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情深》 第1章 第1章 “珠钗,你” 时眠又惊又怒,纤细白皙的手指死死攥着纱裙,她被逼的后退了几步,踉跄了一下,脚下有些零星的碎石掉落悬崖,半点响声也未击起。 这里是大渝王朝最险峻的渝涯,传说凡是掉下渝涯的人,从未有过生还。 崖山上冷风呼呼的吹着,将时眠的衣裙吹得飞舞,有些碎石在她脚下翻滚,叮当砸在她的绣花鞋面上。 珠钗挑了一下涂得粉嫩的蔻丹,将时眠掉落在地上的巾帕踩在脚底,掐着嗓子斜眼看她“姑娘这话说就不厚道了,我家主子不是一直是崔二姑娘,您不是一直知道的吗” 时眠余光撇了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压着心中的恐慌,又听见珠钗这般说,气的全身都在颤抖。 是的,她早就知道珠钗的主子是崔明媛 一年前许儿死后她哀痛欲绝,就在这时与她交好的崔明媛心疼她,将自己身边的贴身婢女送给了她,她满心都是感激,也从未追究过珠钗的卖身契。 谁曾想,今日这珠钗竟成了她的催命之人 与崔明媛一起 想这崔明媛也是从未将她看作姐妹,珠钗更是她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珠钗走到崔明媛身后,低眉顺眼,全不见方才的嚣张“二姑娘,渝崖可是大渝最险峻的地方,四周更是群山环绕,根本无路可逃,咱们可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啊。” “我当然知晓。”崔明媛捏着巾帕抵住鼻尖,移动了两步,嫌弃的说道,“你离我远些,与这小贱人呆了两年,身上全是这贱人的狐媚味儿。” “是是是,珠钗回府之后定会沐浴熏香,断然不会熏着二姑娘。” 时眠看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崔明媛,肝胆欲碎,生生气出口血来。 时家只有一儿一女,母亲早逝之后父亲就没有再娶,家里就她一个女子,她是将崔明媛当做知心姐妹来相处的 她咽下这口血,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对面的人。 她从小就被父亲和哥哥娇宠,性子养的温柔软嫩,天真无暇,那些个污秽之事从来都是听别人家说的,今日她才是真真的信了 眼前不就是一个佛口蛇心,毒蝎心肠的人吗 悬崖上吹过一阵冷风,却抵不过时眠心中的冷。 哥哥被扣押在宫中,崔明媛邀她上香,本着对她的信任,此次出行她就带了珠钗几个小厮,其余护卫一干人等皆是崔家的人,她已经走投无路,今日怕是要丧命于此了。 崔明媛被婢女扶着走到一旁,轻声吩咐“去,把她给我捉住。” 护卫齐拥而上,时眠眉眼冷峻,寒声呵道“慢着” 她同时往后退了一大步,半只脚架在悬崖边上,娇小的身子摇摇欲坠,看的人心惊胆战,护卫们顿时止住步子,纷纷看向自家姑娘。 时眠背挺得笔直,抬着下巴任凭崖风将她的青丝吹得乱舞,身为将军之女,她有她的骄傲,哪怕是此刻,她也依然傲骨凛凛硬如刀“崔明媛,我且问你一句,为何要如此对我” 崔明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就是这般就是这般气势明明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蠢货,气质中却又隐带着刚强,这是她如何都模仿不来的 她尖声叫道“亲生姐妹若是亲生姐妹你就不该与我争抢时郎” “姑娘”她旁边的婢女扯了扯她的袖子。 崔明媛轻撇婢女一眼,婢女低头一缩,退至一旁,她深吸一口气,平了语调“只有你死了,时郎心里便从此只有我一人。” 时眠一愣,哥哥 “我与他是兄妹” “兄妹呵是啊,你与他是兄妹他还想着你,宁愿逆天下之大忌也要将你囚于身边,你说可不可笑”崔明媛仰头痴痴一笑,“如此看来,你就是一个祸水,死了岂不更好” 时眠星目圆睁,惊愕失色,一下慌了神,脚下没站稳向后倒去 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给我杀无赦” 同一时间天边传来一声狠厉的话语,时眠只看到许多黑影从坡下窜出,一把把大刀冒着冷光,晃得她挣不开眼睛。 然后她就坠落悬崖。 冷风如刀划过时眠的脸颊,她下坠的太快,喘不上气,胸中一阵恶心,突然耳边炸响“眠儿” 她艰难的睁开眼,就是这一眼,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一张脸。 时眠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没想到最后来救她的竟是表姐,还让表姐丢了性命。 表姐,若有来生,时眠定然结草衔环,报之以桃。 窗外惊雷乍响,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砖瓦砾下。忽而雷声轰鸣,震碎了屋檐下的颗颗雨滴。 突然一道无声的电光闪过,将屋内照的清清楚楚。 精致的雕花床上一妙龄女子正眉头紧皱,脸色惨白,细细的汗珠晶莹玉透的附在她饱满的额头上。 又一声惊雷,她猛地坐起,一双桃花眼中溢满了惊恐和茫然,身上的香汗浸湿了里衣,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一头青丝如墨,散落在她莹润的肩头,伴着屋内的熏香,泛着淡淡的甜味。 时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撑着床榻,睁着一双美目细细将房间打量了一翻。 屋内昏暗,只有一盏夜灯点着,她看不清这是何处,只是觉得很是熟悉。 时眠一阵恍惚,她方才不应该落下万丈悬崖了吗那悬崖一眼望去,尽是层层的云雾,望不到底,可见之深,她如何还能活下来 坠崖的失重感犹如跗骨之蛆,直到现在她的身体还残留着颤栗感。 对了,表姐 表姐为救她,跟着一起跳了下来 时眠闭眼的那刻,最后一眼是表姐惊艳的面容。 她耳边是表姐声嘶力竭的呼唤,穿透了云霄,悬崖之下,坠落之时,她的指腹和表姐的指腹一擦而过,那是她最后感觉到的温度。 她要去找表姐 此时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时眠慌乱的起身,一不小心将床头案几上的玉瓷烛灯拂落,“啪嗒”一声,险些砸到了她的脚。 “嘎吱”一声过后门被推开。 婢女的声音传来“姑娘,什么声音” 时眠咽了咽口水,她虽然很慌张,但是情景尚不明朗,她不敢随意胡言“只是一盏灯碎了。”她话音顿了顿“你将烛灯点亮,我睡不着。” “是。” 不多时灯具皆被点亮,屋内的布景清晰的展现在时眠眼前。 时眠眼中涌起不可置信。 这这不是她在北都宣阳的闺房吗 婢女合上手中的火折子揣进衣兜里收好,然后取下木施上的披风,给时眠系上“入秋了,夜深寒气袭人,姑娘多多注意身子,莫要着凉。” 时眠眼眶一热,泪珠顺着眼尾在她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泪痕。 这是许儿 她自小没了母亲,父亲虽然疼她,但是日夜伴她左右的还是许儿,许儿长她十岁,待她如女,生活起居无不细细照料。 人都是将心比心的,她也将许儿当做亲人来看待。 一年前,她与许儿去赴卢家女儿的生日宴,许儿淹死在卢家后塘。 生日宴上死了一个时家婢女,对于卢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卢家小姐甚至还怨时眠触了她眉头。 时眠恨极,私下一直在查许儿的死因,她不相信许儿会是失足落水。 直到她掉下悬崖前几日,她方才查到一星半点,但还未来的及深究,就一命呜呼了。 时眠纤长的手指抚上许儿的脸颊,掌心下的温热感让她一惊 她莫不是在做梦,又或是阎王爷可怜她,让她投胎前再见一次心中思念之人不然这触感怎的如此真实 美人落泪总是惹人疼的,更别说时眠不光容貌倾城,性子也是极其软的,现下柳眉细细弯弯的颤抖,一双眸子水汪汪的,抿着樱桃小嘴泫然欲泣,就连许儿一女子都忍不住心疼“姑娘怎的哭了,可是做了噩梦” 时眠不语,只是无声落着泪。 想她芳龄才十六,死的时候朝堂动乱,她此时丧了命,也许几日之后,哥哥会带着府兵搜查悬崖,运气好些兴许能找到她的尸体,不过那时,她的尸身必然已经腐烂。 哥哥她心里滋味难说,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崔明媛的话,若她说的是真的,哥哥的这份感情她也不可能给予回应,她从来只当他是哥哥的 而表姐,她万万没想到消失了一年多的表姐会忽然出现在渝崖,就是表姐借宿在将军府的时候,她和表姐也是交集甚少,却没想到最后来救她的会是表姐,更是为了她一起跳了下去。 时眠一颗心就像被油火架着烹烤,愧疚难安。 她抽噎着“许、许儿,表姐呢我要找表姐” 许儿看她哭的这般狠,急急忙忙掏出手帕帮她抹着眼泪,听她嘴里念叨着表姐,疑惑不解“什么表姐姑娘你哪来的表姐,莫不是梦魇了” 时眠哭的狠了,打起嗝来,她现在惊魂未定,在自己熟悉的闺房内,身边又是最思念和亲近的人,什么气势和强硬都没了,就是个小女孩受了委屈在哭诉,还不知道自己在哭诉些什么,只是嘴里不停的絮叨“表姐,我要找表姐” 时眠胸口一滞,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许儿大惊失色“姑娘姑娘来人姑娘晕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秋日的清晨,暖阳从宣阳街头探出头来,菊花瓣上还残留着昨夜的寒霜。 街上已经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玉安堂的大夫背着药箱,打着哈气从北街的时府里出来。 小厮恭敬的奉上这次出诊的费用,将人送走。 时府南边的不觉小筑里,三角梅开的正盛,细软的枝条爬上廊檐,一簇簇如玉一般的小花怒放在长廊下,独自生长,与世无争。 这个时间点,主人家才起床,时府里静悄悄的,只有枝头不知名的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唤,倒是给这院子添了一丝生气。 长廊的尽头厢房打开,蔓枝端着主人家梳洗的水盆,轻手轻脚往后院走去。 厢房内,时眠披着外袍坐在榻上,定定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男人。 时南昌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眠儿,你吓死爹爹了。” 时眠用目光细细描绘时南昌的模样。 时南昌今年四十五岁,眉毛粗黑,鼻子高耸,黑黑的脸上唯一能看出俊俏的只有他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角深邃有度。 上天垂怜,时眠最像时南昌的地方也只有一双透澈的眸子,其余的地方全部遗传了她那容貌绝世的母亲,柳叶细眉,樱桃小嘴,皮肤白如羊脂,吹弹可破,她算是尽挑好的生了。 时眠生的绝色,时南昌为此吹嘘了十四年。 现在是大渝王朝四十四年,爹爹还没去战场,爹爹还活着,能说话,能走动,眼睛是亮的,皮肤是热的,现在就在她眼前,还和她说话 时眠鼻头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时眠哽咽了一下“爹爹,我没事,你莫要担心了。” 时南昌眉毛一横“不想让爹爹担心,你就好好照顾自己” 时眠小手紧紧攥着他的大手,生怕他下一刻就没影了,时南昌坐在塌边陪了她好一会,才离开。 兴许时南昌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时眠睡了一个踏实的回笼觉。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午时了,许儿看她醒了,才叫人下去安排膳食。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眠大约猜到自己遇见了神鬼之事,如今她能重来一世,她感恩上天,实在不敢再奢求其他,今后她只要好好活着,远离那些腌臜肮脏的人,护好身边待她好的人,以及报答上一世的恩人。 这便够了。 时眠挑了一根素净的玉钗“就这支吧。” 许儿接过,调笑她“姑娘今天怎的换口味了,这玉钗不如那绯红梅花钗好看。” 时眠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无论前世今生,她的脸皮都很薄。 她死的时候十六岁,十四岁的她喜爱粉嫩夸张的衣服首饰,当时觉得俏皮可爱,现在却觉得幼儿的紧。 午膳做的是她爱吃的桂花鲤鱼,许儿心疼她昨夜病了,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 时眠浅浅的尝了一口,水雾迷了她的双眼,在宣阳的时候,有一位厨房婆婆的手艺特别好,后来哥哥春闺中了进士,圣上给了官职,他们需要搬去凉安,这位婆婆身体不适就没跟去。 她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桂花鲤鱼了。 饭后,时眠漱了漱口,她没有忘记表姐,屏退了下人,只留下许儿。 许儿今年二十四岁,很多话冒然问她,她一定会起疑的。 时眠重生,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许儿,现在是什么月份,天气若是好的话,我想出去游玩。” 许儿“已经早秋了,外面一些菊花还没开全,姑娘若是想出去玩,不妨再晚个几日,到时候郊外定然有许多姑娘少爷,一定热闹。” 早秋,那就是农历七月了。 这个时候,哥哥应该去凉安探望好友。哥哥不在,她松了一口气。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还是不见的好。 她记得表姐入府的时候是七月底,距离月底约莫还有二十日。 时眠眼底有磷光闪烁,她抿了抿唇,嫣红的唇脂在唇上晕开来,小嘴粉嫩嫩的。 许儿呆了呆,自己照顾的姑娘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 仅仅一个低眉抿唇的动作,就勾人的紧。 回神后,许儿小心的把绣屏架起来,时眠认出来是自己那幅莲花绣,她记得这幅莲花秀她从秋天绣到了明年,最后带到凉安的秀坊裱了起来,送给了崔明媛。 现在就画了个花样,还没开始。 时眠指腹拂过这幅绣样,轻声说“许儿,扔了吧。” 许儿微微惊讶“姑娘,这幅花样你可是画了整整一个月。” 时眠微笑“现在不喜欢了,你给我换个绣绷,我想绣个荷包。” 虽然是笑着,时眠的话柔柔的却带着不容拒绝,许儿只能答应“是。” 天渐渐暗下来,外面下起了小雨。 府中的婢女小厮们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雨来的突然,院中的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张开油布,将院中的月月红盖住。 月月红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气息,穿过雨幕飘到时眠的窗前。 时眠轻轻叹了口气“许儿,叫他们别忙活了,这月月红不打紧,人若是淋生病就不好了。” 月月红养的比人还金贵,天热了遮阳,下雨了打伞,最后还是死了。 她记得有好几个人都生病了,她自己死过一次,自然认为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许儿下去吩咐,下人们一听,喜不自禁。 姑娘心善,就连他们这些不值钱的下人,也总是心系着,在宣阳城内,就没有一家姑娘有他们姑娘温和良善的,他们庆幸的同时,对姑娘也是感激不尽。 时眠养成这个性子,离不开特殊的环境。 她刚出生的时候,时眠的娘马惜玉就血崩离世,时南昌悲痛之下向圣上请辞告老还乡,那年他只有三十二岁。 圣上当然不同意,后来时南昌立下誓约,若是大渝需要他一天,他无论在哪,就必定快马加鞭,为大渝披荆斩棘,圣上这才肯放他离去。 时南昌是个武将,马惜玉离世后便没有再娶。家中一个大男人操持着难免力不从心。当时许儿还小,哥哥比她大七岁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小小的时眠无数次在夜晚告诉自己,要知礼,要懂事。 爹爹已经很辛苦了,她不能再给爹爹添麻烦了。 家里的仆人都是老人,也是疼爱时眠,渐渐地,时眠在这种环境下,就成了现在的时眠, 知礼懂事,温和良善。 宣阳城逐渐热闹起来,这个时候,郊外的菊园是最热闹的,菊园的老板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数着自己的荷包,高兴的眉眼都合不拢。 许儿将院中的屏风往后挪了挪,挡住石凳上的时眠。 虽然已经入秋,午后的太阳还是有些灼人,时眠手中的荷包已经有了雏形,上面绣的不是花鸟,是一把寒光泠泠的宝剑。 许儿初次见到很是稀奇,顺嘴问了一句。 时眠当时愣了许久,这个荷包是准备送给表姐的,当时她脑中第一个想到的花样就是一把宝剑。 第一次见到表姐的时候,他带着面纱,入住时府后也是鲜少出门,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于是她也很少碰到表姐。 偶然一次,她见到面纱下的表姐,惊为天人。 不仅仅因为表姐的容貌,更是因为他浑身的气质,就像一把出鞘的宝剑。 凛然正气。 势不可挡。 所以她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设计了一把宝剑的花样。 准备绣在荷包上。 时眠捏着绣花针,一针一线紧凑密集,显然很是用心。 许儿挪好屏风,站在时眠身旁,问道“姑娘前些日子说想出去游玩,现下时节正好,要不要吩咐着准备起来。” 时眠低眉注视着荷包,手中没停“不用,再过些时日。” 再过几日表姐就要来了,到那时和她一起去,岂不正好。 想起近日早出晚归的时南昌,时眠接着问道“爹爹他回来了吗” 许儿摇头“还没回来,听前院的来话,老爷近日总是往庄子上跑。” 时眠手下一顿,银色的丝线绷得紧紧的。她轻轻皱眉,猜测爹爹的用意。 想了好一会,没什么结果,只能归咎于生意,便作罢了。 这几日又下了几场小雨,眼看着就要到月底了,时眠急了。 因为爹爹还没有带表姐进府。 她时而会梦到前世,每每梦到渝崖那一幕,她的心就揪疼的很,她时刻都记着表姐当时的奋不顾身。 时眠不明白为什么表姐会为了救她豁出性命,但是这份恩情和心意是真真实实,做不得假的。 毕竟,有谁会为了她豁出性命呢 表姐这份恩情,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报答。 这日下午,许儿匆匆跑进不觉小筑,手里的端着明月楼的芙蓉糕,因为走得急,最上面一块掉在了地上,打了一个圈,瞬间粘上了尘土。 许儿顾不上这块糕点,连忙进了小院内。 她把糕点往桌上一放,气喘吁吁的说“姑、姑娘” 时眠放下手中的戏本,给她到了一杯茶水“莫急,慢慢说。” 许儿喝下一杯,缓了过来“姑娘,前院来了个女子。” 时眠一愣。 许儿看她的表情,不忍再接着说,但是想到一会老爷定会派人来叫,现在说了还能让姑娘做些心里准备,于是她还是开口“那女子约莫十七八岁,个头和老爷不相上下,带着面纱我也没瞧见什么模样。” 时眠沉默,她心里其实是激动的,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所以刻意隐瞒下,她的面部表情就有些难看了。 许儿心疼极了,不免对那女子生了厌恶“姑娘,若是老爷娶、娶了她,你” “你说什么”时眠反应过来,惊奇的问。 许儿更心疼她了“姑娘,你莫要伤心,我瞧那女子也是个老实的。” “噗” 许儿不会以为爹爹要娶了表姐她没忍住笑出声来,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许儿还有说戏文的本事。 正巧这个时候前院来人“姑娘,老爷叫你去书房。”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表姐了,时眠眼底都忍不住带着喜意。许儿跟在身后,心里担忧不已。 脚下忍不住加快,时眠看见椅子上的白衣女子,眼睛一亮“表、爹爹” 好险好险 时南昌介绍道“眠儿,这是你表姐,笪御。笪御,这是我女儿,时眠。” 一旁的许儿双目一睁,表、表姐 笪御起身,朝时眠生硬的一拜“时眠妹妹好。” 时眠此时高兴的恨不得原地蹦三蹦,但是这里这么多人,她的举动也不好太过出格。 于是她连忙将笪御扶起,手碰到笪御胳膊的一瞬间,时眠明显感觉到他浑身一僵。 想起前世爹爹曾经说过,表姐以前是在乡下生活,这时候觉得不自在她也理解。 时眠弯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玉姐姐无需多礼,你以后就把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不用拘谨。” 时南昌郁闷,他还没说什么呢,女儿怎么就这么高兴,他原先还担心眠儿会不接受笪御,现在也好。 笪御抬眉看了她一眼,有一瞬间的怔住,随后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他看向时南昌,不语。 时南昌当即哈哈笑起来“这就好这就好这样,笪御就先住在北边的落雪院吧。” 笪御正准备应下,时眠不满的声音打断了他“爹爹,表姐怎么可以住落雪院,那里不行” 时南昌偷偷看了笪御一眼,他带着面纱,也看不出什么,只好和时眠说道“那里挺好。” 时眠气愤的瞪着自己爹爹,前世她怎么就没发现爹爹如此怠慢表姐,那落雪院是什么地方,是整个时府最偏僻的院子。 长年没人居住,下人们也偷懒,院子定是灰尘遍布,用品不全。 不但如此,落雪院离她的不觉小筑最远,就是一个南,一个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世,她对表姐有种自然的亲近感,想到表姐离她那么远,她就有些不好受。 时南昌被她瞪得心虚,额间有虚汗冒出。 眠儿有好久都没跟他这个爹发脾气了,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时眠想了一下府中的院落,能和她的不觉小筑媲美的只有隔壁闻啼院了“表姐就住闻啼小院吧,那里环境好,离我的院子也近。” 时南昌立马摇头“不行” 时眠朝他哼了一声,撇过头期待的看着笪御。 一双眼里像是有清晨的露珠,晶莹玉透。 笪御迟疑了一下“那就多谢时眠妹妹了。” 时眠高兴了“不谢不谢,你喜欢就好。” 看两个人都定下了,时南昌心中一叹,实在拧不过时眠,又想到笪御的品性正直,最后还是同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时眠和笪御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晌午了。 吩咐了人下去准备午膳,本来想叫爹爹一起,但是今日他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便作罢了。 时眠领着笪御往她的不觉小筑里走去,闻啼小院虽然是大院,但也许久没有住人了,免不了要打扫一翻。 时眠“玉姐姐,你舟车劳顿,先到我那里用膳吧,休息一会我带你在时府走走,熟悉一下,傍晚的时候院子差不多就打扫好了,到时候你也可以好好歇息。” 她事事想的周到,笪御无法推辞她的好意,便同意了。 踏进不觉小筑,笪御有一刻被惊艳到。 进门后便是一个长廊,长廊下长着茂盛的三角梅,在秋风中微微窦瑟,洁白娇小。 长廊蜿蜒曲折,设计巧妙的在院中围出一片空地来。空地两旁种着月月红,妖艳似火。 中间有一套石椅,上面摆着一些水果糕点,还有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的不是花朵,而是常见的柳条。 一踏进这里,笪御近日的烦躁不消多时就消失在胸口,神台渐渐清明。 他看了眼侧身带路的女子,沉默的跟上。 时眠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她有些紧张的请笪御坐上桌。 上辈子她和表姐来往的实在太少了,只知道表姐话不多,喜静,爹爹叫她没事不要去打扰表姐。 时眠的闺房和她的院子一样,布置的雅致又温馨,闻啼小院和不觉小筑只有一墙之隔,布置自然也差不多,也不知表姐喜不喜欢。 时眠与他同桌而坐,这次午膳她特地吩咐,烧了足足有七个菜一个汤来招待笪御,实在丰盛,平时就是爹爹哥哥一起,他们三人也不过五六个菜。 虽然菜品不少,但是每碟分量也不多“玉姐姐,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叫厨房每样都烧了些,你看看喜欢什么,下次叫厨房给你再做。” 笪御“不必如此客气,平常就好。” 时眠笑着点头,亲自帮笪御盛了碗汤推到他面前,仿佛刚才点头的不是她一般。 笪御默了一下,摘掉了面纱。 时眠刚刚拿起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唤醒了同样惊呆的许儿,许儿赶忙上前捡起筷子,隐晦的推了推她。 时眠回神,脸颊迅速爬上了晕红,脸上热热的。 实在不能怪她大惊小怪,表姐的容貌,真的、真的用言语无法形容。 哪怕前世她见过一次,如今再见,还是惊为天人。 用倾国倾城四个字都不为过。 看着她的脸,饶是时眠都自惭形愧。 时眠接过许儿递上的新筷子,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声“表姐莫怪,你长得跟仙子一个模样,时眠一时看呆了。” 笪御捏着筷子的手指一白,轻瞟时眠一眼,兀自吃起饭来。 时眠感觉有些怪怪的,她怎么觉得表姐有些不高兴 吃饭的时候,时眠再想开口就找不到机会了。 两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她倒是想多聊几句,奈何笪御八竿子打不出个屁来,她只好识趣的闭嘴。 傍晚的时候,隔壁院子的人来传话,说是院子已经打扫好了。 时眠本想留她在这用完晚膳再走,但是看他一脸疲惫,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时眠叫他等等,笪御看她从枕头下珍重的拿出一个荷包,双手捧到他面前“玉姐姐,这个送你。” 时眠的手和她人一样纤细柔弱,屋内的灯具点了大半,昏黄的烛光将她的手指照的隐隐约约。 笪御低头,荷包上的宝剑栩栩如生,仿佛只要他伸手便可将它抽出。 它插在黄土上,剑柄处绣了一只雪白的老虎,沉默的蛰伏着,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若是老虎站起来,定是威风凛凛。 由此可见,女子的绣工了得。 笪御心思一动,他着实喜欢。 然而他摇了摇头,后退一步“不用,多谢。” 时眠一愣,她没想过表姐会不要。 笪御将面纱带好,唤了一声“青竹,回院。” “玉” 时眠话音顿住,因为笪御已经走远了。 时眠沮丧的将荷包收起来,本来准备放回枕头底下,忽然又改变了注意,佩戴在身上。 她想着,这荷包本就是为了表姐绣的,送不出去太可惜了,随身带着,总有机会可以送出去。 许儿帮她理了理腰带,眉头皱了皱“姑娘,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费心做过一个绣品,为何要送给这位笪姑娘” 时眠摸了摸腰上的荷包,沉默了一瞬“见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只有她才能配得上这把剑。” 许儿还是没明白,但是自从上一次病后,姑娘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对姑娘无碍的事,她也不便多问。 许儿不问,不代表其他人不问。 蔓枝是屋里的二等婢女,和时眠同岁,是去年哥哥送给她的人,平时也跟在时眠身边照料她。 蔓枝和许儿不同,她脾气有些骄横,但还算听话,加上时眠身边少有同龄人,所以只要蔓枝没做什么错事,脾气虽然大些,时眠也还包容。 蔓枝替自家姑娘抱不平“姑娘,你特意送她东西她还不收,这也太不识好歹了吧。” 照往日,这个时候许儿已经斥责她口无遮拦了,但是她没说话,显然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 时眠轻喝“不许这么说玉姐姐” 蔓枝头一缩,姑娘极少斥责下人,她心里不服,却不敢再说了,只是嘴里低咕“那荷包可是姑娘绣了大半个月的,而且那位笪姑娘今日都没给姑娘好脸色,还一直带着面纱。” 时眠听她这么说表姐,心里很不悦,表现在脸上就变得有些冷酷“蔓枝,谁允许你私下议论主子的。” 蔓枝脸色一白,当即就跪下了“姑娘我错了。” 