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病娇(重生)》 第1章 重生 阴冷潮湿的地牢之中,水滴在啪嗒,啪嗒地掉落着。每滴落一次,都足以让人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心惊胆寒。 林舒曼瑟缩在肮脏滑腻的墙角处,单薄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圆睁着杏眼,瞳孔因为过于惊骇而骤缩。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残忍的酷刑。 就发生在她的眼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的靳霄,从那个目下无尘的桀骜浪人,变成了如今这般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嶙峋白骨的怪物。 林舒曼实在不敢相信,自己愿意用全部身家性命跟随的男人,这世上拥有最至高无上权力的男人当朝天子,竟然会如此残忍地对待这权斗的落败者。 林舒曼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她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可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如今与这废太子一样,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被幽禁在这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地牢之中,亲眼看着这等惨绝人寰的场景。 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腐臭味,血腥味让林舒曼一阵接一阵地干呕。 架子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冷笑,被一刀刀割掉血肉的靳霄还没死,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即便气息细若游丝,可他的声音依然是那般阴鸷冷酷,“可怜么怕什么,下一个就是你。” 这声音犹如指甲刮过白骨般,阴森可怖,林舒曼无助地蹲在墙角,不住地摇着脑袋,“不可能,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狠心的” 靳霄已经湿透了的长发凌乱地遮住他惨白的容颜,可依然能看到这位曾经因为狠厉,而名贯京都的太子爷,与生俱来的阴鸷,“你的悲剧不是从被迷晕送到我床上开始的,而是从你当初选择他的时候,就开始了” 林舒曼正欲回答,却听见牢房外传来了一阵娇俏的笑声,那声音的主人鼓着掌,“不愧是我们曾经的太子爷,说话就是这么一针见血。” 地牢里只有一个很高的小窗口,可以透进来一缕微末的阳光,那束阳光恰好落在眼前女子姣好的容颜之上,眼角眉梢都挂着得意之色。 林舒曼看着眼前的女人,有些愕然,她是林舒曼同父异母的妹妹,林静娴。今上登基之后,不顾林舒曼的万般阻拦,还是纳了林静娴为妃,与林舒曼分居东西二宫,共同执掌后宫事务。 可渐渐地,林舒曼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枚抚慰群臣的棋子罢了,幽居在妃殿之中,寂寥无奈地度日。 铁链碰撞的叮咣声传来,牢门被打开了,林静娴走到舒曼面前,居高临下地藐视着无助可怜的林舒曼,笑道,“圣上说,他与姐姐,还是有些真感情的。毕竟当年圣上登基,咱们林家可是也出了力的呢。” 说到这,林静娴的眉毛一挑,侧头看向奄奄一息的靳霄,嘴角那妖邪一般的笑意更甚了,“可惜那痴人,被你拒婚了,还把你放在心尖上,痴痴等你呢。” 林舒曼听闻至此,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静娴。 当年她那面慈心黑的继母,听闻了东宫太子凶狠残暴的恶名之后,果断撺掇她那做兵部尚书的爹,促成了林舒曼与东宫的联姻。 林舒曼与靳霄的初次相见并不愉快,她也不甘心就这样成了政治牺牲品,不甘心就这样嫁给传说中的这尊邪神。 她为了自救,不惜悍然抗旨,辞了与太子的婚约,最终嫁给那个她以为争储无望,可以远离纷争的端王,也就是今上。他不仅没有远离朝堂的漩涡,甚至凭借着他那过人的忍耐力,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可她换来了什么与她这一辈子最怕的人,关在同一间地牢之中,仰人鼻息的活着。 或者说,连活着,都可能要变成奢望了。 昨夜宫中夜宴,酒过三巡之后,林舒曼迷迷糊糊地便睡了过去。再醒来时,竟被皇帝带人正堵在了废太子的床榻之上。她万般辩解哀求,可皇帝依然不肯相信她与靳霄是清白的。 于是便有了今时今日的这般下场。说到底,不过是兔死狗烹罢了。 她最后的作用,也不过是皇帝除掉这个废太子名正言顺的理由罢了。 她挣扎着起身,拽过林静娴的衣袖,正欲再辩解一二,林静娴却猛地一甩袖子,将已经虚弱不已的林舒曼直接甩到了墙上。 后脑磕在坚硬的石壁之上,登时感觉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她伸手摸了摸后脑,已经是黏腻一片,应该是血吧。 林静娴见这个曾经事事都压她一头的姐姐如今只能匍匐在她的脚下,不禁喜不自胜,道,“圣上就是看在林家当年为他所做的诸多事情,才会网开一面” 说到这,林静娴故意顿了顿,她仿若欣赏着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一般,欣赏着姐姐眼中因为她这一句话而闪烁出的希望光芒。 她殷红的嘴角轻轻一挑,“留你一具全尸。” 说罢,看着林舒曼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相信这一切而展现出来的惊恐与不可思议。 林舒曼身后便是冰冷的墙壁,可她依然在想尽办法往后退缩着。她疯狂地摇着脑袋,梨花带雨地抽噎着,“不可能不可能圣上不可能这么狠心的” “狠心”林静娴娇俏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舒曼从未见过的阴毒,“你身为宫妃,私通废太子,这等罪名,足以株连九族若不是我极力保全林家,如今列祖列宗都要因你蒙尘了” 林舒曼依旧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她挣扎着推开上前钳制她的宫人,奈何本就身娇体弱的她,又被如此惊吓,根本不是那些整日里干粗活的宫人的对手。 只能哽咽着,哀求着,“妹妹,我我是冤枉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他的床上的我是冤枉的” 封闭空旷的地牢里,林舒曼的哭声凄惨地逡巡在靳霄的耳畔,他惨白的嘴角巍巍上扬,冷冽地道,“私通靳邈成王败寇,我认赌服输,但我还不至于要他的女人” 说到这,靳霄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思考了一下,顿了顿,继续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都不会与这女人,有任何瓜葛。” 林舒曼在自己的哭声之中,听见了靳霄的话语。无论他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好,保护舒曼也好,还是真的单纯只是对她的厌弃。舒曼都想抓住这个话茬,继续为自己辩解一番。 然而那宫人如同鹰爪一般有力的大手已经捏住了林舒曼的下颌,一股咸腥苦涩的味道充盈着她的口腔,她拼命想要吐出这杯苦酒,奈何如同案板上的鱼肉,只能够任人宰割。 最终,她还是喝下了毒酒。 林静娴最后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一生荒唐的姐姐,果断地转身离开了地牢,临走时还吩咐道,“此等罪人,既进不得皇陵,也进不了我林家祖坟。待那靳霄死后,就将他们二人合骨,葬在乱坟岗去吧。” 生而纠缠,死后依旧纠缠。林舒曼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妹妹,这般狠毒。 如同有万只蚂蚁在腹腔内撕咬的疼痛感一阵阵传来,林舒曼匍匐在地,扭曲着身体,挣扎着,爬向了那已经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靳霄。 想要与他再说些什么,可终究没能再说出口。 当撕心裂肺的疼痛感逐渐消失,林舒曼才明白,死亡,是这样一种感觉。她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 一阵乱哄哄的吵嚷声又一次将舒曼从昏昏沉沉中叫醒。她睁开眼睛之时,正是盛夏的夜晚,黏腻而闷热。 她盯着眼前的帷幔看了许久,头疼欲裂的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一次活了过来,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躺在香软的床榻之上。 她闭上眼,狠命地回忆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记忆力,男人粗重的喘息之声,她自己娇嗔的吟哦之语,缠绵悱恻地逡巡在她的脑海之中。 与之相匹配的,是那滚烫灼人的鼻息,那粗暴有力的亲吻,以及她作为一个女人,初经人事,裂帛一般刻骨铭心的疼痛 这一点一滴记忆逐渐在她的脑海里清晰起来,林舒曼实在难以置信,她竟然重生了,而且还经历了一番巫山云雨 脑子里那男人的模样逐渐浮现,凌厉的五官,深邃的眼眸,薄凉的红唇,以及惨白的肤色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与她同赴黄泉的男人靳霄。 思量到这,林舒曼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竟然在从活一世的第一天,便将自己交付给了这样一个邪魔一般的男人 回忆着他方才的疯狂,回忆着他的予取予求,回忆着他近乎于狂癫的占有欲,林舒曼突然想起,地牢中,他掷地有声的话语。 “永生永世,我都不会与这女人有任何瓜葛。” 桀骜执拗如他,怎么还会同她 她艰难地侧过头,看向床榻之上另一侧的被子,高高隆起着,显然,人就窝在里面。 恼羞成怒的林舒曼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拽过那被子,正欲与靳霄理论一番。可就在她掀开被子的一刹那,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眼前人不仅不是靳霄,而且还是个女人。更可怕的是,这个面色潮红,双眼含泪的娇憨女人,怎么看起来如此熟悉 借着惨白的月光,林舒曼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人,惊讶得几乎叫出声来,这不就是她林舒曼自己么 “你是谁” 林舒曼颤抖着,想要问个究竟。可是她一张嘴,一阵嘶哑低沉的声音便从她自己的嗓子里传来,惊得她登时便一身冷汗。 显然眼前的女人也吓得够呛,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却只被子轻巧滑落,比锦缎还要丝滑的瓷白皮肤骤然露了出来。 惊慌间,竟没有任何遮挡。 林舒曼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人,比重生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一阵难以言喻的燥热传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拼命压抑着这份冲动,却根本力不从心。 不多时,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上,慢慢隆起了一个小帐子。 她实在无法相信,在重生之后,她变成了一个男人,还对着“自己”的身体,有反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撒娇 第一次做男人,林舒曼哪里见过这般阵势,慌乱间想要将那顶“小帐篷”压下去,她拼命拍打着下身,却发现无济于事,甚至还有了势头更盛的意思。 半晌,身侧终于传来一声女子的浅笑,那声音柔美婉转,却阴沉得几欲凝出冰碴来,“我劝你一句,冷静一点,兴许一会自己就好了。” 林舒曼看向旁边的“林舒曼”,再加上自己身体的异常凸起,即便再后知后觉的她,也大概明白了些什么,哭笑不得地道,“你是靳霄” 对方白皙无暇的脸庞上噙起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杏眼之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神色,那是林舒曼见惯了的,独属于靳霄的目下无尘。然而这种阴鸷之气在“林舒曼”那娇俏的两个小酒窝之下,登时没了压迫感。 全然化作了一抹足以让人心酥气软的娇柔。 被这个残酷的实事一吓,林舒曼倒是如同一盆凉水浇头,身体的异动也逐渐恢复了。她看着旁边的人道,“我们这是重生了为什么会这样,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 靳霄点了点头,“可能你上辈子欠我的吧。” 林舒曼气结,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么她虽然与靳霄想到了一块,但她仍然无法理解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不是没想过这会不会又是林静娴的轨迹,然而林静娴就算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让已经身残至斯的靳霄恢复一个健全的身体,更何况,还将她的三魂七魄嵌入了其中。 林舒曼压抑住自己满心的疑窦,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今日到底是何年何月,我们都不知道。” 同样是起死回生,同样是灵魂转换,如今在那娇柔软弱的身躯内的靳霄,倒是冷静不少,他不紧不慢地道,“我知道,今天是光文二十一年六月初一。” 林舒曼听后一愣,半晌没缓过神来。光文二十一年洪武帝,也就是靳霄的爹,共在位二十四年。如此看来,这是光武帝驾崩前的第三年,此时的靳霄,依然是这九五之位的唯一继承人,东宫主位,太子殿下。 而前世的她,也是在这一日,与传说中的阴鸷太子认识的。 这一日,皇后娘娘在东宫宴请京中贵女,无论是世代公卿,还是朝廷新贵,只要是出身还不错的嫡出小姐,都参加了东宫这场旷世绝伦的饮宴。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这场宴会的意图是什么,东宫太子风华正茂,自然是男大当婚的恰当年龄。在世家女子中为其觅位良配,皇后娘娘不也就放心了么。 林舒曼作为兵部侍郎嫡长女,自然无法推辞。更何况自己的继母心中,也打着另外的小算盘呢。 林家四世三公,祖宗开下基业之后,世代忠良,皆是战功赫赫的良将。到了林舒曼的爹林擎英这辈,官职兵部尚书,也算是对得起祖宗基业了。然而此时的洪武帝已经年岁渐长,林家想要保住万年根基,自然要与未来的继承人攀上关系。 这时候,如果能与东宫联姻,自然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这位太子爷,十五岁征战沙场,收番邦,定叛军,回到朝堂之上,也是杀伐果断,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的性子。狠厉之名,早已经传遍整个京城。 此时的林家主母,定然是不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跳这火坑的。于是在宴会前的半个月,便日日给林擎英吹枕边风,让林舒曼前去赴宴。 前一世的林舒曼,恬静温婉,平素里永远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即便生母去世,作为林家嫡长女,父亲还是很疼爱她的,再加上有两个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对她十分宠爱,继母也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她也便没生出那么多防人之心来。 宴会前十几天开始,继母便开始为林舒曼置办新衣,挑选配饰,全府上下都忙活了起来。说实话,虽然上一世的林舒曼并不十分想嫁到东宫去,但见着继母这份操劳,还是颇为感动的。 可此时的林舒曼,重活一世。她知道继母后为自己置办所有行头,用的都是母亲留下的遗产。知道她后来为了将亲生女儿送进宫,对自己的种种诬陷。知道她一步步残害林舒曼的嫡亲哥哥们,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业 此时,林舒曼呆愣愣地坐在床上,回想着自己荒唐的一世,不禁黯然神伤起来。 一阵冰凉如玉的触感从她的手臂处传来,是一旁的靳霄怼了怼她,“怎么着,你还不高兴了我这么魁梧有力的身体给了你,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魁梧有力的身体林舒曼看着此时古井无波的靳霄,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大哥,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还魁梧有力,你忘了你上辈子被片成松鼠桂鱼的样子了吧” 这么俏皮的话,用这低沉嘶哑的声音说出来,着实让林舒曼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这娇嗔的违和感倒是撩起了靳霄的兴致,他突然欺身上前,压迫过来,纤长皓白的指头作势要撩起林舒曼身上的被子。 被林舒曼一把按住了那玉手。天地良心,林舒曼纯粹为了自保。奈何此时已经是男儿身,又是如此一位久经沙场的男人身体,自然力道比原来大了许多。 登时便差点将靳霄推了个跟头。此时靳霄在这样一副皮囊之下,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于是清澈的眸子之中登时泛起泪花,长而带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扑闪着,格外惹人怜惜。 他咬着下嘴唇,软若无骨地啜泣起来,娇嗔中还带着几分清媚,嗫嚅道,“你竟然打女人” 林舒曼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子上了,她经历了死亡,经历了重生,经历了失身,经历了灵魂互换,都没有把她击垮,可此时此刻,一想到那个阴鸷可怖的男人,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还哭得梨花带雨的,就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舒曼赶紧双手抱拳,“行了,我服了。” 林舒曼决定不再理会旁边自顾自做戏的靳霄,问道,“既然如此了,你我怎么办顶着这身不属于自己的皮囊继续活下去” 靳霄这戏来得也快,收得也快,“不然呢,你还打算再死一把么” 说到这,靳霄收敛了方才的戏谑,嘴角勾了一勾,极为冷静地道,“所以我们都是想活下去而已,做戏,也得做得漂亮些,明白么” 林舒曼即便再不愿意,也是无可奈何。如果双方的灵魂短期内无法调换回来,自己就顶着这个太子名头继续活下去,朝堂之上虎狼环伺,她在明敌在暗,多少人想要她身下的位子。稍有不慎,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一先到这些腌臜的权斗,林舒曼便遍体生寒,她几乎失去理智一般,摇着头道,“可是我不想再斗下去了我怕我不敢你们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依然会输,我怎么可能赢” “所以,上辈子的仇不报了” “不报了” 一旁的靳霄看着捂着脸的林舒曼,不冷不热地道,“好啊,你什么都可以不做,然后三年后父皇驾崩,你依旧被凌迟处死。而我,大不了嫁个什么将军兵卒的,虽然变成了女的,起码,我还能活下去。” 林舒曼一愣,她实在没想到靳霄会在此时说出作壁上观的话来,她嗫嚅道,“那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怕做不好。” 靳霄嘴角噙着笑,拍了拍林舒曼的呃胳膊,“行了,赶紧穿上衣服吧,只要你再别说放弃这等胡话了,剩下的事,我帮你。” 说实话,靳霄这话用女声说出来,轻飘飘的,软糯极了,却让慌乱的林舒曼格外安心。她怎么也没想到,上辈子自己辜负最多的人,竟然是自己此时此刻最为依赖的人。 窗外的喧闹声依旧,林舒曼赶紧起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衫,躲在帷幔之外,快速穿上了。 待林舒曼并不十分熟练地穿戴整齐,撩开帷幔,只见靳霄也穿好了衣裳,只是如瀑的黑发散乱开来,垂在腰际,正娇嗔地看着林舒曼,扯住林舒曼的袖子,撒娇道,“我不会梳女人发髻,你来给我梳嘛。” 林舒曼感觉心里咯噔一下,鸡皮疙瘩撒了一地。她是不是这世上第一个因为“自己”撒娇而酥软了的人赶忙扶起床上的靳霄,道,“好,我给你梳头。” 可就在靳霄站起身来的一刹那,一股剧烈的疼痛席卷着他的下身,他竟然双腿一软,又跌坐回了床榻之上。 这时,林舒曼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怎么样自作孽不可活了吧” 靳霄也自知丢脸,然而骄傲如他,怎么可能认输,便回应道,“这能怪我么” 林舒曼笑,“不怪你,难道还能怪我你先醒过来,就不该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如今自食苦果了吧。” 说到这,林舒曼心里也打起了鼓。上一世临死之前,靳霄的话如今依然逡巡在她脑海之中,他狠厉而决绝地说过,永生永世都不会再有瓜葛。 可为什么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与她巫山云雨了呢 林舒曼为靳霄整理着发丝,镜子中那娇软可人的面庞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酷如塞外寒冬的表情。 “那你就得问问,外面那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盛宴 林舒曼手中一顿,听见了门外的吵嚷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林静娴在惺惺作态地哭泣着。 她登时心里有些慌乱,手中的力道也便没掌握好,抻得靳霄“嘶”的一声。 靳霄正欲揶揄两句,抬头却看见林舒曼神色之中的担忧,于是心底不知为何一软,不忍心再苛责了。 语气上却依旧是往日里的平淡如水,“你害怕” 林舒曼摇摇头,“不是,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此时靳霄的发髻已经被整理好,他起身看向林舒曼,道,“这就是我为什么刚一醒过来,就能知道今日是哪天。上一世,她,也来过。” 这倒是林舒曼始料未及的,毕竟上一世的这次宴饮,对于林舒曼来讲,着实算不上好的经历。酒过三巡,不愿参与到应酬之中的林舒曼一个人到后院转了转,却在一道画廊之中,遇见了匆匆而过,神色有异的太子。 那是她与靳霄的第一次见面,她恬静地侧过身,让出走道,只温婉大气地福身行礼,并不想与这尊邪神有任何交集。奈何靳霄脚步匆忙,一不小心踩到了林舒曼的裙摆,林舒曼顺势被带倒,摔向前去。 正跌在太子脚下。花容失色的林舒曼,抬起她那修长的颈子,一脸无辜地看向居高临下的靳霄,眼角和鼻尖都泛起了粉红色,娇软得如同一只迷了路的小奶猫。 而就是此刻,那神色凛冽的靳霄毫不犹豫地将林舒曼一把拽起,扔到了一旁。因为重心不稳,林舒曼向后一倾,直接倩影跌落,进了那冰冷的池塘之中。 后来很多事,都是林舒曼一点的一滴听说来的了。毕竟林舒曼因此发了高烧,昏昏沉沉了近半月的时间。有人说,是那狠厉太子良心发现了,将她救起。有人说,是端王殿下恰好路过,将她救上了岸。 无论如何,林舒曼这一跌,彻底让她名声大噪了。皇后娘娘都特地请旨出宫,去林家看望了林舒曼,又没过了多久,宫中的圣旨也随之而来了。将她赐婚给,太子靳霄。 可此时此刻的两人,身体都是干爽的,她并没有跌落下水,却出现在了太子的卧房,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靳霄估计也猜到了林舒曼的疑虑,便回应道,“有人在我酒里下了药,你懂,是什么药。上一世我感觉出了酒中的异常,匆匆赶回去,恰巧在路上碰到了你。那时便以为,是你故意给我下的药。后来几经追查,才发现,并不是你。” 说到这,林舒曼清晰地在靳霄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落寞,而不是气愤。这让林舒曼大吃一惊,难道靳霄还希望,这是她做的 “所以,后来你查到,是林静娴指使人干的” 靳霄点头,“她等在我房门口等我回来。可我却在半路上碰到了你,又下水救了你好一会,也便逐渐清醒了。她扑了个空。” 林舒曼听闻错愕,上一世,她总怨恨妹妹与她争夺端王的爱,却不知妹妹早在太子还没没落之时,便打起了主意。 “那这辈子,为什么我们都没有落水” 靳霄云淡风轻地一笑,“我醒来的时候,咱们两个都在长廊之中,跌在地上,药效已经发作。上一世,我忍住了,落得如此下场。于是这一世,我不打算再忍了,就把你抱回了房中。后面的你也有印象了,云雨之后,你我昏昏沉沉地便换了灵魂。” 说到这,靳霄邪魅一笑,“还用我说得,再详细一点么” 不用了不用了,您不要脸,我还要呢。 林舒曼转身便欲出门,却被一双细软的小手牵住,靳霄指了指自己的耳垂,道,“我只带了这么一只耳环,怎么办” 说到这,林舒曼感觉自己脸都要红到脖子根了,肯定是刚才在床上翻滚之时,掉在哪儿了。她正欲再去床上翻,却被靳霄从后面叫住了。 她仪态万千地从耳垂上摘下另一只耳环,掰开林舒曼如今宽厚的手掌,道,“找不到就算了,这只也送你了。算作咱们俩的合作信物。” 说罢,两个清浅的小酒窝露了出来,笑得甚是俏皮。娇俏无害的样子,任谁都想不到,这内里的三魂七魄,是怎样一个杀伐果断之人。 林舒曼带着行走不甚是方便的靳霄开了门。林静娴跪在地上,见“太子”出了门,立马匍匐上前,拽着“太子”的衣角抽泣道,“太子,静娴绝非不懂礼数,只是太过关切姐姐,才在东宫喧哗。请太子赎罪。”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林舒曼顿时觉得好笑,关切,从始至终,你何时关切过我呢于是开口问道,“你姐姐怎么了,需要你来关切” 林静娴被这不咸不淡的冷冷声音吓了一跳,一众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喘不上起来,只能讪讪答道,“我见太子殿下抱着姐姐进了房间,所以才十分着急的。” 林舒曼一愣,她怎么就忘了呢,这一世的林静娴,应该依然等在卧房门口。那么靳霄将林舒曼抱进房中,必然是要当着她的面的。她若真的是下药之人,一定能猜出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林舒曼感觉自己周身都燥热起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脸红起来。 倒是旁边的靳霄不以为然地一笑,“妹妹真能说笑。我在后花园中崴了脚,恰遇上路过的太子爷,就把我抱回了房间给我上了药,能有多大的事儿以后可再不能如此大声喧哗了,让人知道,以为我尚书府里没有规矩呢。” 靳霄这声音温婉软糯,俏皮中又带着几分娇嗔,当真是能让人心都化了。他转过头,看向林舒曼,继续道,“还望太子爷莫要放在心上,等回了府,我自然会禀报父亲,罚妹妹跪上半个月的祠堂。” 林舒曼看先他,心底不由地惊愕万分,传闻果然不虚,这世上当真没有人敢惹了这位阴鸷太子,否则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此时此刻,林舒曼也知道靳霄是在为她出恶气,心底还有有些暖意的。