年多来,不光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而她本身又姿容端庄高贵、人品中正,不光在承露院里的宫人们风评颇佳,就连在院外也少有恶意。 太子爷虽不喜太傅,但太傅位高权重,在这朝野根基极深,就算是为了稳住太傅,也得对太傅家的大小姐另眼相待。这不,这一年翻孟小主的牌子可是最多 这其中,太子对孟小主到底有没有几分喜爱,他觉得,必然是有那么几分的。 再看这清秀佳人罗姑娘,太子爷因那金莲高看她一眼,这次两人也算是共度难关,总有些情谊这两人,林久挑的不错。 “太子爷这边情况如何了”林久侧着耳朵听殿里的动静,可惜隔了远了些,什么都听不到。 “把屋里能砸的都砸了,就是不肯换药。”林和被宣政帝打发过来看看太子爷的情况,就正好碰到这糟心的事情去。 “殿下就算再生气怎么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呀。”林久急了,赶忙跟着林和,带着罗秋梨两人进了殿。 走近房门,就见林远定定站在门口。 林和瞅了一眼他,想到他那结巴病,都懒得向他打听,踮起脚,打了他一下头,看林远拿一双白眼疑惑地看他,他冷哼一声,在林久的偷笑中,直接绕过他,进了内室。 四人进了屋,便见到一众宫女全瑟瑟跪在地上,老太医拿着药箱,衣衫凌乱又惶恐地候在一侧,他弯着腰,头顶的官帽都吧啦到了一边。 罗秋梨心底暗暗咂舌,难不成这是和太子打过一架 正想着,她的袖口就被扯了一下,林久给她使了个眼色。 还不快去灭火 罗秋梨嘴里发苦,她这是何德何能才能担此大任她与太子爷不过见过二面而已 她琢磨着林久在路上和她简单交代的太子爷发怒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南方灾情惨重,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太子殿下心里焦急,这才发了脾气。 罗秋梨挺理解这种因为着急而产生的焦躁情绪,小时候她作业不会做,就喜欢撕作业本来发泄情绪,这败家毛病让她的父母头疼了好几年。 太子爷喜欢砸东西,对他来说砸个花瓶的价值大概和她的作业本差不多。 她想了想,倒是有不少救灾的主意,正在想该如何用符合这个朝代的科技知识把法子讲出来,就听到太子在屋里喝问“林久” 在门口犹豫着不想进门的林久,一个激灵,身上陡然出了一层冷汗,他快步流星,脚踩满地碎片,到了太子爷面前。 “殿下,奴才在,奴才在” 太子爷坐在一张紫檀圈椅之上,绑了绑带的手无力地搭在椅背上,另一手则拿着个杯子无聊地转悠。 “干什么去了” 太子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跪着的林久。 “奴才给殿下找好玩意去了。”林久向太子爷眨眨眼,一副天知地知,我知你知的模样。 太子爷玩味“就你鬼主意一箩筐,正好,孤玩你和林远都玩腻了,正好换换新花样。” 罗秋梨听了太子爷这话,心里颇为惊奇,这太子爷竟然还玩太监 这个潮 太子爷闹了一场,火气消了大半,瞟了一眼林久,无甚兴趣地勾了勾唇。 这林久他从小捉弄到大,再欺负他也没什么新意。 “人呢” 林久知道这是太子爷放过他了,他起身,对着门外做了手势,罗秋梨和孟婷芳被林远的大掌,温和地轻推了一把,一股力量送他们进了屋。 “殿下,这人可不是来了吗” 太子爷望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进屋的两人,一个绫罗绸缎,金簪珠钗,从黑夜中盈盈走来,如太阳初升,光芒熠熠,直至华丽万丈;另一个一身素衣,细细的脖子上顶了一颗黑漆漆的脑袋,竟连根木簪子都没有。 难不成宫里还克扣她了不成竟素净成这样 太子爷心中不悦“罗氏,你就这样子来见孤” 孟婷芳听太子爷发火,只微微垂着眼,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罗秋梨上前,并不显慌乱“回太子殿下的话,林公公寻来之时,已经过了承露院熄灯时分,婢子从梦中惊醒,见公公焦急,怕太子爷又有差池,便不敢耽搁,急急跟着公公出门。” “哦却比往常迟了小半刻钟”太子爷黑沉沉的眼睛看得人有些渗得慌。 罗秋梨不抬头,继续说“婢子跟着公公走的,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她总不能说,因为您的女人都巴巴得想来给您玩儿,这才耽搁了时间。 这问话如何回答都要得罪人,罗秋梨索性把皮球踢给林久。 “殿下奴才该死” 林久刚刚直起的膝盖结结实实跪在地上,他脑袋磕地,匍匐着欲言又止。 太子爷的一双红丝眼幽幽看过立在一旁的孟婷芳。 “孟氏,你说。” 孟婷芳珠钗轻晃,微微抬头,露出浓密微卷的睫毛,她道“不怪林公公和罗妹妹,是婷芳腿脚不便,耽搁了时辰。” 太子爷扫过她枣红色的曲裾,手中把玩着一个瓷杯,漫不经心地问“如何不便法” 孟婷芳声音和缓“白日在皇后娘娘那得知太子遇险,伤了手臂,陛下又身体有恙,妾身没有传召无法看望殿下和陛下,便陪着皇后娘娘在小佛堂跪拜了大半日,为陛下和殿下祈福。” “你这番拳拳心意,孤甚是感动。” “妾乃殿下内室,做的这米粒一般的小事,当不得殿下的夸奖。” 太子微微一笑,只是那笑意冷然,未入眼底。 这权臣之女和他母后可是极好的。 只是他那母后心思极浅,知太傅位高权重,便想让其女与他绑在一条船上,这样太傅为了自己女儿也能尽心辅佐他。却不知那太傅贪心不足,要得只怕不是国公爷,而是摄政王若让此女诞下皇儿,那时,也将是他魂归故里之日了。 太子一边思索着,一边盯着孟婷芳那耀耀珠钗,他思绪一顿,玩弄着瓷杯的手停住,室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停滞 “孟氏,你可知孤手上的是什么”太子突然问。 孟婷芳抬眼,缓缓望进太子爷布满血丝的戾眼中。 她那眼神,波澜不兴,清冷自若。 太子笑意愈冷,这道貌岸然的模样和她那父亲一模一样。 “回殿下的话,妾知道。” “那便说说。”太子爷面无过多的表情,看着目光随意,但是却隐隐透着威仪。 孟婷芳目光如杨柳拂衣,缓缓划过,落在太子爷手上之物,细细看那带着绿水一般透彻的杯子,在太子的手指中不断变化着形状 她礼仪周全地向太子行了一礼“回太子殿下,您手中的物件,名为瓯。” “何以见得” “瓯起源于大熙朝,茶经有云,内丘白瓷瓯,端溪紫石砚,天下无论。贵贱通用之。可见当时在大熙朝用之极广。不过,自两朝更替,战乱之后,技艺失传,留到现世不过百千件。极为难得。” 孟婷芳说到这里,眼里带出丝热切,一双眼更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辉起来“舒铁如金之鼎,越泥似玉之瓯。殿下手中杯子虽是黑泥所造,却化腐朽为神奇,如青玉绿水,透亮非常。” 一直在一旁,默默做着背景板的罗秋梨,听着孟婷芳夸夸其谈,叹,果然是古代才女,好学问 “听说,前年藏宝阁拍卖了一件,最后,可是你父亲得的” 太子眯起眼睛,恍若在笑。 “回殿下的话,父亲确实有一套瓯,妾身入宫前,父亲还拿出来,给了我们兄妹几个赏玩,却不知是不是殿下说的这件。” 孟婷芳并未多少犹豫,回答的时候,脸上若有傲意。 “哦。” 太子应了一声,把视线落下杯上。 “你又可知,在市坊之间,已有黄金百两换一瓯之说。”太子说完这句,突然话锋一转,低喝一声,“林久,你该死” 伴随着这低喝,杯子被太子扔在了地上,哐当一声,在孟婷芳脚边,摔了个四分五裂 林久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匍匐地越深,紧紧闭上眼。 “殿殿下” 孟婷芳却并未被吓住,她依然一派大气,甚至未避开那些玻璃渣,盈盈一跪,浅淡的刘海遮住了她一双含着可惜的眼。 既然大家都跪了,罗秋梨未免显得太扎眼,也跟着跪下。 “你既然拿着这大泷王朝的俸禄,就得给孤办好差事,好好睁开眼睛看看,记得谁是你的主子,谁又是这天下的主子” “是,殿下”林久立马答应,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示自己绝对百分百只衷心与他 罗秋梨微微一想,便也明白,太子是借说瓯的事情,来说那孟婷芳的父亲,就算是太傅,一年不过四百两银子的俸禄,却能轻易花上千两黄金去买一套中看不中用的瓯 这其中的钱财哪里来的,还不是贪的、腐败的 朝堂之上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知那太傅有一班千林党,并想拥立高义王为皇,浪子野心,人人皆知。 太子这番动作是借着林久在羞辱孟婷芳 罗秋梨余光扫过一派镇定的孟婷芳,大家闺秀,这心理素养不同凡响啊 “怎么都给孤跪了”太子爷用空了的手支起自己下巴,他语气轻柔,笑眯眯地道“一时没拿住,孟氏,可吓着你了” 孟婷芳嗓音清清“回太子殿下的话,殿下发作的并非妾,妾问心无愧,并不怕” “问心无愧”太子爷懒洋洋地托着脸,食指一点一点点在自己的面颊上,反问,“你是聪明人,孤知道你听明白了,既然听明白了,却还敢这么说,那就是孤冤枉你父亲了” 孟婷芳垂着的发丝轻晃“当日拍卖会上,这瓯原是一位富商所得,但是他当时想出海经商,却不懂海外文字,父亲博览群书,会些外邦之文,便求到我父亲面前。父亲见他去意坚定,又带着一船的老少,不忍他们都丢了性命,便帮他翻译了海国地图,让那富商一路顺畅来回,富商为感谢父亲这才赠予他这套瓯。” 临别之时,他还夸耀父亲,这瓯至清至纯,当配孟太傅 垂首的孟婷芳双目晶亮,在心中默默加上一句。 “若是如此,那是孤错怪太傅了,孤如此在意太傅的德行,也是因太傅乃孤的师傅,情分如同半父。太傅若行有差池,孤在意啊” “妾身明白,孩子在父母身边总是任性无赖,这是因为孩子全身心的信赖父母,殿下,妾听闻父亲说过一句话,他说,因为太在意所以苛求,您别怨恨妾的父亲。” 孟婷芳言辞恳切,颇有些贤妻之感。 太子爷点在脸上的手指顿住“孟氏果乃太傅之女,深得太傅真传,传道授业,好为人师啊” “殿下,妾多嘴了。”孟婷芳半合上眼。 太子冷哼一声,对上这孟氏就像对上她爹,气闷得很他剐了一眼林久,这哪里是给他来解气的,分明是给他添堵的,还道他机灵,也是个愣头青 他颇为恼怒得对着一群畏畏缩缩的宫人们呵斥“还不给孤好好收拾,这满地的碎片,可不得把孤这两个美人的小脚割破了。” “是,殿下。” 宫女和太监们赶忙收拾,乘机退了下去。 太子爷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看着殿下两个女人,一个恼人,一个扎眼,冷眼扫到一旁歪着项上顶戴的安慈。 “安慈,给孤换药。” 老太医老腿一抖,忙答应一声,躬身上前,可算是想到他喽,他手脚麻利得拿出备好的绑带、药膏,还有一盒银针。 太子爷看了眼在灯光下亮晃晃的银针,眼神闪了又闪,他好似漫不经心地扫过两个女人。 “你们两个过来。” 孟婷芳瞧出丝端倪,知他秉性,垂着的眼里闪过丝厌恶,嘴里依然是轻轻柔柔地应和“是,殿下。” 站在她身侧的罗秋梨并无其他想法,随着她一起上前站在太子爷身侧。 此时,安太医正拿剪刀把缠在太子爷手臂上的绷带剪开,纱布可能牵起了太子爷皮肉的痛,让他眉头紧锁。 纱布已经褐尽,伤口暴露在罗秋梨的眼中,那伤口流出黄色脓水、又掺和着绿色的药膏,十分狰狞。 罗秋梨有些动容,这伤口的由来,可正是为了救她。 “殿下,这伤口实在太深,还是需要缝合才行。”安慈看着因为没有缝合,已经开始流脓水的伤口,十分忧心。 “虽然疼了些,但是殿下为了您的手臂,您不能再拖了,不然等伤口溃烂,外毒入侵,可就大事不妙了。” 太子也察觉自己手臂越来越疼,身体都有些发热,知道太医说得不错,点头表示答应“你们俩把手臂伸出来。” 罗秋梨并未多想,直接把手臂伸到太子面前。孟芳婷也并不慢上半分,和罗秋梨一起,举臂到太子跟前。 太子伸手,一把拉过孟婷芳的手,略略转头对罗秋梨说“罗氏,把手伸到孤的嘴边。” 罗秋梨看太子,目露询问。 太子清了清嗓子,拿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看罗秋梨,然后心情极好地微笑“孤从小就悟出一个道理,当别人比孤更痛的时候,孤就感到无比的欣慰,然后自己面对的痛也就不痛了。” 掩藏在阴影里的孟婷芳,眼里的厌恶更甚,戾气、暴虐、无道,她深以为耻。 罗秋梨听了倒是笑了。 这番心思在现代倒也不少见,她心思阴暗,某个角落也藏着这种小心思,只不过二十几年受得教育,让她只是想想罢了。现在见这人间帝王如此平常的说出来,还挺有意思。 太子爷看着罗秋梨对他笑了笑,错愕。 看惯了宫里明里奉呈,暗里唾弃他的人们,这罗秋梨的反应,让他有些琢磨不定。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他说的话吗 他敛眉回头,虽不说什么,但是却更关注起罗秋梨,“开始吧。” “是,殿下。”安溪应了声,便开始动手。 随着安慈的动作,太子的手臂上传来一阵疼过一阵的剧痛,他猛然张口,咬住罗秋梨的手臂,另一只完好的手也不忘捏紧了手中孟婷芳柔软滑嫩的手臂。 他注视着孟婷芳和罗氏的表情。 那孟氏纹丝不动的眉眼,竟连一次波澜也无。那神情就像他是无赖的儿童,她是悲悯天下的观音,宽容,大度,甚至还带出丝可怜。 火气腾腾,他越捏越紧,孟婷芳小脸煞白,额头滴汗,显然是疼得厉害了 可是就是如此,她依然如高山之菱花,不可采摘,通身的倨傲和气派。 太子心里冷哼,虚伪,懒得再看她。 转头再看罗秋梨,哟,看她那小手轻颤,呲牙咧嘴地模样,生动、可怜,啧啧,可真是赏心悦目,看得让他心花怒放啊 这才是他要的反应。 “殿下,好了”安溪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看着两个疼得厉害却不敢出声的女人。 太子爷松口,讥笑着看着罗秋梨“这样便疼了,孤为您挡了这一刀,可比你这疼上百倍” 罗秋梨颤着睫毛抬起眼睑,哀哀眸光落在太子爷黑沉沉的脸上,她十分无奈“殿下,您说婢子该如何报答您。” 太子爷瞅着她,未语,视线一转,落在孟婷芳身上,他的手骤然放松,一把撩开她的衣袖,白皙的手臂之上,鲜艳的红色正以肉眼可见在速度在膨胀。 太子眼尾微微挑起,嘲弄“孟氏,孤还以为你不疼” 孟婷芳不为所动“若妾身这点痛,能让殿下消气,好好上药,那妾再疼上几分又如何” 如此有情有义 太子眼中的冷意愈深,再看一脸痛意的罗秋梨,他心底哧哧笑,这两人真是极不同的。 他咬得力道可是轻多了,这罗氏却是呲牙咧嘴,他把这孟氏捏得手都要断了,她却一脸的淡然。 这些女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怕这罗氏也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罗氏,手断了没,没断就帮孤把绑带绑了。” 刚取出一卷干净纱布的安慈,双手停在空中,他的眼扫过罗秋梨被衣裳遮住的手臂,虽不知里头怎样的光景,但看那孟小主的手,也知里头绝对好不了,他蠕动了嘴,却因为深知太子“说一不二”的性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罗秋梨垂下手臂,她轻轻接过安慈手中的白纱布,对太子盈盈一笑“是,殿下。” 竟然还笑得这么可爱,这变脸的技艺也是炉火纯青了。 太子如是想。 他伸出手,递到她眼前,另一只完好的手臂,撑住自己的头颅,悠悠注视着细细帮他包扎的罗秋梨。 燃烧着的香慢慢变成香灰,瑟瑟掉落,罗秋梨道“殿下,好了。” 太子爷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嗯,绑得还算不错。 他看了眼满屋子里的这群人,挥了挥手道“孤要歇息了,都撤了吧。” “是,殿下。” 孟婷芳脊梁笔直,依然是一派端庄优雅,她走在最前头,第一个跨过房门,溶入夜色之中。 罗秋梨也跟随其后,眼看就要跨出门口,太子沉沉的声音定住了她的脚步。 “罗氏,你留下。” 罗秋梨转身“殿下还有何吩咐” 太子动了动绑了绷带的手,站起身来,缓步踱步到罗秋梨身边。 此时内室静寂无声,屋外门口林远候着,锦衣卫层层叠叠,把太子的寝室、大殿把控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这一片天地,只剩下她和太子两人。 罗秋梨听到太子道“罗氏,你报恩的时间到了。” “孤一向不爱把没做完的事情拖得太久。” “今夜你留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罗秋梨很荣幸地在太子殿洗了澡,听殷勤伺候她洗澡的宫女说,她是太子爷女人中享受这待遇的第一人。 她看着手腕之上一圈青黑的牙印,默默笑了笑,竟能摘得如此桂冠,荣幸至致 她配合着宫女绞干了头发,穿上锦衣华服,那宫女看着她白皙莹润的皮肤,羡慕得感叹“小主这肌肤,白里透亮,像夜里的萤虫会发光一般,大约是宫里头一份了,怪不得殿下待你如此特殊。” 罗秋梨笑了笑,没有回她。 宫女见罗秋梨脸上露出的梨窝儿,又竭力夸了她一通,这才送她来到了太子的书房。 此时夜已经很深,罗秋梨听到背后关门的声音,她立在门口不远处,看着灯光下,因为皇帝罢工而加重工作量的太子殿下。 太子听到响声,并未抬头,声音没了白日的冰冷,显得十分温和“识字吗” 罗秋梨想以后少不得和他相处,便没有隐瞒“回殿下的话,识字。” 太子爷听那声音遥遥传来,抬头望向她“走近些,孤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坐那吧,若觉得无趣便自己找本书看。” 罗秋梨点点头,手腕上的疼还火辣辣着,虽不是老虎,也得是匹饿狼了。 “茶几上的是用春杏腌制的话梅,不合孤的胃口,你都吃了吧。”太子爷抬起头,视线掠过她的手腕,阴沉的脸在灯光的柔和下,显得不那么恐怖了,“算是孤给你的补偿。” 罗秋梨看着好好说话的太子爷,有些恍神,少了尖酸刻薄、暴戾恣睢的他,还挺和气。 “其实妾身小时候也是这样,因为觉得药苦,不肯喝。母亲为了哄我,先喝了一口,说一点不苦,我才敢喝。其实,药还是那么苦,只不过因为有人陪着,心里就会觉得药没那么苦了。” 罗秋梨慢慢走近,微微笑了下,轻轻说道。 所以,她这是告诉他,他怕疼,把别人也弄疼的举动无独有偶,并不恶劣 太子爷心头微动,这女人真的十分奇怪。 非但没有因为他的作弄而生气,反而因为怕他愧疚而在宽慰他。 他压下心头异样之感,道“好好看书吧,不许打扰孤。” 罗秋梨恭敬答应。 太子爷不再说话,专注地批阅起奏章。 罗秋梨看看就在她边上的话梅盒子,里头色泽晶莹透明的话梅,泛着香甜的味道。 手上的嘎蔓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罗秋梨伸手,捻了一颗,放进了嘴里。 酸酸甜甜,很合她的口味。 