许儿一惊“姑娘” 没想到时眠会生气,她想帮蔓枝说两句好话,但是蔓枝议论主子是事实,她就不好再开口。 时眠看她们吓成这个样子,心软了下来,柔声和她们说道“今日你们也看到了,玉姐姐的容貌人间罕见,这世间哪个女儿有那般容貌不想让人知晓,她一定是受了许多委屈才会一直以面纱遮面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说着,时眠走到门廊边上,抬头望了望已经出头的月亮,想到玉姐姐那如月一般的人,更加心疼了“你们想,玉姐姐家里定然是遭逢难事才来到时府,到了时府又成了寄人篱下,无论是谁都会多有不适,更别说还在我这呆了一下午,许是下午我太过热情,吓着她了,指不定她此刻正在惶恐不安。” 蔓枝头低的更低了“姑娘,我错了。” 时眠摇摇头“你记着便好,许儿你也记得,在时府,笪玉如我,不可懈怠。” 许儿听了,心中对这位笪姑娘的不满也算消散了“姑娘,我记住了。” 惶恐不安的笪姑娘用了晚膳之后,屏退了下人自行洗漱。 退了妆容和白裙的他,在昏暗的屋内看不清表情。 房中只有他一人,他靠在榻上用巾帕一点点擦着湿发。 安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怎么没收下” 笪御手下的动作未停,往房梁上轻撇,淡淡的问“什么时候来的” 梁上回道“你到了我就到了。哎,可怜我在这独守空房,你却佳人在侧,老天不公啊” 笪御这下顿了一下,淡淡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嫌弃“没人要你来。” “哼,若不是师傅逼我,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怕你死了没人收尸。” 笪御把巾帕扔回木施,坐到圆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刚端起还没递入口中,一道破空声炸响,茶杯被人击碎。 房中依旧只有笪御一个人,地上的碎瓷片中隐约可见一颗闪烁的珍珠。 同时梁上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又喝冷茶” 笪御“你又用珍珠。” “老子有钱,你管我” 笪御“”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要那个荷包,我瞧着是精品啊。” 笪御“我是男子,不能收。” 虽然他现在男扮女装,但是是个男人无疑,若是收了,以后被有心人翻出来就成了私相授受。 对那个女子不好。 那个声音笑道“可你现在是女子啊。” 笪御双眼一眯,夹起桌上的一颗花生米就朝房梁上弹去。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你可真下的去手,我这娇弱的身子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笪御额上蹦出一根青筋,又夹起一颗花生米,男人连忙出声“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第二日一大早,时眠用过早膳就兴冲冲的跑进闻啼小院。 几个婆子在院中做洒扫,看见时眠过来,低头行礼,待时眠进去了,然后婆子就开始私下偷偷议论起来。 李婆子刚来府中两年,心思油腻的很,她拉着另外一个婆子到角落,低声问“张婆子,这屋里的表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我瞧着姑娘和她关系甚好。” 张婆子是时府的老人了,她左右瞅了瞅,眼见没人,捂着嘴小声说道“什么表姑娘,老婆子我在府里十四年,也没见过夫人,更别说侄女。” 李婆子眼睛一睁,她眼白多,两个黑点在眼眶里晃了晃“说不准是哪个勾栏瓦舍里的” “嘘”张婆子连忙捂住她的嘴,“你瞎说什么” 李婆子耸了耸鼻子,嘲笑她的小心翼翼,黑眼珠往厢房一撇,心思盘旋。 就算不是那烟花地里的人,那位表姑娘瞧着也有十八了,摸不准就是老爷找来的姨娘,只要扯上了老爷,等姑娘知道了,这位堂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老爷最疼的还是姑娘。 到时候闻啼院还不就是他们下人的天下了。 她就等着了。 时眠提着裙摆,一脚踏过门槛,清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玉姐姐,玉姐姐,我来找你了。” 外面进来一个婢女“时姑娘,我家姑娘在书房。” 时眠“我知道了。” 她正准备抬脚,突然问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对了,还有昨天那个青竹。” 婢女始终低着头,听见时眠问,老实回答“婢子唤之桃,和青竹都是笪姑娘身边的一等婢女,一起从老家过来的。姑娘昨日没见着婢子,是因为之桃在带着其他人打扫院子,没有及时给姑娘请安,望姑娘恕罪。” 时眠对这些繁文缛节并不在意,她只是瞧着之桃有些眼熟,顺嘴问的。 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表姐的亲近之人,她忍不住多话起来:“无碍,你们和表姐一起从老家来,也是她在这最贴心的人了,平时多注意她的身子,不要贪凉,多吃饭,缺什么直接和我说,若是有人欺负表姐,你们就直接打回去” 终于等时眠说完,之桃福身谢过“多谢姑娘关心。” 时眠转身离去后,之桃抬头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眉眼柔和。 真是个好姑娘。 许儿扶着时眠,叹道“姑娘你慢点,方才都差点摔了。”也不知道笪姑娘究竟有什么好,姑娘对她这么上心。 时眠脚步一顿,真的慢了下来“真是失礼,还好有许儿在。” 这么一句就把许儿哄的眉开眼笑的“姑娘莫要这样想,能陪在姑娘身边才是我最大的荣幸。” 笪御耳尖一动,房梁上瞬间消音,他想找本书装装样子,奈何书桌上却干净的如洗。 他目光一定,看见桌角垫着本书,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笪御顾不上其他将那本书抽了出来,上面写着春院栏房四个字,应该是一本戏文。 正准备翻开,时眠进来了“玉姐姐,时眠来看你了。” 就算在自己的院子,笪御依旧带着面纱,时眠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真像十二月寒潭里的水,寒意湛湛,时眠想,那潭底一定有许多故事。 笪御没有回应她,她莫名就从他眼中解出了“你来了”三个字,很自觉的坐到他旁边。 时眠“玉姐姐在看什么书” 时眠头一伸,露出她纤长的脖颈,嫩白到有种脆弱的美感。 笪御突然想到一句诗词肤如凝脂,领如蝤qiu蛴qi。 笪御一晃神,时眠已经把书翻开了。 她看了两行,突然面颊彤红的如苹果,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漂亮的眸子眼神飘忽,她结结巴巴的说道“玉、玉姐姐,你喜欢看这、这种书” 笪御皱眉,下意识回了句“什么” 时眠把书推到他面前“你、你、这、这” 时眠半天也没说明白,笪御自己把目光放在翻开的书面上。 昨夜佳人初命偶。论情旋旋移相就。几叠鸳衾红浪皱。暗觉金钗,磔磔声相扣。 笪御顷刻间把书合上,急声厉色的说“把你看到的忘掉。” 时眠连连颔首“我会把这件事忘记的。” 笪御额上的青筋又有跳出来的迹象“我的意思是,把你看到的内容忘掉” 时眠“自然是要忘的,自然是忘的。” 笪御“我不是” 时眠重重的点头“恩,不是” 笪御“我” 时眠打断她“玉、咳,玉姐姐,我想起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笪御第一次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俗称心塞。 “哈哈哈哈” 笪御抄起那本书往房梁一扔,准确的砸到那人的脸上。 那人翻了翻“好书啊” 许儿见她进去还没一盏茶就出来了,还满脸通红,担心的问“姑娘你怎么了” 时眠揉了揉脸“没事没事,我想起今日的经文还没抄,走吧走吧。” 晚上烛灯吹了后,时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几叠鸳衾红浪皱”,越想脸越热,她先在床上滚了滚,再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自己的脸。 过了一会她闷的喘不过气,又探出头来。 时眠小嘴抿了抿,眼里划过一抹羞意。 表姐喜欢那、那种书,她要不要帮表姐找几本过来。 不行不行 若是被爹爹知道了,她会被凶死的。 还是算了。 表姐也不能再看了,哪有,哪有女儿家看那种书的。 简直 简直 千万不能让爹爹知道,明日她就去表姐书房搜一搜,早点毁尸灭迹 对了,她今天去找表姐做什么的嘞 天亮之后,时眠再一次光临闻啼小院。 不过这一次她是偷偷摸摸去的。 许儿疑惑不解,问了之后姑娘只叫她跟着就行,于是许儿只能带着满腔的疑惑也偷偷摸摸进了闻啼小院。 时眠朝许儿勾了勾手,许儿侧耳靠近“你去问一下之桃,玉姐姐现在在何处。” 没一会许儿回来了“之桃说笪姑娘在用早膳。” 时眠松了一口气,她特地没用膳就过来了,趁着表姐不在书房,她动作得赶紧。 “许儿你在门口帮我看着人。” 时眠轻手轻脚关上门,在书房里翻了起来。 她胸膛里砰砰直跳,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般鬼鬼祟祟过,紧张的她直冒汗。 不远处的膳厅,笪御擦了擦嘴,头顶的人又忽然出声“你那个时眠妹妹在书房。” 笪御皱眉“做什么” “嘿嘿”那人奸笑一声,“好像是在找书。” 笪御眉头克制不住的抖动,房梁上的人还在自顾自的说话“这姑娘有意思了,自己竟然还想找两本看看” 笪御掏出一颗珠子往梁上一弹,止住了他的呱燥。 笪御没有起身,淡定的把面纱带上。 时眠不会找到的,因为昨天他把书房里的书全部翻了一般,找出本,全给烧了。 最后时眠当然是一本都没找到,她欣慰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表姐只是一时好奇,那就好。 时眠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她才感觉到腹中饥饿。 回到不觉小筑,因为心情极好还多喝了一碗粥,时眠打了个嗝,有些难为情的用瞄了眼许儿,看她从容的收拾碗筷,时眠小嘴一翘,可爱极了。 这个时候时南昌还未见人,先问齐声“眠儿,你哥哥来家书了。” 时南昌风风火火的院子,将手里的信递给了时眠。 时南昌“信上说,你哥哥大约还有三日就回家了,加上日程,最多六日便可抵达宣阳。” 时南昌眼里都是家人归家的欢喜,说话都带着风,把他的胡须吹得直翻滚。 时眠拿着信呆呆的。 沉默半晌,她没有看,放到了桌上。 时南昌说了好一会,发现时眠一直没说话,奇怪的问“眠儿不看看。” 时眠微笑“不了,爹爹说的很清晰。” 时南昌当自己女儿在夸他,大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家眠儿真好,回头让庭深好好带你出去逛逛。” 时眠笑了笑,不答。 哥哥是七月去的凉安的,那个时候她还没重生。 她已经记不清哥哥要去探望哪位好友了,只是隐约记得,那位好友似乎对哥哥很重要,哥哥几乎每年都会去一次凉安。 她听爹爹说过,他们从凉安回宣阳的时候,哥哥才七岁。 凉安有什么好友是在成年之后,会让哥哥百般挂念。 桌上的家书静静的躺着,封面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格外显眼时眠启。 前世她未曾注意过,家书,通常不应该写给家中的长辈吗 比如父亲。 像这种的家书,时眠记忆中有好些封,有时候不是每次都能直接到她手里,但是上面每次写的都是“时眠启”。 现在回头来看,尽是满满的怪异感。 崔明媛的话,犹在耳边。 哥哥迟早要回来,她心下着急,却毫无头绪和办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天气渐冷,榻上换上了稍厚些的被褥。 时眠的里衣又添了一层。 她终于想起来去找表姐做什么了。 上次时眠本来想邀请堂姐去菊园,被那什么书一打岔,她反倒给忘了。 时眠抬头望了望明媚的太阳,温暖的阳光撒在她的肩头上,她舒喟的一叹“许儿,你叫下面去准备一下,稍后我和表姐去菊园看看。” 然后时眠带着蔓枝朝隔壁走去。 闻啼小院的下人格外的少,之前时眠担心人手不够,问过笪御,笪御不喜人多,时眠也就没安排。 现在猛地进院子,冷清感扑面而来。 快走到笪御闺房门口的时候,时眠被之桃拦了下来。 之桃朝她盈盈一拜“时姑娘,我家主子今日身体不适。” 时眠担心的问“可请了府医” 之桃“请过了,大夫说无碍,多休息便可。” 时眠听说无碍才放下心来“我去看看。” 之桃连忙踏着碎步上前拦住“时姑娘,主子他不便见客。” 时眠一愣,今日这几次三番的被拦,难免让人多想。 蔓枝在时府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下人,仗着时眠在,她呵斥道“好生无礼,主人家也敢拦,你家姑娘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怎的” 时眠“蔓枝” 蔓枝瞬间消音“姑娘” 时眠皱眉,神色冷凝。 这蔓枝越发恃宠而骄,看看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见不得人的事,越说不越像样 之桃也知道知己措辞引起了误会,却没有澄清,沉默的低眉顺眼,不发一言。 时眠让蔓枝站着反省,自己走到之桃跟前,小声的问“之桃,表姐是不是来那个了” 之桃疑惑“哪个” 时眠捏了捏手帕,声音又小了一个度“就是月事。” 之桃愣愣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时眠。 主子来、来月事 时眠见她抬头又不说话,以为之桃默认了,她默然,对月事感同身受,并在心里同情了一把笪御。 时眠“这段时日玉姐姐确实不便见客,你们好好照料他,莫要冷着他了。” 之桃听了这番话,以为时眠放弃进屋了,于是就没有反驳。 结果她刚要松一口气,接着又听见时眠接着说“我去看看,都是女子,无碍的。” 之桃露出一抹急色“时姑娘,你嘶” 脚腕处猛地被什么砸了一下,之桃不动声色的抬脚,将地上的珍珠踩在鞋底,嘴里的话转了个弯“我是说,时姑娘真是心善,这边请。” 笪御的闺房摆设极简,一目了然过后都不像一个姑娘的房间。 房中一个坐塌,一个茶案,四角案几上连个花瓶都没有。尤其是梳妆案几上,胭脂水粉寥寥无几。 时眠皱眉,心中略带恼火和心疼。 打定主意,回头就叫人送些书画瓷器过来。 东边是床,笪御半身靠在床梁上,薄被盖至腰间,青丝如瀑散在他身后的香枕上。 时眠微怔,表姐带着面纱,半磕着眼帘,有些慵懒。 回神后,时眠提起裙摆,坐上床沿。 头上是黛青色的罗账,有一边没捆好,时眠挽起长袖,露出白玉素腕,小臂越过笪御的肩头,帮他把罗帐捆好,目光才落在他的脸上“玉姐姐,你可好些了” 笪御的目光从她的手腕收回“恩。” 时眠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我本想邀你一同去菊园的,这次看来只能我一人去了。” 笪御“抱歉。” 时眠笑了笑“无碍,你好生照顾自己,下次再约就是。” 笪御带着面纱,时眠不知道他气色如何,只能问他“玉姐姐,你痛吗” 说到痛,时眠小脸一白。 她每次月事之时总是腹痛难忍,那滋味光想一想她就觉着难受,时眠一直认为,大多数女子都是这样的,表姐恐怕也例外。 于是她说“玉姐姐,你若是痛就说,叫下人给你拿个汤婆子放在小腹上捂一捂会好一些。” 笪御 不知道时眠在说什么,笪御把视线落在后面的之桃身上。 之桃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她的虚汗,紧张中,之桃回道“我这就去拿。” 说完之桃脸色一僵。 她在说什么 但是话已出口,为了圆谎,又或是她实在不敢面对笪御无辜的目光,之桃连忙下去拿汤婆子了,心中只盼时姑娘莫要再说一些让她提心吊胆的话了。 之桃刚出房门,就突然被人拉到角落,她张口就要叫“啊” 堪堪发出一个音节就被人捂住了嘴“是我,诸承煜。” 之桃气愤的锤了他一拳“诸客卿,你吓死我了。” 诸承煜告饶“之桃莫怪。你与那时姑娘说了什么,什么痛不痛” 之桃脸颊一红“莫问莫问男子莫问我赶着拿汤婆子,诸客卿赶紧回去吧。” 诸承煜“别走啊之桃,你和我说说” 之桃不再理他,连忙跑开了。 诸承煜在去追之桃和回房中犹豫,最后还是选择跳回房梁上。 比起“痛不痛”,他还是更加好奇笪御和时眠在房中会做些什么。 之桃出去后,房中只剩笪御和时眠两人,笪御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往上靠了靠。 时眠以为她不舒服,说道“玉姐姐,我帮你揉一揉吧。” 笪御 只见时眠白嫩嫩的小手突然直挺挺的向他的小腹袭去。 来到时府后,笪御头一次慌张,急忙推开她的小手,冷不丁碰到时眠的手背,又瞬间缩了回去“不、不用了” 时眠“揉一揉很舒服的,以往都是许儿帮我揉的。” 时眠当他在客气,拂开他碍事的手,掀起他的外衫,紧接着要掀他的里衣,笪御急急按住“里、里衣” 时眠忍俊不禁,看他慌里慌张的,没想到表姐还会害羞,接着他的话头说“好,里衣不掀。” 笪御浑身僵硬,一双狭长的眸子被他硬生生睁成了圆眼。 小腹上一只小小的、软软的手轻轻揉着,隔着里衣,笪御能感觉到她的五指纤长,掌心温热。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这手仿佛一块烧红铁烙,烫的吓人 时眠揉了不过几息,笪御就赶紧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拿了出来,他咽了咽口水“不用了,我好多了。” 时眠“好吧。” 笪御“”为什么他从时眠的脸上看出了可惜之意。 时眠帮他重新把被褥折好,边折边说“玉姐姐,我怎么摸着你肚子硬邦邦的。” 笪御不语。 时眠也习惯了他少言,自顾自的说“而且感觉坑坑窝窝的。” 笪御眉梢抖动,额间的青筋有跳出的迹象,他冷声说道“我要歇息了,你回去吧。” 时眠一怔,眼底兀的划过一抹受伤,她从床上下来,朝笪御拂了拂身“那我先回去了。” 房中又归于平静,过一了会,笪御掀开被子走到茶几旁,猛地喝下一杯冷水。 眼底忽明忽暗,仔细看去,耳尖微红。 房梁上,诸承煜单臂枕在颈下,调笑的问“我要不要离开一会,你自渎” 笪御骤然转身,将手中的茶杯一甩,正好砸在诸承煜身下的那根梁子。 诸承煜眨眼间溜了“哈哈哈” 笪御咬牙切齿“诸承玉” 这下屋内只剩下他一人了,笪御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然后又松开,再握紧,最后他猛地坐在榻上。 坐塌“嘎吱”一响,笪御神色一崩。 之桃捧着汤婆子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回去的时眠,时眠轻撇她一眼,脚下步子一顿。 她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你好好照顾玉姐姐,汤婆子注意着别凉了。” 之桃“是。” 说完,时眠领着蔓枝打道回府。 之桃心里发怵,现在时姑娘走了,回顾刚才的种种,她实在没胆子现在进屋。 就在这时,里面叫道“之桃” 之桃吓得险些蹦了起来,主子不但变回了男声,声音里怒气沸腾,就差直白的告诉之桃,笪御现在正在怒火中烧。 之桃低着头,慢吞吞推开门。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笪御冷哼一声“去给我找件男装。” 之桃大松一口气“是。” 笪御没有责怪她,是因为在他心里,之桃并没有做错事。 昨夜半夜,他和诸承煜外出收集最近几日凉安的消息,并未和之桃说明归期。 时眠造访,她自然是要拦着的。 只是这后事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想到时眠那个姑娘,笪御就脑壳痛。 她说要去菊园 宣阳菊园的秋色确实难得一见,他也去看看吧。 时眠坐上马车,神色还是恹恹的。 马车本是为两个人准备的,所以许儿找了个宽敞的。时府到菊园少说也要走半个时辰,马车上安置了茶水,铺上了暖和的垫子。 没人在的时候,时眠也不管什么坐姿礼仪,躺在垫子上,撑着下巴在想笪御。 想了一会又坐了起来,心里觉得有些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随后两肩耷拉下来。 她想,大约表姐还与她不够熟悉吧。 秋日干燥,时眠给自己续了杯茶,她抿了口,润了润唇瓣,听见外面喊道“姑娘,菊园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菊园坐落在宣阳的最南边,占地一百零八亩。 大大小小的亭落数不胜数,老板是个聪明人,菊园刚建的时候就在中央盖了数座连绵的院子,取名“园央”,供给郊游赏玩的客人借宿。 光是这住宿的费用就是一笔巨款,另外还有茶饮小食,游玩的园费,以及各种投壶花灯等等小玩意在期间贩卖。 坊间传闻,菊园的老板共有三位,各自掌管着不同的事物,有人说是花甲老人,也有人说是俊美公子,传言无数不知真假。 时眠踩着工形车凳,伴随着金莲踩地,绣花鞋上的小铃“叮当”作响,清脆诱人。 顷刻间菊园门口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大渝王朝原先是游牧民族,当今圣上长孙显统一王朝后虽然多有学习汉族文化,但是遗留下来的许多民风和习俗依旧在坊间盛行。 比如大渝的民风开放,男女间相对自由,更有每年春秋两季,专门是各家适龄孩子的互相相看的时节。所以这个时候的也是菊园最热闹的时候。 蔓枝这次没有跟来,她已经记不得以前是怎么管教蔓枝的。而这一次,时眠回到不觉小筑之后直接扣了她一月的月银,让她留在府中好好反省。 她上一世去凉安的时候,蔓枝是跟着一起去的。但是初到凉安第三日,蔓枝不知道出府做什么,在街上碰到了皇家贵人,以下犯上,出言顶撞,被当街砍杀。 她连蔓枝的尸体也没见着。 这一世,若是蔓枝还改不了口无遮拦的毛病,她就打发了还给哥哥,也免得最后丢了一条性命。 进入菊园之后,一眼望去是种在墙根的黄色野菊,金灿灿的一片,煞是好看。 许儿说“姑娘,婢子去园央租个小院。” 时眠摆手“不用了,今日逛逛,晚膳前就回去。” 若是和表姐一起来,小住个两三日也可,但是现在就她一人,她也不想多留。 菊园里的小路都是青石板铺成的,踩在上面不会污了贵人的脚。一路上各种各样的菊花争相斗艳,时眠不过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见过十来种了。 时眠脚步停驻。 眼前是一大簇白色的菊花,花心泛青,并且淡青色顺着花瓣根部朝外蔓延。花瓣细细长长,花蕊外围未开全的花瓣蜷缩在一起,已经张开的伸展开,尾端翻卷犹如波浪。 “这种菊花唤作白鸥逐波,你看它们的花瓣像不像涌起的白色浪花,玲珑欢快的跳跃在海面上。” 来人一袭粉色纱裙,梳的是时下流行的近香髻,发上只有两朵白色簪花和一支银钗。 时眠在脑中思索了一下,这女子好像是钱家大姑娘,钱晶晶。 前世她在宣阳的时候偶尔会在街上遇见她。听说钱家是书香世家,祖母祖父尤其重男轻女,钱家三女一儿,全家的家当都砸在那幺儿的读书上,剩下三女泼辣的泼辣,怯懦的怯懦,名声都不大好。 也难怪她这身打扮。 但是时眠和钱晶晶素不相识,有上辈子的教训,时眠看她此举就变得别有用心了。 兴许近来受了笪御的影响,时眠对外人也颇为冷淡“恩,挺美。” 钱晶晶依旧言笑晏晏“姑娘是哪家的,要不要一起去那边亭中吃些茶水” 时眠看她一眼,钱晶晶结交的意图太明显,她有些乏味。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时眠好歹回了一句“不值一提,小门小户。” 这时旁边一个明黄的倩影娇俏的蹦蹦跳跳来到两人旁边,亲昵的揽住时眠的胳膊,她朝钱晶晶嗤笑一声,和时眠说“时眠,你别听她的,你是宣阳时家的独女,这女子明摆着想借你攀高枝儿,你可万万莫要上她的当。” 眼前的女子比她稍矮,下巴微抬,明明说的是挖人心窝的话,偏偏被她说的有了一股子娇憨的劲。 这就是崔明媛。 上来就给她挑拨离间,真是好手段 虽然时眠上辈子时被崔明媛逼得落崖,但她心中依旧保留了一份善念。 她重生以后本就对神明多了一份敬畏,信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时眠想着,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 这一世的崔明媛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冒然报复未免不公。 但是她心存善念,并不代表她就好欺负。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时眠是时南昌的女儿。 时南昌嫉恶如仇,有仇必报。 时眠扯出自己的手臂,嘴角一抹冷笑绽放“崔姑娘真是舌灿莲花,两句话挑明我的身份,先明指这位姑娘攀高枝,又暗指我隐瞒身份瞧不起人,让我们两看生厌,你好看热闹是吗” 崔明媛被时眠的话惊呆了,同时还有被人挑破的尴尬和愤怒,她慌张的想拽时眠“不是,我” 时眠退开一步避开她的手,直接无视了崔明媛,朝钱晶晶微微颔首示意“这位姑娘,我方才不是故意隐瞒身份,你我素不相识,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些难免,万望莫怪。” 钱晶晶脸一红,刚才在菊园门口,远远地她就瞧见时眠的马车,上面的帘子金丝纹边,顶端镶玉。 一看就知道马车里的人非富即贵。 她一路跟了过来,崔明媛说的没错,钱晶晶就是过来攀高枝的。 然而她的目的先是被这个崔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挑破,她羞恼的同时对这两人都生了怨恨。 结果这位时姑娘就好声好气的和她解释并且道歉,半点也没看不起她的意思,仿佛没听见崔姑娘的话似的。 钱晶晶对时眠生了一丝好感,对她的怨气也转移到了崔明媛身上。 钱晶晶“我也有错,冒然询问让姑娘不适了。” 钱晶晶向时眠致歉,而后鄙视的瞧着崔明媛“这位崔姑娘是吧,口下留德才好长命百岁。” 时眠弯唇,没想到钱晶晶口舌这么毒,直说的崔明媛眼圈泛红,两颊的肉都在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远处走过来三三两两个公子哥,个个手持折扇,步履潇洒。 不光时眠看见了,崔明媛和钱晶晶也看见了。 钱晶晶眼睛都看直了,紧张得直攥手帕。而崔明媛更高明些,直接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真真是我见犹怜,惹人心疼。 时眠已经可以想像那些公子哥来了之后是副什么场景,毕竟前世有崔明媛在身边,她见得实在太多了。 她没那个耐心和这群人争风吃醋,趁着那些公子还没到,她先走了。 还没走远的时候,时眠隐约听见有位男子问道“我方才看见有三位妹妹的,另一位呢” 钱晶晶急忙道“她、她有事,公子怎么称呼” 崔明媛殷殷切切的哭着“是我惹时眠妹妹不高兴了” 后面的时眠就没听到了。 许儿在她身边,有些担忧“姑娘,她们怕是会在背后编排你。” 时眠“编排就编排吧,只有傻子才会偏听偏信。” 她上一世不就是一个傻子吗 时眠和崔明媛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和钱晶晶差不多,现在回想起来,崔明媛明显就是刻意接近她。目的不是她的家室,就是她的哥哥,或者两者都有。 可气她傻乎乎还以为崔明媛与她一见如故,后来在凉安再次遇见崔明媛还感叹两人缘分匪浅,甚至还与她义结金兰。 她就是蠢。 到死才明白崔明媛的真面目。 许儿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时眠身后。眼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多少。 明明不久之前,姑娘还是一个天真无忧的女孩,姑娘仿佛一下子就长大了。 许儿知道,只有挫折,才能让一个人快速成长。 姑娘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经历了旁人不知道的痛苦。 她心疼又自责。 时眠又逛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回府。 