她板着面孔,轻轻点头道,“如此甚好,过几日,本宫会亲自去尚书府,督查林尚书的惩戒结果的。” 林静娴一听这话,赶忙上前想要再辩解一二,却见“太子”的目光根本没落在她身上,而是紧紧盯着那艰难走下台阶的“林舒曼”。 林舒曼见靳霄自食苦果,疼得走路都困难,就十分想笑,奈何有仇敌在侧,她咬咬牙,还是决定,报复林静娴一番。 想到这,林舒曼走上前,俯下身子,拦腰将靳霄抱了起来,脸上虽仍旧没有任何笑意,却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你的脚还没好,还是少走路吧。” 林舒曼的“脚”字说得格外重,言语间的调戏之意让靳霄脸红到了耳根处。林舒曼心想,靳霄啊靳霄,你也有今天。 而跪在一旁的林静娴则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都说东宫太子阴鸷可怖,为什么在姐姐面前,确实如此温柔之人 想到这,林静娴感觉自己算计一场,却落得如此结果,心中不服不忿起来,却又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心中暗暗发誓,待回了尚书府,一定去央求母亲,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来。 “太子”吩咐下人,安排好马车,又轻柔地将“林舒曼”放在了马车之上。马车这逼仄的空间之中,再无旁人,靳霄搂着林舒曼的脖子,轻轻浅浅地在她耳畔细语,温润的鼻息喷在林舒曼的脖颈间,搔得她心里一阵阵发痒。 “明日你便来尚书府,我有好戏给你看。” 说罢,靳霄松开林舒曼的臂膀,端庄贤淑地坐在马车之中,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俏皮笑容来。林舒曼自己都服气了,她枉活了一世,自己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又这般撩人的风姿呢。 送走了靳霄,林舒曼顶着太子的身躯,站在门口,心底突然空落落的。上一世,她自作聪明地为自己选择了所谓的“改变命运”之路,走得一败涂地。 这一世,她摇身一变变成了太子,也就是朝堂之上风口浪尖的人物,稍有不慎,便会死无全尸。她真的能行么 林舒曼正在怅然若失,却突然感觉左肩处有人拍了她一下,一回头,一张清秀中带着慈爱的面容出现在林舒曼面前。 她脑子里思索了片刻,才想起这人在她上一世的时候是见过的,正是靳霄的一母同胞姐姐,兴阳公主靳遥。 这靳遥虽与靳霄一母同胞,性情却极为温婉端庄。上一世在酒宴之上与林舒曼一见如故,对她是极为照拂的。据说后来皇后娘娘会对林舒曼青眼有加,被皇帝赐婚,这位公主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只是后来与西北鞑子交战,蔺朝节节败退,无奈之下,将兴阳公主送到了蛮部和亲,最终被折磨致死,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兴阳公主死后不久,她也一命呜呼了,根本没时间为她人悲恸不幸。 如今的兴阳公主满面含笑地看着她,眼神中都是宠溺与慈爱。当然,这份慈爱,是给予这幅身体的主人,“靳霄”的,可林舒曼还是觉得温暖极了。 兴阳凑上前,一脸窥得天机地笑道,“我今儿见到你央求母后许久的那个小姑娘了,当真是俏皮可爱,秀外慧中,我喜欢,母后也喜欢。” 说到这,青葱玉指点了点林舒曼已经懵了的脑袋,道,“行啊你,惦记这么多年了,才和姐姐说。府里人可都看见了,你刚才把人家抱回房间了” 林舒曼感觉好像五雷轰顶一般,震惊不已。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以为自己和靳霄相识在这日的晚宴之上。 可实际上,靳霄已经,喜欢她多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进宫 林舒曼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兴阳公主见状,以为自己言语有些失当了,毕竟年轻人面皮薄嘛,便继续道,“你和姐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去央求母后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央求林舒曼努力去幻想着靳霄这般狠厉执拧人物,撒娇央求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到该是如何一般场景。脑海里只浮现出一直猛虎突然在地上打滚,伸着舌头摇头晃脑的样子。 嗯,嘴角应该还淌着口水。 想到这,林舒曼登时打了个寒颤,咦,太恶心了。不过恶心归恶心,一想到这人为了她而去央求皇后娘娘,还特意设下如此酒宴,林舒曼便半是暖心,半是惊讶不已了。 她跟在兴阳公主身后,仔仔细细思量起自己究竟何时与靳霄相识的,又是如何莫名其妙走进他的心里的惹得兴阳公主大为光火,怒道,“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媳妇八字没一撇呢,就魂不守舍的,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 林舒曼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是真的打心眼里关心自己的弟弟。这让林舒曼不免唏嘘,如今的她就是“靳霄”了,她需要活让“靳霄”活下去,让“林舒曼”活下去,同样,她也希望眼前的女人,活下去。 想到这,林舒曼开口道,“姐姐,还要麻烦你一个事情。我与舒曼之间,需要父皇赐婚。” 兴阳公主一愣,“这我知道啊,母后应允的事情,父皇不会不答应的。” 林舒曼继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能不能再快一点。” 兴阳公主嘴角含笑,“急成这个样子平日里看你不苟言笑的,竟” 林舒曼低下头,凑到兴阳公主跟前,低语道,“我与她已发生实质,若不快些,怕日后生变。” 若不是林舒曼现在急需靳霄的帮助,急切地需要他来到自己身边,她说什么也不会以此为理由央求兴阳公主的。此时的兴阳公主虽然比靳霄大上两岁,但仍旧是未出阁的姑娘,弟弟猛然间与她说起这男女之事,登时便臊得兴阳脸红心跳。 兴阳嗔骂了自己这不争气的弟弟几句,便红着脸离开了。临走时,还是不忍心,道,“这事儿包在姐姐身上了,若那姑娘真有了身孕,传出去可就不好了。” 林舒曼躺在东宫的软塌之上,近乎于一夜无眠。想着荒唐的前世,想着如今尴尬的局面,想着明天上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辗转发侧,一直快到天空即将泛起鱼肚白,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睡了没多久,她便醒了。因为她明显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向下看去,林舒曼登时差点哭出声来,怎么又凸起了 林舒曼上一世,虽然嫁为人妇,可端王靳邈却始终只是将她当做花瓶一般摆设着。她也不了解男人早上这异动该怎么办。越是慌乱,就越没办法林舒曼不由地想起上一世,被下了药的靳霄,是如何忍住,不去碰林舒曼的呢 不由地,心底生出一丝愧疚来。这么多年,她都错怪他了。 她此时此刻焦灼万分,实在没有办法,她唤了一声,内侍赶忙端来脸盆供她洗漱,林舒曼再顾不得其他,一头扎进那脸盆当中,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内侍登时吓得不轻,想要跪在地上求饶,可手中还得端着那脸盆不敢放下。 半晌,冷静了许多的林舒曼挥了挥手,示意小内侍可以出去了。林舒曼眼见着他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心里想笑,平日里这阴鸷可怖的太子爷啊,究竟给这些下人们留下了多少心理阴影。 林舒曼见身体冷静下来了,便正式起床穿衣服。一众宫人簇拥而上,为“太子”更衣。林舒曼以为自己会等来一众莺莺燕燕的宫女来,可进来的,都是些阉人内侍,全然没有一个女人。 她大为不解,问道,“怎么是你们几个进来的” 小内侍一愣,哆哆嗦嗦地回道,“太子爷,不是一直都是我们几个伺候您更衣么您平日里不许丫鬟们碰您的啊。” 林舒曼听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如同吃了糖蜜饯一般的甜腻。这一点上,靳霄倒是挺符合林舒曼心中的形象,冷若冰霜,洁身自好,就是有点不近人情。 不过高兴归高兴,此时此刻的林舒曼虽然已然是男儿身,可内心里还是一个温柔恬静的姑娘家。她还是不太适应被一群阉人伺候着,于是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穿就是了。 半柱香之后,穿完了繁琐的太子朝服的林舒曼,被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她仰天长叹,“我做的这是什么孽啊” 整个早朝,林舒曼都保持着沉默,生怕自己那句话说错了,露了馅。更怕那句话没说好,影响了她的生存大计。 好在今天早朝,都只是些日常汇报,林舒曼倒也还听得懂。散朝之后,皇帝将“太子”留了下来。 林舒曼站在洪武帝身边,低垂着则眉眼,根本不敢看他。可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在洪武帝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只能轻叹一口气,问道,“你近日,可好” 林舒曼听到这句话,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身为皇父,问自己的儿子是否安好而且言语之间,竟然还带着试探性,仿佛是生怕眼前人发作一般。 洪武帝为什么会与靳霄疏远至此呢 林舒曼赶紧拱手答道,“老父皇挂心,孩儿一切都好。” “孩儿”两字一出口,洪武帝便愣了一愣,这位戎马倥偬的马上皇帝,一生什么样的大场面没有见过,却被这轻飘飘的两个字给俘获了。他已经忘了多久了,靳霄没有与他这般亲昵地交谈了,从来都只是自称“臣”。 于是满心感动的洪武帝心情大好,深不见底的玄色眸子里都闪出了异样的光彩,继续道,“听你母后说,你想要求娶林尚书家的嫡女能跟朕说说,为什么么” 这语气堪称卑微了,让林舒曼不禁有些诧异,她赶忙恭敬地回答道,“因为林家嫡女温柔娴静,品行端庄,秀外慧中,与孩儿性情甚是相投,堪为良配。” 林舒曼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之后,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得要死,却发现心里舒坦极了。第一次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自己夸自己,真爽。 洪武帝肯定不知道林舒曼内心这出独角戏,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林擎英也是国之栋梁,他家的嫡女,定然错不了。朕也希望你能赶紧添一位贤内助” 说到这,洪武帝欲言又止。林舒曼按照常理推测,他应该是想说“赶紧再生一位世子”吧。可林舒曼见他斟酌再三最后没有说出口的样子,再加上今日种种,便知道了这父子二人在此时,已然开始离心。 这可对她的生存大计不是什么好事儿,如果不能顺利继位,她这副躯体可就性命难保了。 林舒曼赶紧又恭敬拱手,“孩儿多谢父皇成全。” 洪武帝今日龙颜大悦,办事的效率也快。林舒曼前脚刚离开,他便招来内侍,将赐婚的旨意拟好,命人传下去了。 而林舒曼出了大殿,感觉自己双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她站在长廊之中,极目远眺,琉璃瓦,重檐顶,朱漆门一个大殿接着一个大殿,一个寝宫连着一个寝宫。一眼望不到头的不仅仅是高墙翠瓦,还有那前世嫁与帝王家的无尽辛酸。 重来一次,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直接生在帝王家了。 尽管满腔悲戚,可林舒曼也理智地知道,此时不是悲春伤秋的好时候,她赶紧匆匆回了东宫,换下朝服,便又匆匆启程,去了林府。她得赶紧想办法把靳霄弄到自己身边来,好搞清楚他究竟与洪武帝之间有什么嫌隙。 林舒曼甫一下马车,还没进门,便隐约听见林府之中闹哄哄的声音来。她眉头一蹙,配上此时冷如冰窟的面容,更添几分冷冽,她转头问向门人,“出什么事了” 门人并不识得太子殿下,再加上府中如今已然鸡飞狗跳,根本没心情回复他,只不耐烦地将眼前人往外一推,“公子莫要多问了,今日我们府上不见客人,您请回吧。” 林舒曼被门人一推,心底登时窜出一股子三昧真火来,她定睛一看,这门人她再熟悉不过,叫秦三,是她那继母秦氏的一个已经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仗着自己在家中有主母依靠,愈发放肆起来。 秦三也不知怎的了,眼前的这位面如冠玉,盛气凌人的公子被他这么一推,一双凤眼中冷若寒潭的眸子中更生几分阴冷,宛若塞北寒冬的万丈冰霜。 林舒曼嘴角勾了勾,轻蔑地哼出一句,“你这是在和本宫说话” 说罢,她抬起一脚,直踹在那门人的心窝处,那人踉跄几步,最终还是被门槛绊倒,大头朝下地跌进了门里去。 院子内的吵嚷声仿佛都停滞了一刻,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门外这位身量颀长的翩翩公子,愣住了神色。 唯有已经被一众婆子拽着,分不得身,却又拼死挣扎着的清瑶,一眼便认出了眼前人。 她早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得像只小花猫了,可眼神中依然带着决绝的狠厉。一见“太子殿下”站在身前,赶忙踹开钳制住她的婆子,冲上去,跪在“太子殿下”的脚边。 凄厉地哭喊道,“太子殿下,您要我为我家小姐做主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林府 林舒曼眼看着清瑶如此娇小单薄的身躯,却拼尽全力挣扎着,撕咬着,只为了保护自家小姐的样子。心中如同被钝刀反复刮磨过一般,又酸又疼。 上一世,随着林舒曼嫁入宫中的清瑶,为了保护被诬陷的林舒曼,竟然也是用这样一幅瘦弱的躯体,堪堪对抗前来扣押林舒曼的常侍。 林舒曼永远忘不了她扑向常侍,撕咬那阉人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困多年的小兽,孤独却又无助地与这世道抗争着。 最后的最后,被一剑刺入胸口的她嘴里叼着那常侍的一只耳朵,浑身都是殷红的鲜血,双目布满血丝,回头对林舒曼高喊了一句,“小姐,清瑶不能再护着您了您要活下去” 而如今的场面,又与那日何其相似。林舒曼胸腔中的悲愤已然将她四肢百骸都调动了起来,她一个箭步冲到了庭院之中,一巴掌扇开了还要上前撕扯清瑶的婆子,拽起跪在地上的清瑶,护在了身后。 这辈子,清瑶,小姐再也不会如前世般痴傻了,我要护着你,护着靳霄,护着所有我爱的人,护你们一世周全。 一众丫鬟婆子们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敢造次,全都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清瑶这时候有了依仗,跳了出来,稚嫩的小脸气鼓鼓的,指着婆子们道,“都瞎了你们的狗眼么,见到太子殿下还不快去禀报,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太子殿下为什么这么快就来了众人面面相觑,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一个婆子还算反应机灵,赶紧跑回去,向家中主母禀报,太子殿下来了 林舒曼扭身低头,看向义愤填膺的小清瑶,问道,“别怕,出什么事了,乱糟糟的” 清瑶虽然被“太子”护着,可毕竟不知情眼前的就是她的自家小姐,所以说话的时候,也还是保留了几分,回应道,“小姐她上吊自尽了” 林舒曼听完,登时觉得胸中怒火狂烧,这个靳霄,昨日让她来看好戏,结果就是看这么一出 她强忍着差点要呕出的一口血,幽深的眸子变得更为冷冽,星眉紧皱,脸色着实难看异常,让周遭的人不由得不寒而栗。 林舒曼正思量着,要等主母出来迎她,端足了太子爷的架子,还是现在冲进去,看个究竟。只见里屋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一位身姿雍容的妇人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丫鬟婆子,以及林静娴。 来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体态丰满,倒是少有皱纹,一眼就能看出平日里包养得当,鲜有岁月攀爬的痕迹。林舒曼怎么会忘了她呢,这个一辈子面慈心黑的妇人,一步步算计她,算计她的父亲,算计她的兄长 正是她的继母,秦氏。 如今秦氏神色慌张地跪倒在她的脚下,战战兢兢地向她作揖问安,林舒曼心中的气却丝毫没有消减,她必须让秦氏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她冷冷问道,“怎么,尚书府这一早,就这么热闹” 秦氏的脸上挂满了为难的神色,她几欲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正思忖着如何应付,却只见身后跟来的林静娴一把扑抢在“太子”脚下,抽噎着哭诉道,“太子爷喜怒,求您放过姐姐,她也是无心之过” 无心之过腹黑如他靳霄,还会是无心的林舒曼心底暗骂,这个靳霄,就算不是他自己的身子,也不能这般不知爱惜啊,活该你上辈子变成松鼠桂鱼。 林舒曼冷冷一笑,睥睨着地上的林静娴道,“你姐姐做了什么事,要我来宽恕” 说到这,林静娴正欲张嘴,林舒曼却打断了她,继续道,“她做了什么事,要你来求宽恕,你是谁呀” 林静娴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冷不丁被这刀子一般的话语一戳,登时愣在了原地,都来不及擦去满脸的泪痕,左右为难起来,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 按照以往林舒曼的性子,得饶人处也就且饶人了,可重活一世,她实在忘不了眼前母女所做的种种,于是靳霄那腹黑的性子也传染了她一般,竟有些玩心大起了。 她眼波一转,望向跪在地上的林家主母,问道,“舒曼呢,本宫有事要见她。” 舒曼林静娴睁大了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这冷如寒冬的太子爷,竟然如此亲昵地叫着她的姐姐 林家主母听了,倒是颇有些高兴,毕竟这门亲事如果真的成了,收益最多的,还是林家。她赶忙抬起头,一脑袋的珠玉钗簪晃得那叫一个人让人眼晕,笑道,“不肖女啊,正在房中躺着呢,只只是今日身体微恙,不太方便见太子爷。” “哦”林舒曼眉眼一挑,“既是身体微恙,本宫也恰好赶来了,自然没有不瞧一瞧的道理。” 说到这,林舒曼不顾所有人的眼光,抬腿便走,面上无波无澜,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院中众人实在猜不出“太子”如今究竟作何感想,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有任何差池。 没有下人引路,林舒曼径直走到了自己曾经住了多年的房间,这让林家主母多少是有些心生疑虑的。她满脸堆笑,谄媚地道,“太子爷果然聪慧异常,来府上第一次,竟就能找到曼儿的房间。” 深潭一般的眼眸一转,扫过林家主母的脸,林舒曼脸上依旧绷着,声音却柔和了一些,道,“曼儿和我说过,平日里最喜欢合欢花,我看这院子里合欢树开得茂盛,估摸着,便是曼儿的院子吧。” 方才还是舒曼,这会就变成曼儿了,林静娴呼吸一窒,满嘴的苦寒无处言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林舒曼目视前方,余光中却能瞥见林静娴那皱吧的小脸上已经写满了酸涩。那副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当真使林舒曼心情大好。 于是迈步跨进院子中,要看看靳霄究竟耍什么鬼花样。 到了卧房外间,林舒曼还是停下了脚步,侧着身子,从冷若冰霜的桀骜面容上挤出一抹笑意来,这个角度,恰好能让跟在一旁的林静娴看到。 她轻声问道,“曼儿,我方便进来么” 里间传来一声娇柔软糯的声音,细若游丝,却温婉可人,“请进来吧。” 林舒曼乍一进屋,便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林舒曼”,散乱的发丝半遮半掩地衬托着她那白嫩如玉的面庞,娇俏的双眼中蒙着一层雾气,鼻尖都已经哭红了,娇娇弱弱地想要起身,向眼前的“太子”行礼。 林舒曼心底暗骂,靳霄,你下辈子就该托生去当戏子伶人,何苦做什么争权夺势的太子爷,瞧你这会演的样。 可身体还是赶忙一步抢上前去,扶住了刚刚坐起的靳霄,轻柔小心地又将他放在了床上,道,“你身子弱,别乱动,不必拘礼了。” 两人距离离着近了,林舒曼才看清,眼前娇憨女子修长白净的颈子上,赫然出现了一条赤红的勒痕,衬在皓白的肤色上,格外狰狞。再抬头看向那张桃花脸,额角一道新伤殷红异常,再配上那楚楚可怜的泪眼,叫谁能不怜惜呢 一股邪火直接窜上了林舒曼心头,眉宇间的冷厉之色,尖锐得如同刀剑一般,不由地让人遍体生寒。她如鲠在喉,真想冲上去掐死靳霄这个败家子,如今这么美艳的身体给他用着,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要知道当年她自己为了抗婚,都没舍得上吊撞墙的。 可即便再气再恼,林舒曼还是知道此时最重要的是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于是冷冷地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母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母正欲回答,又被一旁的女儿直愣愣地打断了,她尽力想要使眼色让林静娴停下来,可奈何林静娴毕竟年纪小,不经事,此时她已经被激怒,也顾不得其他了,张嘴便道,“回禀太子殿下,姐姐在接到赐婚圣旨之后,便要上吊自尽。被丫鬟婆子救下来了,见自己没死成,又撞了墙了。” 林舒曼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低头看向一脸无辜的靳霄,又看向孤注一掷的林静娴,问道,“此话当真” 这时候,靳霄拽住了林舒曼的衣角,艰难地爬起身来,皓白的贝齿咬着下唇,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辩解道,“不是这样的太子殿下” 林舒曼把他扶起来,倚在床头,他继续道,“昨天夜里,妹妹特地来我房中找我,对我说,昨日我在东宫之中,被太子殿下抱着出了门,让京中许多贵妇贵女都看见了。如此一来必然惹出许多闲话来” 说到这,靳霄低着头,隐隐啜泣起来,“妹妹说,姐姐若如此不顾名节,必然让林家蒙羞。于是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死了吧” 听着这番话语,又看着靳霄此刻矫揉造作的样子,林舒曼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顿。但还是得忍住满身的鸡皮疙瘩,虽然冷清,但还是很温柔地道,“你昨日崴伤了脚踝,我抱你去上药,这是人之常情的事情。更何况,今日父皇已经赐婚,你早晚都是我的太子妃,我抱你一下,有何不可呢” 说到这,林舒曼眼神一凛,如尖刀一般插向林静娴,幽幽问道,“本宫抱自己的妃子,谁会说一个不字是京中贵妇贵女,还是你,这个妹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要脸 这太子殿下的狠厉之名,早就在京中盛传。如今被这双带着毒钩的眼睛盯着,林静娴感觉周身的血液都凝滞了一般,赶紧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臣女冤枉我没有对姐姐说过这样的话” 林舒曼其实知道她是冤枉的,可又没有十分冤枉。前世的林舒曼,就是被她的妹妹连夜撺掇,拼死不接圣旨而拒婚的。想来今生这番话虽然不是她说的,但她昨晚一定是去找靳霄了。 那靳霄虽然在上一世争储失败,但好歹也是权谋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就算如今化身小浪蹄子,也不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能玩得过的。 林舒曼也学会了避重就轻,眉毛一挑,“所以呢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冤枉你了” 林母从旁听出“太子”殿下语气之中的不悦,马上道,“太子殿下,小女不是这个意思,都怪老身平日里管教不严,她多胡言乱语。老身日后一定会对她严加管教的。” 林舒曼嘴角泛起戏谑一笑,“日后待本宫出了这林府大门,她就又开始胡作非为了,本宫怎么知道你管教她了没有。” “昨日她在东宫之中喧哗,本宫本就想惩戒一二。曼儿极力劝阻,本宫才饶她一次,”说到这,林舒曼低头看向靳霄,“曼儿,我不是吩咐你转告令尊,要罚这丫头跪祠堂么怎么她还能在这大放厥词呢” 靳霄轻轻拽着林舒曼的衣袖,眼波流转,眉目含情,娇嗔地央求道,“太子殿下,娴儿还小,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好不好。您不是说,以后我说什么,您都会答应的,那您就别太苛责娴儿了好不好” 林舒曼看着靳霄用她的身体做这般娇憨造作状,彻底服气了,心底暗暗央求,大哥,这回我彻底服你了,求你了,正常点吧。 可脸上,依然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点点头,“你呀,就是太善良,太傻了。” 说到这,林舒曼转头,看向林静娴,“我既答应了曼儿,我自然不会太过为难你。但你好歹也是尚书府嫡女,这般没有教养,恐怕也有损尚书府的名声。这样吧,你也不必去你们林家祠堂跪着了,你冒犯的是我,又不是你们林家的祖宗。从今日起,你每日去东宫前院跪三个时辰,跪上一个月,以示惩戒了。” 靳霄抬眼看向林舒曼,掩在他那帅气冰冷的身体之中,竟也学会反击了,很好,有进步。 他决定继续考验一番林舒曼的临场应变能力,于是扶着额头,娇弱地问道,“太子今日来府里,所为何事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坐在床边的“太子爷”,是啊,皇上的圣旨今日才到,大婚日子还没定呢,他又是来了之后才知道小姐上吊的事的。 那他今天来林府,是干嘛的 林舒曼嘴角轻轻一勾,幸好她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她从床缝之中抠出来的另外一只耳环,连带着靳霄交给她的那只,一同递给了床榻上的“林舒曼”。 “喏,”林舒曼温柔地道,“昨天你把耳环落在本宫房中了,今日给你送来。” 她明显能感觉出底下跪着的人下巴都快给地上砸个坑了,眼前的靳霄神色也一闪而过的迟疑,但转瞬便恢复如常了。 哼,想难倒本小姐林舒曼不由地心生几分得意来。 林舒曼觉得闹也闹够了,是时候办正事了,于是广袖一挥,对林府一众人等道,“本宫有事与曼儿商量,你们退下吧。” 林母经历这么一番波折,早就在这屋里待不住了,赶忙拽着仍旧不服不忿的林静娴告退。一众丫鬟婆子也赶忙跟着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了把门窗关严实了,仿佛关了门窗,就能和屋里这罗刹阎王彻底隔绝开了一般。 见屋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方才还温柔娴静的靳霄突然松了口气,向后一仰,直愣愣地躺回到了床榻之上。 然后翘着二郎腿,笑道,“怎么样,本宫这演技,一流吧” 林舒曼差点被他气得个倒仰,嗔道,“左右那都不是你的身子,所以也一点不知道疼惜。再说了,我何时像你那般矫揉造作了,你你这是既损伤我的身子,又败坏我的名誉。” 靳霄眼眉一挑,“你这人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这么大费周章的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给你出气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我本来想让你亲眼看我撞墙的。” 