罗秋梨嘴里含着香甜的话梅,见太子爷认真地看着奏折,她便走到书架前,寻了一本异闻鬼怪录,坐在床边的凳上,又捻了一颗话梅,让香甜中带着酸味的话梅在口腔中扩散。 时间慢慢流淌,屋外北风呜咽,屋子里烧了地龙,暖暖的,还有莲花香味阵阵。 太子爷从奏折中抬起头来,便看到罗秋梨坐在靠窗的凳几上,借着他桌上的光,专注地看着一本书,未着袜子的白净小脚,踮着脚趾立在黑色的凳椅旁边。 他看了一眼茶案上的陶碗里已经只剩下不足一半的话梅,女人果真都喜欢这些吃食。 他看着他,支着手,想,许是家族遗传,他对女人并不感兴趣。女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为了生下他皇儿,稳固他地位的物件。而对面那个女人对于他来说,还多了另外一层身份。 他闭了闭眼,感受空气中那些让他感到浑身舒适的气息,果然,她在的时候,这些金莲如同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变得不再害怕,更活跃更浓郁地释放在空气中。 他又感受了在身边那丝丝缕缕的气息,让他身上的疼痛在一点一滴地减少。 她对于他来说,除了会是他皇儿的生母,或许也将是他的药。 罗秋梨沉浸在光怪陆离的妖怪世界里,享受着自穿越以来难得的清闲,就连夜已过半都不自知。 “看什么” 罗秋梨立马警醒抬头,入目的是一只惨白的手慢悠悠向她伸来,一抬头又看到一张阴暗系漫画的充满黑色粗线条的鬼畜脸。 她手一抖,捏紧书本,就要把这张仿如书里钻出来的妖魔姥爷打入十八层地狱。 还好,在要打出去的那一刻,想起来这是在太子书房,这耳熟的声音当然是太子爷的。 她暗自庆幸自己向来控制能力十足,没有酿成大祸。 “看的是不入流的鬼怪传记。”罗秋梨放松了手指,让那双白出翔的手,拿了她差点当武器的书本。 太子随意翻了下,看了眼窗外乌层层的夜色,道“胆子倒是不小。” “这是妾身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罗秋梨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有几分被夸奖的羞涩。 太子爷看了眼那绽放在她脸上的小梨窝,道“为数不多,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罗秋梨笑,一点儿也不心塞,很会自我调节,也是她的优点。 “殿下这是要歇息了” “嗯。”太子爷站起来,罗秋梨也站了起来,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发现太子与她一般高低。 “殿下,妾身有事想和您说。”罗秋梨唤住要举步的太子爷。 太子爷停步,眉目温和,稍有疑惑。 罗秋梨看着太子爷,心想。 女子无才便是德、后宫不可干政,这是电视小说都讲明白的一个古代皇室的价值观。也许她现在说的话,会被帝王猜忌,又会被疑为妖魔鬼怪,一说完就被拉出去烧死。 但是她倒是不在乎,死这件事情,得之是她的幸,失之是她的命,这些年的事情,她就是个地狱的厌弃儿,就算她不求生,也总是在死亡的临门一脚前被拒之门外。 她并不惧怕死亡。 “殿下,是不是在为灾民们缺衣少食而忧心”罗秋梨刚刚就在想,老天选了她来这个世界,或许就是想把她知道的知识教给这个世界的人,把她这个不怕死的人请来,倒是个明智的选择。 而太子爷乍然听闻此事,瞬间全身的尖刺都竖起,屋子里的暖意融融在瞬间消失殆尽,寒意刺骨,一双阴沉的目光森然,他望着罗秋梨,这个胆子大的能出去打鬼的女子,简直是不知所活。 “后宫女子乱议朝政,你可知是死罪”他的话都透着可怕的寒意,透彻心扉。 罗秋梨抬手抚平脸上倒竖的汗毛“奴婢知道。” “你不怕死” 罗秋梨笑了笑“若是死前能做一件有利民生的大事,倒也值得。” 有利民生 这女人处处透着古怪,但是这古怪偏偏对他有利,不论她特殊的气息,就是这性格也投他所好。 突然他想到了他刚出生之时得到的命卦他望着她,眸海翻腾,他便给她一次机会。 他敛眉收势,重新坐回凳上“你对此事有什么话说” 罗秋梨浑身一轻,心里叹一口气,果然是死不了。 “殿下,妾身有法子,变废为宝。” 变废为宝 太子爷眉头锁得更紧,深深看她。 他从小就想明白一个问题,大泷的发展不是靠他和父皇能撑起来的,父皇虽博学,却学不尽天下学问,而他命格凶险,若没有贵人相助,乃早夭之命理。 父皇从小和他说,他需要容他人所不能容忍,纳天下不能所纳之事。 她身上气息古怪,本来就非常人,但既然托生在他后院,择他为夫君,就算她如他后院的其他女人一样心怀诡计,他也不惧。 又或许,他就是他等待了十六年的人。 他眉头骤然一松,双目精光闪烁,他道“你过来,与孤细细说。” 罗秋梨不知道太子爷为何突然整个人气息都变了,但是她因为身怀异能,能趋吉避凶,察觉出太子爷对她的态度更友善了些,便也安心下来。 “殿下,我们先说被水淹渍的棉花。这些棉花,按照妾身的法子,可以让他们再次变成能御寒的丝棉;在者,棉花虽然喜湿,但是它也十分耐旱,妾身建议陛下,在河北、湖北、新疆区域大规模推广种植,这样日光充足,棉花也能提好产量。” 太子爷蹙眉“棉花不是只有在江南一带才可种植吗” 罗秋梨笑了“棉花其实更适合种在北方。而南方减少种植棉花的面积,多种植水稻,这才更合理。” 太子爷半信半疑,这几十年都是这样种植的,就因为产量稀少,也正是为何百姓穿不起棉衣,一到冬天,冻死者无数。 若棉花能大规模增产,不受南方大水侵害,这将是百姓之福了。 “你刚还说,你能把水淹污渍过的棉花重新变成洁白松软的棉絮。”太子爷提到了重点。 “是的,殿下。只是妾身需要配置几罐药水,还需要殿下帮忙收集一些东西。”罗秋梨道。 “你写下来。”太子爷催促。 罗秋梨突然想到自己穿越之后,便没写过字,突然让她拿笔,这 “殿下写得快些,不如妾身说,您来写。” 太子爷不置可否,提起笔,便吩咐罗秋梨报名。 罗秋梨一口气说出十几种物品的名称,太子爷提笔写下,有些事物太子爷并未听过,经罗秋梨描述后,他也修正了罗秋梨的称呼。 “这些东西都很常见,明日就能收集到。”太子爷沉吟,“粮食方面,你有何见解” 罗秋梨深知这个世界还没有玉米、土豆、番薯之物,倒是想到了另一种淀粉类植物。 “妾身觉得,救灾并非一定要用大米、小麦这些,山上有种根茎植物,名唤山药,被中医入药使用。产量颇丰,亩产量可达到八百斤及以上。但是因为是天生地养,山上大概也没这么多,想来救救灾,度过这个难关,还是可以的。”罗秋梨缓声道。 太子爷惊呼“这么多” 要想水稻的亩产量只有两百多公斤,这山药竟然是水稻的两倍有余。 罗秋梨点头,她知道在现代山药因为专业种植,可以达到亩产量两千斤,野生的山药在一千斤也是可能的。而且山药淀粉含量高,完全可以充饥。 只是因为这个朝代的普通百姓不知道这种根茎可以吃,所以生生少了一种可以让人活下去的食物。 “殿下,可以找太医问问样子,就可以派人去山上挖掘。因这山药生长要求不高,大江南北都可以寻到。”罗秋梨回忆自己在现代了解的内容,“至于吃法,蒸、煮、炒都可以。” “你先去卧室等孤,孤办完事马上过去。”太子爷脸上略有些潮红,眼中有着微微光芒,但狰狞的眉头,显示他并不十分相信。 “是。” 罗秋梨退下后,太子爷喊了一声“蓝鸢”。 蓝鸢如影出现“你把这张纸给孔师,让他马上收集这些材料,务必在明日傍晚之前,送到孤这里。还有让孔师去问下药局,山药为何形貌,吃不吃的死人,如果吃不死人,就去附近的山上搜索一批山药,送到救济所。” 太子爷想了想“让他借机接近山水镇上的罗福员外,他有一子,名唤罗秋生,年约十九,查探这人是否得用,若是还算有些才能,便收在靡下,好好教管。” “是。”蓝鸢收到命令,化作残影消失在空中。 黄色的帷帐放下,罗秋梨平躺在床的里侧,鼻尖充盈着龙涎香的味道,罗秋梨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慢慢阖了起来。 缠在罗秋梨手腕上的碧绿蔓条,动了动,然后用自己的小尖刺戳戳戳 不醒再戳再戳 嘎蔓,别戳了再戳,你主子就要变成筛子了。 嘎蔓颤了颤蔓条,好像在说听懂了。 罗秋梨看着这靠谱的嘎蔓,疼爱地喂了点刚刚恢复起来的一丝丝异能给嘎蔓吃,小家伙欢快的抖抖藤蔓,在罗秋梨的催促下变回了手环。 眼珠子悄悄转了下,罗秋梨发现,太子殿下并未在龙床之上。 透过床幔,她看到靠坐在圆椅之上的太子爷,手伸在之中,飞快动作着。 她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她有些纳闷,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躺在床上怎么也比五指姑娘有吸引力吧。 过了不久,随着太子爷低低闷哼一声,一股腥味弥漫开来。 这是射了 太子爷这波操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罗秋梨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太子爷已经大跨步走到床边,一把撩开帐子,单手粗鲁地解罗秋梨的裤子。 太子爷的脱裤技能已经炉火纯青,显然是实际操作多次的,罗秋梨很快就被太子爷扒了个精光。 罗秋梨感觉到下半身凉飕飕的,事到临头,就是她这种凡事都没甚要求的人,对自己的第一次,也有那么点紧张和害怕。 时间嘀嘀嗒嗒地过去,罗秋梨只觉得一道炙热的视线在她下身久久不去,却没有任何动作。 罗秋梨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太子爷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真是让人捉急呀。 突然,下身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滑腻,如蜻蜓点水,一触就走,引得罗秋梨一阵轻颤。 “咕咚” 口水滑下咽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响亮。 这一响好似惊醒了太子爷。 她明显感觉到太子迅速动了起来。 他冰凉的手指沾着些什么滑腻的液体探进了她的体内,手指灵活却又十分霸道,一个用力,勾破了她体内的薄膜,刺痛之下,她感觉自己体内的一股热流随着太子凶残的手指流出体外,落在她股下的白色床单之上。 她惊愕不已 她的第一次竟然不是和太子的小弟弟而是和他的五指姑娘这不知是单单和她这样,还是和其他女子都这样 然后太子的手拍在罗秋梨的脸上,罗秋梨觉得,还挺疼。 哎,这不让人省心的妖精呀 罗秋梨嘤嘤苏醒,眼神迷茫“太子婢子怎么了” 太子正慢条斯理擦拭着自己的手,他瞟了一眼脸色红润的罗秋梨“刚刚孤太激烈了些,你一时承受不住,便晕过去了。” 呵呵,真想糊你一巴掌。 罗秋梨咬着唇,双颊绯红“殿下如此威武。” 太子爷听了,隔着帐帘的黑脸有些心虚“咳,你把枕头垫在屁股下,小心把孤的子孙给溜走了。” 罗秋梨听话的把枕头垫在屁股下,带着点天真烂漫“大常宫和妾身说过,承了太子殿下的雨露后,内会有潺潺水流之感,她说那就是殿下的子子孙孙,可是为何妾身感觉不到这流水之感,还请殿下教教愚钝的妾身。” 叫你脸皮厚 太子爷淡定地道“那说的是一般男人女人的床事,孤是当朝太子,你是孤的女人,自然非同一般,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你只听孤的便可。” 罗秋梨这脸皮厚得,真是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 两人刚结束对话,屋外便响起林远平板的声音“殿下,可要叫人进来收拾” 太子爷闻声抬眼扫过罗秋梨,却不料目光中的罗秋梨脸色大变。 耳边突然响起咔咔的声响,太子爷心中陡然惊觉危险靠近,尚来不及行动时,就见她整个人跃起,一把拉过站在床侧的太子爷。 两人刚滚进床沿里侧,太子爷的头顶的悬梁就跌落下来,砸在了太子爷刚刚站立的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太子爷看着那砸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的木头,目光泛寒。 好你的徐洪峰 人心惶惶啊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汹涌地想冲进屋内,却被林远拦下,他对着众人大喊一声。 “站住” 太子爷拂去膝头的灰尘站立起来,嗓音低沉“都给孤滚远些,孤还死不了” 林久闻言,一双死鱼眼瞪着蠢蠢欲动的人群,夜色中渗得人不敢乱动。 罗秋梨看着那木屑满地的内室,她手腕上被太子爷咬出的牙印又开始火辣辣地痛起来,这可是第二次了 “林远叫人把这倒霉女人给孤抬走”太子爷嗓音里透出满满的厌恶 罗秋梨捡起一条被子裹紧身体,叹息,这是被嫌弃了。 门打开,林久踮手踮脚地进来,对着被人群淹没了的柳常宫招了招手。 柳常宫接了林久的信儿,低着头,顶着压力,带着一群宫女鱼贯而入。 一根断裂的横梁横亘在寝殿中,柳常宫瞟了一眼,就被惊骇住。 她有些恍神,在一片木屑的寝殿里,她看到裹着床单可怜兮兮站在床侧的罗秋梨。 哎,原以为她这是要飞黄腾达了,却不料两次坏事,扫把星投胎来的吧。 柳常宫扫了眼床上的落红,然后亲手收了床单,然后向宫女们使了眼色。 罗秋梨是被两个太监抬着走的,为了增加受孕率,她需要在床上躺上一整夜。 罗秋梨刚走,皇后就急冲冲地来了。 “太子,可有受伤” 自从太子受伤,皇后就派人密切关注太子爷,这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皇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太子,确认他没事后才皱眉絮絮叨叨地念“听说你今个儿又留了那个晦气女人” 太子不作答。 皇后习惯了太子与她的冷淡,不等他回答,继续道“那就是个祸害,第一次召她,你就遇刺,这一次再召她,你差点被屋梁砸了,赶紧把她打入冷宫,万不得再让那女人踏入你屋里一步。” 太子嘴角挂着淡漠的笑,道“母后说得是,孤日后不再召她便是。” 皇后看他表情冷淡,又想宫女回报说太子爷对那罗氏大发脾气,只道他也是厌恶了那罗氏,欢喜地点头“太子这就对了,日后多召芳儿,母后给她算过命,是多子多孙的富贵命,你呀,这岁数不小了,赶紧诞下龙孙” “母后,孤累了。”太子并未应承,声音冷硬。 皇后愣了一下,心里懊恼,太子最不爱听子嗣的话,她今个儿怎么就突然说起这事,她勉强笑着点点头“是母后疏忽了,这一闹腾你还不得累坏,那母后这就走了,你去歇着吧。” “是。”太子爷让人送走了皇后,屋内一阵清冷,他摸了摸早已冰冷的龙床,合衣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罗氏。 他对她竟然没有嫌恶之感。 他并未如传言一般,对女子不举,只是他对女体有着深深的厌恶。 当年他尚小,便有宫女欲与他行云雨之事,他下课归来,却见自己那明黄的床上躺着一具裸露的女体,还有空气中弥漫出的淫靡女人的味道,深深恶心了他。 他是个少毛的人,肤色苍白得如同鬼一般,就算发色也偏黄。 他看惯了自己的身躯,乍然看到一个成熟的女体,心里直觉翻腾,就算他把她打死了事,从此面对女子,他却有了深深的厌恶之感。 但罗氏不同,她的酒窝让她有七分稚气,不同那些妩媚妖气的我女人,她的气息更对他有利,泛着花草的清香,她的肌肤如羊脂白玉,就算指尖都是晶莹的粉色。 她果真是他的药啊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 他得万分小心保着她。 罗秋梨在新厢房躺了一夜,天明时分,她默默看着沙漏里沙子终于漏完,便听到柳常宫打着哈欠,冷言“可以起来喝药了。” “是。” 罗秋梨顺从得从柳常宫的手里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 柳常宫看罗秋梨如此听话,又想到她孤身站在屋里的样子,倒是有些可怜她,她拿出一盒子蜜饯,不苟言笑的脸上多出点笑意“吃吧,嘴巴添点味道。” 罗秋梨忙真诚谢过。 柳常宫扶着罗秋梨起来,又叫了屋外的两个宫女进来“按照规制,小主虽没有品阶,但也是太子爷的侍妾,要帮太子生儿育女,这两个宫女日后就负责照顾你的起居。” 这两名宫女的身份是奴役宫女,这些宫女并非良民,是不能承宠的。 她们有的是前朝余孽留下的后嗣,有的是战争的俘虏,有的是罪臣之后,这是当朝最最底层的一批人物,男子在臂膀上烙下奴隶的字样,女子则下额间用红印刺下奴字。子子孙孙都被其他人驱使,看不到希望的尽头。 “抬起头让小主看看脸,让小主认认人。”柳常宫吩咐。 两个姑娘抬起头来,一个杏眼小嘴,一个狐狸眼勾人唇。 “都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罗秋梨问。 杏眼的先开口“奴婢唤杏黄。刚满十三岁。” 狐狸眼的接着开口“奴婢唤棠红,是杏黄的双生妹妹。” 罗秋梨稀罕得又多看了两眼,还是一对姐妹花,长得却完全不同。 “往后这两人就住在东厢房的耳房里,这东厢房共有八间正房,四间耳房。现今住着六位小主,算上你便是七个。其中两间耳房住的便是专门服侍小主们的奴役宫女,另外两间则是良民宫女。” 柳常宫尽责得给罗秋梨普及进阶后的常识“这承露院的北屋是堂屋,有重要的事情都在那颁布,西厢房和东厢房同样的格局,住着另外六位主子。” “常宫,只不知这太子殿如何布局,妾怕一不小心行错差池,惹了贵人的厌。” 柳常宫细细给她说来。 罗秋梨边听一遍结合这几天行走在宫里的见闻,脑海中对景德宫里布局有了初步认知。 景德宫正中便是昭阳殿,是太子日常起居之所,昭和殿外有一圈半高的防护墙,墙外有青石铺成的大道,墙底有水流潺潺流动。锦衣卫分着班次在不停得巡逻,大道东西南北各开一个垂花门,门前有“吉祥”、“平安”、“福禄”三座影壁遮挡外面窥探的视线。 东面是繁茂院,是太子未来子嗣居住的地方;北面是园林花湖;西面是校练场,是太子日常习武骑马射箭的场地;南面则是正宫大门,大门旁是两排倒座屋,左侧是锦衣卫值班休息之所、右侧是太监们的居所。 北面园林之后又是一道雕刻了石榴的垂花门,为“三门”,有左、右两处院子并一座三层高的阁楼。左侧便是承露院,右侧是蕴灵院,是怀了孕的小主住的,中间则是“礼贤阁”,是秀女、小主们学习各种礼仪、才艺的地方。 “三门”之后有一处小花园,花园之后再一道垂花门,为“四门”,四门之后,东侧是未名院,西侧是一排后罩房,是管事妈妈、落选宫女、奴役们的居所。 整个景德宫都造了游廊,把昭和殿和各个院落连接起来。 罗秋梨想了个大概,起身又给了柳常宫一个鼓鼓的荷包,正经向柳常宫行了一礼。 “秋梨以后还要劳烦大常宫多照顾些了。” 柳常宫也不推诿,直接收下,叹息道“小主还是老老实实,别动坏心思,昨晚上倒是有些希望,往后便看小主的造化了。” 