经过一个池塘,水边种着一排柳树,绿油油的长条密密麻麻的垂在池塘边上,就像姑娘家柔顺的长发。 时眠走到树下,伸出她青葱一样的指头,准备折几枝柳条带回时府。 突然有人说道“姑娘手下留情” 时眠转身,青丝在风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她皱眉“为什么不能折” 制止她的是个舞象之年成童的意思的男子,男子“刷”的打开他的折扇,轻轻摇曳,嘴里念念有词“萱花不须折,安足忘君忧。姑娘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 要说时眠最讨厌什么人,就讨厌眼前这类人。 于是时眠伸手“嘎吱”两下就折了两根杨柳。 男子 时眠轻哼“青葱总易逝,堪折方留意。” 谁想那男子竟然“啪啪”鼓起掌来“姑娘好文采,敢问姑娘芳名” 时眠突然反应过来,感情这男子是看上她了。 时眠绷着脸,不想理这人,准备离开。 “哎呦”男子突然捂着屁股蹦来起来。 时眠脚下顿住,困惑的望向他。 男子又“哎呦”一声,捂着肚子弓下腰。 他仰起头,时眠看见他疼的龇牙咧嘴的,开始骂骂咧咧“是谁那个王八羔子打我” 结果他脑门又被人砸了一下,时眠这次看清了,不知道从哪窜出一颗小石子。 男子疼的险些流出眼泪,脑门上起了一个通红的大包。 时眠有些害怕,攥紧了许儿的手,低声说道“许儿,我们赶紧走吧” 许儿机警的环顾,她无比赞同自家姑娘的话,扶着时眠,两人匆促的离开了。 男子还想拦住她们,刚迈出一步脚腕又被石子击中,“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吃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这次菊园之行,时眠还没呆两个时辰就离开了。 马车的两只轮子咕噜咕噜在街道上行驶着,路上是用红砂岩土填筑压实的驰道,马车匀速而平稳的朝着北街的方向而行。 时眠撩起帘子的一角,现在日落时分,街上却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宣阳的夜市极为精彩。 但是夜间出行的人鱼龙混杂,所以多为男子,女子少的可怜。 也因夜市盛行,晚间的巡查队的人数会增一倍,巡查力度也会更强。 这时时眠突然出声“停车。” “吁”车夫拉紧了马绳,马车缓缓停下。 许儿扶住时眠伸出的手臂,问“姑娘,怎的在这停了” 时眠“去一趟珍宝斋。” 车上的小厮蹬蹬跑到马车后将车凳搬到前方放好,退至一旁。 时眠今天梳的是垂挂髻,髻上有一只雀鸟霓彩步摇,上面的水晶流珠随着她下车的动作轻轻摇荡,晃得小厮眼睛一疼,他连忙低下头去。 表姐的妆奁上只有两只玉钗,连个手镯项链也没有,出门前她便想好,回去的时候要挑一套的头面给表姐送去,让她日日带着,瞧着就高兴 珍宝阁是整个宣阳最大,首饰最全的一家银楼,哪个女子不爱珠宝,时眠也不例外。 隔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一趟,时而买对耳饰,时而买个钗子,而今日,她要买一整套头面。 傍晚时分的珍宝阁有些冷清,店里的伙计一见来人,立刻跑到时眠面前,热情讨好的问“哎呦,时姑娘来了,今个想买些什么最近店里来了一批南海珍珠,颗颗饱满,洁白透亮” 时眠“给我看看。” 伙计“好的,您稍后。” 这个人听说是老板的远方侄儿,叫黄迁,家里遭了旱,为了讨口饭吃,跑来宣阳投奔他叔。 黄迁捧着一个红木盘子,上面盖了一张丝绸帕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将帕子一掀,一串珍珠项链躺在盘中,时眠眼底划过一抹失望。 这串珍珠确实像黄迁说的饱满丰润,每一颗都有小指大小,乍一看上去很是惊艳。 但是时眠莫名就觉得,这种珠圆润滑的东西不适合笪御。 “这珍珠项链我要了。”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娇喝,时眠回头看去,来的是一对男女。 男子一袭青衫,肤色颇暗,形体高大,身姿挺拔得像个松柏。 女子白色纱裙,轻纱遮面,头上一只绯色宝簪,一对珊瑚头花和菊花纹银钗。女子走动间可以看见腰间的褶肉,有些过于丰腴了。 两人一前一后在时眠身旁站定。 黄迁犹豫的说“裴姑娘,这珍珠” 裴穗瑶直接打断黄迁,问时眠“喂,这珍珠你要吗” 时眠摇头。 裴穗瑶杏眼一弯,声音轻快的朝黄迁说“你看到了,她不要,快给我包起来” 时眠并未放在心上,本来她也没有相中。 裴穗瑶身旁的那个男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给时眠微微作揖“姑娘莫怪,我家小妹唐突了。” 时眠“无碍。” 说完她点点头,转身朝珍宝阁西面走去。 她记得那里有许多翡翠饰品。 忽而西南角一道亮光闪过,时眠下意识闭眼,再朝那看去,她的目光就顿住了。 反应过来,时眠的碎步忍不住加快。 长长的案几上放着三套整齐的头面,分别是黑白鸿鹄、胭脂牡丹、宝蓝珊瑚。 真的是天上、地上、海里都齐全了。 这三套在色彩上尤为突出,色泽绚丽,犹如宝石般的质感。 黄迁把珍珠项链给裴穗瑶包好,赶紧回到时眠跟前招呼。 那两人也不急着走,裴穗瑶往那一瞅,看见那三套头面顿时眼见一亮,拉着她的兄长就往那儿跑。 黄迁介绍道“时姑娘,这东西是从西域过来的,那边叫做珐琅。这东西颜色夺目,而且摸着光滑,咱们大渝可没见过这种宝贝,您要是戴出去可就是头一份啊” 时眠“恩,以前确实没见过。” 黄迁一听,有门他不自觉的搓了搓手“只不过这东西稀罕,价格上” 裴穗瑶急冲冲的说“价格不是问题,我要” 当场的人都怔住了。 她身边的男子绷着脸,轻声呵斥“瑶瑶” 裴穗瑶不管不顾,抬着下巴高傲的瞪着时眠,一副非要不可的蛮横模样。 黄迁为难的左右看看,摸不准时眠的心思,聪明的闭着嘴静观其变。 时眠说“黄迁,把牡丹的给我包起来。” 裴穗瑶一听急了“不行,我要牡丹” 时眠终于把目光轻轻落在裴穗瑶身上“姑娘,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 裴穗瑶长这么大,什么想要的所求的,家里人都会给她捧到眼前。 她家中有三位兄长,自己是老来得女,其实她和时眠很像,都是备受宠爱,被娇宠着长大。 然而时眠现在善解人意,温柔和顺,她却是飞扬跋扈,专横霸道。 裴穗瑶大小姐脾气,心思简单,却异常敏感。虽然时眠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但是她就是浑身不舒服,她甚至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 她没感觉到的东西,她兄长感觉到了。 时眠在警告他们。 裴晖心里一沉,他在衙门做捕快,平时没少见一些官老爷,方才那一瞬,他竟感觉到和巡抚大人一般的气息。 也不知这位时姑娘是何来头。 把裴穗瑶拉到身后,裴晖向时眠道歉“对不住,我家小妹在家里被宠坏了。” 裴穗瑶什么时候见过兄长向别人道歉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二哥说什么呢明明还没付钱,谁要都可以” “呵,说的没错。”时眠突然轻笑一声,“许儿,付钱。” 许儿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两枚大大的银锭子,“啪”的拍在长案上。 许儿“伙计,够数吗” 黄迁额前有冷汗冒出,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够够,两套都够了。” 时眠紧着说“那就把那套黑白鸿鹄一起给我包了。” 黄迁“是是是。” 黄迁得了令,马不停蹄的将长案上的头面包了起来。 裴穗瑶气的七窍生烟,她还想说什么手腕却被自己兄长死死握住,疼的她直嚷嚷,也顾不得头面了。 待许儿收好两个妆匣,时眠他们就离开了。 经过裴家兄妹,时眠凉凉的给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像是鄙夷,又像是不屑。 直看的裴晖面红耳赤,一种莫名的羞愧冲上脑门。 裴穗瑶还在挣扎,见时眠把那两套头面买走了,气急败坏的捶打裴晖。 裴晖十九年来第一次口不择言的责骂她“瑶瑶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后气愤的一挥袖,离开了银楼。 裴穗瑶揉了揉手腕,看着泛红的皮肤,委屈的红了眼眶。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那个女子又没付钱,付了钱她自然不会争抢,哥哥凭什么凶她坏哥哥 黄迁踌躇了一下,想到自己的月银,他还是厚着脸皮说“裴小姐,您看这还有一套,宝蓝色的珊瑚样式,寓意深海广涵,心胸阔达,您肤色白皙,配上这个颜色绝对靓丽” 裴穗瑶被他说得心情好上不少“好吧,给本姑娘包起来。” 裴穗瑶交了钱,拿了头面,转身朝外面走去,谁知道地上突然冒出一颗石子,她一不小心整个人扑倒在地。 手里的妆匣摔成了三半,里面的项链首饰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裴穗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裴晖听到声响,急忙跑了进来“怎么了” 他到底是心软,刚在并未走远,只是走到门口等着裴穗瑶出来。 珍宝阁之后的事情时眠一概不知,她坐上马车有些累了,小憩了一会就到了时府。 时眠让婢女小羽把两套头面送到闻啼小院,早上的事情她心里还有气,再加上她着实有些累了。所以就没有亲自过去。结果小羽刚走她就有些后悔了。 也不知道表姐会不会喜欢。 当时其实她是想买黑白鸿鹄,那套头面让时眠想到了陈胜的名语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燕雀哪里会懂得鸿鹄的凌云壮志呢 选这套和绣宝剑的原因是一样的,就是觉着合适。 但是黑白颜色的东西戴在头上总是有些晦气,戴出去兴许还会惹人非议,所以时眠还是选了那套胭脂牡丹。 正所谓牡丹是花中之王,也比宝蓝珊瑚好些。 最后时眠还是舍不得,于是两套都买了下来,端看表姐喜欢哪套了。 说起来,她的荷包还没送出去呢。 时眠轻叹一口气,表姐怎么就这么冷淡。 笪御前脚刚换好衣衫,后脚小羽就到了。 小羽“笪姑娘,这是我家姑娘赠您的头面。” 青竹接过放到梳妆案上,打开妆匣,两套整齐的首饰瞬间绽放璀璨,青竹心中震撼,感叹时眠的大方与阔绰。 笪御今天出去跟了一天,知道这头面买的费劲“替我多谢她。” 小羽“是。” 小羽走后,青竹忍不住摸了摸那套牡丹,笪御冷眼一瞟,吓得青竹瞬间收回了手“主、主子,我就看看。” 笪御“给我戴上试试。” 青竹“哦,啊” 主子竟然要她帮他戴头面 笪御摘掉面纱“先鸿鹄那套。” 青竹 看这意思,还要试两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夜间丑时,闻啼小院的书房里依稀可以看见一抹人影坐在案前。 青竹端着已经凉透的茶水从里面出来,轻手轻脚的将门掩上。她打了个哈气,两个眼皮不由自主的开始打架。 之桃等在外面很久了,露珠打湿了她的肩头和发梢,但是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凉意。青竹看她还在,疑惑的问“你怎么还没去睡,马上就到换班的时候了,再不去睡你今个一夜都别想休息了。” 之桃笑了笑“我睡不着。” 青竹“好吧。我先去给主子换茶,回来再和你闲聊。” 之桃“等等,诸客卿回来了吗” 青竹瘪嘴“回来了主子还能在书房”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不就是因为诸客卿还没见人影。哎,说不准诸客卿又去哪调戏小娘子了。 青竹忽然回过味来“你问的好生奇怪,你在外面不应该清楚吗” “哈”之桃的脚尖相抵,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就是一时懵了。” 青竹自个这会儿也是昏昏沉沉的,没想那么多,告别之桃之后便去了茶水房。 之桃在书房门口来回踱步,笪御在书房内也静不下心来,干脆把她叫了进来。 之桃刚刚踏过门槛,身后便传来“扑通”一声,她赶紧回头,只见诸承煜半身是血的躺在青砖地上。 之桃面色蓦地一白,急忙过去跪在诸承煜的跟前“诸” 笪御“莫叫” 笪御也听到声响,眨眼间出现在书房门口。 之桃闭上嘴,唇瓣却白的吓人。 笪御蹲下身子探了探诸承煜的脉息,脸色微沉,他对之桃说“速去找青竹。” 然后自己架起诸承煜的胳膊,将人扶进了最近的西厢房。 之桃有些慌不择路,两只脚顿了几秒才找准方向。 笪御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将他的衣衫脱掉,露出里面深可见底的伤口。 笪御眼神顷刻间阴郁下来,拳头死死攥着。 诸承煜气息不稳,这个时候青竹一个人到了,她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现在有些气喘。 青竹“主子。” 笪御让开身子“看人。” 青竹谨慎的按了按诸承煜的胸膛,检查了一翻,稍稍松了一口气。 简单的给他清理了伤口,之桃提着她的药箱到了。 青竹一边上药一边说道“主子不用担心,这伤口虽深但未到要害,诸客卿无碍。” 之桃问“那为何昏迷不醒” 青竹“只是失血过多,明日就可醒过来了。” 今日诸承煜是和他一起出的门,但两人的目的地各不相同。 他跟在时眠的身后,而诸承煜去了菊阁。 笪御心里又愧疚又煎熬,他走到院子的亭落里,沉默的看着漆黑的夜空。 他在游菊园逛珍宝的时候,自己的兄弟却在外遭受着血雨腥风。 想到这,他咬着后牙槽,一拳砸在了柱子上。 留下一个深深的拳印。 夜更深了,头顶乌云遮月,有了下雨的迹象。 等了大半夜的人终于回来,还身负重伤。 这一夜所有人都没睡。 笪御是到天明的时候才回的厢房。醒了之后青竹告诉他,诸承煜醒了。 诸承煜身上的上是刀伤,那一刀直接从他的左肩划至小腹,出手的人显然是铁了心要他的命。现在他身上缠着绷带,白色的绷带上还有渗出的血迹,看的让人触目惊心。 笪御一进屋,诸承煜便发觉了,他到是没心没肺的贫嘴“哎呦呦,小御御人家好疼,快帮人家揉一揉。” 笪御一头黑线,本来阴郁的心情一下子被他冲散了不少。 笪御站在床边,目光在他胸膛上定了定。 片刻后他问道“谁动的手” 诸承煜侧身,想撑着脑袋摆个潇洒的姿势,但是他似乎忘了自己还受着伤,最后他只把头撑了起来“凉安那人。” 所谓“凉安那人”。 是皇城里面的那人。 笪御皱眉,他们已经查到这了吗 诸承煜眉目一寒“他们盯上菊园了,菊园里面有奸细。” 笪御沉默半晌,突然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回枕头上,面无表情的说“下次不可再如此莽撞的暴露身份,怎么说我也是影阁的阁主,他们伤不到我。” 笪御难得说这么大一串话,说明他现在很认真。 诸承煜老老实实的躺着,嘴硬道“诶诶,我才没有暴露身份,是他们眼瞎才把我认成你的。” 笪御心中微叹,没有揭穿他拙劣的演技。 昨夜见到诸承煜的时候笪御便发觉了,他身上的袍子不是出门的那身。 紫色长袍虽然被刀割成了两半,但笪御依稀认得,那件长袍和上月他在赤岸城与千金阁打斗时穿的那身,一模一样。 笪御猜测,诸承煜去了菊阁之后便发现了千金阁的杀手,他知道笪御今日跟着时眠也去了菊阁,担心笪御暴露。于是故意露出些痕迹,调虎离山。 这个呆子,他也不想,那个时候除了那一身紫袍,他还戴了面具。 诸承煜现在主动暴露,他那张脸恐怕真成了凉安那边的目标了。 就算诸承煜不是他,也难逃追杀。 皇城里的那个人,是个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的狠人。 笪御心中忧虑,将此事说与了诸承煜,警告他大事未成之前不可再抛头露面,免得哪一天小命就没了。 诸承煜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在正事上却是绝对上心的。连连向笪御保证之后,然后说起了昨天的事情。 昨日诸承煜虽然和笪御去的不是一个地方,但是方向却一致。因为菊阁就在菊园的后面。 而笪御,是菊园的老板之一,坊间传闻有误,其实菊园只有两个老板,另一位是当今的四皇子,长孙虞鸿。 菊阁的存在是为了方便凉安和影阁之间的联系,换句话说,是长孙虞鸿和笪御的联系。 那个地方至关重要。 笪御九岁那年便和长孙虞鸿见过面了。那个时候长孙虞鸿也只有十一岁,两个小小的人就在菊阁中开始了首次合作。 一切的起始,也是从那开始的。 每月的这个时候诸承煜都会去菊阁取四皇子的信件,结果昨日刚到菊园门口,他便感觉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杀气。 这种气息一般人感觉不到,但是长年走在刀刃上的诸承煜几乎一瞬间便察觉了。 他不动声色的绕道去了菊阁,菊阁的宋掌事同样面色凝重,想来他也已经发现了外面的情况。 但是诸承煜没想到的是,宋掌事告诉他,菊阁前两天捉到了内奸,是外院的李掌事,问他怎么处置此人。 李掌事管外,宋掌事管内。 诸承煜他们已经在宣阳住了一月有余,也不知道这李掌事到底传了多少消息出去。 诸承煜问他“拷问了吗” 宋掌事细细道来,好在李掌事没有见过笪御,手中的消息也少。但是他们驻足宣城的消息已经让那人知晓了。 李掌事只是那人的一个小喽啰,嘴里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严刑拷打几下就全招了。 诸承煜听后当机立断“杀了。” 然后换了一身衣袍,主动露出踪迹把外面那批杀手引到了郊外。 看他们的招式,诸承煜心里一沉,果然是千金阁的杀手。 诸承煜打算,一个不留。 以一敌十,诸承煜不是神仙,他受了重伤,要不是躲得快,今日就见不到笪御他们了。 笪御听完他的话,走到旁边的坐榻上,到了一杯茶水,静静沉思。 这么说那人应该没查到多少,不然就不会追着诸承煜了。 宣城还可以再逗留一阵子。 诸承煜想起身,胸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无奈之下他又躺好,两只眼睛往笪御那瞟“你莫担心,千金阁的人我没留活口。” 笪御心里总算定了定“恩。” 诸承煜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人又开始惜字如金了,幸好他早已习惯,换成旁人不得憋死。 诸承煜掰着手指头“你这条命真值钱,上次在赤岸城来了十个,这次又十个,我算算” “嚯这少说也得万把两银子” 笪御挑眉,可怜他受了伤就不教训他了,话就多说了两句“那些人是千金阁的二级杀手,出动一个就需十两金子。” 诸承煜愣住“金、金子” 笪御“恩,取了我的人头,另外的报酬至少还有百两黄金。” 诸承煜“百、百两黄金” 诸承煜沉默了一会,然后抬眉认真的说“笪御,你把你的头给我吧。” 笪御闭眼不看他。 诸承煜还说“肥水不流外人田那” 笪御还是没忍住,掏出怀里的珍珠往床上一射。 准头不错,诸承煜捂着臀倒吸一口气“我的珍珠笪御你偷我珍珠” 青竹刚好从外面端了一盆温水进来,见到这一幕实在对诸客卿不忍直视。 原来对于诸客卿的来说,重点是他的珍珠啊 难道不是又挨了教训 哎,也不知主子是怎么受的了诸客卿的性子的。 好蠢啊 青竹“咳,诸客卿该换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这天果然下雨了。 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花园里,土壤的气息蔓延在时府。 时眠屋子里的温度冷的有些凝滞,但是现在还不到烧火炉的时候,时眠又添了一层衣服。 下午的时候天渐渐晴了,天空干净得犹如被水洗过一般,纯洁的让人觉得平静。 然而前院的小厮跑了过来,给时眠带来一个不平静的消息。 时庭深回来了。 她兄长。 时庭深从雨中回来,身上湿了大半,但是这幅狼狈的样子也没有掩盖住他的浑身的儒雅。 他是个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男人。 时庭深总是挂着礼貌的微笑,见到长辈懂得谦虚有礼,见到小辈给他们循循教导。 他的样貌并不出众,若是仅看眉目,他只是个泯然于众的人,可是他不是。 用八个字能形容他。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时南昌见到许久未见的儿子,高兴的闲不下来。知道他们兄妹来感情好,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了时眠。 可是半晌过去了,还没见到人。 时庭深“父亲,别忙了,坐。” 时庭深给他倒上一杯茶,这茶是他从凉安的安亭茶坊带回来的,叫做六茗香。 “您尝尝。” 时南昌坐回主位上,牛饮一口,砸吧砸吧嘴也没品出什么味来,他放下茶杯,问他在凉安的这一月过得怎么样。 时庭深浅浅笑着,不紧不慢的和他讲着凉安的趣闻,时而逗得时南昌大笑,时而惊得时南昌瞪眼。 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 时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时庭深远远的就看见她了,那一刻他眉眼的笑都深了深“眠儿来了,许久不见,可想哥哥” 时眠把心底的胡思乱想都压了下去,勉强勾唇“恩,哥哥去凉安都带了写什么回来” 时庭深招手,让小厮把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了进来,然后一一说给时眠“这是珊瑚,这是琉璃盏,这是胭脂” 时眠悄悄松了一口气,若是以往,哥哥定要问她有多想,想到什么程度等等。 以前只觉着是玩笑,现在却品出另外一层意思来。 时庭深说完带给时眠的东西后,又打开另一个长匣子,里面装了一把长矛。他打开一个布包,露出一本棕皮书“父亲,这长矛是我偶然间得到的,这本书是在书斋买回来的,讲的是行兵之计。” 时南昌喜欢的笑逐颜开,翻了翻那本书然后宝贝的给重新包好,又从匣子里直接提起长矛走到院子里,耍的虎虎生威。 时眠安静的坐在厅堂里,时庭深走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不过一月未见,眠儿竟然跟哥哥生疏了,都不跟哥哥说话了。” 时眠被说得惭愧,哥哥从小疼她,每次出门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一大堆东西,平时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往她那送。 她这般疏远哥哥着实让她惭愧,就像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一样。 耳边乍然响起崔明媛的话“兄妹呵是啊,你与他是兄妹他还想着你,宁愿逆天下之大忌也要将你囚于身边,你说可不可笑如此看来,你就是一个祸水,死了岂不更好” 那话在她耳边回荡,震耳发聩,日日提醒着时眠,那不是梦。 时眠低下眼帘“我再过些日子,就该及笄了。” 时庭深一愣,笑然“是啊,我们眠儿就该是大姑娘了。” 时眠脊背莫名一僵,她攥着手帕,裙摆下的绣花鞋不安的搅着“哥、哥哥,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了。” 时眠没有看到时庭深深邃的眼眸,她扶着许儿离开了。 堪堪走出前院,时眠的腿瞬间就软了下来,险些摔倒。幸好许儿扶着她,许儿担忧的问“姑娘你怎么了” 时眠深吸一口气,这些感觉她说不出口,也不知道和谁能说,她虚弱的笑了笑“被石子绊了一下,无碍的。” 她有些怕哥哥。 突然就怕了。 快到不觉小筑的时候,时眠脚底转了个弯,去了隔壁。 这次出来迎她的是青竹,青竹朝时眠拂了拂身,带她往书房走去。 之桃那个丫头,整日守在诸客卿那里,青竹都觉得头大,平日里院子里的事宜都是之桃在打理,青竹医术不错,她向来只负责跟在笪御身边,照理他的身体。 这院子里的事不接不知道,一接青竹都要抓狂了。 偏偏之桃死犟,特地到主子那里领了命守着诸客卿,她也不能强拉着人家离开,只能认命的干活。 书房里,笪御正在写寄到凉安的信。 他让长孙虞鸿继续蛰伏,影阁的人已经查到尚书府父子确实是暗地里投奔了他人,让他小心他们。 笪御耳尖一动,放下毛笔在信纸上吹了吹,然后折好塞进衣兜。 正好时眠踏进书房。 时眠这次来和往常不一样,往常时眠一进门小嘴就巴巴个不停,浑身洋溢着少女芳华,活泼可爱。 笪御眉头微戚,时眠的脸蛋微白,小嘴紧紧抿着,进了门口竟然没看他,自己找了个椅子,两眼无神的望着他发呆。 笪御问“出什么事了” 时眠回神“啊没事。” 没事会心神不定,六神无主的 时眠像是镇定下来,她规矩的坐好,看见笪御头上的黑白鸿鹄,硬生生将方才的事情抛至脑后,笑了笑“玉姐姐带这幅头面真好看。” 笪御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时眠嘴角的微笑被终于被看得挂不住了。 笪御轻叹一口气,从书案上走到她旁边,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 时眠一愣,仰头看他。 笪御还是带着面纱,时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平和的看着她。 笪御“不怕。”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时眠那双眸子里的不安都快溢出来了。 时眠鼻头一酸,她咬了咬牙,把泪意压了回去“恩。” 时眠好了一些之后,突然把腰间的荷包摘了下来,递到笪御面前“玉姐姐,你收了它吧。” 笪御神色一崩,他目光游移,犹豫了一下“你收回去。” 时眠垂头丧气的收回手,小嘴瘪了瘪,刚刚压下去的泪意又有涌上来的迹象。 笪御自然看到了她的神情“你知道送荷包意味着什么吗” 时眠“送男子为定情之物,送女子为芝兰之交。” 笪御暗道,知道你还送 下一刻时眠说道“我想和玉姐姐做同一家的姐妹,以后高情厚谊,情同手足。” 笪御“” 笪御转身坐回到书案上的椅子上,随手翻开一本书,全程无视时眠。 时眠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起身走到笪御身旁,将荷包放在书案上。 她软着嗓子“玉姐姐,你就收了吧,我一定将你当做亲生姐姐看待。” 笪御食指冷不防一扣,给书册的纸张上戳了一个洞。 笪御绷着嘴“我不要。” 时眠“为何不要” 笪御“不喜欢,丑。” 时眠眼睛睁的圆圆的,她委屈的不得了。 这个荷包本就是为笪御做的,屡次被拒已经够伤她自尊的了,更别说笪御直接说不喜欢,还嫌弃她做的荷包丑 这哪里丑了 分明就是表姐不愿意和她交心找出来的借口 时眠抽了抽鼻子,忍住泪意。 她一腔心意全都喂了狗,时眠冷哼一声把荷包塞回怀里“不要拉倒许儿我们回去” 许儿不满的望了笪御一眼,他们姑娘是多么好的脾气,这位表姑娘竟然把她惹生气了。 回到自己闺房的时眠往床榻上一钻,泪意再也忍不住沿着眼角浸入被子里。 重生以来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害怕、惶恐,以及小心翼翼的生活,甚至到现在才出府了一次,生怕旁人看出什么将她视为妖女,连累了时家。 时眠用她的小心谨慎竖起堡垒,而笪御对于时眠来说,是堡垒上唯一的一扇窗户,让她能够稍稍喘上一口气。 良好的教养让时眠紧紧闭着唇,她死死攥着被子,把所有的情绪掩藏在无声的泪水里。 许儿慌张的站在一旁,轻声哄着“姑娘,你别难过。你是我们时府唯一的嫡女,跟宝贝疙瘩一样,那个笪姑娘她” 许儿刚想说笪御没什么好的,一想到时眠上次对她的维护,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她兴许不会在时府久留,老爷不是说了,笪姑娘是借住。” 好一会过后,时眠闷闷的回答“表姐是不愿忍受分离的伤感吗还是说她担心我到时候伤心过度恩,一定是这样。” 许儿“” 不不是姑娘快停止这种想法她的本意不是这个啊 “姑娘,我的意思是” 时眠“许儿,你不用再说了,我明白的。” 许儿想解释一下,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而时眠从被窝里钻出来,眼眶微微发红,一双眸子被泪水洗的晶莹玉透,纯洁无暇。 她顿时失声,什么都说不出了。 许儿微笑“恩。” 至于那位笪姑娘,她晚上走一趟就是了。 这天晚上月朗风清,繁星灿烂。 许儿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踏入了闻啼小院。 因为此时已经戌时,许些人已经歇息了,许儿到的时候院子里没人。 她突然停驻在院子门口,戚眉。 