林舒曼其实也知道,靳霄这般大闹林府,其实就是想要给她出气,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可嘴上还是不服气地道,“你要为我出气,也得知道珍惜身子啊,你这磕破了额头,若真落下疤痕,多不好看呀。” 说到这,林舒曼也觉得自己若再苛责,也显得有些矫情了。毕竟按照眼前这架势来看,着身子一时半会是换不回去了,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换不回去了。人家舍出血肉来替她出气,不能太不知足。 于是林舒曼上前,轻轻抚了抚靳霄脖子上的勒痕,不咸不淡地问道,“你疼不疼啊” 靳霄脸上泛起一丝坏笑,然而在这张桃花面之上,两个小酒窝配着一对小虎牙,丝毫不显得阴鸷,反而很是俏皮,问道,“怎么着,心疼我了” 林舒曼赶忙矢口否认,“呸我那时心疼我自己的身子” 可话虽这么说,还是回身找到了药匣子中的金疮药,轻柔地给靳霄上起药来。靳霄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乐得享受着林舒曼的温柔,嘴中还不闲着,矫情而扭捏地道,“太子殿下,您可真是太贴心了。” 林舒曼再也顾不得其他了,气鼓鼓地用力戳了一戳他脖子上的勒痕,疼得这位素来以冷血冷性著称的太子爷龇牙咧嘴。他赶忙往后一躲,道,“你怎么还下黑手啊,告诉你,这可是你自己的身子” 林舒曼心想,呸,老娘不要了 还没等林舒曼还嘴,靳霄又开始碎嘴起来,“净说我了,说说你吧,我这玉树临风的魁梧身姿给了你,用着可还顺手” 林舒曼听到这话,登时一滞,眼神躲闪地看向门外的方向,含糊地回答道,“有什么顺手不顺手的,既来之则安之呗。” 聪慧如靳霄,怎么能看不出林舒曼的异样,凑上前来追问道,“怎么,我就问一句,你还脸红了呢” 林舒曼本不想多言,可毕竟确实第一次成为男儿身,她又不好开口问别人,只能硬着头皮对靳霄说道,“其他都还正常,只是早上那个你平时都是怎么解决的” 靳霄一愣,他先是没听明白。待明白过来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问题会是从林舒曼这么个姑娘家口中问出来。 于是第一次,逼仄的房间之中,两个人的尴尬狭路相逢了。两个人全都红着脸,两厢无言,半晌,谁也没说话。 最后,还是林舒曼打破了沉默,她道,“我还去上朝了,见到了你父王。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般生疏上一世你最终会被废,是不是不仅仅是那场事故的原因,而是积怨已深” 靳霄听了这番话,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疏离,方才还通红的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冷冷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舒曼赶忙回应,“我当然要知道了,他是你父皇,现在也就是我父皇,我当然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好应对下一步怎么办啊。” 天地良心,林舒曼这话的意思指的是他们二人身体已经互换。可靳霄却又扯开一抹笑意,戏谑地问道,“哟这话说的,太亲密了些吧。虽然已经赐婚了,但咱们还没成亲呢,这么着急叫父皇,不好吧。” 林舒曼真想掐死眼前这个碎嘴子,她指着靳霄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原本大喇喇坐在床上的靳霄突然神色一变,猛然间伸手拽住了林舒曼的衣领,顺势向下一拉。 林舒曼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倾身摔了下去,直愣愣地扑在了靳霄的身上,两人的唇严丝合缝地亲在了一起。 就在林舒曼还是脑子中一片空白,实在没想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见靳霄猛然间推开了她,然后神色慌张地起身,跪在了床榻之上。低眉顺眼地道,“爹孩儿知错了。” 林舒曼感觉有如五雷轰顶,她赶忙回头看去,只见林擎英站在里屋门口,一只脚已经踏了进来,另一只脚还在门外。神色比靳霄表现得还要惊慌,仿佛窥得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一般。 林舒曼内心已经开始崩溃了,她多想现在就冲出去仰天长啸啊。眼前人,正是她思念多年,却未能得见的父亲。如今重生,她期盼已久的重逢场面,本该是感人又温馨的,竟然被靳霄这个疯子,给弄得如此尴尬 靳霄老娘要杀了你 可腹诽归腹诽,林舒曼还是得保持着冷静,毕竟此时此刻的她,还是“太子爷”的身份。她站起身,轻轻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领,然后礼貌地笑道,“林尚书,许久不见。” 林擎英此刻内心十分焦灼,他亲眼所见自己的女儿向太子爷索吻,两个人就这么滚在了一起。如此之事,岂是一个将门嫡女所作所为可转念一想眼前人毕竟已有婚约,二人若真能有此好感情,倒也是一桩美事。 想到这,林擎英只能干巴巴一笑,拱手道,“给太子殿下请安。若没有别的事儿,老臣就告退了。” 待房门再次关上,林舒曼也顾不得眼前的女儿身是不是自己的身体了,一把拽住那双纤纤玉手,道,“靳霄,你非要让我日后没法做人是吧,你非要把我的脸面都丢尽了是吧” 靳霄不以为然,“也别这么说,毕竟换不换得回来还是回事呢。” 林静娴咬着牙,点了点头,“好。” 说罢,一只手有力地钳制住靳霄的双手,另一只手猛地将他束在腰间的带子解开了。 靳霄此时此刻毫无还手余地,心里也有些慌了,往后躲着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舒曼咬着后槽牙,用那带子将靳霄的双手紧紧地困住了,随后也不管他的挣扎,像提一只小鸡崽一般地将他甩到了肩膀上。 冷冷道,“你不要脸了,那我也不要脸了” 然后一踹门,把她抗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惩罚 靳霄趴在林舒曼的肩头,大头朝下,狠命地扑腾着。 奈何这一世两人身量差距太过悬殊,任靳霄是鲤鱼打挺,还是脚蹬手扒,都丝毫影响不到林晓曼的脚步。 林家一众人见大小姐被太子爷绑着扛在肩头,赶忙都上前跪在地上劝解。 林父林母全都为难地道,“太子爷,您宽宏大量,放过舒曼吧,她哪里做得不对,还请您多担待” 林舒曼听闻,脚步一滞,冷冷地道,“她留在林府,也是受你这继母欺侮。左右她都将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了,我先带回去,也比她留在这有个三长两短的好。” 太子爷的狠厉之名远播,林母一听,觉得委屈,却又不敢辩解,只能噤了声,低眉不语。倒是清瑶见自家小姐受此委屈,在一旁哭着哀求不止,让林舒曼心里登时软下了不少。 但面上还是冷酷依旧,道,“本宫先回府了,一会把这婢子也送去东宫,负责照顾曼儿。另外” 说到这,她凤眼一睨,阴鸷地看了林静娴一眼,道,“把你家二小姐也一并带上,罚跪的三个时辰,一刻都不能少。” 说罢,林舒曼再不能理会众人的恳求了,带着靳霄上了马车。 方才还像是一直困兽一般的靳霄刚一进了马车,立马消停起来,倚在榻上狠狠地喘着粗气,道,“哎呀,在你身上折腾这么久,可真是累死本宫了。” 林舒曼,“” 林舒曼看着靳霄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刚才你那顿扑腾,都是演戏的靳霄,你不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 靳霄倒是不以为然,“不然呢我也不想在林府待下去了,你爹今日回来了,我也怕露馅。” 林舒曼如今虽然换了副身躯,但内里依然是那个娇弱女子的性情,若说耍嘴皮子,她怎么可能赢得了眼前这黑了心的靳霄呢于是沉着脸,吩咐马车开动,便不再说话了。 靳霄伸出手指,在林舒曼脸上戳了戳,问道,“嘿,你带那丫鬟去东宫干什么” 林舒曼没好气地回答,“带去伺候你啊。” 靳霄哭笑不得,“我宫中还缺一个丫鬟” 林舒曼不假思索地回道,“你那里都是些阉人内侍,哪来的像样宫女啊” 说到这,林舒曼一思忖,靳霄其人,看起来阴晴不定的,但实则对她是真的不错。想来平日里自律到,两个宫女都不设,却对她这般亲昵,心中气也就消去了一半。 靳霄掩在林舒曼的身体下,樱桃小口一噘,嗔怒的神情中带着几分娇憨,道,“我不管,我不喜欢有女人伺候我。” 林舒曼叹了口气,“那也没事儿,清瑶追随我多年了,就让她来继续伺候我,总可以吧” 林舒曼耐着性子说完这句话,本以为这个话题可以告一段落了,谁知那靳霄却蹬鼻子上脸了,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双眼含泪地哭诉起来,“嘤嘤嘤,我还没过门呢,你就开始惦记我的丫鬟了,你说,你是不是打算把她用来填房” 林舒曼心中去你大爷的吧。 靳霄见林舒曼脸上带着愠色,心中觉得好笑,便继续调笑道,“你想靠这么绑架我,就败坏本宫的名声那你想的太美了,你爹一定会把这事儿尽量压下来的,毕竟只在林府之中有人看见,传不出去的。” 林舒曼此时已经感觉胸中有一团炽烈的火焰在燃烧了,她忍无可忍,咬着后槽牙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还希望全京城的人都看见” 靳霄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只要你做得出来。” 林舒曼脸上的表情逐渐凝为阴冷刺骨的冰霜,她点了点头,好,靳霄,你不是不要脸么,老娘陪你玩到底 想到这,林舒曼叫住了车夫。 靳霄还沉浸在看着林舒曼气鼓鼓的样子十分可爱的喜悦中,见马车停了下来,也是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突然间头重脚轻,一阵眩晕感传来。 林舒曼一把将他拖下了马车,大头朝下地扛在了肩头,直接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了。 林府到东宫的距离倒不算太远,但那是相对于坐马车而言的,其实要仔细算下来,也要穿过小半个京城呢。 车夫见状,既不敢走,又不敢上前劝说“太子爷”,只能下车拽着马跟在“太子爷”身后。 靳霄起初还有些力气,趴在肩头嘤嘤啜泣着,后来就开始头昏眼花,不多时,就没了精神,开始哀求道,“你放开我,我错了还不行么,你放我下来” 林舒曼心想,你也有今天你这张贱嘴,说调戏人便调戏人,若不给你点教训,还了得了 想到这,林舒曼一巴掌拍在肩头人的屁股上,阴冷地道,“闭嘴” 二人之间赌气的情景,在京东百姓眼中看来,却是另外一幅模样。 当朝东宫太子,未来的九五之尊,竟然将一娇柔可怜的女子绑了起来,扛在肩头,掳回了东宫去 正所谓人活一口气,林舒曼其实也就为了在靳霄这挣个面子罢了,从林府走回东宫,饶是她现在身子健硕多了,饶是肩头人的身量娇小无比,可还是让她累得够呛。 当然,靳霄的境况比她要惨上万倍了。 待进了东宫,一众内侍从她肩头将靳霄放下来的时候,靳霄已经被颠簸得不像人样了。 娇俏的巴掌脸已经几乎没有了血色,惨白异常。下唇都已经被咬破了,泛起丝丝缕缕的血津来。平日里灵动活泼的杏眼根本聚不上焦,瞳孔里毫无生气。 林舒曼眼见着“自己”的身体被折腾成了这般模样,突然也有些后悔了,这是在折腾靳霄,也是在折腾她自己啊 于是赶忙屏退左右,拦腰将靳霄抱起,送至了卧房当中。 正当林舒曼万般怜惜地将要把靳霄放在床榻之上的时候,却只见眼前人柳眉紧蹙,一把攀援上她的臂膀。 娇娇弱弱地想要开口,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林舒曼凑得更近一些,想要听靳霄到底说些什么,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只听得“呕”的一声。 靳霄竟然毫不留情地吐了她一身 啊啊啊啊啊啊及至此时,林舒曼再一低头,看着一脸坏笑的靳霄,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掐住靳霄的脖子,想要和他同归于尽,却被一众宫人好说歹说的,拦住了。 待两人一顿折腾,终于重新梳洗完毕,换好了衣服,林府也将清瑶和林静娴送了过来。 林舒曼对靳霄的全部火气,正愁无处发泄,于是悉数转嫁给了那倒霉鬼林静娴。 她立于庭院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瑟瑟发抖的林静娴,不怒自威,气势逼人。她冷冷地道,“你这么干跪着,恐怕也起不到什么教化作用。这样吧,估计你在家中也没学过什么礼义廉耻,就在这里诵读弟子规吧。” 说到这,林舒曼转头看向清瑶,“就由你来监督她,三个时辰,不许停。” 清瑶这一路本是忧心忡忡,生怕自家小姐在这东宫之中吃了亏,受屈辱。可如今见这冷酷阴鸷太子为她家小姐出气,心中便放下了三分担忧。 一转头,却见自家小姐娉娉婷婷地从卧房之中走了出来,嘴角依旧噙着那往日里温润恬静的笑意,丝毫看不出受了任何委屈,依旧是她那温婉可人的娇小姐。 嗳,不对怎么小姐手中突然多了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之中竟然放着的都是瓜子 她那知书达理,举手投足皆是淑静风范的小姐,竟然站在当院,磕起了瓜子来 清瑶睁大了她的水汪汪的眼睛,看了看林舒曼,又看了看靳霄,心中长叹,天哪,为什么所有人,都开始不正常了 靳霄就这样躲在长廊的阴影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欣赏着烈日底下林静娴的诵读。时不时地还递给清瑶一点,“你也来,磕一点吧。” 清瑶赶忙摇了摇手,再旁边小心地伺候着,还不忘打量一番自家小姐,究竟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林舒曼可就没有靳霄的闲情雅致了,她闹了这么一小上午,也该干点正事了。她转身去了靳霄的书房,开始翻看起案牍之上的公文。 她出身将门,父亲是个颇为开化之人,对她们姊妹的教育,从不输于她的哥哥弟弟。前世她又在宫中生活过几年,颇懂些朝中事务。 可即便如此,林舒曼此刻还是觉得一个脑袋有八个大。毕竟东宫太子,是整个国家的继承人,既要管理军务,又要管理财税,大事小情,无一例外地要知晓明晰。 林舒曼突然明白靳霄重活一世,变成了个女儿身,为什么这般高兴。 敢情他把这么大一个包袱扔在了她身上,当然高兴了 林舒曼就这般紧锁眉头地看了一个时辰公文,一旁伺候的小内侍一直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毕竟他们“太子爷”平日里的阎王脾气,谁人不知更何况今日看起来,更加烦躁异常。 林舒曼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朝门外走去,想找靳霄问一些专业的问题,却只见一个时辰过去了,靳霄依然饶有兴致地坐在廊下,有滋有味地嗑瓜子。 而地上的林静娴已经口干舌燥,双唇都已然裂开了口子,无奈而虚弱地继续背诵着弟子规。 见林舒曼走了过来,靳霄擦了擦手,软糯娇嗔地拾起托盘上的一粒瓜子瓤,道,“殿下,这是我为您剥的瓜子仁,您尝尝。” 见“林舒曼”如此撒娇,林静娴,清瑶,甚至是林舒曼自己,都是身形一滞。林舒曼心想,靳霄你又起什么幺蛾子 可毕竟当着林静娴的面,她还是不能驳他面子的。于是走上前,张开嘴,任由靳霄将那粒瓜子仁送入口中。 然后点了点头,用低沉好听的声音道,“嗯,曼儿剥的瓜子仁,都比平日的香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责问 靳霄眼角含笑,在旁人看来,定然是女子对于心仪之人的那种爱慕之情。唯有林舒曼看着这笑意,心里登时发颤,知道他定然是憋着坏呢。 果然不出林舒曼所料,靳霄眼眸一转,继续撒娇道,“太子殿下,这天儿怎么这般炎热,我才在这坐了一会,便觉得口干舌燥了呢。” 林舒曼你那是嗑瓜子磕得渴了 清瑶你渴了和我说啊,和太子爷说什么 清瑶赶忙用托盘托来茶水,正欲给靳霄倒茶,林舒曼却也玩心大发,走上前,接过清瑶手中的茶盏,道,“给我吧,我来。” 说罢,倒了一盏茶,放在嘴前吹了一吹,才递给靳霄,道,“小心烫。” 靳霄浅酌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二人同时看向天阳底下暴晒的林静娴,干巴巴地吞咽着,喉咙艰难地动着,却不敢说自己也渴了。 林舒曼提高了声线,问道,“曼儿,这是父皇新赏的碧螺春,你喝着,感觉如何” 靳霄甫一与她目光轻触,便立马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含着娇羞地回应道,“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品茶之道,都辜负了圣上赏赐的好东西了。不过说真的,这茶是真的解渴。” “解渴”二字,靳霄故意说得又长又慢。说罢,二人又看向林静娴,一双眸子里已经喊着恨意了,冷冽得如同能化为实质的冰刀雪剑。 可惜,太子殿下在前,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林舒曼见闹也闹够了,正欲拽着靳霄去书房问些事情,却见内侍匆匆来禀报,“太子殿下,宫中来传旨了,叫您赶快进宫面圣呢。” 早上刚上了朝,如今又宣去面圣,这洪武帝怎么一天有那么多话要与太子说呢林舒曼一想到这,也顾不得报复林静娴了,转头无助地看向靳霄。 靳霄嘴角却噙着笑意,因为他猜出来父皇叫他进宫是什么事儿了。可他偏偏喜欢看舒曼这副无奈惶恐的表情,于是故意按住了不说,只是凑上前,帮林舒曼整了整衣领。 轻轻柔柔地道,“你且去忙你的,不用在这陪我。有妹妹陪着我,我又不孤单。晚上我亲自下厨,犒劳你。” 林舒曼满腔邪火,谁要听你说这个啊,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可宫中传话的小内侍已经等在一旁了,于是也便不能再耽搁,心底暗暗咒骂了一番,跟着内侍,进宫了。 林舒曼就这么一路忐忑不已地跟着内侍行了一路,奈何还得端着个太子架子,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终于在进了宫门之后,忍不住,板着脸,向小内侍问道,“父皇急着召唤本宫,所为何事。” 小内侍原以为一路无话,自己这份差事倒也不算辛苦,可一听太子爷说话了,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开罪了这位阴晴不定的太子爷。 “奴才该死,但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测圣上之意啊,太子爷恕罪” 小内侍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模样,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怯生生的样子,看起来慌乱得很。林舒曼一见他这样子,便在心底暗想,靳霄啊靳霄,终于知道你是怎么一步步被废了的,你看看你这人缘。 林舒曼知道这等品阶的,当也就是传话的小崽子,也便不再追问。虽然面色依然沉沉,却温和地说了一声,“没事,本宫知晓了。” 小内侍被太子爷如此态度着实吓了一跳,也不敢多言语,赶忙吩咐銮驾加快脚步。不多时,太子銮驾一步步到了昭阳宫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昭阳宫这不是正宫皇后娘娘的寝宫么前世的林舒曼,至死都没有住进这寝殿之内,如今却以这样一个身份进来了。 不是皇帝召见么,怎么来皇后这了 李常侍已经在昭阳宫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太子”下銮驾,赶忙凑上前问安,然后扶着“太子”往内宫走去。 这位李常侍,林舒曼是记得的。此人聪慧憨厚,伺候在洪武帝身边将近三十年,颇有些心机,深谙人情世故却并不世故,倒是宫中少有之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洪武帝驾崩后,这位李常侍虽然不再继续在新皇御前侍奉,但依然谋得了不错的官职,在内务府做主管。 前一世的林舒曼备受冷落,虽然名位从未有所亏待,但与幽居冷宫其实没有什么区别。宫人们见风使舵惯了,林舒曼在宫中的日子过得极其不好受。这个李常侍倒是颇为周正,每次缺短了什么东西,只要去内务府要,没有不应允的。 如此一来,林舒曼对此人倒是颇多了几分好感。她凑上前,低语问道,“父皇召本宫来,有何事” 李常侍听见“太子爷”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地有些惊讶。平日里高冷清贵的太子爷,并不喜欢在御前搞什么小动作,如今竟然主动开口询问,让李常侍好生疑问。 不过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主儿,伴君如伴虎这么几十年,早就学会波澜不惊了。他使了个眼色,屏退了身边的一众小常侍,然后低语道,“太子爷,您今日可得收着点平日的性子,别再御前造次了。” 说到这,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次,龙颜大怒啊。” 林舒曼一听,感觉自己一定是冲撞哪方神明了,怎么重生回来第二天,就触了龙鳞了 林舒曼赶紧追问,“所为何事啊,早上还好好的。” 李常侍恭敬地一抬头,脸色上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揶揄,“殿下当真不知道,还是和老奴装糊涂您掳了林氏嫡女,从林府扛回东宫之事,已经传遍京城了。” 林舒曼听完感觉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自己怎么就一时意气用事,竟着了靳霄的道了呢 想到这,林舒曼沉着脸,硬着头皮随着李常侍进了寝宫,只见皇后娘娘正在为洪武帝斟茶,温和而又不失端庄地劝解着,“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孩子,怕做出点什么不体面的事儿,您罚他就是,可别气坏了身子。” 林舒曼登时心里升起万般佩服来,虽然这话一听就是在为自己儿子求情,却没在字眼上体现出一丝一毫,反倒是对皇帝满满的关心。 林舒曼能明显感觉出洪武帝紧蹙的眉头稍稍有了松解,于是赶紧上前问安,随后接着皇后的话茬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一时糊涂,请父皇责罚。只是父皇千万别气坏了龙体。” 洪武帝正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听见“太子”这么一说,心里竟然没有方才那么气了。但威仪却丝毫不减地道,“林家四世三公,满门忠烈。就是因为他家是这等清贵大家,朕才同意将嫡女赐婚给你。你你还要不要点廉耻” 本来想着不动怒的,可委屈与愤怒这事,多半是忍不了的。洪武帝这一开口,就越想越心头恨,不由地动起一股无名火来,“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林舒曼也知道,这时候,认错态度良好,丢不了什么人,也掉不下一块肉,于是赶紧附和道,“父皇教训的是。” 洪武帝这唇舌上的诛伐本是刀枪剑戟般猛烈刺来,奈何眼前的皇子却四两拨千斤地又给怀柔回去了。洪武帝登时觉得如鲠在喉,一时间竟想不出来接下来该骂什么了。 皇后娘娘见状,赶忙佯装怒意地嗔道,“别以为你认错态度好,这事儿就过去了。回头,回头你去林家给我赔礼道歉再罚你半年的俸禄,给林家做补偿” 洪武帝一听到这,也是一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朕说得是皇家颜面,怎么扯到赔偿林家上去了。 可就在洪武帝转头看向皇后的时候,如洪水一般即将决堤涌出的质问话语,却又一股脑地咽了回去。眼前的女人,端庄娴静,虽然岁月已然在脸上攀爬出痕迹,却丝毫不减当年的气韵。 就是这样一双恬静而坚定的眸子,深深凝望着他。 一时间,火气被浇灭了大半,钢铁般坚硬的内心也登时柔软了下来。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不中用的东西。” 说到这,洪武帝起身就要往外走,却在一只脚踏出了门槛外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了,指着“太子”道,“你小子不会是已经” 林舒曼赶紧矢口否认,“没有没有,父皇别误会,孩儿和林家女,什么都没发生。” 说到这,林舒曼自己都觉得有些亏心了。什么都没发生老皇帝你要发现得再晚点,你都得有皇孙了。 洪武帝显然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物,于是冷冷问道,“什么都没发生你把人特地掳走,难道就是为了扛回去当花瓶摆着你是不是当真以为,朕好糊弄呢” 身为帝王,不怒而威的气势,居高临下地压下来,让林舒曼不由地有些喘不上起来,她左右思量,总不能和洪武帝说,扛回来就在廊下磕了一上午的瓜子吧那他更不能信了。 于是林舒曼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机灵,还是脑子断了个跟弦,脱口而出,“父皇英明,孩儿真的是想有所企图了。但是” 洪武帝神色一凛,“但是什么” “林姑娘身子不舒服,就什么也没干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相逢 洪武帝听后不自觉一窒,眉毛都快立起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是当朝太子说出的话。当然,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他娘的还竟然是一个姑娘家说出的话。 洪武帝哭笑不得,堂堂一国之君,总不好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零碎事。只好拂袖而去,留下屋内的母子俩,大眼瞪小眼。 林舒曼见洪武帝走了,长输了一口气。与此同时,榻上的皇后娘娘一样,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的这般猴急就差这一两个月的事情了”皇后娘娘见林舒曼要起身,这会才真的显出愠怒来,“谁让你起来了,给我跪下” 及至此时,林舒曼才有功夫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的皇后娘娘。 一身素色的宫服,清淡雅丽,褂子垂角处绣着一棵奇巧遒劲的岁寒松柏。除此以外,再无一处多余的绣纹。发饰也是简单异常,发髻高高绾起,鬓角额边处,也没有一缕多余的碎发,只饰了一只素净的岫玉簪子,便再无他赘了。 正所谓别有一番风味是清欢。即便如此简单的穿着打扮,却依然难掩国色天香的雍容大气。不由地便让林舒曼钦佩不已。 皇后娘娘一双凤眸圆睁,深色的眸子之中含着怒意,眉头紧蹙,可语气却柔和了些,道,“霄儿,生于帝王家,本就有诸多禁忌的。你心悦的,你推崇的,或是你挚爱的,不见得就会是最适合你的。你我,你的父皇,你的兄弟姐妹们,哪个不是享受着皇族无限的荣光,又同时要背负着皇族无限的使命。” 说到这,皇后娘娘滞了一滞,林舒曼心中,也是无限感慨。生于帝王家,亦或是嫁与帝王家,这份重如泰山的富贵,实则都是在一根细软的蛛丝上吊着一般。 悬丝坠器,转瞬便能万劫不复。 “你如今贵为太子,在风口浪尖之上,同样,是众星捧月,也是众矢之的,”皇后娘娘的语气不疾不徐,“你一步踏错,都可能成为别人把你拉下水的理由。而你,一旦位子不稳,接下来的,绝不仅仅是政治上失利啊” 林舒曼眼看着皇后的眼角噙着泪,心底突然酸软得不行。虽然眼前的女人,这番发自肺腑的忠告,并不是诉与她而是靳霄的。可林舒曼还是感动异常,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去世多年的生母,也是这般仪态大方,也是这般和蔼慈祥。 她也曾享受过这般亲昵的温情,只是渐渐散去在了岁月的风刀霜剑之中,成了她心底那一丝一缕不敢触碰的最后慰藉。 皇后娘娘见“靳霄”不说话,也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自己也不好唠叨太多,便轻声道,“你起来吧。” 