罗秋梨想到昨晚上太子的举动,笑,这要是也能怀上, 就在柳常宫觉得交代的差不多打算离开的时候,院子外的动静,让她止了步子。 林久带着两个小太监,小太监抬了2个箱子,走进了院门。 “罗小主,可在” 杏黄开了厢门,棠红扶着罗秋梨出了房间,柳常宫随后。 “公公,什么事又劳您跑一趟”罗秋梨看见小太监手上的托盘,心里有几分猜测,但是事情还没有落定,她并不敢太武断。 毕竟昨夜太子厌恶的表情仍在她脑海中,格外清晰。 林久弯着腰,上前相迎,虚虚抬了罗秋梨的手臂“罗小主果然是观音座下的童子,两次让殿下逢凶化吉,昨日又伺候殿下伺候得格外尽心,殿下这不是掐着时间,知道小主可以起了,便让杂家给小主把赠你的赏赐给送来了。” “还要公公亲自送来,快到屋里喝杯茶。”罗秋梨客气相邀,林久推辞。 “今日皇帝身体不适,没有上朝,太子爷大概忧心国事,下朝之后便脸色不善,杂家还得早点回去守着,就不进去喝茶了。” 林久看罗秋梨站定,他也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宣太子殿下口谕,罗氏,接旨。” 罗秋梨曲膝跪下,其后的柳常宫、杏黄、棠红也跟着跪下。 “念罗氏英勇机智、护孤有功,特赐百草白玉膏一支、冰心翡翠手环一对、碧玉镶砖七宝玲珑头面一套、桃花镂金步摇头面一套、双耳琉璃水晶花瓶一只、白狐皮裘一件、银丝红石榴绸缎披风,薄、厚各一件,话梅蜜饯各一坛、各色果干各半斤,另再赐白银百两,钦此。” 东西被一件件摆在院子里,前面这赏都挺正常,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看着就价值不菲,只是这后面两个有一个成人合抱大小的话梅蜜饯坛子,引得众人看了又看。 罗秋梨也被这两件庞然大物夺去了目光,林久见罗秋梨看过来,笑嘻嘻地道“罗主子,殿下特意吩咐小的把这两坛子给您送来,他说您爱吃着呢” 这句话让旁边的女人们遐思连连,看罗秋梨的目光也一变再变。 罗秋梨无所谓那些女人想什么,她脑中想着太子爷的模样,浮现出他眉眼嘴角带着讥诮,对林久说,罗氏这胃口哪里够一小坛子,这两大坛子蜜饯子都给她送去 太子爷心思难测啊 明明对她十足厌弃,却给她送来这些个贵重东西,彰显着他的喜爱。 罗秋梨双目眨眨,或者太子这是让她当出头鸟,让她早日超生,这倒是如她所愿。 她舒心地笑起来。 这让周围关注着她的女人们,生气起来,不就是得了点赏赐,就得意成这样,说是福星,指不定是不是灾星,太子爷遇到她就出事 “罗氏秋梨,谢太子殿下赏赐。”罗秋梨感受到了众人的恶意,收了笑,严肃脸色,磕头谢旨。 杏黄从太监手中接过礼单,默默退居一侧。 “罗小主快快起来,这天气越来越冷,可不能久跪。”林久扶着罗秋梨起来,笑着指着一盒膏药,“这百草白玉膏可是好东西,殿下虽然爱捉弄人些,但是他对自己人向来是好的,知道小主昨个儿被他捏疼了,特送来了这个。” 罗秋梨忙道谢,林久看没什么事了,便和罗秋梨告辞离开。 刚走到门口,林久又返回来“对了,险些忘了,太子爷让杂家转告小主一句话,太子爷屋里的莲,您今个儿可别忘了” 罗秋梨笑了笑,道“麻烦公公和太子殿下回话,妾身收好了东西就过去。” 林久应了,看事都办完了,带着小太监出了院门。 柳常宫看着这些赏赐,心里震惊,虽说这些小主第一次承宠之后都有赏赐,但是赏赐也有薄、厚之分。 这罗秋梨的赏赐比起其他小主,也就只差了那东厢房的孟小主和西厢房的滕小主。可是他们一个是当朝首辅的千金,另一个是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只比他们差上一丝,却比起其他小主好上了大半截。 她非常疑惑,太子昨夜的神色她也是看见的,只不知今日怎么又这般作态 看来这罗氏在太子殿下心里定然非同一般,小心行事为妙。 柳常宫把倨傲的神色收了,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容“往后若有什么事便于我说。” “是,秋梨晓得。” 柳常宫又嘱咐了罗秋梨几句,这才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捉虫) 罗秋梨看着捧着礼单的杏黄,小丫头敛着眉挺着胸站的笔直,另一个长得妖艳些的桃红则身姿娇软,睫毛轻颤,和干瘦的姐姐相比,小了一岁的棠红像含苞待放的花骨头一般,曲线曼妙,初露风情。 她多看了棠红几眼,这样一个扎眼的奴役宫女分配给她,她总觉得是有人特意安排。 哎,见招拆招吧。 “杏黄、棠红,你们两人把这些赏收拾了,你们两个可认字” “回小主的话,奴婢两人在官奴所都学过几个字。”杏黄答了话。 “那杏黄你把这些礼都登记造册。” 罗秋梨吩咐了两个丫头做事,她则取了药膏,回房抹药。 两个丫头看着还小,但是这是在古代,两人又是奴隶出身,干起活来一点不含糊,罗秋梨抹着药膏,冷眼看着两人,发现两人之中,杏黄干练有主见,棠红事事听姐姐的,性子有点天真烂漫,这短短半个时辰,罗秋梨已经看到了她好几次灿烂的笑脸。 罗秋梨坐在桌前,冰凉的药膏慢慢起着作用,手臂上青紫的淤青已经消下去了一些。她正细细打量手上伤痕的时候,小腹突然窜出一股力量,又游走向四肢百骸。 久旱逢甘露,这股力量并不蛮横,温和得滋养着罗秋梨细小初生异能的经脉,苏酥麻麻,格外舒服。 力量游走全身一周,滋养过周身经脉之后,又回到了小腹之中,凝成一粒种子模样的小东西。 这倒是个新东西,在现代四年之久,并没有出现过这小玩意,但是潜意识里,她知道这小玩意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个好东西。 罗秋梨起身,感受着周身经脉中奔腾着能量,琢磨了下,若以往是一根头发丝的量,那这次就是以往的三倍之多。 看来这两次救了太子,得了他诏书夸耀,这功德无良啊,果然太子爷这种真龙天子的增幅效果杠杠的。 一时也死不了,那便好好活着,她罗秋梨可是个生死不惧之人。 罗秋梨心情舒畅,看着两个辛勤劳动的小姑娘也格外和颜悦色“干了这么久,累了吧,快歇息会,喝口热茶。” 小棠红听了脸上又露出笑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杏黄拉住。 “回小主的话,我们不累,不用歇息。”杏黄向罗秋梨躬身回话,小棠红看了眼姐姐,也慌忙收了笑,正正经经向罗秋梨躬身行礼。 罗秋梨看着异常戒备的杏黄,想了想便醒悟,她对待两人的态度是现代公司制度的那一套,她心中的想法,她虽然是他们的上级,但是同为这皇家的员工,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干完活,大家都是这天下平等的普通老百姓。 但是在这古代等级制度下,有着奴隶、良民、贵族之分,每一级别都有难以轻易跨越的鸿沟。 这对小姐妹是奴隶,是被贵族任意辱骂、驱使的物件,是贵族们的私有物,就算要了他们的命都不犯王法,这样的制度之下,他们谨慎又谨慎,面对罗秋梨异于常人的友善,让杏黄不但不感激反而十分警惕。 罗秋梨叹了口气,收起笑容,淡淡地说“到饭点了,小棠红去厨房取饭,杏黄你把东西赶紧收了,干不完不许吃饭。” “是,主子。” 听到罗秋梨的话,杏黄这才松懈下来,想到干完活就能吃饭,严肃的小脸上都带着丝笑容。 随后,棠红提了食篮去膳食房取饭,杏黄则把物件一一摆放起来。 等棠红回来的时候,杏黄也把东西收拾好了。 “棠红,你把午餐放桌上,我吃饭不喜人伺候,你们退下,去吃饭吧。” 棠红看了眼杏黄,杏黄有些犹豫,她们受的教育里,可是要伺候主人们衣食住行的。 “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罗秋梨板着脸提高声音。 “奴婢知错,这就退下。” 杏黄忙拉着棠红退出房间,心想,这主子性子颇为古怪,不能以常人度之,往后还需更小心为好。 “古怪”的罗秋梨看着两姑娘出去,也很心累,她摇摇头,打开食盒。 菜色十分丰富,一碟麻油鸡,一碟小油菜清炒,一盅姜片鱼汤,一碗红枣小米粥。 每个小主的膳食都是根据每人的身体情况定量配置。罗秋梨体弱、气血不足,又是生过一场大病,她的膳食以温补为主。 罗秋梨没有挑食的毛病,菜色虽然丰富,但是这量却都不多,罗秋梨全部吃完,腹中差不多是八分饱的样子。 杏黄两人进来收了碗筷,罗秋梨想着自己要去昭阳殿当差,便问“谁梳妆的手艺好些” 棠红上前“主子,奴婢学得比姐姐好些。” 罗秋梨点头“待会我要去昭阳殿,你给我上个妆,梳个头。” 棠红端详了罗秋梨的脸,狭长的狐狸眼眯起,有着丝妩媚,轻轻柔柔的声音拂过她的耳“主子的肤色晶莹,倒是不用上太厚重的妆,脸是瓜子形状,又只有巴掌大小,不如奴婢给主子梳个朝云近香发髻,正好可以配这桃花镂金步摇。主子,您看,可行” 罗秋梨对古代的发饰装扮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这发髻式样也是第一次听说,也说不出好与坏,便说“你看着办吧。” 棠红的手很巧,帮罗秋梨挽了发髻于头顶上,在额头留了细发,最后簪了步摇。 梳好了发,棠红取了胭脂水粉,上粉描眉点胭脂。 “主子皮肤好,十分水灵,奴婢就只薄薄上了层粉,让主子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棠红收了胭脂膏,拿着铜镜,笑得欢愉“主子好美。” 罗秋梨打量着铜镜里的女子,这未成年少女的壳子在精心装扮下确实容光焕发,很是可人。 “手艺不错。”罗秋梨夸奖。 棠红的脸飞上两朵红云,格外羞涩“当当不得主子夸奖,奴婢的手艺比起姐姐们差得远着呢。” 罗秋梨笑看她“知耻而后勇,知道自己的不足,你以后定然会超过那些姐姐们的。” 棠红小脸更加红润,激动得看着罗秋梨“姐姐们都嫌弃我手笨,不愿理我,我我真的能比得过他们,比他们更好吗” “是,你的手一点都不笨。”罗秋梨看着这张愈加明艳的脸,想来她的姐姐们大概是妒忌她的美貌,这才不愿理她吧。 “杏黄,你把那对冰心翡翠手镯取来。” 杏黄很快就拿了两只锦盒过来。 “既然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刚好这对翡翠手镯是一对儿,你们姐妹便一人一个。” 杏黄、棠红面面相觑,他们醒过神来,立马跪下“主子,这太贵重了,我们收不得。” “这对我来说,并不贵重,对我而言贵重的是你们的衷心。” 罗秋梨缓缓说道,她可不想哪天被一群猪队友给拖累得有苦说不出。 两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好半晌不说话。 罗秋梨也不催促。 杏黄想起深夜找上他们姐妹的年轻男人,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他的话她记在了心里。 好好伺候你们日后的主子,若让我发现你们有一丝异心,不用你们主子发话,我会亲手了结你们的性命。 那个男人让她战栗惊恐 而这个主子看起来虽然有些古怪,但心地不坏。 杏黄抬头,目光坚毅,她拉着尚有些懵懂的棠红道“往后杏黄、棠红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衷心不二,天地可鉴,这对玉镯奴婢一定好生保管,时时提醒奴婢姐妹两人今日的誓言。” 棠红被杏黄的眼神所摄,她呐呐道“姐姐的誓言就是棠红的誓言,今生今世只效忠主子一人。” 罗秋梨点点头,看着两人“收好吧,太子爷那我还领着差事,我这得出门了。” 罗秋梨嘱咐杏黄看屋子,又让棠红把碗碟送回膳食房,这才踏脚出了房间。 因着午膳之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院子外的小主们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回。 罗秋梨和几个小主打了照面。 此时领头正好是昨晚一起去了昭阳殿的孟婷芳,她看着罗秋梨焕然一新的装扮,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罗秋梨看着这孟婷芳,这气质比起夜里还要冷然,就如天上的孤云,飘然孤傲在众人之上。 罗秋梨想她在这宫里也不是有品级之人,便也淡笑着点了点头。 显然这番举动,让一向高高在上的孟婷芳有些愕然,她皱起了那同主人一样清冷的眉头。 不过不等她发话,已经有人替她站了出来。 王瑶华在孟婷芳身后,一脸的怒气“你什么身份,孟姐姐是什么身份,怎得如此没有规矩” “就是,不过一个养花丫头”徐嘉在另一侧冷哼。 孟婷芳听到身旁两人为她打抱不平,倒是轻轻笑起来,清冷孤傲的眉毛染上一丝愉悦“咱们进了这院子,便都是一般的身份,罗妹妹做的不错,大家往后就如同罗妹妹一般,无需多礼。” “这怎么可以,我父亲受过太傅指教,太傅就是我父亲的师傅,如何能对师长不敬”徐嘉断然拒绝。 “孟姐姐,你就是太好人了,对什么人都这么好,也不看看哪些人接不接受你的好意。”王瑶华一边奉承着孟婷芳,一边轻笑着拦住罗秋梨的去路“妹妹打扮得这般漂亮,是上哪去” 罗秋梨心大着呢,这些冷言冷语还激不到她。 “你打扮得这般漂亮,又是从哪回来” 罗秋梨打量王瑶华,看她小小的个子,比她矮了大半个头,大概也就一米五的样子,打量完后,不急不慢笑着反问。 “不知礼节的粗鄙之人,问话之前,就连一声姐姐妹妹都不说”王瑶华气恼至极 “那这位妹妹如何称呼”罗秋梨看着王瑶华,眯着眼,问。 “你什么妹妹”小个子女孩俏丽的脸涨的通红,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瑶华”孟婷芳喝住了小个子女孩,她昨晚就见识了罗秋梨的伶牙俐齿,而瑶华率性直接,哪里比得过这满肚子弯弯绕绕的罗秋梨。 “孟姐姐。”瑶华委屈,孟婷芳给了她一个眼神安慰。 “这位是同我一起入宫的王氏,闺名唤做瑶华,她的家父是正三品大臣,户部左侍郎王大人。” 那王瑶华听着孟婷芳介绍,得意地瞅了一眼罗秋梨。 “哦。”罗秋梨平淡地哦了一声。 孟婷芳、王瑶华胸口一滞,这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她都自报家门了,这人怎么也得说说她的出生来历,一个哦是什么意思。 “秋梨今年刚满十五岁,两位姐姐既然是去年入的宫,按照秀女的标准,选秀女子年龄需满十五岁,我得叫瑶华一声姐姐。方才我看姐姐的身量尚不及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妹妹。” 罗秋梨话音一落,其余几位稍微落后几步,一起来的女子捂们着嘴偷偷笑起来。 王瑶华凶狠地瞪了几人一眼,几人这才撇开眼,忍住笑。 罗秋梨看着这一幕,心里冷笑,看来这一个团体也不太凝实啊 “那什么梨子苹果的,孟姐姐问你去哪呢”王瑶华双目睁得浑圆,声量提高了八度。 罗秋梨担忧地看了王瑶华一眼“姐姐难道耳背不成怎的把妹妹的名字叫错了。” 耳背谁耳背,你才全家都耳背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耳朵好着呢”王瑶华被气得胸口浮动,恨不得拿自己的爪子去抓上罗秋梨装模作样的脸几把。 “那姐姐莫不是这里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病。”罗秋梨点了点脑袋。 王瑶华被气疯了,她不能忍了,抡起拳头就要像罗秋梨招呼,却被梦婷芳阻止。 “孟姐姐,别拦我,这女人太膈应人,我非揍她一顿不可。”王瑶华眼睛都红了。 “休得胡闹,这里是皇宫,可不是乡野山村”孟婷芳喝止了王瑶华,再看这难缠的罗秋梨真是脑门子抽疼,眼看院门人越聚越多,他们俨然被当作笑话再看。 她退后一步“妹妹有事便赶紧走吧。” 罗秋梨拿看傻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可是姐姐耽搁了妹妹,不然妹妹我早就走了。” 孟婷芳胸口再一顿,那一身的出尘仙子气度硬是染上世俗的气息,她硬是挤出点笑“姐姐在这儿向妹妹道个不是。” “道歉倒也不用,只是日后姐姐若有心找妹妹谈心,便找个幽静的地方,在这路口,总是不合适的。”罗秋梨笑着说完,这才在众人的避让中离开。 “看她嚣张的”王瑶华跺脚,“孟姐姐何必对她这种连家门都不敢报的小门小户这般客气” “你知道什么这种人,不是傻子就是背后有依仗你看她那样子是傻子”孟婷芳对王瑶华小声说。 王瑶华听了也不免想多,难不成这养花丫头,还能有天大的依仗不成。 早朝已经结束,但瘦小苍白无力的太子爷依然坐在龙椅之上,对着朝堂之下唯一跪着的男人诡异的笑着。 “徐爱卿,你可知孤为何单单把你留下了” 徐洪峰跪在地上,倒是并不是太过害怕,他一早就知道了太子爷后宫发生的事情,这会儿问得当然是昨夜的事情,这太子爷是向他问罪来了。 不过,窥视皇家可是大罪 “回殿下,臣不知。” 太子爷站起,一步一步走向徐洪峰“孤这是要谢谢你啊徐爱卿” 徐洪峰早做好了太子爷拳打脚踢的准备,却不料他竟然说感谢他 “臣,不知做了何事” “孤,可是多亏了徐爱卿,才让孤得到了心爱的女子” 这节奏变得太快,臣跟不上啊 “殿下说的是”徐洪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夜有刺客行凶,孤大发威风,一拳打碎了床板,救下了美人,令美人倾心于我,这是因。昨夜,屋梁突然断裂,美人不顾自身安危救下孤,让孤体会到了宫里难得的真情,这便是果。徐爱卿,孤可不得好好感谢你,正因为有你,才促成了这段因果。” 这太子爷这是拐着弯在骂他,偷工减料,竟然能让他一拳打碎床板,横梁还能断裂 “殿下,臣日夜都在思虑山东大坝,这宫里的事情,是臣疏忽了。”徐洪峰忙低头谢罪 “哈哈”太子爷难得畅快大笑。 “天下再大,那也难得一真心人,徐爱卿,你这也是将功补过了林久、林远,打开库房,孤要大大地赏赐徐爱卿” 徐洪峰惊呆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徐洪峰领着一大堆御赐之物,晕晕乎乎出了宫。太子爷则和军机大臣孔方祖在偏殿谈话。 另一头的罗秋梨完了手上的事情,便出了承露院,看看天色,黑云已经积压了两日,厚重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倾盆。 她加快脚步沿着抄手游廊穿过曜月园,走过垂花门,给看门婆子出示了令牌,戴上紫色斗篷的帽子,避过巡逻锦衣卫目光窥探,到了昭阳殿殿前。 殿前守着的两个太监已经记住了她的模样,对重兵把守的锦衣卫点了点头,锦衣卫便给罗秋梨放行。 罗秋梨熟门熟路地到了正殿之后的书房,褐下帽子,卷起袖子开始干活。 金莲们察觉到罗秋梨的到来,无风自动,透着无尽的欢喜。 罗秋梨挨个给他们加了点灵力,金莲们吸收了养分,纷纷又长出了一片莲叶,莲花花瓣金色更浓,莲叶更绿,一片生机盎然。 