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向白月光求爱》 第1章 复生 遮天蔽日的浓雾笼罩着周遭,从雾气外穿刺进来的光刚伸出半截便被灰茫茫的一片给遮挡住,四下一片昏暗。 浓雾的深处,依稀传出了几声潺潺的流水声。 水流的声音极轻,若不仔细去听很难察觉到。 尤其,是在那水声背后还藏着一条暗河。 暗河的上游处,一个约摸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浑身湿漉漉的跪坐在河边,手指紧紧扒拉着地面长着青苔的岩石,神情忐忑的盯着在他正前方空地上躺着的另一名少年。 那少年双眼紧阖,脸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身上穿着的鸦青色衣袍染满了血迹,胸膛的位置横七竖八的交织着几道被咬裂开的细长伤口。 那伤口不似平常,所到之处,少年的皮肤皆被染成了一种古怪的黑色,同时还在不间断的往外冒出诡异的黑气。 黑气残留的时间越长,少年的伤口就被撕裂的越开,像是有什么活的东西在慢慢吞噬他的血肉一样。 一旁的小男孩见状瞪大了双眼,稚气未褪的小脸上突然滑过两道泪痕。 他从杂乱的草石间站了起来,一本典籍便顺势从他的腰间落到了地上。 那典籍被水打湿了大半,上面的文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此刻掉在地上沾到了尘土,变得更是灰扑扑的。 小男孩擦了擦脸上的泪,咬牙上前在这典籍上狠狠的踩了两脚,“什么魔道至宝什么起死回生的破阵呜呜全都是骗人的” 他边说边哭的更凶,“我再也不相信魔修了呜,再也不相信魔修创的术法了都是哄小孩的全都是哄小孩的” 他说到此发狠似的将脚下的典籍一脚踢开,那灰扑扑的典籍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好巧不巧的掉在了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少年人的胸膛上。 小男孩愣了愣,撇着嘴突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云哥哥对不起哇我不是故意的” 他呜咽着上前,弯腰正准备把落在对方胸前的典籍给拿开,一只沾满血迹的手便缓缓地将那本典籍给提了起来。 “别哭了,吵死了。” 闻瑕迩两只手指捻着典籍的一角,从地上缓慢的坐了起来,扫了一眼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面前的男孩身上。 他半眯起眼打量了这男孩一会儿,语气不甚明了的开口道“就是你,把我招回来的” 男孩吸了吸鼻子,上前抱住他的胳臂,破涕为笑,“云哥哥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云哥哥”闻瑕迩眼中有暗光划过,“那是谁” 男孩脸上的笑呆滞了一瞬,“云哥哥你怎么了” 闻瑕迩拨开男孩抱着他的手臂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小孩,你知不知道你招来的人是何人” 男孩面带疑惑的看着他,“就是你啊云哥哥,是你云顾真啊。” 闻瑕迩挑了挑眉,“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云哥哥。” 男孩瘪嘴反驳道“不可能我按照典籍上画的阵法把你的生魂招了回来,你不是云哥哥还能是谁” 闻瑕迩闻言,捏起手中典籍的一角随手翻了翻,而后兴致缺缺的丢回了男孩的怀中,“个头不大,懂得还不少。” 男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刚要说话便被闻瑕迩按住了肩膀。 闻瑕迩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的瞧着对方,“闻旸,听说过吗” 男孩抱着典籍摇了摇头,“没有” 闻瑕迩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闻瑕迩呢这个名字你总该听说过了吧。” 男孩仍是摇头,“也没听过。” 闻瑕迩嘴角的笑僵住,他放开男孩的肩膀直起身,右脚在地上轻轻一点,“你用着我创的阵法把我的生魂招来,此刻却说不认识我,真是好没道理。” 在他右脚的下方,杂草丛生,乱石横卧。 眼下雾气浓重,光线黯淡,但仍能模糊的看见在他刚刚躺过的位置,残留着一个暗红色的阵法。 这阵法看着极为古怪,既不是方的也不是圆的,而是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线状,笔直的纵横交错着,就像是被某种野兽的爪子给刨出来的血痕一样。 男孩抱着手中的典籍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这么说你真的不是云哥哥那云哥哥了云哥哥去哪儿了” 闻瑕迩摸了摸现在这具身体胸膛上的伤口,嘶了一声,“这身上是被阴川里的怨魂咬出的伤,你那个云哥哥的生魂现下应该已经被那些怨魂给吃的一干二净,死透了。” 