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角儿》 第1章 蓝狐 女星宋筱筱死了。 曾与她炒过c的男演员汪司年是唯一的目击者,也是报案人。 汪司年,二十七岁,入圈七八年,早年只能算是网红,卖过衣服做过微商开过直播喊过老铁666,反正是娱乐圈里特别招人看不起的那一类。然而人走时运马走膘,不知怎么就一剧爆火了,摇身变成了当今最炙手可热的流量。 往日里天边触不到的一颗星,此刻就乖乖坐在市局的询问室里,所以一些好事的警员在讯问室外徘徊不去,连平时难得一见的副局长张大春都来了。 确实是特别漂亮一个男人,白皮肤桃花眼,不笑都含情脉脉,一笑就能挑动万千少女心。 承办案子的民警也姓汪,叫汪海东,年过五旬,一张老脸沟沟坎坎,一双眼睛犀利如电。汪司年被这双眼睛盯得很不舒服,知道自己被当作了怀疑对象,却千古一贯地挂着一张俊美的脸,气场铮铮。 汪司年脾气大、难伺候,圈里圈外都是出名的。但凡接触过他的人都有个统一而妥切的认知,还没得影帝就得了影帝的病,男人长得漂亮算什么本事 败絮其中。 而且声音也难听,粗糙沙哑。 好像男人声音哑点不碍事,但他不是那种低沉的、磁性的,就是开口即雷人,声若破絮。似乎上天终究对每个人都公平,既然给了他一副足以惊艳时光的好皮相,就不能再给他与美貌匹配的好嗓音。 老汪不追星不上网,自然不识眼前这个角儿,很不客气地问“人就在你身边被杀了,你说你没看见凶手,怎么可能” “我跟宋筱筱合作的一部电影要开拍了,我在里头演个盲人,为了贴近角色,我们对戏的时候我戴着一副不透光的墨镜” “不透光的墨镜这种吗”老汪打断他,从桌上拿起一副墨镜戴了一下,眼前还真就只剩极模糊笼统的一个轮廓,跟瞎了也差不多了。 “对,我需要这么来感受一个盲人的生活状态。”汪司年挑了挑眉,用他独特的枯涩的嗓音说,“我是个特别敬业的演员。” 敬不敬业老汪不知道,但这话听上去够扯淡的,他瞪了对方半晌,又问“你凌晨两点钟还在死者的闺房里,知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这话显然是在怀疑他跟宋筱筱之间存在着一种“亲密而不庄重”的特殊关系。汪司年不屑地嗤笑一声,问老汪“你不看娱乐新闻的么” 老汪满脸莫名,还是坐他身边的一个年轻民进凑过去,八卦又不失尴尬地小声提醒“这位是基佬,跟百亿小开牵手同游、跟外国男模激情热吻什么的被拍到过很多次了,就差公开出柜了。”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汪司年还是听见了。他不尴尬,相反还冲老汪笑得倨傲又好看“那些照片汪警官应该看看,偷拍还那么上镜,没谁了。” 老汪对这人的态度看不过眼,又铁着脸问“那你知道死者跟谁有这种亲密关系吗” “逝者已矣,我不能在一个姑娘身后传她流言吧。”脾气虽大,人倒仗义,汪司年只说,我知道的跟你们网上看到的差不多,真真假假的,我不清楚。 询问室灯光雪亮,如细细针芒,刺得人颇不痛快,墙上贴着醒目的红色标语常思贪欲之害,常怀律己之心。 两位办案民警照例继续询问,汪司年很快不耐烦起来“有完没完了我明天还有通告呢,我现在是犯罪嫌疑人吗” 讯问室的大门在这个时候被打开了,推门而入的是副局长张大春,他对汪司年客气一笑,说“你不是嫌疑人,你是这个案子最关键的证人,你是唯一与凶手、死者同时共处一室的人。” 宋筱筱住酒店式公寓,公寓正门与电梯里都有监控。她自己还特别小心地在厅里装了探头,探头对着门口,没拍到凶手是怎么进屋的,却成功拍下了她被人刺杀的那一幕。 画面里,宋筱筱试图逃出门外,却被身后凶手追上并捂住了嘴,当胸狂刺数刀。 这时汪司年打开了卧室的门,立在门口,正与凶手四目相对。 凶手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黑色头套,见了汪司年明显一愣,然后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眼睛,旋即落荒而逃。 从画面中的这个反应来看,凶手很可能与他相识,甚至相熟。 可偏偏汪司年当时插着耳机,戴着墨镜,什么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询问室里,张大春简单作了自我介绍,对坐姿恣意、态度嚣张的大明星说“凶手不知道你的墨镜不能视物,所以很可能会怕被你认出这双眼睛,从而杀人灭口。” “不、不是吧,我又没看见他,他有这个必要吗”汪司年把翘着的腿放下来,微微变了脸色。 “有。”张大春体貌憨胖,形象比之老汪更亲民,可说起话来却往死里吓人。他将脸凑近汪司年,故意压低音量,制造恐慌气氛,“凶手能够避开监控,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宋筱筱的家里杀人,显然对她的住所很了解,还在看见你时本能地遮挡自己,很可能就是你们圈子里的人,甚至就是你的身边人。你想想,熟人间的体态、动作乃至眼神,再见面时一定瞒不过去,等凶手琢磨过来这个道理,既然杀一个人被抓是死,为什么不干脆杀他两个,没准就瞒过去了” 汪司年像是被唬住了,空咽了一口唾沫,喉结骨碌骨碌地动了动。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张大春深谙诈敌之道,见眼前的大明星已被吓得够呛,又安抚似的对他笑了笑,“由于你是这件案子最重要的证人,在破案之前,我们会派出一名特警,贴身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说着,他就扭过头,对门外喊了一声“小涂,你来。” 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汪司年将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发白,有些焦躁地循声往门口望过去。那个名唤“小涂”的特警没进来,倒听见旁边有人劝他“甩什么脸子啊,张局叫你呢,快去啊” 谁啊,他想,领导面前耍脾气,还当自己是个角儿 “为免打草惊蛇,还请你配合警方工作,不要泄露这位特警的身份,你就说他是你的助理兼保镖,反正别让周围人起疑” 张大春继续说话的时候,外面的人总算进来了。 汪司年眼睛狠狠一亮,嚯,别说警察里没那么帅的,娱乐圈里都罕见。 一米八七的身板,三十不到的年纪,小麦色的一张脸上雕刻着极为立体的五官,衬着一身黑色的特警制服,实在飒到没了谱。 汪司年坐着,微微歪头仰脸打量这人,依稀觉得,眼熟。 两人眼神交接,然而一秒不到,对方就冷淡地挪开了眼睛。领导面前,宽肩长腿的特警同志两手背后,下巴微抬,嘴角抿出特别严肃桀骜的样子,一副傲然姿态。 “这位是涂诚警官,涂改的涂,忠诚的诚,”张大春笑盈盈地介绍说,“涂警官是从省蓝狐特警队里调过来的,我们局里的尖子兵,由他来负责你的安全,一定不会有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装逼者着地即死 “蓝狐”的威名如雷贯耳,汪司年自然也听过。 曾有影视公司以蓝狐突击队缉毒金三角为原型,拍过一部名为白焰的电影。白焰上映之后大爆,没两年还出了续集。那时汪司年还没火,很想在续集里分一杯羹。他主动增肌健身,还仔细查阅了蓝狐队员的英雄事迹,可惜最后功课做足,却连一个反派角色都没捞着。 但无论如何,蓝狐二字算是在心里烙下了痕迹。 汪司年对这个安排还算满意。他站起来,向涂诚走过去,微笑着向他递出一只手掌“未来的日子就劳涂警官多费心,好好保护我这位公民的人身安全了。” 凭心说,这话还是客气的,何况汪司年素以自己的长相为荣,倘若有心招展,别说异性招架不住,同性都得当场阵亡。 没想到对方不给一点面子。 涂诚完全视这位汪大美人若无物,只睨了睨那只热情友好的手掌,就彻底晾下了他。 涂诚冷冷转过脸,对张大春说“张局,你肯排除非议留我在市局,这份情我承了,可我是来办案的,不是来给大明星当保镖的。” 像是北方人,普通话很标准,前后鼻音拿捏得当,声音低沉磁性。 汪司年被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噎着了。他自己就是坏脾气全写脸上的那种人,没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这就遇见更坏的了。汪司年悻悻收回自己那只手,心说张陈冯姜见我都挺客气,你他妈算老几 “保护证人安全也是你的职责,为人民服务不是只能在一线嘛,”张大春试图安抚涂诚的情绪,他亲切地拍了拍涂诚的肩膀,见对方还是冷眉冷眼不为所动,自己也虎下脸来,“涂诚服从组织安排” 涂诚扭头就走。 张大春在他身后喊“你、你上哪儿去” 涂诚脊梁挺直,头也不回“换衣服,不能穿这身当保镖吧。” 张大春体态微胖,笑起来像弥勒菩萨,不笑也挺慈祥。跟自己属下对峙这一会儿已经汗如雨下,他回头看看汪司年,抬手擦了把汗,讪笑道“这小涂就是这个脾气,但能力没得说,有他护着你,一定没问题。” 领导强调了两遍“没问题”,看来真就没问题了,汪司年弯了弯嘴角,有些诧异地问“这就跟我走了” “你的安全最重要,”张大春点着头,笑得仿佛老树发了新枝,那么神完气足,他说,“24小时,贴身保镖。” 说话间这点工夫,涂诚已经换上便服了。四月出头,乍暖还寒的天气,一件白色长袖t恤,外头罩着件黑色皮衣。t恤不算太紧身的款,但依然勾勒出了胸肌的完美形状,像花岗岩上劈下的一道石沟。 汪司年情不自禁就多看了两眼,为保证上镜好看,他也常被经纪人逼着健身,但死活练不出这样令人咋舌的好身材。 任务交代完毕,两个人一言不搭地往外走。然而从询问室到市局大门,这么点距离,汪司年把它走得跟红毯一样。他走一步停两停,左顾右看仪态万千,还频频冲围观的民警们挥手,微笑,大放电力。 涂诚身姿板正地走在他斜前方,一步之外,有同事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回头,不回话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现在这样确实像鸣锣开道的保镖。 排除了自己的杀人嫌疑,汪司年心情不错。有个年轻女警员偷偷掏手机拍他照片,他瞧见了也毫不介意,甚至非常熟稔地以两根手指比了个爱心,桃花瓣儿似的嘴唇轻轻一噘,似嗔还笑“拍得帅点哦,不帅不准发微博。” 头微微右侧,八颗水晶似的白牙露的正正好好,这样的笑容他对着镜子脸过千百遍了,无敌做作,也无敌好看。 女警员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全无人民公仆的严肃矜持,很快又一些警察掏出了手机,毕竟近距离接触这么大牌的明星,下次机会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 一众花痴的呼喊里也有不和谐的声音,汪司年耳尖地听见一个男警员说 “狂什么真把自己当个角儿啦” 都是嫉妒惹的祸,这种来自同性的腹诽汪司年听得多了,根本没搁心里去。 然而再听两句,他才意识到,这些警察嘀嘀咕咕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涂诚。 “这瘟神总算走了,最好这一走就别回来了” “张局把他吹得那么牛逼,不过就在蓝狐试训了几个月,一天到晚拽得二五八万的,有本事别犯错误被开除啊” 声音其实不小,料想涂诚应该也听见了,但他依然目不旁视,脊梁挺拔如剑。 汪司年算是明白了,这派给自己的哪儿是尖子兵啊,根本就是人见人嫌的刺儿头,一早找个借口踢出去,才好维护队伍的稳定团结。 快到市局门口的时候,一直与大明星保持一步距离的涂诚突然止住脚步,汪司年正回眸冲欢送他的民警挥手呢,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砰涂诚身板太硬实了,真跟撞上一整块花岗岩一样。 “你刹什么车啊”汪司年被撞得头晕眼花,本能地伸手,欲将离自己太近的男人推开。没想到胳膊刚抬起来,就被涂诚一下扭住了。 不扭这一下还没发现,汪司年的手腕上全是暗红色疤痕,一道道,或并行或缠连,触目惊心。 这是割腕自杀才会留下的痕迹。 “你这是” “看什么看屁啊”汪司年意识到涂诚看着自己的伤疤,心口无端端疼了疼,一时抽不回自己的手,直接爆了粗口,“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他妈有病吧” “你骂谁。”涂诚低头望着他,眼睛深不见底,面无一点温度,这种雪地里的狼才有的凶恶神态唬了汪司年一大跳。 “不骂谁,不仅不骂谁,还喜欢你,表白你。”汪司年怕自己胳膊被拧折了,决定拿对付少女粉的那一套对付这人。手正巧被拧在涂诚眼皮子底下,他就顺势改换神情,甜滋滋又笑盈盈地以两指向对方比了心。 涂诚皱眉一愣,一下忘记了自不自杀的事情,手还真松开了。 无聊时他曾瞥过一眼那部令汪司年爆红的网剧,这剧叫什么名字他都忘了,可见实在不堪入目。 他对这位大明星只有一个印象演技惊悚,声音难听。 如今还得再加一句神态做作,气质扭捏。 涂诚眼里的厌弃之色很快溢了出来,他目光愈寒,声音愈冷“你觉得一个男人这样好看么” 汪司年笑得更好看了,他用更轻佻风流的眼神把对方的目光顶回去,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觉得一个男人这样好看死了。” “随你。”像是怕这傻气会传染一般,涂诚转身而去,大步如风地跨出了市局大门。 妈的,狗坐轿子不识抬举,到底谁才是角儿汪司年不敢当面骂,只敢在人背后翻白眼。他揉着手腕,忽地有个领悟,这姓涂的家伙有一种气质在,就是装逼装得已臻神境,整个人跟在天上飘着似的,不能着地,着地即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你好硬啊 经纪公司原本已经派车等在了市局门口,但汪司年担心暴露涂诚的特警身份,又打了个电话,让车回去了。敌在暗我在明,他被老汪关照过现下谁也不能信任,只能信任组织。 还有组织分派给他的这个男人。 涂诚把车开出来,停在汪司年身前。一辆黑色的国产城市越野车,看上去有些时间没洗过了,灰扑扑的。 汪司年刚拉开车门就皱眉,一股混合着劣质皮革的特殊气味扑鼻而来,他掩着鼻子小声抱怨“什么味儿” 涂诚将副驾驶座上一件带血的白t恤扔向了车后座。 汪司年磨磨蹭蹭地坐上车,回头往那件衬衣上瞥了眼,血迹已经干涸了,留下一种古怪又瘆人的铁锈色。他耐不住好奇地问“这上头是你的血” 涂诚发动了车,冷淡地说“不是。” 汪司年盯着对方俊朗的侧脸“那是” 涂诚像是不耐烦,但又不得不耐烦,眉头拧着,嘴角抿着,半晌才回答“一个逃犯持刀挟持人质,自知逃脱不了,就要与人质同归于尽,这是他的血。” “那逃犯呢,落网了吗”汪司年还有一堆问题,怎料对方冷不防踩下了刹车,他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差点一脑袋扎上前挡风玻璃。 这人越不想搭理自己,汪司年就越不服气,越想主动撩拨。用宋丹丹的话来说,他汪大美人走哪儿那都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没受过这么冰冷的待遇。想了想,他故意捡人痛处下刀子“我看你在你们队里人缘儿不怎么样啊,你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有点问题哎,你、你干什么” 涂诚一解安全带,直接压了过去,替大呼小叫的大明星把安全带系上了。 “逃犯被我击毙了,他的脖子上划了道10公分的口子,颈动脉破裂,血溅了我满脸。”涂诚扭头看着汪司年,面无表情,“现在去哪儿” 仿佛真看见了一张血淋淋的面孔,汪司年被这双黝黑深邃的眼睛看得直发怵,愣了好一会儿,才报出一个地址。 涂诚用手机开了导航,距市局有点路程。西郊新开发的高尔夫别墅群,叫天玺豪园,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房价非常惊人,普通的工薪阶层几辈子都住不起。 随身携带着铁盒薄荷糖,涂诚倒了两粒到嘴里,然后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正好切到音乐台,里头一个嗓音绵绵的女主持说 “下面这首歌兴许会唤起大家一些记忆,司年改编的刀剑如梦,送给所有还在为梦想奋斗的年轻人” “这是这是我的歌。”乍听到自己的旧歌,汪司年眼神疏忽一暗,显得十分感慨。他自诩唱功不错,七年前曾参加过一个叫天空之声的大众歌手选秀节目,轻轻松松拿了唱区第一,差一点点当时就火了。 唱功形象都是头挑,本是大热选手。然而全国总决赛的第一场比赛之后,他自己退赛了。再回归屏幕,已过去整整七年时间。 挺有意思的是,科学上说人的细胞日夜更替,每七年会完成一次新陈代谢。 所以他也用了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七年时间,淬火重生。 涂诚不喜欢改编后的这首歌,嫌闹,毫不给面子地把频道切掉了。他换了一个不知道什么频道,一个老先生拿腔拿调、一惊一乍地在讲悬疑故事。 涂诚直视前方道路,微蹙着眉,也不知是为路况认真,还是投入于这个老套的故事之中。 汪司年翻了个白眼,又在心里骂你个毫无鉴赏力的土鳖 头一天见面已是相看两相厌,一路上两个人都再没开口。 高架上出了车祸,堵车堵得厉害,几乎寸步难行。往日里四十分钟的车程被涂诚开了近两个小时。 华灯初上时分,霓虹灿若琳琅。城市的夜景如梦亦如幻,汪司年却没来由地心生悲凉。他蔫在副驾驶座上,神色迷茫地望着窗外,听了四十分钟悬疑故事,听了四十分钟社会新闻,最后听了四十分钟路况信息,这才到了家。 到了自己地盘,汪司年就轻松多了,他轻哼小调,快步走在涂诚身前,准备掏钥匙开门 结果钥匙还没插进锁眼,门就自己开了。 显然是有人趁他不在时潜入了屋子,汪司年正发愣,涂诚一把将他拽向自己身后,用高大身板完全将他护住。 推开门,涂诚刚刚迈脚进去,身后一双手就牢牢钳住了他的腰。 汪司年搂他的劲儿太大了,他一时竟动弹不了,涂诚被这双手搂得身体一阵僵硬,按捺下脾气,回头冷冷撇了一眼身后那人正仰着脸看他,两人目光相撞,鼻尖险些顶上鼻尖。 汪司年不退缩也不松手,只瞪大闪动狡黠光芒的眼睛,一脸无辜地说“我怕。” “你不撒手我动不了,”强忍住爆发的冲动,涂诚僵立片刻,才说“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 汪司年翻着眼儿想了想,想到那个被他击毙的逃犯,觉得姑且可以信任对方,总算松了手。 