弄好了这些罗秋梨便重新戴上帷幕,刚走出宫殿,天空陡然下起倾盆大雨,豆大的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的雨丝,湿了站在宫殿外廊上罗秋梨的绣花鞋。 她并不甚在意,以往一个人在外地读大学的时候,没有带伞就这么冲回宿舍的次数也不在少数。 因为,她知道,就算等到同学们都走光了,也不会再有人冒着大雨,浸湿头发,焦急地奔向她,只为给她送伞,怕她感冒生病。 她伸出手,让指尖落上力道十足的雨水,脸上因为回忆露出几分失落和无奈。 太子爷正好和他的心腹大臣从偏殿走出,这位能让太子相送之人大约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肤色偏白,五官正气,下巴上续了一把山羊小须。 他正是现任军机处首领大臣,孔方祖。 “殿下留步。”孔方祖对着太子爷拱手,“外面雨大,风大,太子就送到这吧。” 太子爷点头,目光突然扫到一旁不远处的罗秋梨。 只见她的脸小小的,宽大的帽檐挡住了她大部分容貌,只看得清她雪白的肌肤,若影若现的黑眸,俏生生的浓密睫毛下落下的灰影,还有红润的唇角,和那一丝暗淡的失落。 太子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转到了她伸在雨水中的手臂,因为手臂微微向上,袖子向下滑落了一小截,露出一圈青紫色的淤痕。 他定在那淤痕处良久,视线再往下,看见她纤细的皓腕上,带着一只用绿草根茎编成的手环,手环被雨水浸湿,沾着雨滴,显得更加翠绿。 他皱起了眉头,怎么他赏赐给她的翡翠手环还比不上她的几根草叶子 “殿下,殿下,太子殿下。”孔方祖唤了几声,不见太子回答,他抬起头,顺着太子爷的目光看去,便见到了一名姑娘。 这姑娘被紫色宽大的斗篷包裹住,显得更加纤细。 孔方祖又瞄了一眼太子爷隐约蕴着薄怒的神色,能轻易勾起太子情绪的女子,或许就是太子爷诓徐洪峰说的那个真心女子 又或者太子爷并非是诓人,而是真的 只是她这般瘦弱纤细,面容苍白的女子能为太子诞下子嗣吗 孔方祖忧心忡忡。 罗秋梨感到手有些凉了,她笑了笑,收回手臂,转身沿着游廊往回走,并未发现有两道目光打量了她许久。 “殿下。”孔方祖轻唤。 太子爷倒是回神,却不似孔方祖预料的那般回头看他,只见他径直朝着罗秋梨行去。 “罗氏。”太子爷喊。 罗秋梨驻足,回头,便看到回廊的另一头,站着的明黄身影。 “殿下。”罗秋梨隔着长长的回廊,唤了一声。 “过来。” “是。” 太子爷看着罗秋梨缓缓走近,道“活都干完了” “回殿下,都干完了。”罗秋梨垂着头,正好看到太子爷的脚,她比了比,虽然个子和她差不多,脚却比她大上不少。 据说脚大的人,身高也不会矮,看来这话不准。 “对你干的活,孤不甚满意。”太子爷的语气似有些恼意。 “殿下哪里有不满之处”罗秋梨恭敬地问。 “同孤一道进殿。”太子爷背起手,转身,“孤,慢慢与你详说。” “是,殿下。”罗秋梨低着头跟在太子爷身后。 两人路过候在殿前的孔方祖,被孔方祖唤住“殿下。” “孔爱卿,孤的话都与你说完,你自去吧。”太子爷漫不经心地挥挥手。 孔方祖傻眼,愣愣地看着太子爷带着罗秋梨步入殿中,明明刚才太子爷还说要送他到宫门口的。 他摇摇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太子爷一踏进书房内。 顿感清香扑鼻,绿意满间,金色的莲花璀璨夺目,他仿若在这一刻,从寒风骤雨、萧条荒凉的秋天一步跨入了鲜亮明艳的盛夏。 他心中震动,出声唤“罗氏” 罗秋梨上前“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爷刹那醒神,他清了清嗓子,掩饰刚才自己一瞬间的失态,道“坐到塌上。” 罗秋梨依言坐在塌边。 太子爷从书柜暗阁里取出一罐软膏,对罗秋梨道“把袖子挽了。” 罗秋梨顺从地挽起袖子,不过些小事罢了,听话便是。 太子爷开了罐,取了一些,一手执起她的手,一手细细抹上。 “殿下,妾身午时已经涂过药了。”罗秋梨未料到太子爷突然的举动,出言提醒。 太子爷神色自若,道“孤的药效果更好。” 罗秋梨点头,看着太子爷动作自然,想来那隐藏在衣袖下的伤应该是好多了,这古代的医术还不错嘛她再看着自己手臂上青绿的药膏,还是有些忧心,也不知两种药膏一起涂了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怎么不戴孤送的翡翠手镯”太子爷状若无意地问。 “妾身送给了身边的两个丫头,想着让他们别起坏心思,连累了我。”罗秋梨笑了笑,半真半假地道。 太子爷明白了,能随意送人,这是不喜欢翡翠的。 “这是什么”太子爷觉得缠在罗秋梨手腕上的嘎蔓,不顺眼。 罗秋梨感受到了嘎蔓传递给她的情绪,在说,眼前的这人对它不怀好意。 竟然能如此清晰地察觉到植物的情感了,这次异能增幅,还附带一个不错的技能。 罗秋梨把袖子掩下,对着太子爷笑了笑“是妾身在花园里见的一种藤蔓植物,妾身看着喜欢就做成了手环。” “你喜欢这种的”太子爷皱眉,这品味他有些嫌弃。 罗秋梨点了点头“妾身觉得与花草一起,不用担心许许多多的事情,很放松。” “手还疼吗”太子爷话题跳跃性很大。 “不疼了。”罗秋梨回。 “既然没有影响了,便与孤去个地方,你昨晚上说得天花乱坠,要是让孤发现你有半句不实之处。”他拿出一块黑布蒙上她的眼,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父亲罗福、你的哥哥罗秋生,想来,你便是看不到了。” “闭上眼。”耳边冰冷无情的声音没了昨晚的温和大气。 她没有一般女子那般看重爱情,但是万事都是公平的,亲情是她最大的软肋。 父母、兄弟这个词在这一世突然出现,竟然动摇了她“不惧生死”的信念。 罗秋梨心肝轻颤,还以为他是对她的伤处有愧疚,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天子寡情薄义,此话真当不假。 噢,差点忘了,昨夜他那脸,那神情,还有那厌恶。 黑暗中的罗秋梨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弯,又行了许久的路,这才被太子爷拉下黑布,昏暗的环境,让她心情很压抑。 “那里便是你要的材料,多久能制出来”太子爷沉声问。 罗秋梨翻捡了下材料,确认这矿石就是软锰矿,而且数量上十分充足。 她看了眼生好的炉子,考虑到在这么简陋的地方制作化学药剂,算上失败率的话,她道“两个时辰。” “好。”太子爷双手环胸,视线看着罗秋梨,如影随形。 罗秋梨无奈,尽量忽视太子爷的精神压力,她先挑了一份比较好提炼的材料,放入钳锅中。没想到,她出了大学,第一个应用于实际的操作,竟然是在古代做简易的漂白剂。 虽然漂白剂在现代不能用于棉花,对身体有害,但是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漂白剂应用于消毒、纺织物漂白的常用无毒无害的漂白液就是二氧化氯。 她取出蒸瘤釜,这容器还是欧洲人在大明朝引进的,因为长时间不用,昨日与太子爷沟通了许久才说明白。 她把食盐和矾油放入蒸瘤釜加热,提炼出盐酸。 罗秋梨又拿出软锰矿,与盐酸加热反应。不过可惜,没控制好量,在生成的时候没处理好,发生了小小的爆炸。 罗秋梨早有准备,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太子爷的脸暗沉下来,双目冷凝地看着那发生爆炸的碎片,深邃的目光中若有所思。 罗秋梨深吸一口气,进行第二次制作。 她慢慢提炼着一份份材料,很快就完全忽视了太子爷的目光,专注、专业,越来越流畅的动作,让她找回了现代在实验室里的感受。 还记得大学里有一门选修课,就是让大家在这种原始的环境下,做实验,多亏了那一年的磨练,让她现在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如鱼得水。 太子爷看着她精细复杂到就算他完完全全从头到尾看下来,他也没有信心能重复的这些动作。 他看着她手中的这些液体在琉璃杯中,或融合、或分离成新的液体。 五彩缤纷、精妙绝伦、叹为观止。 最后她手中握着一个琉璃瓶,其中是青黄色有刺激性味的。 “这个气体很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爆炸,而且有剧毒” 她控制好量,把融入水,制成了常用的二氧化氯溶液。 “溶于水后就变成这种溶液,无毒,反倒还能起到消除毒物的功能。“ 她脸上带着细微的汗液,笑道“还算幸运,只失败了一次。” 太子爷递给她一块手帕。 罗秋梨接过,随意地抹了把,兴奋地把琉璃杯举到他面前“透亮性差了很多,不过效果应该还有个五成,你的棉花在哪里拿过来试一试” 罗秋梨双眼晶亮,为自己的成功,喜悦溢于言表,就连和太子爷说话都好似在和实验室里的小伙伴们说话一样。 “就在那里。”太子爷并无不悦,他指了指棉花堆,脸上也有些泛红,显然也十分激动。 罗秋梨取了一个大盆,放上清水,倒入半盆脏烂的棉花,又倒入足量的漂白剂。 很快,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很快就变得雪白透亮起来。 神奇 太子爷想伸手去摸,被罗秋梨阻止。 “这个液体我配的浓度比较大,很伤手,殿下还是别碰了,若给百姓使用,这些棉花制好之后需要多次洗涤、暴晒,再挑拣几个弹棉花的好好弹一弹。” “最好的效果需要等到明日早晨,如若没有问题,明日午后,妾身再过来,制作这些药剂。”罗秋梨从成功的喜悦中恢复了镇定。 太子爷看了这些棉花一遍又一遍,心里涌出诸多想法,最后看着罗秋梨,化成一字“好。” 他重新把黑布附上她的眼,执起她的衣袖,道“走吧。” 罗秋梨再一次兜兜转转之后,重新站定在书房门口。 “妾身,告退。” “等等。” 太子从内壁里取出一把油纸伞,声音微凉“带上。” 罗秋梨稍顿,再一次上前的时候,面容柔和,道“多谢殿下。” 太子低头,双目放在一侧书上,随手挥了挥。 罗秋梨告退。 等罗秋梨出了门,太子爷才收回目光,隔空道“蓝鸢,护送她回去。” “是。” 滂沱大雨,皇后的宫殿中一派忙碌景象。 “这个拿好,降温了陛下得盖厚点的被子。” “那个小心些,上好的香,陛下现在睡不好,用这个,才能眯上一会。” “娘娘。”一个腰身挺得直直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附在她耳边道,“罗氏被殿下唤进了屋里,呆了两个时辰有余。” 皇后的脸唰得沉了下来,她的思绪飘到上午。 孟婷芳如平日一样,来到她这儿陪她抄佛经,她那一手字出自太傅真传,颜体已经颇具火候。 她有心向孟婷芳问起罗氏,才知太子竟然赏赐了一大堆好物,明明昨日太子答应她,不会让那罗氏再踏进他屋里一步。 孟婷芳便和她说了一个妖精化人,迷惑男人,危祸苍生的故事。 难道那罗氏真是个祸人的妖精 这可不行,得让太子认清她的面目才行。 皇后霍然起身,气势汹汹摆驾景德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皇后本是气势汹汹,刚到门外,见外头大雨滂沱,担心皇帝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于是她按耐住自己的怒火,脚上拐了个弯,带着一众拿着各色物品的宫女,先去了皇帝寝宫。 可惜,今日定不是皇后的良辰吉日,她被守卫拦在了门外,吃了个闭门羹。 “皇后娘娘,陛下正在见客。” 皇后本就心气不顺,此刻眉头皱得都可以夹死苍蝇。 都病成那样了,皇帝还会见什么客人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默默念了几遍,后宫不干政,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点点头,去了偏殿等待。 她能得皇帝宠爱,也不全然是傻的。 寝殿内,皇帝半卧在床榻,一个青衣鹤发老人带着个青年男子恭敬站在床榻前面。 “陛下,臣这次前来,是和陛下辞行的。”老人面容苍老,带着点笑意。 “先生这是要去哪里”皇帝一听老人要走,顿觉紧张,“先生若走,太子的命格可如何破” 老人上前一步“陛下放心,太子的贵人已至,他的命运已经转变。” 老人的话让他身后的青年面色顿时黯淡,眼里透出哀戚、不甘、愤怒,最后归结成无奈。 皇帝则睁大双眼,眼里透着不敢置信又深含期盼,两种情绪让他面色通红,他探出手抓紧老人的手“先生,您说的,可是真的” 老人看着皇帝激动的神色,明白皇帝担惊受怕十六年,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这份惴惴。 “是,陛下,太子的命格已经变化,往后他的命运非老天能定夺,他的命由她不由天。” 他的命由他不由天。 皇帝重复着这句话,只当从此以后太子命就掌握在他自己手里,却不知这个他,其实是“她”。 “老夫往后也帮不上忙,今日于陛下辞行之后,便南下了。” 皇帝还要挽留,老头摆摆手“老夫说破太多天机,命不久已,余生,陛下就让老儿爱上哪上哪儿去吧。” “我这徒儿,年岁虽小,却极有天赋,祈雨作福也是差强人意,皇上若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便叫他吧。”老头让那青年上前。 “草民谢蕴拜见陛下。” 谢蕴上前,双膝跪地,磕头参拜。 皇帝看着老头枯槁的面容,也知他时日无多,长叹一口气“千机啊,咱们都老了,只是你尚有时日可以云游天下,朕只怕放手的时日,便是鹤驾西去之时了。” 老头笑了笑“陛下大可放心,您后福无穷啊。” 三人相谈许久,谢千机见皇帝面带倦容,这才告辞,两人从宫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在偏殿喝茶的皇后。 谢千机免不了又和皇后客套了一番,这才得以离去。 走在宫庭之内,谢蕴的双目若有若无的瞟向太子殿的方向,谢千机并未回头,却知道他的样子,只摇摇头道“宫内眼线无数,你日后若还像现在这般,可活不到见到她的那日” 谢蕴回首,眼里一片冰寒。 谢千机心头酸涩“蕴儿,天意如此,你放下吧。” 谢蕴也明白,若那时他阻挡她进宫,她和他虽可以逍遥远方,只这天下大乱,万万千千的人命,他怎能置之不理。 只是自她出生,他便和师傅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情已入骨,如何轻易割舍 就算他再有不舍,也只得跟着谢千机走出皇宫,就算近在咫尺,他却也什么都做不得。 再说皇后,进了大殿之中,询问起谢千机,却得知谢千机道“太子的转运人出现了”,心里讶然。 “莫非是她”皇后失声说道。 “皇后想得是谁”皇上自谢千机走了之后,脑子里便把太子身边的人过了一遍。 “近日太子身边也就那罗氏是新人,不是她还能是谁”皇后道。 皇上点点头“这罗氏一出现,就让太子殿里出了吉兆,还把那些个暗桩给拔了出来。看来真是个有福的。听说太子也很喜欢她,近日送去的赏赐不少,日后,只怕太子的子嗣还要她来诞下。” “啊”皇后一惊。 难道那罗氏不是灾星而是福星,万一昨夜,罗氏怀上了太子的骨肉,被她一搅和,孩子没了,那可是大泷的千古罪人了。 她赶紧起身,向皇上告了罪,出了大殿。 罗秋梨撑着伞,沿着游廊,却正巧遇上了下课归来的姚姐儿,两人许久不见,小聊了半个时辰,直到天黑透了,这才赶回了承露院。 只刚到院门,便看到了脸色古怪的马婆子。 罗秋梨有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刚踏进院门,就看到她的两个小丫头跪在暴雨中,发丝散乱,脸上有着红红的巴掌印,全身上下全被雨淋透。 雨中带着寒风,黑夜之中,只有几个在风中飘摇的灯笼散发着濛濛红光,两个小姑娘就这么在雨中瑟瑟发抖,极为可怜。 “起来。”罗秋梨阴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杏黄在雨幕中艰难抬头,被暴雨冲刷的双眼看不清罗秋梨的形容。 “奴婢不敢起来。”她重新低头,神情麻木。 她来了又如何她能为了两个奴隶和那些贵人闹翻吗她和她们不过半日的情谊,呵,贵人们和奴隶们就算是一辈子,也别想有半点情谊。 “起来。别让我再说第三遍”罗秋梨沉沉的声音落在杏黄、棠红的耳里,“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到底该听谁的话。” 两人一惊,她们不应该听别人的话在她们主子还在的情况下,能惩处她们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姐姐。”棠红唤了一声杏黄。 杏黄对她点点头,两人相互搀扶着,爬了起来,却听到一声尖刻的声音“罗妹妹,你这奴隶没规没矩的,姐姐代你管教一下她们,怎么你不高兴了” 棠红听到声音,脚步顿了一下,却被杏黄拉着,从暴雨中走到罗秋梨的身后。 罗秋梨看着杏黄的举动还算满意,终于知道该听谁的话了,既然在这个世界里等级分明,那么她就得做好这个主子,这才是对她们最大的善意。 她望向声源,凭着良好的记忆力,她认出了此人便是那第一眼开始就和她不对付的徐嘉。 罗秋梨挺不耐烦,这种女人间的暗斗,如果可以,她真心不想参与。 “徐姐姐的好意,实在让我难以接受,人与人交往的第一条就是尊重,这两字,我相信姐姐肯定学过,但是我也可以肯定,姐姐没有学会这两字的意义。” 罗秋梨面对杏黄的质问,沉稳地反将了徐嘉一军。 其他房间的门窗都紧闭着,但是里面的女人却不约而同高度集中关注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你不过一个乡绅地主的女儿,还想教我尊重两字。凡谈论这两字的前提,是双方地位的平等。自古奴不及民,民不及官,你一个平民之后如何比得上我。” 徐嘉双手环胸,在游廊的一端望着罗秋梨去,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睥睨群雄之感。 东厢的孟婷芳靠着窗,听到这里,伸手揉了揉额角,对着徐嘉的方向,骂一声,不堪大用。 西厢的滕梅屏半开着窗户,抿着一杯茶,摇着折扇,低低叹息。她的奴婢椿芽手臂支在桌上,托着腮,好奇地看着窗外的好戏。 “主子,为何叹气” 滕梅屏用折扇遥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两人这里差了太多,这戏马上就要演完了,又要无聊了。” 椿芽微微起身,把头贴着窗口,坐看看右看看,还是不明白主人说的差太多到底是差了什么。 滕梅屏一把折扇敲在她脑袋上“坐好,乖乖看着。” 椿芽捧着脑袋,无奈地坐好。 罗秋梨笑了“这就是姐姐你大错特错了,其一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哪个豪门往上数三代,没有草莽的祖先。其二,你我同样入了宫,同为太子殿下的侍妾,又有何的尊卑贵贱之分。