刚才匆匆过去的是之桃,那边是西厢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时府的大管家叫麻良,而许儿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料理持家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自从许儿跟了时眠之后,时眠的一切事宜都是许儿在打理,包括给笪御安排住处。 她记得,闻啼小院总共就两个内院婢女,三个粗婆子和两个跑腿小厮都在外院。 内院的西厢房怎么可能会有人住 许儿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跟上。 脚下刚走了两步,就被人从背后叫住。 青竹“许儿” 许儿转身看向青竹“我方才看见之桃去了西厢房,那里有人” 青竹看都没往那看,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主子落了一件钗子在里面,之桃去拿罢了。你怎么来了” 西厢房诸客卿在里面躺着呢。 许儿“我来找你家姑娘,笪姑娘来到时府也有好些时日了,一直忘了与她说说时府的规矩,今日特来相告。” 青竹一愣。 许儿嘴角噙着淡淡的弧度,目光浅浅的看不出情绪。 青竹“这边请。” 许儿点头。 方才那句话,许儿不便直接说于笪御,毕竟主仆有别。 笪御说不得,他的婢女却说得。 这句话最终会通过青竹传到笪御那里。 片刻后青竹将许儿引到了笪御那里。 许儿见到笪御的时候,正巧是他沐浴之后。 屋内的烛台都点着,也不算昏暗。笪御坐在床榻上,一头散发披至腰间,乌润发亮,肩上披着一件金丝绣纹的紫色披风,视线触及笪御的面纱,许儿目光一滞。 虽然奇怪笪御就寝时还带着面纱,却也没有多想,许儿朝他拂了拂身子,直接开门见山“笪姑娘,您来了时府也快有三个月,想来在府里也熟悉的差不多了。不知您觉着,我家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笪御挑眉,他在猜测许儿的来意。 青竹站在一旁面露忧虑。 笪御扫了一眼青竹,开口“善解人意,温柔大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许儿却笑了“许儿搁着先替我家姑娘谢过您的的美誉。您也是婉婉有仪,平易近人,这段时日也算和我家姑娘相得甚欢。” 房间里有一瞬的默然。 时府里谁不知道,笪御一直以来都对时眠避而不见,偶尔见上两次都是不欢而散。 何谈平易近人,相得甚欢 笪御眼神几乎是一瞬间就寒了下来,静静的注视着许儿。 青竹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下。 许儿依旧笑盈盈的,她葳蕤亭亭的站着,一双纤纤玉手捏着帕子放在腰间,端容淡定,这样的姿势自打她进屋就没变过。 笪御双眸微眯,下一刻眼神回暖。 他说“自是应该的。” 许儿“笪姑娘心胸宽广,许儿佩服。” 笪御“缪赞。” 许儿“听说笪姑娘是从老爷从老家接回来的,在时府住的可还习惯” 笪御“尚可。” 许儿“这便好,看来我家姑娘平日里的心思也没白费。” 笪御“替我多谢她。” 许儿“许儿一定带到。” 许儿再次拂了拂身“知道您过得还不错,许儿便放心了,那就不便打扰了。” 笪御“青竹,送客。” 青竹伸出满是虚汗的掌心“这边请。” 许儿撩起耳边的碎发,朝她微微颔首,边走边说“算不得客人,婢子只是一个下人,又不是府里的主子,不必这么客气。” 青竹呼吸猛地一滞,她干巴巴的回答“是、是吗” 送走了许儿,青竹觉着自己从寒冬腊月瞬间回到了阳春三月。 回到笪御身旁,青竹欲言又止。 笪御“说。” 青竹一咬牙,把许儿之前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笪御。 片刻之后,笪御慢条斯理的开口“规矩” 这许儿真是个话里藏刀的好手。 先与他确认了时眠是个好说话好相处的女子,再反讽他“平易近人,相得甚欢。” 然后暗下提醒,实则明指时眠为他多番打点,让他莫要辜负了时眠的一翻心意。 最后临走前还以自身为题,敲打他只是个客人,时府真正的主子还是姓时的。 偏偏许儿从始至终都对他毕恭毕敬,没有半分逾越。 就在笪御以为这就完了的时候,青竹又传来一句类似警告的话。 规矩。 笪御起身,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朝浴桶走去“查一下这个许儿。” 青竹低头“是。” 时府里的梅花不知不觉就全开了,嫣红的梅花树上怒放着朵朵娇小艳丽的花朵,颜色由深至浅的红,和长青的松柏交错相伴,合成了一副极美的冬景。 冬至的那天,时庭深在院子里远远的瞧见了笪御。 他站在拱形门下,目光沉沉。 那日他回府父亲就与他说过,时府里来了个表妹,时南昌叫他不要去打扰她,说是这位表妹喜静,不善交际。 时庭深也对他不感兴趣,所以这是初次见面。 这位表妹,个子高的着实异常,远远看着竟可和他一比。 而且他步伐稳重,行走间不见蒲柳之姿,时庭深戚眉沉思。 再看去,笪御一身精致华美的白裘,发髻上珍宝发饰细细点缀,若不是这身打扮,他险些将其看成男子。 男子 时庭深一怔,这么一品,他倒是更倾向于男扮女装。 时庭深接着猜测,若是男子,为何男扮女装,为何潜入时府,父亲又为何帮其隐瞒。 种种疑问伴随着他的猜测接憧而来。 时庭深径直朝笪御走过去,他需证实他的猜想。 但是下一刻,笪御已经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这件事这么一断,时庭深就再也没找到机会了。 笪御终归是女眷,还是借住在时府的外来女眷,时庭深不好直接去找她。 琢磨了许久,突然有天听他的书童说,府内的姑娘总是喜欢去那个外戚那里。 时庭深眼底的光芒明明灭灭,突然勾唇。 这日初雪降临,洁白如雕的雪花落在梅花枝头上,给本就傲骨铮铮的它们又添了一份肃穆。 时庭深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一旁的书童拎着朝元楼的葱醋鸡,踏进了不觉小筑。 正巧时眠打着伞从里面出来,两人迎面撞上。 时眠一愣,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哥哥怎么来了” 时庭深不答反问“你这是去哪” 时眠“下了初雪,想找表姐一起赏雪。” 时庭深眉眼深了深“巧了,哥哥也是来找你赏雪的。这不,还给你带了礼物。” 他把盒子打开,一块白里透红的玉佩,上面雕琢着双鱼戏荷,雕纹细腻,栩栩如生。 时眠接过,玉佩入手即暖,她微微讶异。 时庭深把盒子递给许儿,说道“这是我近来淘到的一块暖玉,天冷了,你拿在手里把玩的时候还可以暖暖手。” 时眠总觉得这块玉烫手“哥哥,这太贵重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时庭深就打断了她“你这妮子怎么了,哥哥送的东西还推辞,快收好。” 是的,以往哥哥无论送她什么她都会欢天喜地的收好,再甜甜的道一句,哥哥真好。 可是现在时眠却心中忐忑,她手里拿着这礼物,就像拿着一铁烙,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时庭深从书童手里拿过葱醋鸡,挑眉道“我还买了你爱吃的葱醋鸡,不若一起,说起来哥哥还没见过这位表妹,听说是位美人” 时眠忽然灵光一闪。 表姐今年十八,哥哥今年二十一,年龄正好。 若是哥哥能和表姐两情相悦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哥哥永远是哥哥,表姐也会和他们成为一家人。 时眠心中稍定,若是成功,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心中这般想着,眉眼都带上喜意“恩,表姐的容貌世间罕有,哥哥可读过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时庭深看她这幅赞不绝口的模样,倒是对这位表妹的容貌生出些好奇来“眠儿对她评价如此之高,倾国倾城这四字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用得起的。” 时眠哼了一声“哥哥你稍会儿看了便知道了。” 兄妹俩踩着初雪进了闻啼小院。 笪御裹着围脖,手中拿着一本杂谈见他们一行人问道“何事” 时眠眼眉弯弯,她打算死皮赖脸也要拉着表姐和他们一起赏雪“玉姐姐,今日初雪,正好哥哥也在,我们一起去看看风景” 时庭深对笪御微微作揖“表妹安好,莫要辜负了这番良辰美景。” 笪御对于他们的到来感到意外,听了他们的来意之后推辞不掉,于是三人一起去了小花园。 在外院和内院之间,时府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里面有一座假山、一个荷塘、一个亭子等等。 花园里比起内院来说,梅花树少了不少,多数种了些名贵的花卉,只是这个时节全部被掩在了飞扬的雪花中。 几个下人在亭子里摆上糕点小食,葱醋鸡这个时候已经凉了,所以叫人拿下去热了热。 时庭深率先坐下,时眠坐在中间,笪御挨着她坐在一起。 书童将煮茶的器皿搬上石桌,时庭深点上釜锅,开始煮茶。 雪渐渐大了起来,地上已经有了积雪,抬头望去纷纷扬扬,像是无数朵洁白的小花,惹人怜爱。 冷风夹杂着零碎的白色吹进亭内,落在时庭深的玉冠上,他手里一举一放,有条不紊的制茶。 时庭深嘴角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一只手撩起长长的袖摆,将煮好的茶水递至两人面前“尝尝我的手艺。” 笪御意味不明的看着眼前的这杯茶水,素手轻抬,将面纱摘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时庭深怔住。 他似乎明白为什么时眠会提到李延年的诗了。 这个女子的容貌,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这一眼,时庭深便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哪怕笪御坐姿行态都不像女子,又或者她的个头实在太高,但是万般理由都不如他那张脸看的真实。 这张脸就已经让他毫无辩驳之力。 时眠在一旁悄悄观察时庭深和笪御,看见时庭深望着笪御呆愣住,心中窃喜。 看来哥哥对表姐的容貌很是满意。 再看表姐,他吹了吹茶杯上的袅袅雾气后,抿了一口“好茶,微苦而不涩,而后竟有甘甜之滋,回味无穷。” 时眠眨了眨眼睛,心中更加稳定了。 她方才还在想,若是哥哥和表姐实在走不到一起,她也强求不来,毕竟时眠是盼着这两人日后都能幸福一生的,若是强扭的瓜,那就和她的本意背道而驰了。 现下看来,哥哥和表姐也算是互相满意了。 这下时眠开始做起正经媒婆来,她纠结了一会,在时庭深和笪御之间选择了时庭深。 时眠“哥哥,玉姐姐不但有绝世的容貌,她还温婉大方,知书达理。而且玉姐姐与寻常女子不同,她更加聪慧坚韧,完全不输男子” 笪御“” 这是在说他吗 时庭深对她这般喜欢笪御,心中不喜,面上却不露痕迹“表妹如此优秀,真当是女子典范” 笪御面无表情“不敢当,时眠妹妹夸大了。” 时眠只当没听见笪御的话,继续向时庭深举荐笪御,好话一箩筐的往外倾倒,争取让时庭深知道笪御的种种优点,让他把心思放到他人身上去。 最后直听得笪御怀疑人生,就连时庭深听得都头疼。 时庭深“好了,哥哥知道表妹的德才兼备了。这葱醋鸡又要凉了,快些吃。” 时眠喝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听话的不再言语,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事还得徐徐图之。 那日之后,时庭深又来了两次不觉小筑,时眠都巧妙的带他去了隔壁,尽心尽力的做着媒婆,结果直到现在她也没瞧出两人生了情意,心里暗暗着急。 时眠又不能每次都带他去闻啼小院,于是她又开始躲起了时庭深,好在即将过年,时庭深的事情多了起来,也顾不上她了。 很快到了除夕,这天又下雪了。 除夕饭是时眠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吃的,没有叫上笪御。 时眠心里很不是滋味,晚上回到闺房,她还是念叨着笪御,于是偷偷摸摸去了隔壁。 她算是看明白了,爹爹根本不待见表姐,平时不管不问,过年过节也不找她。 难道上辈子也是这样 时眠一想到上辈子表姐一个人孤苦无助的住在落雪院,她就满心愧疚和心疼。 今生她就多多照料些,万不能让表姐感觉时府不欢迎他。 时眠特地去自己的小厨房做了饺子。饺子馅是大厨房带过来的,饺子皮是婆婆们赶的,好在时眠学着包,笨手笨脚的掐了一大碗,看的许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端到笪御那里的时候还热腾腾的冒着雾气。 笪御看着桌上一大碗饺子,久久没有回神。 时眠素指敲了敲桌面,清脆的声响唤回笪御的神儿,时眠说“快些吃,这么冷会凉的。” 笪御掩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嵌入了肉里他也毫无所觉。 许儿略带寒怒意的声音传来“笪姑娘,这是我们姑娘亲手包的。” 时眠赶紧在桌子底下扯了扯许儿的袖子。 许儿忽的就把袖子撤到一旁,扭头不看她。 真是的,姑娘还从未给她做过什么吃食呢这女子受了好意竟然还傻愣着,她瞧着就生气 笪御敛下眼帘,摘了面纱,拿起瓷勺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 时眠“你慢些吃,不用急。” 笪御不听,饺子不烫,他却觉得这一口口入了肚子,暖了胸膛。 他母妃为他血崩而死,从小跟着段姨四处流浪,懂事起便接受了压在他身上的血海深仇。 段姨将他视为主子,底下的人为他抛洒鲜血。 他为了尽快报仇,尽量减少伤亡,日日算计,夜夜谋划, 每日每夜不得安息。 来到时府的这段日子,是笪御最舒心的日子。 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的女子。 笪御抬眉看她,时眠。 时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羞涩的问“好吃吗” 笪御忽然粲然一笑“好吃。” 时眠望着他的笑容懵住,这么一刻,她胸膛里“咚咚”直响,震得她耳朵发痒。 笪御歪了歪头“怎么了” 时眠的两颊瞬间就红了,她连忙低下头,结结巴巴的回答“没、没什么。” 这还是她看到玉姐姐第一次笑,真真是一笑倾城,虽然用妖精来形容不好,但是时眠此刻只想到“妖精”这两个字。 刚才那一笑,差点把她的魂勾走。 玉姐姐实在是太美了。 美的让她心生欢喜。 院墙外面传来热闹的驱傩nuo声,说明雪停了,已经有人开始驱鬼做法,祈福祥瑞,街道上肯定极为热闹,许儿低声提醒她该去前院了。 这个时候该是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守岁的时间。 说不准会去街上看看热闹。 这么一对比,更加显得笪御这里凄凄凉凉,格外可怜。 时眠不忍,问他“玉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前院吧。” 笪御摇摇头“我就不去了。” 他若是去了,时南昌恐怕就不能踏实的过一个除夕了。 时眠突然伸手牵住笪御的手,强硬的说“就这么定了,我们走吧” 笪御明明告诉自己,不该顺从,不该跟上去,不该与时眠过于亲近。 可是他的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他自己动了,一步一步,毫不犹豫的跟着眼前的女子,走出他那个冷清的小院。 时眠软软的小手牵着笪御,灼热的温度从她的手心传递给他,笪御抿唇,偷偷攥紧了些。 时眠暖暖的声音传来“玉姐姐你在时府别见外,更别把自己当做外人。你是爹爹接回来的,是我的表姐,和我们是一家人你知道什么是一家人吗就是互相扶持包容,彼此真心相待,相亲相爱,荣辱与共。” 笪御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 时眠拉着他很快就到了前院,时南昌和时庭深早早的就在等着了,见她还带了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笪御。 时眠往笪御身前一站“我叫表姐来的,要守岁就一起守” 时南昌死死盯着两人相握的手,眼里的冷刀子刷刷的射向笪御。 笪御识趣的松手。 时南昌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 外面越来越热闹了,他们一行人站在院子门口好好的凑了回热闹。 带着面具的老翁头和老婆子手舞足蹈,身后跟着带着面具的童子,也有老老少少混在人群里,四处传来声声震天的爆竹声,大家在这爆竹声中边走边跳,这幅盛景,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才能看到。 时眠被气氛渲染的心潮澎湃,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笪御反应快,迅速接住了她。 时庭深上下打量了一翻后松了口气“人多,你别往前凑” 时眠也心有余悸“嗯嗯。” 随后时庭深目光掠过笪御,微微眯眼。 刚才笪御的速度似乎有些太快。 时庭深“表妹刚才反应真快,我都不及。” 笪御羞涩的回答“儿时顽皮,在乡下像个野孩子,表哥莫要笑我。” 时眠赶紧推开时庭深,瞪了他一眼“看热闹看热闹” 哥哥真是,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看完热闹后,几人回了府中,下人在院子里燃起篝火,放起爆竹,子时一到纷纷给主家开始拜年。 时庭深准备的赏银很足,下人们一个不落的都拿了。 时南昌却只准备了两个红包,一个给是时庭深的,一个是给时眠的。 他哪里有想到闻啼院的那位祖宗会来,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心痛不已的将自己的随身玉佩送给了笪御。 笪御“多谢舅舅。” 时南昌一噎。 这个除夕过得真闹心。 后半夜逐渐静了下来,玩到这么晚,大家都精疲力尽。 时庭深回了自己的院子,通房丫头帮他梳洗更衣。 时庭深闭着眼享受瑶池的按摩,问她“瑶池,你说一个人小时候很顽皮,身手会不会比旁人快些” 瑶池酥胸半露,柔柔的回道“公子说的有多顽皮” 时庭深翻了个身“约莫是个野孩子。” 瑶池“那定然是会很快。瑶池自幼跟在公子身边,性子娴静,就慢的许多。” 时庭深在脑海中对比了一翻,接受了这个说法。 瑶池软绵的小手沿着时庭深的脊背向下滑去,趴在他的耳边,芳香轻吐“公子” 时庭深截住她的手,依旧眯着眼睛慵懒的说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瑶池眼底划过失望,却异常乖巧的穿好衣服,去了外间。 瑶池跟了时庭深许多年,她知道,若是不听话的话,明日公子身边便会换上一个通房,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瑶池觉得,有时候公子太过冷漠,对他们这些通房毫无感情;有时候又觉得,公子是在按行自抑,约束自己。 总之,公子对她们犹如对待一个物品,弃之可惜,留之尚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时眠第二天穿衣服的时候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坐在床上想来想去,忽然惊觉她的荷包呢 往日清晨穿衣的时候,时眠都会亲自把荷包系在身上,她还是没有放弃送给笪御。 时眠仔细回忆,脑海中闪过昨夜被撞的那一幕。 心中一叹,想来是被人偷走了。 难道这荷包真的与表姐无缘吗 也罢。 大渝王朝四十五年,边境已经开始动荡,远在京都的宣阳依旧狗吠不惊,歌舞升平。 热热闹闹的年头一过,冬雪开始融化。 府内的裁缝婆子例行到各位主子那里丈量身材,开始为新的春装做准备。 杨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对时眠犹如对待自己的孙女一般,见她一年比一年的高,心里欣慰不已。 杨婆子把量尺收起来,笑呵呵的说“姑娘又长高一节,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该嫁人喽” 时眠小脸一红“婆婆莫乱说。对了婆婆,你给表姐量过了吗” 说起笪御,杨婆子的脸一下拉的老长,满是褶皱的皮肤更加皱在一起“那位表姑娘怎么说也不让老婆子我量,只是拿了他婢子给的尺量。” 时眠对此毫不意外,她知道笪御不喜外人近身的,只是拉着杨婆子的胳膊撒娇道“表姐她怕生,婆婆你多费心了,眠儿知道婆婆其实最是心软的。” 杨婆子被哄得眉欢眼笑的“好好,婆婆做事你放心。不过说起这位笪姑娘,老婆子觉得你还是离她远些较好。” 时眠戚眉“为何” 杨婆子“近来府里全是这位笪姑娘闲言碎语。有说她貌丑无盐的,有说她狐媚之相的,还有” 时眠声音冷了下来“婆婆不用顾忌我,说完就是。” 杨婆子觉得,能有那种流言传出来,就算这位笪姑娘是清白的,人品也好不到哪去。她是真切希望时眠离她远些,所以还是把最近听到的话都说了“有人说夫人没有兄弟姐妹,那位不是什么表姑娘,是老爷养的妾、妾室。” “胡说”时眠赫然而怒,气的小脸涨红,“那分明就是谣言” 杨婆子叹了叹“姑娘,且不管这些谣言是真是假,现在那位姑娘名声有损,你还是注意这些别和她走太近。” 时眠问她“婆婆,若是有人污蔑我这种谣言,你待如何” 杨婆子眉毛都飞起来了“哪个不要脸的说你了,老婆子打烂他的嘴” 时眠郑重其辞的说“所以,我也要打烂那些说表姐的嘴” 许儿慌忙的捂住她的嘴“我的姑娘哟这些粗俗的话你可不能说” 杨婆子也张皇失措的摆手“姑娘千万别学我这个老婆子,那我就实在罪过了。” 杨婆子震惊时眠对笪御的维护,心中无可奈何。看样子姑娘不会罢休,她能做的也就管好自己手下的人。 杨婆子走后,时眠心中依旧怒火未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连喝了好几杯冷茶才稍稍冷静下来。 她问“许儿,这些事你为何不与我说” 许儿转向蔓枝“蔓枝,桌上怎么又是冷茶早就与你说了姑娘喝不得冷茶,还不快去换一壶。” 蔓枝眼里划过一抹慌张,手忙脚乱的把茶盘端了下去。 然后许儿才回答时眠的质问“我也是昨日才听到的,这些腌臜的事情怎好告诉姑娘。” 许儿确实早就知道了,除了她说的这个原因,其实还有两个。 一则是因为她实在对那位笪姑娘没有好感,二则那位笪姑娘确实不是夫人的表亲。 当年马惜玉的陪嫁丫鬟不少,许儿是最小的那个,小到连平常的活计也干不了。 她是被夫人逃婚的时候捡回去的。夫人逃的自然不是时将军的婚,而是另一位世家公子。后来老太君没办法才取消了那桩婚约,再后来她就跟着夫人陪嫁了。 最后那些陪嫁丫鬟嫁人的嫁人,遣散的遣散,最后就只留了她。 所以要说时府里谁最了解夫人,恐怕连时南昌都不如许儿。 虽然许儿没有将这件事禀报给时眠,但是她已经开始在私底下查了。就算她再不喜笪御,时府里主子的事也轮不到下人编排。 许儿向时眠解释了一翻,时眠虽然生气,却也没责怪她“下次关于玉姐姐的事情,你切不可再瞒着我了,不然我就真的生你的气了” 许儿瞧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认真,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心中发软,笑着答应道“好,许儿知道了。” 时眠“那你查的如何了” 许儿“还未查出什么,不过那位闻啼院的确实不是夫人的表亲,能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从凉安带回来的老人。而凉安回来的老人,除了我,便只有杨婆婆和负责园林的张婆婆。” 时眠一愣,表姐不是表姐 许儿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时眠在想些什么。 时眠几乎没有同龄玩伴,少有的几个不是虚情假意的别家姑娘,就是对她疏远恭敬的下人。好不容易有个让她这么投缘的表姑娘,许儿考虑的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时眠。 万没想到竟然被谣言给捅破了。 许儿蹲下身子,握住时眠的小手,仰头哄道“姑娘,虽说笪姑娘不是你的亲表姐,但是我瞧她是个好的,比那些装腔作势的别家好太多了。若是你说他是表姑娘,他就是表姑娘,何须别人说什么。” “所以啊,姑娘日后依旧可以和笪姑娘做姐妹,一起赏花吃茶,一起游湖赏月。” 时眠抿唇。 知道笪御竟然不是她的亲表姐的那瞬间,她的确有些不能接受,毕竟从始至终表姐在她心里就是根深蒂固的一个姐姐。 但是转念再想,她本来就不是冲着“表姐”这层关系去对笪御好的。 因为她欠笪御一条命啊 再者,笪御既和她不是表亲,却能在生死关头为她豁出性命,这份人情就更大了。 时眠捂了捂心口,这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酸涩又似愉悦。 她忽然就觉得,她对玉姐姐的感情,似乎超越了亲情,成为了一种更加坚固的存在。 想通之后,时眠坚定的点点头“恩,许儿说的对,我既已认定他是我的表姐,他就是我的表姐你去把杨婆婆叫回来,再把张婆婆给我找来。” 许儿看她想通了就放心了,自然下去叫人了。 许儿去叫人的时候,蔓枝端着热茶回来了。 自从上次被罚过后,蔓枝老实不少,她站在一旁踌躇了一会问道“姑娘,那些谣言” 时眠吹了吹飘起的水雾“假的,你是我身边的人,莫要跟着人云亦云。” 蔓枝手指攥紧了,她低下头神情晦涩,隐约有一丝阴沉“是,蔓枝记住了。” 时眠估摸着许儿快带人来了,于是对蔓枝吩咐道“蔓枝,我想吃明月楼的小酥饼,你去帮我买些回来。” 蔓枝“是,姑娘。” 蔓枝踏出门槛,下一刻脸上阴云密布。 果然没过多久,许儿带着人就到了。 张婆子一进屋就跪下了“姑娘我没说啊那些谣言不是我传的” 时眠“啪”的一声将茶杯拍在桌上,吓得张婆子瞬间没了声响。 杨婆子方才从时眠这离开,知道时眠对笪御尤其维护,现在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她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时眠慢条斯理的捏着帕子将嘴角的茶渍擦干,红唇轻启“婆婆们都是老人了,眠儿相信你们。” 杨婆子和张婆子齐齐松了口气。 时眠“张婆婆想先起来,地上凉。” 张婆子方才慌张之下跪狠了,她揉了揉膝盖站起身,接着听见时眠的话,给了她当头一棒。 时眠说“婆婆们想想,有没有跟旁人提起过此事” 杨婆子想了想摇摇头。 张婆子脸色一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时眠看向她,眼尾挑起,不知不觉渗出些寒意“张婆婆,你呢” 许儿看见这个模样的时眠,微微一愣。 这幅模样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唯有这次许儿清晰的感觉到自家姑娘身上竟然有戾气 时眠不知道许儿现在的心里活动,她等着张婆子的回答。 张婆子哆嗦着嘴巴,开口“许久之前,我与院中的李婆子说过。” 时眠眉目一眯“她是谁” 张婆子“她是我手下的人,平时跟着我一起修剪园林。” 时眠默然不语,让站着的两人心中更加紧张。 她拎起小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雾气袅袅上升,遮住了时眠的眉眼。 许儿上前一步,缓缓开口“源头终究是出在张婆婆身上,但婆婆为时府劳累多年不易,所以这次就扣去张婆婆半月月银,以示惩戒,姑娘你看如何” 时眠“恩。” 张婆子出了一身虚汗,编排主家是大罪,虽说她没有参与其中,但这苗头是从她这出来的,现下只是小惩一翻已经是姑娘仁慈了。 她实在感激不尽。 时眠放下茶杯说“不过有件事情需要拜托两位婆婆。” 杨婆子“姑娘请说。” 张婆子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姑娘只管说。” 时眠“时府需要清净,而我也是真心将玉姐姐当做姐妹。以后若是再有人来问,那你们只管说他就是我娘的表亲就好。” 时眠忽然语气加重“无论是谁” 杨婆子张婆子“是,姑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杨婆子和张婆子离开之后,时眠皱眉甩了甩头,昨夜起她就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许儿走到她身后,轻轻帮她按摩太阳穴。 