说罢,又吩咐宫人取来些绿豆水来,“天热,你也跪了许久了,喝点绿豆水,解解暑气吧。” 林舒曼此时是太子之身,不好和皇后娘娘过分亲昵,却还是与她亲近异常。她坐下浅酌一口,感谢道,“劳母后挂念了,母后您也喝一点吧。” 皇后听罢一愣,旋即问道,“说真的,我觉得你今日,与往日看起来,有些不同。” 林舒曼被这话吓了一跳,正所谓知子莫若母,难道皇后娘娘,看出什么异常来了 “感觉你今日变得懂事了。”说到这里,皇后凤眸一转,与靳霄一样的玄色眸子里透出了几分忧伤来,“其实你年纪也不大,终究也是个孩子。母后也希望你能够行止由心,随心所欲。可终究,你是太子,与旁人是不同的。” 林舒曼听到这,实际上是有些赧然的。毕竟真正的“靳霄”从不会做此出格之事,今日都是她一时怄气,不用脑子,给这么多人徒增烦恼了。 皇后娘娘见“太子”面有愧色,也不好继续苛责,道,“也亏得你今日没使往日的小性子,和你父皇认错的态度还算好,你父皇也便没深究什么。” 说到这,皇后娘娘握住“太子”的手,拍了拍,“你做得对,皇儿。当年事,你父皇有着诸多苦衷。你这些年明里暗里给他的脸色也不少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毕竟,他是一国之君。” 当年事林舒曼感觉如同被扔进冬日塞北冰窟一般,登时醒了神。果然,靳霄与洪武帝之间的隔阂,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了。 今日回去,一定要问个究竟。 林舒曼点了点头,“是,孩儿谨记母后教诲,日后再也不会任性了。” 皇后娘娘见儿子竟如此开窍,喜不自胜,道,“我儿终于长大了,知道为娘的苦心了。” 林舒曼轻轻一勾嘴角,“这两日,曼儿也在劝儿臣,要对父皇多敬重孝顺,皇儿觉得她说得,也有些道理。” 话一出口,林舒曼自己都差点被自己恶心到。但转念一想,若日后身子真的换回来了呢他靳霄落得个大团圆,也不能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啊。 嗯,也得给自己铺铺路,决不能再重演前世的悲剧了。 皇后一听这话,更是喜上眉梢了,“皇儿,这林家嫡女,确实是秀外慧中。母后看着满心欢喜,你确实选对人了。” 林舒曼见时机成熟,便眉头一蹙,做出一副略有哀伤的表情来。 心思缜密如皇后,怎能看不出来,于是赶忙询问忧愁所谓何事。 林舒曼轻叹一口气,“如今我二人感情日笃,倒没有什么太过烦忧的。只是,她为何就是记不起来,我们是何时相识的。” 那日听兴阳公主所言,得知靳霄已暗恋她多年,林舒曼便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皇后朱唇一抿,扯开一抹欣慰的笑意,“你这孩子,心思就是太重了。如今你们真的能感情日笃,又何必深究何时相识呢她那时还小,你又没与她说过几句话,她不记得,是正常的。” 林舒曼听完皇后这段话,心里愈发痒痒起来,可又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心中暗暗思量,今天有的和靳霄谈了。 从皇后的昭阳殿出来,太子銮驾一直往宫外走去,一处逼仄的宫墙之间,远远地便看见另外一副软舆向这边靠近来。 只肖甫一着眼,林舒曼周身的血液便如同凝滞了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稳住自己的心神。可胸口那颗心,却丝毫不争气地在腔子里砰砰跳动着。 四肢百骸,都开始不听使唤了。 前世,她与端王的初识,亦是如此的吧。她一颗心如深林见鹿,乱其心怀。只不过前世尽是对于翩翩公子的爱慕青睐,而如今,尽是恐惧与厌恶。 她想过重活一世,她必然要在此面对这个人。可何曾想过,竟是如今这般,狭路相逢。 她前一世痴心错付,最终将她推进无尽深渊的人,端王,靳邈。 其实这一说法,并不十分准确,因为现在是光文二十一年,此时此刻的靳邈,还不是端王,而是端敬王。按照蔺朝之规,三字王为郡王,二字王为亲王。 说白了,此时此刻的靳邈,还没有被封为亲王,太子之位,离他还有着十万八千里远呢。 此时与太子靳霄之间,竞争最为激烈的,根本不是靳邈这个宫女所出的七皇子,而是他依附已久的,秦贵妃所出的三皇子。 靳邈远远瞧见太子銮驾,赶紧下了软舆,侧立一旁,等待“太子”路过他的跟前。 林舒曼深吸一口气,双唇抿成一条线,强忍着恶心与不适,示意内侍停下銮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靳邈。 这是她曾经多么熟悉的人啊,她的身心,她的性命,她的一切,都曾交付给他,她的枕边人。可说实话,她从来没有在这样一个角度,观察过靳邈。 林舒曼突然觉得方才的紧张,忧郁,悔恨,甚至厌恶,都烟消云散了。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睨着眼前人。 是了,如今的她,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的冷落宫妃。此时此刻,她是太子,储君。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力挽狂澜,不让前世的惨剧再次发生。 “端敬王今日身体不适,怎么还进宫来了” 靳邈听闻一愣,赶忙回道,“劳太子挂心了,臣弟身体并无病恙。” “哦”林舒曼一挑眉,“既是无恙,端敬王不知,亲王以上方可在宫中用撵” 靳邈颔首,“太子教训得是,臣弟这便下舆行走出宫。” 林舒曼凤眸一转,甫一着眼,便知道,这软舆定然不是靳邈所属。应该是三皇子府上的,这么明目张胆地乘着三皇子的软舆,难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所派属么 想到这,林舒曼心底突然明了,是了,这靳邈身后无母族依仗,打小便瞧惯了冷眼。他必须找到一棵大树好乘凉,而靳霄又是个目下无尘的性子,惯来讨厌这结党营私之事。 于是心机深沉的他,定然极力巴结三皇子了。 林舒曼正思量着出神,靳邈突然一拱手,笑道,“臣弟匆忙,都忘了向太子哥哥道喜了。” 林舒曼眉毛一挑,“何喜之有” 此刻靳邈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与林舒曼对视起来,“听闻太子哥哥抱得美人归,难道不是人生一喜” 靳邈的“抱”字说得格外用力,用意也十分明显,无外乎就是揶揄太子爷还没成亲,便去林府抢人了。 林舒曼思忖,此时的靳邈,羽翼尚未丰满,恐怕还处于自保阶段,无心储位。如此当面抢白当朝太子,这对三皇子,可当真是“表忠心”啊。 林舒曼对此倒不是十分在意,毕竟皇帝她都应付过去了,更何况这等蝼蚁。只是猛然想起前世此时,她早已与靳邈相熟稔,不由地又回忆起往日种种来。 林舒曼低沉着嗓子问道,“美人,你怎么知道是美人呢莫非端敬王,认识林家嫡女” 靳邈没想到靳霄会这么问,登时一愣,但好在常年生活在夹缝之中的他,倒有几分随机应变的能力,便笑道,“太子说哪里话,臣弟怎么会认得林家姑娘呢想来能入太子殿下眼的,定然是天香国色,改日臣弟定当去东宫拜访。” 林舒曼听完,气得牙根直痒痒。此时的靳邈与林舒曼已然相识了,可他却不敢承认。这也就罢了,什么叫天香国色,他要去拜访她林舒曼是什么人,任人观赏的花鸟物件么 于是眼前的“太子爷”深潭一般的眸子变得更为阴冷,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临走前,林舒曼冷冷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拜访,就免了吧。毕竟长嫂如母,你生来没有母亲,自然不知道如何与母亲相处。你若真想来东宫瞻仰天香国色,先找个有娘的,学几天吧。” 林舒曼懒散悠然地坐在銮驾之上,不肖回头,也知道身后人一定是气得咬牙切齿,还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不由地,嘴角一勾,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来。靳邈,重来一世,可由不得你放肆了。 待回了东宫,已然月上柳梢头。林舒曼折腾了一整天,也是有些饿了。 小内侍回禀道,“太子爷,林姑娘已经做了了一桌饭菜,正等着您呢。” 林舒曼眉毛一挑,“做饭林姑娘自己亲自做的” 小内侍,“是的,所有菜,都是林姑娘亲手做的。” 旁人不知道,她林舒曼还不知道那副温良躯壳之下,可是货真价实的太子爷啊。他一生上战场入朝堂,怎么可能,会做饭 确切的说,他做的饭,人能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晚饭 待林舒曼进房的时候,眼前的女孩正坐在桌前,两手托着腮,眼巴眼望地看着窗外。一双灵动有神的眸子扑闪着,一眨一眨地含着深情。 林舒曼不由地赞叹,“天哪,我自己也太好看了吧。” 见林舒曼回来,靳霄娇俏地笑了起来,一对小酒窝配上一对小虎牙,俏皮极了。 “回来的刚是时候,菜还没凉,赶紧尝尝吧。” 林舒曼扫视了一番桌面,原以为靳霄这桌饭,一定会惨不忍睹的。怎知刚一靠前,竟发现“色”,“香”俱佳,还都是林舒曼平日里最喜欢吃的菜式。 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林舒曼惊讶地抬头看向靳霄,眸子里的诧异之情不言而喻。堂堂东宫太子殿下,竟然会做饭 而且,他怎么知道林舒曼都爱吃什么的 就在林舒曼神游太虚的空当,桌旁却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 “姐姐净做些她自己爱吃的,也不知太子殿下爱吃什么,便做了这么一桌。” 听了这话,林舒曼才意识到林静娴也坐在八仙桌前。一旁立着的清瑶都快把牙咬碎了,小脸皱吧着,一双眸子恨不得化为刀剑,直接送这可恶的二小姐上西天。 林舒曼正筹谋着如何应付,却只见靳霄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妹妹说的是,我这打小就爱吃这几道菜,又不知太子殿下口味,便自专了,做了这几道菜。想来殿下是不会怪罪的吧” 说到这,靳霄眼波流转,睨了一眼旁边的林静娴,道,“倒是妹妹,见到太子殿下都不知道起身行礼么” 林静娴闻言“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估计是想到往日里阴鸷冷酷的太子殿下,此时也不敢造次,赶紧娉娉婷婷地一福身,眼底带着柔情蜜意地望向“太子殿下”。 可惜明月只能照沟渠了,“太子”躯壳之下的林舒曼定然是不为所动,甚至连颔首回应一下都懒得动。 林静娴见自己犹如虚空之风一般被忽视了,咬着下唇,神色懊恼,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姐姐这么说我,你见了太子殿下,为何不起身呢” 林舒曼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话了,于是便侧过头,以“太子”的身份,宠溺地看向了桌前人,道,“曼儿身子不适,不用拘礼了。说来曼儿与本宫颇有些缘分,你爱吃的,正好都是本宫爱吃的。” 说到这,林舒曼夹起一块鱼尾肉放入碗中,轻轻用勺子刮去细刺,再把鱼肉夹到了靳霄的碗里,“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没点缘分,怎么能做本宫的太子妃呢” 林静娴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脑瓜顶,差点七窍生烟,眼前一对璧人旁若无人的你侬我侬着,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显得特别多余。 想到这,林静娴对于姐姐方才同意她留下来吃饭还有的那点庆幸,登时烟消云散了。这是吃饭么这是自取其辱。 但显然林静娴还是太过于年轻,靳霄同意她留下来吃饭,会简简单单地言语上讥讽几句,便作罢了 靳霄抬头,看向一旁伺候的清瑶,轻柔地道,“清瑶,你也坐下吃吧,太子殿下不会嫌弃的。” 林舒曼与清瑶自由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自然不会嫌弃。于是微微颔首,示意同意。 清瑶赶忙摇了摇手,“可不行小姐,婢子还是在旁伺候吧。” 说实话,清瑶一半是因为懂规矩,知身份。另一半,也是久闻太子殿下大名,当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太子殿下”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低语道,“曼儿既然让你坐,你就坐下吧。” 靳霄笑靥如花,“是啊清瑶,你坐,这不还有静娴在旁边呢么,有什么事让她做就是了。” 林静娴此刻坐在桌旁,正进退两难,一听这话,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她虽然不似林舒曼是嫡长女,好歹也是尚书府嫡女,怎的进了东宫大门,便变得连婢子都不如了 林静娴这顿饭还一口没吃,就被快被气饱了。林舒曼不说话,冷眼瞧着,因为她知道,靳霄那个浪蹄子,绝对还有后手。 林舒曼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清蒸的咸香中带着一丝甘甜,火候恰到好处,肉质紧实却十分入味,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她赞许地看向靳霄,颇有些意外。靳霄也知道她什么意思,嘴角含笑道,“太子殿下若是喜欢,就多吃些,也不辜负我忙活了一下午。” 林静娴眼见着面前二人眉来眼去地样子,真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可这时候靳霄却开口了,“妹妹,太子殿下的筷子夹了鱼肉,必然沾了些腥味,影响吃其他菜的口感,你去给他再拿双新筷子来。” 林静娴见“太子”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只能强撑着一抹笑意,起身寻小内侍讨来一托盘的筷子,立在“太子”跟前。 于是接下来的一顿晚饭,便呈现出这样一番奇景。林静娴每一道菜先是夹给“太子殿下”,殿下尝过之后,便会发自肺腑地夸赞“曼儿”一番,而后吩咐林静娴再夹给“曼儿”。 如此一轮又一轮的折腾,一顿晚饭而已,竟然生生吃了半个多时辰。林静娴一直立在桌前,不断地换着筷子,不断地夹着菜,还要看眼前人你侬我侬,累得她身心具乏。 终于桌上的三人心满意足地撂下筷子,林静娴活动着已经酸疼的臂膀,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感觉这是她有生以来,活得最窝囊的一天。 但年轻的她显然不明白一个浅显的道理,那就是当你觉得你已经倒霉透了的时候,老天爷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更倒霉的。 靳霄笑吟吟地看着林静娴,“妹妹辛苦了,我们也都吃完了,你赶紧坐下吃吧。” 此时桌上已只剩下些残羹冷炙,她身为尚书府二小姐,何时捡过别人的剩饭剩菜呢 靳霄一双扑闪的大眼睛看向林舒曼,很显然,在等待她的配合。心领神会的“太子殿下”点了点头,道,“你姐姐忙活了一下午,才做出这样一桌佳肴,不可谓不用心。若有剩余,岂不是可惜了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就把这些菜,都吃干净吧。” “太子殿下”语气冷冽,一双凤眸里有着说不出的淡漠,下颌的线条收紧,板着脸,丝毫没有客套的意味,反而让人觉得,像是在发号施令一般。 “吃干净”三个字特意被拉长了,说得格外用力,饶是再不谙世事,林静娴也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咬着下唇想要反驳,却敢怒不敢言。转念一想,觉得委屈异常,一双眸子里也起了氤氲的雾霭。 奈何这般本该楚楚可怜地模样,却在面前三人眼里,尽是令人作呕的做作之态。 “太子”起身,吩咐道,“清瑶,你负责看着你家二小姐把这些菜吃干净,劳动果实得来不易,一点第一滴都不许浪费。” 清瑶心领神会,福身领命。 于是两位主子去书房商讨事情了,清瑶垂手而立,眸子里透出一股鄙夷之色,冷漠却又客气地道,“二小姐,太子殿下的吩咐您也听见了,快吃吧,再凉些,就更不好下口了。” 豆大的泪珠从林静娴的眸子中滚落,从降生到今日,她是将门贵女,是父母的心尖肉,是府里的宝贝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即便是哥哥姐姐,都要让她三分,她何曾受过这般对待 可如今毕竟是在太子东宫,也知道自己这般身量,在这里翻不了天,只能满心委屈地一面抽噎着,一面将这一桌子的残羹冷炙往嘴里塞。 心底暗暗发誓,早晚有一日,她要超越她的姐姐,入主东宫,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另一旁,林舒曼坐在案前,将今日宫中种种一五一十地向靳霄汇报着。她规规矩矩地说,靳霄确实满眼噙着坏地听着,是不是地发出一阵嘲笑之声,以示鄙夷。 林舒曼气得想要一把掐死眼前的混不吝,但转念一想,其实靳霄也不过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想来他今日做的一顿饭,心里还是十分温暖的。 “那个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菜的” 靳霄一挑眉,“你自己不都说了么,恰好有缘,口味相同罢了。” 林舒曼一撇嘴,也知道他定然不会好好回答,便也不纠结,问起下一个问题来,“我听皇后娘娘说,你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认得我了” 林舒曼明显能感觉到靳霄看向她的眼神开始闪躲了,他匆忙看向窗外的月色,眼眸中尽是深邃不可见底的朦胧。 那么一瞬间,林舒曼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孤独。 想来也是了,前世结局过于凄惨,而今生前路依然坎坷不平。正如靳霄所言,他们都是为了活下来而艰难前行的人,披荆斩棘的路上,不可能不孤独。 林舒曼突然很想上前去抱一抱他,然后低声告诉他,他有同路人,他并不是踟蹰独行。 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前世种种,让林舒曼觉得太过亏欠靳霄。或许在他心中,今生的林舒曼也便是他因为灵魂互换,而不得不合作的伙伴罢了。 没必要,自讨没趣。 就在二人两厢无言之时,窗外传来林静娴的啜泣之声,显然,她终于在清瑶的监督下,吃完那一桌子剩饭了。 靳霄此刻也从伤感中回过神来,掩在“曼儿”的皮囊之下,娇俏地趴在窗口,轻轻吩咐道,“妹妹明天来罚跪,可别来迟了,要不然,太子带你下该不高兴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道歉 朦胧的清雾晕染开宁静的夜色,窗外墙根下夜来香的甜味丝丝缕缕地飘进屋来,逡巡在床前美人的周身。 靳霄像一只小奶猫一般打了个哈欠,拉长了颈子好生抻了个懒腰。然后侧脸看向林舒曼,笑而不语。 林舒曼“其他问题我都可以不问,但你必须把你和皇上之间的恩怨告诉我,否则我明天上朝,又抓瞎。” 一提到这个话题,靳霄的双眼便黯淡了下来,半晌,他才轻轻开口,“他是父我是子,他是君我是臣。有什么恩怨,我的执念罢了。” 林舒曼凑上前,轻轻拍了拍靳霄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十五岁那年,鞑子入侵西北。父皇御驾亲征,本宫作为太子,亦是随行。西北战事一直持续了数月,仍旧不见起色。一日父皇带着我去左翼大营巡视,路上遭遇了一股鞑子势力的伏击。” 说到这,靳霄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们人数不多,敌我实力太过悬殊。父皇选择了带着一支近卫现行撤离。留下了我和更少的人,与鞑子顽抗。” 前世的林舒曼也曾遭遇过众叛亲离,也遭遇过至爱之人的背叛,但想来究其一生,父亲都没有抛弃过她。 一个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弃卒保车”,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林舒曼安抚地在他背上拍了拍,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与十几个东宫亲兵被俘了。在押解我们回敌营的途中,我们十几个人,趁着鞑子晚上喝醉酒休息的功夫,挣脱了绳索,把他们都杀了。” 此刻的靳霄,被掩在林舒曼的身体之内,本应该是娇弱无比的。可当提到了“杀”字的时候,仍能看到他眼神之中弥漫出来的狠厉与决绝。 有时候,这种杀伐果断之人,都是彻彻底底伤过心的。 林舒曼此刻作为“太子”,替靳霄继续担起了这份沉重的过往。起初,林舒曼觉得自己不得不灵魂转换,也就不得不保命活下去。 可到了今时今刻,林舒曼想要试一试,把这个情势,扭转一番。 前世,她亏欠靳霄太多了,今生,她想让他能活得幸福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 就在林舒曼因为靳霄的故事而彻底陷入了沉思的时候,原本应该更为阴郁的靳霄却恢复了常态,嘴角一勾,“行了,我的太子爷,该说的都说完了,也该放奴家去休息了吧还是太子爷决定,让奴家陪您休息啊。” 林舒曼听着靳霄不着四六的话,差点被气个倒仰,刚才她还好心为他思量,也真是多此一举了。 林舒曼白了他一眼,依然没有放靳霄离开。而是软磨硬泡地让他给她讲了讲如今朝中的局势,她现阶段的仇敌,以及他记忆里,接下来会发生哪些事情。 一直聊到了深夜,靳霄才打着哈欠,“算我求你了,日子还长呢。敢情你现在用着我的孔武有力的身躯了,也不知道困乏。你这小身板,根本经不起熬这么晚啊。” 林舒曼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道,“那你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公文。” “好啊,我去卧房睡,你记得去厢房哦。” 林舒曼赶忙拉住了靳霄,“大哥,你搞清状况好么,我现在是太子,你是林家女,你去太子卧房睡,让太子住厢房” 靳霄满不在意地一挑眉,“本宫上辈子就住那房间,习惯了。你住哪儿都一样,和我抢什么” 林舒曼当然住在哪都一样,可她还是怕下人们看见了落人口实。但她还在想着如何应付的时候,靳霄已经蹦蹦哒哒地朝卧房去了。 林舒曼只能长叹一口气,不和他计较了。 看了一会书,林舒曼想着明早还要上早朝,也便去厢房休息了。 还没等林舒曼自然醒,窗外便传来了一鸡飞狗跳之声。林舒曼紧锁眉头,想着靳霄又起什么幺蛾子,便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里衣冲了出去。 却只见庭院之中,长廊之下,林静娴已经早早跪在那里,背诵起弟子规来。 小内侍们见“太子殿下”面有愠色,也知道要出大事儿,赶忙跟着跪倒在地,解释道,“太子殿下赎罪,奴才们确实是阻拦了林小姐的,可惜没阻拦住。她她说是您让她来诵读的。” 林舒曼起床气未消,一时气结,阴冷地道,“你还挺喜欢罚跪诵读的,好啊,去,给她取笔墨来,跪在这抄,抄不上百遍,不许起来。” 林静娴一听“太子殿下”这话,登时百口莫辩,明明是昨日姐姐告诉她的,太子殿下起床特别早,最喜欢勤奋之人。所以她才一早就来到东宫诵读,以引起太子的注意。 事实上,她“姐姐”没骗她。靳霄确实是个勤奋之人,前世作为太子,日理万机,从来没有休息过一日。整个太子府,都随着太子的作息,起得格外早。 奈何最近有些奇怪,“太子殿下”不喜欢早起了。 林舒曼正生着气,却只见靳霄娉娉婷婷地从卧房方向走了过来,已然梳妆打扮完毕,巴掌小脸上噙着笑意,盈盈笑道,“妹妹来得可真够早的啊。” 一双桃花眼流转回寰,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还穿着里衣的“太子殿下”身上。手中的丝绒蒲团扇子赶忙遮住了半张脸,低声道,“这身材可真好。” “太子殿下”被当众这么一夸,常年阴鸷冷酷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潮红。 在林静娴和一众内侍的眼里,“太子殿下”一定是被林姑娘给夸害羞了。可只有林舒曼自己知道,她是被靳霄给恶心的。 他娘的,竟然自己夸自己 林舒曼也觉得穿着一身里衣就在当院这么招摇,确实不好,于是对靳霄说了句,“这里就交给你了”便回屋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小浪蹄子,剩下的发挥空间,就给你了。 林舒曼回到房中,屏退了所有内侍,自己一个人艰难地穿起朝服来。 她脱掉里衣,站在铜镜之前,颀长的身形,宽阔的肩膀,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肌肉相当紧实。再向下看去,细长的腰线 不行了不行了,即便此时这身躯已然变成了自己的,可林舒曼还是觉得看得有些血脉喷张。 她赶忙转移精神,洗漱好,穿好了朝服,去上朝了。 一早上折腾这一通,林舒曼到达大殿外的时候,百官与皇子们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正仨一帮俩一伙地低声细语着。此时皇上还没来,大家也没有那么拘束。 林舒曼扫视了一周之后,见父亲林擎英已经到了,有看了一眼更漏,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走上前,双手作揖,谦逊异常地对林擎英行了个礼。 储君对臣子行礼,着实少有,再加上昨日市井之中沸沸扬扬的抢人传言,大家纷纷侧目,等待着朝堂之上,一出好戏上演。 当然,更有人不甘心做一名看戏人,非要粉墨登场,蹭上个角色。 三皇子走上前来,笑道,“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昨日里抢了人家的姑娘,今日来道个歉这可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前世的林舒曼,几乎没有见过三皇子,这个与靳霄斗了一辈子,最终让自己的小弟给反将一军的人,终其一生,都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林舒曼眉毛一挑,“三弟所言,甚是。” 说到这,林舒曼翩翩然撩起朝服下摆,而后在全场所有人惊诧的眼神之中,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林将军,本宫在此向您道歉。” 说实话,林舒曼这一拜,她自己在心底是恨愿意的。毕竟眼前人,是真真实实的她的父亲。前世今生的养育之恩,爱护之情,都让林舒曼无以为报。 可林擎英怎么知道眼前的“太子殿下”已经换了瓤呢纵然对于太子掳走爱女之事,他也是满心愠怒的,可毕竟二人是有婚约的,太子又是国之储君,他也不好发作。 所以还是走上前来,想要把“太子殿下”搀扶起来。 可林舒曼却执意不肯起身,“林将军若是不能原谅本宫,本宫今日,便不起身了。” 三皇子在旁笑道,“按照太子的意思,林将军若是不肯原谅,今日父皇也不必上朝了,就看你在此闹笑话” “此时父皇还没到大殿,即便是到了大殿,父皇也会赞成本宫的做法的。” 林舒曼说到这,眼眸一转,看向林擎英,“昨日之事,确实是本宫欠考虑了。本宫原想着与曼儿已然有婚约,又见着曼儿受伤,于是一时鬼迷心窍,把曼儿带到东宫去了。”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可后来父皇听到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训斥了本宫。林将军是父皇的肱骨之臣,而曼儿又是本宫未来的太子妃,本宫如此行事,确实有损皇家颜面,也有损林将军声誉。” 林舒曼余光瞥了一眼更漏,知道是时候,深吸一口气,“昨夜本宫回府后彻夜难寐,越发觉得父皇深谋远虑,教训得太对了。所以林将军,无论您打算如何责罚,本宫都心甘情愿。” 林舒曼这一段长篇大论甫一结束,身后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容,期间还夹杂着两下掌声。 洪武帝满意的声音悠悠传来,“林爱卿,朕的太子都这么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吃醋 群臣都沉浸在大殿之中的好戏里,竟然谁也没有猜到皇帝会提前来上朝。 当然,除了林舒曼。 若不是昨日靳霄告诉他,前世的这一天,他与三皇子在大殿之中争吵起来,口不择言,恰被提前来的皇帝撞见,她也不会想到这么一计。 