或许姐姐自认为自己定然能生下太子殿下的皇子,当这大泷朝的太子妃” 罗秋梨的这一句话,就是让这徐嘉给那些偷听的女人们无差别刷仇恨值了。 徐嘉被说得哑口无言,又因为最后一句说到了她心窝子里,有些被看穿老底的慌乱“就算我不应该帮你教导你的这两个奴隶,但是她们冒犯贵族,按照大泷律法,就算直接拖出去杀了也是应该,我不过罚她们跪一跪,也算是给妹妹你的面子。” “不知她们哪里冒犯了姐姐” 徐嘉刚被罗秋梨问下去的气势,因为这个话题,又变得倨傲强硬了起来。 “她们偷了我一串珊瑚项链。” 奴隶如果偷盗了贵族的物品,就算只是一个铜板,那也是死罪。 罗秋梨是不信这两个刚来的小丫头能有这个能耐偷东西,他们估计哪个房间住着哪个人都不知道吧。 “姐姐这话说的好笑,我这两丫头今日上午,柳常宫才刚刚送来,据我所知,姐姐你昨日被柳常宫罚了禁足半月,抄写宫规百遍,我这两个丫头能有法术,才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到东西。” 徐嘉此时看罗秋梨的眼神,那是胜券在握“谁说他们是从我屋里偷的。我的珊瑚项链是从家里带来,在上清寺有主持大师开光祝愿,从小带大的,只是入了宫,因为宫中自有规矩,所以压了箱底。昨日被罚之后,我心底对家颇为思念,这才取了出来。” 徐嘉越说越入佳境,此时暴雨渐缓,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那些偷听着的小主们耳里。 “因为多日不戴,珊瑚上落了灰,于是便让玳瑁帮我清洗一番,又看今日刚巧没有太阳,便开了窗,取了锦盒,放在窗口子上晾干。偏偏我写了一页纸后,这珊瑚项链就连着锦盒不见了踪影。” 徐嘉顿了顿,目光凶狠地落在杏黄、棠红身上“今日上午,妹妹这好大的动静,定是这两个丫头趁着进进出出的当口,顺走了我的项链。” “可有证据” “正等着妹妹一起回来,搜她们的房间。” 罗秋梨轻笑“那便是没有证据了也不知姐姐哪来的自信,就这么肯定是我的这两个丫头偷的。” 徐嘉也笑“玳瑁,你来说你下午看到了什么” 玳瑁走出来,她穿着一身墨黑色棉衣裳,外搭灰色麻葛半袖褙子,这是奴隶统一的着装。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不似杏黄、棠红那般鲜活,让人感觉到的是一种暮色苍老之感。 “今日午时,婢子看天气阴沈的厉害,便想着给徐小主把珊瑚项链收好,正巧看见这两个奴隶偷偷摸摸从小主窗下走过,婢子心中隐隐不安,忙走到窗口便看到项链不见了,赶紧四处寻找,便看到那两个奴隶手上捧着四四方方的东西进了最里面的耳房,那四四方方的东西和小主的锦盒颇为相似。” 玳瑁说完便低着头,退到墙根。 徐嘉眼里透着得色“罗妹妹,不妨和我一同进去查探一番。” 罗秋梨心想,那四四方方的大概是她送给两人的翡翠玉镯,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说得清楚,但是怕就怕在,他们这局布置得没这么简单。 这次异能增幅之后,她前世自己琢磨的本事,也能使出一二来。现在她已经能和植物精神相通,不过并非是所有植物都可以,需要她异能本源培育长大,又日日相伴的才行。 现如今满足这个条件的就只有她腕上的嘎蔓和床头的牵牛花。至于那十二朵金莲因为不是她用本源培养的,所以也是不行的。 此时,她腕上的嘎蔓悄然断下一截茎叶,乘着风,从半开着的窗口飘落进去。 那一截嘎蔓的“看到”的东西同步传达罗秋梨的脑中,罗秋梨环顾四周,屋子里并没有人,这大概是为了避嫌吧。 时间不多,她马上展开行动,控制着嘎蔓,让它长成一条蛇的大小,找到了柜子,灵巧地用蛇尾巴把柜子解锁,这技能她在大学闲暇的时候,专门找视频练过,有时候忘带钥匙,被关在门外的时候,特别好用。 放翡翠的绿色锦盒安静地躺在柜子里,她用嘎蔓的尾巴尖打开锦盒,却见一串血红的珊瑚项链置于其中。她又打开了另外一个柜子,里面一只紫色锦盒里面,躺着她的翡翠手镯。 好心机 她要是没有多想一层,以为这徐嘉把她送给两丫头的锦盒误会成她的了,痛快地让人搜房间,那么到时候拿出她锦盒的就是这徐嘉的项链。 她要是不服,执意要寻找她的镯子,那么从徐嘉奴婢柜子里搜出的就是她的镯子 一石二鸟之计啊 看来这徐嘉以为在戏弄她,却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宫里可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太子妃也不是一个品行有失的人当得的。 “姐姐的锦盒是什么模样,还是先当面说清的好。”罗秋梨自然地套着话。 “深紫的底纹,上面印着万字幅。”徐嘉不疑有他,只以为这罗秋梨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姐姐的珊瑚项链又有何特征” 徐嘉现在是有问必答,这罗秋梨也就蹦跶现在这一会儿了,而她将是这一局的赢家。 “项链中间有一块红宝石,背面刻了我的闺名,是当年母亲在庙里亲手所刻。” 罗秋梨确认了项链,迅速把项链和紫色锦盒中的翡翠手镯物归原位。然后锁上了柜子,最后将嘎蔓的这点断茎化作粉末消散在空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既然姐姐认定了我两个丫头偷了你的物件,那便一起去吧,清者自清但是若证明我的这两丫头并没有偷东西,你又该如何” 罗秋梨噙着笑,冷冷地看着徐嘉。 徐嘉心头一跳,但是很快就想,这东西是她亲眼看见玳瑁放好的,绝对不会有差错“如果我冤枉了他们,大不了让我的两个奴隶掌嘴十下,再加在这雨里跪上一晚。” 罗秋梨自然觉得不够“再加上姐姐你向他们下个跪,道个歉如何” “不行”让一个贵族给两个奴隶下跪道歉,这绝对是天大的侮辱徐嘉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 “难道姐姐也觉得我这两个丫头不是偷你东西之人,既然如此,搜房的时间就不必再谈。” 好你个罗秋梨,这是在逼着她,让她不敢去搜 好好好 “我答应”徐嘉咬着牙答应。 罗秋梨看着徐嘉,心里痛快,她又道“为避免有人耍赖,不妨我们各寻一人,做个见证。”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就在她的前方传来。 “不如我来做你的见证人”滕梅屏推开房门,向着罗秋梨大步走来。 罗秋梨倒是没想到有人会毛遂自荐。 她望向来人,此人的皮肤是极为健康的蜜色,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一身紫色宫服,穿在她身上,硬有一股飒飒英姿之感。 “在下滕梅屏,家父,镇国大将军。”滕梅屏对着罗秋梨拱手,偏于中性化的五官,让她看起来不同于这院子里的其他女人,有着特殊的魅力,她朝着罗秋梨眨了眨眼,“不知这样是否够资格了” 这大概就是人格魅力了,罗秋梨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滕小主,久仰大名。” “称呼我梅屏就行,小主什么的,让我听了浑身难受。” 罗秋梨从她身上找到了几分现代人交往的感觉,她笑着对她点头,然后扭头对徐嘉说“我选好了见证人,徐小主不知想要寻谁” 这分明是赶鸭子上架,她可没答应要什么见证人但是看着两人迫人的气势,特别是这承露院中的两座大山之一的滕小主在那盯着,她只能硬着头皮敲响了孟婷芳的房门。 “孟姐姐,可在” 门被打开,出来一个机灵的丫头。 “釉岩,孟姐姐呢” 釉岩向徐嘉行了一礼,道“主子正在习字。” 徐嘉有些心急“你告诉孟姐姐,我有事情需要她帮忙。” “好。”釉岩小心关上门。 期间滕梅屏八岁的小奴隶椿芽取了2件毛毯,给了淋成落汤鸡的杏黄、棠红,两人原不敢受,但是看见罗秋梨点头,这才感激地收下。 罗秋梨看滕梅屏,眼神里有几分探究。这人是有意和她示好。 滕梅屏看着罗秋梨,回以一笑“不过是同道之人罢了,罗妹不用多心。” 罗秋梨笑了笑,却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 另一边徐嘉被罗秋梨和滕梅屏的眼神扰得心烦意乱,在门前焦躁地踱步,看见门终于开了,忙上前迎接打扮得端庄得体的梦婷芳。 “孟姐姐,你帮帮我。” “什么事,这么惊慌”孟婷芳温和的目光落在徐嘉身上。 徐嘉忙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孟婷芳并未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孟婷芳在这院子里是出了名的知书达理、仁心仁义,徐嘉听到她答应,感激道“其他姐妹都说孟姐姐心善,姐妹间有个难处,姐姐都愿意帮忙。姐姐不愧是太傅千金,实乃我们的表率。” “不敢当这虚名。”孟婷芳看着徐嘉的目光更显柔和,“办正事吧。” 人都到齐了,徐嘉对着孟婷芳感激地笑笑,望向罗秋梨就有几分横眉冷竖“罗妹妹,可满意了” 罗秋梨诧异“若说满意,这事是徐姐姐挑起的,也应当问您自个儿,现在可满意了” 孟婷芳深知罗秋梨那噎人的功力,怕这事等会就像上午那样越扯越远反而被人看笑话,阻止了要和罗秋梨辨一番的徐嘉“徐妹妹,别争这口舌之快,正事要紧。” 徐嘉深吸口气,狠狠瞪了一眼罗秋梨“罗妹妹,走吧。” 罗秋梨适可而止,不再挑拨她的情绪“徐姐姐先请。” 于是四人,由孟婷芳和徐嘉在前,一同打开了最里间耳房的房门。 屋里的陈设暗沉、摆满了床铺和叠起来放置的橱柜。 奴隶的耳房是六人一间,比不得罗秋梨只住了一天的双人间,因为坐落在最里面,不通风,屋里弥漫着一股怪味。 孟婷芳和徐嘉都捂住了鼻子,露出嫌恶的神色。 “你们两个还不快把柜子打开。”徐嘉怒瞪着罗秋梨身后的杏黄、棠红。 罗秋梨对着两人点点头。 杏黄知道现在已经被逼上梁山,没有了她选择的余地,就算前面是死路一条,她也只能咬着牙走下去。她眼睛里露出几分决绝,如果非要指出一个人偷了那徐小主的项链,那么她就一人承担,定要竭尽全力保下她的妹妹。 棠红原来一直以杏黄为马首,这次却站了出来“姐姐,我来” 杏黄哪里会预料一直什么都缩在她背后的软绵绵的妹妹,会突然抢她的钥匙,先她一步打开了她棠红的柜子,她看着开了门后,乖乖立在一旁,钥匙圈被她拽在手里,其中挨在一起的两个钥匙在空中碰撞发出叮的响声。 这傻丫头,难道以为谁开了门,就定谁的罪吧 杏黄的眼酸酸涩涩的,她走上前去,掰开了棠红的手掌,棠红目露哀求“姐姐” 罗秋梨看着这两个小丫头都可以为对方去死的眼神,很无奈,她就这么让他们不信任吗她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她的人去送死吗 “杏黄棠红” 罗秋梨沉稳的声音让两个眼泪汪汪的小姑娘同时转过头来,她对着他们笑了笑,可爱的梨涡让他们惊慌的心得到安抚,她们听到罗秋梨掷地有声的话“你们不会有事,因为你们无错,开柜门” 杏黄觉得罗秋梨的话有着妖术,在她不知不觉中,她完全相信了她的话,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和棠红两人,已经把柜门大开,刚刚想到关于“死亡”的念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滕梅屏看着罗秋梨,眼里满是看到好玩玩意的趣味,她嘴角含笑,手中的折扇一下接着一下打在自己另外一只手的手心中。 “徐姐姐,检查吧。”罗秋梨神色平静地望向徐嘉。 刚刚打开的瞬间,徐嘉已经看清了柜子里的摆设,两人的柜子里简单明了,除了日常洗漱的东西,就是两只绿色的锦盒,她明明隔着门看见玳瑁把她紫色的锦盒放进去的,为何不在里面 她看向玳瑁,却发现玳瑁双目睁圆,麻木的神色中带着丝不明所以。 徐嘉脸色顿时苍白。 罗秋梨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他们三人身上,看到玳瑁和徐嘉的反应,她心里暗暗思索,看来两人的反应也十分惊愕,看来这个局,怕真是她想的那样,局中局,想要对付她的人,一拨更比一拨高啊 “看来并没有你们说的紫色锦盒啊”罗秋梨笑起来。 杏黄、棠红在这一刻,绷紧的绳蓦然松开,看着罗秋梨的笑容,他们也受到了感染,嘴角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 他们的主子,说他们只要无错,就不会有事 “这” 眼前的局面完全不似她想象的一样,又想到她这一局如果输了,要向两个奴隶下跪,这让徐嘉全身发热,脑子一时之间变成了浆糊,不知如何反应。 “罗妹妹,这徐妹妹要找的可不是紫色锦盒,而是锦盒中的项链,虽然未找到锦盒,但是这绿色锦盒里面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打开让人看个明白,总让人有些介意。” 孟婷芳的话就像烟花棒一样,把徐嘉的脸一下子点出了亮度。 “对玳瑁,你去把那两个锦盒打开” “是。” 玳瑁从柜子里取出锦盒,稳稳打开,里面一只翠绿的手镯静静呆在里面。 “还有一只。”徐嘉不死心。 玳瑁打开另外一只,当然还是那翡翠镯子。 孟婷芳的脸上依然温和“不是徐妹妹的项链啊只不知这一对价值百两的翡翠手镯如何会出现在一个奴隶的柜子里” 罗秋梨笑笑“我送的。” 孟婷芳脸上的笑意变得意兴阑珊“妹妹如此心性,倒是奇特。” “哦,纯属各人兴趣。” 罗秋梨笑眯眯地回答孟婷芳,然后视线落在脸色愈加苍白的徐嘉身上“徐姐姐,你的项链又没找到呢” “不可能”徐嘉抖着手指,“在他们床上,一定被他们藏起来,给我一寸寸的搜” 徐嘉发了疯一样,指使着玳瑁把屋子找了个乱七八糟。 杏黄不是个蠢人,她已经看出了门道,这肯定是这徐小主设了局对付他们了,她又看向镇定自若的罗秋梨,显然她们的主子道行更深,早就破了这个局,保住了她们一命 她转头看一眼棠红,却见棠红眼睛亮亮的看着罗秋梨,那神情分明是崇拜极了的样子 唉,她知道她妹妹只是个不爱争的,却不是傻的,她能看清的事实,她妹妹如何会看不清。说真的,其实她心底也觉得这个今天刚刚见面的主子,手段厉害得让人心潮澎湃啊 “徐姐姐,都找遍了”罗秋梨笑着,伸手指了指玳瑁的柜子“姐姐,为何不找找看你这丫头的箱子不是有句话叫做监守自盗吗” 一句话让玳瑁的脸白了。 徐嘉怔怔地忘了一眼玳瑁,突然想通了。 怪不得这布局变了模样,肯定是这丫头见利忘义,想私吞这项链,又好让她在大家面前丢脸。 玳瑁看徐嘉变换的脸色,心知不妙,赶紧跪下求饶“主子,奴婢没有” “有没有,打开了才知道” 徐嘉一把拿下玳瑁挂在腰间的钥匙,打开了柜门。 紫色底纹,万子福样子的锦盒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险些气得晕过去,强忍着一阵阵晕眩,打开来一看。 晶莹剔透的红色珠子串在一起,中间坠可一个玉佩,其上刻了一个“嘉”字。 “恭喜徐姐姐,寻回心爱之物。”罗秋梨凑到徐嘉身边,甜笑。 徐嘉突然转身,狠狠把紫色锦盒朝着玳瑁摔去。 “砰” 锦盒摔在玳瑁的额头上,又落在地上,红色的珊瑚珠子散了一地,玉佩碎成两半,一地狼藉。 玳瑁的额角破了一个窟窿,血在额上流淌过她的半张脸,又滴落在衣上、地上。 “奴隶偷盗,死罪”徐嘉冷冷站在玳瑁面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你何用 玳瑁闭上眼,一声不哼,只沉默地跪在地上。 “去通知柳常事吧。”孟婷芳唤了釉岩,釉岩听令,转身的跨出门外,她抬头看了看天,雨丝飘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凉意,这就是奴隶的命运。 室内的几人都安静地等待柳常事的到来,就算是见惯奴隶生死的大家小姐,面对自己即将要犯下的杀孽,也默默无语。 却没成想,等来的不光光是柳常事,还有盛装打扮的皇后娘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这么一大群人站在这里是做什么”皇后神色难得威严,双目一一扫过众人,眼神掠过孟婷芳稍稍一顿。 而孟婷芳感受到皇后的目光,刚要上前,却感觉到皇后的视线挪了开去,最后落在了罗秋梨身上,神色复杂。 孟婷芳身形骤停,心头涌出丝异样。 “你就是罗氏”皇后上上下下打量着罗秋梨,刚刚在院外头可是听到她的呵斥声,伶牙利嘴,颇有些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强势狠辣,她很是不喜。 再看她模样,容貌倒是一般,只是生的极为白净,那肌肤吹弹可破,好似散发着莹润之光,站在一群女人中间,硬生生让她们黑了两圈。 皇后微不可查得挪了挪脚步,和罗秋梨离得更远些,然后挑剔得看着她干干瘦瘦的身段。 这可一点都不像能生下子嗣的模样 不过,她若真是那“转运人”,就得先稳住她,待太子安然度过命劫再做打算。 罗秋梨不知这院子里的这点事情怎么就惊动了皇后,虽心里狐疑,但还是恭敬上前答话“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娘家姓罗,闺名秋梨。” “名字俗了点,但好在也应这个意,好养活。”皇后点点头,又道,“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罗秋梨见皇后看着她,明白是让她来答话“回娘娘的话,徐姐姐的一条链子找不着了,误会是妾身的哪个丫头偷的,却不料是她的婢子监守自盗,正等着柳常宫来处理呢。” 皇后眉头敛起,心想这孟氏用得都是些什么人,一点事都做不好,她心里本来就对罗氏这个转运人不满,但是偏偏罗氏是那转运人,发做不得,只得迁怒别人。 皇后高声道“来人,把这欺主的奴隶处理了” “是”柳常宫正好赶到,忙带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把玳瑁押走了。 押走的那刻,玳瑁神色平静,似有早就预料有这日的解脱之情,杏黄几人低着头,大约在想“她的今日,不知是不是我的明日”此类的想法,神情惶惶。 “徐氏,既然是你的奴隶犯了错,你自然也得有个教训,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踏出房门一步,在屋里好生反省。” “是,妾定好生反省。”徐嘉低着头,脸色惨白,眼里却布满狠戾。在这里站着的,谁不知道这大泷的皇室就是个空壳子,真正掌权的是那千林党。 徐家在千林党里也是顶层人物,徐嘉心里唾了皇后一口,就叫你再耀武扬威几日,待她有了孩子哼。 皇后发落了两人,转头又看向孟婷芳。今日就是她在她耳边说了些乌七八糟的话,让她险些伤了太子的转运人她眼眸转冷“孟氏,听闻你膝盖伤了,这一月就不用去本宫宫里了,好生在自己屋里养着” 孟婷芳垂着头瞳孔微缩,再抬头已经笑意盈盈“芳儿谢皇后娘娘垂怜” 皇后也不看孟婷芳,缓和了脸色,好言安慰了罗秋梨几句,这才离开。 