时眠闭着眼,紧紧抿着的红唇崩成一条直线“许儿,你说玉姐姐她为何要来时府” 许儿轻声回答“定是有苦衷吧,不然怎会想着寄人篱下。” 时眠睁眼,琉璃一般的瞳孔中微微闪烁。 “既是苦衷,那就不问。” 杨婆子没想到,她和张婆子刚从时眠那里回去,傍晚的时候就又有人来问这事了。 来人是公子身边的书童,良直。 杨婆子和张婆子十四年前就一起在凉安将军府服侍夫人,这么些年来早就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就连住处也是挨着,所以良直一来就见着了两个人。 两个婆子年纪都大了,身材难免佝偻,在良直面前便矮了一大截。 杨婆子背着手,斜眼给了张婆子一个眼神,错步一站遮住她,笑眯眯的问良直“良直怎么来了。明日才轮到去公子那里丈量身材。” 良直从小陪着时庭深念书,身上也沾染了书生的气息,往那一站也是浑身儒雅“婆婆误会了,公子叫我来是有一事想请问婆婆们。” 杨婆子“良直请问,我二人一定知无不言。” 良直“近日府中多有流言,其中一条便说府中的表姑娘不是夫人表亲,公子特叫我来问一下两位,您二位皆是老人了,想必更清楚。” 杨婆子状做思考,回答道“老婆子我想想夫人确是有个表亲,其中有一家便姓笪。张婆子记得不” 张婆子身子较之更加伛偻,她两只手紧紧握着,手心里全是汗水,听见杨婆子问她,她连忙回答“是、是啊,确实有一家姓笪的。老爷搬到宣阳之后,那边与这边就好些年不来往了。” 杨婆子“恩,多年过去了,我们两个也记不大请了,对了,公子怎会问起这个” 良直“公子的心思我们下人怎好揣测。” 良直问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就不愿再解释,敷衍的回答了一番就离开了。 良直前脚刚走,两个婆子就狠狠松了口气。 张婆子张开手掌在衣摆上擦了擦,走到房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然后把门轻手轻脚的关上。 她小声的同杨婆子说“杨姐,这事有点不同寻常,就这么一小会公子竟然找上门来了” 杨婆子爬上坐塌,一边揉着小腿,一边回答“府里谣言蹿起也诡异的很,那位笪姑娘进府大半年了,偏生这个时候起了流言,怕是有人在背后” 杨婆子做了个推手的动作,张婆子眼睛一睁“姑娘和她走的那么近,会不会被波及” 杨婆子摇摇头“我已经劝过姑娘了,姑娘她哎,姑娘真心待那人,如同我们待姑娘,我怎好再拦着。” 张婆子“可是万一姑娘的名声被连累的怎么办” 杨婆子截住她的话“你也别太担心,老爷是什么样的人,笪姑娘是老爷带回来的,不会有事的。至于到底是谁在背后,这种事就不是我们下人操心的了,你管好你的嘴,小心着别说漏了” 张婆子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姐姐放心” 良直离开了下人房,就径直朝浩源斋走去。 穿过花园的时候遇见两个粗壮的婆子扯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婆子往外走,那老婆子嘴里直喊冤枉,骂骂咧咧的也听不清楚说的什么,良直只断断续续的听到“老奴没有撒谎”、“她们骗人”等字眼。 良直从路上拦了个小厮下来问“怎么回事” 那小厮也是过来凑热闹的,自己还一知半解就兴致勃勃的跟人八卦起来“这位是李喜花,原先是个园林婆子,听说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还是咱们姑娘亲自撵的人。” 再多的话,就是那小厮自己胡编乱造的了。 良直一听是时眠处理的人,他心中微晒,因为在时府,性子最好的是姑娘,最不好惹得人也是姑娘。 因为触怒了姑娘,就等于同时触怒了公子和姥爷,谁也不会为他求情。 凑过热闹之后,良直紧赶慢赶的到了浩源斋。 时庭深正在书房温习功课,再过不久就是三年一次的会试,他上次进京已将所有的事情都打点好了,只要中了贡士,他便可以直接参与殿试。 他最终的目标是殿试,所以多数时间时庭深都是泡在书房中。 时庭深见良直回来了,放下手中的书,问道“如何” 良直回“杨婆子和张婆子都否认了流言,笪姑娘确实是夫人的表亲。” 时庭深食指在书桌上轻轻敲击,低头沉吟“恩依你看,那两人可有说谎” 良直斟酌了一下“小人是突然前去,那两人没有时间串词,杨婆婆和张婆婆回答小人的时候语态自然,不像说谎。” “我知道了。” 流言这件事自然被话题中心的人知道了。 时南昌早几天就找过笪御商量对策,但是所有应对的计划根本没有机会实施,这件事情就已经偃旗息鼓了。 诸客卿去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向笪御表达了对时眠的敬佩之情“时眠妹妹真是厉害。三两下就把事情解决了。” 笪御却若有所思“这件事,还没完。” 是谁故意在背后败坏他的名声他虽然说是个男子,但是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女子,背后那人是想拿名声逼死他。 这般对待一个女人,好恶毒的心思。 诸客卿刚才顺便去了趟朝元楼,他把油纸撕开,露出里面金黄的半只鸡,直接上手扯下一只鸡腿,满嘴流油的啃着,于是说话也咕哝的听不太清“你操什么心,反正名声对你来说也没什么。” 笪御瞥他一眼,把他剩下的鸡肉包起来,压在食盒里面。 诸客卿急忙去扒盒子“我的鸡你干嘛” 笪御泰然自若“留给之桃。” 诸客撅起嘴,不舍道“好吧,之桃照顾我的确辛苦她了。” 笪御见他竟然是一副念念不舍的模样,一下拎起食盒朝外走去。 诸客卿一愣“我的鸡” 笪御头也没回“已经不是你的了。” 正好碰到回来的青竹,见到诸客卿手上的鸡腿,大惊失色“天爷,你的伤刚好,怎可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还有吗不能再吃了” 笪御把手中的食盒递给青竹“在这,只给了他一只腿。” 青竹这才松了口气,又听说剩下的是拿给之桃的,诸客卿还不舍,于是气骂他忘恩负义。 又过了两日,事情的确如笪御所说,还没完。 李婆子被赶出时府之后,府中的流言蜚语非但没有抑熄,反而愈演愈烈。 时眠从来没有如此生气过,她让是手下的人去查,竟然半点差不出来是谁在煽风点火。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时眠闺房里的炉子在早些天便被撤掉了,但是她却觉得屋子里依旧闷热。 许儿安慰道“姑娘别急,狐狸的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时眠烦躁的扯着自己的袖子“府里的消息都封住了吗” 许儿肯定的回答“全部吩咐下去了,表姑娘的流言不会外传,姑娘且安心。” 安心时眠怎么安心的下来 现在这事明摆着有人在背后作怪,保不准什么时候流言蜚语就传到外面去了现在府里闹得这么厉害,也不知道玉姐姐会不会胡思乱想,会不会因为名声受损在吞声忍泪。 时眠越想越担心“走,我们去闻啼小院。” 不觉小筑的正门在南边,闻啼小院的正门在东边,每次时眠去隔壁的时候总要绕一大圈。 时眠“回头叫人把两个院子中间的那面墙给我开个门,免得每次来往都这么麻烦。” 许儿“” 许儿没有一下子答应下来,这种开门通院的事她可做不了主,得问过老爷。 进入新春时节,墙角的迎春花骨朵都开始慢慢展开花瓣,嫩黄色的小花暖暖的生长,驱逐了初春还未散去的寒意。 时眠见到这幅春意盎然的景色,心里的躁意散去不少。 一进院子竟然看见笪御披头散发的坐着,石桌上摆着一副黑白围棋。 身边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时眠心里的火蹭的就窜起来了。 时眠怒火中烧“来人来人这院子里的人呢” 喊了这一声后,半晌也没见着一个,这让时眠气的胸脯都在剧烈起伏。 许儿连忙帮她顺了顺气“姑娘姑娘,你忘了这个院子本就没安排多少人。” 时眠“” 刚才一急还真就忘了。 笪御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乌黑的长发在他的脚裸处微微荡漾,他抬头,狭长而幽深的眸子望向时眠“之桃今日休假,青竹出去帮我买东西了,其余人都被我打发到了外院。” 他默默的在心里加了句所以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其实之桃是去翠红楼拿影楼的消息去了,而青竹药箱里的药材不足,她需要出去采买。 于是笪御便没人给他梳头,他自己是男子,对梳洗打扮本就不热衷,所以就任凭这幅模样坐到了此刻。 时眠有些别扭,刚才那一顿火发的莫名其妙,也不知有没有吓到堂姐。 时眠“玉姐姐没有簪发,一个人坐在这,我还以为下人们故意欺负你呢。” 日子久了,时眠对笪御时不时就会露出一些娇憨。 笪御轻笑一声,变声过后的笑声比女人还要动听,时眠每次听见都会脸红一下,她不由自主的想,若是换成一个男子听见,岂非一瞬间就沉迷了 哎,以后她定要帮玉姐姐好好把关,若是仅因外貌才和玉姐姐在一块的人,一定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时眠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忽然走到笪御的身后,纤细的手捧起他的青丝,这些头发如水一般从时眠的指缝中流下,她吩咐许儿“许儿,你去屋里将梳子和妆匣拿来,我要给玉姐姐挽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笪御浑身一僵。 他梗着脖子,手指头都是僵硬的放在膝盖处。 笪御目光中泛起紧张“不用了。” 俏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得笪御耳朵发痒,时眠说“烦恼三千丝,束而髻成型。自我手中过,悠闲自在来。我想亲手帮表姐梳一次头发,然后表姐的烦恼和忧愁都顺着我的梳子统统跑掉啦以后你就开开心心的,平安喜乐一辈子。” 笪御放在膝盖上的大手猛然一攥。 他经过数十年的勾心算计,度过无数次的生死一线,就在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有个像糖一样的女子轻轻对他说以后你就开开心心的,平安喜乐一辈子。 女子的话无疑像一个重锤,狠而准确的砸在笪御的心房上,砸的他整个胸膛都在震动。 而这个女子现在就站在他身后,就站在离他不过一拳的地方,那么近,近到笪御能够闻到她身上的芳香,沁人心脾,勾人夺魄。 近的让笪御迷了心智。 很快许儿拿着梳子和首饰回来了。 时眠手握木梳,一梳梳到底,笪御的头发柔软到不可思议,她捧在手里爱不释手。 可惜时眠并不会太复杂的发髻,只给笪御梳了个极为简单的云顶型,插上玉簪和金钗,用碎花点缀过后便算是完成了。 时眠兴致勃勃的跑到笪御面前,因为是站着只能从头顶往下看,于是时眠蹲下来,仰头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弯成两个月牙“好看” 笪御坐着,她蹲着。 笪御低头,她仰头。 时眠的脸型属于小巧玲珑的,她这会儿抬头看他,笪御可以看见她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像是两只煽动羽翼的蝴蝶。她长长的脖颈上有淡淡的青筋,皮肤白到不可思议。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带着独属于初春的暖意,零星的金光碎片在时眠的肩头跳跃。 爬上她的红唇,爬上她的翘鼻,爬上她璀璨的双眼。 这是笪御十八年来所见到的,最美的风景。 笪御手指发痒,想在在她的小脸上摸一摸。 但是他不能,只能将手藏在袖子里,指间摩擦借以止渴。 看到笪御并没有因为外面的流言烦恼,时眠便放心了。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时眠说“玉姐姐,我们去花园逛逛或是去朝元楼尝尝他们的新菜肴” 笪御“去朝元楼吧。” 他也好些日子没有歇息歇息了。 想要出门必然要经过小花园,时眠和笪御并排走着,青竹还没回来,所以身后就跟了许儿一人。 时眠和笪御在说最近听来的趣闻,街上哪个老板出了一款新衣,没几日便席卷了宣阳,她说她去看了也没觉得哪里好看。 又说有家公子纳了第六房小妾,与笪御说以后定不要找个花心的相公,受苦的是自己。 总之时眠在笪御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笪御多数都是静静的听着,时而附和两句,这种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勾唇,只是带着面纱,时眠看不到罢了。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大门走去,突然灌木从后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时眠眉头一拧,她想到最近的流言,下意识就要带笪御离开。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那边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 一个婢女说道“知道吗,李婆子是因为说了表姑娘才被赶走的。” 另一个听着稍大一些的婢女问“不是说那位不是表姑娘,是、是娼妓吗” 小婢女“嘘,小声点谁知道呢,反正李婆子都被赶走了,这是保不准就是真的。” 大婢女“这身子太脏了” 一个小厮接着下流的笑着“若是真的,也不知味道怎样” 小婢女调笑“你尝尝就知道了,就怕你不敢。” 小厮“我怎么不敢,只要” 时眠怒发冲冠,疾步上前睚眦大喝“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下人惊慌失措,那个小厮甚至直接一屁股吓坐在地上。 另外两个婢女脸色煞白,低头不敢看时眠。 如果时眠身上有火的话,那一定席卷了全身 她现在心中只有愤怒,上前一脚踹在那个地上的小厮的身上,把他踹的翻了个身,犹不解气,三寸金莲又踩在他的背上狠狠碾着。 时眠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下人,主人家也敢胡乱编排。那种污言秽语竟敢用在我表姐身上,我今日要是不扒了你的皮我就不叫时眠” 时眠这句话一出口,登时把另外两个婢女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可响亮了。 “许儿” 许儿方才也被时眠吓到了,听到这一声恍如隔世般的回神“在、在” 时眠“去给我把府里刑罚掌事找来,将这个小厮舌头割了” “什、什么”许儿几乎不敢相信这种酷刑是从时眠的嘴里吐出的,她反问一句,脚步没动。 时眠吼道“还不快去难道你要包庇这贱奴” 许儿慌乱的摇头,想上前安抚一下时眠,伸出的手却被时眠一巴掌打掉“我让你快去” 笪御冷声“眠儿” 时眠瞬间没了声音。 她死死咬着唇,眼眶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恼的,倔强的看着笪御。 两个婢女“咚咚”的磕着头,不断的喊着饶命,额头上两个鲜红的血印子直咧咧的暴露在空气中。 至于那个小厮,早就吓得失声,一片湿润,显然是失禁了。 笪御弯下身子,托起时眠的小脚,将它从小厮身上挪开“别脏了你的脚。” 然后他摸了摸时眠的脑袋,哄道“乖,那些刑罚交给掌事,你别参与。” 时眠扭头不看他,眼眶愈发的红了,她低声一字一句的说“我不,这些奴才,我要亲自处罚” 声音里有着女人特有阴柔,加上时眠狠厉的语气,这句话听得让人不寒而栗。 许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姑娘不能做这种事这些残酷的事情会让姑娘留下一辈子的阴影的 许儿把求助的目光放到笪御身上,祈求他能够帮忙劝着些。 笪御牵住她的手“我怕,所以叫别人好吗” 时眠摇头,耳垂上的吊坠随着摇摆,打在她的下颚上,留下一抹淡淡的红印。 这些下人,仗着她好脾气,仗着玉姐姐好脾气,就越发的得寸进尺 唯有杀鸡儆猴,才能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她时眠,决计不是一个好言相商的人 唯有重重责罚,才能让所有人知道,他笪御,也是时府的主子 时眠狠下心,压抑着要破喉而出的怒意“玉姐姐你先回去,我稍后去找你。” 笪御手下微紧,另一只手绕过时眠的肩膀将她搂住怀中,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我最怕的,便是你的手上粘上鲜血。所以就当是为了我,眠儿咱们回去,叫刑罚掌事来处置他们好吗” 时眠窝在他怀里,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两肩开始微微耸动,有抽泣声传出。 时眠委屈又难过“可、可是他们污蔑你” 笪御“那是污蔑,我没事的。” 时眠“他们还、还说那种肮脏的话” 笪御“恩,让管事重重责罚他们” 时眠“他们该、该死” 笪御“是,他们该死” 时眠小声抽噎着,像个收起爪子的小奶猫。 笪御温声细语的说“别气了好不好会气坏身子的。” 时眠攥着笪御的衣襟,笪御能感到胸口一片湿漉。 她闷声回答“恩。” 笪御想,时眠哭泣,大概是为了他而委屈。 极怒之中竟然还在心疼他。 这个姑娘,怎么这么软,软到他心坎里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许儿在一旁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向笪御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 若不是笪御,今天就是她也不一定能拦的住姑娘 时眠从笪御的怀中出来,她擦干眼泪,眼眶和鼻子都是红红的,时眠语气平静的说“许儿,让刑罚掌事给这三人各二十板子,男的割了舌头,女的,卖进醉红楼。” 许儿脸一白,二十个板子下去,男子还好,女子恐怕就丢了半条命了,这还要卖进醉红楼,简直比杀了她们还难受。 而那小厮竟然还是逃不过割舌的命运。 时眠的声音愈发阴寒“我可以不参与,但是定要看到结果若是刑罚掌事做的不满意,我便亲自动手。” 地上的三人顿时面如死灰,特别是那个小婢女,眼底全是恶毒的恨意,她跪在地上,指甲扣进土里,塞满了泥巴。 那个大婢女跪着走到时眠跟前,攥住她的裙角,哀求道“姑娘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我不要去醉红楼不要” 时眠无动于衷,她扯出自己的裙角“说了什么话,就该负什么责。” 说完她拉着笪御离开了花园。 许儿是真的怕了时眠,将她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了刑罚掌事。 刑罚掌事听后骇然,这种割舌的事情极少会有私府会执行,更别说时府了。 没想到他第一次执行这种刑罚,得到的竟然姑娘的命令。 这件事不光是刑罚掌事为之胆寒,就连全府上下都震惊了。 时眠在他们印象中是什么样的 自然是娇柔羸弱,性情温顺。 这件事完全颠覆了众人对她的印象。 因为这一桩事情,朝元楼也没去成。 时眠的脚步很快,笪御跟着她可以看见她脚下乱舞的裙摆,走动间那双玲珑的金莲时不时冒出头来。笪御扯了扯她“慢些。” 时眠脚下一顿,继而放慢了脚步。 回到闻啼小院,时眠缄默着在石凳上坐下,她抿着唇,用余光偷瞄笪御。 方才怒火中烧,时眠现在才回过神来下的什么命令。打板、割舌、送醉红楼,这种毁人生途的手段光听着就觉着残忍。 虽说她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不怕旁人说她心狠手辣。 但是她唯一在意的就是玉姐姐会不会因此厌恶她。 笪御感觉到她的不安,心下一叹。 走到时眠跟前帮她理了理额前和耳鬓碎发。兴许刚才走的太快,拨开头发后,细细的汗渍就显露了出来。 笪御从口袋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帮她擦拭。 时眠屏住呼吸,小手紧紧攥着裙摆。她可以真切的闻见帕子上飘来的香气。 像皂角的味道,又像薄荷的清香。 清爽而干净。 时眠两眼乱飘,她紧张的话语连珠“我不会改变注意的反正不会的” 笪御一愣,忽然轻笑出声“呵呵” 笑过之后,笪御说“恩,不改。” 时眠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玉姐姐并未把方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笪御看了看天色,天边的晚霞娇艳似火,他问“饿了吗” 时眠摇摇头“还不饿。” 笪御“那就陪我下会棋吧。” 许儿见气氛终于平和下来,紧绷的神经才得到一刻的放松。 她看向坐着的那两人,眼神复杂。 伺候姑娘十五年,许儿却犹如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感到熟悉又陌生。 她知道姑娘温良柔顺,实则柔中带刚。一身傲骨铮铮,就像将军。 今日的时眠,却像一只凶兽,被人触之逆鳞后,凶猛而果断的咬住对方的脉门,剥其筋骨,啃其血肉。 而那个逆鳞 许儿看向笪御。 许儿最终收回视线,去了厨房。 马上就到晚膳的时辰了。 院中的两人浑然不觉,时眠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中去。 去年的时候,时眠将她院中的海棠树移植了两棵到闻啼院中,此时正是花期。笪御将它们照顾的很好,其中有一些还是花骨朵,花蕾红艳,似点点胭脂。还有一些已经绽放,姿态潇洒的矗立在枝头,美艳的不可方物。 微风拂来,一片花瓣在风中跳了个舞,最后落在石桌的棋盘上。 棋盘上,时眠执白,笪御执黑。 黑白对峙,棋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 时眠嘴角一勾,指间夹着白子落下,瞬间吃掉对方一片黑子,形势顿时分明,黑字必输无疑。 笪御笑道“我输了。” 时眠瘪嘴“你是不是在让我这处弱点如此明显,就等着我去攻呢” 笪御轻笑“怎会,是我技不如人。” 这下时眠高兴了,她翘起嘴角,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棋局之上,计算得宜方可落子有序,才会没有弱点。” 笪御耐心听着她的教导,放在她的身上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可是人世无常,哪能尽事皆算。 入夜,万籁俱静。 厢房门口,青竹和之桃一左一右的站着。 院中的明火全都灭了,连下人房中也都漆黑一片。 笪御的闺房里隐隐约约恍现一抹昏暗的烛光。 房梁上传来诸客卿难得认真的声音“昨日李家小儿在春楼院和七皇子偶遇。媚姬传信,李行书和七皇子独处一个时辰,内容不详。” 笪御“长孙虞鸿知道吗” 诸承煜“不知道,李道现在明面上还是四皇子阵营的人。” 李道是尚书六部中的尚书令,正二品,掌典领百官。 混迹官场十一年,手中人脉巨大,威望也高。 李行书是李道唯一的嫡子,李行书的行动,便代表了李道的行动。 笪御沉思了一会,回道“只需暗中提醒长孙虞鸿,消息不必全部给他。” 诸客卿“是。” 诸承煜打了个哈气,准备回去休息了,笪御忽然出声“今天那三个下人,斩草除根。” 诸承煜一愣,随即调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上心了啊。” 笪御沉默。 诸承嘻嘻笑道“我办事你放心。” “对了,那个蔓枝确定不管” 笪御“不用,放长线钓大鱼。” 蔓枝脾气骄横,做事却不不留痕迹,就是诸承煜的人也是查了好几日才查到她身上。 这个人,懂得利用自己的本性来降低旁人的警惕,这次谣言,蔓枝几乎做到了无迹可寻,可见蔓枝本身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这样一个人,时庭深竟然放在了时眠身边。 笪御心中微沉。 第一眼见到时庭深,那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和凉安那人如出一辙。 极其危险。 笪御不喜他,时庭深亦不喜笪御,两人相互试探。 只是大概他现在是个“女子”,又与时府无多大纠葛,所以时庭深才漫不经心的,戏耍般的探究他。 想到时庭深是时眠的哥哥,笪御稍稍安心。 他们之间并没有关联,彼此虽然都在互相试探,却各行其道,互不干扰。 但是心底那一抹忽略不掉的忌惮与不安,却让笪御皱眉。 时眠雷霆手段,一时间让府中上下全都静若寒暄,下人们小心翼翼的干活,那些流言也得到了有效的抑制。 以至于传到时南昌和时庭深那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几日,不光时南昌对此不可置信,就连时庭深都微微错愕。 时南昌为此特地找了时眠求证,得到时眠的承认后咽了咽口水。往日在军中的时候,什么残酷的刑罚时南昌没见过,这种对他来说简直是不足一提。 可是自己捧在手心宠着的姑娘,本该娇娇弱弱,娴静端庄,这怎的就长歪了 时南昌接受无能,作为父亲,他更希望女儿远离那些龌龊,手中干干净净的。那些深埋在时南昌记忆中的鲜血,时眠最好永远都不要接触。 时南昌“眠儿啊,你难道就、就不觉得手段有些过了吗” 时眠反问他“爹爹是说我残忍” 时南昌哪里是这个意思,他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下人做错事本该罚,眠儿怎么算的上残忍。” 时眠“他们不但编排主家,而且污言秽语用在表姐身上,我罚他们有什么错吗” 时南昌“没错。” 时眠笑了,挽住他的胳膊,糯糯的说“恩,眠儿就知道爹爹明白的。” 时南昌“” 臭丫头,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是在避重就轻。 时南昌叹了口气,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而就在不远处的浩源斋里,良直正在将打探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于时庭深。 时庭深舔了舔薄唇,舌尖划过雪白的牙齿,眼尾一挑,泻出一丝笑意。 他勾唇,问“真的是眠儿下的命令” 良直“是,姑娘还说,若是掌事做的不满意,她便亲自执行。” 时庭深的笑意更深了。 时庭深“那三个下人,送去给黑狱。” 良直脊背一僵,低着头掩饰自己泛白的脸色“是。” 黑狱是一只狼狗,从小食生肉,喝热血,性子凶狠残暴,只有时庭深和饲养它的小八能够近身,其他人一旦靠近,不消半刻,便会被它啃其入腹,尸骨无存。 良直“此事缘由起于表姑娘,据说是他们在底下对表姑娘说了不堪入耳的话。” 时庭深目光一寒,又是为了他 时庭深“下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良直作揖“良直告退。” 忽然时庭深出声“慢着。” 良直顿住脚步,低头等着他的话。 时庭深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用镇纸压好。 提笔写下“豢养”两个字,他的字刚劲有力,笔走龙蛇,仔细一品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收笔,结果用力过猛,让“养”字的竖茬了一点。 时庭深将毛笔放回笔架上,他吹了吹手中的宣纸,目光落在右下角,轻叹“可惜了。” 他可不喜欢污了的东西。 窗外暖风袭来,撩起半掩的窗纱,将桌上的书册吹得张张翻动。 时庭深护住摇摇欲熄的烛火,风停后,将纸卷了卷,放在烛火上烧了,他说“你去加把火。” 良直迟疑了一下,问道“公子,您之前不是说置身事外吗” 时庭深理了理衣摆走下书案,笑着说“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小良直,人都是善变的。” 良直低头“良直明白了。” 时眠惩罚下人已经过去了三日,这期间从下人受罚,再到倒卖给人牙贩子,最后将人送进醉红楼,速度已经是算快的了。 这些人因为还未完全脱离时府,所以诸承煜派去的人一直没动手,直到第三日的时候,两个杀手早早的就埋伏在醉红楼附近。 但是就在这一日,时庭深知道了的这件事。 送那三人小厮拐了个方向,去了郊外的无盐庄。 两个杀手等到了戌时也没见着人,终于觉得不对劲。等他们赶到无盐庄的时候,只在水沟里找到两件带血的破烂衣服。 笪御“凭空消失” 诸承煜自己也在纳闷“是,我的人追到无盐庄,进去之后就差把庄子翻个底朝天了,也没看到人,也没查到人去了哪。” 