群臣手忙脚乱地行叩拜之礼,皇帝心情倒是很好,“各位爱卿,平身吧。” 唯有林舒曼,依旧跪在大殿之中,不肯起身。 老洪武帝眉毛轻轻挑起,“怎么,你有话说” “儿臣昨日思来想去,觉得昨日母后所言,罚儿臣半年的俸禄补偿林家,罚得有些轻了,儿臣愿意拿出一年的俸禄,补偿林家。” 老洪武帝听完之后,更加高兴了。 实际上,无论是皇帝,东宫,还是林家,在乎的都不是俸禄,而是态度。前世的靳霄因为十五岁那年的事情,与洪武帝产生了隔阂,之后性子便变得愈发乖张阴鸷,处处逆龙鳞,才给了三皇子以及靳邈空子可钻。 这一辈子,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让靳霄体会一番天伦之爱,林舒曼决定,一定要修复“太子”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见“太子”把他的话如此放在心上,从来都喜怒不形于色的洪武帝,竟然难得地喜不自胜起来,夸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说到底,你身后代表的也是皇家。这样吧,你大婚之日,朕将送你们夫妇二人一份大礼,也算是安慰一下林爱卿了。” 说到这,把头一转,看向林擎英,“林爱卿,你一下如何啊” 在林擎英心中,是否与东宫联姻,他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女儿是否幸福。见靳霄确实将女儿放在心上,又得到了皇帝的认可,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臣自然无异议。” 就这样,整个早朝的氛围都很和谐,林舒曼明显感觉洪武帝看向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 这才是一个好的开始,她一定会,扭转乾坤的。 下了朝,林舒曼直奔东宫,甫一进院子,远远地就看见靳霄一脸傲娇地坐在长廊之中,看着眼前的林静娴。 不过林静娴并不入林舒曼所料想那般,跪在地上抄写弟子规,而是垂手而立,站在了靳霄身侧。 林舒曼放慢了脚步,掩在垂花门外,听里面两人的对话。 “姐姐,今儿早我怎么见你和太子殿下不是一个房间出来的呢” 靳霄一愣,没想到林静娴会问这个问题,于是眉毛一挑,“我二人虽有婚约,但毕竟还没成亲,住在两个房里不是十分正常的么” 林静娴又露出了她惯常的笑容,“姐姐这么说,就没意思了。现在整个东都城,都知道太子殿下把你带到了东宫。若说你还守身如玉,也没人信啊。” 说到这,不禁揶揄了一句,“还是说太子殿下,不想碰姐姐了” 林舒曼站在门口,眼见着靳霄神色有异,心中暗笑,靳霄啊靳霄,你那张缺德嘴平日里就和我厉害,怎么见着能说的就不行了呢 “太子殿下罚你跪着,我见你可怜,让你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你站起来就是嚼舌根的” 林静娴不缓不急地答道,“姐姐别生气,妹妹也是为你好。说到底,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啊,光靠抓住胃是不够的。让他对你感兴趣,可比你做多少桌子菜都有用。” 靳霄嘴角一勾,“没想到啊,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还对男女之事这么熟悉看来妹妹颇有经验啊,我回头可得和父亲好好说说,你也是时候该许人家了。” 林静娴眼皮都跳了一下,想来她平日在林府,父母疼爱,这个姐姐诸事都要让她三分。如今到了东宫,说话也不客气起来了 此时太子殿下没回来,也没人给姐姐撑腰,于是林静娴竟然胆子大了起来啊,回应道,“姐姐,我真是为你好。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对你不感兴趣,你可得想些法子了。还是太子殿下那里不行,要不要妹妹帮你,买些补药来” 那里不行哪里不行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靳霄一听“不行”二字,眼神登时冷冽了起来,“原来妹妹对床笫之事这么了解,还知道补药呢想来那日给太子殿下下的药,也是补药吧” 别说林静娴了,就是门后的林舒曼,都颇为震惊。靳霄竟然把这个事拿到了台面上来说 林静娴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忙矢口否认,“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日饮宴之上人多手杂,怎么就能说是我下的药呢” 靳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妹妹哪里话,我也没说是哪天,在哪下的药,你怎么就知道是饮宴上呢” 林静娴也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给乱了阵脚,如今又被抓了漏洞,满脸通红,却咬紧牙关,“姐姐你可不能诬陷我,莫须有的事,不能乱讲。” 靳霄此时巧笑嫣然,没在接话,但显然,从二人的神色,已经能看出此一役的胜负了。 林舒曼觉得,倒也没必要把下药这事摊到明面上说,毕竟她确实因此与太子发生了关系,若让人知道婚前失节,着实有损林家脸面。 她若无其事地从垂花门后走了出来,院内的两个“姑娘”一见“太子殿下”突然回来了,都着实吓了一跳。 尤其是林静娴,本就因为“下药”的话题心虚不已,一见“太子”,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给太子殿下问安。 林舒曼正眼都没翘她一下,便看向了靳霄,问道,“曼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预期之中,带着责备之意。 林静娴见“太子”对姐姐语气如此冷冽,而没有责备她,便心头觉得一悦,抬起头来等着看好戏。 “太子”不紧不慢地道,“曼儿,你马上就要成为本宫的太子妃了,不能诸事行止由心了。未来,你要帮本宫打理整个东宫,甚至可能会成为我朝的皇后,再这么心软可不行。谁让你许她起身的,本宫不是说了么,不抄完,不许起身的” “林舒曼”此时已经眼角噙着泪,“太子殿下责骂的是,确实是曼儿的错。可曼儿还是心疼妹妹,她还小,我怕她跪坏了身子。” 说到这,眼见着“林舒曼”满眼含泪的委屈模样,林舒曼心底不禁由衷地佩服起来,靳霄不去唱戏,真的可惜了。 林舒曼轻叹了一口气,“本宫也知道你心善,但你这妹妹,不罚不足以让她长记性。除了这件事,本宫什么事都能答应你。” 靳霄听了这句话,赶忙拽住林舒曼朝服的衣角,一双杏眼之中写满了喜悦,可怜兮兮地央求道,“那太子殿下能准许妹妹今晚住在东宫么,我真的好想妹妹啊。” 林舒曼一愣,这浪蹄子又打算起什么幺蛾子她今晚还想拽着靳霄继续讲朝堂上的事呢,让林静娴留在东宫,多不方便啊 但转念一想,刚才话都说出来了,当着林静娴的面,不能失言,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回应道,“好好好,你说什么,本宫就答应什么。” 转头对着林静娴道,“跪够了六个时辰,就在东宫住下吧,本宫会着人去林府告知的。” 林静娴眼见着这二人肉麻地你侬我侬,本就快七窍生烟了,竟然还让她留在东宫,想来姐姐肯定憋着坏呢,林静娴咬着后槽牙,却只能说了声,“是。” 晚饭过后,靳霄将林静娴安置在了离太子卧房最近的房间,林舒曼心愈发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了,于是气鼓鼓地将靳霄拽到了书房,紧闭门窗,怒目而视。 “你为什么把她留下来白天看不够,晚上接着看” 靳霄见林舒曼此刻像一只发了怒的小狮子一般,并不愠怒,反而脸上泛起一抹戏谑的笑意,随后嗤嗤笑道,“她是你妹妹,留在姐姐这与姐姐絮写家常,有何不可” 林舒曼听了靳霄的混账话,感觉胸中如同有一锅沸水在翻腾一般,怒不可遏,“呵,姐姐现在咱俩换了身体,她的姐姐是你她想不想和姐姐絮家常不知道,怕不是你已经开始打起她的主意了吧” 靳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不由地心情大好,凑到林舒曼的跟前来,用轻柔低沉的话语问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林舒曼一听,脸上登时现出一抹绯红,忙矢口否认道,“今天又没饺子,我吃什么醋” 靳霄的双眼笑成了两弯新月,直勾勾地盯着林舒曼的眼睛,“饺子,好。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妹妹你要真不吃醋,那我就陪妹妹絮家常去了” 靳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舒曼一把捂住了嘴,她深邃的双眼中带着狠厉,“你敢” 靳霄挣脱林舒曼的钳制,抿嘴笑着,也不言语。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很明显,她眼中的戏谑之意是还不承认,你这都陈年老醋了。 林舒曼见言语上说不过他,也便不再说话,气鼓鼓地转身打算回房休息,却被靳霄一把拽到了窗前。 然后靳霄扯开了嗓子死命地尖叫了一声,“啊太子殿下您快放开,这可是书房,让人看见多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做戏 林舒曼真想一脚把靳霄踹飞,要不是他现在用着她的身子,踹死都不可惜。 “你干什么,”林舒曼的话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你作死没够么” 说罢,把靳霄从窗前拖走,赶忙关上了窗子。 可就在关窗的时候,林舒曼还是看见有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向书房的方向靠近过来,却又逡巡着不敢上前。 有一众宫人,也有林静娴。 待确认关好了门窗之后,林舒曼压低声音问道,“你又打算起什么幺蛾子” 靳霄眉毛一扬,“你都吃醋了,我不得把醋酿得味道浓一点” 说罢,伸开双臂,撒娇地道,“呐,你抱我。” 林舒曼的下巴差点砸到脚背,眼前的娇俏美人,在暖意融融的烛火映衬下,娇憨可人。若是平日里真的有此佳人撒娇,定然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可林舒曼知道这副皮囊下,可是蔺朝最狠厉阴鸷的太子殿下啊他一撒娇,林舒曼感觉自己小命都要不保 “你让我抱你你疯了吧” “对啊,我现在这么柔弱,总不能我抱你吧。” “呸,你要去哪儿啊我就抱你” “这么晚了,当然是回房休息了,”靳霄的嘴角勾着坏笑,“还是说,太子殿下,打算就在书房这也太刺激了吧” 林舒曼“” 见林舒曼不说话,靳霄又继续道,“你不是有事和我商议么,你最好乖乖听我的,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你明早上朝,可有好戏了。” 林舒曼气结,奈何却被靳霄拿捏得没有办法,只能阴沉着脸,满目寒光地将靳霄拦腰抱起。 靳霄自然而然地伸出粉藕一般的双臂搂住了林舒曼的颈子,脑袋一歪,靠在林舒曼的胸膛之上,造作地道,“太子哥哥的胸膛,好紧实哦。” 林舒曼抬头望向苍穹的方向,仰天长叹,老天爷,求您了,把灵魂换回来吧 林舒曼抱着他走出了书房,远远地就看见林静娴点着如豆烛火,正在廊下往这个方向眺望。 她也没料想“太子殿下”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吓得一激灵,奈何已然四目相对,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行礼问安。 林舒曼本就和靳霄生着气,见着林静娴,气儿就更不顺了,冷冷道,“本宫许你留在东宫,可没许你跟踪本宫” 林静娴听见“太子”的话,赶忙跪倒在地,周身都在哆嗦,赶忙解释道,“我以为姐姐留我在东宫,是想与我有话说,故而出来寻姐姐。太子殿下赎罪啊。” 林舒曼正欲再加训斥,却听见怀中的靳霄轻柔地笑道,“妹妹,这里是东宫,不比在咱们林家,你想去哪就去哪。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到处乱逛,惊到了太子殿下,可就不好了。” 林舒曼睨了一眼靳霄,你狠。 林静娴正打算再辩驳两句,靳霄却又道,“好了太子殿下,我们回房休息吧,妹妹还是个孩子呢,你当着她的面抱着我,我多害羞啊。” 林舒曼“去你娘的吧。” 林静娴“去你娘的吧。” 林舒曼回到了寝殿,没好气地把靳霄摔在了床榻之上,靳霄却像只小猫似的第一时间轱辘了起来,还不忘扯开嗓子,媚声媚气地道,“殿下,您轻点,都弄疼我了” 此时的林舒曼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半晌,低声问道,“你满意了” 靳霄的嘴抿成了一条线,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十分满意。 林舒曼大为不解,“今天是她招惹你了,还是我招惹你了,你要这么折腾我” 靳霄咬着牙道,“此仇不报,誓不为男儿。” 清醒一点,大哥,你已经不是男儿身了。 “到底怎么了” 靳霄气鼓鼓地回答,“今天,你不知道,你的好妹妹跟我说,说太子殿下不行” 说到这,靳霄一双杏眼圆睁,两腮鼓着,气成了一只红眼小兔子,骂道,“她才不行,她全家都不行” 林舒曼听到这,才明白靳霄在意的竟然是这个事儿。于是长松了一口气,决定回房休息了,“就这么大点事儿啊,不必计较,我知道你行就行了。” 说完这句话,林舒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都在胡说些什么,不由地脑子里又浮现起刚重生时的疯狂一幕了。 好在靳霄此时已经被虚荣心蒙蔽了双眼,根本没看出林舒曼的窘迫,而是愤愤地道,“这是小事么,这是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林舒曼冷冷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才是,这个男人。” “我不管,我就是变成女的了,也忍不了。你想想,有人说你老公不行,你能忍” 林舒曼想了想,嗯,确实有点忍不了,于是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靳霄嘴角勾笑,“你什么都不用干,我来就行。” 说罢,原本还乖巧跪坐在床榻之上的“娇憨美人”突然跳下了床,光着脚丫,如同轻盈灵动的小燕子一般游走在偌大的寝殿之中,每到一处,便绣口一吐,灭了一盏烛光。 寝殿之中的光线愈发昏暗起来,终于,最后只剩下一灯如豆,暖黄的光晕充盈满室,给两个年轻的灵魂平添三分悸动。 眼前人小心翼翼地捧着灯盏,凑到林舒曼的跟前。靳霄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而可爱的微笑,一对娇俏的小酒窝里仿佛写着无尽的甜美。 林舒曼猛然间有些晃神,竟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美。 “自己”仿佛也知晓了林舒曼的意思,大大方方地凑上前,一双玉足踩在林舒曼的脚上,而后一只手搂住林舒曼的腰,以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将勉强支撑的油灯举到林舒曼的嘴边。 靳霄巧笑嫣然,娇嗔地道,“太子殿下,最后一盏灯,你来熄吧。” 此时的林舒曼,已然知晓靳霄的全部意图,他们二人此时紧紧依偎的动作,掩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透过窗棂,偷看的人眼里自是一番缠绵悱恻之映像。 想到这,林舒曼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却在扭头的瞬间,被身边的小人儿娇嗔喝住,“看我,不许看旁处。” 满眼都是撒娇的意味。 林舒曼在靳霄的催促下,熄灭了最后一盏灯。偌大的寝殿归于混沌的无尽暗夜,林舒曼夜视力还可以,见靳霄没有穿鞋子,只好将他拦腰抱起。 靳霄咬着下唇,凑到林舒曼的耳边,一股热气轻轻柔柔地搔着林舒曼的耳朵,“太子殿下,你真好。” 林舒曼自打用了这男人的身体,在控制自己这方面,还有点困难,冷不丁被靳霄如此撩拨,感觉周身一阵燥热,赶忙快走两步,将靳霄放在床上。 略有些心虚地道,“你睡床上吧,给我扔下床被子,我睡地上。” 如今挑逗林舒曼已然成了靳霄无聊人生的最大乐趣,仿佛不斗嘴都不会说话了。可见林舒曼此时乖巧至极,直接要求去地上睡,靳霄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他勾了勾手指,林舒曼以为他又要耳语什么,便倾身去听。却被靳霄一把拽住了脖领,顺势一带,两个人直接都摔在了床上,滚做了一团。 林舒曼赶忙要起身,却被靳霄低声制止了,“你现在是个男人,你不想做什么,我能奈你何老老实实睡床上吧,我不乱动。” 林舒曼却咬紧牙关,躺在了床沿上,背对着靳霄,一声不吭。 心底暗暗思忖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做 近日来连着上朝,处理公务,还要烦心东宫的大小适宜,林舒曼几乎是沾着枕头就开始迷糊了起来。 就在林舒曼枕着寝宫床榻之上的清甜香味,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存之意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却被身下的一阵震动给惊醒了。 她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差一点吓得跳下床,惊诧地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的靳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靳霄侧卧在床榻之上,一手拽住床头,狠命地摇晃着,“听墙根的还没走呢,太子殿下可得好好加油啊。” 被猛然惊醒的林舒曼心脏依然在砰砰跳着,听了这个理由,差点被气个倒仰,她实在忍无可忍地躺在床上,侧过身,与靳霄四目相对。 而后从后槽牙挤出一句话,“好,你想折腾人是吧,咱俩谁也别睡,看谁能熬过谁。”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靳霄终于快要挺不住,要打起瞌睡的时候,林舒曼瞪着她那已经快要睁不开的眼睛,心中一阵窃喜,猛地摇晃床板,给靳霄吓得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满目娇嗔地惊叫了一声。 靳霄被这么一吓,睡意全无,嘴角勾着一抹阴鸷的笑意,很好,这是宣战了。 于是整个漫漫长夜,两个人如同狭路相逢的困兽一般,都瞪着自己的双眼,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对方看起来要困的瞬间,猛地摇床,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一整夜,太子寝殿之中都有床板摇晃的声音,夹杂着低声细语和娇软沉吟时时传来。 待整夜未眠,盯着巨大的黑眼圈的林舒曼不情不愿地起床唤人来侍候洗漱的时候,她刚一走出房门,便看见满院的内侍宫人,都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的太子殿下。 眼中都充满了佩服与羡慕,仿佛都在向她诉说着一句话 太子殿下,肾真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步摇 林舒曼赶忙关上了门,恶狠狠地看向一旁同样带着倦容,却满脸看戏的表情的靳霄,恨不得直接吃了他。 靳霄笑也笑够了,唤来了内侍,在一旁轻柔温存地伺候着“太子殿下”洗漱完毕,便挥手屏退了一众小内侍,轻声低语,“我来帮太子殿下更衣吧。” 林舒曼几乎第一时间向后跳了一步,都有些磕巴了,“不不用你出去就行。” 靳霄不以为然,“大姐,你穿着里衣呢,怕什么这朝服一层一层的,甚是繁冗,你平日里自己穿得多吃力,你当我不知道再说了,你现在用的我的身体,你怕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可林舒曼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想来此时自己若是再扭捏下去,反而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只能硬着头皮,让靳霄帮她穿衣服。 好在靳霄此刻变得非常老实了,一边帮林舒曼穿朝服,一边将自己回忆起,前世最近发生的种种,详细地告知林舒曼。 前世的这个阶段,即将到了每年一度的文武朝试,作为太子,靳霄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了这项任务,成为了整场文武朝试的主考官。 前世的靳霄不可谓不尽心尽力,然而严把每一关卡的靳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恩师,太子太傅,却在关键时刻犯了糊涂,被人利用蒙蔽,将最终一轮的文试题目泄露出去了。 虽然最后这件事情被三皇子“力挽狂澜”,妥善地解决了,但太子办事不利,用人不当的印象,还是留在了洪武帝的心中。 “所以,我和你说这些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不要再接这个差事了。” 林舒曼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问道,“以你的判断,引诱太傅这件事,是不是三皇子做的” 靳霄点了点头,“等靳邈登基之后,他亲口告诉我,是老三派他去做的。” 林舒曼此刻心中有了谱,便忧心忡忡地出门上朝去了。 思来想去,林舒曼还是决定不听靳霄的建议,应承下了这门差事。毕竟重活一世,在已知结局的情况下,林舒曼不打算就这样轻易认输。更何况此刻的她作为太子,如果执意推辞皇帝交代的差事,只能会让二人之间的裂缝更大了。 就这样,整个早朝并无波澜,林舒曼领命开始准备三个月后的文武朝试,百官进奏了一些日常工作,也便散了朝了。 就在林舒曼即将随着百官出大殿的时候,洪武帝身边的李常侍却轻声唤住了林舒曼,“太子殿下,圣上留您在宫中进早膳。” 林舒曼昨晚一夜没睡,正想着赶紧出宫把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好回寝殿补觉,却不想被老皇帝给打乱了节奏。 她只能硬着头皮去与老洪武帝共进早餐了。 可就在林舒曼行礼问安,被赐座之后,林舒曼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彻底傻了。 爆炒腰花,清蒸乳鸽,甲鱼汤,鹿鞭羮 林舒曼难以置信地看向洪武帝,洪武帝却一脸“朕都知道了,你不用不好意思”的表情看向她,“用膳吧,都是你需要的。” 整个早饭时间,“父子”俩一句朝话没有说,林舒曼只能低下头,默默吃着自己唯一敢吃的一盘青菜,生怕与洪武帝有任何的语言上甚至眼神上的交流。 虽然她现在已然是男儿身,可她实在不想和眼前的老男人探讨床笫之事啊 然而就在林舒曼偶然间一抬头的空当,还是恰好与洪武帝四目相对了,林舒曼明显能感觉出老皇帝眼中的羡慕,以及对于自身无能为力的沮丧。 他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张口道,“年轻人还是节制一点的好。” 林舒曼差点被一口饭噎出个好歹来,赶忙忍着咳嗽点头回应道,“是的,谨记父皇教诲。” “这样吧我和你母后去商议一下,就把你们的大婚,就定在下个月初吧。” 林舒曼一愣,旋即明白了老皇帝的意思。她抬头看向老皇帝,这个一脸凶相的老皇帝,却难得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林舒曼明白,他是怕再这么不明不白地让准太子妃住在东宫,别没等到大婚,孩子先出来了。 吃罢这顿饭,林舒曼带着满心真心诚意的感激再三辞谢了洪武帝,但真心感激的同时,也让林舒曼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昨夜发生在东宫里的事情,早朝还没结束,洪武帝就已经知晓了,这只能说明,东宫之中,有洪武帝的人。 这一点上,林舒曼倒并不十分担心,帝王之术,本就是这世间最残酷无情的。哪怕是骨肉血亲,也不可全信。 林舒曼相信,无论是东宫,还是任何一位皇子府上,都会有老皇帝的人。 可是这个东宫,真的只有这么简单的一股势力在潜伏么靳霄前世被废,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所造成的那次“意外”么 林舒曼一想到前世种种,不由地又是一阵心如刀割。重生之后的种种,让林舒曼对于靳霄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不再是那个冰冷冷的,会把她推下水的那个阴鸷太子了。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甚至还有些小邪恶小情趣的人。 尽管,掩在一副并不属于他的皮囊之下。 林舒曼怀着满心忧虑,并没有直接回东宫,而是去了自己前世魂牵梦绕,今生蓄谋已久的地方。 东宫的车驾从皇城中出来,缓缓穿过近乎于整个京城,终于在几度“山穷水尽”之后,在京城西南角的一处僻静巷子深处,找到了一户不甚明显的小铺子,掩在一众煎饼摊、馒头铺之后,看起来既萧索,又辛酸。 店铺大门敞开着,牌匾上的字迹已然积起了厚厚的尘土,一进门,逼仄狭窄的店面之中,非常突兀地横亘着一张红木雕花的柜台。 后面是一排摆放着一件件仿古器具的格子架,架子上的展品没看出有什么古色古香的意蕴,没什么历史厚重感,倒是每一件都能体现出店主真的懒。 甫一进门的林舒曼并没有见到人,她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人么” 无人应答。 林舒曼走上前,原想着敲一敲柜台,结果凑到柜台前,只见柜台之后,一张竹藤摇椅之上,斜卧着一个人,用一把折扇盖住了脸,看不见容貌。 折扇之上用遒劲有力的草书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无事勿扰”。 呵,还真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做生意的。 林舒曼轻轻扣动桌面,差点激起一阵扬尘,只能清了清嗓子,喊道,“起来做生意了,别睡了。” 半晌,柜台后面的人才开始如同一只大虫子一般在摇椅上蠕动起来,他将折扇向下拉了一拉,一双狭长美艳的眸子露了出来,眼角眉梢还夹杂着一抹怒意。 他冷冷地问道,“公子要买什么啊” 林舒曼俯身,拿过他手中的折扇,这一举动让柜台后的男人颇有些惊讶。然而这种惊愕的表情稍纵即逝,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他软若无骨地翘着二郎腿,依旧依靠在摇椅之上,不甚在意地勾起嘴角笑一笑,“公子来找我买扇子” 直到此时,才换了林舒曼一愣,眼前人披散着乌黑长发,虽然一副病恹恹的厌世感,却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子媚而不妖的秀气,一种很难在男人身上看到的,丝毫不让人厌烦的秀气。 林舒曼这一愣,让眼前的男人也百思不得其解,半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脸惊慌失措地道,“客观,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但咱俩都是男人,不合适吧” 林舒曼终于拉回了三魂七魄,突然觉得刚才有些丢人现眼,于是脸色一红,翻了个白眼,问道,“别废话了,把你们店里最贵的东西拿出来吧。” “客官,您真识货,您手里拿的这折扇啊,就是最值钱的。” 笔锋苍劲有力,线条如行云流水,洒脱之感如群鸿戏海,舞鹤游天,落款处的“蔡杰”二字确实足以唬一唬外行。 然而林舒曼只是浅浅一笑。当朝太子太傅,也就是靳霄的师傅,谢安伦,年少轻狂之时,自诩小“蔡杰”,一口气在三十个扇面上描摹了蔡杰的笔迹,流传于世,并且号称世上无人能辨其真伪。 多年以后,谢老洗尽铅华,亦意识到自己的可笑之处,所以竭尽全力地搜罗回了自己的仿品二十几件,却有几幅字,终究没有找回来。 其中一把扇子,在前世的时候,恰好落在了林擎英的手中,于是林舒曼对于这字体还颇有些研究。 “谢老若知道你拿他的笔墨招摇撞骗,非打折你的腿不可。” 