三人送走了皇后,站在游廊之上,深吸了一口屋外夹着雨水味道的空气。 徐嘉一言不发,板着脸正要回屋。 “慢着。”罗秋梨喝住徐嘉。 她看着徐嘉顿住脚,一脸狰狞得看向她。 罗秋梨心想,虽说这玳瑁能陷害杏黄和棠红,也算是罪有应得,但是只因为偷盗就处于死刑,罗秋梨觉得过了。 但是,这宫里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今日她不强硬一些,明日就能让人以为她是个软柿子,谁都能随意捏上一捏 她有她的准则,这个人若只是在工作上针对她,她完全可以做到你满意。这个人若是心怀鬼胎,根本就是想看她倒霉,那么不好意思,她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因为她的善心回报的是同样心善之人。 罗秋梨心里自有思量,她无视徐嘉狰狞的脸,道“不知徐姐姐什么时候来给我这两个小奴隶道个歉。” 罗秋梨不轻不重的声音,却让旁边两个尚未回房的女人们诧异。 皇后都为她做了主,她还在做什么 “罗氏,你别欺人太甚”徐嘉铁青着脸,什么姐姐妹妹都不愿客气了。 孟婷芳也皱紧眉头,确实欺人太甚了,让一个主子给奴隶下跪,那是整个家族的羞耻。 不可理喻、不知进退 倒是滕梅屏看着她,目光亮了亮,此女甚合她心意。 “姐姐何必动怒,这本就是姐姐自己答应的事情。” “让我给一个奴隶下跪,不可能”徐嘉拂袖,直接摔门,把其余几人挡在门外。 孟婷芳别有深意地看了罗秋梨一眼“罗妹妹,好自为之吧。”她说完这句,便娉婷而去。 “秋梨儿,你可知你在和整个大泷王朝的贵族为敌啊千里江河非一日之功,不如退一步如何”滕梅屏走到罗秋梨眼前,用折扇勾起她的下巴,“小美人儿,这么倔可不讨人喜欢啊” 罗秋梨伸手拂开她的折扇“别闹” “哈哈。”滕梅屏看着罗秋梨这随意的态度,笑得开怀。 “那就这样算了”罗秋梨倚靠在朱红栏杆上,看着屋外变成淅淅沥沥的秋雨,院中长着一颗芭蕉树,上了些年纪,雨一多,对它这种年纪大的树,就活得有些辛苦。 “徐徐图之。”滕梅屏揉着椿芽的脑袋,看着罗秋梨护着的两个丫头,目光悠长。 而罗秋梨看着滕梅屏神色,不置可否。 蓝鸢回了昭阳殿,密室中,她正在和太子爷汇报在承露院的一切。 “回禀殿下,臣,发现了一件怪事。” “说来听听。”太子爷放下手中的琉璃瓶,来了兴趣。 “罗小主,似乎是个术士。”蓝鸢的眼里掠过一丝不敢置信,“臣,潜伏时,听到耳房里有细微的声音,然后就看到一条深绿色的小蛇,灵巧地打开了柜子,替换了手镯。” “最后,这条小蛇又变成了一根草蔓,在空中化为尘埃,消失不见。” 竟然是术士 太子爷霍然地起身,瞳孔震动。 大泷朝史书记载,开国皇帝万禹,就是在一位术士的帮助下,推翻了大明王朝,成立了大泷王朝。 相传这位术士能化万物,用藤蔓化蛇、用羽毛化鸟、用锦绸化成天上霓虹、用彩石化作漫天星辰 当年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就是她用一张白纸做的小人,化成了千军万马,化腐朽为传奇。 最后那位术士羽衣西去,禹帝苦熬二十年,把皇位传给了宣明帝,迫不及待去西方寻那名女术士了。 一百年之后,竟然在大泷朝又出现了术士。 “蓝鸢,去把孔师请来。”太子爷难抑心中激动,怪不得,怪不得,她能让金莲齐齐绽放,她能变废为宝,一切的奇异都有了解释,他刹那释怀,她肯定是千载难逢的大泷福星。 蓝鸢领命。 孔方祖冒着大雨,再次入宫,刚进殿,就被太子爷拉入密室中。 “孔师,罗氏,她,她竟然是个术士”太子爷双目亮若星辰,都不知如何称呼她为好。 “殿下,冷静。”孔师已经听蓝鸢说过一次,生活的阅历让他比太子爷沉稳很多。 “孔师,孤,孤以后该如何对待她”太子爷坚定信念,“绝对不能让她离开” “臣以为,殿下以平常心对待她便好,她既然隐藏在您的后院中,肯定是不愿别人发现她的身份,您就如同往常那般对待她便好。”孔方祖淡定分析。 “孔师说得极是。”太子爷慢慢冷静下来。 “殿下,臣以为这种异士就如同天上的神仙,说破了她的身份她就需回到天上一样,我们只能看破不说破。”孔方祖又强调,“殿下,以后万不要再派密探去查探她的事情,也莫要让人跟踪她,就算是以保护的名义,省得惊扰了她。” 太子爷听了,心里思绪更加紊乱,他在密室中来回踱步,蹙紧了眉头。 “她对我们大泷意义非凡,孔师,如何才能留住她” 孔方祖略一思索道“留住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孩子,有了孩子她的心就软了,就算想要离开,一想到孩子也就舍不得了。” “只是”孔方祖说完看着太子爷,又无奈摇头。 “不知还有其它法子吗”太子爷脸色不甚好看。 “或许,太子爷想办法,让她爱上您,爱您爱得要死要活,没有您就活不下去的那种。”孔方祖又道。 “荒谬,这些不过是戏文里讲的故事。”太子爷脸很黑,觉得这个法子还不如生孩子更靠谱些。 “来日方长,太子爷天资聪颖,定然能想到好主意。”孔方祖露出笑容,对着太子爷一拱手“臣提前恭喜殿下,大泷盛世可期矣。” 次日清晨。 罗秋梨只觉得自己刚刚闭眼,她就被与她亲近起来的棠红叫醒“主子,该起了。” 她疲惫地揉揉眼睛,昨日一天到晚,发生了太多事,真累。 棠红递上漱口水,又给她净了脸,最后捧上蜂蜜水,罗秋梨坐起身,接过,小口饮尽。 杏黄整理床铺,棠红给她梳妆打扮,等钟声响起的时候,罗秋梨也收拾妥当。 “可喝了姜汤”罗秋梨看两人的脸,略有些苍白。 棠红抢着回答“喝了喝了,奴婢和姐姐都喝了。” 杏黄皱眉“没规矩,和主子说话,前头要加回主子的话。” 棠红吐吐舌头“主子都不怪罪呢。” 罗秋梨看着在她面前活跃起来的棠红,笑“虽然我不怪罪,但是还是听你姐姐的话为好,谨小慎微,这是在这宫里生存下去的准则第一条。” “是,主子。”棠红受教,主子那么厉害,她说得肯定没错。 罗秋梨伸手,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棠红羞涩地笑。 看着这小丫头的笑容,罗秋梨叹,花容月貌,赏心悦目,大概就是说她吧。 “棠红,你留下看屋子,杏黄,你同我一起去课堂。” 做了太子侍妾,每次去上课,可以带一个奴隶,帮忙磨墨、收拾纸笔等琐事。 走出房门,原本把目光落在她这间屋子的女人们像被什么烫到一般,都惊慌地收回了视线。 女人们或低头、或和旁人交谈,罗秋梨像成了隐形人一般,无人和她攀谈。大家都心知肚明昨天发生的事情,总觉得罗秋梨能化险为夷,又让皇后亲自来为她打抱不平,定然是有大背景的人物 罗秋梨见了,心想,这些人不过是怕因为和她交往招惹了祸事,这样挺好,她一定程度上,也起到了“震慑”的目的,她很满意。 她向来孤独惯了,大学四年也只有一个小游于她亲近,要不是死磨硬泡,她大概也不会去参加毕业旅游,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 如此她还是继续孤独吧。 她跨出小院,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唤她。 她转头就看到滕梅屏大步向她走来,远远看她身姿如松,行动间不拖泥带水,利落飒爽,有大将之风。 待她走到面前,罗秋梨打趣“你若是个男子,肯定比你做女人成功。” “小生也以为如此。”滕梅屏打开折扇,一扇一收中,端是风流无限。 两人笑了笑,一同向着礼贤阁行去。 外头下着雨,孟婷芳倚靠在窗口,看着两人走远,微微垂着头,看着她昨日放在廊下的鞋,那鞋头带着湿意,提醒着昨日皇后对她的冷淡,她收起一脸的端正,只剩下一片冷然。 这罗氏有十足的古怪。 孟婷芳向釉岩使了眼色,釉岩点头,不消片刻就消失在宫里头弯弯曲曲的游廊中。 “太傅,宫里头传来话,说皇后娘娘对太子一名姓罗的侍妾上了心。” 謦歌跪在孟秋闵脚边,恭声禀报。 “哦倒是个稀罕事,皇后娘娘在这之前可遇到了什么事情” “皇后娘娘照常照顾陛下,只是昨个儿千机老人刚从陛下殿里出来,正巧遇上了皇后,然后皇后从陛下那出来,就急急忙忙去了承露院。” 孟秋闵脸色肃穆,眼里透出深思。 太子爷那命格在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大员里并非是秘密,而现在这走向,很明显那罗氏就是太子的转运人。 但是事实真如此简单 他不由想到太子被梁柱砸的那个晚上,太子那嫌弃的态度,虽然事后他立马送去很多赏赐,显示了他的喜爱,但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太傅,却知道他分明对罗氏是不喜的。 明明不喜,却要表现出喜欢,太子自小心思就浅,厌恶就对你打骂,就算在朝堂上也一样,不管你是否手握重权,是否能巩固他的地位,他来气,就能立马踹你去死。 这样的太子,就算阴阳怪气,却最好掌握,这也是他一直纵容着他的缘故。 但是这一次,他明明厌恶她,却要表现出喜欢,绝不会是因为她是他的转运人,反而像是因为她不是他的转运人,但是他想让别人误会她就是他的转运人。 皇后就是个没脑子的,但是皇帝心思却深,那么重要的转运人,他能让皇后知道 显然,太子和皇帝这是拿罗氏在当枪使,用意当然是保护真正的转运人。 父子俩这么大动干戈,看来是知道这转运人是谁了。 “謦歌,芳儿这个月必须怀孕。” 謦歌一身黑衣,匍匐在地道“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礼贤阁是一个三层楼的小楼,一楼是杂役宫女们上课的地方,二楼是秀女们的,三楼则是侍妾们的。 课堂是开放式的,整一个楼就是一个大教室,外面一条走廊,方便大家行走,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可以通向二楼。 一楼的杂役宫女因为要当差,有一部分人并不在,但就这些人也坐满了一层楼在等待上课。 罗秋梨踏进小楼,就和这群杂役宫女们行了注目礼,和她认识的都面带善意和她打了招呼,但是凡事总有例外,其中有一道特别火辣的目光如芒在背一般落在她的身上。 罗秋梨很快找到了目光的主人,正是和她有同住之缘的玉彩蝶。 罗秋梨挺理解这姑娘,好不容易已经和太子的锦床只有一步之遥,却因为她被打回原型,甚至比原来更差,怎么也得对她表达下愤恨的情绪,为了让她觉得她太招摇,她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继续往上走。 这一层的熟人也不少,毕竟是同期的秀女。与她最好的就是青梅竹马的姚姐儿,此时她便坐在其中。 姚玉兰正巧也看到罗秋梨,扫了几眼她身后的杏黄后,心里泛出丝酸意,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半毫,她站起身来,迎了上去“这是你新配的丫头,看着是个好的,你才去了承露院几日,这日子便过得越发好了。” 罗秋梨听出她话里的酸意,想到她大哥说的话,脸上的笑意便减了减“还是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我怕早死了。” 姚玉兰顿了顿,突然拉过罗秋梨轻声问“你既然入了太子屋里,那开春定然是出不了宫了,那蕴大哥” 呆在罗秋梨身边的杏黄看了姚玉兰好几眼,在宫里竟然提起男人,这不是给主子添麻烦吗 罗秋梨也皱起眉头“玉兰,这儿人多耳杂,宫外事便不用提了。” 姚玉兰神色复杂,看着罗秋梨,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这是你头一天去楼上上课,别晚了。” 罗秋梨点点头。 姚玉兰上前,好像村里头小姐妹那般拉了拉罗秋梨的手,算是道别。 罗秋梨虽未避开她的碰触,却也只朝她笑了笑,然后轻轻转身。 看着罗秋梨的背影,姚玉兰怔怔,她心底有股难言的思绪在不断发酵。 人到底是会变的,若按照以往,秋梨粘人的性格,这时候会抱一抱她的。 恍恍惚惚,很多思绪在她大脑缠绕。 原本两人约好一同落选,好让家里人花点钱把他们接回去。 两人刚刚入宫的时候,还一同在院落里看星星,说着这宫里的天空太小,不及他们小时候在山上庄子里看到的星空来得波澜壮阔,那时候的星空,辽阔得看不见边缘,他们两个在山头上坐着,也好像变成了星星一般,与那星空融为一体。 他们还约好了一同出去后,再去山上看星星,现在却再没有了可能。 只过了短短几日,已然是物是人非,昔日姐妹已成了太子殿下的侍妾,如能再进一步,就能成为掌管这里所有女人生杀大权的太子妃,她见到她便要下跪、行礼或许,以后还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地位,就是地位,她得到了地位变得如此高冷。 蕴大哥对她多好,她竟然连听都听不得了。 姚玉兰的心中不知不觉升起一种名为不甘、妒忌的情绪,翻腾再翻腾。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手中的笔,妄图用写字静心,却见墨水滴落在白纸上,晕开一圈圈的漪涟。 滕梅屏依靠在扶栏之上,把姚玉兰脸上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她等到罗秋梨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走上扶梯。 没走几步,滕梅屏便拿着折扇轻轻打在在罗秋梨的脑门上。 罗秋梨疑惑地睁大眼看她。 滕梅屏看着她乌黑的双眸,心底叹息,这丫头时而看着聪明伶俐,时而又拿这么纯洁无垢的眼神看她,她道“秋梨儿,这宫里的人,就算曾经再亲近的人,你都得留三分戒备,防着人家背后捅你刀子。” 罗秋梨听着这算是忠言的话,笑了“这是想告诉我,我那小姐妹要从我背后捅刀子,亦或是让我提高,对莫名接近的你的警惕心” “都对,不管对我,还是对你的小姐妹,你都得防着些。”滕梅屏笑着摇着折扇,“至少我接近你,就不单纯。” 罗秋梨瞟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滕梅屏听了这话有趣,多看了罗秋梨两眼。 “只是因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束手束脚,活得未免太无趣,只要事情尚未发生,我更想活得随心一些。”罗秋梨眨眨眼,笑看着滕梅屏。 罗秋梨这番话说的滕梅屏莫名好笑。 这丫头未免太天真了,竟然在宫中还有如此想法,随心,那需要的足够的实力,她屋里头的两只小猫都护不好,还想活的随心。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猛然又想起昨日她神奇的破局,或许,她的身上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依仗。 滕梅屏脑中想着,一条手臂自然搭上罗秋梨的肩膀。 罗秋梨任由她搭在她的肩头,垂着的眸子暗了暗,此人比起爱现的孟婷芳,需更小心些。 只听藤梅屏道“你这人合我的胃口,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像那些小姐姐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琢磨来琢磨去,实在消耗我的心力。晚上一道吃饭” 小姐姐艾,这词倒怔合了后世的流行语。 罗秋梨笑着答应。 两人就这番勾肩搭背的样子上了楼,让众人都惊愕不已。 罗秋梨站在门口,同样也打量着课室。 课室里摆放了十四张案几,其中一张单独放在最前方,应该是老师的座位。其后四张桌子为一排,这样排到最后一张,就是孤零零的单独一排,想来这一张桌子是临时加的,也就是给她的位子。 屋子里的座位,应该是大家惯常坐的,此时人未到齐,空了不少位置。 罗秋梨的视线扫过她们,而姑娘们也对新来的罗秋梨抱着各自的心思,只是这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大家都露出矜持的笑容,对她还算客气地点点头。 罗秋梨自觉地带着杏黄往最后一排的位子上走,但是滕梅屏却拉住了她,她听见她说,“等着。” 接下来就看到滕梅屏走到第一排第二个位子旁,指着她第三个位子的妹子,特别霸气地说“这位子本大爷看上了,给爷让开” 这丫脑子被门夹了吧,还大爷 只见隔壁妹子淡淡地看了一眼滕梅屏,什么都没说,然后这妹子和小奴隶一起默默收拾东西,两人穿过大半个教室,走到了罗秋梨的眼前,又默默转身,坐在最后一个位子上。 罗秋梨看着滕梅屏那欺男霸女的样子,忍不住抹汗,却看见滕梅屏笑嘻嘻地对她招手“秋梨儿,我给你抢了个位子,你过来坐。” 罗秋梨恍若回到了大学,那个特别喜欢黏着她小游为她占座的时候,也是这般兴高采烈地向她挥手。就冲着这份熟悉感,罗秋梨便也笑眯眯地从那淡定妹旁边走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没什么好愧疚的。 “怎么样,刚刚我是不是特别像土匪,你有没有一点点害怕”滕梅屏凑到罗秋梨耳边,没个正形。 罗秋梨把手放她脑门上,一把把她推开“别靠这么近,你的鼻息喷我脸上了。” 呵。 滕梅屏听到“鼻息”两字,喷笑,乡土和高雅的结合,她的秋梨儿,说话就是这么幽默。 两个主子旁若无人的打闹,而两个小奴隶则非常尽责的把两个主子的纸墨笔砚一一放置在案几上。 滕梅屏被罗秋梨推回到位子上,越看罗秋梨越喜欢,她附唇在椿芽耳边,轻轻道“你去和榆钱说一声,晚上去小厨房整点小菜,再把我去年新做的花露取点出来。” 椿芽得了吩咐,起身出了楼。 又过了一会,撞铃声响起,教室里姑娘们都闭上了嘴巴,端正姿势,静候先生到来。 “啪嗒。” 一个纸团被丢在罗秋梨的怀里,她看了眼滕梅屏,只见她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案几前,好似啥都没有发生过。正当罗秋梨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却见滕梅屏对着她眨了眨眼。 罗秋梨低下头,笑了笑,这丫如果不是本性如此,那绝对是戏精托生,演得那叫一个天真烂漫、没心没肺。 她差点就觉得她是真心想和她结交。 只是她们同是这太子后院中的一员,如何做得成朋友 她回转的目光透着丝深思,那这滕梅屏又为何对她频频示好,若说脾气相投,三岁孩童听了,都得笑你一声,天真 罗秋梨刚把纸团收好,教舍前方就进来一女子,这女子年约三十上下,一头墨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妆容精致,气质娴静,目光温润,盘腿跪坐在案几前,对着众姑娘,行了一礼。 姑娘们还礼之后,教学就正式开始了。 这女子,姓姬,其祖父姬存就为大泷开国皇帝编写大泷年录,祖父去世之后,其父姬思接着编录,因家学渊源,她的两位兄弟,姬安、姬韬都在翰林院当差,其编著的文学著作、诗歌赋作广为流传。