涂诚快步进门,刚出玄关,一个藏匿黑暗中的人影就朝他扑了过来。涂诚反应奇快,身子往旁侧一闪,瞬间出招,抓住了敌人向他袭来的手腕。 一边抓腕屈臂,一边反手封喉,对方压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擒下了。 来人喉咙被扼住,只能费力地发声叫唤“是是我尹尹白” “敢偷偷潜进老子的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有涂诚撑腰,汪司年胆儿也大了,本想冲上去也给这人来一脚狠的,一听这熟悉声音,立马收脚。 “老白真是老白”打开灯,确认了被涂诚擒住的人就是尹白,赶紧让他把人放开,“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这是我朋友,我哥们,我铁瓷。” 涂诚见汪司年一再保证来人绝无恶意,才面无表情地松了手。他刚松手,被擒住的这个男人就瘫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须知道涂诚才使了三分力,要再出手狠一点,这人的胳膊当场就得骨折。 “他妈的掐死我了,我骨头都快断了”尹白捂着脖子,连喘带咳,半晌才把气儿给捯匀了。他仰起脸,忿忿地冲汪司年嚷,“我就开个玩笑,你哪儿找来这么个玩意儿,出手这么狠” 身边刚死了人,正是惊弓之鸟最惶恐时候,这样的玩笑汪司年也生气,不客气地朝尹白踹了一脚“谁让你瞎开玩笑,该” 来人叫尹白,圆脸圆眼,一笑还有两只大酒窝,长相颇秀气。其实他跟汪司年差不多年纪,但汪司年习惯了叫他“老白”,两人相识十年之久,落魄的时候甚至一起摆过地摊卖过衣服,彼此知根知底。汪司年没火的时候常受尹白救济,现在汪司年火了,尹白也跟着鸡犬升天,不再干他时尚买手的工作,直接成了大明星的服装顾问,自己的品牌店也经营得风生水起。 踹完对方一脚之后,汪司年伸手把人拉起来,他介绍完尹白再介绍涂诚,就按老汪吩咐地说“这是我新招的保镖,叫涂诚,宋筱筱不是刚出事么,我一人住这儿不安全。” “保镖”尹白个头比将将一米八的汪司年还矮了不少,抬头才看清楚涂诚的脸。这一看清就了不得了,他目瞪口呆,将涂诚由头到脚连着打量三遍,惊呼道,“哇,你这保镖够帅的啊” 误会的解除,带来的是天性的释放,尹白不等汪司年开口,就擅自伸手捏了捏涂诚的胳膊,连连啧声之后,又带着满脑子绘声绘色的龌龊思想,摸了摸他的胸肌。 从没被个同性这么骚扰过,涂诚被这小娘炮摸得神情相当魔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青半白又一阵,却苦于不能当场翻脸,只能咬牙强忍。 汪司年看出这人不自在,却佯装没看出,憋着一抹坏笑,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目光纵容尹白对其继续非礼。 尹白跟他一样是弯的。奈何两人撞了型号,这么多年来也没擦出一点逾距的火花。汪司年听尹白说过他是个制服控,所以格外乐得慷慨,本来么,时尚圈遍地是基佬,可十个男的九个娘炮,难得出现这么个雄性荷尔蒙四溅的肌肉美男,理当让兄弟爽爽。 这样的肉体委实太好,尹白上上下下摸了个过瘾,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手。他正儿八经地酝酿片刻,然后仰脸望着涂诚,特别真诚地说了一句蠢话“你好硬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八尺与一丈 涂诚是想发火的。打从尹白那只不规矩的手摸上他的胸膛开始,他就强忍着自己不动怒,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攥起的拳头上关节咯咯作响。 见这架势,汪司年担心这人下一秒就得把尹白摁在地上暴揍,忙收拾起看热闹的笑容,摆出一副娇憨伶俐又蛮不讲理的样子说“你是我汪司年的保镖,不能穿这么破破烂烂的跟在我的身后头。老白这是量体裁衣,高定是来不及了,但明天给你弄一身像样的成衣还是可以的。” “对对对,咱们司年好面子,穿你这样铁定不行。”尹白颇懂见风使舵,立马从兜里掏出一根卷尺,笑得一副欠揍的样儿,对着涂诚一通比划,“你这身材不当模特太可惜了。” 其实不必汪司年打圆场,涂诚任务在身,本来也没打算跟这小娘炮一般见识。轻轻叹气出声,他无奈又顺从地抬起手臂,好让对方量他胸围。 忽然间,外头风起,树上一只倦鸟聒噪一声,涂诚眉头一紧,一把将杵在跟前的尹白推开,快步跑向落地窗边。 天际尽头挂着一弯孤月,像黑幕上撕开的一道口子。涂诚看见,一辆躲在丛丛灌木之后的黑色本田似乎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悄无声息地驶去了。 涂诚视力很好,只匆猝一瞥,就记住了车牌号。 尹白被推了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当涂诚突然跑开是因为受不了跟同性肢体接触,他悄悄把头凑向汪司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嘻嘻哈哈的态度说“恐同即深柜,你这保镖肯定不是直男。” 涂诚听见了,转回头,一语不发地看着沙发上头凑着头、一脸gay相的两个男人。汪司年虽然好看得紧,但其实不带女气。尹白就不一样了,在看惯了钢铁硬汉的涂诚眼里,这人坐无坐姿,站无站相,简直就是一滩和了水的泥。 出于物以类聚的考虑,涂诚对这大明星也愈发瞧不上眼。他没追过汪司年的剧,也没听过他以前唱的歌,但知道他如今风头无二,超火。所以他不明白现在的女孩都什么审美,怎么就为这样一个雌雄莫辨的男人要死要活。 他面无表情地对汪司年说“有人在监视你。” 汪司年听了这话也害怕,面上失色严重,却故作不介意,自己安慰自己道“不会吧,兴许只是狗仔呢。” 是不是狗仔,回头让老汪查查车牌号就清楚了。涂诚不能在外人面前给自己市局的同事打电话,所以大步来到尹白面前,生硬地赶人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干嘛呀,我跟司年还有话说呢,”尹白赖着一动不动,仰头看着涂诚。 涂诚英武正气,五官脸型犹如雕刻,眉毛真跟画过似的,算是真正应了那句剑眉星目。尹白痴癫癫地盯着他看了一晌,竟越看越觉得眼熟,他忽然对身边若有所思的汪司年说“我怎么觉得你这保镖有点面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待主人回神过来,涂诚已经更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他伸手一提尹白的领子,跟提溜一只鸡仔似的,毫不客气地把人扔出了门外。 来客一阵聒噪之后,也就临近午夜了。 主卧在二楼,汪司年让涂诚睡客房。客房在走廊尽头,离主卧有点距离。 阿姨定期会来打扫,但不住家,偌大一栋房子还真就只有他一个人。 涂诚走进客房,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枕头,直接扔在了主卧外的客厅沙发上。 “你这是”汪司年不解,软卧大床不睡,睡沙发干什么。 “这样离你近点,有事情来得及反应。”涂诚翻身睡上沙发,看似闭了眼睛,实则留心听着四周动静。 汪司年微微一笑,心说这人还挺敬业,便也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刚一进屋,手机就响了。 来电的是他的经纪人,殷海莉,娱乐圈里的女魔头。三十来岁的年纪,做事雷厉风行,美貌不逊当红女星。她在电话里问了问他宋筱筱的案子,知道汪司年不是警方的怀疑对象,就下命令说,严禁在公开场合提起宋筱筱,更不准回答媒体关于这起凶杀案的问题。 圈里已经到了“谈案色变”的地步,宋筱筱之死似乎触动不少人的利益,殷海莉怕这样的连累了汪司年的人气,更怕他口无遮拦,惹上什么祸端。 汪司年三年之后突然翻红有一部分是殷海莉的功劳,她给他制定了非常契合他自身条件的发展路线,在男星人人都一边装着逼一边宠着粉的年代,他独辟蹊径,时而娇憨呆萌,时而野蛮任性,反正仗着自己一张国民初恋的脸,敢在镜头面前对观众翻白眼,偏偏粉丝们还很吃这一套,赞他真性情。 所以汪司年对她既尊敬又感激,一口一声“海莉姐”,对方说一他不二。 殷海莉这个时间来电话,不是为了宋筱筱的案子,而是告诉他一个消息,电影倚天屠龙准备选角开机了。 挂了个倚天屠龙的名字,但其实跟金老爷子没多大干系。故事发生在张无忌他爹还是个乳臭娃娃的时候,主线人物是明教逍遥二仙与四大法王,人设个个年轻俊美,连原著里的老头子鹰王都是个白发白眉的绝色美男,杨逍范遥间还有一段“社会主义兄弟情”,反正剧情魔改得可以。 名导大i,颠覆性的剧情,还未开机就引发了网上热议,观众期待值空前。 殷海莉说,温觉公布恋情之后就大规模掉粉了,这部电影的男一很有可能落在他的头上,所以安排了他明天参加一个派对,跟制片人先聊聊。 汪司年没反应过来“不是说明天有个音乐节目的通告么” 殷海莉说“这个派对就是你的通告,别惦记什么音乐节目了,你这嗓子现在还能唱歌吗” 殷海莉的意思是,反正上天赏了他这么好看一张脸,嗓子坏了也就坏了,好好利用资源巩固现在的人气才是正经。 “海莉姐,我不想去,这么卖笑跟猴子有什么分别”汪司年声音微哑,很轻,“我想我想唱歌。” “你忘了你当年怎么被雪藏的好容易再次翻红了,别再把自己作死了。” 说完,电话就挂了。 人前他是角儿,再怎么霸道恣意,反正粉丝买账,但人后不行。 他得媚于市场,囿于安逸,才能换来一隅栖身之地。 得了,命里八尺,何求一丈。汪司年一声长叹,仰面躺倒在大床上。 他闭上眼睛,轻哼出声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刀剑如梦。 往事亦如梦。 如果有人问汪司年他的嗓子怎么坏的,他会特别云淡风轻地回答,是因为呼吸道疾病造成的声带受损。 答案很简洁,态度很平静,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不是真相。 究其不可对外言说的真正原因,是因为那场他中途退赛的选秀比赛,是因为他遇见了徐森。 徐森,星煌的一把手。而星煌是当今国内规模最大的节目制作公司,也是汪司年参加那档选秀节目的制作方。 徐森是在家看节目回放的时候注意到的汪司年,第一印象就是人漂亮,嗓子更漂亮。当时全国赛刚比完第一场,顺利晋级的大男孩儿们一起拍了张合影,一群二十岁的小年轻就属汪司年最亮眼,他不刻意站在中间,但你偏生就没法儿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大名鼎鼎的星煌,大名鼎鼎的徐总,有老婆有孩子,对外是新时代的顾家好男人,但背地里没少玩过漂亮男明星。 怎么说,美和性,都是人性最原始的追求。 原始又邪恶。 后来徐森设了个宴,请那些晋级下一轮的年轻歌手们一起吃了个饭,饭后又主动邀请汪司年与另两个男生陪他去唱歌。大老板亲自招呼,汪司年受宠若惊,哪想到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带他唱歌只是幌子,带他上床才是真的。 凭心说徐森不难看,三十多岁年轻有为,论样貌,也算得上是浓眉大眼那一挂的。 真卖屁股给他肯定不亏,至少这万众瞩目的选秀比赛他前三是没跑了。 可汪司年就是嫌这种交易恶心。 他中专毕业就一心唱歌,是没怎么受过教育,然而一个人学历可以不高,骨头却不能不硬,他死活不肯点头,坚决表态,卖艺可以卖身休想。 这么腌臜混乱的一个圈儿,男男女女那些事儿都不叫事儿,男人跟男人也挺寻常,既然想出道,没理由不懂圈里的规矩。徐森只当汪司年想坐地起价,对他连哄带骗,又亲又摸,说好了好了,冠军就定你了,行不行。 一张喷着热烘烘酒气的嘴就贴在脸上,再加上对方手上动作越发猖狂,汪司年更觉得恶心了。都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汪大美人惯于恃靓逞凶,更被一些小粉丝捧得以为自己就是最火的角儿了。反正比赛是不打算也没可能继续参加了,他当场对着徐森破口大骂,还撂下一句诸如“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狠话。 这一下就惹恼了大老板。 碰巧徐森那天也喝多了,恶意混着酒劲齐冲头顶,他点着汪司年的鼻子,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唱得特好,是不是觉得自己特牛气 他嫌他崖岸自高,也嫌他不识抬举,越嫌越生气,抽了汪司年两嘴巴子还不解气,最后让人提了壶开水过来。 三个人将汪司年死死摁在地上,一个人强行掰开他的嘴,将那壶滚烫的开水从他嗓子里灌了进去。 汪司年起初挣扎嘶吼,很快就发不出声了,他的嘴角、下巴全是白花花的水泡,他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就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人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汪司年没去告徐森。徐森太有背景了,他要真敢把事情闹大,没准儿连小命都得白白搭进去。 何况这个时候他早顾不上这些了。他一心求死,一睁眼就拿碎玻璃划手腕,一道又一道,血凝结了就再割一道 亏得尹白悉心看顾,两次从死亡线上将他救了回来。终于,想通了,活下来,脸上没留疤,但嗓子是彻底坏了。 摆地摊开网店当淘宝模特做网络主播,七年后汪司年终于再次翻红,有人管他叫男版张柏芝,意喻天使容颜魔鬼嗓音,也有人嫌他演技尴尬声音难听,但那些人不知道,七年前他唱歌选秀的时候拿了赛区第一,还有粉丝亲切地管他叫海豚音小王子。 人说无情戏子无义,可那些看客又有哪个有情有义呢汪司年躺在医院里治伤的那点工夫,徐森力捧了另一个叫楚源的年轻歌手,他就被她们忘干净了。 算了,还是那句话。 命里八尺,何求一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ILoveGino 一觉睡到自然醒,估摸点钟的光景,汪司年从一宿乱梦里睁开眼,就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特警保镖的事实。他呵欠连天地下了床,揉了揉草窝似的乱发,光脚去卧室自带的浴室冲澡洗漱。 漱干净嘴里的牙膏沫,冷不防听见屋外有动静。汪司年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瞪瞪地捧着漱口杯,又光脚走出了我卧室。 刚踩进厅里,就瞠大眼睛怔住了。 涂诚只穿了条黑色休闲长裤,正光着上身在窗前练引体向上。他用两条白毛巾系在窗框上充当吊环,比横杆引体向上更难一点的吊环双力臂做来非常轻松,他可能已经锻炼了一会儿了,背部肌肉充血虬结,凹凹凸凸的。 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声,涂诚松手落地,回头看了眼衣衫不整、一头乱发的汪司年,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 涂诚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胸肌雄伟,腰杆劲瘦,八块腹肌清晰又对称,身材委实太好。难怪昨天尹白摸了又摸爱不释手,随对方越迫越近,汪司年也看得两眼发直。当人到面前时,他恍惚到了极处,手里的漱口杯就掉了下去亏得涂诚反应迅速,及时弓腰探臂,稳稳当当接在手里。 他站直在汪司年面前,把漱口杯递了过去。丑模丑样的一只陶瓷杯,看上去像是自己烧出来的,涂诚注意到杯子上黑底白字写着一句英文i ove 句子里的ove还不是单词,而是一颗画歪了的红色爱心。 “不好意思,没想把你吵醒。”涂诚面无表情地说,“一楼卫生间放着些新毛巾,我就取来用了,不介意吧。” 汪司年这下清醒了,一把夺回自己的漱口杯,扭头就走。 可那副好肉体在眼前挥之不去,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涂诚解了毛巾擦汗,一身汗液亮晶晶的,在春末夏初的阳光下,像全身匀摸了一层橄榄油。随他抹汗的动作,胸部发达紧绷的肌肉微微震颤,汪司年一时被这好景象迷了眼睛,边走边暗叹在心,冷不防就一脚踢在楼梯柱子上了。 “嗷呜” “你没事吧。”涂诚再次回头询问。 “没没事”脚趾都快折了,汪司年在心里骂了句“操”,捂着受伤的脚趾在那儿单脚跳,“你、你把衣服穿起来壮得跟熊似的,难看死了” 大明星再从卧室出来时,已经收拾得水绿山青,与方才判若两人。 汪司年一身顶级奢牌,熠熠如只新生的凤凰,见涂诚也穿戴整齐地静坐在沙发上,一下子被好奇心咬了心尖尖儿。 他凑过去,坐在涂诚身边,没话找话“我也健身,但没你练得这么好看,怎么练出来的,教教我呗。” 涂诚一眼不看对方“这是蓝狐特警的训练,你做不到的。” 汪司年不爽了,撇了撇嘴“别小看人啊,没有什么是一个明星做不到的,你试过三个月只吃白水煮青菜吗你试过大冬天的练了八小时以后直接把自己泡进冰水里吗你试过一时馋嘴偷吃一点甜食,就得跑进厕所,脸对着别人刚屙过屎的马桶抠喉咙催吐吗” 这话听着怪恶心的,涂诚厌弃地皱了眉。 汪司年也觉出这话有点怪“咳,我没说我,我说那些女明星,反正你没试过这些就别说我做不到。” 涂诚懒得跟这除了外表什么都不懂的大明星废话,起身道“你今天什么安排” 对方的态度不招人喜欢,汪司年转着眼睛想了想“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说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特别客气地招呼对方坐下。 涂诚又坐下来,耐着性子道“你说。” 汪司年用又软又媚的目光盯了对方一晌,忽地一笑“我看你一提起蓝狐就一脸憧憬崇敬,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被他们开除啊” 涂诚一下变了脸色,直接起身走人“不干你的事。” 汪司年冲涂诚的背影喊“你们特警是不是都特拿劲啊你走的时候没听见你那些同事都差点敲锣打鼓啦,哎你人缘那么差你都不反省的么难得有我这么个万人迷在身边,你应该跪求我指点迷津么,哎哎” 涂诚完全没理他。 汪司年气咻咻地撇撇嘴,转头就把这点不快给忘了。