眼前人见被林舒曼戳了老底,恨恨地起身,一把夺过折扇,即便有些恼羞成怒,却依然不忘了耍帅地扭动腕子,锵锵然收阖扇面,执于身后。 “行了,别废话了,我是来买步摇的,赶紧的吧,出个价,我好让府里清点一下,送过来。” 眼前的男人眉毛一挑,登时来了兴致,“贵客,里面请。” 说罢,他扭动身后架子上唯一一盏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青花瓷碗,逼仄的空间之中旋即升腾起一阵扬尘来,惹得林舒曼一阵烦躁。 心底不由地嘀咕起来,白瞎这么好看的皮相了,这么不爱干净。 很快,一个更为狭窄的通道展现在二人眼前,林舒曼跟着眼前人一直穿过积尘厚重的层层货架,来到了一个红木盒子跟前。 林舒曼已经顾不得其他,激动得等不及那男人上手,而是自己便擅作主张,打开了木盒,一枚泛着柔和光晕,雍容而不浮夸的步摇呈现在林舒曼的眼前。 一时间,一层氤氲的雾气笼罩在林舒曼的眼前,她心头一酸,竟有些哽咽起来,“多少钱” 店主见林舒曼这副激动的样子,殷红的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公子拿去送美人的吧,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他突然话锋一转,“就不要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作画 林舒曼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盒子之中光华璀璨的步摇冠。这步摇冠上金器镂空雕琢两只腾舞欲翔的凤凰,铺展双翅,栩栩如生。凤眼之中镶嵌西域蓝宝石,冠正中缀以南海夜明珠,冠身则铺开层层珠玉,两侧垂珍珠、珊瑚、绿松石贯穿流苏。 雍容华贵无所不用其极,却又在岁月的沉淀之下,洗去铅华,虽流光溢彩,却毫无半点浮夸。 这是前朝薨逝皇后的旧物,蔺朝开国后,太宗皇帝得此珍宝,赐予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将此宝赐予胞弟王国辅,而后成了王家传家之宝。 到了洪武年间,偏爱唯一嫡女的王家家主将这一珍宝传给了女儿,作为她的嫁妆,带到夫家去。 而这位妆奁富可敌国的女子,便是林舒曼的母亲,林擎英的原配夫人,王氏。 王家与林家可谓世代姻亲,门当户对。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家也并不吝惜将如此珍宝带到林家去。 然而王氏到了林家不久,林家家主,也就是林舒曼的爷爷,便被牵扯进了一场军费失踪案。尽管林家上可对天,下可对地地保证,林家觉没贪污过一两军银,可桩桩线索指向林家,让林家百口莫辩。 至此,王氏慷慨仗义地将自己陪嫁过来的这步摇冠卖给了京中第一富商颜司明,才力挽狂乱,补上了丢失军费,拯救了林家。 后来林擎英从龙有功,林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显赫,王氏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最终,早早香消玉殒。 前世的林舒曼无数次提起过,想要买回母亲的步摇冠,可每每提及,继母秦氏便开始向林舒曼哭诉大户人家当家之不易,看似金玉其外,其实也是囊中吃紧的。 前世的林舒曼心思单纯,对于这个做足了表面文章的继母,一直都是信任异常的,也便懂事地不再提及买回步摇一事。后来几经波折,林舒曼入宫为妃,虽然地位尊贵,可不受宠的她根本没有多少积蓄,就更无缘买回步摇了。 到了今生,林舒曼成为了东宫太子,她终于有能力,买回她前世梦寐以求的东西了,喜不自胜,竟然有些恍惚,忘记了自己已经变成男儿身的实事了。 她双手颤抖着,虔诚地将步摇冠从盒子中取出,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而后将它高高举起,作势,想要戴在头上。 一旁的店主原来只是咬着下唇,心中疑窦丛生,觉得眼前人今天有些反常,却见“他”打算把步摇冠戴在自己脑袋上,登时便慌了,赶忙上前握住林舒曼的腕子,“你疯了吧,你打算把女人的东西带脑袋上” 林舒曼至此才回过神来,赶忙道,“好了,这个步摇冠我买了,多少钱,我让府里送过来。” 店主结果步摇冠,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里,不甚在意地搭话,“行了,这暗道里有没有外人,你装什么啊。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反常呢” 林舒曼心下一惊,忙问道,“你认识我” 店主诧异地回眸,一双狭长地眸子眯着,“不是吧大哥,你抱得美人归了,就开始六亲不认了” 说到这,店主有些激动,身子软若无骨地倚在货架之上,矫揉造作地嘤嘤起来,“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兄弟,你个没良心的,亏我陪你这么多年,一见这步摇冠能派上用场了,就见异思迁哼,负心汉” 林舒曼“” 林舒曼听闻至此,得到了两个重要的信息。第一,眼前人认得靳霄,甚至可能与靳霄关系十分亲密,而且两人都是物以类聚的戏精。第二,这个人刚才在门外却并没有与靳霄相认,不知道是为了开玩笑,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有一件事,林舒曼有些想不明白,问道,“你说这步摇冠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是什么意思” “我的太子殿下,您是真失忆了还是跟我装糊涂,”店主白了她一眼,“你一年前听说这步摇冠在颜司明手里,就清点了东宫一半的积蓄,买回来存在我这说来日送美人用。如今你的偿所愿,被陛下赐了婚,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你要记不起来了,我就也装作记不起来了,太子爷,再交一份钱吧。” 见能拿到这步摇冠,还不用花钱了,林舒曼赶忙顺着台阶往下下,“记起来了记起来了,这不逗逗你么,还当真了。” 眼前的男人不再理她,猛然间回首去整理自己的货架了,松散的发梢被甩起,恰好拂过林舒曼的鼻尖。她此时才回过神来定睛去看眼前的男人,披散着头发,一身鹅黄色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掩住身形,竟然光着脚,没有穿鞋 如此放浪形骸之人,竟然是靳霄的朋友 林舒曼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就要离开,她抱着那盒子刚走到门口,却被店主叫住了,“你不是说要等到大婚时候给她惊喜么,现在就等不及了” 林舒曼心底五味杂陈,慌乱地摇了摇头,“不了,现在就够惊喜了。” 说罢,急匆匆地离开了这家店铺,一路上她捧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宝物,欣喜无比,却又被一股莫名的酸涩给掩盖住了。如果今生发生的种种,与前世是契合的,那么前世的靳霄,为了与她的婚约,曾经下过这样一番苦功。 却被前世的她,如此轻易地辜负了。 马车慢慢悠悠地将林舒曼带回了东宫,管家戚容早就在门口候着了,林舒曼下车后询问,“太子妃呢” 戚容一愣,“殿下,现在这么叫,是不是早了点” 林舒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突然有些恍惚,到底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对着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林舒曼”,还是从心底,已经开始去接受靳霄将与她携手一生的实事 她面色如常,挥了挥手,“不必在意。” 戚容是从小伺候在靳霄身边的,很少见到这英武果断的太子会有失言的时候,于是认定,这林姑娘在太子殿下心中,定然是有着很重要的位置的。 林舒曼一进院子,只见林静娴依然跪在庭院之中聒噪地背诵着弟子规,而靳霄却坐在寝宫窗下的案几之上,咬着笔杆,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时不时地,还会再描摹一番。 林舒曼远远看了一会,终于明白了,她是在作画 林舒曼扫视了一番此时院内的场景,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靳霄竟然在画林静娴 林舒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不理智,但实在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几个箭步冲进寝殿,一把拽住靳霄正在画画的腕子,把他拽了起来。 而后恶狠狠地低头,看向桌上的画作。 直接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幅靳霄的自画像,没错,就是东宫太子,的自画像。画中的靳霄负手侧立在断崖之前,极目远眺,唯有惨红如血的夕阳陪伴着他,孤独而落寞。 画还没有完全完成,因为林舒曼方才的一拽,画中靳霄的脸上出现了一笔污渍,整张画都因此被毁掉了。 林舒曼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于是赶忙低下头,想要向眼前的靳霄解释。却没有看见怒不可遏的,亦或是阴鸷冷酷的靳霄,而是眼角眉梢都含着不怀好意的坏笑的脸。 很显然,他猜到林舒曼为什么暴跳如雷了。 跪在院子当中看热闹的林静娴此刻也待不住了,她急切地想要看到太子殿下与姐姐之间发生一些冲突,于是也顾不得会不会挨骂,而是起身上前,来到了窗下,看着窗内对峙的二人。 林舒曼的眼神里写满了愧疚,更带着几丝哀求。 毕竟她不想当着林静娴的面,让“林舒曼”出丑。 靳霄心领神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软糯低语道,“太子殿下,您碰坏了我的画,您的脸上都有污渍了这可怎么办啊” 说到这,竟然浑然天成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来,晶莹剔透的,煞是可爱动人。 林舒曼偏头,看见林静娴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应该就是等着“太子殿下”发火呢,于是她猛然间伸出手,直冲靳霄的脸庞而来。 林静娴屏住了呼吸,想着太子殿下终于要忍不了姐姐,动手了 然而“太子殿下”的手却在距离“林舒曼”的脸一寸的地方缓慢下来,而后轻柔地为“林舒曼”拂去了眼角的泪痕。 林舒曼嘴角含笑,突然夺过靳霄手中的笔,戳向了自己的脸。 乌黑的浓墨画在了“太子殿下”那如同冠玉一般的面孔之上,林舒曼温柔地道,“好了,曼儿画的没错,本宫本来就长这样啊。” 林舒曼攥着靳霄腕子的手更加用力了,因为她实在怕靳霄一个没忍住,笑场了。可她却忘了靳霄其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戏骨,小脸憋得通红,小嘴撅着,硬是没有笑出来。 倒是旁边看戏的林静娴,被惊得目瞪口呆。 林舒曼见靳霄不说话,便问道,“怎么不说话呢” 靳霄双眼噙着泪花,扑闪的睫毛上也挂着泪珠,直愣愣地看着林舒曼的脸。 半晌,怯生生地挤出一句话,“怎么办,太子殿下这张脸是怎么长的呢,连脏了都那么好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补偿 林静娴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二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咬紧牙关,装作十分识相地道了一声“姐姐真是好福气,太子殿下对你真好。” 林舒曼和靳霄四目相对,很快便心有灵犀地同时侧目看向林静娴,异口同声地问道“谁让你起来了” 林静娴只能愤愤不平,却敢怒不敢言地回到院子当中,跪着去了。 见林静娴走远了,靳霄让内侍关闭了门窗,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大喇喇地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着林舒曼,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怎么着,吃醋了” 林舒曼忙矢口否认“谁吃醋了,我是我是觉得你画的太丑了,才不想让你画下去的。” “哦”靳霄不紧不慢地回答,“丑你在院子里,就能看见我画的丑” 林舒曼被无情戳穿,脸上一红,恨恨地道“想来你也画不出什么好看的来。毕竟你长得就那么丑。” 俩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不多时,落于下风的林舒曼有些生气了,气鼓鼓地不再说话。靳霄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把将林舒曼拽到太师椅前坐下,然后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给林舒曼擦着脸上的污渍。 一面擦一面嗔道“不是自己的脸,也不能这般不爱惜啊。” 林舒曼正欲辩解什么,靳霄回头看见了林舒曼放在案几上的红木匣子,登时脸色一变,惊讶万分,“你你在哪找到这匣子的” 林舒曼没说话,只是笑眼看着他,等他自己自说自话。 果然,靳霄终于沉不住气了,没好气地回应道,“我我当时把它买回来,是打算送别的姑娘的,你可别往歪了想。” 林舒曼点点头,“好好好,无论你前世是打算送给谁的,现在啊,它落在我手里了。别的姑娘没这个福分了,只能你这个姑娘能享受了。” 靳霄一脸错愕,随即幻化为惊恐的表情,“你什么意思你要给本宫带步摇冠” 这回,彻底变成林舒曼坏笑了。她起身拿出那步摇冠,眉毛轻扬,步步逼近那一直在闪躲的靳霄,“戴个步摇怎么了你都变成女人了,得接受现实。” “我不要太浮夸了本宫拒绝” “拒绝也没用,你不仅今天要戴,大婚的时候,也要戴。我现在才是太子殿下,这事儿,我说了算” 靳霄一脸生无可恋地往后躲闪着,一定是在怀疑自己上辈子为什么要给他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他一路退到床榻跟前,再无路可退的时候,伸出青葱玉指指着林舒曼,“青天白日的,你要非强来,我喊人啦” 林舒曼不由地欣然一笑,表现在“太子殿下”的脸上,确实带着阴鸷与冷酷的戏谑之笑,“你喊一下试试,这是东宫,你是本宫的太子妃,你能喊来谁呢” 靳霄扯开嗓子,“太子殿下,大白天,您可不能强来啊您昨天累了一宿了,今天得多休息” 娇俏的声音在空当的寝殿之中甚至形成了回音,逡巡在二人耳边,两人等了许久,门外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林舒曼不甚在意地道,“我说了,你喊破喉咙也没用的。” 说罢,强有力的臂膀挽住靳霄单薄的身躯,林舒曼低头,用嘴咬住挽着靳霄发髻的素玉簪子,簪子甫一抽出,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下来,掩着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真真是个娇软美人。确切地说,仿佛是个刚被糟蹋过的娇软美人。 最终,两人体力之间悬殊的差距让靳霄不得不乖乖坐在镜前任林舒曼摆布。 待林舒曼为靳霄梳好发髻,戴好步摇冠,林舒曼仔仔细细地端详起眼前的美人,心中不免一阵怅然。 林舒曼的母亲很早便去世了,她对母亲的印象,其实已经并不深刻了,只是偶尔听舅父们提及,她长得很像母亲。 那个二八之年,带着一身荣宠,嫁到林家的王氏,也是如眼前一般青春美艳吧。想到这,林舒曼不由地想到倘若前生她也有疼爱她的母亲,是不是就不会一步步走到最终那凄惨下场了 待靳霄满肚子怒火看向林舒曼时,她已经神游太虚,甚至眼角噙着泪痕了。 靳霄撇了撇嘴,“还说我自恋,你比我还自恋,你不会是被眼前的美女给美哭了吧” 靳霄以为自己的一番俏皮话可以让林舒曼高兴起来,却没成想,林舒曼突然开口“我想我娘了。” 靳霄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了,重生前,二人交集并不深,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等候。重生后,林舒曼变成了“太子”,强撑着肩头的责任,几乎未曾展露过须臾的软弱。 林舒曼猛然将自己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袒露无疑地展现在了靳霄眼前,这让靳霄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只能走上前,踮起脚尖,轻轻抱住如今比他高大许多的林舒曼,轻声道“没事,从今往后,我母后就是你的娘啊。再说了,你虽然没有娘了,你还有我。” 试想一下,当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站在你面前说道“你虽然没了娘,但你还有我”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 林舒曼轻轻啐了一口,破涕为笑,“呸,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你想冒充我娘我看你这人太娘了” 靳霄放开林舒曼,白了她一眼,“不识好人心。” 说到这,靳霄问道“行了,我也戴上这步摇冠了,你也过瘾了,我拿下来,可以么” 林舒曼摇了摇头,露出狡猾的笑容来,“当然不行,还有用呢” 说罢,拽着靳霄便出了寝殿。 一众内侍看似在寝殿外干着活,实则都在偷偷用余光瞥着殿内,就连老管家戚容都站在门口,几度欲言又止。 林舒曼见他憋得脸通红的样子,便道,“有话你就说,本宫不怪罪你。” 戚容摇了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殿下今天有点快啊” 戚容话一出,一院子的人都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却都摄于太子殿下的淫威没敢出声,唯有靳霄实在没忍住,笑道“太子殿下昨晚累着了。” 林舒曼感觉自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戚容,“备车,本宫要去林府,你们几个都跟上吧。” 就这样,东宫的车驾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往林府,而管家戚容,一路小跑跟在车架之后,跑到了林府。 一边跑,一边心里暗想,这几日他总觉得自家太子怪怪的。如今想来,不怪,还是这么阴冷狠厉还记仇。嗯,没变。 太子突然驾到,给林家带来了一阵不小的慌乱。 林舒曼正打算下车,却被一旁的靳霄按住了手腕,示意她等一会。林舒曼心领神会,端起了“太子殿下”的架子,待林氏夫妇已经跪在车驾之前迎驾的时候,林舒曼才挽着靳霄,慢悠悠地从车驾上下来。 林舒曼心里是有些亏心的,毕竟让自己的父亲跪在这里迎驾,她是舍不得的。于是赶忙上前,搀起林擎英,“林尚书快快请起。” 一旁的继母秦氏听闻也正欲起身,抬头时,正看见从车上袅袅娜娜下来的“林舒曼”头上的步摇冠。 秦氏登时下出了一身冷汗,脚下一软,竟然跌坐在地上,惊惧地坐在地上向后挪了挪,口中喃喃道,“王氏王氏” 恐惧与惊讶让秦氏几乎一瞬间失去了理智,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包括林舒曼自己。 林擎英看向“林舒曼”,也颇有些惊讶,不禁感叹道,“曼儿,你真的和你娘越来越像了。” 林舒曼此刻从旁而立,看着眼前的闹剧,她突然意识到问题并没有她一直以来所想的那么简单。 靳霄显然也和林舒曼想到一块去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秦氏,声音柔软又不失庄严,问道,“怎么,许久不见,不认得我了” 秦氏的惊惧更加了三分,她猛然间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便捂着脸跑开了。 靳霄借这个机会突然从下马石上跌落下来,林舒曼眼疾手快地将他拦在怀中,柔声问道“没事吧” 靳霄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母亲刚才吓到我了。” 说罢,靳霄将头埋在了林舒曼的怀里,极低的声音耳语道“先别轻举妄动,日后再查。” 林舒曼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林舒曼将靳霄拦腰抱起,阴鸷着脸道“曼儿天天嚷着想家,可一回到家中,就被这些幺蛾子事中伤。林尚书,本宫好歹也是太子,您家夫人这般失仪,本宫可以不计较,但吓到了曼儿,本宫绝不轻饶。” 整个林家都被“太子”的气势压得大气不敢出,林舒曼抱着靳霄进了前堂,将他放在了椅子上,而后转身对身后的林擎英与林静娴说“本宫此次前来,是来兑现在御前许下的诺言的。” 林舒曼曾经当众承诺,拿出“太子”一年的俸禄,补偿林家。可林擎英眼见着“太子”一行人,都是空手来的,便觉得太子应该是要抵赖了吧。 赶忙回应道“哎,太子殿下,那都是抚慰群臣的话。只要曼儿在东宫过得舒心,老夫怎能会与太子殿下计较银财呢” 林擎英的话,林舒曼是信的,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本宫既然承诺,自然一言九鼎。” 说罢,指着椅子上面若桃花的“林舒曼”道,“本宫对林家的补偿,就在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生气 林擎英的反应让林舒曼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因为从头至尾,林擎英都没有认出靳霄头上的这步摇冠。 相传母亲在世的时候,与父亲的感情还是颇为坚笃的,可人走茶凉,用不了多久,便等闲忘却故人心了。 林舒曼眉毛一挑,“林尚书,没看懂” 就在此时,方才慌乱跑开的秦氏好整以暇地回到了前堂,跪在地上给“太子殿下”请安。林舒曼睨了她一眼,没有答话,也没有让她起身。 “本宫说过,要拿出一年的俸禄来补偿林家,如今本宫没有食言。本宫用一年的俸禄,买回了贵府最重要的东西,赠与了贵府最重要的人。” 林擎英还没有搭话,旁边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秦氏尴尬地笑了几笑,然后起身对“太子”道“太子殿下说得是,曼儿在我们家里,那可真是全家的掌上明珠。真真是最重要的人哪。” 林舒曼眉毛一扬,“哦夫人眼中真的把这个女儿当作最重要的人那方才怎么还不认得女儿了呢” 秦氏的脸色愈发尴尬了,她只能悻悻回答“主要曼儿与姐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我一时晃神,以为是姐姐回来了。” 所谓“姐姐”,当然指的就是林舒曼的母亲王氏。若心中无愧,怎么可能会如此惊慌失措 林舒曼不屑地一笑,“果然,还是没有当成亲生的看待啊。” 秦氏被“太子”这般阴冷的讥讽,却又敢怒不敢言。 从旁而立的林静娴眼看着母亲被怼,心中不爽,再加上眼见着姐姐头上这般珠光宝气,想必是花了大价钱的,心中便不免有些嫉妒。 说实在话,她也是尚书府的嫡出二小姐,本是不缺短什么的,可却是拗不过这口气。 林静娴阴阳怪气地道,“母亲对姐姐可向来是视如己出的,不然也不能极力撮合姐姐与太子殿下的婚事。” 林静娴这话刚一出口,秦氏恨不得把自己这傻闺女的舌头拔下来。 果然,“太子殿下”眉头紧蹙,“本宫与曼儿的婚事,是父皇赐婚的,与林夫人有什么干系林夫人极力撮合,怎么撮合” 说到这,“太子”眼中的寒意近乎于化为实质的冰锋,直刺向林静娴。 “还是说,无论是曼儿还是你,林静娴,与本宫的相遇,都是林夫人,设计好的” 林静娴那日在东宫,已经被姐姐点拨一番“下药”一事,再加上做贼心虚,听见“太子”这么一说,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难道太子殿下也已经知道,她下药的实事了 靳霄这个时候从太师椅上起来,娇软地走上前,怯生生地拽着林舒曼的衣角撒娇道,“好了,不要再说妹妹了,今天陪我回家,不应该大家都高高兴兴的么” 靳霄话音一落,林舒曼也意识到,没必要再和眼前的小姑娘较劲了。如今她变成了“太子”,林家作为姻亲,又手握重兵,她于情于理都要与林家巩固关系。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之声,随即有几个人进入堂内,恭敬而又不失气度地向“太子殿下”行礼。 林舒曼甫一着眼,便觉得眼眶一阵湿热,心头酸涩得紧。 眼前的正是自己的两位嫡亲哥哥,林晓战,林玉鞍。据说两个人的名字都是林舒曼的母亲王氏所起,取自“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林舒曼前世的时候时常想,母亲定然是一个虽未女儿身,却英气十足的女人吧。不然怎么会给儿子们寄托以如此驰骋疆场的厚望呢又怎么会在夫家落难之时,如此慷慨解囊呢 前世的两位哥哥,在林静娴入宫后,撺掇靳邈派他二人出战西北,最终战死沙场。随即秦氏便将林家全部地家财给了她自己的儿子。 当时的林舒曼幽居妃殿,想要面圣又见不到靳邈,想要出宫祭奠一番,却又根本得不到应允。她只能悄悄买通内务府的小内侍,偷偷买来了一点纸钱,在寝殿之中借着烛火烧给了二位哥哥。 此刻,这两个让她牵肠挂肚的至爱亲人,又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的心口像被钝刀磨过一般的酸涩。 可毕竟在人前,林舒曼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她只能忍着泪水,走上前,搀扶起二人,“二位兄长,快请起。” 在场的人无不一愣,“太子殿下”竟然唤他二人“兄长” 林舒曼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于是勾起一抹笑意,温柔地看向一旁的靳霄,“曼儿总在本宫跟前提她的两个兄长,本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就随着曼儿叫了。” 林氏兄弟二人一听“太子”这么说,心中都是说不出来的欢喜。早来还为妹妹被掳去东宫而忧心呢,如今见妹妹当真被“太子”如此厚待,也便放心了。 林晓战看向从旁而立的妹妹,惊讶地发现她头上所佩戴的,正是他们母亲的步摇冠。 两人激动地看看林舒曼,又看看靳霄,竟激动得不知所措起来。 靳霄看了一眼林舒曼,走上前,向二人行礼,而后道“二位哥哥,你们没看错,这正是母亲当年为了救林家所变卖的步摇冠。太子殿下偶然听我提起,便说什么都要为我买回这步摇。” 林氏兄弟二人对着“太子”一番感谢,林舒曼能够感觉到,两个人感情的真挚。今生因为换了身体,想要再如前世般做亲密的兄妹已然不能了,可如果真的让林家这两元虎将与自己同心同德,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他们辅保她的太子之位,她护他们一世周全。 林舒曼这次林府之行,既成全了在皇帝面前许下的诺言,又好一阵铩了秦氏的气焰,更重要的是,收获了林氏兄弟的忠心。 这样一箭三雕,让林舒曼甚是满意。于是与靳霄早早启程,离了林府回东宫了。 马车之上,靳霄托着腮,问道“你继母的反应太过强烈了,这不正常。曼儿,你知道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林舒曼若有所思,“我那时候太小,只听哥哥们说,母亲那时身子愈发虚弱,无论多少补药吃下去,整个人都病恹恹的,后来就亏气亏血,熬死了。” 靳霄并不想提及林舒曼的伤心事,可又觉得今日事情之怪异,于是问道“你母亲去世时,秦氏入府了么” 林舒曼点头,“入府了,她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母亲觉得她跟过来伺候得不易,便给了她一个姨娘名分。后来母亲去世后,她被抬了主母。” 丫鬟出身的姨娘抬主母,这在大户人家并不常见。靳霄经过几次接触,觉得这女人还是个颇有些心机的人。如此一想,舒曼母亲的死,或许有些蹊跷。只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凭空臆想,只能徒增烦恼。 于是他对舒曼说“这样吧,你还是安心处理朝堂上的事情,这个秦氏,交给我来调查。” 重生之后,二人之间因为身体互换的原因,不得不结为同盟,相互搀扶着活下去。