而此女子,单名一个瑃字,据说她3岁识字、6岁作诗、9岁作赋,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后因编写出女训、女戒,被贵族追捧,当今皇后亦以她为师,老皇帝也亲封她为“大家”。 姬瑃择婿眼光奇特,多少名门公子不选,最后在二十岁那年嫁入镇国将军府给三十岁的老男人当了填房,五年后又生下现在王府唯一的嫡子滕州睿,也算是风光无限。 看着脑海中原主留给她的记忆,罗秋梨默默看了一眼她身侧这位含着笑的英气女人,她,就是镇国将军府原配唯一的女儿,嫡长女,滕梅屏 罗秋梨挺好奇,不知她现在上着继母的课是什么滋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世上大概确实有这样的才女,眼前的姬大家眼神宁静,讲解了一番她自己练字的体会后,便让大家各自练字。 罗秋梨上辈子是理科生,对古代的琴棋书画根本没有涉及,她从小参加的比赛,校级奥数比赛、市级奥数比赛、省级奥数比赛、国家级奥数比赛,非要有个兴趣爱好,机器人组装大赛,完。 对琴棋书画这些技能,她从未涉猎。 她只能回忆原主的记忆,但是这和识字不一样,原主认得字,她接受了她的记忆,这朝代的字和现代的繁体字雷同,很好辨认。 但是写字不同,换了芯子就是换了身体的核心晶片,整个身体就像格式化了一样,大动作、精细动作都是新编写出来的程序,如果没有这个程序,她是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就算原主有过十年的练字经验,此时她这个大脑不兼容,她依然没法利用,只得从头学习。 她笨拙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女训两字。 这笔划粗的粗,细的细,粗鄙得就像三岁孩童刚刚开蒙。 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就在她挫败叹气的时候,一双微凉的手附在她的手上,她侧头,便见姬大家温润的眼睛盛满了抚慰“用心体会我运笔的力道。” 只见姬瑃重新摊开一张白纸,握着她的手,笔尖沾上磨好的墨,微微一顿,轻盈地跃动在白纸之上。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姬瑃温和地道“习字先习楷,小楷讲究外标冲蔼之容,内含清刚之气,精淳粹美,遒劲之中不失婉媚,清雄雅正,端庄之中不失姿态,意境高远,静气迎人,所谓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空灵淡荡,高怀绝俗,真大雅不群之作也。” 姬瑃把写好的纸放置一边,又取了一张空白的纸“接下来我再教你大字。看好。” 她握紧罗秋梨的手,转动手腕,不似刚才小楷的轻盈,运笔雄浑,洋洋洒洒落笔成文。 “小字运笔讲究圆润、娟秀、挺拔、整齐;大字要的是雄壮、厚重。下笔时用逆锋,收笔时用回锋。” 一页纸再次被填满,两份白纸上写着同一则女训,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一份厚重感扑面而来,另一份精美秀气,如精灵跳跃在丛林山水,处处透着欢快。 姬瑃放开罗秋梨的手,她睿智的眼望向她,让罗秋梨挺直脊背,不敢嬉笑。 “写完这两篇,可有什么体会”姬瑃的嗓音轻柔,咬字清晰,让人能凝神静听,却并给人压迫感,如沐春风,大抵即是如此。 罗秋梨思索依然留在她手上的感觉,一撇一捺一勾,她脑中想着的动作和原主的记忆相结合,手上也动了起来。 原主流着泪举着手一字一字地练字的场景在她脑里不断闪现,她看见原主的母亲,拿着戒尺,面容肃穆,嘴里反复念着一段段晦涩的口诀。 “小字下笔时用尖锋,收笔时用顿锋。” 罗秋梨举臂、下笔。 “写一横,起笔处或尖,收笔处则圆;写一竖,起笔或略顿,收笔则尖;撇笔则起笔或肥而收笔瘦捺笔则起笔或瘦而收笔肥。” “点欲尖而圆,挑欲尖而锐,弯欲内方而外圆,钩半曲半直。” 字体在白纸中慢慢成形,她越写越快,越写越好,如游龙遨游九州天地,如宝剑出鞘凌厉万分。 罗秋梨一口气写完百余字,这才从玄妙的顿悟中超脱出来。她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惊吓大过了惊喜,难以置信自己竟然能写出如此整齐漂亮的字体。 姬瑃看着罗秋梨一气呵成地把整篇文写完。 她伸手执起两边,捧在眼前,看得格外仔细。那小楷笔笔不同,却又神奇地协调一致;一行字写出来,错落有致,却又一直在一条线上。 姬瑃赞道“望之如串串珍珠,神采飞扬,你已摸到小楷真髓的边缘,余下便是勤练不辍。” 姬瑃又看了看她刚才那粗鄙不堪的两字明明有如此功力,却写出三岁孩童初次练字的字体,奇也怪也。 罗秋梨看出姬瑃的疑惑,假装无意露出腕上黑紫的淤痕。 姬瑃了然,原来是受伤了,一开始没有使好力气也是有的。她拍了拍罗秋梨的肩膀,让她自动练习,便转向别处。 罗秋梨因为自己能写出一手好字而雀跃不已,忙又拿了一张白纸,又把另一本女戒誊抄了一遍。 一堂课过去,大约是半个时辰的时间,罗秋梨看着自己后写的字,虽然不难看,却也没有顿悟时的精妙,不过她已经非常满足。 另一堂课,就看各人兴趣了,琴、棋、画,喜欢什么便做什么,姬瑃会挨个传授一些技巧。孟婷芳去琴室取了瑶琴,当即就弹了一首“春江秋月夜”,曲子流畅,意境缠绵,一群莺莺燕燕围绕在她周围,笑着奉承,姬瑃的脸上也颇为满意,又指点了她几句。 罗秋梨一想自己那么理性的一个人,去弹伤春悲秋的古琴,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看看身侧,见滕梅屏也是一副颇为忍耐的表情,单论一些兴趣爱好来看,他们果真算是志同道合之人。 她还注意到,除了他们两个,淡定妹单独坐在最后一排,拿了笔,自顾自在作画。不知这妹子叫甚名啥,她对着淡定妹有了丝好奇。 看看一群人都有事干,罗秋梨挑挑拣拣,觉得自己对围棋还有些兴趣,于是拉着滕梅屏在游廊的棋桌旁坐下。 三楼已有些高度,虽说因为有影壁遮挡,她看不了整个宫殿的全貌,但是三门外的小花园却一览无余。 秋雨绵绵中的花园,别有一番趣味,她感受着植物馈赠给她的灵气,笑着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只觉得浑身通泰。 “你棋艺如何”罗秋梨看着椿芽从书箱里面取出做工精致的木质棋盘,放置在棋桌上,罗秋梨还是知道“黑子先行”的规则,便自行拿过黑子盒,抬眼问滕梅屏。 滕梅屏看了一眼罗秋梨拿走的黑子盒,眼里透出丝追忆眷恋,她道“行军之人多会棋,我棋艺尚可。” “正好,你教我。”罗秋梨看着正正方方的棋局,无从下手,“和我说下,下棋的规则。” “初学”滕梅屏看罗秋梨拿了黑子,本以为她是谦虚,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连下棋规则都不知道的门外汉。 罗秋梨拿眼看她,一副“看不起初学者就做不成朋友”的表情。 滕梅屏无奈“来来来,大爷我就是这么乐于助人。” “棋盘,横排十九、竖排十九,相交三百六十一点;棋子周围空点曰气,中间一子有四气、边上一子有三气、角上则为二气,若对方棋子无气,则提取对方棋子,该棋子为死棋,若不能提取,则是活棋。最后以谁被围困住的空点和活棋多为优胜。” 滕梅屏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给罗秋梨示范。 “行了,咱们来一盘。”罗秋梨听懂了规则,有些跃跃欲试。 此时屋里头走出四个姑娘,友善地朝罗秋梨笑笑,默不作声地观战。 罗秋梨看了眼滕梅屏的态度,看她虽然冷冷淡淡却并未敢走他们,想了想可能这四个姑娘大约是想跟着滕梅屏混的,而这滕梅屏也是默许的。 于是,罗秋梨也不管她们,把心思都沉浸在棋盘中。 毫无悬念,一堂课,罗秋梨都被杀得溃不成兵,但是她越挫越勇,反倒对围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战意盎然地约滕梅屏明日继续。 滕梅屏看着罗秋梨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这罗秋梨所说不是出身大家,但是当朝女子以有才为贵,稍微有些钱财的人家,都会给女子学习四艺,她却对棋艺一无所知的样子。 再看她写的一手好字,或许她只是藏拙 散学之后,罗秋梨和滕梅屏同行。 秋雨未歇,为避免雨丝溅到身上,细心的杏黄为罗秋梨打了伞。滕梅屏比罗秋梨要高出半头,大约有一米七零的身量,看她的年纪,大约还能再长。她的小丫头椿芽只有八岁,个子只到她的腰间,反而是滕梅屏打着伞,在椿芽不经意间暗暗照顾她一番。 罗秋梨看着滕梅屏的小动作,心里总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虽然她的动作十分暖心,可是这是在奴隶地位等同于牲畜的时代,有谁见过,下雨天,有人会给一只家禽打伞 罗秋梨面上和滕梅屏亲近,心中对滕梅屏的防备却更深。 打着伞的两人,穿过曲径回廊,到了院门口,挥手告别,一左一右入了各自厢房。 回了屋舍,罗秋梨脱了披风,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有些凉意的身子,渐渐变暖。吃过午饭,她便去了昭和殿。 入了室内,正好看见太子爷手执一本书册,锁着眉宇,耳尖红润,正在专注看书。 罗秋梨目力极好,正看到书册之上写了莺莺传三字,光看这名字,倒像是书生小姐的情爱话本。 没想到太子爷竟然还好这口,罗秋梨颇为稀罕。 “来了。” “是。” 太子爷抬头,见罗秋梨规规矩矩的站着,勾了勾唇。 本是那天上的星月凤凰,偏偏在这人间做这瓦砾鹌鹑。 可让她装得如此辛苦。 太子眼底掠过丝笑意,把手中的书册藏于袖中,缓缓抽出一块黑绸布,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重新为她蒙上眼睛,主动执起她的手,让她牵住他的衣袖。 带着丝丝暖意的绸布笼罩在她的眼上,她听见他温言提醒了一句“小心。” 罗秋梨牵着他的衣袖,嘴角淡淡,心想天子果然重利,无用之时,弃她如鞋履,得用之时,又极尽温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密室里依然昏暗,里面积满了各种材料,显得越发压抑。太子爷这次没有再盯着她,自己坐在一旁的圆椅上,借着灯光,从袖中抽出那本莺莺传,锁着眉宇,认真翻阅起来。 少了太子爷的视线,让罗秋梨自在了很多,她做了十罐药剂后,问太子爷讨了纸笔,把两份药的配方详细写了下来。 太子爷看见她的字,暗暗点了点头,与情报中搜集过来的字迹对比,显然又精益了。 “殿下,这是这两份药剂的配方。”罗秋梨吹干墨,送到太子爷面前。 太子爷接过,细细看过,方才抿了抿唇道“昨日孤派人去山上寻了山药,不过一日功夫就采了千余斤,足够京里的灾民食用月余。这个法子,孤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各个州府,想来,灾情很快会得到控制。” “现有了这两个方子,今年的棉花也有了着落,虽可能仍然不够,却也能让人不至于冻死。” 太子爷神色和润地细细和罗秋梨说了救灾情况“孤,后几日会出宫看看情况,你下午过来,若孤不在,便自行安排差事吧。” 罗秋梨点头,一一答应。 “若喜欢看书,便自己选了,取回去慢慢看。”太子爷温声软语,“还想要什么,尽管与孤提。” “虽不能明着赏你,但你为百姓造福,孤也不能太亏着你。”太子爷望着罗秋梨的目光,复杂深邃。 罗秋梨摇了摇头,知自己求恩典出宫的时机未到,便说“那太子爷就赏给妾身一个心愿吧,等日后妾身想到了,再提。” 太子爷并未犹豫,道“准。” 想着并无他事,太子爷重新给罗秋梨系上黑色锦绸,带她出了密室。 “解了吧。”太子爷的声音微醇。 “是,殿下。”罗秋梨解下眼上的墨绸,缓缓睁眼,光影变幻,她看见在微光中,太子爷一脸和旭,极为温和地看着她。 “上次在孤书房看的书,可看完了” “那本鬼怪异闻录” 太子爷笑着看她,她的爱好如此不同,他想忘都忘不掉。 “回殿下的话,尚无。”罗秋梨回答得极为规矩。 太子爷缓步走到书架前,指尖轻触过书背,很快找到这本书,抽出来,递给她“孤看你喜欢得紧,拿去看吧。” 罗秋梨想着早点完事,并不多言,接过书后便退步到门边,再向太子行了一礼后这才转身出门。 待她跨出门口,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后才暮然发现,她手中不止多了一本书,还多了一条墨绸。 懊恼,竟然忘了还给他了,现在她自然不想再回去,罢了,待她洗干净,再还回来来吧。 太子爷看着罗秋梨离去,看了眼手中的两张配方,想到孔方祖说的留人的办法,苦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子嗣的问题上。 回屋的罗秋梨,闲来无事打开书箱,取出滕梅屏丢给她的纸团,只看一眼就吓了一跳。 上面写了太子爷十一位妾室除了她之外的来历心性,家长父兄的官职、母族的势力,又写了她自己的建议,哪些人可以结交,哪些人要小心。 这真是份大礼啊 好得未免太过了。 虽然她心里惊疑,但是依然认真把这张纸背了下来。 第一排第一位,孟婷芳,其父正一品太子太傅,孟秋闵。其母 第一排第二位,滕梅屏,略 第一排第三位,罗秋梨,略 第一排第四位,徐嘉,其父,正二品工部尚书,徐洪峰,其母 第二排第一位,王瑶华,其父,正三品户部左侍郎,王府志,其母 第二排第二位,林娇娇,其父,正三品户部右侍郎,林书成,其母 第二排第三位,苏梦云,其父 ,礼部正五品祠祭,苏润安 第二排第四位,秦岚,其父,正七品都察院监察御史,秦清 第三排第一位,赵灵韵,其父,兵部不入流书令史,赵俞 第三排第二位,钱多多,其父,京城首富,钱满贯 第三排第三位,李佳宁,其父,落第秀才京城文成书院院长,李维蔺 第三排第四位,吴桃花,其父,乡村村长,吴三川 第四排第一位蔡雨曦,其父,正三品,司三法之一的大理寺寺卿,蔡正庭 罗秋梨多看了一眼这最后一位蔡雨曦的信息一眼,原来是个庶女,怪不得她坐的这般靠前,性格上却还挺好欺负。 又在脑中把人对号入座,才知道下棋时观战的四人就是坐在第三排的赵、钱、李、吴四位姑娘。 滕梅屏这边比起孟婷芳实力差了不少嘛,她这边不是七品小官就是平民百姓,难道是次品回收站 罗秋梨把信息牢记在心之后,把纸在烛火中烧成灰烬。做好了这些,想到滕梅屏说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赴宴。 就算躲得过今日,也不一定躲得过明日,还不如早些面对,省得担心受怕。 于是她提着饭盒,光明正大地去了滕梅屏房里,让越多人看见,她就越安全。 虽然小主们的饮食被管事妈妈管理严格,但是偶尔小主们联络联络感情,一同吃个饭,去管事妈妈那塞点好处,妈妈时常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大家去了。 像现在,管事妈妈就故意避了出去,显然这滕梅屏是打点好了一切。 罗秋梨留了两个丫头在自己房里看门,自己则穿过院子,上了台阶,敲响了西厢房正中间的房门。 门无声打开,罗秋梨微愣。 “秋梨儿进来吧。”屋子里响起滕梅屏温和亲切的声音。 罗秋梨紧了紧握着食盒的手,一步跨进了屋。 一个年约十五岁的丫头接了她的食盒,罗秋梨看见她的脸,有些讶异,女子样貌清秀,只是左边上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血红胎记,让她看起来有些恐怖。 好在她在现代看过更吓人的长相,收了惊愕,面色自然地走到放满了佳肴美酒的桌前。 “榆钱,把门关了。”滕梅屏坐在桌后,看见罗秋梨走进,出声吩咐。 门再次悄无声息地合拢,挡住了一室风光。 “坐。” 滕梅屏含着笑,手中执了白玉杯,罗秋梨望去,只见那杯中之物呈现青黄之色,随着滕梅屏微微摇晃,弥漫出一股清香。 罗秋梨动了动鼻子,袖中的嘎蔓闻到酒的味道,焦躁地动个不停,这让罗秋梨心生警惕。 她淡定坐下,目光便落在一旁的酒壶中,看来这酒有问题,她打算先下手为强,便一手执起酒壶,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用袖掩嘴,一饮而尽。 “好酒”罗秋梨放下一滴不剩的杯子,再次伸手,露出纤细的手腕,举起酒杯,又倒了一杯,学着滕梅屏的样子,轻轻晃动“哪里得来的好酒” 滕梅屏的视线落在她的手腕上,一只手上有明显的淤痕,另一只手白皙透亮,但是两只手都光滑干净,没有水珠滑过的痕迹。 她收回视线,笑看榆钱“榆钱这丫头,摘了去年这时候的桂花、月季,自个儿琢磨着酿的。我想着酿了一年了,就拿出来与你同喝。” “味道非同一般,榆钱好手艺。”罗秋梨毫不吝啬地夸奖。 榆钱垂着首,绞绞手指,羞羞答答,躲到一旁去了。 “就是胆子小了些。”滕梅屏指着榆钱,然后又看椿芽,“这丫头胆子则太大,老是气我。” 椿芽听见滕梅屏在说她,蹬蹬跑过来,对着她吐舌头扮鬼脸。 滕梅屏被她气笑了,伸出手就要打她脑袋,不过椿芽这小丫头早早就跑开了,让滕梅屏的手落了个空。 罗秋梨看着两人的互动,也露出笑容“你待他们真好。” 滕梅屏用公筷给罗秋梨夹了一些莴笋,笑着说“你知道我为何独独对你好吗” “看我肯为我那俩丫头出头”罗秋梨看着碗里翠绿的莴笋,暗暗心惊。 现在是秋天,又在北地,能吃到绿色的蔬菜实属不易,而滕梅屏这一桌子上,有莴笋、萝卜,还有一把嫩嫩的小油菜,这可不是在自个儿府上,这是在宫里 滕梅屏笑了“果然是聪明的丫头” “但是你只答对了一半,我与你说过,我接近你另有目的,你可知另一半的原因”滕梅屏的手指慢慢抚摸在折扇的骨架上。 罗秋梨思索自己若与常人有异的地方,那便是关于“十二朵金莲”的传闻,滕梅屏家世显赫,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这个传闻也不稀奇。 “与金莲有关”罗秋梨收了笑容,如果涉及到子嗣的问题,那就不是小问题了,看来这一餐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滕梅屏看罗秋梨凝重的表情,她的笑容有丝丝苦涩“不愧是我的秋梨儿,一点就透。我在这院子里,家世如何都不是秘密,你应该也知道,我继母是姬家,外祖父是正五品大学士,两个舅父均是从五品侍读学士,继母名满京城,誉为大家。而我父亲,当朝正一品大将军,掌管东北大营,十万大军,胜仗多得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在北地还有滕将在,城不破的美誉。” “但是鲜少有人知道,我的亲生母亲的来历。”