他给尹白打了个电话,嘻嘻哈哈地让他给自己准备衣服,今晚私人派对的dress de是奇装异服,他得保证自己是所有人里最亮眼的那个。 在等尹白送衣服来的时候,涂诚给老汪打了电话,整个市局除了张副局长爱才惜才,就属老汪对他还算客气。 果然,昨晚鬼祟徘徊在外的那辆黑色轿车不是狗仔,车主早就报过失了,狗仔犯不上弄辆黑车来偷拍明星,那太麻烦了。 老汪提醒涂诚,要留意汪司年的身边人,凶手是左撇子,从他潜入屋中作案的身手来看,还是个练家子,且具备一定的侦察与反侦察的能力。 这样就缩小了作案人的范围,涂诚简赅回答,明白。 “还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老汪继续说,“这些大明星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千万别重蹈覆辙,再惹上麻烦,张局都保不住你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尹白来了,一口气拿了七八件登过四大时装周的新款过来,还给涂诚准备了一身国际一线大牌的西装。涂诚只是保镖,自然是不需要“奇装异服”的。 汪司年左挑右捡,每件花哨奇异的时装都遭他嘀嘀咕咕地嫌弃半天,最后矮子里拔出一个将军,选定了一件曳着红纱的西装。他自己还搭配了一条红色亮片裙,汪司年说红色衬他,他皮肤白。 明星的好品味里都透着金钱的铜臭味,古怪起来就更要命了。涂诚看着把自己装扮得跟只火鸟似的汪司年,一脸震愕。 “我们司年就是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再化个浓烈的烟熏妆,全场就属你最靓”尹白垂着头,替汪司年摆弄着跟新娘礼服般曳地的红纱,邀功道,“这纱我找了好久的,保证没人能看出来是山寨的” 涂诚一惊未平,又添一惊“这是假货” “你懂什么这能叫假货么,这是设计师本人来都分辨不出来的高仿。”尹白一翻白眼,辩解说,“不是那种会见诸媒体的大活动不定能这么快找到服装赞助,而且” 汪司年接过他的话头,比他还理直气壮,振振有词“而且钱得花在刀刃上,我又不是女明星,再贵的衣服也就是兜裆布,真的假的无所谓嘛。” 话很糙,充分暴露其不思进取、不学无术的个人特点,但归根结底,还是穷怕了。 派对开场在晚七点,算了算路上堵车的时间,汪司年决定以迟到四十分钟的方式隆重登场。 哪知道涂诚车技不错,抄了两回一般司机都未必开得进去的小道,居然准时准点到场了。 涂诚要停车,汪司年不让,吩咐他再开出去转两圈。 涂诚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他穿着山寨的大牌西装,打着令人不舒服的领带,还得带着载着个大明星满街晃悠四十分钟,简直要多别扭多别扭。 “谁让你开那么快了”副驾驶座上的尹白在他耳边聒噪,“我们司年是角儿,角儿登场哪有不让人等的道理” 涂诚被这声音扰得头疼,一脚踩下刹车,直接把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我不下车,点还没到呢,我不能下车”汪司年垂死挣扎。 但不抵用。 涂诚下了车,拉开车门,一言不发地把他拽了出来。 派对设在泳池边上,汪司年一路都在骂涂诚这个土鳖不懂事,但又碍于两人武力值悬殊,不敢明着骂,只敢喋喋抱怨。都忽视了一路上别人朝他投去的异样目光,待到了现场才一下愣住 他收到的请柬上dress de明明写着“奇装异服”,可这里的人个个穿得非黑即白异常庄重,就他一个一身耀目大红,活脱脱像只发情期的火烈鸟。 海莉姐手下艺人不止他一个,验证邀请函这么小的事情不会亲自过问,很显然,有人从中动了手脚,就为让他难堪。 泳池边的室外派对,有个人落座在主人桌,冲他微微颔首,笑得特别有风度。 汪司年定睛一看,是楚源。 那场选秀比赛最后的总冠军就是楚源。此后多年,汪司年无数次在深夜里悲哭出声,又无数次为自己感到庆幸。 楚家很有背景,横跨政商两届,一早就暗示过星煌要拿总冠军。汪司年想,还好当时自己宁死不屈,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卖屁股给那姓徐的畜生。 至于楚源有没有跟徐森睡,汪司年判断,应该不至于。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不共戴天的梁子还是结下了。 华灯下,身着黑色礼服的楚源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但其实他脸长,双颊微凹,长相偏老,卸了妆就完全不能看。而且他嗓子一般,高不上去低不下来,所以徐森为了捧他绞尽脑汁,最后成功给他按了个“创作才子”的人设,背地里找枪手给他写了些歌,都说是他自己写的。 这套挺管用,还真有一票不明就里的粉丝为他又痴又狂。 这两年原创乐坛不景气,楚源火了之后,演艺事业的重点还是放在拍戏上。 派对大腕云集,满场非富即贵,演艺圈的只占少数,更多的是政商两届的名流。出了这么大的茬子,尹白有点慌张,悄悄拉了拉汪司年的衣角,说,司年,要不咱们这就走吧。 然而还没来得及把人劝出门,就被楚源高声喊住“司年,你难得不迟到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怪异装扮上,有人皱眉,有人私语。 “打声招呼就找个借口走吧”这些目光都不善意,汪司年的网红出身本来就容易招人诟病,尹白汗如雨下。 “我不。”汪司年拧巴劲儿上来了,一点不想示弱。他推了尹白一把,似笑非笑地望着楚源,“我不走。” 尹白怕他惹事,又拉他衣服“别这样,司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要今晚闹了,明天就得上热搜。那些营销号的标题我都替他们想好了,汪司年奇装异服博出位,用力过猛为翻红你还等着上周导的倚天屠龙呢,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丢这个脸” 楚源这个时候站起身,拿小银匙敲响高脚杯,开腔说“司年,你穿成这样来arty,一定要受罚。” 旁边人跟着起哄“没错没错,一定要受罚” “嗯,罚什么呢”楚源以柔情绵绵的目光锁着汪司年,沉吟片刻后迷人一笑,“就罚你为大家唱首歌吧。” 就凭楚源比赛时候跟徐森那副热乎劲,一定知道他为什么退了赛。这是当众揭他伤疤,汪司年感到自己皮开肉绽,旧伤在这个夜晚复又鲜血淋漓。 他冲不远处的楚源眯了眯眼,然后嘴角弧度拉伸,露出一个分外娇俏的笑来“好啊,我让你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刀剑如梦 尹白还想劝他,汪司年已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他用独特微哑的嗓音说,他们全都穿得跟出殡一样,可不得有个人哭丧么。 说罢,就大大方方走向了置着话筒的小舞台。 他一点不怵周围人打量他这身怪异服装的目光,顶着一张微微含笑的脸,冲周围人略一低头就算打了招呼。傲慢的姿态凌于众人,好像全场这么多腕儿谁也不配在他眼里。 尹白在汪司年身后捶胸顿足,连连说“太胡闹。”一回头,看见一言不发的涂诚,就抱怨说,你怎么不拦他 觥筹交错,奢靡浮夸,涂诚很不喜欢这里的气氛,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要拦。” 尹白持续地摇头叹气“司年的嗓子早坏了,声带经不起拉扯,慢悠悠地说话还行,要一用力必定变音、破音,还很可能把嗓子变得更坏。这儿这么多圈里圈外的名人,他这么上去胡闹,这脸不是丢大发了。” “我听过他那首刀剑如梦,那时嗓子还没坏么”涂诚对这方面不太敏感,依稀记得上回广播里那首改编版的刀剑如梦还挺好听,只觉得奇怪,这人说话和唱歌差别怎么那么大。 “嗓子没坏时,我们司年那可是海豚音小王子,oera2知道么,”见涂诚点头,尹白更惋叹了,“司年唱它就跟玩儿似的,连升三key一点不费劲。” 涂诚这时有些惊讶了“他嗓子怎么坏的” “被一个叫徐森的人派人摁在地上,强行往嗓子里灌了开水。”尹白用目光指了指主桌前一脸笑意的楚源,凑近涂诚耳边说,“徐森就是这个楚源的老板。” “为什么不报警”涂诚面色严峻,从他的职业角度看,这已经构成故意伤害了。 “徐森很有政治背景,楚源家里是传言说有人涉黑呢,反正两个人一票里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尹白幽幽叹气,“而且,那时司年已经完全奔溃了,你没注意到他的手腕吗,全是割腕留下的疤痕。” 涂诚微眯了眼睛,看着台上的汪司年。他没想到这个看着没心没肺、盛气凌人的大明星还有这么一段惨烈的过往。 “喂喂喂” 小舞台上,汪司年试了试话筒的音量,就将话筒从架子上拿了下来。 “总有些人乐见比自己优秀的人痛苦,巴不得他落在井里,跌得鲜血淋漓,还给你机会往下丢石头。”灯光下的汪司年,美艳无双,毫无畏惧。他笑着对大伙儿说“可惜要让那些人失望了,我不在井里。我现在精神满满,动力十足,我有很多好戏要拍,也总有一天还会再唱歌的。我现在就给你们带来一首。” 台下有人出声,要听oera2。 这是汪司年的成名曲。海选时他清唱整首,海豚音游刃有余,一曲惊艳众人。 汪司年没理那人,回头对乐队说,刀剑如梦。 选秀节目每场主题都不一样,摇滚慢摇武侠风,汪司年那场全国赛就是武侠专场,也就是说,刀剑如梦是他嗓子毁坏之前最后唱过的一首歌。 倚天屠龙的导演周申瑜也是座上嘉宾,楚源坐在他的身边,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 周坤瑜,国内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个人风格鲜明,审美独特诡谲,他尤其喜欢魔改经典,且每次魔改都异常出彩,反而流传下比经典更为经典的作品。也因此,周申瑜导演履历精彩纷呈,不到四十岁的时候就拿了三金满贯,而后征战好莱坞,还提名过奥斯卡。尽管人已移民,如今也年过花甲,国内媒体人还是一如二十年前般,亲切地管他叫大周。 大周是带着女儿周纯来的。周纯刚满二十岁,是大周与第三任妻子一个法国女人所生,高鼻梁大眼睛,胸脯高耸皮肤白皙,正是妖娆全在欲开时,美绝了。 杨逍、范遥的演员都还没定,但有风声说,为了打开亚洲市场,杨逍会在韩日明星里选一个。那么,二仙中另一位的范遥,就成了一众国内大小流量垂涎难舍的香饽饽。 汪司年此刻选了这首刀剑如梦,多多少少就有毛遂自荐的意思。 楚源当然也想争取这个角色,所以先下手为强,已经把周大小姐哄得十分开心,两人不时交头接耳,亲密异常。 “我剑何去何从” 汪司年一开嗓,楚源就笑了,他冲身边的周纯比了个鸭子张嘴的手势,还“呱呱”了两声,意思是嫌汪司年声音难听。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汪司年根本不被台下的笑声干扰,他扯着嗓子瞎唱一气,摇头晃脑扭腰动胯,明明难听得要死,偏偏还自信得要命。 站在人群背后的涂诚微微瞠目,一直看着汪司年。他唱歌时非常专注,专注到旁若无人,几近疯癫。他额角青筋微凸,面部肌肉紧绷,兴许是这首歌自带侠气,竟使得他俊美纤细的线条充满力度,整个人透出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说不上来的奇妙又别致。 周纯成长在美国,很有老美那种特立独行的范儿,她被台上疯魔着的“火烈鸟”吸引,用蹩脚的汉语对大周喊“爸爸,我喜欢这个人” 一曲唱毕,由于太疯魔太投入,汪司年已经大汗淋漓,他把话筒随手抛给身后的乐队成员,曳着尾翎似的红纱,大大方方走下舞台。 礼仪将他往会场后面带,一剧爆火带来的人气过于虚浮,他还没有所谓的江湖地位,自然没资格跟达官贵贾们坐在一块。 汪司年昂首挺胸地从一张张圆桌间穿过,他面呈微笑,目不旁视,真像一只美艳骄傲的火烈鸟,从一群灰头土脸的鹌鹑中间走过。 保镖们都在阴影处站着。他们更没资格。 涂诚看着汪司年这副二五八万的拽样子,忽地觉得这浑透了的夜色清明不少,不知怎么就弯了弯嘴角。 汪司年被安排的位置在最末尾的、靠近泳池的地方,直到他落了座,那些含义丰富的目光才从他身上收了回去。 不一会儿,音乐声起。会场里一颗颗年轻的心蠢动起来,楚源率先起身,冲周纯弯腰邀舞,风度翩翩。 泳池边还有大块空地,被成片贝母花型的水晶灯装点得非常梦幻,就是天然舞池。楚源受过一阵子的唱跳培训,周纯更是打小就学舞蹈,才子佳人配合默契,大跳热舞,惹尽众人艳羡。就连主桌的大周都一直面带微笑望着他们。 汪司年的座位就在泳池边上,尹白跟人唠他的生意去了,一桌就再没他认识的人。他忿忿地盯着楚源,而楚源似乎成心炫耀自己的战利品,总看似无意地将周纯往他眼前带。舞步旋转忽近忽远,他明明白白地用这种恼人的姿态告诉他我赢了。 果不其然,汪司年听见同桌的一个大嘴女人对同伴说,看来范遥要定楚源了。 定楚源我同意了么汪司年不动声色,只一伸手,拿起餐前面包配的小碟橄榄油和黑醋,一下倒在桌子底下。然后他抬手招来侍者,指着空碟子,佯装生气“橄榄油呢你们也太怠慢了吧。” 侍者哪敢怠慢这位角儿,唯唯连声“马上给您再拿一碟。” “一碟不够。”汪司年咬了一口面包条,慢条斯理地说,“拿个橄榄油瓶过来。” 侍者怕惹麻烦,完全照吩咐办事,很快就把油瓶拿来了。 叙旧的叙旧,谈生意的谈生意,余下的目光也全被聚焦在跳舞的人们脸上。汪司年趁人不备,看准楚源与周纯舞步的方向,将那瓶橄榄油一股脑地全泼洒出去。 别人没看见,涂诚为了护他安全,目光始终锁定在他身上,自然全看见了。他微微一皱眉,看着周纯踩着恨天高,纤腰慢拧,以极的旋身而来,然后一个打滑就往泳池里栽了下去。 楚源惊得扑上去拉她,结果被她胡乱拽住,两个人一起跌进了游泳池,溅起隆隆水花。 噼里啪啦一顿扑腾,楚源才从水里探出头来。他全身湿透,精心吹过的刘海全耷拉下来,软趴趴地遮住眉眼,非常狼狈。 拨开乱糟糟的湿发,露出因怒而生的狰狞面孔,抬眼就看见汪司年附身在泳池边,面带笑容地望着他。 “来,茄子。”汪司年迅速按快门,用手机近距离记录下楚源出道以来最不堪的一幕。 “你”楚源暴怒,又怕再丢更大的脸,及时做好表情管理,收了声。 “这活动没劲透了,我先失陪了。”汪司年冲一副落水狗模样的楚源巧笑嫣然,起身走人,“明天热搜上见。” “嗳,司年。”泡在浅水区的楚源突然出声喊他。 “怎么。”汪司年循声回头,挑着眉睃着眼勾着笑,一副胜利者的欠扁样子。 楚源也笑,用仅能保证对方听见的低音说“喜欢的是我,我们已经睡了。” 涂诚已经来到汪司年身边,明显看见汪司年的笑容瞬间凝固,委屈、怀疑、痛苦、失望,种种负面情绪纤毫毕现,就在他的眼神里。 汪司年再次转身而去。脚步变得快且杂乱,曳地红纱险些绊他一跤,他气急败坏地扯下了红纱,将它跟破破烂烂的抹布似的弃在地上。 他不像得胜而归,倒像斗落了一地鸡毛,不得不逃跑似的。 尹白生意谈到一半,追着汪司年跟涂诚一起出了门。三个人还没到停车场,一伙穿着黑西服的男人就冲了出来,将他们截了下来。 这些人名义上是保镖,可能就是打手。这伙人拦在汪司年身前,其中一个块头最大抢前一步,客气而强硬地说“汪先生,把你手机留下来。” 看来楚家涉黑的传闻所言非虚。眼前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绝对的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尹白已经怕得两股战战,又拉汪司年的袖子“司年,交交出去吧” 汪司年也被这架势吓得一激灵,皱着眉,不说话。 对方直接出手来夺,一拳还没挥出来,就被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 涂诚挡在了汪司年身前。他五指捏住对方的拳头,将对方的手腕向反关节的方向翻折。 大块头面目肌肉暴凸,牙齿咬得格格响,似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涂诚不为所动。就在对方手腕被折至极限、几将断裂的时候,他臂上肌肉发力一拽,将对方向自己一把拉近,紧接着又以肩膀把对方撞开。 大块头后退三步,捂着手腕直叫唤。 看上去单打独斗没胜算,其余的人收拢包围圈,打算一起上了。 涂诚解了袖口扣子,扯了扯领带,淡淡说“你躲我身后。” 汪司年这时才完全反应过来。知道涂诚的真实身份,所以格外有底气,他真往涂诚身后退了一步,然后打个响指,笑盈盈地往前一指“揍他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千年狐狸万年妖 打架对涂诚这样的特警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但又很难。他九岁就练散打,立志当特警之后又取泰拳之长补己之短,格斗水平是职业级别的。小时候涂诚被人挑衅,从来都只挨揍不还手,不是胆儿小怕结仇怨,实是被亲哥告诫过,出手的力道如若控制不住,一下就可能要了对方小命。 汪司年与楚源的这点过节也非不可调和的敌我矛盾,他是来保护证人安全的,但更重要的是缉凶破案,并没必要加入无意义的纷争之中。 但涂诚今天决定破个例。 可能是听了尹白的话,觉得汪司年那段过往不容易,对这原是泛泛陌路的大明星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涂诚一个挑七个完全不在话下,那些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子们,在他面前全是绣花枕头,脚踢拳打的跟广播体操差不多。他眼底幽光闪动,杀伐犀利,只使三成力道,就把这些人全干趴下了。 汪司年对涂诚的身手不了解,一开始惴惴不安于敌众我寡,躲在水泥柱子后面装乖,眼见涂诚占据绝对优势,又兴高采烈地跳了出来。 他狐假虎威,来到最开始那个大块头身前,啪啪就给了对方两个耳光。 “瞪我有种起来还手啊” 大块头捂着胸口在地上翻滚,肋骨都快被踢断了,爬都爬不起来,还谈什么还手。 忽然间,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原来有个也来取车的男人撞见了斗殴的这一幕,悄悄报了警。 尹白怕这事情闹开了会影响汪司年的人气,急吼吼地把车开来,降下车窗冲他们喊“警察来了,还不快走你想上热搜吗” “刚才还挺横啊,怎么不抢我手机了”谁劝也听不进去,汪司年还要打人撒气,结果被涂诚直接拦腰抱起,强行扔上了车后座。 万幸,在警察把他们截下来之前,尹白风驰电掣地把车开走了。 