笪御静坐沉思。 诸承煜从房梁上跳下来,给自己掰了块桔子“要么死了,要么逃了,要么被人藏起来了。” 笪御若有所思“奇怪” 诸承煜“有什么奇怪的,死了最好,没死总会被影楼的人找到。” 笪御起身缓缓踱步,最后坐到诸承煜的对面,瞳孔微闪“什么人带走的他们又为何带走他们” 他想要对那三人斩草是因为时眠,逼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怕就怕那三人有哪个跑了,毕竟小人最是难防,万一一个不留神,疯狗咬住时眠就糟了。 笪御猛地站起来。 会不会是他 诸承煜被他的弄得一愣“吓我一跳,想到什么了” 笪御问他“无盐庄是谁的庄子” 诸承煜想了想“好像是时庭深,时姑娘兄长的庄子。” 笪御双眸漆黑,抿着唇不语。 当初笪御进府之前,就将时家摸了个底朝清。 时庭深并不是时眠的亲生哥哥。 时南昌和马惜玉成婚后迟迟未孕,后来为求子去上香,在山脚碰到五岁的小男孩正在被乞丐头子欺负,马惜玉心软下将他带回将军府。 再后来就被时家夫妻收为养子,冠以时性,取名庭深。 这件事并不难查,只是时隔多年,时南昌又带着时眠回了宣阳,所以宣扬的人鲜少有人知道这些事情。 影楼还是从凉安查到的。 可是,时庭深四岁之前的事情,却是再也没查到。 至于时庭深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事情,笪御就不太清楚了。 此事多半是时庭深做的,他为何要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笪御戚眉,想了一圈也没结论,只能慎重和诸承煜的说“多加几个人手,尽快查出那三个人的下落。” 诸承煜“我知道了。” “扣扣”,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之桃低低的声音传进来“主子,该歇息了。” 诸承煜瘪了瘪嘴,轻轻一跃跳回房梁上。 春闱即将到来。 这几日府中在给时庭深准备上京赶考的东西,马车,被褥,干粮,银钱 终于到了正月底的时候,时庭深带着良直,去了凉安。 马车上 时庭深懒懒的躺在棉垫上,半磕着眼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外面良直坐在车夫旁边,回道“已办妥,公子放心。” 良直听见车厢内传出一声轻笑,他扶着车源的手咻的一攥。 他抬头望了望天,马车缓缓行驶着,风一声不吭的带走了冬日的寒冷,天暖了。 今日是个好日子,万里无云,春风拂面。 最近风和日丽,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货郎挑着扁担走街串巷,街口的摊子使劲在吆喝,好不热闹。 近来茶楼的生意尤为火爆,茶楼里不知从哪来了位说书先生,那口才说起故事来滔滔不绝,天花乱转的,楼里坐满了客人,都听得兴致勃勃。 “咳咳”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话说宣阳时家来了一位远方亲戚,芳龄十九的还未出阁,听说这位女子成天带着一副面纱,极少出门。有传言,这位女子容貌倾国倾城,身姿曼妙,是世间罕见的尤物,也有的说这位女子貌若无盐,歪瓜裂枣,甚至早些年毁过容” 一位大汉就坐在说书先生的下边,他嗑着瓜子,露着一口黄牙,声音洪亮贯穿了整个茶楼“那先生见过吗” 说书先生摇了摇头“并未,我哪有那个福气。” “咦”楼中顿时一片哗然。 大汉旁边的人笑道“十八还未出阁,多半是貌丑无盐。” 有人赞同道“有道理,我表姨的堂哥的朋友的姐姐在时府打杂,听说那位姑娘从来就没摘过面纱。” 茶楼里也有女子,只是男女多半不同桌,有个夫人模样的捏笑道“哦呦,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样貌,我要是长得跟天仙似的,保准天天上街显摆。” 她同桌的接着说“是呀,说不准是个夜叉” 这些小市民,平时日出而作日落儿息,没什么娱乐生活,便最喜欢八卦这家公子,那家姑娘。 很快笪御貌丑无盐的话就跟风一样席卷了整个宣阳城。 多数人都是看笑话的,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姑娘们不能像市井小民一样说东道西,但是好奇乃天性,八卦是顽疾,整的他们抓心挠肺,只是碍于面子,大家都忍着,私下几个小姐妹偷偷议论而已。 这个时候,崔府中的小院里。 崔明媛躺在摇椅上,全菊站在一旁用湿帕将她的手细细擦了一遍,另一个婢女端着枇杷走了过来。 全菊是崔明媛的贴身婢女,接过枇杷对那人说“珠钗,你去拿把伞过来给姑娘遮遮。” 珠钗“是。” 崔明媛闭着眼,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声音里的兴奋都溢出来了“哈,现在外面一定特别热闹。对了,叫蔓枝小心些,别被发现了,日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全菊抬眉看了眼她,给她递了一个枇杷,低眉应道“是。” 崔明媛小小的咬了一口,她语调雀跃“好长时间没出去玩了,这个时候办个茶会正好。全菊,叫底下人准备一批帖子,日子就定在三日之后。” “姑娘姑娘” 这时,忽然有人兴冲冲的闯进院子,崔明媛起身,一看是母亲身边的人,连忙问道“戴婆婆,什么事这么急” 戴婆子咧着嘴,气喘吁吁的回答“明、明淑姑娘来、来信了。” 崔明媛眼睛一亮“真的” 崔府接到了崔明淑来的信件,全府都沉浸在喜悦之情中。 崔明淑虽是个女孩,却是崔宏方的第一个孩子,崔宏方本就疼她。再加上崔夫人和小妾们时隔七八年都没诞生第二子,导致崔家主对这个女儿关注的更多了。 崔宏方很看重崔明淑,旁的女子学的都是三从四德什么,她却学的是四书五经。崔明淑本就聪慧,于是崔宏方就什么都教给了她一些。 也多亏了这些年的学习,让崔明淑进宫后还真就得了皇上的赏识,加之她自己步步算计,终于稳坐四妃之一。 崔明淑比崔明媛大十五岁,今年正好三十,进了宫之后她就极少与家中联系了。这次来信是告诉家里再过不久就是她的三十生辰,皇上怜惜她,准她这次回家来过,让崔府提前准备起来。 崔家一大家子聚在厅堂,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崔明淑的归家日子,就连崔明媛也不例外。 崔明媛高兴的同时,心里暗暗打着自己的小心思。 姐姐从凉安回来的日子差不多在春闺后,她可以问问庭深哥哥的近况 翌日,崔明媛的帖子都发了出去。 宣阳的大户不少,几乎被她请了个遍,地点定在了雨轩茶楼。 时府却接到了两份请柬。 一张给时眠的,一张给笪御的。 时眠随手把帖子扔在桌上,她冷着脸“不去。” 笪御学着她把帖子扔在桌上,同她点点头,意思是随她。 许儿面露犹豫,想到上次时眠说笪御的事情不能瞒她,然后顾忌的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笪御,正好被时眠看个正着。 时眠问“许儿怎么了” 许儿定了定神,她觉得这位笪姑娘不想是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人,于是回道“姑娘,这几日外面都在议论表姑娘,说他貌丑无盐,十八还没出阁,蜚语四窜。就在昨日,雨轩茶楼的说书先生甚至在楼中讲起书了。” 时眠越听脸色越沉,到了最后眼神里的寒意都要凝成冰了。 笪御突然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眸温和带着安抚。 时眠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桌上的帖子,轻吐“准备一下,后日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茶会这天,天色有些不太好。 许儿准备了几把伞让人带着,以防下雨。 崔明媛将雨轩茶楼包了下来,这日楼里全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和千金。掌柜的拿出楼内刚进的一批好茶,备上各种器皿,再添上糕点碗筷,茶楼里就热闹起来了。 雨轩茶楼总共两层,二楼是雅间,一楼是大堂。 在大渝王朝,素来有“茶楼”即“江湖”的说法。 在茶楼里,你可以煮茶、吃茶、斗茶、讲茶,甚至可以摆出茶阵用来传递暗语,便于江湖救急。 时眠踏进茶楼的时候,堂中大多数人已经到齐了。 县太爷的小公子齐斯正坐在大堂中央,摆弄器皿显摆他的茶艺手法,也有人在另一边占据两个桌子,几人摆出阵势,在争辩一个话题,各方有理有据,一时间谁也没发现时眠带着笪御进了茶楼。 这个时候,作为东道主的崔明媛姗姗来迟。她身旁还有几位来自不同府邸的姑娘,几人低声细语,时而巧颜笑嬉,莺莺燕燕的,顿时吸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崔明媛不知听了什么,掩口而笑,她翘着兰花指,水蓝的纱袖附在她的柔夷上,优雅十足。 崔明媛走到那位小公子旁边,柔声说“齐公子可否让我说上两句” 齐斯两眼都直了“可可” 崔明媛踩上小台阶,清脆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明媛实在感谢各位贵客能够应邀参加这次的茶会。今日所有的费用全算在我身上,大家尽情玩乐” 茶楼里顿时一片起哄。 崔明媛压了压手,众人稍稍安静下来,她接着说“其实今日叫大家来,是有一辩题未得结论,特地请大家过来辩一辩,也好让我下个结论。” 齐斯“刷”的把扇子打开,应道“崔姑娘直说,大家伙总不能吃了你的茶什么忙也帮不上。” 齐斯话音一落,堂中数十个人都应声而道,十分乐意参与辩题。 崔明媛勾唇,嫣然一笑“多谢各位。近来我读了一本山本佛经,曰皮相生于父母,是以生而不可避之,理应同视之。然相由心生,境随心转,故亦需看相而与之。这一语我想了多日。发现貌美的人有,貌丑的人亦有,纠结数日,明媛不才,实在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两者” 崔明媛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时眠坐在角落,双目含冰的注视着中央的那个女人。 这一幕前世也有。 不过那个时候,提出这个辩题的人并不是崔明媛,崔明媛只是前面议论的一员。 前世在凉安的时候,有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对时庭深一见钟倩,这位女子胆子也大,每日守在时府门口等着他上朝,再等着他下朝,变着花样的送他玉器手玩和名家书籍。 崔明媛找到时眠,和她说这个女子好不廉耻,时间久了怕是污了时家的名声,让她早些打发了那人离开。 但是时眠却挺佩服她的,那女子能在礼教之下还能勇敢的表达心意,更是为此付出努力。故,时眠并没有驱逐那人。 然后过了不久,在凉安水楼发生了一模一样的这一幕。 提出辩题的是崔明媛的一个小姐妹。 在辩题的过程中,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那个女子身上。在一众姣月明艳的女子中,她显得格外另类。不光是名门贵女,就连那些风流公子都跟着一起议论。 毕竟她只是一个商人之女,谁在乎呢。 那些人虽说并没有口吐恶言,但是一个女子的容貌当众被人大肆争谈,让她羞愤又自卑。 她从此不敢出门。 对时庭深更是望尘莫及,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果然,那边各分两派,互相争论起来。 以裴衍为首的一方主张“相貌是天定,应正视之,自信不疑。理,旁人不可以貌取人,众生平等。” 裴穗瑶坐在自家兄长的身边,捧着脸迷茫的听着他们讨论。 以齐斯为首的人主张“佛曰有心无相,相由心生;有相无心,相随心灭。从相而观,可知品德。美由善,丑自恶,理应由相而视之。” 两方你来我往,争执不下 裴衍“若是以你们的观点,那齐公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自是品德优良。但比之更加俊朗的人亦有,难道说齐公子不如那人吗” 齐斯一噎。 裴衍出口成章,舌战群雄,将对方镇住,裴穗瑶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大哥此时镇住了对面那些人,她洋洋得意的应和“难道齐公子不如那人吗” 齐斯自认为品貌非凡,但他决不敢在这说自己是第一玉树临风之人。 但是不反驳,又等同于默认裴衍的说法。 半晌之后他也未找出辩驳的话来。 齐斯不说了,他带的人也没敢出头,于是堂内自认而然的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崔明媛忽然出声“咦,时眠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旁边这位是” 众人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到了时眠那个角落。 时眠嗤笑一声,终于来了。 崔明媛想见此打压玉姐姐,甚至不惜毁了玉姐姐的名声和自尊,至于原因,应该是哥哥。 看来前段时间她撮合两人的事情飘到了崔府。 时府内的谣言也定是她搞得鬼。 时眠手肘倚在桌上,漫不经心的回答,声音却飘遍了整个大堂“不是你特意给我下的帖子,你会才看到我” 崔明媛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很快她又笑起来“妹妹说笑了,大家都是一样的,我都下了帖子。不过这位是何人为何还带着面纱。” “呵”时眠拈花一笑,“你给时府下了两张帖子,不是特意请他来的又怎会不知” 崔明媛袖中的手死死捻着,脸上泫然欲泣“妹妹你误会我了” 时眠眨巴眨巴眼,一脸懵懂“我没误会你啊我们不是在说帖子的事吗” 崔明媛的眼泪登时憋在了眼眶里。 齐斯见不得自己心中的神女被人欺负,他道“今日茶会,这位姑娘为何还带着面纱,此举好生无礼。” 齐斯的友人附和“是啊是瞧不起我” 时眠突然望向说话那人,眼神犀利如剑,那人瞬间没声了。 笪御沉默的坐在一旁,黑亮的瞳孔注视着时眠,心里熨烫。 时眠本来不答应他跟过来的,奈何笪御执意,所以两人约法三章,一照顾好自己,二不用在意旁人的言语,三一切交给她。 时眠在笪御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站起身,语气不冷不热,却字字有力“无礼我家姑娘带个面纱就是无礼,那齐公子庭众之下高声指责一位姑娘可是君子之礼” 齐斯气急,却哑声。 时眠目光转向崔明媛“崔姑娘,既然你问了,那我就与你说说,这位是我时府表亲,笪御,是我时府正正紧紧的主子。” 她忽然笑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今日,她来好好会一会崔明媛。 那谣言,到此为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崔明媛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这位就是笪姑娘啊,莫怪莫怪,实在是我从未见过姑娘,才觉得眼生。” 崔明媛身旁的李慧慧嘻嘻笑道“莫不是长得奇丑无比才不敢摘面纱。” 她这句话像一滴油落进水里,人群顿时炸了。 “这不就是那个面纱姑娘吗” “那个貌丑无盐的” “我们这么些人,哪个来喝茶还遮着脸,真是丑人多作怪。”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清晰可闻。 时眠面如寒玉,突然一挥袖。 “啪嗒”一声,桌上的茶杯被拂落,瓷片炸裂在那些人的脚下,被泡开的茶叶湿漉漉的瘫在地上,茶水四溅。 生生吓了他们一跳。 时眠笑了,笑声似百灵婉转动听“我表姐爱戴就戴,又没戴你家面纱,干你们什么事” 时眠顿了一下“说啊怎么不说了我倒要看看,我时府的姑娘能被你们说成什么样子许儿之桃” 许儿之桃“在。” 时眠“好好看看是哪些人在嚼舌根,明日叫上父亲,挨个登门拜访,向叔叔伯伯们请教一下育儿经,回头让父亲也好好教教我。” 全场静若寒暄。 似乎有冰渣子蔓延在空气中。 “哎呦喂,各位好吃好喝着”雨轩楼老板见势不妙,赶紧打着哈哈和稀泥,他拍了拍手,随即店小二们依次端上菜肴,“这是我们新来的厨娘做的,手艺一流” “哈哈”人群中有人尴尬的笑笑,“吃吃,今天崔姑娘请客” “这菜叫什么还不错。” “掌柜,再来一壶碧螺春。” 崔明媛脸色有些发青,她挤出一抹微笑,她旁边的李慧慧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被她一拉,收住了。 李慧慧“明媛,难道就这么放过她” 崔明媛叹息一声“时姑娘那个架势分明不是说笑,再说,刚才确实是他们过分了,还是说你想让是时老爷上门吗” 时南昌十五年前可是忠武侯将军就是现在,他还有亲王爵位,那可是皇上特封的整个宣阳城再也找不出比时家更尊贵的人家了。 这也是为何时眠如此猖狂,却没人敢惹的原因。 崔明媛心中暗暗不屑,若是时眠不是时南昌的女儿,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李慧慧努了努嘴,她当然不想,那个时南昌黑胡子瞪眼的,可吓人了。 可是那个女人从乡下来,粗俗无比,又缠着庭深哥哥,她怎么配 时眠身为妹妹不但不阻止,还帮着撮合 李慧慧越想越不甘心,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水,一口闷掉。 “咳咳”李慧慧被呛得使劲咳嗽,“哪来的酒” 李慧慧刚才喝的急,咽了肚里才发现是酒水。 她平时哪有喝过酒,这会不过两三息,她就已经晕晕乎乎的了。 她现在还有些清醒,扯着崔明媛又问了一遍“哪来的酒” 崔明媛“可能是小二上错桌了。” 崔明媛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慧慧” 李慧慧摇头晃脑的朝她嬉皮笑脸。 上头了。 崔明媛眼尾一挑,全菊收到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崔明媛推了推李慧慧,然后指向笪御的所处“慧慧,你看那是谁” 李慧慧迷迷糊糊的抬头望去,远远的,她看见一袭青衫,玉冠盈盈的时庭深,站在那里。 崔明媛声音轻轻柔柔的“他叫你过去呢” 李慧慧连忙理了理发簪,结果手脚发飘,反而越理越乱。 崔明媛坐在一旁静静的注视她,眼底带笑。 李慧慧同手同脚的朝那走去“庭深哥哥” 她好不容易走到那儿,甜甜的抬头朝他笑,“时庭深”却直接无视她,温柔的冲笪御说“姑娘,你没事吧” 笪御本来在认真听时眠说话,背后忽然传来一句“姑娘,你没事吧”,他扭头,看到了不认识的一男一女。 李慧慧此时酒精上头,意识模糊。她只见着“庭深哥哥”对笪御温声细语,犹如情人,加之崔明媛与她说的两人在时府你侬我侬。 嫉妒的情绪瞬间爆发。 李慧慧猛地伸手撤掉了笪御的面纱 时眠刹那间起身,转眼就走到李慧慧面前,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啪” 极其响亮的一声。 时眠“滚” 这一巴掌倒是把李慧慧打清醒了些,却依旧还是迷迷糊糊的。她被打的懵了一瞬,随即撒泼起来“你打我你这个贱人竟然、然打我嗝我要杀了你” 时眠“许儿,找两个人把她送回李府,告诉李老爷,我们时府明日上门” 说完,时眠捡起地上的面纱,抖了抖灰尘,亲手给笪御带上。 笪御望着时眠,眼里有星星闪烁。 面纱下,他薄唇微动,最终沉默。 时眠冷笑着,视线围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崔明媛身上“你们该看的也看到了,可还满意” 茶楼中大多数人都看见了那惊鸿一瞥。 不少男子捂着胸口,一脸呆滞和情动。 但是女子不同,回神之后更多的事忌惮和嫉妒。 不知谁忽然说了一句“容貌绝色还带着面纱,不是故意不给崔姑娘面子吗” 崔明媛脸色更加难看,嘴角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了,她紧着反驳道“笪姑娘带不带面纱是她的自由,算不上的。” 裴穗瑶郁闷了,她讨厌时眠,连带着讨厌笪御。 她琢磨着方才所有人都在不满笪御带着面纱,所以想故意再提起这件事,好再膈应膈应时眠她们。 而且裴穗瑶明明记得这件事就是这位崔姑娘率先提起的,现在怎么又变卦了呢 这让裴穗瑶对崔明媛有些不满,于是她果断的调转了矛头“可是你开始的时候特地问了他为何要带着面纱现在又说是他的自由,你真是反复无常父亲说反复无常的女人都是坏女人。” 崔明媛一时没忍住,蹭的站了起来,尖声呵道“裴穗瑶” 裴穗瑶正好正对着她的脸,被吓到了,她哪里是肯受人欺负的“你干嘛那么大声耍猴啊” 崔明媛单手撑着桌子,气的脸色绯红,胸脯起伏。 该死该死 调查得来的消息中,裴穗瑶因为珍宝阁的事情分明就是与时眠不对头,这裴穗瑶脑子是生锈了吗,当下竟让帮着时眠对付她 再看笪御那边,楼中多数男子渐渐都往他那里聚去,就连齐斯那个家伙瞅着那儿也目不转盯的 蔓枝那个贱婢为何从未与她说过笪御有如此绝色 该死那庭深哥哥岂不是也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时眠望向崔明媛的目光沉沉,听到裴穗瑶的话倒是有些意外,忽而撞进了另一个男人的眼中。 裴衍。 男人眼中似乎有清泉流动,有水波荡漾。 不过裴衍看的不是她,时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笪御。 她微微一怔。 这个时候时眠发现有好些人在偷偷往这边移动,她不动声色的靠近了笪御,牵住他的手,低声说道“玉姐姐抓紧我,莫要走散了,稍等一会我们就回去吧。” “恩。”笪御大手紧了紧,与时眠的手心相握,他不自觉的有些微微出汗。 这边人越聚越多,笪御侧了侧,大半个身子遮住时眠,望向周围的眼神黑沉。 背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连带着笪御撞向时眠,他长臂下意识一拦,将人拥入了怀中。 一旁的之桃赶紧上前推开想要靠近的男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把人瞪走了。 笪御此时还是懵懵的,怀中的人浑身带着馥郁芳香,臂膀和胸膛传来软软糯糯的触感,让笪御不知道把手放在那里才好,只能僵硬的虚搂着她的腰。 好、好想搂上去。 不行 龌龊 笪御咬着嘴里的肉,心底暗暗唾弃自己。 时眠从他怀里出来,掩着袖子偷偷在饱满的胸部揉了揉,暗道玉姐姐怎的这么硬,还好小。 回头给让许儿找些丰胸秘籍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全菊靠近崔明媛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崔明媛的怒气瞬间就平息了,甚至眉开眼笑,变脸犹如翻书一般,她的声音里暗含激动“放她进来。” 时眠因为一直在看她,虽然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却看见了她的变脸。 牵着笪御的手紧了紧,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些催促道“我们走吧。” 果然,当时眠她们还未走到门口,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闯进了雨轩茶楼。 那女子满脸污秽,看不清模样,身上的外衣不知被什么撕的七零八碎。可以看见露出的胳膊、腰腹等等地方伤痕累累,上面的黑泥混着干涸的血渍附在伤口上,狼狈无比又极其虚弱。 女子指甲里乌黑乌黑的,看见时眠跟笪御的一瞬间,狰狞的扑了上来 笪御第一时间将时眠往身后一拦,抬脚将人踹了出去。 “扑通”一声后,那女子趴在地上咳了几声血,再抬眼,满是恨意和恶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春芳一双掩在刘海中的双眼通红。 那日在时府花园被抓后,刑罚掌事当场给了他们二十个板子,打的春芳只剩了半条命。 而后又是汤水汤药的喝了两天多,她刚喘上来气,就被押解着出府。 她和另外两人本来盘算着半路逃跑,结果还没行动就被发现,本来他们都绝望了。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被送去了无盐庄。 春芳想到时眠平日的脾气,看着围墙耸立的庄园,她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想来不会死了。 进了庄园之后,他们被扔进了一个小院子。 杂草丛生,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下一刻,一只黑色的大狼狗猛地从房里窜了出来,和她一起的小厮根本没反应过来,被狼狗一口咬断了脖子 紧接着秋芳也被扑倒,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热腾腾的鲜血从他们的脖颈汹涌而出,浇灌了满院子的杂草。 草木葱茏。 春芳眼看着狼狗就要扑上自己,那狗忽然顿了一下。春芳惊惧中,身体快于意识,趁机躲进了狼狗窜出的那个厢房中,从房中的窗户中逃了。 然而春芳在惊心肉跳中,并未注意到刚才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哨音。 春芳逃了。 她准备逃离宣阳,改名换姓。 她躲在破庙里,当天半夜却来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她不认识,也从未见过。 男人告诉春芳,有人要杀她,让春芳帮他完成一件事情,他便保她性命无忧。 春芳不信,然后男人捂住她的嘴躲进破庙的门板后面。 紧接着两个黑衣人拎着大刀出现在破庙里。 黑衣人转了转“春芳不在。” 另一个人应道“赶紧追,应该跑不远。” 等人离开了后,男人松开她,说“他们是来找你的,答应我,或者死。” 春芳答应了。 但是她留了一个心眼,她注意到男人的腰间有一块暗红的三角令牌,上面有一个烫金的“金”字。 春芳不知道是谁要杀她,她能想到的只有时眠。 先打了她二十个板子,又打算将她送进醉红楼。 结果去了庄园,给了她一线希望,却再次将她推向死亡。 想到刚才的大狼狗,春芳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时眠根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那个道貌岸然的女人 春芳冷冷的笑,鼻翼放大,上唇抖动,她的眼神就一只垂死的柴狗,死死盯着时眠,吐出的话却在攻击笪御“笪姑娘你好狠那” 她自然恨不得食时眠的肉,喝时眠的血。但是那个男人不允,只芳今日上茶楼,往死里攀咬笪御。若是没按要求做,那个男人便不会再保她了。 自那日之后,她又碰到了两次“杀手”,男人都帮助她安全度过。 于是比起时眠,春芳选择了性命。 时眠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想上前质问,笪御却拦住了她“静观其变。” 春芳趴在地上,突然哀嚎起来“各位公子姑娘,那位笪姑娘哪里是时府的表亲,她是时老爷的小妾啊” “什么” “我的天爷” 茶楼里顿时一片喧闹,崔明媛乍然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险些笑了出来。 好好极了 这个名头可比貌丑厉害多了不知道哪儿来的人,厉害啊 崔明媛端起一杯温茶,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笑意,然后继续兴致勃勃的看戏。 时眠再也忍不住,她推开笪御愤怒道“胡说八道她是我表姐” “咳咳”春芳抖着手,慢慢撩开遮住脸的长发,露出瘦的脱相的脸,将周围的人骇得退了两步,她笑道“胡说我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从时老爷的房里出来” 时眠被春芳的无耻惊呆,她手心发痒,现在只想将拳头砸在她脸上,笪御扯住她,轻轻看了她一眼。 时眠抿嘴,眼底发红,却还是乖乖回到了笪御身后。 笪御瞥过许儿,许儿瞳孔闪了闪,然后上前扶住时眠,低声安抚她。 青竹已经被吓呆了,怔怔的看着眼前,她被许儿揪了一下,连忙走到时眠跟前“时姑娘别担心,我家主子不会有事的。” 笪御这才上前两步,走到春芳面前,居高临下“你说我是时老爷的小妾” 春芳“我亲眼所见” 笪御的目光冰冷下来,犹如寒潭“何时何地,我穿着什么衣服,你又有什么证据” 春芳呼吸一顿,笪御森森的气息直面扑向她,旁人感觉不到,春芳却觉得浑身冰寒,手脚发冷。 