滕梅屏说到这,顿了一下,用折扇点在罗秋梨的下巴上,微微用力,让罗秋梨对上她的眼睛,她笑,“秋梨儿这般聪颖,不妨再猜猜看,我生母的来历” 在这一瞬间,罗秋梨似乎在滕梅屏的眼里,看到了暗蓝色的光泽流动,她看着她雪白的肌肤,英气的相貌,高挑的身量,她心头一跳,缓缓垂下眼睑,遮住眸光,轻轻摇头。 秋天的白日,总是短暂,屋里的光线越来越微弱,榆钱拿了蜡烛,把屋里的灯都点亮。 滕梅屏勾起唇,深邃的眼看见了罗秋梨瞳孔的收缩,她放开折扇,任由罗秋梨别开头去“秋梨儿,你真要怀疑你从哪儿来的了。” 罗秋梨在阴影里的睫毛瑟瑟,看来她猜中了,而她情绪终归是没有掩饰好,让这滕氏知道她猜出来了。 “对,我的母亲便是你心中想的那样,她是胡人。只不过我想不通,你一个乡下地主的女儿,如何知道胡人” 滕梅屏用折扇支着下巴,好奇地问。 罗秋梨低着头,看着滕梅屏的影子落在她的膝盖上,在灯火中颤动,她根本不想知道什么胡人不胡人,在这宫里,知道得越多,命越短。 她拿余光打量了四周,奇怪的是,滕梅屏的两个奇特的奴隶好似融入了阴影中,没有丝毫气息,这偌大的房间里,只余对面对坐着的她和她。 颤栗 “别怕,我既然有胆子能邀请你来,便有胆子让你走着出去。”滕梅屏笑盈盈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 “我见过胡人的画像,你长得像你母亲。” 罗秋梨挺认命,既然她都能穿越,那么作为穿越女的定律来说,不是一帆风顺就是命运多舛,她大概属于后者,命运多舛、吃苦耐劳的打不死的小强的那种。 既然命运都安排好了,她就要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越是作死,越是要往里面赶,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家的藏书挺丰富。”滕梅屏慢悠悠地喝着杯中的酒,不笑的脸上,多了一种让人害怕的神情。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罗秋梨很谦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接着说,我为什么独独对你这么好。”滕梅屏放下酒杯,拿起折扇,她低头凑到罗秋梨耳边,她的声音暗哑,透着丝压抑,“秋梨儿,我家世太过显赫,文有外家、武有本家,偏偏我的生母又是异族人,在这新旧更替的时候,皇室忌惮我的家族会与异族勾结,他们留我在这深宫,又给我一个名分,给予我足够的尊严,是太子给我父亲和姬家的一个承诺。如若他们辅佐他,他可以再保他们一朝的荣光,如若他们有异心,我将会是第一个牺牲者。” “秋梨儿,我有那样的生母,是没有当太子妃的资格的。”滕梅屏自嘲地笑笑,“我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罗秋梨听懂了“那你就太抬举我了。” 滕梅屏看着罗秋梨“不,你是最好的太子妃人选,太子现在并不需要显赫的家族撑腰,他要的信得过的枕边人。” “秋梨儿,我就把宝押在你身上了,我扶持你上后位,你保我一世无忧,如何” 滕梅屏的声音轻似羽毛,却如重锤落在罗秋梨的心头。 罗秋梨缓缓抬头,眼眸中多了抹似笑非笑“虽说一切都是痴人做梦,但是万一真如你所说,我做了太子妃,又当上了皇后,你怎么就肯定我能守住这个承诺。” “秋梨儿问到点子上了。”滕梅屏笑着啜了一口酒,然后她用折扇指了指酒壶,“你可发现我自始至终只喝这杯子中的酒。” 罗秋梨的脸白了“滕姐姐,可真是好手段。” “我早就提醒你,切不可妄自相信别人,就算是姐妹也不行。”滕梅屏笑笑,“罗妹妹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拿不到每月的解药,可等不到你坐上后位的那天。” 罗秋梨沉默不语。 “怎么不吃饭,这饭菜可是榆钱花了不少心思做的。”滕梅屏叹息,“你不吃,她可是要伤心的。” 罗秋梨依然不动筷。 “怎么怕我在这菜里下了毒”滕梅屏好脾气地用公筷夹了罗秋梨自个儿带来的红烧鸭肉放在她碗里,“既然不吃我的,你自个儿带来的总愿意吃。” 罗秋梨突然璀璨一笑,可爱的梨窝儿荡漾在她的两边脸颊,看起来纯真无害“不如我给姐姐也加点菜,只是姐姐手上的筷子得借我一借。” 滕梅屏听了,动作一顿,然后呵呵笑起来“秋梨儿如何看穿的” “姐姐你从未用公筷给自个儿夹菜,我也不过是试上一试,看姐姐的反应,那就是猜对了。”罗秋梨收了笑容,神色格外平静。 “吃一堑长一智,秋梨儿学以致用的速度,让我刮目相看。”滕梅屏拍了拍手,“这样我便放心了。”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罗秋梨“真怕你熬不到后位,让我前功尽弃啊” 罗秋梨看着滕梅屏,只觉得脊背发寒,她怎么会觉得此人良心不坏呢 “姐姐如此善于谋略,或许,姐姐知道白日里,冤枉我那两个小奴隶偷了徐氏项链的元凶是谁” 罗秋梨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这滕梅屏已经在她面前显露了阴险的一面,她便再试探一下,她又到底险恶到何种地步。 滕梅屏饮尽杯中酒,可惜地看着酒壶“说到这,我倒是挺好奇,你是如何破的局” 罗秋梨不答反问“这么说,这局确是姐姐布的” 滕梅屏微笑“我向来是坦诚的人,只要你敢问,我便敢告诉你,正是我布的局,我若不考验你一番,不了解你的心性、谋略,我怎么拿宝押你身上” “可惜我与姐姐正相反,我是个胆子小的人,在姐姐手上吃了亏,我可不敢把自己的底都交代给姐姐。”罗秋梨拨弄手中的空酒杯,镇定自若地回答,“怎么从姐姐的局里出来的,恕我无可奉告。” “也好,我就喜欢解谜的过程。”滕梅屏笑,“秋梨儿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布得局” 罗秋梨摇头“姐姐该知道我不笨。” 滕梅屏用折扇打了下自己“可真是该死,我怎么忘了,秋梨儿太聪明,这让我很没有成就感啊” “不过。”滕梅屏一双被灯火照亮的眼睛盯着罗秋梨,“秋梨儿,聪明反被聪明误,人不能太聪明,得懂得难得糊涂。” 罗秋梨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她这是在告诫她,别想耍什么花样,不然没好果子吃。 “姐姐若没事了,我便先回了。”罗秋梨闭了闭眼,镇定心情,不等滕梅屏回复,便起身。 “榆钱,开门。”滕梅屏坐在位子上,不动如山。 门在她的话音中,应声而开,罗秋梨稳稳地踏出门槛。 “每月十五,月圆之时,棋局上再见真章,不见不散。” 随着话音,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关闭。 罗秋梨在黑暗中疾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让棠红和杏黄守在外间,自己则奔进内室,关紧房门。 妈呀,这宫里的女人,就说做不成朋友的吧,吓死宝宝了。 罗秋梨的手指触上牵牛花叶子,牵牛告诉她屋子里并无他人窥探,她这才放心地露出手腕,原本翠绿的嘎蔓,此时全身乌黑,藤蔓萎缩,俨然是濒死的模样。 刚才她幸好留了个心眼,在喝酒的时候,用袖子遮掩,把杯口靠近嘴唇,再让嘎蔓偷摸伸出根茎喝了精光,自己则模拟出吞咽的动作,这才骗过了滕梅屏。 她取出一块废布,让嘎蔓把吸收的液体吐出,又倒了些灯油,把布料烧成灰烬,然后把这灰烬埋入牵牛的土壤里。 牵牛抖了抖叶子,十分不满,这种有毒的东西,它虽然也能吃,但是吃着会难受,它不喜欢不喜欢,很不喜欢。 罗秋梨给了它点灵力,安抚了它一番,牵牛才委委屈屈地答应。 “乖,明天出太阳就给带你出去遛遛。” 牵牛一听能出去晒太阳,高兴了,它最喜欢太阳了,好几天没晒太阳,不能开花都不美了呢。 干完这些,罗秋梨看着恢复正常的嘎蔓,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日,难得得开了太阳,罗秋梨早上出门的时候,就见到牵牛对着太阳妖娆地开着花,它还嘴甜地说,抱它出来的那个小姐姐,不但脸长得漂亮,胸还特别软。 罗秋梨默,没想到牵牛还有这么猥琐的一面。 正大光明殿,早朝中。 太子爷依然坐在宝座之上,他目光悠悠扫过底下林立的大臣。 “太傅,孤让你捐棉、捐粮,你可捐了”太子爷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问。 孟秋闵上前“臣已悉数捐出。” “啪啪”太子爷拍手。 “太傅果然为人师表之人,言出必行,为世人之表率。只是动作快了些,孤昨日想了想,太傅向来节俭,这要是捐出一半的米粮和棉花,大概这个冬日过得要用穷苦来形容了,孤,于心不忍啊,本想与你今日说一声算了。” “既然太傅已经捐了棉帛、米粮,也不方便收回,那便只能这样了。”太子爷一脸地惋惜。 “这是臣应尽的本分,殿下不必怜惜。”孟秋闵垂下头,浅笑。 “好大气”太子爷一脸的与有荣焉。 孟秋闵抄手静立,他身后的几位太傅心腹学生,心里大骂太子爷昏庸,心思不放在正业上,总是戏耍挖坑给太傅跳。 太傅本就节俭,捐出一半,只怕连肚子也吃不饱,衣服都穿不暖了,改日一定多送几车碳去,让太傅好好过了这个冬天。 这大泷朝,还不靠着太傅这名大才,才撑到现在啊太傅,您可千万别因为这昏庸无能的太子爷而病倒了 太子爷看着一群人面色各异,嘴角露出讥诮之色,把王府志点了出来“王爱卿,这成穹,回乡守墓几年了” “回殿下,成尚书,回乡已有一年半。”王府志不知太子爷突然提起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成穹是何用意,老实回答。 “他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老父去世,对他打击挺大,孤想着,不如等他期满回来,就让他提早回乡休养算了。”太子爷眯着眼,若有所思地道。 王府志、林书成两人心里俱是一震,等了这么多年,这机会终于要来了 孟秋闵看着两人的蠢蠢欲动,面上依然霁风朗月,肃然静立。 “林书成,国库银两剩余多少”太子爷又问。 林书成出列,跪地回话“回殿下的话,国库尚余一万六千六百六十两。” 这数字倒是吉利。 “父皇的内库呢” 林书成苦笑“殿下,皇上对您宠爱有加,今年新收上来的赋,早早给您用在建私园上了,哪有结余。” 大臣们心里暗暗骂太子奢靡成性,每年都建多少楼宇、园林,白白浪费多少银两 太子爷挑眉“那国库怎么只余下这些银两” 林书成开始哭喊“殿下有所不知,天灾人祸频频,地税、户税,因为人口流失,本就少了许多,陛下又即将迎六十大寿,普天同庆,故减了一层的赋税,这今年的银两本就不如往年,今年徐尚书那边要修堤、造路;救济所又拨银子,一来二去,可不就只剩下这么点了。” 太子爷眸光沉沉“原来如此,林侍郎,难为你了。” 古伍琅看着林书成哭穷,出列“殿下,咳,咳,户部拨给救济所不过一年一百两白银,臣,不以为,这是造成国库余银不足的主要原因。” 林书成趴着,对古伍琅的话咬牙切齿,这个死老头,太子爷都不计较了,你还跳出来做什么忠臣。 太子爷不耐烦地说“一百两少吗古御史你一年的俸禄也不过百两银子,可以养活奴仆百人、女眷几十人,生活奢靡,怎么一百两银子放在救济所就嫌少了。” “臣,并非这个意思,臣”古伍琅心急得辩解,却被太子爷打断。 “节流开源。重要的还是开源” 太子爷这几句话一出,底下大臣开始紧张了。 “最要的还是要开海市、加商税” 孟秋闵跪下“殿下,万万不可啊。” 其余臣齐齐跪下“殿下,万万不可啊” “开海市会让沿海百姓受到海国列国的侵扰,民不聊生;至于加商税,这是与民争利,与社稷无益。” 孟秋闵音量不高却充满了威严。 其他声音附和“殿下三思阿” “算了算了,孤不耐烦听你们讲话,林爱卿,退朝给孤送一千两银子过来,孤看中了一只常胜将军,孤下了朝,还得去买回来。”太子冷哼,挥了挥手,“今日,孤累了,散了。“ “退朝。” 蔡正庭冷着脸弓着腰静候太子爷离去。 太傅起身,目送太子爷,微微阖眼。 密室中。 “孔师,暗中联系钱满贯,告诉他,让他采购一批烂棉花,越多越好。” “山药的法子,就借李维蔺的手送出去,他那没落书院,多是寒门子弟,让他多给孤培养些人才出来。明年春闱,孤要看到成效,不然他以为一个开着末流书院的落魄秀才,孤会看得上他的女儿” 太子爷冷着眉眼,吩咐孔方祖。 “孤,等会出宫,孤,要好好看看,孤在的,到底是一座怎样的城” 孔方祖一一答应。 “殿下,探子打探回来,说那罗秋生颇有几分才名,当年以十四岁的年龄,取头名秀才之实,那山水镇上,人人皆知这罗秋生是文曲星下凡。明年春天,他刚满十七,正打算下场考试,夺解元之位。”孔方祖见太子吩咐完了,便把关于罗秋生的消息汇报给太子。 “可有什么长处” “精通四艺,尤擅棋艺。” “可有婚配” “并无。” “正好,嘉桦这几日突然心血来潮,几次进宫,都缠着孤学棋,便把他推荐给她,他若能抓住机会,自然能借着嘉桦的势一飞冲天。”太子爷摸着下巴,语调轻松。 “殿下这是有拉两人婚配的打算”孔方祖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心思。 “怎么,担心嘉桦配不上他”太子爷冷哼。 “臣如何会这般想。”孔方祖连忙否认,“长公主乃天龙血脉,只有那些凡夫俗子,命数浅薄配不上公主的,怎么会有公主配不上的相公。” “正是那些市坊流言也就嘉桦才会信。”太子爷想到这里,眼里流露丝忧虑,“这件事尽快去办,先生也知道,自那周初晟在新婚之夜暴毙之后,嘉桦就信了那在宫里流传了十年,关于她的命数之说,最近她更是无甚精神,难得有样她感兴趣的东西,也免得她想东想西,进了死胡同。” “是,殿下。” 大地似乎在一夜之间染上了黄色,然后慢慢变成金黄、暗黄,最后只剩下干枯的树干,北方的秋很短,短的似乎刚刚察觉,就要入冬。 这些日子,罗秋梨习字、练棋、养花,过得有条不紊,想起来数数日子时,竟然已经过去一月之久。 这一月间,罗秋梨虽然没有碰见太子爷,但是从滕梅屏的嘴里也得知了太子爷的近况。 比如太子爷花了千两白银买了一只名为“常胜”的蟋蟀,日日出宫,和京城里的一群二世祖们玩得乐不思蜀。 至于京城里的时事,罗秋梨也听到了不少,还都给这院子里的女人有关。 这院里的李佳宁,她老爹李维蔺亲自去山上挖了一种名为山药的食物,又亲自蒸了山药,一块块送到灾民手里。 又让他书院里的几名学生,去大街小巷大力推广山药的种植,既然天生地养都能有这么大的产量,若是能人为种植,这将是一种救灾的后备粮食。 学生的力量是无穷的,很快赞颂山药奇效的诗文就推向大江南北,李维蔺的名声也从微末到了鼎盛,很多来赶考的寒门学生,都慕名去了他的书院,他的书院里一时间人头涌涌,极为热闹。 还有更稀奇的事情,也是咱们院里的钱多多她爹,京城首富钱满贯,也不知从哪里买来一批雪白松软的棉花,数量之大,让人咂舌。 他这一出手,其他商户手中的烂棉花再也卖不出去,然后他又以极低价收了这些商户手里大批的烂棉花。 钱满贯撂倒了其他商户,就开始控制销售量,又因这棉花白净如雪,得了“雪花棉”的雅称,世家千金女眷争相抢购,在京城竟然到了一两难求的地步。 钱满贯又以一两“雪花棉”换十斤普通棉花,瞬间就让棉花充盈了他家仓库。 以上种种,这钱满贯做的也不过就是商人本性,而让人觉得稀奇的是,他从蛐蛐场找到了玩得兴高采烈的太子爷,要把这些棉花全部无偿捐给了朝廷 太子爷很高兴,这可不是别人,是他女人的父亲,自己人,不客气地收了。 于是,这么多棉花不但让京城灾民一人一件大棉衣,就连普通百姓,每家都分到了一斤棉花。 钱满贯表示,他还要下江南,把雪花棉推广起来,给太子爷分忧。 太子爷当即就封了他一块“富商仁慈”的匾额,这让钱满贯在京城的头风比那李维蔺更胜上几分。 罗秋梨笑眯眯地听着,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这让滕梅屏不厌其烦地告诫她,虽然她没有这么靠谱的爹,但是她也要努力去抓太子爷的心,天子健忘,一不小心,就再也想不起你这个人了 罗秋梨点头,依旧笑眯眯。 她心里知道,这些大概都是太子爷一手安排的,想象着自己得到太子爷的夸奖之后,异能便能翻着倍的增加,她的心情就十分舒畅,笑容止都不住。 而且,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也足够她开心的了,她的月经在半月前来了又走,这代表着她没有怀孕,这很好、非常好,这样等她成为绝顶高手,她大可以从这危机四伏的宫殿里出去,然后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熬到百年之后,和她时不时来看望她的父母团圆。 那什么滕梅屏、太子爷都见鬼去吧。 好景不长,农历十月十五,自太子爷第一次召她侍寝后,再一次翻了她的牌子。 入夜前,罗秋梨站在滕梅屏的屋子里,桌子上摆着一杯血红色的液体。 这次,罗秋梨直接端起杯子,连袖子都没有遮挡,一饮而尽,表现出来的迫不及待、急不可耐让滕梅屏很满意。 “最近乖一点,东面倭寇闹腾了一个月很不消停,民不聊生的,太子本就准备要亲自去一趟,亏着一些大臣作势阻拦,现在他们看太子爷的名声在京城越来越大,按耐不住了,这戏也演得差不多了,我估摸着,太子爷这几日就要出发,我会尽可能让你跟着去。” “太子尚幼,你多使些花招,只要你怀上龙胎,我必定让你这一胎健健康下皇子。至于其他的女人,你不用管,别做多此一举的事情。” 滕梅屏告诫罗秋梨,罗秋梨一一答应。 看时间不早,罗秋梨出门的时候,脸上带上愤愤的表情“滕姐姐,你莫要高兴得太早,下个月十五,我定要赢你” “我等着。” 门再次被关上。 罗秋梨跺跺脚,神情恼怒地跑回屋去。 林娇娇和几个姐妹正在院子里消食散步,她捂着嘴笑话她“怎么又输了罗妹妹虽然字写得不错,但是脑袋看起来不咋的,看你琢磨了一个月的棋谱,这么短时间便出来,看来这棋艺没啥长进了。” 这林娇娇被柳常宫罚了半月禁闭之后,出来就特别喜欢对罗秋梨冷嘲热讽,还是徐嘉乖觉,在罗秋梨手里吃了大亏后,现在都绕着她走。 罗秋梨现在也没心思与她多斗嘴,只回了一句,改日与她切磋一番,便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她立马吐出嘴里漆黑的嘎蔓,捂住口鼻,运起异能,让它化为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等空气中的异味散尽,她才放开口鼻,这一个月她就在控制练习这个招数,为了完全取信滕梅屏她也真是拼了老命了。 外室的棠红敲了敲门“主子,该梳妆了。” “进来吧。” 棠红和杏黄进了门,棠红给罗秋梨梳妆,杏黄则给罗秋梨搭配衣裳。穿戴完毕,林久便带着小太监抬着轿子来接。 依然如往常一样,沐浴、更衣、喝助孕汤药,然后在昭阳殿太子寝室里坐等太子爷临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