上车之后,汪司年显得特别高兴,他扭头望着窗外迷离夜景,一直絮叨叨地说着话“楚源那王八羔子还指着买热搜黑我哈哈,老白你回去就找相熟的营销号,把我拍的那张照片发上微博,让他那些脑残粉好好看看他那张驴脸。” “好嘞,保准办妥。”尹白这么回话,涂诚没有开口。 “以为讨好巴结一个小姑娘,就能拿到范遥那个角色了哈哈,演什么都是他自己,浮夸油腻又装逼,真当观众瞎的啊” “就是。”尹白在一个红灯前停下来,看了一眼反光镜,暗吁一口气没有警车追上来。 “瞧他养的那些打手,还他妈黑社会呢,哈哈,打起架来跟做广播体操差不多,狗随主人,都是废物” 汪司年一直在笑,每骂楚源一句都要前仰后合地“哈哈”一声,显得莫名开心。涂诚与他同坐车后排,却发觉这人的情绪不太对劲。 汪司年始终没把脸转回来。他死死盯着车窗外,即使外头并没有值得他注目的风景。 他哆哆嗦嗦地坐着,反复嚼味着楚源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眼泪直往下掉。以至于他每装模作样地笑一声,都会无法自制地颤抖一下。 “你怎么了。”涂诚听见极其轻微的抽泣声,终于开口。 “没怎么。”清爽的夜风扑进车里,汪司年嘴硬,“我冷。” 他真的感到冷。他原本只是静静地哭,后来越哭越恣情,越哭越大声,尹白没听见楚源那句话,听见哭声忙问“司年你怎么哭了啊难道刚才被谁打着了” “你下车”车才开到半道,汪司年突发脾气,非要在大马路上停车,冲尹白吼道,“你现在就停车,给我滚下去。” “我下车那谁开车啊”尹白停下车,委屈地问。 车还没停稳,汪司年就跳下车去拉开车门,把尹白拽了出去。 剩下那点路程由涂诚开车。 涂诚从车前后视镜里看见,这个人像一只背毛倒竖的猫,惊惧无助地伏在车后座上。他已经卸尽了方才张牙舞爪的劲头,蔫了,睡了。 一进家门,汪司年就把自己锁进了卫生间里,不一会儿,里头传来更为响亮的哭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个声响令涂诚想起汪司年手腕上的道道疤痕,心猛一揪紧,便用力拍了拍门“汪先生” 他喊他,但里头的人许久都没出声。 生怕汪司年,涂诚眉头皱得紧了一些,加大力道又拍了拍门“汪司年,别做傻事。” 数分钟之后,就在涂诚要一脚踹门的当口,门内的汪司年突然哭着冲他吼“滚开,不要你管” “谁活着没经历过不公,遭遇过痛苦”还愿意搭理人就暂时不至于酿悲剧,涂诚隔着门安慰对方,“你在台上的那些话很漂亮,你从来不在井里,为那些活得比你低劣的人去死,不值得。” 汪司年情绪依然崩溃,声音愈发嘶哑“我经历过什么你了解么没经历过的人就闭嘴,少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涂诚想了想“我也经历过。” 汪司年止住哭音“真的我看你不挺好的” 涂诚轻叹口气“没你看的那么好。” 似是想起什么,汪司年拿着碎玻璃片,隔门坐在了地上“哦对,你被你的队伍开除过,怎么回事” 门内的人似乎情绪有所稳定,涂诚救人为先,决定开诚布公。 他说“我曾经认识一个姑娘” 汪司年马上插嘴道“爱情故事。” “不是,不完全是。”涂诚说下去,“我们从没有真正在一起过,似乎只是她单方面地认为我们就是一对。后来我跟她把关系挑明,结果起了争执,被人拍下了照片。” 汪司年不解“那又怎么了,特警都不准谈恋爱吗” “不是不准谈恋爱,是她的个人身份。她是公众人物,不能公开承认我们的关系。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所以她用最简明的方式进行辟谣,直接向我的领导投诉,说是我对她进行了性骚扰。我正在蓝狐试训,就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被开除了” 哗啦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涂诚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汪司年。这人刚才哭得太歇斯底里,以至于浓重的眼妆全花了,但瞧着一点不难看。 满面驳杂的泪痕,笑得却很甜。 “你”涂诚怔得说不出话,头一回觉得汪司年的演技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你不说不干我的事么你看,你这不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了”汪司年扔掉手里的玻璃碎片,一点不把方才听见的搁在心上,他现在心情奇好,心道成天一副“存天理灭人欲”的死样子,怎么着,还不是栽在我手里 眼神冷到极点,涂诚一时不知当惊还是当怒“你知道么,我很可能会因为今晚这场殴斗受到局里的处分。” “我的经纪人海莉姐门路很广,认识公安部的领导,这点小事算个屁再说你刚不都说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受处分,我看你索性别当特警了,就来给我当保镖吧,你现在月收入多少我给你十倍。” 涂诚僵立着,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他脸上有伤,嘴角破损,就算是雄狮战群狼,也不太可能毫发无伤的。 汪司年一点不觉得自己有错,还觉得自己相当大方。他抬眼看见涂诚脸上的青紫,忙回头拿了药箱里的医用酒精,想替对方清理伤口。 涂诚一把将他的手挡开,冷声道“不用了。” “不就听你一个故事么,别这么小气嘛。”似乎知道对方此刻怒到了极点,汪司年也不怎么介怀,“我告诉你,娱乐圈叵测得很,都是千年的狐狸万年的妖,就没一个单纯的人” 说着汪司年抬起头,坦然迎接涂诚愤怒的目光。他是公鸭嗓子狐狸面相,说话虽不好听,但笑起来真的天真好看极了,真跟妖精一样。 “我么,是里头最坏的那一个。”他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往事 第二天大早,涂诚就被老汪一个电话叫回了市局。尹白想的太简单,以为警察没追就追不上他们了,其实停车场的探头早都拍下来了。能把七个壮汉揍得满地找牙的,舍涂诚其谁。 涂诚站在副局长张大春身前,笔管条直,面无表情。 为首的那个大块体断了两根肋骨,少说可定轻伤二级。但由于这人确实是黑社会打手,怕自己那点丑事被公安一究到底,所以主动放弃追究涂诚的刑事责任。 尽管如此,张大春仍很生气“你下手怎么那么没轻重” 涂诚对局里那点规章制度烂熟于心,也不解释,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态度“怎么处分,我都认。” “你什么态度”张大春怒了,见涂诚还是一脸犯浑似的冷硬寡淡,又摇摇头,叹口气。他从兜里摸出一盒塔山,自己叼了一根进嘴里,将剩下的往涂诚眼前的桌面上一扔,“先别耍脾气、撂狠话,呐,抽根烟再说吧。” 涂诚一动不动“戒了。” “这都能戒”张大春不可置信,自己点着烟抽了口,满足地眯了眯眼道,“这么好的东西,我是戒不了的。” 塔山醇和润泽的烟香撩得人鼻端发痒,涂诚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往嘴里倒了两粒薄荷糖。刚戒烟那会儿瘾大,得靠戒烟糖辅助控制,后来烟瘾戒掉了,糖瘾倒上来了,所以他一直随身带着糖盒。 “这么个钢铁硬汉尖子兵,还无糖不欢,说出去谁能信”张大春看着面上青青紫紫的涂诚,总算缓和脸色,笑了一声。 涂诚这人不驯到了极处,连夸奖都打动不了,只冷声说“我不是尖子兵。” “怎么不是”张大春停顿一下,补充道,“当年蓝狐选拔与试训,你都是第一,那就是尖子中的尖子。” 涂诚咬着牙关不说话。他身板挺拔,肌肉坚硬,麦色面孔罩在春日阳光下,整个人犹如金铜打造一般。 张大春再次叹口气“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不痛快。你自咎,你懊悔,你自暴自弃,你到哪里都跟上级起冲突,跟同事不对付,五年间换了多少家单位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哥的牺牲责任并不在你。” 随太阳爬升,面孔上的光斑寸寸偏移。涂诚似乎没听见张副局长的话,依然不动,眼神漆黑寒冽,像幽深的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对涂诚这种打小立志当特警的男人来说,想过苦心志劳筋骨,想过建大功成大业,甚至想过马革裹尸为国死,唯独从没想过,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一个姑娘祸祸了。 祸祸他的这个姑娘叫柳粟。两人幼时是邻居,又一起念的初中高中,两家长辈素有走动,一直半开玩笑地想把他们凑成一对。 涂诚立志当警察,柳粟祈愿当明星,高考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一个北上考了戏剧学院,一个南下进了公安大学,期间也不曾断了联系。 柳粟在戏剧学院是公认的校花,天资逾于同班同学,大三就拍了戏。她不招蜂惹蝶,蜂蝶偏偏要招惹她,老一票男人天天追在她的身后。起初她视爱情比生命金贵,只认一个涂诚,可常在河边走,又岂有不湿鞋的道理。 六年前,两人在停车场里谈分手。不知怎么就有狗仔闻风而来,他们拉拉扯扯的动作全被偷拍下来。 媒体开始只是爆她的恋情,充其量不过是街谈巷议的花边新闻而已。没想到柳粟乍入娱乐圈,怕得罪背后金主,死活不肯承认。她选择了最不近人情的辟谣方式,就是直接投诉涂诚性骚扰。 涂诚能力没的说,在整个蓝狐突击队的队史上都能排进前五,组织上仍想挽回这个尖子兵,给了他申诉的机会。 按说除了对方的一面之词,性骚扰的指控也没有实质证据,但涂诚没跟沸沸扬扬的媒体较真,也没为自己辩解。面对柳粟的指责他照单全收,直接担下了全部责任。正逢当时全国警队抓风纪,碍着涂诚的特警身份,后续报道被压下来了,但卷入这样的之中,他理所当然得受处分。 明里是劝退,实际上就是开除,他从省队回到地方,还得有人顶上他的空缺。 替补人选里排第一的,就是大他两岁的他的亲哥,涂朗。 结果第二年涂朗就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牺牲了。 毒枭太狡猾,声东击西,设了个巧妙的饵,把所有人都骗了。 十余名蓝狐队员丧生于大爆炸中,以至于十来个人的追悼会不得不在一起举行。因为那些年轻小伙儿全被炸成了一块块连着骨的碎肉,谁是谁根本分不清了。 礼堂里全是人,男女老少悲声大哭,嗡成一片。 涂诚两手插兜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面色很淡,看不出悲伤或是不悲伤。在省里领导念悼词的时候,灵堂里的哭声达到顶点,他转身走了。 没多久警队里就传出一个声音,因为他个人的作风问题,他的亲哥替他死了。 涂诚在市局挨训的时候,汪司年回到经纪公司,因为他的经纪人殷海莉刚刚收到片方消息,大周终于敲定了范遥的人选,就是汪司年。 其实这个角色殷海莉已经争取了好一阵子,解数尽出,但对方一直模棱两可、欲定不定。哪里想到真正一锤定音的还是汪司年本人,正是他在台上那首乱七八糟又自信满满的刀剑如梦打动了周导演。 电影版倚天屠龙里,杨逍风流邪性,范遥张扬恣意。反正尽管外头对汪司年的演技恶评无数,但当他不顾满场目光恣意乱舞的时候,大周灵光一现这哪儿是汪司年啊,这就是他的范遥。 大周是影坛狂人,狂就意味着自大与专注,他二话不说拍板定下角色,立马让人通知殷海莉。 “不管怎么说,无心插柳柳成荫,你昨晚一场大闹让你捡了个大便宜司年你听没听我说” “听着呢,好姐姐。”昨夜里还像非拿下这个角色不可,这会儿倒显得根本不上心,汪司年趴在黑皮沙发上,晃着高撅的屁股刷微博,突地哈哈笑起来。 他在热搜上刷到了楚源落汤鸡似的照片,又刷了刷下头的评论,念了两条恶评出来,简直乐不可支“你们看他,真丑。” “好了,跟你说正经事儿呢,小孩子一样,赢了一小场就这么高兴”殷海莉丰满高挑,美色扑人,年长汪司年近十岁,也确实把他当弟弟看。 尽管她知道,他这个弟弟外表看上去粗粗咧咧的,实际上比谁都贼,都精。 殷海莉一直对汪司年有个告诫你红不久,趁还红的时候一定要多捞钱。 眼下就是个保持甚至增长人气的好机会,她对汪司年说“这戏算是群像,男性角色里属杨范二人戏份吃重,女性角色里比较出彩的就是紫衫龙王,恰巧她多是跟你的对手戏” “谁啊”汪司年懒洋洋地问了句,继续跟尹白头碰着头地刷微博。他弯得很彻底,对女演员一概不感兴趣。 “柳粟” 话音刚落,尹白忽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瞪大眼睛“啊”了一声。 “干嘛呀,大惊小怪的。”汪司年嫌他不淡定,柳粟怎么了花瓶一只,只能靠美貌在娱乐圈里刷存在感。他这么想着,倒忘了,别人也是这么看他的。 “司年,我不是一直跟你说我觉得你那保镖眼熟么,”尹白激动地挥了挥拳头,“我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了” “哪里”汪司年放下手机,认真问。 “娱乐新闻里。你还记得六年前柳粟被人性骚扰的事情吗”尹白顿了顿,左顾右看,“涂诚他人呢怎么头天上班就没影儿了” “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只有汪司年知道涂诚人在哪里,停车场的监控视频调了出来,他这会儿怕是在领导跟前挨训呢。 “当年那个骚扰柳粟的人,就是涂诚”尹白得意洋洋地道破这个秘密,却见汪司年灵魂出窍般怔在那里,忙喊他,“司年司年” 汪司年全身僵硬,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连着重复了两遍“原来是他,原来是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他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 “走”汪司年像是没听见尹白的话,噌一下就站了起来。他风一阵火一阵,说走人就走人,跟殷海莉打完招呼就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尹白追上去问“你这么着急是去哪儿” 汪司年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地答“去买块手表。” “谁戴”尹白心里好奇,汪司年人生的前二十余年五行缺钱,对这类奢侈品不是很介意,要出席活动有赞助商掏钱送,要装逼会让他弄块高仿来。 “送人。” “什么档次” “爱彼或者江诗丹顿吧。”顿了顿,汪司年补充说,“不要入门款,好点的。” 尹白更奇怪了“送谁啊” 汪司年想了想,没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很不放心地说“还是我自己去吧。” 尹白开车,带汪司年去自己常去的销品茂。一路上仍喋喋地问“到底送谁啊还劳你大驾亲自去挑,送周导吗” 汪司年被他问烦了“送涂诚。” 尹白惊得一脚踩下刹车,差点没让后车跟他追尾“送他干什么呀他的话,犯得上送爱彼江诗丹顿耐克那种千把块的运动手表就行了。” 汪司年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行。” 尹白还要追问原因,他解释说,人家为你揍了那群王八蛋,还回去挨了他安保公司领导的训,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意思意思吧 这“意思”未免太够意思,听得尹白直犯嘀咕保镖护主,这不天经地义么想了想,想到涂诚英俊的面孔梆硬的肌肉,又琢磨出另一层“意思”来这小子熏心,想砸钱泡人家了。 这么一想就合理不少,于是多问了一句“三十几万一块表,你有这闲钱没有” 汪司年火了,火势很迅猛,但其实只赚吆喝不赚钱,比例分成不合理,收入的大头都在经纪公司那里。 尹白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汪司年回头冲他甜甜一笑“我当然没有了,你先垫着,回头还你。” 尹白心中叫苦,嘴上却不敢多言语,随意看了那么一眼后视镜,忽地警觉起来。 一辆黑色本田探头探脑地跟在他的车后,似乎打从离开经济公司时就跟上了。想起宋筱筱被人捅死在家中,尹白心有余悸,忙跟汪司年说“你上回说有车半夜蹲守在你家外头,是不是黑色本田” “是啊,估摸是狗仔吧。”不知心思正落在哪处,汪司年乐颠颠地看着窗外,声音听着也松快。 “司年,我总觉着有人在跟踪我们。”尹白的注意力短暂地被前方的红灯、交警吸引走了,再看后视镜时,那辆一直幽灵般悄声尾随的黑色本田已从小路上拐走,消失不见了。 “别一跟你借钱就扯有的没的,说了,肯定还你。”目的地快到了,汪司年掏墨镜戴脸上,他是那种非常上镜的窄小脸型,一副墨镜真能遮去不少真容。 今天阳光很好,工作日的这个时间,路上行人寥寥,奢侈品店门可罗雀。只有两三个穿着清简的姑娘从他们车前走过,裙摆悠来荡去,像轻盈的蝴蝶。 太阳底下无新事。汪司年这会儿不担心被粉丝认出,想的却是涂诚那强壮有力的手腕,戴上什么表才好看呢。 另一头,张大春把涂诚带进一间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三个男人正在议事,看衣着谈吐,应该是省里来的。听张大春介绍,这三位来自为宋筱筱案特别成立的专案组,中间那位四十来岁的大高个叫高伟,直接称呼他“高队”就好。 张大春这时亮了底牌,告诉涂诚,他们派他去汪司年身边,不是给大明星当保镖的,而是要深入调查一个人。 涂诚问“谁” 墙上放着投影,一名专案组成员切了一张幻灯片,便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照片。很年轻,很英俊,五官雍容得带些洋味儿,穿着品味相当不凡,反正一看即知是富家公子哥儿。 张大春指着照片说“这是 ,卢启文,羡世影视文化投资公司的少当家,英籍华人,早年跟他父亲卢冠明把事业据点设在香港,近两年把业务重心逐步转向了内地。” 涂诚微微迷了眼,想起了汪司年捧在手心里的那只陶瓷杯。 高队说“我们怀疑这个卢启文跟多桩特大走私洗钱案件有关,我们盯了他有一阵子了,刚刚在他签约的那个女明星宋筱筱身上查出一点眉目,人就死了,线索也断了。” 张大春接着说“我们还查到,汪司年现在住的天玺豪园那套豪宅就是卢启文的产业。” 天玺豪园开盘那日起就被打上了“奢华尊贵”的标签,独栋别墅少说市值一个亿。