可显然,靳霄为了给林舒曼出气,所付出的更多一些。 林舒曼接着这个话茬,向靳霄汇报起早朝的情况来。 “我最终还是决定,接下了文武朝试的任务,毕竟” 林舒曼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旁的靳霄给打断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舒曼,“谁让你接这个任务的那我今早和你说这些,不就是废话了么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知道了既定结果的情况下,你还要往火坑里跳” 尽管靳霄此时的身量小,嗓音也是柔软的女音,但林舒曼还是能够感觉出靳霄的愤怒。这是重生之后,林舒曼第一次见靳霄发火,即便在如此娇小的身体里,仍然能给林舒曼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林舒曼登时有些慌了。她几欲张口解释,却只见靳霄此刻一双杏眼之中竟然布满了血丝,显然是怒不可遏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辩解些什么了。 靳霄一下了马车,便怒气冲冲地回了寝殿。林舒曼跟在身后,也不知道自己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徘徊在门口,不知所措。 戚容这个狗腿子见“太子”如此焦灼地等在门口,便走上前,将“太子”拉到一旁,“殿下,可是惹林姑娘生气了” 林舒曼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她可没心思和这老管家闲聊。 “殿下没有经验,这哄姑娘开心啊,可得投其所好。比如殿下送姑娘一件新裙子,一个新钗子之类的” 林舒曼听了,哭笑不得。外人看来,当真这样就能哄好了。 奈何那副姑娘的皮囊之下,不真的是一位姑娘啊而是这东都城有名的阴晴不定,狠厉阴鸷的太子殿下啊 投其所好,林舒曼也不知道他除了喜欢她以外,还爱好什么啊。 林舒曼看向戚容,委婉地道“算了,不想她了,我也不知道她好什么。你还是想想我平时喜欢什么吧。” 戚容感觉莫名其妙,林舒曼赶忙解释道“她给本宫添堵,本宫也不能不开心啊。总得自己寻点乐趣吧。” 戚容这才明白过来,仿佛心领神会了一般,笑道“宫中又送来了两坛子殿下最喜欢的般若酿,要不殿下尝一尝”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太子殿下”屏退了东宫所有的仆从,一个人偷偷潜到太子寝殿窗下,打开了一坛般若酿。 浓郁醇厚的酒香味借着初秋晚风的气势,慢慢地弥漫在夜色之中,飘进了寝殿之内。 半晌,忍不可忍地靳霄开了门,双手叉腰,“你,给我进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喝酒 林舒曼见四下无人,便拎着两坛子般若酿,狗腿子一般笑嘻嘻地进了寝殿。 靳宵没什么好气地道“把酒放下,人气可以走了。” 林舒曼见靳宵那副傲娇模样,心想着这男人配上了女人的皮囊,还真真变了个性子,活生生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娇俏模样了。 林舒曼勾起薄唇,“那可不行,这酒是圣上上次本宫的,本宫得自己留着喝。曼儿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别喝了。” 靳宵咬着后槽牙,“林舒曼,你才是女的你全家都是女的” 林舒曼不愠,“说什么呢,本宫可听不懂。有些人啊,要想喝酒,得求我。” 靳宵其人,朝堂之上赫赫有名的冷酷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集万千荣宠于一身,会为五斗米折腰 五斗米不会,般若酿会。 靳宵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哼出来的蚊子叫声,“求你了。” 语速飞快,声音奇小,根本听不清。 林舒曼坏笑,“这几个字烫嘴还是怎么着,大点声我听不见” 靳宵恶狠狠地瞪了林舒曼一眼,奈何如今身份变换,不能奈林舒曼何,只能咬紧牙关,高声嗔道“求你了” 配上如今娇俏的声音,气鼓鼓的,可爱极了。 林舒曼依旧一脸坏笑,“求我,靠嘴说么总得有点实际行动吧” 靳宵不解,“你还想怎样” 靳宵这闷气生了一小下午了,林舒曼见时机成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示意靳宵,可以笑一笑。 她眉毛一扬,等待着靳宵的笑容。抬头却看见靳宵满脸错愕的表情,随即愤怒神情更甚了。 “林舒曼,好,你给我等着。” 说到这,靳宵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来,猛地踮起脚尖,轻轻地在林舒曼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林舒曼当场便愣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半晌才说出话来“你疯了吧我的意思让你笑一笑,谁让你” 林舒曼说到底依然是个女孩子的心性,到底“亲我”两个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一旁误会了的靳宵此刻小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却还是强撑着嘴硬,“我跟你说,我可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我那时我看我自己的脸长得帅,我我才亲的” 林舒曼对于这个理由特别无语,“那你是不是看你自己的身体特别好看,还想睡了呢” 说完这话,林舒曼感受到了靳宵不可思议,的眼神我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懊恼得要命。 哪知道靳宵却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确实是有一点。” 林舒曼“” 这个尴尬的话题彻底让两个人沉默不语了,暗黄的光晕下,两个人两厢无言,谁也不好意思看向谁。 半晌,靳宵想着为了两坛子酒,自己今晚出尽了洋相,可不能白吃亏了,于是走上前,打开了其中一坛子般若酿。 酒香登时充盈满室,林舒曼回头见靳宵仿佛一只发现了小鱼干的奶猫一般兴奋起来。 林舒曼“你一坛,我一坛,谁都不许耍赖。” “你还能喝酒” 林舒曼白了他一眼,她虽然是个女子,却也是将门嫡女,生而继承了父亲战场杀伐的三分豪爽。再说今生她穿到了“太子”的身体内,已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七尺男儿,怎么还能怕喝酒 于是文邹邹地道“臣死且不避,卮酒安足辞” 靳宵一脸担忧地看向林舒曼,欲言又止。但以林舒曼的理解,就是靳宵心疼这点酒舍不得给她喝。 于是端起酒坛子,猛地喝了一口。酒的辛辣与甘醇马上弥漫在她的四肢百骸,一口下肚,便有着抛却万古闲愁的豪爽。 她歪过头,睨了一眼旁边的靳宵,道“喝酒呀,喝完了,我们做个游戏好不好” 靳宵一脸疑惑地拎起坛子喝了一口,“说吧,玩什么游戏” “我们每个人我喝一口,就问对方一个问题,对方必须回答,而且必须是真话” “好”靳宵抬起酒坛又是一口。 “我喝了,我先问你,你可不可以想办法推掉朝试的任务” 林舒曼斩钉截铁,“不可以。” “为什么啊你” 靳宵还没说完,林舒曼就打断了他“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说罢,喝了口酒“你怎么知道我娘的步摇的” “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你哥哥说的。” 林舒曼大为吃惊,“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宴会上么” 靳宵学着林舒曼的语气“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林舒曼作为一个女人,恐怕最擅长的就是不讲理。他眼疾手快地喝了口酒,然后说“好了,你可以回答了。” 靳宵把眼神移开,半数因为他对林舒曼耍无赖很无语,半数因为靳宵怕这句话会刺激到林舒曼。 “在你娘出殡那天,我作为皇子,和老三一起,作为皇子去你家中抚恤重臣。远远地看着你躲在你哥哥的怀里哭,求你哥哥把你娘的步摇找回来。” 林舒曼托着腮,盯着眼前烛光的光晕,昏沉沉的。这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母亲在她的心中已经变得迷糊了,她也根本不知道那时候的靳宵便在远处注视着她。 就在幼年时的远远一瞥,便是两生两世的纠缠林舒曼突然湿了眼眶,仰头又是一口酒,“那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因为你心里一直没有我,我又何必说出来呢” 几口烈酒下肚,林舒曼感觉此时晕晕乎乎的,不过林舒曼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有信心的,不至于这么几口酒就喝醉啊。 她一把揽过靳宵的肩膀,“你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憋在心里呢既然前世你心里一直有我,又为什么在重逢的时候把我扔在了水里” 说到这林舒曼感觉自己根本无法抑制住心中的酸涩,眼眶都湿润了起来,“如果前生我早知道你的心意,我早知道你不是传闻般冷酷之人,我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委屈与愧疚这东西,揣在怀里,只要稍稍一摇晃,便会溢满出来,借着三分酒劲,全部幻化为无尽的心伤。 说到这,林舒曼抹了抹眼泪,“哦,这是好几个问题了,来,我喝酒。” 靳宵在一旁,看着已然醉了的林舒曼,脸色潮红,眼神中已经没了焦点,赶忙按住林舒曼拎酒坛的手,“别喝了,你喝多了。” 按照林舒曼以往的酒量,别说这几口西域烈酒,就是我一坛子都不在话下。可她忘了,现在的她,换的是靳宵的身体。 靳宵虽然爱酒,但酒量并不好。再加上他是个极度自律的人,并不贪杯,所以多半都处于品酒的状态。 所以很快,林舒曼就失去理智了。 她刚抬起酒坛的手被靳宵打了一下,心中的委屈更盛了,她可怜兮兮地看向靳宵,“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说罢,醉眼朦胧的林舒曼突然把靳宵搂在了怀中,“我不想惹你生气的,重生以后,我知道了你的心意,我就总是很愧疚。我不想当太子,我不想当皇帝,我只想护着你” 说到这,林舒曼松开了靳宵,泪眼汪汪地看向他,“我只有你了,你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 突然间,比靳宵高出一头还要多的林舒曼突然把脑袋埋在了靳宵的胸前。 巨大的身型差距让林舒曼直接把靳宵扑倒在地了 靳宵被压在她身下,直愣愣地摔在地上,本能地尖叫了一声。 娇嗔的惊叫惊奇了屋外枝头的寒鸦扑簌簌地飞,却没有引来任何人前来救援。正如林舒曼白日里所说,“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的”。 整个东宫在这位准太子妃来了之后,太子的“情趣”已经见怪不怪了。 唯有几个净了身的小常侍,轻轻一叹,无语问苍天。 林舒曼蹭了蹭靳宵柔软而带着暗香的怀抱,意识愈发模糊了。她轻轻地,“娘,我想你了。你不在,他们都欺负我,每一个人都欺负我。我该怎么办啊娘” 靳宵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娘,多少是有些恼怒的,可眼见着舒曼这般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头还是酸软了起来。 只能用自己仅有的一只能动的胳膊都抚了抚她的发髻,“别怕,有我呢。” 就这样,毫无动弹余地的靳宵在林舒曼泰山一般的压迫下,在地上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林舒曼因为喝了酒,身体一直很是燥热,迷迷糊糊之间,褪去了身上的外衫,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里衣,在地上睡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候在门口的常侍们见时辰实在是不早了,再不叫醒太子殿下早朝就该迟了,才不得已推门而入。 只见二人全都衣衫不整地躺在地上,沉沉睡着。 不禁感叹,太子殿下,可真会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生病 林舒曼从地上爬起来,一众小内侍抬头也不是,不抬头也不是。 她晃动着自己已经僵硬了的颈椎,头脑昏昏沉沉的,半晌才看见地上的靳霄,便用脚踢了踢还在沉睡的他,“起来了。” 靳霄被压在身下,周身更是动弹不得,一觉醒来,浑身没有不疼的地方。 他揉着自己摔得生疼的后脑勺问道“你昨晚那么大力干什么,疼死我了。” 一众内侍“” 林舒曼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赶紧挥退了一众内侍,“出去吧,本宫要更衣了。” “我怎么睡在地上了你也不说给我拖到床上去。” 林舒曼这话刚说完,靳霄就怒发冲冠了,“大姐,你昨晚上像头死猪似的把我压在身底下一动不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林舒曼也针锋相对“你还好意思说我昨天才喝了多少,就醉成这个样子你这副身体有问题吧” 靳霄耸了耸肩,“我本来酒量就不好,是你非要喝那么多的。” 林舒曼彻底无语了,酒量不好你还喜欢酒,你这不是有病么 林舒曼气鼓鼓地不再说话,半晌,发现靳霄的脸色不太对劲,才没好气地问道,“怎么了” 靳霄轻咳了两声,走上前帮林舒曼穿起朝服来,“没事,嗓子有点不舒服。” 也不知道为什么,靳霄今天的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样,林舒曼一边穿衣服,一边闭上眼仔细回忆起昨晚发生的种种,却发现自己实在是喝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昨晚喝多了都说什么了” 靳霄颇为惊讶地看向林舒曼,“都不记得了” “嗯,都没记住。” 靳霄正在为林舒曼束腰带的手突然狠狠地用了一下力,白了她一眼。敢情昨晚上真情意切的告白,一句话没记住亏了他还好一番心疼她 靳霄今天的鼻音很重,瓮声瓮气地道“你说你以后管我叫娘” 打死林舒曼都不会信他的鬼话,时间紧迫,她也没来得及多想,便赶紧去上朝了。就在林舒曼刚刚一只脚踏出寝殿的时候,靳霄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林舒曼不解地望向靳霄,靳霄双手绕着自己散落下来的发丝,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坚定地说了一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林舒曼点了点头,便启程了。 她赶慢赶地进了大殿,好在皇帝还没有来,但群臣都已经等候在殿内了。 三皇子见太子殿下神色匆匆,便凑上前来,“怎么看太子殿下脸色不对呢最近太过操劳” “劳三弟挂心了,本宫路上耽搁了些,无碍。三弟还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吧。” 三皇子笑笑,“太子说什么话,臣弟这半来是关心您,半来也是关心国家大事啊。我看哥哥脸色不好,想来是最近颇为疲乏了。要不就把朝试的事情放一放,由臣弟代劳吧。” 林舒曼听了三皇子的话,多少还是有些震惊的。她偏过头,看向他志得意满的神情,想着前世的三皇子,为他人做嫁衣裳,比靳霄死得还惨呢。 想来,和他这锋芒毕露的性格有直接关系吧。 前世的他指使靳邈买通太子太傅,让靳霄出尽洋相。林舒曼本以为他是为了扳倒太子,如今想来,可能他只是单纯地因为没有出上风头而恼羞成怒吧。 或者说,一切的始作俑者,压根不是他。而是那个人面禽兽的七皇子靳邈。 林舒曼赶往大殿的一路,都在回忆近两日发生的种种。她与靳霄最大的矛盾点,就在于到底接不接朝试的任务。 林舒曼一路上感觉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昨夜宿醉的缘故,还是有些着凉了。她也想过,不如就此称病,把这差事推了算了。既可以不引火上身,还遂了靳霄的心愿了。 可就在她与三皇子针锋相对的一瞬间,林舒曼脑子里逡巡不去的,竟然是今早靳霄那掷地有声,却温柔软糯的话语。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林舒曼嘴角勾起一抹属于“太子殿下”独有的阴鸷笑意,冷冷地道“三弟,你我为人臣,为人子,能力大不大且不说,做不做得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甘于肝脑涂地的心。” 说到这,林舒曼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沉着嗓子,有力地道“既是已然接了父皇的旨意,别说病了累了,就是死,本宫也得死在朝试考场上。” 整个大殿空旷而安静,林舒曼话音乍落,仍有缕缕回音。 再抬头时,只见老洪武帝一只手伸出来,示意内侍不要做声。眼神之中,多了几丝赞许之意。 三皇子此刻也知道了自己的尴尬,只能干巴巴一笑,“殿下说得是。臣弟也只是想为殿下尽一点绵薄之力,毕竟殿下东宫添了人之后,臣弟怕您身体吃不消。” 在场的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有人听不懂三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舒曼强压着火气,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变化。但身后的群臣眼神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老臣们错愕于皇子怎能当朝说出这样的话来,林擎英与跟在身后的两元虎将,林舒曼的两个哥哥,都是怒发冲冠,恨不得上前生吞活剥了三皇子。 毕竟这般平白无故毁人清誉,作为父兄,肯定是忍不了的。 老洪武帝居高临下,自然也将群臣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清了清嗓子,半是责备,也半是息事宁人地打了个岔“老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这是操心得有点多了。” 三皇子见父亲开口,连忙谢罪。林舒曼虽然经此一役,也算是压了三皇子一头,略出了口气,但她心底却着实心乱如麻。 她担心的是,三皇子对东宫的了解,都已经到了床笫之事,都了如指掌了 东宫之中,出了皇帝的势力,究竟还有多少股势力,潜伏其中 林舒曼就只揣着这般忧虑下来的朝,匆匆赶回东宫的。 他甫一进庭院,便见着清瑶急匆匆地差使着小内侍们打热水,唤老关键。 林舒曼走上前,“别找他了,我回来了。出什么事儿了” 清瑶是打心眼里关心“林舒曼”,一时间急得竟忘了行李作揖了,“姑娘她好像感了风寒,如今竟烧了起来了。” 林舒曼这才惊觉早上的时候靳霄的嗓子便不太好,但她匆匆忙忙竟没多想。她赶紧冲进寝殿,只见软塌薄纱之后的美人,本就如玉的肤色愈发惨白,双眉微微蹙着,病恹恹地斜卧在榻上,并不睁眼。 呼吸都那般微弱,柔软到让人恨不能马上上前抱住她。 林舒曼都颇有些惊讶,一来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此清媚。二来,她在想,病西施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林舒曼低声吩咐内侍“马上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林舒曼的话音还没落,却只听见帘子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别别请太医。咳咳” 林舒曼赶紧上前,用手给猛咳的靳霄捋了捋后背,笑道“我还以为你睡了呢。” 靳霄即便虚弱至此,依然扯开一抹笑,“睡也不敢睡实,得留只眼睛盯着你,万一你要加害我呢。” 见他还能怼人,林舒曼也就放心了。她挥退了一众内侍,用热水投好了毛巾,放在靳霄的额头上,“怎么还病了呢” 靳霄白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不是因为你,我能在凉地上睡一宿” 林舒曼颇有些自责,不过她也没想到,换了副身体,靳霄竟然这般娇弱了。 林舒曼正在愣神,想着还是得请太医来看一看,还没等她回过头说出口,却听见身旁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把林舒曼吓得一个激灵 林舒曼差点从床榻之上掉下去,匪夷所思地看向身边的靳霄。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靳霄此时也没了往日的沉着,惊恐万分地指着床榻,“血我这是得了什么病了” 林舒曼“你怕不是要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月事 靳霄满目惊恐地凑到林舒曼跟前,像只壁虎一般一下子抱住了林舒曼,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你是不是一直都有疾病,瞒着我” 说到这,一双泪汪汪的杏眼猛地圆睁,“我知道了,你前世就是因为有病,才拒绝了和本宫的婚约的你怎么这么傻,本宫不会嫌弃你的啊” 说到这,靳霄的哽咽更甚了。 “本宫是不是没有多久活头了你可不能嫌弃我啊” 林舒曼被靳霄抱得死死的,差点喘不过气来。靳霄还发着烧,周身滚烫的气息灼烧着林舒曼,可是她的内心却十分平静,因为她原以为自己这一世的合伙人是个杀伐果断的枭雄,奈何是个傻子。 林舒曼轻轻挣脱开靳霄,轻轻地让他靠在床头,然后嘴角勾笑道“你前世一直都未婚娶是么” 靳霄很奇怪林舒曼为什么会问这个,不解地反问“这你还用问我有没有太子妃你不知道” 林舒曼摇摇头“不是那个意思,你作为太子,没有太子妃,你也应该有个良娣,或者再不济没名分的侍妾都没有么” 靳霄觉得莫名其妙,心头生气几缕愠怒,没好气地回应道“没有” 林舒曼倒吸了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刚重生过来那次是你我的第一次” 靳霄也不知道林舒曼脑子里到底都想些什么,他此刻病入膏肓,不关心他的病情,提那日的事情干什么 饶是因为发烧,靳霄的脸色惨白,但因为提起了那件难以启齿之事,面色还是泛起了一丝潮红。 不觉地竟然发出了一身汗。 “就算你一直身边没有女人,难道你这么大人了,没听说过月事么” 林舒曼吞吞吐吐地把这句话说完,靳霄登时反应过来了。他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冲脑瓜顶,脸红得跟个红苹果似的,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舒曼见靳霄这般,着实好笑,咬着下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惜没忍住。 靳霄嗔怒地在林舒曼胳膊上推了一把,“本宫都这样了,你还笑女人不都来月事么,为什么这么疼” 林舒曼强忍笑意,问道“多疼” “特别疼感觉像被锤子一直锤着肚子一般” 林舒曼沉默了须臾,然后回了靳霄一句让他更加崩溃的话。 “明天会更疼的。” 就在靳霄打算一头撞死算了的时候,清瑶急匆匆地进门了,小脸通红,想来是在门外憋了很久,强鼓起勇气进来的。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看“太子殿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小姐烧得厉害,还是传太医吧。” 林舒曼见清瑶前世今生,满心满眼皆是她的小姐,大为感动。一时间也忘了此时身份变换的事情了,赶忙道“快起来,别着急,会传太医的。你先去准备些月事带,然后更衣,换床铺。” 清瑶伺候林舒曼多年了,已然习惯,听了这话,赶紧出去准备了。 可靳霄却一脸诧异地看向林舒曼,“你你要让她帮我换月事带帮我更衣” 林舒曼不解“不然呢” 靳霄刚刚褪去血色的双眼猛然间又腥红起来,他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了,“我不管,我不能让女人碰我的身体,你给我换” “我给你换”林舒曼再三确认自己不是听错了,“你怕不是疯了吧我也是女的啊,再说你现在才真是女的” 林舒曼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靳霄却不依不饶,“我不管,就你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碰我这是你自己的身体,你不能有邪念。” 林舒曼被他磨得彻底无语了,奈何靳霄此刻还发着高烧,她也是心中有愧疚,只能咬着牙,答应了。 林舒曼别开脑袋,几乎处于盲人的视角给靳霄换着衣服。其实眼前人用着的是她自己的身体,她本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毕竟换了身体以后,林舒曼感受了几次作为男人的异动,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说真的,前世的靳霄,如此血气方刚的身体,至死都是个处男,他是怎么忍的 林舒曼咬紧牙关,终于帮靳霄换好了月事带和衣服,拦腰抱起他出门对清瑶吩咐道“换下来的床单和血衣一定要偷偷处理掉,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记住,任何人都不行,能做到么” 此刻林舒曼居高临下,让清瑶不由地感觉到压迫感。但清瑶知道,太子这么做是为了她家小姐,于是点了点头,“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做到。” 此刻身子清爽了一些的靳霄靠在林舒曼的胸膛之中,病恹恹的,却十分安心。 他轻声问道“去哪儿为什么” 林舒曼将靳霄抱到了客房,盖好被子,回应道“你不舒服就闭上眼睛听,我来说。我怀疑,东宫里,有三皇子,靳邈,甚至皇上派来的卧底。” 靳霄此刻虚弱至极,没有睁开眼,声音却冷冰冰的,“除掉他们,以绝后患。” 林舒曼一愣,此刻才回过神来,眼前人不是娇滴滴的贵小姐啊,是那个阴鸷冷漠的太子啊。他把人生所有的温存与可爱都留给了林舒曼,面对旁人,依旧是那个冷酷无情的争权者。 林舒曼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还不确定究竟谁是卧底。” 靳霄不以为然,“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不行,你要知道,这里面还有皇上的势力。如果你贸然行动,拔了他的眼线,这会让皇上误会你的居心。我们必须精准地找出来到底哪个人,是哪方势力的人,才能有下一步的对策。” 林舒曼话锋一转,“根据你这世在东宫的观察,你觉得哪几个人,可能是比较可疑的” 靳霄低语说出三个名字,是他首要怀疑的人。 “好。” 靳霄昏昏沉沉,依旧没有睁眼睛,虚弱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你只需要把你来月事这件事情保守住,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 本来病得难受至极的靳霄被林舒曼这句话给逗笑了,“我不保守住,我还能满大街去宣告我来月事了” 林舒曼见靳霄又有些精神了,便也放心了,“我去找郎中给你开药,赶紧把烧退下来,剩下的事情,你别管了。” 林舒曼出门,见清瑶已经干净利落地收拾好了寝宫,回复道“殿下,奴婢已经把血衣床单都送了出去了,没人看见。” “好。” 林舒曼吩咐清瑶向分别向靳霄所说的三个人传达三个消息 林姑娘被太子殿下打得遍体鳞伤,不能动弹了。 林姑娘其实并不是着凉了,是怀孕了,不可声张。 林姑娘昨晚喝酒崴伤了脚,很可能伤了筋骨,几个月下不来床了。 三个爆炸性的消息准确地分别传给了三个小内侍,剩下的,也就是静观其变吧。 