她忍者惧意,把早先背好的台词接着说出来“年前的时候,那天时姑娘去了菊园,你就去了老爷的院中,你穿着白色纱裙证据我就是证据我发现了你的奸情,你就害我至此大家看看,我好惨啊身上没一处好的,反正都是死,我要把这个女人的真面目撕开” “你”时眠咬牙切齿,若不是青竹和许儿拉着她,恐怕她这时已经将人打一顿了。 笪御缓缓抬手,将面纱摘掉了。 他淡淡的说“我这个模样,会看上比我大快三十的时老爷” 茶楼瞬间雅雀无声。 这 裴穗瑶一个女人都看呆了,她呐呐自语,却在此时格外清晰“找个老头莫不是疯了” 裴衍本来沉浸在笪御的绝色中,被自家妹妹的话吓得瞬间回神,他赶忙捂住裴穗瑶的嘴。 时南昌就算是个老头也不能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啊 春芳慌了“你是、是为了时夫人的位置,是为了时府的权势对,还有荣华富贵” 众人被两人的话弄得摇摆不定,春芳狼狈的样子和她的凄惨让人很难不相信她的话。可是笪御的脸,实在让人无法反驳,就凭他这种相貌,要嫁人,哪家不是求着下聘 笪御不紧不慢的回答“我找时庭深不是更好年轻有为,才华横溢,还是个举人。” 春芳死死扣着地面,指甲裂开了却毫无所觉“你、你” 笪御没有准备让她接着说“只有一个解释,我就是时府的表亲,时老爷是我舅舅,时庭深是我表哥。我若是想嫁到时府,大可以与时家三书六聘,堂堂正正的嫁进去所以,你在撒谎” 笪御的声音骤然一寒“谁派你来的” 春芳一骇,她慌乱的在人群中找去,却没找到那个男人,茶楼中的人已经相信笪御了,好些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心中又慌又乱,张嘴还想解释,突然心口猛地一痛,哇的吐出一口黑血出来 笪御脸色一变“青竹” 青竹连忙上前蹲下,一手掐住春芳的下巴,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腹部。 春芳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艰难的吐出一个字“金” 随后断气。 青竹起身,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摇头“没救了,剧毒三日散。” 三日散,顾名思义,这种毒会在身体里潜伏三日,三日后毒发,无药可治。 人死了,茶楼中的女客捂着眼不敢看,纷纷告辞,男客们胆子倒大些,脸色却也不好。 茶楼老板“哎呦哎呦”的叫唤着,他的楼中死了人,以后的生意恐怕就不好做了。 时眠被这个事故也吓到了,她看了眼地上没有生气的春芳,走到笪御面前捂住他的眼睛“别看,就不怕了。” 笪御一愣。 他刚才不是怕,只是在想春芳这件事情,所以才盯着死人一直看。 笪御睁着眼睛,透过时眠的指缝注视着她的双眼。 他应道“恩。” 最后春芳的尸体被送到了衙门。 楼中的人都散了,这次的茶会热闹又失败。 时眠和笪御出了茶楼,马车等在门口。 时眠方才茶水喝的有些多,肚子有些涨。她微微红脸,凑到笪御耳边小声说“玉姐姐你等我会,我去方面一下。” 笪御耳窝发烫,他点点头,目送她回到茶楼里。 这时裴穗瑶和裴衍从旁经过。 裴衍脚尖一拐,朝笪御这边而来。 裴穗瑶郁闷,那边和裴府是相反的放向,大哥去那边干嘛 看到笪御的时候,裴穗瑶想通了。 她撇了撇嘴,没说话。笪御的样貌,勉强配的上大哥。 裴衍清了清嗓子,鞠躬作揖道“笪姑娘。” 笪御看了他一眼,没理。 裴衍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对笪御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心动不已“姑娘,我姓裴,单字衍,是裴家大公子。” 他直起身来,腰间的荷包随之荡漾。 笪御目光一顿。 视线落在上面。 笪御“这个荷包你从何而来” 裴衍笑了笑,将荷包取了下来,递到他面前“是旁人送的,姑娘要是喜欢就拿去吧。” 他决计不会说是穗瑶从秀楼买来送给老二,他看见上面的白虎宝剑喜欢的紧,然后从老二手里抢的。 “哼。”笪御冷哼一声,拿过荷包,拇指在上面轻轻摩擦,白虎的“王”字针脚细密,微微凸起。 笪御抿唇,猛地一捏,把荷包捏扁了,然后粗鲁的打开,掏出里面的银子扔回给裴衍。 面无表情“青竹,给钱。” 对裴衍说“两清。” 裴衍“” 说完,笪御余光也没给他就上了马车。 马车上,笪御手里攥着荷包,将其揉来揉去,犹不解气,把荷包使劲一扔,砸在车厢壁上。 过了一会,他又给捡了回来,将荷包细细抚平,捧在手里。 笪御眼神微暗,轻吐“骗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时眠出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准备回去的崔明媛。 天气阴沉的很,崔明媛的神色也和天色一般。 时眠打量她一眼,无视她抬步就要离开。 崔明媛笑了笑“时眠妹妹且慢。” 时眠脚步未停,只当没听见。 崔明媛脸色一僵,快步上前将人拦下“妹妹何必这么急,我只是想向你道歉,今日茶会让你和笪姑娘闹心了。” 时眠兀的看向她,嘴下毫不留情“知道闹心你还赶着上前” 崔明媛眼里划过一抹厌意,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着:“我实在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妹妹就原谅我吧” 时眠对她视若无睹,崔明媛心中恨恨,连忙拦住她“妹妹,听说笪姑娘已经十八,不,今年十九了” 时眠听到她提起笪御,终于赏了她一个眼神“关你何事” 崔明媛也不气“是不关我事,只是这年纪着实大了些,我是好心提醒一句,莫要熬成了老姑娘。” “呵”时眠冷笑一声,“正好,我觉着玉姐姐与哥哥挺配的,两家结亲,亲上加亲。再不济,我家表姐也不愁嫁。倒是你,没有我表姐的绝色容姿,就好好修身养性,别到时候哭的是自己。” 崔明媛“你” “哼”时眠冷哼一声离开了。 时眠转身的那一刻,崔明媛眼中的阴狠瞬间泄了出来,她森森的问道“全菊哪里来的婢女,如此不堪用” 全菊低头,眼底刮过一抹亮光“奴婢也不知,方才自己找上门的,看那个模样像是有大仇。” “该死的贱人”崔明媛将帕子摔在地上,“庭深哥哥必须是我的传话叫蔓枝夜里来见我” 全菊应道“是。” 时眠回到马车上,车厢内一片冷凝。 她坐到笪御身边,笪御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闭目养神。 时眠 “咳”时眠咳了一声。 笪御又凉凉的看了她一眼。 时眠有些忐忑,莫不是她今天说错什么话了,犹豫了一下,她问“恩玉姐姐,你怎么了” 笪御掀开眼皮,然后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荷包。 时眠星目一睁,这不是除夕那天被偷的荷包吗,怎么在玉姐姐这 时眠伸手准备要接过来“这你从哪来的” 笪御抿唇,再次把荷包揣回了怀中,他冷声“买的,已经是我的了。” 时眠的手还伸着,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笪御忽然吐出两个字“我不会还给你了。” 所以休想再送给旁人 时眠懵了一瞬“玉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为何听不懂” “哼。” 笪御闭眼,屁股往窗边挪了挪,扭头不看她。 时眠郁闷,她解释道“除夕的时候,这个荷包被偷了。” 笪御咻的睁眼,看向她。 时眠接着说“你不是一直不想要,还嫌弃我做的丑,所以丢了就丢了,我就没管。” 时眠越说竟是越委屈。 她哪里做的丑了她的绣工比绣楼的绣娘还要好上几分,拿到外面都是价值不菲的不光如此,她还几次三番被拒绝,被搪塞,被、被 想到这,时眠恨恨的瞪了笪御一眼,现在还被莫名其妙的无视 时眠说着说着,把自己说生气了。 她抱拳,学着笪御的动作,向另一个窗户挪去。 两人的距离顿时拉开来。 现在轮到笪御忐忑了。 笪御嘴唇嚅动了一下,刚想开口,马车停了。 青竹叫道“姑娘们,到了。” 时眠冷着脸,下了车,然后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笪御在门口踌躇了一下,还是跟上了时眠。 “时、时眠妹妹,等一下。”笪御叫住她。 时眠更气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笪御就那次在花园叫过她一次“眠儿”,其他时候总是“时眠妹妹,时眠妹妹”的。 在宣阳,叫她“时眠妹妹”的人多了去了,不少她一个 再看看别家,哪家的姐妹之间会如此生疏的称呼对方,偏偏玉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 难道对于玉姐姐来说,她时眠就这么不配做她的姐妹吗 时眠的绣花鞋重重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踏踏踏”的响声。 “啊” 不知道踩到什么,时眠脚一崴,向前扑去。 笪御瞳孔一缩,脚下残影微闪,瞬间出现在时眠的面前,将她接住。 时眠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抬头一看是笪御。 她噘嘴,然后退出笪御的怀中。 笪御赶紧趁机解释“不是的,荷包不丑,很精美,我很喜欢。” 时眠根本不信,笪御那天冷冷的话依稀在她耳边响着,那态度和语气,说的就是真心话 时眠啐了一声“骗子。” 笪御“” 他不是 时眠现在心里正生气,也不管他,推开笪御就要回房,忽然脚步一顿,她又退回到笪御面前。 笪御还没来得及高兴,时眠就把手摊开“荷包还我。” 笪御绷着脸不动。 时眠没看见他的神色,见他一声不吭的,声音又加大了些“荷包还我” 笪御“我买的,给了钱的。” 时眠差点被气出心肌梗塞。 她大力收回手,长长的袖子被甩的飞起,狠狠瞪了笪御一眼,又踏着重重的脚步走了。 荷包她不要了 而后传来一阵响亮的关门声。 许儿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划过笪御的脚,然后跟着回房了。 刚才笪姑娘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青竹站的远远的,以免殃及池鱼。最后只剩笪御一人了,她才慢吞吞的上前“主子” 她刚开口,笪御如剑一般的眼神就射了过来。 额。 青竹叹了口气。 她算是知道为何主子能受的了诸客卿了。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啊 段姨说主子英明神武,睿智果断都是骗人的。 笪御定定的看着青竹,直把青竹看得受不了,于是她还是问了出来“主子,你问吧。” 笪御沉默了一瞬“回去吧。” 青竹懵了。 回了隔壁,笪御去了书房。 之桃觉得有些不对劲,小声的问青竹“主子他怎么了” 青竹自己也纳闷,正巧想找个人分析分析“今天在茶楼然后刚回府,主子和时姑娘” 青竹巴拉巴拉的不停地说,之桃认真的听着。 书房内,笪御刚坐下,诸承煜就从窗户翻了进来。 他进来后片刻也没休息,紧接着把查来的消息一一道来“那个春芳是自己找上茶楼的,我们的人发现人群中有千金阁的人,但是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是那个婢女。而千金阁的人在春芳吐血而亡的之后就离开了,显然是算着时间看着她死的。” 诸承煜派去的人一直没有找到春芳,他们一直猜想是有人故意将她藏了起来,不然凭着影楼的势力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找到人,果然今天她就出现在了茶楼 笪御双手交叉而握,两个拇指细细摩擦,他沉声道“还有其他消息吗” 诸承煜点点头“府外刚刚有人偷偷给蔓枝传了话,让她今夜出府一趟,估计很快就可以知道她在给谁传递消息了。” 诸承煜说完,他坐在下面的椅子上,皱着眉头和笪御一样静静沉思。 当初笪御为躲避凉安那人的探查,不得不选择隐藏身份。而早些年影阁的戚堂主救过时南昌一命,所以他们这一次直接动用了这一条人情,让笪御男扮女装藏进时府。 但是现下一看,时府并不是个好去处。 笪御突然道“蔓枝应该是在给崔明媛传递消息。” 今日在雨轩楼见到崔明媛的时候,笪御几乎就猜到了,不过这也只是猜测,很快就会知晓。 诸承煜细细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问道“蔓枝为何要给崔明媛办事” 这两个人按道理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笪御“今夜便可明白。” 笪御没说,这两人被一个人联系到了一起。 时庭深。 所以,时庭深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若他真的参与其中,又有何目的 因为笪御不。 笪御心底沉沉,他总觉得,不是因为他。 笪御“派个人守在时眠身边,保护她。” 诸承煜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夜深。 亥时的时候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天上乌云遮月,半点未见繁星。 蔓枝摸着黑从床上爬起来,她不是一等婢女,没有自己的房间,是和另外一个叫笑笑的三等婢女混住的。 听见外面的雨声,蔓枝披上油纸衣,轻轻掩上门。 许儿这个时候刚睡着,突然被门口“砰”的一声惊醒,她疑惑的起身,轻轻将门打开一个缝隙,正好看见蔓枝带上斗笠,经过正门。 许儿眉头一戚,迅速套上一件衣服,顺手拿了顶斗笠,油纸衣也没来的及拿,就远远的跟了上去。 待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离了时府。 惊雷闪过,廊檐下出显现出两个身影。 诸承煜才打了个哈气,吩咐道“跟上去,你负责注意她的安全。” 十七“是。” 诸承煜想了想,还是决定一起去,十七负责许儿的安全,他跟着蔓枝,看看能否听见什么。 后门的守门小厮晕晕乎乎的蹲在廊檐下避雨,突然听见动静“是谁” 蔓枝踩着雨水出现在后门“小哥,是我。” 小厮看见自己的梦中情人,结巴了一下“是蔓、蔓枝妹妹啊,这么晚要出门” 蔓枝“姑娘方才有些不舒服,我去买些东西。” 小厮疑惑“不叫府医吗” 蔓枝“女儿家的私密的事,哥哥莫问了。” 小厮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一红,掏出钥匙给她开了门“妹妹小心些,夜里不安全。” “恩。”蔓枝眼底划过一抹厌恶,“多谢哥哥。” 等蔓枝堪堪出了门,许儿兀的出现在小厮的身后,一个刀手将人给劈晕了。 随后跟上。 两息之后,诸承煜和十七出现在门房。 诸承煜看见躺在地上的人,纳闷“他们是怎么出去的” 十七“太黑了,没看清。” 诸承煜也没看清,夜深,又因为下雨,头顶半点星光也没有,府中的烛火都息了,更是漆黑一片。远远的跟在许儿后面,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两人也没废话,赶紧跟上了。 一条路三波人。 雨还在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冰冷的雨水打在许儿的身上,将她一声衣衫全部打湿。冷风吹进她的衣领,她狠狠打了个冷颤。 许儿摸了一把脸,抬头。 崔府。 许儿双目一眯。 竟然是崔府。 崔府围墙高耸,朱门紧闭。 许儿拧了拧袖上的雨水,脚尖轻点,纵然一跃,跳上了墙头。 下一刻消失在雨幕之中。 十七犹豫道“我还要照看她的安全吗” 诸承煜默了一下“不用了。你回去守在时眠身边,注意着莫要被许儿发现了。” 十七“是。” 十七原路返回,诸承煜继续跟在许儿后面,只是这次没靠的太近,以免被发现。 看许儿那个身手,估计跟十七不相上下,他们查了那么久,只查到许儿零星的一些琐事,半点有用的也没查到。 诸承煜突然有些同情时眠。 首先她身边的蔓枝就是个叛徒,而现在就连许儿也不知是敌是友。 也不知道时眠知不知道自己的婢女这么厉害。 再说到他们,笪御同样是隐藏身份潜在时府。 这样一看,这姑娘身边竟没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诸承煜胡思乱想着,到了崔明媛的房顶上。 许儿躲在窗沿下面。 屋内。 崔明媛坐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本戏文,全菊和珠钗立在一旁。 蔓枝摘下斗笠给她行了个礼“崔姑娘万安。” 崔明媛抬眉看她,突然将手中的书朝她人去“你办的什么事” 蔓枝身子微微一侧,躲开了。 崔明媛猛地坐直,厉呵道“你竟然还敢躲” 蔓枝轻轻一笑“姑娘火气别这么大。” 崔明媛“火大你告诉我笪御貌丑无盐,告诉我她不善言辞,告诉我她是你们老爷的小妾,全部都是假消息你在戏弄我吗” 蔓枝从容自若的走到桌前坐下,身上的蓑衣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她回“我怎敢戏弄崔姑娘,只是为了帮你啊而且就算我不与你说这些,你难道就不会做吗” “蔓枝”崔明媛一掌拍在床沿上,半支起身子,咬牙切齿的唤她的名字。 全菊低着头,淡然的听着。 珠钗吓得咬唇,缩了缩脖子。 崔明媛吸了一口气,眼神阴鸷“你就不怕今日走不出我崔府吗你背叛了时眠,已经无路可走了。” 蔓枝“我的主子不是时眠,算不得背叛。崔姑娘一直注意着我们时府,岂会不知我是谁送给时眠的” 崔明媛瞳孔紧缩。“是谁” “庭深公子。” 蔓枝语调轻缓“这次是意外,我也没料到那个女人巧舌如簧,如此硬气。” 说起来,最后突然出现的春芳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就是突然死了,不然就算笪御再如何善辩,也少不了坏了名声。 想到这,蔓枝心中可惜,不过这些她倒是没和崔明媛说,就让她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子授意,方便她行事。 崔明媛“庭深哥哥为何要对付笪御” 蔓枝听见她喊“庭深哥哥”,心中又是厌恶又是不屑。 “庭深哥哥”也是她能喊的她也配 蔓枝冷声“公子的意思岂是我能揣测的。” 屋内的烛火隐隐绰绰。 崔明媛非但没有被蔓枝说的话吓到,心中反而涌起一股热意。 她终于能够帮庭深哥哥做一些事情了。 为了时庭深,她去死也愿意。 蔓枝起身“好了,我该走了。此事一经,笪御和时眠都会警惕许多,我这段时间不方便出面,以后若是没人带信,就莫要来找我。” 时眠已经开始查她了,好在她够谨慎,才没被发现。 蔓枝走后,全菊沉默,珠钗犹豫了一下,问道“姑娘,万一她是骗我们的呢” 崔明媛轻笑“骗又如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暂且先做一段时间的朋友也可。”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停了。 许儿辗转反侧,一夜未睡。早上伺候时眠起身后预言又止,早膳过后,终于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时眠。 蔓枝昨夜回来的晚,早上起后也就迷迷糊糊的,她吃完早膳,正准备去院子里,突然两个粗壮的婆子一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架着她朝柴房走去。 蔓枝惊怒“你们做什么放开我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我要告诉姑娘” 婆子嘲笑道“呵呵,就是姑娘叫我们来的” 蔓枝懵了,两个婆子把她随意一扔,留下时眠的话“姑娘说,你制造谣言,卖主于敌,暂时将你关在柴房,回头等公子回来处置。” 蔓枝辩解道“我没有让我见姑娘我是被冤枉的”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猛地推开蔓枝,然后利索的关门落锁。 门外传来婆子的粗嗓门“你别费力气了,姑娘还说了,若不是你的卖身契在公子那,现在已经将你发买了,你自求多福吧。” 蔓枝失魂落魄的坐在草堆上,两眼无神。 不会的,时眠怎么知道的明明她做的天衣无缝。 她不会有事的,对,她还有公子,只要她好好向公子解释,公子一定会救她的 柴房内没有窗户,屋内堆满了柴火,灰尘遍布,蔓枝在角落蜷缩着身子,缩着脖子努力镇定。 不觉小筑里,时眠疲惫的躺在榻上,许儿轻轻帮她按着太阳穴。 时眠轻叹“我待她不薄,蔓枝为何要背叛我” 许儿半敛着眼帘“姑娘,这世上有些人,是记不住旁人的好的。他们总是在想如何获得更好的利益。只要有更好的,便会离开,甚至背叛。” 时眠眉间划过一抹茫然“难道崔明媛比我更好吗” 许儿柔声回道“姑娘莫要这样想,好与不好,端看自己怎么想。比如,你在许儿眼里就是最好的。” 时眠抱住许儿的细腰,头埋在她的腰间,闷闷的说“还是许儿最好。” 她一定不会让许儿出事的。 时眠松手,无神的望着房梁,已经两天了,玉姐姐还没来找她。 她忽然问“许儿,玉姐姐这两日在干嘛” 许儿“没出院子,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两日隔壁总是在传汤药,像是生病了。” “生病了”时眠猛地坐起来,“怎么不早说,快去看看” 许儿“” 雨过初晴,天空架起一座淡淡的彩虹,抬头望去正好架在两个院子之间。 海棠依旧花蕾满枝,艳丽动人。 时眠匆匆赶到闻啼小院,直捣黄龙。推开厢房,里面却空无一人。 出了厢房,正好碰见之桃端着碗从西厢房里出来。 许儿“之桃。” 之桃吓了一跳,手里的木盘差点飞出去“时、时姑娘。” 时眠问“玉姐姐呢他是不是生病了人在哪” 之桃“主子在书房,时姑娘莫担心,我家主子没事。” 时眠不信“胡说,你手里还端着剩下的碗你骗我干嘛” 之桃“” 她纠结了一下下,赶紧将锅甩在笪御身上“对不住,是主子不想让姑娘担心,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时眠“好。” 许儿轻轻瞥过西厢房紧闭的房门。 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之桃分明是端着药从西厢房出来的,可是却说笪姑娘在书房。 可是时眠此时一心想着笪御,没注意到这点。 许儿现在也不方便开口,于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底。 青竹守在书房门口,笪御照例在里面看书。 时眠一进门就巴巴的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凉了” 笪御呆了呆,看向后面跟来的之桃。 之桃缩着脖子,不敢看他,连忙朝他拂了拂身,逃了。 笪御“好多了,别担心。” 时眠看他确实挺有精神气的,但身上却只穿了一件薄衫。她恼怒“就是病好了,也要注意些,怎好穿的这么单薄” 说着,时眠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向他招了招白嫩的小手“你过来。” 笪御“” 笪御沉默的从书桌上下来,乖巧的站到时眠面前。 时眠踮起脚尖,抬手绕过他的臂膀,将披风给他披上,结果本该到角落的披风此时却只到笪御的膝盖,上面用来固定的绳子也不够长,好不容易系在了一起,上半身却绷在肩膀上。 有些滑稽。 于是就尴尬了。 “咳”时眠轻咳一声,只能把披风收回来,对许儿说“许儿,你去拿件玉姐姐的披风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许儿出了书房,去拿披风。 房中便只剩笪御和时眠两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时眠的目光落在笪御微白的脖颈上,内心有些尴尬。 她一听见笪御病了就跑过来了,也没想太多,忘了他们还在生气,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她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笪御低眉,眼前的女子乌黑的发梢就在他的下巴下,头发乌润柔顺,看的笪御指间发痒,想用手指慢慢穿进她的长发,想低头亲上一亲。 他双眸黑漆漆的,仿佛有水在流动,像春日的小溪,流水潺潺。 耳边有“扑通、扑通”声音,笪御连忙后退半步,仿佛时眠是个洪水猛兽,他抬手,放置胸膛上,按了按。 时眠对他突如其来退的的半步感到疑惑,又看他捂着自己的胸膛,也不顾得尴尬了,担忧的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笪御抿唇。 心不舒服。 笪御“无碍。” 时眠却没放下心来,想着笪御可能大病初愈,把他按回椅子上,突然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手掌钻进他的面纱,贴上笪御的侧脸。 时眠“还好” 她话音忽然一顿,然后花容失色“怎么突然这么热” 笪御半张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急忙起身挣脱了时眠的手,蹭蹭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回道“咳咳我、我咳” 情急下没想出什么好缘由,笪御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因为有面纱遮着,时眠也没看见他的脸颊通红,看笪御连连咳嗽,还以为他的病更严重了,赶紧上前两步帮他抚了抚后背,想帮他缓缓。 笪御本来退了两步,谁知时眠竟然又向他逼近,甚至伸出了罪恶的爪子。 吓得他真的咳嗽起来。 笪御“咳咳咳登咳徒子咳” 时眠没听清楚“什么” 笪御无奈闭上眼,只能任凭时眠的小手在他后背这样那样。 待笪御缓了过来,时眠才收回手“多穿些衣服,别老是往书房跑。” 说着她扭头看了看墙上大开的窗户,走过去关上“窗户还开这么大,怎会不冷若是想读书,叫青竹她们把书给你搬去闺房就是,咳成这样,我瞧着都心疼。” 笪御胸口一暖。 时眠“好好吃药,不用担心诊费,让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算了,等会我亲自去吩咐一下。” 笪御老老实实的坐着,等时眠巴拉巴拉说完了,他终于抬头“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明明他们,素不相识。 时眠眼眸弯弯“因为我喜欢玉姐姐啊” 笪御猛地攥紧了手。 死死攥着。 他压抑着,抬眉“为什么喜欢” 时眠踩着雀跃的小步子走到他身旁坐下。 今天谈到这个话题,时眠觉着她可以好好和和玉姐姐谈谈心,她们女子之间,只要谈过一次心,都会变得更加亲密一些。 时眠冁然而笑“因为你是我表姐,我们是亲人。再说了,对一个人好需要什么理由吗” 上辈子的时候,就算时眠鲜少与笪御有来往,但是顾着一层表亲在,衣食住行上她也从未怠慢过笪御。两人偶尔会遇上,同样会聊上两句,只是次数不多罢了。 而这辈子,时眠即使知道了笪御不是她的表亲,依旧没有心生芥蒂,因为于她而言,笪御早就是犹如亲人一般的存在了。 听了她的话,笪御像是松了一口气,胸口却闷闷的。 他沉默的看着她的眼睛。 时眠生的很美,鹅蛋脸让她变得小巧,大眼睛时时刻刻都是亮晶晶的。她像是一个永远不会落山的小太阳,总是能把人的心里照的亮堂堂的。 笪御心生欢喜。 是的,笪御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姑娘就在他心里扎了跟了。 根深蒂固。 初进时府的时候,笪御只想暂时找个地方藏身,然而这个小太阳却常常将阳光洒进他的心窝。 一直生活在复仇中的笪御,对此无法抗拒。 可是理智告诉笪御。 他不行,也不能将时眠牵涉进来。 这个像春日阳光的姑娘,不应该和他这种深陷泥潭的人纠缠。 他没有未来。 性命朝不保夕,前途黑暗未知。 笪御杀人不眨眼,手中沾满鲜血,唯独这次,他心生不忍。 忍的生疼。 对时眠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她。 时南昌是将军出身,又有皇上特封的亲王爵位,有她护着时眠,加上诺大家业,她完全有资本找个爱她疼她,可靠的男人,然后生一推白白胖胖的孩子。待百年之后,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一生美满。 这才是时眠该有的生活。 笪御也尝试着疏远她,远离她,但是直至今日,他都没做到。 靠近时眠,像是种本能。 