这样的房子随随便便让别人住,可见两人关系非比寻常。 涂诚问“我能做什么。” 张大春说“卢启文参投了即将开拍的电影倚天屠龙,看来汪司年也极可能参演。这大明星瞧着还挺天真的,你正好可以从他身上入手,想办法揪出卢启文的狐狸尾巴来。” 涂诚眉头仍轻拧着,没来由地想到蜷缩在后车座上轻轻抽泣的汪司年,像稚幼的动物,脆弱无助。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驱散这幅画面带来的某种不悦,叫花子何必心疼太子,他认为这么个恣意任性的大明星不需要也不值得他施以同情。 “怎么了”高队问。 “没什么。”涂诚淡淡说,“保证完成任务。” “省辖13个地级市,你在各个市局都快轮一遍了,每个市局的领导都往省里打过你的小报告,说小庙难容大菩萨,要求把你调走。只有老张,从头到尾都只夸你。”高队也听说过涂诚的脾气,知道这人是顶难驯服的刺头儿,只能顺着毛捋,“你千万别辜负他的信任。” 涂诚回到天玺豪园,汪司年已经从经纪公司回来了。往常里不学无术、不思进取的大明星歪躺在沙发上,手里揣着本书。他在认真研读倚天屠龙记的原著,虽说改编后的电影版剧情魔幻,跟原著并没有几分干系。 阿姨不住家,但每天都会来打扫,听见门铃就跑去给涂诚开了门。人进了屋,汪司年扔下书,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冲对方没心没肺地笑了笑“哟,这是刚刚挨完训回来” 涂诚目光落在那本倚天屠龙记上,不回话。读书那会儿的课桌读物,他的老师常痛心疾首地望着他,倘使没有金古,他的模拟考准能多两分。 “不好意思,昨天怪我太沉不住气,不该跟楚源那小王八羔子计较,连累你挨训。”汪司年笑嘻嘻的,似乎也没把这事真当回事。他将柜子上一只黑色表盒拿起来,抛给涂诚,“这份小礼物算我补偿给你的,看看。” 打开一看,一块机械腕表,粉红金表壳,蓝宝石表盖,深蓝色的鳄皮表链非常大气。 涂诚对名表没研究,牌子总是认识的。他将表盒阖上,又扔还给汪司年“保护你是我分内职责,这么贵的礼物,不必了。” 一心就想对方收下,汪司年灵机一动,扯个谎说“这是高仿的,也就一两万吧,你戴着它护在我左右,也算给我挣了面子。” 对方又巴巴地把表递了过来,涂诚一眼不看,只问“能不能借你的健身房用用。” 业精于勤,他每天雷打不动都要锻炼,因地制宜地创造条件锻炼,还不如就捡现成的。这别墅设计了专门的健身房,比外头的专业工作室还设施齐全,汪司年懒得很,心血来潮时统共也就练过两三回,基本是不进那扇门的。 “不用客气,我家就是你家,自便就好。” 汪司年轻飘飘的话音刚落地,就见涂诚一抬胳膊脱了上衣,露出结实手臂与健壮胸腹,肌肉块块分明。 美色扑入眼帘,伴着这具肉体温热强劲的冲击波,汪司年瞪大眼睛半张嘴,目光无法自控地在对方每一块肌肉上游弋、梭巡。 “怎么了。”涂诚意识到一双眼睛正痴癫癫地看着自己。 “你你让我想到刚才书里看的一句话,金庸说、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身材越好的男人就越不爱好好穿衣服”汪司年说话就没过脑。 “这是金庸的话”涂诚微一皱眉,倒非有心招展,他一直都有裸着上身锻炼的习惯。 “不、不是是君子可欺之以方,我昨天骗你你会上当,正说明你是坦坦荡荡的君子,是忧国忧民的好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又顾左右而言他,回到先一个话题,“我真是诚心道歉,你到底怎么才肯收下我的礼物” “打个赌吧,”涂诚睨着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大明星,初见时那点嫌弃又溢上来,想了想说,“你要今天能跟上我的锻炼强度与节奏,我就收下。” “好啊,一言为定。”汪司年没多考虑,乐得一口答应。 后来后来他就后悔了。 对特警涂诚来说,200个俯卧撑只是开胃小菜,他还可以轻轻松松翻出花样,单手撑着做或做一下就击个掌。 但对大明星汪司年来说,这就是要人老命的酷刑。头一二十个姿势还算标准,十个逐步乏力,过百之后简直就似被抛上岸的鱼,苟延残喘打着挺,腰耷在地上屁股乱动,姿势何其难看。 “我我不行了能不能少几个”汪司年趴在地上起不来,哭哭啼啼地求饶,可涂诚压根不理他。 “不能,但你可以放弃。” “我我不放弃。”汪司年咬牙坚持,低吼一声,又撑起一个。 俯卧撑之后,又是卷腹,又是吊杠,最后还要在跑步机上挥汗四十分钟才算结束。 健身室里有并排着的两台跑步机。涂诚边跑边不断按键加速,简直存心使坏,另一台上的汪司年只能一边骂街一边照做;从头到尾涂诚呼吸平稳,而跑不到十分钟汪司年就累得咻咻直喘,只差跟狗似的吐出舌头。 他呜呜哭,嘤嘤骂,形象全无。 四十分钟漫长犹如四十年,涂诚终于按下暂停键,用毛巾擦了把汗,冷淡看着身边人。 汪司年脸色惨白,全身湿透,模样不比那天泳池里的楚源好看多少。他连滚带爬地一脚踩下跑步机,就“嗷”的一声栽在地上。 久没这么大强度地运动过,小腿抽筋了。 “我操我操你妈”又疼又累,骂人的力气都丧失殆尽了,但还哆哆嗦嗦地骂。他好像忘记了是他自己非要打这个赌,什么难听骂什么。 涂诚只当没听见,抱着汪司年坐回沙发,替他拉伸抽筋的小腿。 待症状缓解一些,他想起了自己的赌约,又把黑色表盒递在涂诚眼前,很着急地说“我这算跟上了吧,那这块表” 涂诚低头看了这表一眼,又注视着汪司年的眼睛,淡淡问“为什么非要送我不可” 汪司年被对方看得心口一悸,竟不自然地扭头避开对方目光,只说“反正就想送给你,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三个字脱口而出,似增长了一些勇气,他认认真真注视涂诚眼睛,诚诚恳恳又说一遍,对不起。 涂诚不再推搪,打开表盒拿起手表,戴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 总算遂了愿,汪司年长出一口气,盯着眼前这面无表情的俊朗面孔看了一晌,忽地起疑道“你是不是早就打算收下了你是不是嫌我娘炮,故意治我” 惯常冷淡的面孔上竟也难得闪现一丝促狭的微笑,涂诚没有正面回答,手下一个使劲,汪司年两眼一翻,痛楚又快活地喊了一声。 门铃适时响了起来,阿姨跑去开门,这回来的是尹白。 他刚刚折回自己的品牌店办了点公务,转头过来找老朋友八卦。结果一进大厅就愣住,眼前是特别不堪的一幕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涂诚正上身地压在汪司年身上,还摆弄抬高着他的一条腿,而汪司年面色绯红,浑身是汗,浪 叫连连。 尹白抬手捂眼睛,捂一只漏一只,一惊一乍地嚷起来“这进展够快的啊非礼勿视,你们继续继续” 这话连直男都听懂了,涂诚面上那幽光似的一点笑容乍然消失,一张脸又变得既冷且硬,扔下还抽着筋的汪司年,起身去冲澡。 尹白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忙来到汪司年身边,把脸凑在他的脸前,挤眉弄眼地问“一块表就搞定了你小子行啊” 涂诚生得俊,俊到他足以心无旁骛地就这么看着对方。但尹白这脸就逊了不少。剧烈运动的后遗症全显现出来,汪司年感到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往上涌,他艰难地对尹白动了动嘴唇“你离我离我远点” “别介,说说经过,怎么就把这酷哥拿下了” “真的真的离我远点” “我说,我以前在一部gv里看过,你们这姿势是不是叫the zy an” 尹白那粉嘟嘟的脸凑得太近,汪司年恶心坏了,一张嘴,就全吐在了对方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生死攸关 倚天屠龙即将开拍,名导大制作,也是汪司年第一部以男主身份登上大银幕的作品。这几天,殷海莉替他推掉所有通告,明他潜心在家研读原著与剧本。 这边汪司年百无聊赖看不进书,那头涂诚倒忙。两人同一屋檐朝夕相对,却是照面也不多话。涂诚从张大春那儿拿了点案子的相关资料,认真研究之后就想去宋筱筱的住处看看。 汪司年一听便扔下手中剧本,雀跃而起,冲着涂诚就一鞠躬“我要跟您一起去。” 涂诚感到奇怪,这几天相处汪司年一改先前的嚣张态度,对他既客气又恭顺,说话必带三分笑,一口一个“您”。 只是这敬语听来实在别扭,涂诚冷眼看着汪司年“好好说话。” “你们队长都说了,你得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汪司年恢复正常语气,收起脸上那点甜腻死人的笑容,眉毛一挑,就显露出了一肚子坏水的样子,“难道你不想听听,宋筱筱到底怀着谁的孩子么” 拗不过,只能带着一起出门,涂诚开着汪司年的红色保时捷,汪司年坐副驾驶。 大明星仅此一辆私家车,平时也开得少,出入要不经纪公司专车接送,要不就蹭尹白的车。 车上,汪司年不愿在老汪面前说宋筱筱的是非,倒肯对涂诚吐实,他说,她这阵子情绪不太稳定,好像想借腹中子向一个男人逼婚,至于对方是谁,宋筱筱不肯透露,跟她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不少,他也就没细问。 “关系亲密”涂诚问。 “就是那种不怎么庄重的亲密关系,成年人都懂。” 涂诚扭头瞥了汪司年一眼,看上去确实明白了,他的眼神里清楚写着贵圈真乱。 汪司年不服气“别这么看我,圈里也有洁身自好的” 涂诚对汪司年那点风流韵事略有耳闻,想说,那肯定不包括你。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继续追问案情道“关于那个男人的身份,宋筱筱一点没向你透露” 汪司年想了想说“应该非富即贵吧,宋筱筱说她准备先做无创dna,让对方放心,然后还有再算日子剖腹产,她说对方家里笃信风水,不拼不行。” “港人多信风水,”寥寥几句话还是传递了不少有用信息,涂诚有意想把思路往卢启文身上引,“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来自香港或曾长期在香港工作的” 汪司年斩钉截铁地摇头“没有。” 一时半会还摸不清楚他俩的真实关系,涂诚没打算操之过急,专注开车,不再说话。 宋筱筱住酒店式公寓,这两天,公寓内两部电梯都在维修,高层用户苦不堪言。 偏偏宋筱筱还住二十层。人到公寓楼下,汪司年抬头仰望青天,只觉眼前高楼跟银色光柱似的,都快杵进云霄了。前几日运动过度还浑身酸疼,他一点不想爬楼梯,结巴道“爬爬上去” 涂诚倒也不强人所难,大步就走“你没义务跟着来,楼下等着吧。” 没想到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大明星跟上来了,嘴里嘀嘀咕咕不满意,倒是不服输的脾气。 公寓的电梯与走廊都装有监控,宋筱筱自己还在家门口安装了探头,这种情况下,凶手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来了又去。 既然不是从大门进来的,那就只能翻窗了。二十层的高楼,从底部爬上来仅存理论可能,毕竟凶手不会是蜘蛛侠。 但不管怎么说,凶手身手必然矫健,没准儿还练过武。 房间里死过人,门口贴着封条,地上画着白线。天阴欲雨风又大,公寓瞧着阴沉沉的,气氛莫名骇人。 涂诚独自查看屋里的窗户,客厅厨房卫生间,窗户所在的位置都不适合攀爬,唯独储物间旁有一扇可以上下开启的窄窗,外墙布置着燃气管道与空调槽,墙体凹凹凸凸的,可以落脚。 而且,窗是半开着的。 窗户是磨砂玻璃,勉强可容一人通过,但窗户的锁比较特殊,开启关闭都颇费力气。磨砂玻璃完好无损,很显然,这扇窗是屋内人打开的。 涂诚正思考着,身后一双手忽地摸上了他的腰,摸得他情不自禁一个激灵,腰背肌肉都跟着僵硬了。 回头,果然是汪司年。 “查到什么没有”一个人呆着害怕,疑神疑鬼地看什么都蹊跷。他抱着涂诚的腰、贴着涂诚的耳朵,一本正经地说,“这里阴气很重,你们警队应该请高人来施个法。” 人民公仆不信这些神叨叨的东西,涂诚嫌弃这人白痴,深吸一口气,努力隐忍不发“凶手很可能是从这里爬上来的。” 汪司年诧异“这窗平时都关着啊,我老来了。” 涂诚微微蹙眉,伸手将整扇窗户完全打开,向外眺望。这儿是人流高密度密集的商业中心,不远处就有另一栋气派富丽的摩天楼,两栋大楼两两相望,几乎可以看清对面楼里人的一举一动。 接着涂诚就把身体探出去,果然发现,因空调槽凸出的墙面上有个鞋印。 他问汪司年“宋筱筱隔壁是不是不住人” 汪司年点头“这个地段的房租不便宜,公寓却有些年代了,所以性价比和入住率都不太高,很多房子都空着。” 涂诚很快有了结论。爬二十层难如登天,爬一层就容易多了。凶手一早就潜伏在了宋筱筱家隔壁的空房间里,他从这扇窄窗爬入屋子行凶,成功避开了门口的监控。而如果不是凑巧被汪司年撞见,他完全可以原路返回,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他怎么确定屋内的宋筱筱会在他行凶之前把窗户打开呢 目光平行移动至对面那幢大楼上,涂诚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说,案子有了重大突破。他不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也没有居功的意思,直接发了消息给老汪。 不想跟局里那些不对付的同事碰面,涂诚事了拂衣去,发完消息就走人,跟汪司年又走楼梯来到楼底。监控内容七天就会被覆盖,这种公寓楼的安保通常严进宽出,凶手以帽子口罩遮脸从楼里出去的画面被拍到了,但他不可能以这样的可疑形象进来。涂诚询问保安是否还记得七天前有可疑的陌生人进入公寓,说话间,汪司年一个人走出大楼,忽地就被一样东西吸引了目光。 花坛的泥里插着一张照片,他没出道的生活照,非常私密,网上是决计搜不到的。 谁会有他早年的照片,还把它放在这里汪司年被好奇心挠了痒,走过去,从花坛里拾起这张照片仔细地看 彼时的他还是“海豚音小王子”,ktv里的麦霸,任光线多幽暗,氛围多嘈杂,一握上话筒他就是攫夺所有人视线的天然发光体。 汪司年握着照片,感慨万千。 涂诚仍在跟保安交谈,冷不防听见一个牵着孙儿的大妈惊恐大喊“楼上那玻璃要掉了呀” 涂诚心呼不妙,赶紧回头,看见汪司年懵懵然、慢悠悠地仰头看天,一副不知危险迫近的蠢样子。他当机立断,飞身扑了出去,抱着对方在地上打了个滚。 几乎与此同时,十九层楼的一扇玻璃窗就掉了下来,在距他们不到一米的地方砸得粉碎。倘使方才涂诚反应稍慢一秒,这位大明星就会被当场砸成肉饼子。也亏得涂诚此刻以身体为肉盾死死将人护在身下,他才在这场玻璃雨中毫发无伤。 大楼的物业被群众喊声吵来了,懒得爬十九层楼梯上去检查情况,一口咬定,这窗户就是被大风刮下来的。 方才就不遗一处地仔细检查过,涂诚冷下脸来“这里都是平开的上悬窗,你告诉我,怎么被风吹下来。” 事情不会那么凑巧,物业也不负责,汪司年死里逃生,惊魂甫定,不顾自己滚地一遭的狼狈,注意力却全落在了涂诚的手腕上。他瞪着眼睛,看他一晌,突然开口“你怎么不戴我送你的表。” “戴着不方便。”涂诚随口应付着,忽听见一阵警笛声,他将目光循声投向远方,眉头当即一紧。他看见一个男人朝他走了过来。 市局刑侦支队三大队队长肖文武,是当仁不让的警界明星。他参加过一档热播的明星真人秀,参与指导过一部公安题材的电视剧,自己还在剧中客串了一个戏份颇重的刑警。肖文武今年刚满三十岁,比涂诚长不了几岁,但他擅逢迎,又会来事儿,所以这个年纪就当上了大队长,每天与人斗其乐无穷,就是不务正业。 汪司年注视着肖文武与他带来的两名公安,辨认完三张面孔,就想起他们就是那天背后大骂涂诚的人,于是又忍不住多看了领头的肖文武一眼。肖文武乍看形象不错,然而他身体偏瘦,肤色偏白,头发还用发蜡精心打理过,看着就有了几分油头粉面的意思,不如涂诚干练帅气。 涂诚方才联系老汪,肖文武生怕被抢了功劳,非要亲自带队。然而人到现场,正经事情一点不干,却一见涂诚就冷嘲热讽“听说你又惹事儿了,差点连累保你的张局都挨了批” 只知省里派人来了,却不知是为更大的案子而来,他冲涂诚轻蔑地啧了两声,怪腔怪调地说下去“怎么回事,连个看家护院的工作都干不好,就知道龇牙斗狠” 看家护院的那是狗。两人显然是有过节的,无他,瑜亮之争。 涂诚刚调来市局的时候,正赶上全市公安实战技能大比武。而以往代表市局出战的都是肖文武。 肖文武打小就练跆拳道,但只重表演不重实战,仗着自己腿攻花哨,屡屡被选中上节目。 涂诚与他恰恰相反,招式利落又凶猛。 所以比武的时候肖文武一败涂地,花架子功夫在涂诚的凌厉攻势下不堪一击,也在捧他为市局明星的同事面前丢了大脸。 后来涂诚自己不肯比赛,还是肖文武上,再后来肖文武娶了市里某领导的小姨子,局里一些会看风向的就立马跟着站了队。 懒得跟这人一般见识,涂诚向另一名随行的公安交待新的勘察发现,对方却跟着肖文武一起阴阳怪气“谁都没发现的线索就被诚哥发现了,这可不又立功了么得多亏你咸猪手骚扰女演员,才让你哥顶了你在蓝狐的位置,才让咱们市局有了你这么一号破案能人。” 涂诚眉头一紧,腮上肌肉古怪地动了动,但没出声。汪司年看出来,这个男人在竭力忍耐,即使这种忍耐会催生痛苦。 “报告”瞬间脑海里迸发一个念头,汪司年忽地跟个乖巧学生似的举起手,冲肖文武很是人畜无害地笑了笑,“肖队长,我刚刚想起一个新线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好心坏事 涂诚转头看着汪司年,汪司年却表现得不想把这线索告诉他,而是拉着肖文武到了一边,他客客气气地管他叫“肖队”,说他记得案发前两天,他去宋筱筱家按错了楼层,出电梯时正好看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在掰扯楼道里的铝合金窗把手。按说平时这些窗户都没人会碰,可那个男人既不是这里的住户,也不像清洁工,从窗口探出头去上下打量好久,没准儿就是想找个能供他攀爬的落脚点。 “你说你按错了楼层第几层” “十九层。”汪司年敛起甜腻笑容,斩钉截铁地说,“他当时没戴手套” “小张,你去十九层看看”没戴手套就会留下指纹,肖文武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缉凶的突破口,也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电梯坏了,方才挤兑涂诚的张姓警员二话不说就往大楼里跑,“蹭蹭蹭”爬了十九层。他来到十九层的楼道窗户前,发现窗把手上落着一层厚实的灰,明显是久没被人触摸过。 