男孩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闻瑕迩,半晌后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你骗人云哥哥,云哥哥他他不会死的你就是云哥哥对不对你在同我说笑对不对” 闻瑕迩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头也不抬的道“你若觉得我是那便是吧。” 男孩在原地愣了愣,突然背过身向阴川河畔的方向冲了过去,到了岸边跪坐下来,伸长了脖子看着河面,“云哥哥云哥哥你还活着对不对你回答我一声啊云哥哥你是不是还活着” 浑浊的河面上,平静无波仿若一滩死水,偶有几道黑色的影子从河里窜出来,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河面这才漾起几丝纹路。 男孩跪坐在河畔哭喊,喊了许久仍未听到应答声,他用力的吸了几下鼻子,刚要起身亲自下河,便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 他下意识的就要用衣袖去擦鼻子里流出的东西,突然感觉眼前的画面一花,朝着河面的方向倒了下去。 闻瑕迩见状迅速的从后方赶来,手疾眼快的护住了男孩的身体,“你不要命了” 男孩靠在闻瑕迩的身上,血珠顺着他的下颚滴在了闻瑕迩的手掌上,他捂着鼻子泪眼汪汪的朝闻瑕迩道“我,我流鼻血了。” 闻瑕迩怔了一下,看着被血糊了大半张脸的男孩,突然将手贴在了对方的丹田之处。 掌下的身体滚烫,丹田处的气息紊乱,周身的灵力四泄,若不及时阻止,以对方目前的状况,恐怕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我的鼻血怎么越流越多止不住了”男孩捂住鼻子的手已经湿的兜不住了,只好又换了另一只继续捂,但那血却越流越多,丝毫没有停止的征兆。 闻瑕迩啧了一声,将靠在他身上的男孩放倒在地上,正色道“虽不知你小小年纪为何会出现在此,但你既将我的生魂从阴川中招了出来,倒也算得上我半个恩人。” “我闻旸,向来有恩必报。” 话音方落,他一只手掌便快速的落下,直击男孩的丹田处 男孩的身体一震,瞳孔猛地收缩,张大了嘴吐出一团暗紫色的气,口中不停的往外冒出鲜血。 “你对我做了什么”腹部处传来的疼痛让男孩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他捂着自己的腹部喘息着问,“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了” 闻瑕迩看了对方一眼,又嫌弃的理了理身上脏兮兮的衣袍,理了半天也没理利索,干脆将外袍脱了下来丢到一边的乱石堆里,“我废了你的修为,你自然感受不到体内的灵力了。” 男孩目光呆滞的望着闻瑕迩,良久,哆嗦着嘴唇大声哭了出来。 “你这个坏人啊呜呜”腹部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动弹不了半分,他只能躺在地上边哭边指责闻瑕迩,嘴里残留的血合着脸上的泪水一起往衣服上滚,“你占了云哥哥的身体还废了我的修为你这个坏蛋你这个大坏蛋” 闻瑕迩没功夫搭理对方,他走到阴川岸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水面。 几乎是瞬间,阴川下成百上千道黑影迅速的游了上来聚集到了他的手边,将他身前原本就浑浊不堪的水染成了幽深的黑色。 那些黑影在水中发出聒噪的尖叫声,争先恐后的在闻瑕迩的手边挤来挤去,像是在急切的邀功献媚一般。 闻瑕迩眼中的温度冷了下来,对着水中的黑影低声道“滚回去。” 黑影们的尖叫声立刻变得更加刺耳,它们开始像无头苍蝇样在河面乱窜,碰撞出激烈的水花,几息之后,全都游进了阴川下游没了踪影。 聚集在阴川附近的雾散开了许多,浑浊的河水也渐渐变得清澈。 闻瑕迩将贴在额角两边潮湿的发丝丢到了脑后,借着水面打量着他现在这具身体的面容。 五官昳丽,气质温和,算得上一副好模样,只是眉眼间的神情太过青涩,让人一瞧便知这是个没出过世的懵懂少年。 闻瑕迩对着水中陌生的脸庞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想他前世一代冥丘少君,风姿卓越,桀骜不羁,如今竟要靠占着一个乳臭未干少年的身体才得以复生。 当真是时也,命也。 身后男孩的哭喊声还在继续,闻瑕迩听烦了,按了按额头侧过身朝对方道“若不是我方才我及时废了你的修为,你此刻已经断气了。” 男孩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抽泣声渐小,“我听不懂为什么废了我的修为我才不会断气。” 闻瑕迩反问道“教你生魂引阵法的人难道没告诉过你用这阵法之后会筋脉逆转,气血倒流,除非自废修为切断和灵力的感应方可保住一条性命。” 生魂引能成功招回生魂的几率并不高,可布阵者付出的代价却极大,所以他在创出生魂引之后便将此阵搁置封存了,面前这稚童能得到生魂引的阵法,倒是让他有些惊奇。 “没有”男孩嗫嚅的开口道“那本典籍我是在街边上买的,阵法我也是照着上面说的画的,典籍上没说用了这个阵就要废掉修为才能保住性命。” “买的”闻瑕迩从岸边站了起来,走到男孩身边将掉落在对方身侧的那本灰扑扑的典籍再次捡了起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遍。 