林舒曼亲自去自己最熟悉的一家医馆,排场甚大地请来了一位郎中。这郎中其实是林家的故交,深受林家恩情,万般向靳霄保证,今日所看到的一切,都不会透露出去半分。 当然,他也只是给靳霄开了些治疗风寒的常用药,哪怕真的透露出去,林舒曼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林舒曼端着熬好的苦药汁进了靳霄的房间,他依旧脸色惨白,没什么精神。 闻到了苦涩的药味,眉头紧蹙,“本宫不喜吃药,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你退下吧。” 林舒曼没理他,而是坐在床侧,“乖,把药吃了,你不吃我就硬灌了。” 林舒曼做好了和靳霄持久战的准备,却没行到靳霄在一旁迷迷糊糊的,突然凑上前抱住了林舒曼的腰,像只小猫一般蹭着林舒曼的身子,最终把小脑袋,枕在了林舒曼的腿上。 “我不吃,我怕苦。” 林舒曼没想到靳霄竟然会撒娇,她只能耐着性子“快把药吃了,我给你带了糖蜜饯。” “你喂我。”声音软软柔柔的。 林舒曼拍了怕他的脑袋,“别扯了,你要再不好好喝药,我就要动粗,强灌了” 靳霄见林舒曼油盐不进,心底暗暗腹诽,白眼狼,白瞎我对你那么好了。 于是艰难起身,一口气喝下了一碗汤药。 林舒曼正打算把糖蜜饯递给靳霄,四目相对之时,却发现靳霄的眼神中,多了三分冷冽,又多了三分不怀好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靳霄突然猛地起身,直接吻向了林舒曼张开的嘴,把嘴里剩下的一小口汤药,渡给了林舒曼。 酸苦的味道在林舒曼的味蕾中蔓延开,她惊讶地看向靳霄,靳霄却不以为然,“你昨晚也睡地上了,我怕你着凉,这是为了你好。” 林舒曼此刻彻底明白了,即便更名换姓,改了性别,那个睚眦必报的靳霄,依然是靳霄。 靳霄捂着自己的肚子,问道“女人来月事都这么疼么怎么才能不来月事啊” 林舒曼仿佛也被靳霄的腹黑传染了一般,“这个也好办,你怀个孕,就能不来月事了。” 说到这,林舒曼低沉着嗓子,欺身向前。 “需要我帮忙么我愿意效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眼线 靳霄捂着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舒曼“你是禽兽吗我还在来月事啊。” 林舒曼看着他病得面无血色,却依然强撑精神与她逗趣,也有些不忍了,安抚道“放心吧,你就是没来月事,我也没兴趣。” 谁知道靳霄小嘴抿成了一条线,委屈巴巴地看向林舒曼“你果然是个始乱终弃的家伙,这就对我没情趣了,哼。” 说罢,像只小鲤鱼一般“呲溜”一下钻回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只蚕宝宝,任林舒曼再怎么唤都不出来了。 林舒曼听着被子里传来的渐渐沉稳的呼吸声,看来靳霄是睡着了。她便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不多时,宫中的小内侍匆匆来传旨,让“太子殿下”赶紧入宫。 林舒曼还没等上了车驾,又见一伙小内侍匆匆赶来,定睛一看,竟然是皇后宫中的赵德全。 林舒曼看向他,问道“母后差你来何事” 赵德全“娘娘听说林姑娘摔伤了腿脚,她自己出不了宫,特地让咱家来看看,用不用请太医。还让咱家带来些补品。” 林舒曼听闻颇为震惊,在消息传出去之后,第一时间有回馈的,竟然是帝后二人。林舒曼不知道皇后的消息是从皇帝那里听来的,还是她竟然也在东宫设置了眼线 林舒曼见形势不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委婉地道“劳母后挂心了,曼儿没有大事,已经请过医生了,有劳公公回去复命吧。” 赵德全跟在皇后身边半辈子了,眼见着“太子”长大的,从来也没见过他如此客气的时候,赶忙回应“太子殿下客气了,老奴该做的。这就回去复命。” 赵德全回宫,林舒曼也上了车驾匆匆赶往宫中。待到了御书房,林舒曼突然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老洪武帝端坐在案前,双眉紧蹙,眼神之中带着狠厉如同冰锋一般的寒意。 林舒曼被这番气势震慑了须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皇帝得到的消息和皇后是一样的,根本不至于如此怒发冲冠,看来,靳霄的猜测,是对的,他们找对了人。 林舒曼还没等到规规矩矩地行李作揖,洪武帝已然拍案而起,“混账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洪武帝声如洪钟,愤怒如同漫溢过河槽的洪水,喷薄而出。他指着林舒曼的手都有些颤抖了“你林家世代忠良,林擎英更是肱股之臣你先前胡作非为掳走了人家的嫡女,朕帮你圆了下来。你你竟然” 洪武帝的声音都气得颤抖了,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停了下来,这让林舒曼不知道洪武帝究竟得到的是哪条信息,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李常侍小心翼翼地入内,低声禀报道“圣上,三皇子求见。” 林舒曼脸上虽然古井无波,但心中已然开始冷笑了。果然,鱼都入网了。 洪武帝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宣了三皇子进来。 三皇子甫一进门,就已经察觉到了气氛不对,于是赶紧行礼问安后,一副息事宁人的老好人像,对难掩愠色的洪武帝全解道“父皇切莫动怒,伤了身子。这毕竟也不算什么坏事,还是有弥补的可能的。” 洪武帝宽阔的眉毛一扬,“不算坏事那这还能算是好事长能耐了他怎么和林家交代” 三皇子见“太子”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心中颇为欢喜,赶忙回应“为今之计,也只能是把这事压下来,赶紧让太子殿下早日成亲。” “成亲这事出了,林家还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么别以为你们生在皇家,就可以作威作福权臣之心,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林姑娘既然已有了身孕,她若执意不嫁,恐怕也会沦为京中贵女的笑柄吧。” 洪武帝犹如被尖利的针猛然刺到了一般,登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怒喝道“身孕什么身孕” 三皇子被皇帝一问,也懵了,“不是林姑娘有身孕了么” 林舒曼至此,终于把三个眼线与三方势力对上号了。 洪武帝诧异地看向“太子”“究竟怎么回事,对一个有身孕的人动手你越发能耐了” 林舒曼从洪武帝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番对林家嫡女的庇佑之意,想来也是,虽然二人还未成亲,但如果这个消息准确,这个孩子就是洪武帝的头一个孙子。 洪武帝自然是看重的,不许他出分毫差池。 林舒曼叹了口气,语气却十分平和地道“曼儿确实有了身孕,这件事也不好声张,所以儿臣就把消息压了下来,对外称曼儿病了。” 林舒曼余光之中瞥到洪武帝的神色渐渐缓和了些许,只听他再此确认道“不是你动手打了林姑娘” 林舒曼赶紧回应“不知是哪个小子见请来了郎中,便传开谣言。父皇明鉴,这等诋毁太子之事,也是诋毁皇家声誉。” 说到这,林舒曼转过头看向旁边的三皇子“倒是三弟的消息果然灵通,比父皇听到的还准确呢。” “太子”与生俱来的阴鸷寒冷之气,配上这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的话语,让三皇子登时遍体生寒。他也知道“太子”的言下之意,如今当着圣面,自然不能承认“主要是殿下在民间请郎中,这事在市井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臣弟才听到了这个消息。” 说到这,还是打算把锅扔回给“太子”“太子殿下,可得妥善处理这事啊,人言可畏,切莫有损皇家颜面啊。” 林舒曼不紧不慢地抬头看向洪武帝“儿臣一定会尽快封锁消息的,只是曼儿如今孕初期,身子不适,恐怕上次父皇所提的,让我们提早完婚的事情,要拖一拖了。等她胎坐稳了,再大婚也不迟。” 林舒曼故意提起了皇帝早前与她所言的,想要让他们金早晚婚的事情。一来是说给洪武帝听的,您老早就知道了我与林家女有夫妻之实,怀孕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要再动怒了。二来是说给三皇子听的,父皇已然知道了这件事,由不得你从中挑唆。 就这样,洪武帝的神色又恢复如常了,声音依然严厉,却也夹杂着几许关心“罢了,那就再等两个月吧,待她胎稳了,再举行大典吧。你一定要给朕照顾好这个皇孙” 三皇子一听这话,有些急了,这么看来,这件事没有打击到太子,反而还成了件好事赶忙道“父皇,若再拖段时间大婚,被人看出太子妃怀孕,皇家颜面何存” 林舒曼在一旁笑道“三弟有所不知,大婚的婚袍相当宽大,再加上三个月内,看不出来的。哦,对了,三弟并无妻室,不知道这些,也是人之常情。” 三皇子确实没有正妻,可有了两房妾室,却没有传来任何“有孕”的消息。“太子”这话,实在是有讥讽之意。和靳霄相处这段时间,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男人,你可以说他万般不好,就是不能说他“不行”。 洪武帝让二人退下了,林舒曼心中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她走出门,看向一旁的三皇子,居高临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皇兄我在这方面捷足先登了,你回府也要多加努力啊。” 说到这,她伏地身子凑到他耳边“实在不行,找太医们,给你看看。” 说罢,留给三皇子一个高大的背影和爽朗的笑声,气得他直磨后槽牙。 回了东宫,林舒曼见靳霄也略退了烧,有了些精神,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讲给了靳霄听。 靳霄的脸色上半是倦色,半是担忧。 “你这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啊。如今你虽然找到了东宫中眼线,可你非说我怀孕了,到时候生不出孩子,你怎么办” 林舒曼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道“所以说,就需要辛苦辛苦你了” 靳霄赶紧又缩回了床榻的角落,咬着被角,水汪汪的杏眼扑腾着“你想干什么你真要让我给你生孩子” 林舒曼抿嘴笑,不正面回答“你不是说过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 靳霄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看自己以后还胡说不了。 屋子里沉寂了许久,终于,靳霄生无可恋地摔回了床榻之上,平铺成了一个“大”字形,无语问苍天,长长地嘶喊了一声。 然后委屈巴巴地软糯道“等月事过去了之后吧。那你可得轻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布局 林舒曼用手指戳了戳靳霄的酒窝,也不正面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问题“靳霄,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换回来” 靳霄咬着下唇,想了许久,道“嗯,想。” 说到这,靳霄突然像一只被抢了骨头的小狼狗一般窜了起来,趴在床上,满脸怨怼地望着林舒曼“我告诉你,如果真的换回来,本宫一定让你给我生一群孩子” 林舒曼眉毛一挑,“那如果换不回来呢” 靳霄一把拽过芙蓉锦团的蚕丝被,扣住了脑袋,生无可恋地仰天长叹一声“那我只能向命运屈服了” 林舒曼扯开被子,靳霄露出满眼的辛酸。 她俯下身子,凑到靳霄跟前,咬耳朵道“算了吧,你想被命运睡,命运还不见得想睡你呢,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吧。” 说罢,林舒曼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靳霄,而后靳霄也因为身子不适,渐渐睡去。 不出林舒曼所料,没过多久,三皇子为了掩饰自己在东宫之中的眼线,也是为了诋毁“太子”的形象,在整个京城大肆散播起“太子掳走林家嫡女,至其怀孕”的消息来。 一时间,“靳霄”便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竟成了万夫所指的对象。 皇后宫中听闻了消息之后,自然是坐不住了的,赶忙差内侍来一探究竟。 林舒曼对赵德全很是客气,却并不许他前去探望靳霄,而是委婉地道“赵公公,实不相瞒,曼儿有身孕这事,不能瞒着母后,也自然不能瞒着你。可曼儿如今这身子,着实不适合总走动,你见谅。” 赵德全什么时候见过“太子”殿下如此掏心掏肺地好言相告于是赶忙回应道“太子殿下哪里话,老奴也是受娘娘之命来探望的,若不方便,老奴也就不打搅了。” 林舒曼叫住就要告退的赵德全“公公不急着走,本宫还有些事情,要你转告给母后。” “如今曼儿有身孕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确实有损皇家颜面。再者说,母后此刻也肯定是心急火燎地想要看看曼儿,却又不好出宫。” 林舒曼凑上前,低声道“如今入秋,菊花盛开,本宫欲在东宫办一场赏菊会,由母亲邀请各宫娘娘和京中贵女们一道前来,如此既可以让母后有了由头出宫,又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给曼儿澄清一番。” 就这样,整个东宫都忙活起来了,送请柬的,剪花形的,备酒宴的东宫上上下下热火朝天,准备着这场时间紧促,却不能有分毫瑕疵的宴会。 是夜,检查好了宴会各个准备流程的林舒曼屏退了一众奴仆,掌着一盏孤灯,轻手轻脚地走进了靳霄的房间,靠到床前。 靳霄的呼吸很轻,睡得好似很沉,丝毫没有收到林舒曼的影响。林舒曼凑上前,轻轻将手放在靳霄的额前,试探温度。 应该是不烧了,林舒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悬着的心,也就沉稳了下来。 就在林舒曼打算离开的时候,床上人一双大眼睛猛然间睁开了。饶是一双杏眼清媚灵动,可就这么猛地睁眼,依然让林舒曼吓得一激灵。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条,抚着胸口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此刻的靳霄眼里皆是坏笑,一侧的小酒窝加深了许多“你不做亏心事,怕什么禽兽,你肯定是趁我睡着了,对我图谋不轨。” 林舒曼白了他一眼,“你也不看看咱们俩如今这身量差距,我要真想对你图谋不轨,还用等你睡着了” 靳霄起身,靠在床头,虽然有了些精气神,但脸色依然惨白,“都准备好了” “嗯,万事俱备,就看你明日的演技了。” 靳霄继续道“我让你准备的食材你都准备好了吗” “其实你不必亲自下厨去做什么菊花宴的,”林舒曼坐在床沿上,“你身体还没好,不必非要如此操劳的。我们主要的目的也不是在宴会上。” 靳霄却不以为然“虽说我们这次另有目的,可是这也是个机会,向宫里的嫔妃和京中权贵们展现林家大小姐风采的时候。毕竟如果有一日你我换回来,这也是给你争面子的事情。” 林舒曼听罢心窝一软,竟泛起一丝酸涩来。事到如今,靳霄依然处处为她着想,这让林舒曼总觉得前世今生,她都有些还不起了。 “其实,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的。” 靳霄见林舒曼眼眸低垂,脸上布满了忧郁之色,便笑道“你也别太自作多情,我也是为我自己考虑。万一换不回来呢我得巩固住太子妃的地位呀” 说到这,又恢复了一脸坏笑“毕竟你现在用的这张脸啊,实在太好看了,京中多少春闺梦,都是这张脸啊。” 林舒曼见他又开始不着四六,也便不打扰他休息了。 翌日清晨,林舒曼早早便起床了,梳洗打扮好,便开始等待客人逐渐上门。 林家是最早到的,毕竟昨天一晚,林家所有人都是彻夜难寐。 秦氏听闻林舒曼有孕,想着林家与东宫的联姻算是彻底稳固了,倒是十分欢喜。可林擎英却觉得女儿这般在东宫没名没分地住着,又怀了孕,着实有损女儿家的颜面。 至于林静娴,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以前母亲让姐姐与东宫联姻,她听闻太子阴鸷冷酷,杀人嗜血,心中还有几丝庆幸。可如今见太子对姐姐如此用心,万般宠爱,如今又有了身孕,心中便开始不甘起来。 毕竟太子是一国储君,若他日太子登基,林舒曼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皇后。那她林静娴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压制了 林静娴不甘心,于是早早便催着母亲来了东宫,撇下母亲与来得早的贵妇们在外寒暄,一个人直愣愣地冲向了靳霄所在的寝殿,找姐姐一问究竟了。 这一切都在林舒曼的算计之中,她坐在屏风之后,听着林静娴与靳霄的对话。 “姐姐,外面都传闻你怀了身孕,可是真的” 靳霄低着头,一脸娇羞状道“是真的,只是这事还是不要传扬出去得好。” 说到这,他故意低了低声音,故弄玄虚地道“这孩子,不是太子的。” 林静娴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惊叫着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靳霄赶忙按住她的嘴“别乱叫,让人听见了,咱们整个林家都得没命” “那这孩子是谁的”林静娴虽然十分不喜欢自己的姐姐,可还是颇有些敬佩的。毕竟这世上,敢给太子殿下戴绿帽子的,还真不多。 “是东宫的一个小侍卫的。妹妹,你我从小感情就最好,所以我才不瞒你,你也会帮姐姐的,对么” 还没等林静娴反应过来,靳霄便攥着她的手继续道“妹妹,今晚,我和那小侍卫在后花园的池塘旁相见,你要帮姐姐把风啊。” 同样的话,林舒曼也让清瑶透露给了三皇子安插在东宫的眼线。 林静娴陷入了沉思,林舒曼在屏风之后,只窥得一影,也知道她定然心中已经起了邪念。 靳霄见时机成熟,便继续开口道“妹妹,待姐姐生下了这小皇子,咱们林家的地位也就稳固了。我已经央求太子殿下,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了。你看七皇子靳邈如何” 前世的靳邈与林静娴,是在林舒曼嫁入宫中那日相识的。林静娴也是个颇有些手段的,很快便俘获了“皇帝”靳邈的心,让林舒曼至死,都幽居妃殿,未得龙宠。 可此时此刻的靳邈,可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皇帝最不起眼的一位皇子,需要依附于三皇子的一个小喽啰罢了。 林舒曼一听这话,登时便暴跳而起,她指着林舒曼道“姐姐,天下富贵,还能让你一人独享了么你我都是林家嫡女,凭什么你能嫁到东宫,却要让我嫁给那个最没用的七皇子你是故意不让我过得好,是吧” 靳霄见林静娴暴跳如雷,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愠怒之意,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妹妹可不能如此不识好人心,七皇子虽然没什么母家依仗,却好歹也是皇子。你若是嫁给他,好歹还能算是个正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还是说你还对太子有非分之想” 林静娴猛然被揭穿,有些恼羞成怒,于是针锋相对道“你我都是嫡女,你能嫁到东宫,我也能,这算不得什么非分之想。倒是你,在东宫与侍卫私通,还有了野种,你还有什么脸面占着太子妃之位” 靳霄走到镜前开始画眉,丝毫没有因为林静娴的激烈言语而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妹妹,这孩子我不说,谁知道他不是太子的你说出来,会有人信么而且你可想好了,就算有人信,被查实了,这是多大的罪。整个林家都得给我陪葬。你,玩得起么” 说到这,靳霄语气更加重了一番“再者说了,太子殿下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我一个人,你呀,要是想要入住东宫,除非,我死了” 林静娴被今宵这番话气得脸色青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这正是他们的计划,激怒林静娴。然而林舒曼知道,她这个妹妹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比如适当的时候有着过人的忍耐力,以及异常狠毒。 林舒曼静静观察着她的变化,果然,过了一会,林静娴那张已经扭曲了的脸上硬生生地挤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这笑意里掺杂着五味杂陈,更夹杂着比一股杀意一般的寒冷。 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最终还是柔声细语地道“姐姐您别多想,我方才也是太过震惊,口不择言了。说到底,我们同为林家女儿,当然是要相互扶持的。姐姐,今晚后花园池塘,妹妹肯定会帮您站好岗的。” 林舒曼坐在屏风之后,凤眸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戏谑而轻蔑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晚宴 是夜,星月隐伏,东宫之中溢彩流光,一如白昼。 一众整齐划一宫娥簇拥着雍容大气的皇后娘娘翩然而至,身后跟着的还有各主一宫的嫔妃娘娘们。 纵是莺莺燕燕,红巾翠袖,也难以掩抑住皇后娘娘清雅又雍容的气质。 “太子殿下”带着一众前来赴宴的京中权贵候在门口,给从銮驾之上下来的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娘娘一双玲珑眼眸扫视了一周,玉手微抬“今儿也不算什么正式的宴席,诸位不必拘礼。且都起来吧。” 众人谢了恩,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传来,皇后娘娘啊趁此机会把“太子”唤到了跟前,问道“林姑娘呢身子不适,不能起床” “太子”赶忙回应道“不是,她听说母后要来赏菊,特地学了几道菜,正在指挥庖厨佣人们准备菊花宴呢。母后莫怪。” 皇后听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莫怪,莫怪。想来如今在你心里啊,你和这林姑娘早就是一家人了,反倒是为娘成了外人了。” 说到这,近处的嫔妃贵女们都是莞尔一笑,“太子”素来冷着脸惯了,也没做太多的回应,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唯有“太子”皮囊下的林舒曼心中还是颇有些温暖的,她突然想起靳霄的那句“往后,我的母后就是你的娘”。 虽然这一切都是两个孩子的一厢情愿,但林舒曼还是愿意自我麻痹一番的。毕竟从小失去怙荫的林舒曼,对母亲,异常渴望。 凉风习习,夜宴就设在亭台之内。皇后,嫔妃,以及众皇子们设座在地势较高的亭阁之内,其他人的座位则设在两侧的回廊之中,分列排开。 人工湖心处的水汀之上,梨园弟子早已开始了咿咿呀呀的演唱。锦瑟瑶琴,丝竹悦耳,配上岸边娇丽万端的菊花丛,在笼纱灯与明火仗的光晕下,一片繁华盛景,让众人赞叹不已。 桌上早已备好了瓜果与琼浆,却不见有菜肴摆设,皇后娘娘红唇略展,吩咐道“开宴吧。” 林舒曼拍了拍手,一旁的内侍心领神会,马上传话道“开宴” 只见灯火阑珊处两行灯火迤逦渐近,慢慢的,一张白如脂玉,清媚淡雅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一双含着秋水般的眸子顾盼一二,而后不失袅娜又端庄万方地向皇后娘娘行一礼。 “娘娘,臣女不才,听闻娘娘来东宫赏花,特将菊花入菜,命庖厨准备了菊花宴,请娘娘品评。” 宫人将靳霄准备好的菜肴一一呈上,请皇后品尝。林舒曼看着眼前娇俏的靳霄,双眸之中似是含着泪花,登时便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前世的废太子自被幽禁一来,便再没有见过皇后。重生之后,因为身份转换,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得见凤容。 久别之后的母子重逢,却不能相认,这种滋味任谁都难以承受。可他就是这样默默把酸涩咽进了肚子里。起码,旁人是看不出的。 皇后娘娘对于“林姑娘”的这番用心,以及菜肴的味道,甚至是她的这打扮妆容,都甚是满意。 尝菜的空隙,皇后转头,却只见“太子”紧紧盯着“林姑娘”陷入沉思,于是莞尔一笑,饶是她身份尊贵,仍然忍不住揶揄了两句“怎的天天看,还看不够” 又是引来众人的一番笑意。 靳霄准备的菊花宴,每一道菜肴都是以菊花入菜,既不失菜肴本身的味道,又辅以菊花的淡雅清香,色香味俱全,入宴之人无一不在夸赞“林姑娘”心灵手巧。 倒是叶贵妃尝过菜肴之后,笑道“林姑娘的手艺,本宫是佩服的,也难得小辈有如此孝心。只是说到底,林姑娘以后是要入主东宫的,庖厨之事,还是留给下人做吧。亲自下厨,可有失太子妃的身份。” 这叶贵妃,是震国将军叶盛冰的胞妹,荣宠仅次于皇后娘娘,也是靳霄的死对头三皇子的生母。平日里在宫中被皇后压制一头的叶贵妃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去贬低与皇后有一丝一毫关系的人或事。 靳霄与林舒曼还都没来得及回应,身居主位的皇后便先开口了“叶妹妹也说了,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想来孝贤皇太后还在的时候,常与我念起,她年轻时常常为景顺皇太后做汤羹。为人妻啊,孝顺就该落在这些一点一滴的小事上,我觉得林姑娘做得很好,本宫很满意。” 林舒曼打心眼里佩服起这位才情德行皆是一流的皇后娘娘,这段话说得太有水平了。拿已故的皇太后做例子,表明了洗手做汤羹并不失身份。而且她话中有话,什么是身份呢“为人妻”的,只有正宫娘娘,你一个小小嫔妃,也配和我谈身份 众人听了皇后的话,也不敢多言了,专注在了吃上。 叶贵妃被这么怼了一番,倒也不恼,消停了片刻,便端起酒杯道“方才本宫说话不注意,娘娘与林姑娘都莫往心里去。本宫自罚一杯。” 她一饮而尽,看向皇后,众人也就都跟着举起了酒杯,却唯独不见“林姑娘”端杯。 此时,众人心中都有些谱了,传闻林舒曼已经身怀有孕,如今众人皆饮酒她不举杯,看来这事是坐实了。 靳霄却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举起了酒杯“娘娘客气了,您是长辈,说什么小女都是要听的。我这个人生来不能喝酒,一杯就倒。可既然是贵妃娘娘提酒,小女也只能是舍命陪君子了。” 说罢,“林姑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巴掌小脸上还不忘双眉紧蹙,做出一番痛苦的表情来。看起来,真的很不适应喝酒。 众人心中又开始打鼓了,这姑娘,到底是怀了,还是没怀 喝了酒的“林姑娘”抚了抚额头,道“各位娘娘,各位小王爷见笑了,我真的是不胜酒力,这么一杯就晕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早就心如火燎了,她赶紧道“林姑娘不胜酒力,赶紧回房休息吧。” 说罢,“林姑娘”便佯装醉意地福身行礼,而后便翩然退下了。 这一切在觥筹交错的宴席只见显得并不十分突兀,林舒曼留在席间,冷眼旁观。只见靳霄乍一离席,廊下的林静娴便借故也离开了。不多时,坐在主桌上的三皇子也找了句由头,离开了。 林舒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静静等待着今晚这出好戏正式上演。 不多时,便听见一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一个小内侍匆匆忙忙赶到席间,也顾不得什么失仪不失仪了,慌张地向“太子”汇报。 “不好了,林姑娘她落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