小张气喘吁吁,累得够呛,缓了好一阵才用手机打给肖文武“肖肖队,窗把手没人动过。” 肖文武与涂诚同时扭头看着汪司年,一个一脸不悦,一个满目怀疑。 汪司年咬了咬红润下唇,故作恍然大悟状“我记错了不是十九层,是二十一层。” 肖文武又对电话那头的小张喊“二十一层,你再上去看看。” 结果依然没有。 肖文武接着第二个电话,拉下脸质问汪司年“你真的看见了” “真的看见了。那张脸我在哪个剧组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汪司年信誓旦旦地保证着,忽又一拍脑门说,“哦,是十五层,十五层” “十五层,这离得远了点吧”肖文武将信将疑地对电话那头的小张说,“再去十五层看看。” 涂诚在一旁窥出端倪,刚想说话,汪司年转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搞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涂诚一眯眼睛,暂且静观其变。 汪司年一会儿说上,一会儿说下,一会儿说嫌疑人在窗把手上留下指纹,一会儿又说是在门墙边刻了记号,反正小张上上下下跑了十几趟,最终什么也没发现。 肖文武终于意识到被骗了,打个电话让小张赶紧下来,厉声呵斥汪司年“你他妈怎么回事” 汪司年不甘示弱“我尽我好公民的义务,帮助警方追凶破案,你他妈怎么回事” 肖文武好歹是领导,立即摆起官威道“拿公安开涮,你知道什么下场么”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汪司年趾高气扬,眉毛一挑,还真就大方承认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五条第一项里说了,散布谣言,谎报警情,情节严重十日拘留,情节不严重五百罚款。人民公仆不能只想着吃皇粮、混日子,应该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你看看你手下这疏于锻炼的样子,啧啧。” 汪司年眼梢一瞥,看见那张姓警员从楼上下来了。 警察跟警察其实大不相同,小张不是雷打不动天天训练的涂诚,甚至连已经当上队长的肖文武都及不上,他回来时浑身被汗水浸透,累得吐着舌头大喘气,瘫靠在肖文武身上喊“队长” 肖文武嫌他给自己丢了脸,一把推开。 汪司年笑盈盈地对肖文武说“我一会儿让助理转你五千,你就让你手下再跑几次。” 肖文武气绿了脸,抬手指着汪司年的脸“你小子别太猖狂” “我还就猖狂了没本事抓凶手,倒跟老百姓耍威风,小小一个地级市局里的大队长就拽成你这驴样狗眼看人的东西也不去打听打听,省厅里的领导哪个不是我的朋友特别是你们副厅长隋弘,那是我劝他喝一斤、他绝不会喝八两的铁瓷”汪司年态度娇蛮,嘴皮子利索,用那独特的公鸭嗓骂起人来黑白颠倒,丝毫不给对方还口的余地,“你今天再敢胡咧一句,我投诉你到天荒地老。” “好了,”把一切都看明白了的涂诚走上来,冷声说,“够了。” 肖文武吃不准汪司年到底有没有背景,但一个大明星各方人脉显然是不少的,再说跑几下楼梯确实也够不上追究责任,只能吃瘪。 他冷冷扫了涂诚一眼,咬着牙,带着小张离开。 然而没走出两步,忽地去而复返,猛地转身一脚后旋踢,直逼涂诚的脸。 原以为偷袭必定成功,没想到涂诚反应极快,不躲避反而正面压进。他抬右臂挡住肖文武的攻击,然后以散打中原地正蹬的腿法迎击。 一击不中,重心紧跟着就失去了,肖文武再无反击的机会,眼睁睁见涂诚迅速起脚,踢向自己的咽喉。 肖文武惊骇得瞪大了眼睛,对方却没想跟他真刀真枪地拼命,在脚掌接触他喉咙被的瞬间,又撤力收住了。 赢也赢得面无表情,涂诚淡淡提醒肖文武“这种花架子功夫,实战当中是要吃亏的。” 说罢,收腿站稳,转身而去。 身边还有属下看着,肖文武丢了脸,只能嘴上逞英雄,他在涂诚背后“这次是全省的公安大比武,市局为争荣誉,每天都往死里操练我们,还是你舒服,只要在外面陪蠢货玩过家家就行了。” “嘿,这蠢货骂谁呢”汪司年想回头反击,被涂诚一按肩膀,强行带走了。 两人开车回家,汪司年折腾了一下那个姓张的小警员,但没伤着肖文武,依然为涂诚愤愤不平。 他说“你刚才那下挺帅啊,明明可以把那姓肖的踢倒,为什么又收腿撤力了这人嘴这么贱,挨人教训也是活该。” 涂诚专注开车,像是对这人不怎么介意“不收腿他的喉咙会被我踢碎,没必要为一点口舌去吃几年牢饭吧。” “那你就收点力嘛,换作是我,就要在自己不会被追究刑责的情况下给对方最大的伤害。” 涂诚说“这两年我换了不少单位,张副局是唯一一个肯留我下来的领导,将心比心,也不能再给他惹事了。” “反正我的字典里没有将心比心,只有以牙还牙。”正逢开车过隧道,汪司年狠狠咬牙,跟受了挑衅的野猫似的,漂亮眼睛在黑暗中迸射出一道凶狠碧绿的光来。 “你说的以牙还牙就是罚款五百瞎折腾人么”方才对方为自己出头的样子,虽说稚嫩但却可爱,涂诚不自觉地轻轻一勾嘴角,“你这样不怕上热搜吗” “上热搜有什么不好”汪司年一点不在乎,反而孩子气十足地笑了笑,“明星从来不怕多,只怕没人惦记,难道你这都不懂吗” “不懂。”脸上那点稀薄的笑意又隐去了,涂诚目视前方,答得干脆,停顿一会儿又开口,“你真的认识隋队” 他认识隋弘的时候,隋弘还是蓝狐队长。他倾慕隋弘人品,佩服隋弘能力,这声队长曾立志要喊一辈子。 “不认识,我新闻里看的。他是不是你在蓝狐时的队长” 涂诚“嗯”了一声。 “我以前为了上新戏,做过蓝狐的功课,知道队里有个叫涂朗的特警,他跟你有什么关系”涂是小姓,一个二十来人的警察队伍里有两个涂姓人,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涂诚沉默一会儿,说“他是我哥哥。” “那刚才他们说他们说”汪司年很快想起方才小张说的那声“你哥顶你你的位置”,又想起最后涂朗牺牲的惨烈场景电影里就是这么拍的,英雄血肉横飞,满座观众都在掏纸巾擦泪。 涂诚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比方才时间更久,久到汪司年都以为等不来后话了,他才开口“他们说的没错,是我哥顶了我的位置,不是顶了我的位置,他也不会牺牲。” 看出对方心有痛苦不甘,汪司年也垂下头不再说话。想了片刻,忽地眼睛又一亮,他殷切地问“有办法让你重回蓝狐吗,是不是把宋筱筱的案子破了就行了” 涂诚彻底没了兴致继续响应对方的热情,只淡淡说了一声“回不去了”,就无论汪司年再问什么,都不再回答。 “你这人真没劲。”任何话题到他那里都跟泥牛入海似的,泛不起一点水花。这人显然不是会聊天的人,自己的谈兴也败尽了,汪司年小声嘀咕一句,就扭头看着涂诚的侧脸。 保时捷已经穿出隧道,梭行于孟夏草木长的林荫道上,缕缕阳光透过枝杈投在他的脸上,投下立体眉眼间的片片阴影。这个男人五官峻拔醒目,如同壁立的山峰。 汪司年唉声叹气,没来由地愈发觉得惋惜这么英俊的男人,怎么这么没劲 回到家,涂诚照例准备训练,汪司年无聊地歪躺在沙发上,捧着剧本瞎琢磨。 今天也是阿姨来打扫的日子。阿姨拿着拖把在眼前晃来晃去,汪司年猛一抬眼,忽地被阿姨腕上的手表晃了眼睛。 “这是哪儿来的”他一把抓起阿姨的手腕,死死盯着上头一块粉红金、蓝水晶的手表,“你偷的” “不是偷的,不是偷的是涂先生送给我的” “不可能这是我送给他的” 汪司年嗓音粗粝,吼起来就更难听了,涂诚被吵嚷声引了出来,来到客厅里。 一见涂诚就更来了底气,汪司年冲他喊起来“她偷你手表” 涂诚冲阿姨微微一欠身,说了声,这里没你的事了。 阿姨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怎么没她事了”见人已经走了,汪司年坐回沙发上,见涂诚瞧自己的眼神颇为古怪,气咻咻地为自己辩解道,“别这么看我不是我不尊重劳动人民,警察抓小偷天经地义,她偷你手表都被我当场拿赃了” “不是她偷的,是我送给她的。”涂诚替阿姨解释说,她干家务时把手表磕坏了,心疼得直掉眼泪,他拙舌于安慰,就把自己这块手表送给了对方。 不解释还好,一听这话,汪司年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瞪大眼睛问“我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转手就送别人” 涂诚显得很无所谓“反正是假的。” 汪司年气得哽住,翻眼,旋即破声大喊“放屁,你个不识好赖的蠢蛋,这是真货三十万的真货” “那就更不能收了,”涂诚那天被强塞了这块表,事后自己也觉得有问题。这一诈诈出了真话,他特别平静地说,“无功不受禄。” “手表不想要,要不我给你送锦旗吧,印上八个镶金大字忧国忧民,又拽又酷,领导就会知道你有多优秀,多靠谱。”汪司年脾气来得急,去得也快,这下谁的气也不生了,反倒认真关心起涂诚的公安事业来,“你刚才把我从窗玻璃底下推开算不算立功呢不算也该受句表扬吧” “你到底为什么要管我的闲事我力不立功、归不归队跟你有关系吗”涂诚是个不解风情的人,除了自己的公安事业心无旁骛,但也觉出了汪司年这些天来的一反常态。他客气得毫无逻辑,殷勤得近乎谄媚。 “我”汪司年一时语塞,转了转眼睛,立即思如泉涌、大喇喇地顶回去,“没关系啊,但我就想管了,不行吗你也说了是闲事,明星都是很闲的,闲人管闲事,不是很正常吗” 歪理一套一套的,谁也说不过他。 没办法参加省里公安大比武,涂诚正心烦意乱,被汪司年缠得没辙,随口说“像今天这么千钧一发的场面多来几次,兴许就算立功了。”他本意是嫌他啰嗦,想唬他尽快闭嘴,“但我不一定每次都赶得及,你随时可能丧命,还愿意么” 汪司年被他唬得一愣,又转了转眼睛,果然不说话了。 他不是被唬怕了,而是另想了一招,既能帮助涂诚立功,也不用自己涉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道不同 脱险于高空坠物之后,汪司年似乎没多生出一点警觉心,照旧在新戏开拍前四处泡吧会友。 凌晨十二点,对夜生物来说这是一天之始,对一个被重点保护的刑案证人,实在玩得有些晚了。涂诚开车送汪司年回家时已临近两点,保时捷直接入户,停了车,陪同一起进了门。汪司年忽然扭头看涂诚,说在车上落了重要东西,让他替他取回来。 “什么东西。” “我的剧本笔记,我一会儿还得熬夜理剧情呢,”汪司年在涂诚身后推了一把,殷切得有些异样,“你在车里仔细找找,我忘记塞哪儿了。” 涂诚返回去取剧本笔记,汪司年抬手开灯,吧嗒按动开关,但屋子仍然漆黑一片。 “停电了”汪司年纳着闷,全然没注意到,黑暗之中,一个蒙面人亮出了一柄雪亮的尖刀,正轻手轻脚地朝他一步步逼靠过来。 转眼人至身前,对方挥刀就砍,刀光忽地一闪,汪司年猛然反应过来,赶忙以双手夺刀抵抗。 一击没有命中,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四只手握住了同一把刀。一时僵持不下,大明星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贴身保镖,扯开嗓子就喊“涂诚,救我” 正埋头在车后座找剧本的涂诚听见呼救声,匆忙返回。 涂诚一踏进屋子,持刀行凶的蒙面人就放开了汪司年,看着打算从落地窗逃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涂诚脚踩沙发腾身而起,抄最近的道路追了上去。 汪司年几乎看呆了,涂诚的身手太漂亮,既像空中漫步的乔丹,又似脚踏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腾跃,落地,攻击,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在蒙面人来得及反应前,涂诚一记穿臂过肩摔,就将对方向落地玻璃窗投掷了过去。 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碎了,蒙面人的后背与屁股重重落在碎玻璃渣上,再没能爬起来。 涂诚冲出去,一把揪起来人的领子,就要朝他脸上狠砸拳头。 “别、别打是我,我是尹白”蒙面人双掌合十,凄凄惨惨地求饶道,“涂诚,别打,我真是尹白” “是你”涂诚身手扯下蒙面人的黑色面罩,借着别墅区里的街灯看了看,还真是那个小娘炮。 即便是汪司年的朋友,瓜田李下也难逃行凶嫌疑,涂诚再次揪紧尹白的领子,扬臂挥拳砸向了他的脸。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虽说最后一刻及时收力,但刚劲凌厉的拳风还是吓得对方什么都说了。 “别打脸,别打脸我什么都说,我马上就说”尹白扭头去看汪司年,不顾汪司年连连冲他摇头挥手,一股脑把什么都说了,“是司年是司年让我偷袭他的” “什么”涂诚愣了一下,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是他他出的馊主意”尹白坦承自己是依吩咐办事,汪司年让他这样做,他就二话不说照做了。方才那一下把他摔懵了,现在神智清醒一些,一阵剧痛便袭了过来。尹白意识到,自己的尾椎经由刚才一遭,断了。 他痛得泪洒当场,抬手一指怔在窗边的汪司年,呜呜咽咽道“都是你的馊主意汪司年,我要残了,你得负责” 涂诚扭头也看汪司年,从对方那双狡黠漂亮的眼睛里看清了真相,松了钳制尹白的手,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他掏手机打120,交待完这里的情况,便再没说一句话。 狗血电视剧里常有这样的桥段,男主角刻意安排自己人制造英雄救美的场景,于是女主角感恩涕零,以身相许。汪司年演多了这类型的烂片,不要涂诚以身相许,但觉得这是一个帮他立功的好主意。 所以他安排了尹白戴上面罩,趁着月黑风高夜,潜伏在屋子里偷袭他。他事先故意支开涂诚,就是为了制造这样的机会,也好给尹白留出足够逃跑的空档。 然而千算万算,算不到涂诚的反应那么快,汪司年被涂诚的飒爽身姿惊得目瞪口呆,都忘记让尹白快跑了。 汪司年认为涂诚反应过激,这事儿干好了就能把他立功,干不好也至多不过是个无痛无痒的玩笑,犯不上冲自己摆臭脸。直到救护车将哼哼唧唧的尹白抬走,涂诚都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跟在涂诚身后进了门,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我就跟你开个玩笑么” 话音还未落地,涂诚将一身昂贵西服脱下来,奋力摔在地上。 显然,这样的玩笑令他忍无可忍,真的动怒了。 涂诚转过脸,冷冷看着汪司年“我不是你的保镖。” 汪司年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发怵,眼珠左右乱转,就是不敢直视涂诚的眼睛“我我也没说你是我的保镖啊我说了就是个玩笑么” 涂诚强忍怒火,低沉嗓音透着森森寒意“万幸只是尾椎骨折,如果刚才我再多用两分力气,尹白就会摔断脊椎,甚至全身瘫痪。这就是一个大明星闲来无事的玩笑” “你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向伶牙俐齿的汪司年竟也结巴了,好一会儿,他才委委屈屈地替自己辩解,“我只是想帮你,你自己说这样你可以受表彰的” “我不需要。”如同卸下重负一般,总算脱下这身恼人的西服,涂诚又更痛快地扯松了领带,转身就走,“我明天就向张副局打报告,这工作我干不了。” “涂诚你站住”眼见喊不住对方,汪司年急了,急得口不择言,“狗咬吕洞宾,你领导让你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我,你要是今晚敢跨出这道门,我我就投诉你你难道还想再被一位明星投诉,再遭一次处分” 话一出口他就悔了。涂诚站住了,也转过了头,以极为寂静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去吧,你去投诉吧”目光交接数秒钟后,涂诚彻底爆发了,他额角、脖子青筋尽凸,冲他愤怒嘶吼,“我应该在市局参加比武,而不是陪你这样的大明星玩过家家我应该为缉毒事业奋战,而不是在这里保护你这种无事生非的废物” 这话听得太刺耳了,以汪司年的脾气,绝不可能白白挨骂,然而当他对视上涂诚的眼睛,忽地又不想还击了。这个男人眼泛水光,眼眶血红似火,这种水火共存的奇异状态,令他的眼神充满一种令人心碎的魅力。 涂诚比任何人都更贴合“流血不流泪”这句话,汪司年判断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这个男人真的在流泪。 涂诚流下一滴眼泪说,我应该牺牲在缉毒一线,哪怕被炸得残缺不全、尸骨无存,也不该偷生在这个世界上。 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在对牛弹琴。道不同不相为谋,汪司年不与他同处一个世界,这人的困惑是如何利用热搜提升人气、打击对手,这人的痛苦是“你是风儿我是沙”般缠绵悱恻的爱情。 “明天我会提申请,让张副局另派一个人来保护你。”涂诚恢复平静,抬手抹了一把眼睛。他将西装从地上拾起来,像承担一份责任般又套在了身上,他淡淡对汪司年说,“在这之前,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牙还牙,眼还眼 骨折愈合少说三个月,特别是伤在尾椎这么尴尬的地方,期间不宜平躺,至少得在床上趴一两个月。汪司年心怀歉疚,涂诚回市局述职,他自己开车去医院看尹白。 别人探病送花送水果,汪司年深知尹白的基佬秉性,将自己私藏的一支小众沙龙香藏品带给了他。这还是出席一个品牌品香活动,对方请来的调香大师亲自赠送给他的。不比尹白对这类实验田似的香水痴迷万分,汪司年对此一窍不通,觉得都好,香就行。 “算了,看在这支bck jack的份上,原谅你了。”尹白撅腚朝天的趴在那里,嘴里哼哼唧唧,模样分外搞笑,他贪婪地嗅着香水外盒,发出一阵阵高潮来临时才有的哼哼声。 汪司年往病床边一坐,显得心事重重。 “怎么了涂诚冲你发火了”这事搁谁谁发火,干得确实不地道。做戏就要做足功夫,不能假模假样,所以汪司年一早就对尹白托出了涂诚的身份。这会儿病床上的尹白扭头看着他,劝他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么,你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你想的这样。”汪司年还是一脸迷离忧郁的模样,他无意识地微拧着眉头,微噘着嘴,那点与生俱来的空灵与无辜全从眼睛里溢出来,很招人。 “人鬼殊途,你看你泡个汉子,把你多年的兄弟都给坑进去了,但人家死活不领情啊”尹白对汪司年的处境表示理解,娱乐圈遍地飘零,大多是纤瘦清秀挂的,难得遇上这么个身材性感、面庞冷峻的,还一来就上演“情人保镖、制服诱惑”的热辣戏码,这谁顶得住啊。 汪司年被劝烦了,终于开口说“真不是你想的这样,我没看上他。” “既然不是看上他了,那你干嘛整这一出”尹白表示不信,“爱情易使人失智,你送他几十万的手表,还想出这么馊的主意,不是想睡他,就是杀人全家、毁人前程了,除此之外,没第三个解释。” 汪司年轻轻叹了口气,不说话。 “怎么我、我猜中了”尹白一下激动起来,才动一下屁股,就“嗷”地喊了声疼,他重新乖乖趴好,但急切地问,“你这表情不对劲,你你真的” 汪司年犹豫了秒,终于点了点头。他说,当年那个偷拍了涂诚跟柳粟拉扯照片的,不是狗仔,是他。 嗓子坏了之后,汪司年去了香港,在最好的医院最出名的医生那里治了一年,最后得到一个残酷的结果,他的嗓子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他从香港绝望归来,正对周遭一切充满不甘不忿的恶意,偏偏就让他在那个时候撞见了在停车场里谈分手的柳粟与涂诚。 那天尹白约了一些狐朋狗友一起吃饭,自己先到了,又打个电话让汪司年开他的车过来。其实就是想给他散散心,但汪司年心情忧悒已极,一会儿一个主意。到了地方又不想去了,所以抱头静坐在尹白的小破车里,想要与世隔绝。 忽然间,他听见了一阵争吵声。 停车场太静了,一点点动静都瞒不住,汪司年下了车,循声摸了过去。 他看见一对年轻男女起了争执,从他的角度没能看清男人的长相,但一眼就看见了女方。 柳粟。 徐森新签的女星,正着意力捧。 汪司年归国之后,除了后续治疗,就是牢牢紧盯徐森的动向。他太恨他了,恨不能跟他同归于尽,刚得知嗓子被毁的时候想自杀,待不想自杀了,就只剩一个报复徐森的念头。 这位徐老板男女通吃,家有娇妻贵子,在外依然拈花惹草,不改风流本性。圈里人都知道徐森目前的枕边人就是柳粟,他对这不屙不食的仙女儿很动情很上心,于是不惜昭告天下,自己就是要捧她。 自以为除他们外就再无别人的停车场里,从头到尾都是柳粟在嚷,涂诚沉默以对。 外人多当汪司年是空有其表的傻白甜,但只有极其相熟他的人才知道,他是天使与魔鬼的共生体,有时单纯天真近乎一张白纸,有时又阴郁可怖到了极处。 汪司年悄然躲在停车场的一根柱子后头,边旁观一切,边摩挲着自己腕上那些杂乱的疤痕,他想,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想,我不痛快,你们谁也别想痛快。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只存在于旗鼓相当的双方之间,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只能使这些下三滥的小手段,反正他就是要让徐森后院起火,头戴绿帽,颜面扫地;他就是要看看这些踏着他尸骸上位的人,一个个都是什么下场。 这些人包括楚源,包括柳粟。 汪司年完全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寻常朋友间的争执,乍听之下好像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女方一直会错了意。但他刻意挑选角度,以至于这些两人肢体接触的照片看上去暧昧又可疑。 他悄然离开停车场,把照片发给了自己在选秀时认识的一位狗仔,还教对方怎么拟新闻标题、发散热度,然后就面带微笑地收了线。 一石激起千层浪,由于涂诚身份特殊,媒体没敢深挖他的信息、泄露他的名字,汪司年也不关心后续,柳粟的死活跟他没干系,一个陌生人就更顾不上了。他只要知道事情闹得很大很不堪就好,他只要每天在网上刷刷徐森的新闻,就很开心。 那阵子徐森去哪儿脸都很臭,他这么一个死要面子的大老板,这么掏心掏肺地捧一个女人结果反被这个女人嫖了。媒体们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徐森去哪儿都遭到短炮地围堵,什么哗众取宠他们问什么。 反正几张照片引发了血案,网友们往往需要一个事件才能“借题发挥”,由柳粟牵扯到徐森,一下又挖出不少他那个选秀节目的黑料来,重创了那一季的收视率。 汪司年捧着手机吃瓜,常常乐得直拍大腿,乐着乐着,就撕心裂肺地哭一场。 尹白担心他又要自杀,但汪司年表示,快乐这种东西果然得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才更显著,他此刻五体通畅,已经不想死了。 他当时没有想到,那个强行被他以丑闻牵连的男人就是涂诚。 他的恶意一念间,却几乎毁了这个男人的所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体温的慰藉 涂诚不是半途而废的人,但这回表现得去意已决。回到市局,张大春联合汪海东一起给他做思想工作,然而张大春劝不住,汪海东也劝不住,两人说得口干舌燥,都快到下班的点儿了,涂诚那儿还是不为所动。 不是每个警察都是特警,何况全省的特警里涂诚都是头挑的。公安队伍中,每天都在混吃与等死间殷勤斡旋的大有人在,一时半刻,张大春还找不出谁能接替涂诚去保护大明星。 想了想,张大春让老汪先出去,跟新来市局不多久的刑警小贾打声招呼,小贾也是专业练散打的,就跟他说可能要派他执行一个任务。 自己这边则继续给涂诚做工作。他说“当初那件事情发生,省里是要严肃警纪的,如果不是隋厅相信你、力保你,你当时就被直接开除,根本没机会还回到地方,你就打算这么辜负他” 涂诚往嘴里扔了一颗薄荷糖。百度上把这种苏格兰薄荷称为“心灵补药”,说它能够抚平愤怒,纾解疲劳。涂诚不说话,任薄荷味道很快充溢口腔,专心品咂其味 没用。 “你为你哥的死,自责,内疚,存着一身戾气要发泄,但发泄抵什么用这些都是懦夫行径。隋厅亲自点名要你参与这个案子,就是希望你能解除心理负担” “别拿隋队来压我,”涂诚打断张大春,“我没有心理负担。” 张大春痛心疾首,索性彻底交了底“省里那边又有案子的新进展,卢启文的羡世集团一直跟金三角的毒枭往来密切。所以隋厅亲自下的命令,说你只要破了这桩案子,就能重回蓝狐。” 他今年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回到省里,还是大有可为的。然而涂诚的全部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他淡淡说“麻烦转告隋队,我烂泥扶不上墙,别费心了。” 八头牛都拉不回的犟脾气,张大春想骂的话都骂尽了,点着涂诚的鼻子手直打抖,半晌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没别的事,我就去交接了。”不等张大春还下新命令,涂诚转身就出了门。 门外头,刑警小贾正站在肖文武身边。他新来的,对局子里的前辈、尤其是能打两下的前辈特别尊敬。 两人倚墙而站,手里拿着烟盒,看似烟瘾犯了,到办公室外抽根烟。 肖文武一见涂诚就阴阳怪气“哟,我说你两句你就不干啦不干也轮不到你去比武,你这人出手没轻重,以前在别的局里把同事打得吐血的事情张局他们都知道呢。” 涂诚压根就没对这事儿多上心,但这种能在省领导面前出风头的比赛,肖文武看得比天还大。 刑警贾桐是新来的,对局里这点复杂的人际关系不了解,还挺天真地问涂诚“诚哥,您有火么借个火,成么” 涂诚是戒烟了,但打火机习惯性地带着,张副局总是忘带,常跟他借。 见涂诚从兜里摸出打火机,肖文武知道他跟张大春走得近,冷笑一声“马屁精”仗着涂诚不敢在市局撒野,又举了举手里没点着的烟,说“我也是领导,替我也点一个。” 小贾不好意思让前辈替另一个前辈点烟,忙伸手要接涂诚手里的打火机,嘴里说着“我来,我来。” 涂诚抬手示意不用,自己拿着打火机递在了肖文武面前忽然间,他拇指往上一顶,将打火机抛了起来,一掌就朝肖文武的喉咙拍过去。 亏得肖文武也是练家子,及时反应,躲开了。 刚刚他抵靠着的墙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半嵌在里头的打火机都碎了。 “你”肖文武气得大变脸色,一旁的小贾都傻了。他也练过散打,当真是行家里手间最见真章,这个涂诚可比肖文武厉害多了。 有一些人听见动静跑过来,一双双眼睛都像追光灯般盯着他,然而涂诚依旧面无表情,只对小贾说“你跟我来。” 涂诚开车,带着贾桐一起回汪宅。把人介绍给汪司年,他收拾完东西就算交接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他习惯了用度从简,所有行李一个双肩包就全能装下。 汪司年像是怵见涂诚,一直躲在房间里不出来,直到涂诚背上背包打算出门,才从楼梯上探出一个脑袋来,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 他的眼神非常真挚,眼里的悔意朦胧可见。 涂诚抬头看他一眼,又冲身旁小贾交待一句“上点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涂诚离开之后,汪司年的目光才算正式落在小贾脸上。同是警察,天壤之别,小贾个头不高,身板也不强壮,面相倒算周正,但一笑就歪嘴,像是 小贾从沙发上站起来,见到大明星,立马局促一笑。他对汪司年说“我是市局刑侦队的贾桐,我妹妹特别喜欢你” 不等对方作完这老套的开场白,汪司年扭头回屋,砰地摔上了门。 他躺回大床,闭上眼睛,骂了一阵涂诚小题大做,莫名地又心有戚戚焉。他想,怪不得都说人是视觉动物呢,连个保镖都想找个顶帅的。 夜间清风徐来,汪司年闭眼躺了一会儿,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响,动静不小,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汪司年推门出屋,疑惑地喊“小贾” 无人应答,贾桐方才坐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 “小贾”汪司年又喊一声,踩着楼梯下去了。 除了他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屋子里再没一点声音,气氛静得古怪。 踩到最后一阶,汪司年做足心理建设,小心往墙背后探头一看他刚想吁了一口气,宽慰自己没有人,一个蒙面男人忽地从他视线死角处闪了出来,就这么站在他的身前。 汪司年第一反应,这又是尹白在跟自己开玩笑,然而他很快想起来,尹白这会儿人在医院,尾椎骨折根本下不了床。 而且男人很高,一双眼睛像蜥蜴或者蛇般冰冷骇人。 四目相对又迅速移开,汪司年注意到蒙面男人身后还有一双脚,看上去像已经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刑警小贾。求生的本能令他转身就逃,拼尽所有力气大喊“涂诚,救我” 不等汪司年发出完整音节,蒙面人自他身后追上,抄起一个花瓶,就朝他后脑勺狠狠砸了下去。 血溅当场,汪司年倒了下去。 涂诚背着包,人未走远,就听见若有似无地一声“救我”汪司年的声音。 他回头,微仰起脸,朝那雕梁画栋的汪宅看了一眼。 不管怎么说,贾桐还在宅子里,这种“狼来了”的戏码自有别人作陪。涂诚觉得这位大明星外表华美,内在腐朽,已经无聊到了极点,他不愿意在再为这人多浪费一点时间。 想通透以后,涂诚转身就走了,没走出几步,忽然发现别墅区的景观灌木之后停着一辆黑色本田。本田太过寒酸,不像是墅区居民的用车,若是普通访客,也不必停得这么隐蔽。涂诚心头隐隐不安,走近拨开了灌木丛 他还记得车牌号,这辆车就是曾经跟踪汪司年的那一辆。 涂诚忙给小贾打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 “糟了。”他意识到,出事了。 扔下背包,转身就奔向汪宅。 蒙面人有意想营造他醉酒后不慎跌倒,磕破后脑勺而亡的假象,所以简单布置了现场,然后又从汪司年酒柜里取出一瓶人头马,打算直接灌进他的喉咙里。 没想到,汪司年原本一动不动像是已经死了,可一掰开他的嘴,还没把酒液灌下去,他又醒了过来。 汪司年力气惊人,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可怖的兽类才有的嘶吼声,旋即便与身上的蒙面人扭打起来。 蒙面人身板高大强壮,还是职业练武的,能够一击将一位刑警击晕,却一时打不过这个手不缚鸡的大明星。 蒙面人被惹恼了,揪起汪司年的领子,就将他的脑袋往桌角上撞。 然而狠撞这一下,他仍不肯缴械。他不像是怕死,倒像是不怕死,他头顶脚踢甚至用自己最珍视的一张脸去撞对方的脸,他一边嘶声嚎叫一边毫无章法地攻击,纯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两个男人僵持间,外头大门被一脚踹开。 蒙面人见又来一个人,慌忙撇下汪司年,起身欲跑。 往前扑了没两步,便被涂诚追上了。两人以肩送拳过了几招,蒙面人不恋战,且打且退,涂诚抓住空隙以脚蹬地,腾空正踹,直扑对方面门。 攻势相当凶猛,一击必然制胜,蒙面人逃不了,躲不开,只能以同样的腿法回击。犹如火星撞击地球,两人同时落地,各自后退两步,又稳当立住。 涂诚惊讶地发现,这人身手非常不错,功夫底子是传统武术,怎么也是全国冠军级别的。 这时候倒在地上的小贾哼了一声,救人要紧,涂诚不再追击蒙面人,转头去看小贾。蒙面人趁机跃窗而去。 幸而只是被击晕了,没有生命危险。 涂诚又想起汪司年,再去看他。汪司年那边比小贾就惨烈多了,眉骨开裂,鼻子、嘴角多处破损,满脸是血。 仿佛灵魂已经出窍,他仰躺在地上,直愣愣地睁着眼睛,目光的终点不知落在哪里。 “汪司年”涂诚来到他的身前,俯下身轻轻唤他,“司年” 感受到身前有人,汪司年发出一声怪叫,表情极为狰狞地又扑了上去。 他已经疯透了,精疲力尽头晕眼花,全身骨头都似被撞散了架。胡乱挥了几下拳头,汪司年就张开嘴,狠狠地咬在了涂诚的手臂上。 他根本不识来人是谁,也不想分清来人是谁,他脑海中只有七年前那个惨烈的夜晚。 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掌控着,涂诚忍着疼,任汪司年发疯似的咬着自己的小臂,牙齿越陷越深,像是要生生扯下一块他的肉来。 直到连咬人的力气都耗尽的时候,汪司年终于崩溃地哭了。他跪坐在地,无助地将头埋入涂诚怀里,抓握着他的双臂不住颤抖。 “求求你,我求求你”他用他那沙哑怪异的嗓音哭着哀求,拼命哀求,“你可以打断我的腿,划烂我的脸你可以剁光我十根手指头但我求求你不要毁我嗓子不要毁我嗓子好不好” 涂诚依然没什么表情,也没以语言进行某种拙劣的安慰,他只是用劲抱着这个失声痛哭的年轻人,让坚实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乃至充满热度的体温都成了他的慰藉。这个嵌合无缝的拥抱持续良久,可能有一个小时,可能有一整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折尽风前柳(一) 汪司年送医之后,涂诚对这位蒙面人有了个猜想,他完全可以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杀了汪司年,但他却另费心机,故意营造出汪司年醉后失足跌倒致死的假象。说明他不希望有人把连续两件命案联系在一块儿,更简单点说,他极有可能就是他们同一个圈儿里的人。 能跟宋筱筱与汪司年牵扯一块的娱乐圈里的人,还能跟自己过招而不落下风,涂诚意识到,这个蒙面男人不是打星,就是武指。 凶手的范围一下又缩小了,涂诚坐在汪司年病床边沉思,没留心床上的大明星已经醒了。 像是从极惨烈的梦魇里挣扎逃出,汪司年眼睛还没睁开,就一把拉住涂诚的手,悲声哀求“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涂诚没把手抽开,淡淡安慰他“我在这里,你安全了。” 这一声“安全”令汪司年感到难得的安心与熨帖,那些怪形怪状的梦随之消散无痕,他也睁开了眼睛。 白日的光线大喇喇刺进眼里,汪司年对上涂诚冷峻的脸与冷淡的眼,又不放心地攥紧了他的手,紧张地问“那位贾警官呢” 涂诚说“他没事,只是被打晕了过去,在你之前就醒了。” 汪司年轻吁口气,想了想,还是心有余悸“你还走么” 涂诚反问对方“你希望我留下吗” 汪司年嘴比骨头硬,歪着头,撇着嘴“不希望,早走早好。扫把星,丧门精,还保护我呢,自从遇见你就没好事儿。” 涂诚当真起身就走。 “哎哎哎”也就逞个口舌之快,没想到真把人气走了,汪司年赶紧反悔,嚷起来,“涂老板,涂大侠,你得保护公民人身安全,不能见死不救啊” 涂诚站立不动,也没回头“要我留下也可以,我们得约法三章,看你做不做得到。” 汪司年忙不迭地点头“你说,你说。” 涂诚仍背身相对“你的个人安全是首位的。不准泡夜店、不准开轰趴、不准深夜去一切混乱失序的地方,为了你的安全,你得令行禁止,凡事都听我的。做得到么” 汪司年在心里盘算一下,虽舍不得这般纸醉金迷的快活日子,但也忍痛表示同意。 涂诚接着说“第二件事,宋筱筱的案子已经有了头绪,我可能会请你配合缉凶,但在我开口之前,别再异想天开帮倒忙,做得到么。” 汪司年不服气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还有一章呢” 涂诚沉吟片刻,说一时也想不起来了,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该答应的都答应了,汪司年见涂诚还是背身而对,心里一阵忐忑,遂小心翼翼地试探“我都答应你了,你真的真的不走了么” “其实你不答应,我也得留下来,”涂诚终于转过脸来,一张冷峻的脸上微露一丝促狭的笑意,“你这人实在太麻烦,我的同事都忍不了,这份罪还是我来受吧。” 搁平时这么遭人埋汰,汪司年就还嘴了,但他今天没来由的很高兴,瞪着眼睛,撇了撇万分鲜艳的嘴唇,最终没有出言无状,而是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来。 他朝涂诚伸出一只手,一字一顿“一言为定。” 好像不拉钩钩,这话就不算数了。涂诚心道好笑,也伸了手,与汪司年十指交握,做了个约定的手势。 