笪御忽然有种相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心思翻涌,他终究问道“若我不是你表姐呢” 时眠心里咯噔一下,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玉姐姐像个浮萍,没有归处。或许就是因为他自己清楚,他不是时府的表亲,他才对她,对时府都没有归属感,没有家的感觉。 时眠感觉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她半支起身子,歪着脑袋凑到笪御跟前。 笪御瞬间屏住呼吸。 太、太近了呼吸,洒、洒在他脸上了 时眠毫无所觉,她认真看着笪御的眼睛说“就算不是,我也喜欢玉姐姐。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没你不行” 笪御眼底有些呆滞。 他蹭的站起来,脚下虎虎生风,跑没影了。 时眠“” 笪御跑院子里大口喘着气,他扶着海棠树以免自己腿软。 微风拂过,吹落了树上的花瓣。 海棠花瓣悠悠的从他眼前掉落,他瞳孔一缩。 他刚才把时眠忘在书房了 时眠坐在椅子上,一时有些呆滞。 刚才怎么了为何玉姐姐跑的那么快 她正想着呢,笪御又回来了。 时眠“你刚才怎么了” 笪御脸色一僵“人有三急。” “原来如此。”时眠恍然大悟,理解理解。 笪御再坐下就做到了时眠对面。 时眠也没注意。 许儿拿了披风回来,低声和时眠说了一句,公子来信了。 时眠一愣,然后冲笪御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时眠回到自己的院子,前院的小厮送来一份厚厚的信,时眠接过。 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大的“时眠”。 时眠目光微沉“爹爹呢” 小厮“老爷还在武场未回。” 时眠挥手让人走了。 打开信,信中说道会试榜单已经下来,时庭深进士十七名,他还需在凉安再留数日参加殿试。信中还说,让时南昌和时眠放心,他对今年的殿试有信心,让他们不必担心。 时眠算了算日子,此时殿试应该已经结束了。 上一世,时庭深高中探花,一路骑着高头大马,载誉而归。 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两日,他便到家了。 时眠捏着信件的指腹一白。 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哥哥中榜之后皇上直接就给了官职,翰林院侍讲士,从五品。 由此可以看出来皇上对他的重视。 但是,这也代表着,他们将要举家迁进凉安。 去了凉安之后,玉姐姐离开了时府,爹爹死在了战场,许儿没了性命,她也命丧渝崖,时府乱了,天下也乱了。 凉安。 时眠讨厌那个地方。 崔明淑是在时庭深前一日到的宣阳。 她到了崔府之后,第二天就将寿宴的帖子发了出去。 时庭深回到宣阳的这天,时眠收到了寿宴请柬。 这天街上车水马龙,从凉安回来的送榜队伍和时庭深一起踏进宣阳城门,金色的唢呐和红色的大鼓喜庆的演奏着,奏乐响彻了大大小小的街道,宣阳的人家纷纷好奇的从窗子中探出头来。 带头人尖着嗓子叫道“新科探花郎,时庭深衣锦还乡喽新科探花郎,时庭深衣锦还乡喽” 那人的嗓门又尖又高,将好些府内的年轻姑娘们都给叫了出来。 有些聚在街头,有些聚在巷尾,有些害羞的掩脸,有些痴痴的看着马头。 总之,时庭深一袭红衣,青丝飞舞,纤长的手指勒住马绳子。他骑在马上,腰部笔直,气宇轩昂。面上带浅浅的微笑,朝街边的人们微微点头示意,神态和颜悦色,没有半丝不耐。 他这番态度不光赢得了街坊老少的好感,队伍后面的马车中,金公公也满意的点点头。 不骄不躁,宠辱不惊。 时府的大门敞开,红炮噼里啪啦炸响,时南昌听到消息赶忙从武场跑回来,焦灼的等在在门口。 时南昌第七遍问道“公子怎么还没到” 麻良擦了擦脑门的汗“街上人多,公子走不快。再等等再等等” 时南昌其实也清楚,不光人多,时庭深还带着一大批人马,能走的快吗 可是他就是着急啊他儿子成了探花郎虽然不是亲儿子,但是他早就把是时庭深当做了亲儿子 这是何等荣耀之事 时南昌虽是武将出身,对舞文弄墨的事情一窍不通,却羡慕的很。再加上他夫人马惜玉就是个琴棋书画,歌词诗赋精通的人,连带着他对文人的更有好感。 半天人还没到,时南昌又着急了。想到时眠还没来,又问“姑娘呢她哥哥马上就到了,人呢” 麻良“姑娘刚收了个帖子,现在应该在赶过来,老爷别急。” 话音刚落,时眠到了,笪御也跟着一起出来,毕竟这么大的事,他总要恭贺一翻。 没多久时庭深的红棕马渐渐出现在街口。 时南昌连忙迎了上去。 一家人好好的打了招呼之后,金公公从马车上下来,随身小太监捧着一个竹简,金公公拿起打开“新科进士时庭深接旨” 时庭深跪下“草民接旨。” 其余人哗啦啦一起跪下。 金公公“门下时家儿郎时庭深。今中三鼎甲之探花,文采斐然,君姿灼灼。才高八斗,博学多才,实乃国之栋梁人才,特,许翰林院侍讲士,从五品,择日上任。另赏黄金百两,良田百亩,锦稠十缎,及珍宝无数。愿君尽诚竭节,忠心为国,莫忘皇恩。大渝己酉年四月。” 时庭深“臣叩谢皇恩。” 众人“叩谢皇恩。”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时府门口终于安静了下来。金公公走到时南昌跟前,凑耳道“将军,皇上有密旨于你,暂请移步。” 时南昌神色沉沉,点头。 第二天的时候,时府大开宴席。席面从府东开到了府西,就连下人们都饱餐了一顿。 主席面上,时庭深坐在时眠身边。时眠送上准备好的礼物,恭贺道“恭喜哥哥高中” 时庭深温润的笑道“谢谢眠儿。” 笪御也送上一副字画。 这一场宴席,时眠心事重重,也无心吃席。她看向自家爹爹,不知道金公公与他说了什么,一副忧思过虑的模样。时南昌是一个不会掩饰情绪的人,但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总归是面上带笑应承着众人。 时庭深对此眸眼深深,浅浅的吃了一口酒。 崔府老爷崔宏方携带家眷前来恭贺,淑妃崔明淑坐着架撵停在时府门口。 众人哗然。 时府的大子不得了,皇城的贵妃娘娘都来为他庆贺,想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众人变得更加热情了。 崔明媛跟在自家姐姐身边,抬头探脑的朝里面瞅着,可惜人太多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时庭深。 淑妃宠溺的点了点她的脑袋“瞧你猴急的,女儿家要矜持” 崔明媛吐了吐舌头“姐姐” 淑妃“好了,我带你去。时府总是要给本宫些面子的。” 穿过窜动的人群,崔府一家走到了正厅。崔宏方一见到时南昌和时庭深,立刻就上前抱拳,说着喜庆的话。 对时庭深说道“好好好小子,栋梁之才” 时庭深“多谢崔伯父夸奖。” 他们男子在左边吃酒,女子在右边吃茶。 好不热闹。 淑妃带着崔明媛上了主桌,主桌上除了时眠和笪御,还有不少宣阳内有名的贵女,大家都在谈论这探花郎。 时眠身边的人尤其多,无不例外都在打探时庭深的消息。 人越聚越多,笪御皱了皱眉头。他一个大男子混在一群女眷里已经够难受的了,人还这么多,他眉头越皱越紧,就快绷不住了。 淑妃和崔明媛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淑妃“这位就是时姑娘吧” 淑妃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跟着两个宫女,一个嬷嬷,以及数个下人。加上穿着打扮与宴上的女眷们大相径庭,宫里出来的人在气势上就比她们强上一截,女眷们不由自主的散开来。 时眠认得她,上辈子在宫中见过。 淑妃娘娘,皇上的心头好。 但是此时她应该是不认识淑妃的,于是时眠起身“您是” 淑妃朱红的蔻丹划过巾帕,她笑道“本宫是崔老爷的大女,幸得皇上恩宠,赐以淑字,冠四妃之一。” 时眠盈盈一拜“原来是淑妃娘娘,方才多有不敬,万望莫怪。” 淑妃亲亲热热的握住时眠的手,将她扶起“无碍。你与本宫家妹妹同岁,小时候我还见过你呢,你可唤本宫一声姐姐。” 时眠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淡淡的笑道“您可别折煞我了,礼数不可费。” 淑妃也不在意这个,她捏着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扔给了一旁的宫女,那位宫女连忙拿着帕子细细擦拭了椅子过后,淑妃这才莲步轻移,走到笪御对面坐下“这位就是笪姑娘吧,本宫都听明媛说了,是位绝世罕见的貌美女子呢。” 她话音一顿,细长的眉毛一挑,像是想到什么嫣然一笑“绝世罕见,本宫真是羡慕。也不知道将来何等风姿的公子是才能配的上姑娘。” 时眠神经一崩。 前世她与笪御交集少,笪御基本上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面,更别说碰上淑妃了。 淑妃这话的意思。 怕不是要帮笪御相看对象。 若是只是开了玩笑,或是揣着善意帮笪御物色,时眠也乐见其成。 怕就怕 时眠的目光不经意瞥过一旁安静如鸡的崔明媛。 崔明媛嫉妒笪御的美貌,更嫉妒笪御在时府与时庭深朝夕相处。加之蔓枝又告诉她时眠有给时庭深和笪御牵线的意思,才狗急跳墙,出了茶会那个馊主意。 可是这次若是淑妃出手。 时眠连忙笑道“娘娘莫要妄自菲薄,淑妃娘娘端丽冠绝,兰心蕙性又才华斐然,我家表姐比不得的。” 淑妃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咯咯直笑。 崔明媛见着了有些慌了“姐姐” 淑妃压住了她的手背。 崔明媛顿时息声。 淑妃调侃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家表姐空有皮相,没有内涵喽呵呵莫要当真,本宫是说笑的。” 时眠回以微笑“娘娘真会说笑。” 然后用公筷帮她夹了一个小菜“娘娘尝尝这道,虽比不得皇宫里的御膳,却也不错。” 淑妃瞥了一眼,没动。 继续回到刚才的话题“怎的未见笪姑娘的长辈听说笪姑娘已经十九了,这婚事也早该办了。本宫好歹也是四妃之一,认识不少青年才俊,今日可以喜上加喜啊” 时眠敛眉,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她笑道,慢慢悠悠的说了一连串的话“表姐家中遭了难。现在时府就是他的家,我的亲人就是她的亲人。婚事还得问过爹爹,说起来,哥哥刚中榜,皇上就封了从五品的翰林侍讲士,再过不久我们就要上京了。那时就可以见着娘娘说的青年才俊,我帮着仔细瞧瞧,说不得哪个就不错。虽说爹爹现在不是将军了,却也还有一个亲王爵位,这身份也不轻贱。再让爹爹就得去找皇上随便说说就能成,到时候再让爹爹多谢娘娘此今日的好意。” 淑妃此时才抬眉,正正经经的打量了一眼时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淑妃忽然冷笑一声,拿出在宫中的气势,全不见刚才的亲切“婚姻大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操办的,再者,你父亲是个男子,总归是没有女子细心的。你也及笄了,自己的婚事考虑都来不及了,难不成还要去想旁人的” 时眠清脆的笑出声来,像是淑妃讲了个好笑的笑话似的“还真被娘娘说中了,我们是武将之家,也没得什么规矩。父亲又粗心大意的,府里就我一个女眷,可不得操心着。” 她轻轻叹了口气,扯住淑妃的袖子埋怨似的的继续说道“不光是我和表姐的,甚至还有哥哥。娘娘是不知道,早两年我就在帮哥哥注意着宣阳待字闺中的女子了。现在哥哥中了榜,虽说有了更多的选择,但是可得将我累死了。” 淑妃“你哥” 时眠像是没听到,将她打断;“不过谁让他是我兄长呢,作为妹妹,我得好好挑个内外兼修,品德上佳的。娘娘说了,凉安有许多青年才俊,想必也有许多宛丘淑媛” 崔明媛在一旁越听心里越着急,她想说话,奈何淑妃一直压着她。 听了时眠讲了半天时庭深的婚事,她本来就坐如针毡了,憋了许久,然而现在仿佛时庭深的夫人都定了似的,她顿时失了方寸的问了出来“在宣阳都没选出吗凉安的女子也不尽是好的” 淑妃猛地瞪了崔明媛一眼。 崔明媛这才发觉失言。 时眠歪头想了想“崔姑娘说的有理,这事急不来。不过今日是哥哥的红榜之日,莫要谈论这些了,总要给哥哥一些面子。” 淑妃没了笑意,她冷冷道“如此,你便替本宫恭喜贵府公子金榜题名了。本宫累了,雀儿,回府。” 时眠起身“恭送娘娘。” 众女眷“恭送娘娘。” 笪御也跟着起身“恭送娘娘。” 淑妃身形突然顿住,她眯眼“你,抬起头来。” 时眠攥紧了手。 笪御慢慢抬头。 淑妃看见他的眸子一愣,眼底划过一丝疑惑。 她戚眉“把面纱摘下来给本宫看看。” 时眠“娘娘” 笪御眼底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神色。 好一会,笪御没动。 淑妃有些发怒“摘下来” 笪御缓缓抬手,时眠眼底一冷,给截住了。 那个动作再明显不过,淑妃一个冷眼甩向时眠。 正要开口,男席那边来人了。 是时庭深。 时庭深“淑妃娘娘安好,那边太热情了,实在抱歉此时才来接待。” 女子席瞬间躁动起来,但是到底顾忌这时庭深是男子,和淑妃的身份,只敢小声的窃窃私语。 淑妃再次勾起嘴角,言笑晏晏“无碍无碍,今日来祝贺的人的确太多。” 看了眼时庭深的脸颊,微红带着醉意,淑妃关心道“家父一定灌了你不少酒,你多担待些。” 时庭深连忙摆手“娘娘折煞我了,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趁着两人寒暄,时眠牵着笪御赶紧离开了。 时眠拍了怕自己的小胸脯,嘘声说“好险好险,多亏了哥哥。这个淑妃娘娘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妃子,听说六宫之中就连皇后都要礼让三分” 时眠说了半天也没听见他的回应,疑惑的抬头看他“玉姐姐” “咳”笪御两颊微红,不自然的把视线从她的胸前移开,“你说什么” 时眠低头一看,自己的玉峰高高耸立。 她连忙抬手用袖子遮住,害羞的嗔骂“玉姐姐” “咳咳咳” 笪御扭头咳起来,他来到时府做的最多的事,约莫就是咳嗽了吧。 时眠又羞又恼,她定睛一看,又看到了笪御平坦的胸部。 不,应该不是平坦,仔细一看还是可以看到微微凸起的弧度。 时眠抿唇,两只绣花鞋扭捏了一下。 其实她对自己的胸还是很满意的,身为女子她也难免为此而骄傲。 所以对于笪御的平胸,她有点点心疼。 时眠眼神四处瞟了瞟,他们是偷跑出来的,所以婢女也没跟着,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躲在小亭子里。 时眠小手纠结的蹂躏着手中的帕子,她踮起脚想凑到笪御的耳边,奈何笪御太高了。 无奈时眠冲他招了招小手,笪御听话的弯腰。 时眠咬唇“你要是实在好奇的话,我、我、我就给、给你、你看一下。” 笪御的脸刷得就红了 他瞠目堂舌的看着时眠,眼角都止不住的泛红,像是染上了胭脂,很是动人。 时眠恼怒“你什么眼神” 笪御“咳咳咳” 时眠好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结果笪御还不领情,她委屈的转身不理他了。 笪御将气理顺了,转到她面前,无比严肃的说“眠儿矜持下次不可再与旁人这样说了” 时眠低咕“玉姐姐你不是女子麻” 笪御心里一梗,他僵硬的答道“女子也不行” “好吧。”时眠瘪了瘪嘴,明明她是为了玉姐姐才提出来的话,怎的好似变成了她的错 时眠想不明白,于是视线又在笪御胸前扫了扫。 笪御捂胸 登徒子 前院的宴会到了傍晚才散了。 淑妃和崔明媛一起坐在马车里,崔明媛的脸色难看极了,大半天的宴会,她甚至没和时庭深说上两句话 因为生着气,崔明媛也不理淑妃,马车里一片死寂。 崔明媛两岁的时候,崔明淑就进了宫。这些年来仅凭书信来往,崔明媛虽然因为有一个贵妃姐姐感到面上有光,实际上两人算不上熟悉。 淑妃抬了抬眼皮“今日看出些什么了吗” 崔明媛一愣“什么” 淑妃心中微微一叹。 她在宫中如履薄冰多年,自然是无比渴望家里人的关怀,所以淑妃是真将自己这个妹妹的事情放到了心上。 淑妃“一,时眠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先是挑明自家兄长此时正受皇恩,又提出时老爷的爵位和皇上的关系,就算我是淑妃也奈何不得他们。若是强硬来,上京之后就不敢保证时老爷怎么说了。” “二,不动声色将话题引到时庭深身,不但避开了笪御,更是激得你口不择言,我们一下就落了下风。” 淑妃说完皱眉闭眼。 崔明媛与时眠相比,心智上着实差的太多了。 说起啦,她倒是挺喜欢这个姑娘。 外柔内刚,胆大心细。 有点像当年的她。 淑妃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淑妃睁眼,郑重的看向崔明媛“时庭深心中无你,莫要再想着他了。有我在,姐姐再给你挑个人中龙凤配你可好” 崔明媛脸色泛白“可是,我心悦他啊” 淑妃“心悦那种东西能当饭吃” 崔明媛倔强的问“难道姐姐就不心悦皇上吗” 淑妃愣住。 她冷了脸,眼睛黑漆漆的看着崔明媛。 崔明媛自知失言,缩着脖子不敢看她。 良久后,对面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曾经心悦过。” 但是妹妹啊 像他们那种男子,永远不会为一人驻留。 年幼时的她曾以为,她会是最后一个。 然而现实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何为心悦她早已记不清了。 现在,她与圣上之间,还能有几分真心。 到了崔府,淑妃不再和她废话,进府之后直接下了命令“今日起,姑娘不得踏出崔府半步,直至时家公子离开宣阳。” 崔明媛错愕“姐姐” 淑妃头也没回,只留给崔明媛一个清冷的背影。 淑妃实在是为了这个妹妹用尽了心思,就连难得回家过的寿宴也没有大肆摆宴,就是为了以防崔明媛趁机溜走,将送出的帖子都收了回来。 时府。 宴席过后的第二天,时眠叫人将蔓枝送到了时庭深那里。 因为蔓枝的卖身契在时庭深那,再加上蔓枝本就是时庭深给的人,所以将她的罪行悉数告知后,时眠也就不再管了。 小厮捆着蔓枝朝无盐庄行去,良直亲自押送。 蔓枝嘴里塞了抹布,因为嘴巴被迫大张着,她又企图说话,所以哈喇子流了一嘴。 身上数日没有梳洗,长发油腻的打结在一起,狼狈无比。 蔓枝“唔唔” 架着她的下车的小八面无表情,像个木头,而良直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蔓枝一个眼神。 蔓枝看着他们离后院越来越近,眼中的惊恐泛滥成灾。 黑狱 里面关着黑狱 蔓枝瞳孔大张,死命的挣扎着扭动身子,挣扎过程中,不知怎么的抹布掉了。 蔓枝气都没喘的紧接着说“良直良直我要见公子我没有伤害姑娘我只是为了公子好啊良直,不,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擅自行动了求你救救我我只是为了公子,我爱慕公子啊” 良直听到最后一句,终于看向她“你以为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蔓枝狠狠一愣。 知道什么知道她爱慕公子,还是知道她做的事情。 下一刻,小八将人推进院中,落锁。 良直深深的看了一眼院门。 淡漠道“小八,收拾好,两日后准备跟在车队后面前往凉安,此行照顾好黑狱。” 小八呆滞的回答“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良直送完蔓枝,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转向了另一条街。 这条街在整个宣阳城都算的上隐蔽的,即便日头出的再大,此处的阳光也少的可怜,长年累月下就连瓦墙上都渗着丝丝寒意。 良直轻轻敲了两下,顿了顿,又敲了三下。 大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小缝,良直闪身进去。 开门的人弓着腰,背身上有一大块陀起,他低着头看不清模样。 良直习以为常,他停在院子里,不愿再向里面走去。 远远的看了眼那边紧闭的房门,才说“公子两日后启程,你们明日晚上就出发。车和人马都已经帮你们备好,到了凉安就直接去春和庄园,那里已经安排好了。”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半张深褐色的脸庞,那是重度烧伤后的疤痕。 张蒙开口,嗓子像是被撕破了一样,发出的声音刺耳“姨娘她可否不去,她快要疯了。” 良直“这是公子的命令。” 张蒙低下头,拳头攥在一起,不语。 良直冷冷道“莫要忘了是谁救了你若是不想干,我会安排其他人照顾贾姨娘。” 张蒙连忙跪下“小人愿意愿意的公子的大恩大德张蒙铭记于心,只是姨娘她近日时常疯疯癫癫,小人实在担心” 良直想了一下“明日走之前,给她请个大夫,切记莫要被人发现。” 张蒙感恩戴德“多谢多谢” 时府这几日都在收拾行李,时南昌辞去了武场的职位,家中无法跟去的下人也给解散了。 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当初带着时眠回到宣阳,他是打算再不踏入凉安一步的。没想到时至今日,他又即将踏进那片土地。 时眠这两日焦灼不安,就连许儿也看出来了。 厨房上的饭菜,时眠都没吃几口,许儿担忧的问“姑娘,你这些天吃的太少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时眠心不在焉的,呆了一会才回答“啊不是,就是想到要去凉安了,没什么胃口。” 许儿笑了笑,姑娘从小就没出过宣阳,可能是紧张了。 想到明日就启程了,许儿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姑娘,我去给你买些朝元楼糕点和小食,明日带着。” “恩。”时眠恍惚的应道。 许儿走了片刻,时眠终于下定决心来到主院。 她徘徊了一会,被管家麻良看见,麻良“姑娘来找老爷老爷在武院耍枪。” 时眠“我知道了。” 时南昌虽然告老还乡,但是这么些年一直没有落下练武,平时都会去宣阳城的兵防武场训练城防兵,自己在府中闲的时候基本都在耍枪。 武院里,时南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汗衫,手持时庭深送他的,耍的刚劲有力,虎虎生威。 时眠到的时候,静静的站在一旁,等他将这套动作打完。 片刻过后,小厮递上帕子,时南昌胡乱擦了擦脸,大步带风的走到时眠跟前,乐呵呵的问“眠儿来啦,快到这边做,日头晒得慌。” 时眠挽起时南昌的胳膊,轻轻帮他顺气“爹爹,注意身子。” 时南昌锤了锤胸口,自豪道“爹爹身子硬朗着呢再来十套动作也不累” 两人坐下,下人们端上茶水,时眠接过婢女递上的披风,帮时南昌系上。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再次抬眉“爹爹,我们可不可以不去凉安” 时南昌一愣,随即好笑的说“傻丫头,你哥哥要去做官,我们总要去给他做后盾,不然他独身在皇城打拼可怜不” 时眠眨了眨眼,她想说不可怜。 前世哥哥独自在官场上照样如鱼得水。 时南昌见她沉默,拍了拍她的脑袋“凉安可热闹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时眠想,从小到大,爹爹对她无有不应的,所以这次她抿唇,装可怜“爹爹,我不想去,我们就不去麻” 谁知这一次竟不管用了。 时南昌摇头,半点也没心软“这次爹爹必须回去。” 时眠心神一动,她注意到时南昌话中的不寻常“为什么我们待在宣阳不好吗爹爹你不是还说,要在宣阳找个良婿。” 时南昌没想到时眠这么抵触凉安,没法子才说道“你若实在不想去,就留在宣阳吧,爹爹给你安排好靠谱的下人,也可。” 时眠兀的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置信时南昌居然想让她自己留在宣阳。 她到底是了解时南昌的“爹爹是有必须要去的理由吗不是为了哥哥。” 时南昌突然露出一种时眠难以理解的表情。 似悲怆,似决然。 时南昌“是。” 金公公那日将密信交给他,他就知道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 敌国是大渝的邻国庄朝。 庄朝是一个小国,领土只有大渝的一半大,但是庄朝的经济十分繁荣,并且全民皆兵,不可小觑。 大渝和庄朝的战争打了十年,直到十五年前的最后一场战役,时南昌将庄朝的大军逼至渝崖,大获全胜,庄朝签下了降和书。 从此两国相安。 他一身戎装未褪,快马加鞭回到凉安,迎接他的却是惜玉产女,血崩离世的消息。 他护住了百姓,却没护住妻子。 那一刻的心痛和自责,比之敌人的大刀坎在他身上,还要疼上千百倍。 怀中柔柔小小,气息奄奄的小时眠,是他仅剩的珍宝。 所以天下大定之后,他离开了。 可是不过十五年,战争再次来了。 时南昌怜爱的描绘时眠的眉目,透过她看向了另一个女子,一向粗狂的男人此时温柔如水“爹爹会保护你的。” 时眠忽然间有想哭的冲动。 她撇过头。 她想大喊,想争吵,想无理取闹。 可是她不能。 因为爹爹是忠武侯将军 是大渝百姓的信仰。 从小到大,时眠听过无数关于时南昌的传说。 说他骁勇善战,攻无不克。 也有说他是冷面修罗。 时南昌对于大渝的百姓,是宛如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只要他上了战场,哪怕什么都不做,百姓们心就定了。 所以时眠根本拦不住,也不能拦住时南昌。 这也是时眠为什么一直犹豫不决,直至启程前一天才来找他。因为时眠心里清楚,想要留下时南昌,几乎不可能。 但是她还是来了,因为时南昌是她父亲,就算微乎及微的可能性,她也要试一试。 她不能明知时南昌会战死沙场,却无动于衷。 既然拦不住,那便跟着吧。 时眠破釜沉舟的想到。 既无法避免要去凉安,那就不能按照上一世的路线而行。 上一世时眠他们路过岗顶山的时候,遇见了山贼,死伤惨重。 爹爹武艺高强没甚事,但是哥哥和玉姐姐都受了伤。 而玉姐姐是替她挡了一箭。 若不是金公公的人及时赶到,他们不知能有几人可以活下来。 时眠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那算了,我还是想跟爹爹在一起。” 时南昌自恋的抹了把脸“哎呦呦,我家姑娘还是最舍不得我” 时眠被他逗笑,笑声犹如银铃。父女俩又讲了半天的私房话,时眠找了个时机插话“爹爹,我前些日子听别人说岗顶山有山贼,我们换条路吧。” 时南昌疑惑“山贼” 他在城防这么些年也没听过附近山地有山贼的“你是不是听错了” 时眠一急“没有我听的真真的爹爹,以往万一,咱们一定要绕路走,爹爹我怕” 时南昌看她小脸都泛白了,是真的怕,连忙哄道“好好,我和你哥哥商量下,不走岗顶山。” 时眠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边许儿迟迟未归,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时眠有些担心,她叫来两个小厮“你们出去找一找许儿,朝元楼若是不在,就沿路再找找。” 小厮“是。” 许儿去账房拿了银子就直接去了朝元楼。她十分了解时眠的口味,挑的都是时眠爱吃的零嘴。本来准备回去的,又想起来宣阳有一特产叫宣阳红糕,凉安没得卖。 她想着时眠,决定再跑一趟。 只是那卖年糕的地方实在是偏僻,许儿绕了两条街才到。 老大爷的摊子很小,挂着个潘布,写着“陈氏红糕”四个字。 大爷揭起罩子,热腾腾的雾气直涌而上“又来给你家姑娘买糕啊,大爷今天蒸的少,幸好你来的早,不然就没了嘞” 许儿“谢谢大爷,给我包两个大块的。” 大爷“好嘞” 许儿手里拎着不少东西,手心嘞的疼,将东西小心翼翼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揉了揉手腕。 再抬头,愣住。 那不是张蒙吗 下一刻张蒙消失在拐角。 许儿也顾不得这些东西,扔了一串钱给老大爷,就急忙追了上去“大爷,劳烦帮我照看一下东西。” 许儿远远的跟在张蒙后面,看他去了一个没名的医馆,请了一个大夫,然后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院子。 张蒙偷偷摸摸带着大夫进去,然后将门锁上。 许儿的身影从槐树后面走出。 她戚眉,深深沉沉的看向那扇门。 张蒙,不应该早就死在了那年的大火中了吗 此时不但出现在宣阳,似乎还落了院,有了家。 刚才还请了个大夫,鬼鬼祟祟的根本不像是看病的模样。 张蒙 许儿眼神骤然阴鸷。 他怎配活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