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了,尹白被两个护士左右架着,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尾椎骨折还下不了地,走两步就痛得龇牙咧嘴,但非要来看汪司年不可。 还有些常一起玩的朋友跟着涌了进来,尹白一见汪司年,就哭丧似的嚎了起来“你这脸你这脸多金贵啊” 汪司年脸上青青紫紫,开裂的眉骨都用胶水粘合起来。尹白的注意力短暂落在这些都能愈合的外伤上,忽地又盯紧了汪司年的眼睛他的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哭了一整夜。 尹白被护士扶着往前走两步,一惊一乍“司年,你哭过啦” “我哭什么我把那孙子揍得满地找牙,开心还来不及呢。”汪司年怕在人前失了面子,赶紧冲涂诚眨眼睛,递眼色,“不信你们问他,我是不是这么牛逼” 要不是汪司年殊死一搏跟歹徒缠斗良久,涂诚赶到的时候,只怕他已经断气了。涂诚点点头,实话实说“是挺牛逼的。” 汪司年毫不客气地顺杆上爬,自我吹擂起来“不是挺牛逼,是特牛逼,也就涂诚来早了,不然我就把那凶手直接拿下了。” 昨夜里那个崩溃恸哭的年轻人仿佛另有其人。 “我先在他裆前这么屈膝一顶,啧啧,我估计他下半辈子都宗筋不举了” “什么叫宗筋不举” “你笨就要多读书,这都不知道就是月有阴晴圆缺,你却阳痿早泄” 涂诚一旁默默看着,眼前的汪司年手舞足蹈嘻嘻哈哈地在那儿比划,添枝加叶地讲述自己与凶手对峙的场景。窗外天空澄净,蝉鸣鸟唱,初夏的阳光泼了他一脸,像满头满脸都沾着碎碎金箔。周围人全被他的热腾劲儿给唬住了。 涂诚是个很没劲的人,他自己也知道,尤其亲哥涂朗死后,作为全省公安队伍里打架最狠的男人,过硬的近身格斗技巧只是其中一面,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活得没欲望,不生动自然不惜痛。 这一天,涂诚一直看着汪司年,看着看着,嘴角不经意地轻轻一勾。这人明明就比自己小一岁,却是实打实的小孩儿心性,遭逢过这样的不幸,还能赤心趋向太阳般真诚热烈,多么难能可贵。 汪司年没在医院里多留两天,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倚天屠龙的剧组。 倚天屠龙里一多半的戏,都将在国家5a级景区雁眠山拍摄完成,那里是美若仙境的国家公园,也是名副其实的深山老林。盘山公路陡峭颠簸,道路两侧壁立千仞,上山十分不易。其实医生说他轻微脑震荡,最好卧床休息,汪司年却表现得十分敬业。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已经不能唱歌了,再不好好演戏,谁还惦记 宾馆借山而居,住宿条件十分艰苦。剧组为涂诚单独安排了一间,经汪司年要求,就在他的隔壁。两间房仅隔一层薄薄墙板,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及时反应。 入住山里的头一天晚上,山风迅猛,寒意透骨入髓。汪司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底是刚刚侥幸生还于凶手手下,说不害怕纯是逞能,汪司年盯着破旧的天花板数了近千只羊,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黑暗中坐起身,打开一盏幽黄色的床头灯,轻轻敲了敲床头板后的那堵薄墙。 山间宾馆隔音效果相当差劲,如他所愿,很快,那边也回应了他两声。 涂诚也没睡着。 汪司年忽地一阵血热心跳,他把脸贴靠在墙上,对那边的涂诚说“我害怕,我睡不着,你呢,你为什么还不睡” “我守着你。”涂诚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了过来,“你睡吧。” 隔着一堵薄墙,这个男人的嗓音似有回音共鸣,莫名更沉稳、更动听了,像一只神秘的洞穴引人勘探,同时又不令人感到危险。汪司年甘之如饴,慢慢合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开机仪式,剧组主创都得上香拜佛。红绒布罩着摄影机,长桌上供着香炉、烤乳猪与各色新鲜水果。 “杨逍”最后选定的是日本演员藤原伸介,蜚声整个亚洲的日本国宝级艺人也入乡随俗,清早起来沐浴更衣。 汪司年不太信佛。佛说善恶兑现因果,他看不到。他只看见徐森快活,楚源逍遥,好人横生意外,恶人贻害千年。 汪司年磨磨蹭蹭赖床不起,助理劝之不动,只能向涂诚求救。 助理很担忧“投资方中有一家来自香港,很信这个,算准的黄道吉日连一分钟都不准耽误。司年头一天开工就得罪投资人,往后在剧组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涂诚问“为什么不叫醒他” 助理很苦恼“叫了,哄了骗了也威胁了,我都给他跪下了。” 涂诚说“那就一捧冷水泼醒他。” 助理连呼不敢,汪司年乖张任性,你敢泼他冷水扰他清梦,他就敢拿刀架你脖子上跟你拼命。 涂诚没再说话,直接进了汪司年的房间,一把掀去他的被子。一阵清晨的寒意袭过来,汪司年仍是不肯起床,拉扯被角无果,索性翻了个身,无遮无盖地继续会周公。 助理在旁边焦躁地指了指手表,意思是时间不多了。 涂诚让助理接杯自来水来,一股脑全泼在了汪司年的脸上。 “奶奶谁泼我”这一下总算醒了,汪司年湿头湿脸地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涂诚。 “约法三章,”涂诚抬起手,在汪司年眼门前竖起三根手指,言简意赅,“起床、洗漱,去上香。” 助理活像见了鬼,真乃一物降一物,乖张任性的汪美人看似满腹怒气即将爆炸,最后居然还是乖乖起床洗漱去了。 总算在几位主演烧完香前,汪司年匆匆忙忙赶到了现场。 一个背影窈窕纤细的女人上完了香,又双掌合十默默祷告几声,然后转过了头。 素颜朝天,犹是太过清丽无匹的一张脸。涂诚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女人,女人也几乎同时间看见了他。两人的目光在山间清冷的空气中互相冲撞,于无声处听惊雷。 柳粟花容失色,瞠大眼睛的表情几乎惊骇至极,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涂诚。 结束开机仪式,便是主创接受媒体采访、导演召开全体剧本讲解会议。连轴转了一整天,晚间回到宾馆房间,汪司年才有机会与涂诚独处。他很有些忐忑地对他说,我忘了告诉你,这次与我搭档的女一号就是柳粟。 涂诚淡淡看他一眼“你知道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柳粟” “圈子就这么大,有些事情前后一合计,就八九不离十了。”汪司年扯了个慌,见涂诚脸色寡淡得不符常情,更紧张了,“你不会这就撂挑子走人吧” “不会。”涂诚说,“陈年旧事,早忘了。” 倘使真的忘了,又怎会在那夜落下那滴眼泪,汪司年不信“你不恨她” 涂诚摇头“不恨。” 汪司年慌了“既然不恨柳粟那你一定恨那个偷拍你们照片的人了” 涂诚似认真想了想,说“倒也没有。” “为什么”汪司年两眼放光面露喜色,在这种异样情绪被对方发现前,又赶紧小心藏了回去,他急切地险些结巴,“那、那人害得你那么惨,你应该恨死了他才对。” 涂诚还当偷拍者是日常工作的狗仔,只说“外采、挖料是他的工作,都是社会分工,与制止犯罪、维护治安的警察没有本质不同,何况,真正使事情无可挽回的,也不是他。” 汪司年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那就是恨你的领导了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非把你开除不可。” 涂诚又摇头“就算是省里的领导,也不会干预特警队员的婚恋自由,没有的事。” “那不还得怪柳粟吗,是她非说你性骚扰,她要大方承认你们的恋爱关系,也就” 汪司年自己截住话音,忽地一眯眼睛,满脸狐疑。 经涂诚这么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六年前的那桩绯事闹得沸沸扬扬,媒体指责省里某位公安特警性骚扰女演员,因为顾忌特殊身份没说他真名,但从头到尾都是柳粟单方面在辟谣,在澄清,在散布消息。 媒体已经挖出不少他的信息了,肯定乐得他作为当事人,自己走到公众视线里。既然双方恋爱多年,那手边肯定有能证明俩人亲密关系的照片,倘使涂诚要反将一军,完全也可以发文澄清。虽说公开撕逼影响也不太好,但不至于担上“性骚扰”的恶名,结果被蓝狐除名。 到底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感情,才使得他宁愿遭受痛诬丑诋,宁可断送自己前程,也要护着柳粟的名声。 想到这里,汪司年忽地胃里一阵反酸,他暗搓搓地骂了句抠门到死的剧组,一定是中午的盒饭不新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折尽风前柳(二) 遭徐森抛弃以后,柳粟的事业也受到了沉重打击。徐森当初对她多上心,报复起来就越不留余力,结果就是她白白卖了肉,不仅没得到想要的资源,还被雪藏多年。也就近两年重新翻身,关于她的翻红,圈里有个不是秘密的秘密柳粟其人,裤腰带很松。 虽然柳粟声名不佳,但架不住人长得奇美,头两年的不顺遂更增添了她一副我见犹怜的独特气质,逢人就哀哀怨怨的,真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广寒仙子似的。所以每每进组拍戏,导演、制片人或是演对手戏的男演员,就没有不被她斩落裙下的。 两个人的第一场对手戏,就是竹林斗剑,对酒当歌。 柳粟的助理说,柳粟酒精过敏,不能喝白酒,只能喝雪碧。 但汪司年不同意拿雪碧替换白酒。他认为这样演入不了戏,而且很有可能会被眼尖的观众识破。他表现得从未有过的敬业与较真,说服导演之后,就温柔地握住了柳粟的手,体贴地对她说,别害怕,咱们争取一条过。 汪司年是存着替涂诚出口气的心思在的,所以故意这么安慰她,这两天在人前他就没怎么搭理过涂诚,好像这人就是他一个保镖,两人间是最寻常不过的雇佣关系。 柳粟听闻不换雪碧的“噩耗”,就娇滴滴地“啊呀”了一声,头一歪,就势倚在了汪司年的身上。作出未饮先醉、不胜娇软的样子,她说,你说的哦,一条过不了你得请我吃饭。 汪司年的性取向在圈子里不是秘密,但由于殷海莉怕影响他的资源,所以真真假假地往外放过不少消息,不是特别亲近的人都以为他是双。 柳粟估摸着也这么以为。她开始以手指撩拨汪司年古装的长发,又轻甩那长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触碰他的肩膀。 汪司年弯得彻底,最见不得女演员在他面前发骚,你我本同类,相煎何太急他面上依然挂着迷人微笑,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要这样,待会儿就别怪我了。 一场戏ng无数次,每次都是柳粟刚把盏中白酒饮尽,汪司年那儿就出了问题,他一会儿笑场,一会儿忘词,反正状况频出之后,就是从头再来。 直到柳粟实在喝不下去了,一张脸红成了猴子屁股,胳膊上全是红疹子,汪司年才收敛玩性,在涂诚的冷目注视下安安分分把自己的戏给过了。 拍摄不顺利,拍完之后柳粟干呕好一阵子,又冲助理发了一通脾气,就坐在一边掉眼泪。 “是因为我么”汪司年明知故问,故作关切地走上前,“对不起,我还没找着状态,下回我们得先对对戏。” “一条没过,你欠我一顿饭。”深山野岭没什么娱乐设施,就指着跟漂亮异性摩擦出点火花。柳粟不知道汪司年心里那些弯弯绕,还对他放电,撩起长发露出纤细脖颈,往对方身前一凑,“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有小红疹子了” 她知道,从汪司年的角度,自己酥胸若隐若现,必然招人。 她平日里倒也没那么直接,只是眼下人醉了,五脏六腑烧得难受,神智也略不清醒。 “我看看。”汪司年忍着犯恶心的冲动,故意把头埋入柳粟颈间,轻轻一嗅说,“好像看不清啊。” 柳粟醉眼朦胧,单刀直入“那晚上去你房间里看呀,顺便我们对对戏。” 汪司年想了想,笑着说“好啊,不过我有更好的去处。这儿眼目太多了,我让我助理带你到那个地方去,晚些时候我再来接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粟确实漂亮,汪司年更漂亮,柳粟存心招展,含情脉脉地冲他放电,汪司年就百十倍地把电再放回去,比她还招展。 俊男美女你来我往地调调情,既谈欲望,也谈风月,好像真就天雷勾动地火,搭上了。 汪司年打定了坏主意,抬眼去找涂诚,却发现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的男人此刻却不见踪影,不知去向了。 汪司年让助理把柳粟带去的地方叫“观云听海”,哄她说那儿能看见漫天星子,特别浪漫,自己把剧本的问题处理一下,就立马过来。 人走之后, 晚上十点多钟,天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才听见隔壁屋子有人回来。 汪司年笑盈盈地起身开门,见涂诚湿了半身,忙拉他进了自己房间“你去哪儿了” 涂诚简单答道“查案子。” 明知不该多问,汪司年按捺不住好奇心“有什么线索” 涂诚问“这部戏里的武指、武替,你能弄到他们的资料吗” 不待汪司年回答,外头突然有人嚷起来,听声音像是柳粟的助理。一个中气十足的胖姑娘,嚷得宾馆上下全听见了“我们粟粟不见了她忘带了手机,这会儿天黑透了又下着暴雨,她一个人喝醉酒在山里,千万别出什么事情” 手机不是忘带了,是汪司年悄悄从她包里拿出去的。汪司年听着这话,莫名舒心,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喜悦的光彩。 涂诚也听见了柳粟助理的喊声,想起片场汪司年那拙劣的“演技”,皱眉道“跟你有没有关系” 汪司年只管狡赖“你问什么,我听不明白。” 涂诚神情严肃地又问一遍“柳粟一个人外出,留在山里,跟你有没有关系” 微表情之类的不在一位特警话下,何况这人本就做贼心虚,支吾两声就大方承认了。汪司年嘴角一挑,挑出一抹既天真又冷酷的笑来,他说“这女人毁了你的人生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看不惯。恶人就当遭天谴,你看,天气预报都说今天不会下雨,这不就下了么” 这时柳粟的助理又哭哭啼啼地嚷起来“暴雨天山体会滑坡的呀,我们粟粟怎么办呀” 涂诚冷声问汪司年“人在哪里” “管你什么事儿啊让她淋点雨、吃点苦又怎么了”汪司年仍不觉得自己有错,想到柳粟自然也会想到徐森,他骨子里所有的恶意都冒出来,“她助理保镖带了那么多,每个都会去找她的。是她自己一发起春来就把人都支走了,你没看见她勾搭我那样子,她当年也一定是这么背着你勾搭徐森的” 说罢扭头要走,被涂诚拽起手腕,强行拦了下来。 这个男人脸色完全沉下来,以极冷峻的眼神逼问着他“汪司年,我再问一遍,柳粟人在哪里” 手腕别得难受,但更令人难受的是对方的态度,汪司年被这个眼神无端端地刺疼了,嘴唇抖索半晌,终于说出了“观云听海”四个字。 听到确切消息,涂诚破门而出,很快消失在大雨中。 雁眠山山脉逶迤将近160公里,著名景观“观云听海”离剧组驻扎地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涂诚冒着夜色与大雨而去,找到柳粟时已是两个小时之后,她已经晕倒在距“观云听海”千米之外的一间小亭子里了。 搭载着一辆特殊的山间载物车,涂诚将人带了回来。他打横抱着柳粟下了车,而柳粟全身湿透,娇娇怯怯地偎在他的怀里,像一枝经不住暴雨催着的花朵。 涂诚将柳粟交给她的助理们,也毋庸旁人感谢,接过毛巾擦了擦一身的泥水,就回了自己房间。 没想到屋里亮着灯,汪司年坐在床前,等着他。 方才他就立在窗边,涂诚横抱柳粟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英雄救美真是经久不衰的戏码,比电影里演得还好看。涂诚挺拔英俊,柳粟美艳过人,汪司年越看越觉得,他俩真配,他俩真他妈配绝了 两人目光碰撞一下,涂诚率先把头转开,他脱下湿透了的上衣,展露健壮胸腹,淡声问“还不睡” 汪司年没回话,涂诚也没打算搭理他。他累得够呛,有些地方车过不去,徒步穿越暴雨中的泥泞山路很艰辛,也很危险。 “以后别干这么无聊的事情,我不用你替我出气。你明天还要拍戏,早点回房睡吧。”涂诚转身去往浴室想冲个澡,哪想到身后人突然健步而来,一下就跃到了他的后背上。 汪司年知道自己打不过涂诚,也没指望能打过,他死命勒着他的脖子,破口就骂 “二两胸脯撂倒英雄汉,谁去救她都不该你去她掉点眼泪淋点雨,你就余情未了,把国仇家恨全忘了你这种满脑子只有爱情的王八蛋,活该牡丹花下死活该被诬陷,被开除” “你他妈有病吗快下来”涂诚低吼一声,试图把人甩脱。 “你还骂我有病我担惊受怕在这儿坐了一夜,怕天太黑雨太大,怕地形险峻山体滑坡,怕你一不留神就摔个尸骨无存,你他妈还骂我你死去吧你你个见色忘义的下流胚子” 汪司年骂得太难听,涂诚没法还嘴,只能以武力镇压。 他直接一个过肩摔将汪司年掀倒在地,然后以自己的身体将其全面压制。 汪司年还有轻微脑震荡,这一下摔得头晕眼花,想横都横不起来了。 但他不服软,不示弱,依旧怒气咻咻地瞪着涂诚,好像自己遭逢了天大的委屈。 涂诚费了好一阵工夫才把人彻底制住,他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对汪司年说,我没有对她余情未了,我救她不是因为爱情,我当初替她揽责也不是因为爱情 话音戛然而止,涂诚放开汪司年,靠坐在床脚边。 “那是因为什么”汪司年从地上坐起来,天旋地转好一阵子。 “因为”涂诚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喜欢女人。” “什么不喜欢女人你不喜欢年轻姑娘,难道喜欢老太太”许是方才一下被摔傻了,汪司年瞪着眼睛,一时没琢磨透这句话的意思。 “不喜欢年轻姑娘,也不喜欢老太太。”涂诚交叉双手支住前额,显出无比为难又无比疲倦的样子,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好像喜欢的是男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