典籍上的许多字都模糊不清了,但从仅剩的清晰部分来看,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就是生魂引阵没错。 “这典籍你是在何处买的。”闻瑕迩问。 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回答道“就是在一个镇上买的。” 他说完又补充道“这样的典籍修仙界随处可见,我买了许久,忘记是在哪个镇上买的了。” 闻瑕迩咬牙低笑了一声,又问“随处可见那买这本典籍,你花了多少钱” 男孩想了想,答“好像是半块下品灵石。” 只听嘶的一声,闻瑕迩手中拿着的典籍立时成了两半。 生魂引这阵法虽然被他一直搁置,但当初他为了研制出这阵法足足一个月没出房门,所耗费的心血可想而知。 可如今修仙界这群人不仅偷拿了他的阵法大肆宣扬,贩卖的价格竟比打发街边要饭的还不如 闻瑕迩气不打一处来,这摆明了是对他赤条条的侮辱。 “哥哥。”男孩见闻瑕迩寒着脸不发一语,小声的唤了一声。 “什么事”闻瑕迩有些不耐烦。 男孩手撑着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哥哥我方才流鼻血,你是为了救我的命才废了我的修为吗” “不然呢” 男孩往前挪了挪离他近了些,“我见水里那些黑东西都怕哥哥,哥哥你既然救了我,能不能也救救云哥哥” 男孩言辞恳切,通红的双眼无助的看向闻瑕迩。 “我救不了一个已死之人。”闻瑕迩压下心中的气焰,视线落到阴川上,“被阴川里的怨魂啃噬之人,古往今来,无一生还。” “那哥哥你是如何”男孩欲言又止。 闻瑕迩斜着身子将手撑在脸上,半晌,唇间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自然是因为我是厉鬼啊” 男孩捂着腹部的手一颤。 闻瑕迩见状半眯起了眼,身体往对方的方向前倾,“你方才见水里的那些黑影子都怕我,乃是因为我之前把这水里一半的黑影都吃进了肚子里,我吃了他们所以才活了下来,同时还被你的生魂引招了回嘶” 闻瑕迩话说到一半,右肩的位置突然传出了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他用手去摸,刚碰到衣料手背也发出了同样灼烧的刺痛。 他偏头朝肩部看去,从浓雾中透射出的一道光恰好落在他的肩上,也恰是那道光所在的地方,有着如烈火焚烧的疼痛。 天空上的雾气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阳光所到之处越来越广,闻瑕迩肩上的刺痛也在快速的扩散,甚至看到一缕白色的气从他的皮肤上冒出。 他忍痛快速的起身,往不远处的密林处奔去,等到了阳光照不到的阴处才停了下来。 闻瑕迩扯开衣领,右肩被太阳照到的地方突兀的留下了一个可怖的烧伤,自肩部以下一直延伸到锁骨处,不知何时起了一串血红的古怪咒印。 闻瑕迩细看了那符咒两眼,突然嗤笑了一声。 男孩见闻瑕迩躲在了密林的阴处,慢吞吞的跟了过去,走到对方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跑过来了” 闻瑕迩拉好衣领背靠在一棵树上,眼中的讥讽未褪,“你那云哥哥,还真不是个善角啊” 这云顾真的魂魄虽散,但死后积攒的怨气竟全都留在了自身的躯体里,这摆明了是在告诫夺舍他身体的人,除非了却他生前的执念,否则占据他身体人的魂魄迟早会被他体内积攒的怨气一点点蚕食殆尽,魂飞魄散。 闻瑕迩自知自己的生魂阴气极重,但却不至于到一见阳光就被焚烧的程度,恰好他锁骨处浮现的血红咒印给了他答案。 这是云顾真生前的怨气所化成的咒印,同时也是云顾真在告诉他,什么时候了却了他的执念,他闻瑕迩才能用他的身体,光明正大的行走于阳光之下。 而如今他的状况,顶多算得上是个半人半鬼。 “你叫什么名字。”闻瑕迩垂眸看着眼前的男孩,突然开口问道。 “我叫迟毓。” 闻瑕迩朝迟毓招了招手,“你过来,把云顾真生平的事迹全部告诉我。” 迟毓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 “我认识云哥哥没多久,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哥哥你为什么要问云哥哥的事情” 闻瑕迩没打算把咒印的事告诉迟毓,信口胡诌道“我占了云顾真的身体才得以复生,虽非我所愿,但事已至此无力回天。我想着不能白占云顾真的身体,你既认识他,就把他的事迹一并告诉我,看看他生前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若能替他圆了这些心愿,也算是谢了他这献身之恩了。” 迟毓听完,脏兮兮的脸上立刻又滚满了一串泪珠,“哥哥你人真好呜我方才不该骂你,你是个好人。” 闻瑕迩清咳了几声,“你先跟我讲讲云顾真的事。” 迟毓点了点头,“好” 原来这云顾真乃是青穆云家之后,数十年前青穆云家惨遭灭门,唯有云顾真一人死里逃生,辗转数载逃到了冥丘。 据迟毓所说,他与云顾真结识于冥丘,一大一小结伴游历,途径阴川时被一伙拦路抢劫的修士追杀,后失足掉落至阴川。 跌进阴川之后,云顾真为了保护比他小的迟毓,挡住了阴川里的怨魂将迟毓送上了岸,而自己却精疲力竭,等到迟毓把他拖上岸时,他早已断了气。 “青穆云家”闻瑕迩低声呢喃道“这么说来,云顾真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替云家满门报仇雪恨” “我也不清楚,云哥哥很少在我面前提他家里的事情。”迟毓道。 闻瑕迩抱臂靠在树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朝迟毓开口道“等到了晚上,我带你离开这儿。” “为什么要等到晚上”迟毓疑惑,说完后也不知记起了什么,满脸委屈的道“哥哥,我的修为没了,我上不去了。” “我不是说了带你上去吗” 迟毓抬手擦了擦脸,“可是我的修为还是没了,上去之后我该怎么办啊。” 闻瑕迩被迟毓的话噎住了,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一掌废了迟毓这小孩少说得有十年的修为,虽是为了救迟毓的命,但若是换了别人这么对他,不管是什么理由,他肯定早已十倍百倍的奉还对方了。 “别哭了。”闻瑕迩语气略显生硬,“修为没了还能从头开始,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更何况当魔修不好,前期虽然修炼比仙修进展快,但是到了后面会越来越难突破,还容易生出心魔。” 迟毓抹泪连连点头,“我也不想修魔的,可我已经修了十年了,现在没了修为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闻瑕迩有些心虚,“你年纪还小,不如就此改做个仙修” 迟毓道“我这样的,哪家仙门愿意收我。” “别这么说,我观你骨骼清奇天资超凡,是个修仙的好苗子。”闻瑕迩拍了拍迟毓的肩,“想收你的仙门一定数不胜数。” 迟毓眼睛一亮,“是吗那我想拜在禹泽山门下也可以吗” 闻瑕迩闻言便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迟毓会有此一问。 迟毓眼中的光随即黯了下来,“哥哥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这样的怎么可能入得了禹泽山门下当弟子。” “谁说我是在安慰你了”闻瑕迩回神,“以你的天赋拜入禹泽山绰绰有余。” 迟毓道“可是禹泽山收徒很严格的,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当弟子的。” 闻瑕迩偏过脸咳了一声,神情变得不自然,“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有个相好的就在禹泽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禹泽 嘈杂的集市中,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街道两旁汇聚着各式各样的摊贩,正扯着嗓子热情的向路人吆喝他们贩卖的东西。 在一路过往的行人中,一位站在典籍摊前,打着绛色竹骨伞的少年则显得尤为醒目。 眼下虽是晴日,但日头却还没炽热到需要遮阳的地步,况且打着伞的人还是一位男子,来往人的视线便不由得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公子可算是找对地方了,放眼整个修仙界的辛秘典籍,就数我这儿最齐全了”摊主兴致勃勃的说道。 闻瑕迩一手打着伞,一手快速的翻着从摊子上拿起的典籍,看完后将典籍重重的一合,问摊主,“这典籍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的” 摊主伸长脖子瞧了瞧那典籍的封皮,笑道“公子好眼力,这本起死回生大阵乃是这段时间修仙界卖的最红火的典籍了据说这阵法是从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冥丘小魔头迟圩手上传出来的,效用可想而知啊” “起死回生大阵”闻瑕迩捏紧了手中的伞柄,咬牙道“这阵法分明叫生魂引” “生魂引”摊主搔了搔额头,脸上的笑意渐褪,“公子,您到底是来买典籍的还是来砸场子的您要是不买就烦劳您赶快离开,别挡着我做生意了,我们小本买卖可经不起您这么折腾。” 闻瑕迩闻言不怒反笑,一掌拍在摊子上,“你连这阵法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写的都不知道,还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卖,你就不怕创这阵法的人找上门砸了你这摊子吗。” 摊主脸色一变,“我看你年纪轻,言辞激进就不和你计较了你且看好了” 他拿出一本记录着生魂引阵法的典籍,指了指封皮上右下角的几个小字,“写这阵法的人是小魔头迟圩,把这阵法宣扬出来贩卖的也是迟圩,你对这阵法有什么不满意去找迟圩说去,别杵在这儿扰我生意” 他说完,又理直气壮的补了一句,“更何况卖这起死回生大阵的大阵不止我一家,不说整个修仙界了,放眼这条街,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摊子在卖我还不信你这少年人有能耐将我们这些摊子全都给砸了。” 闻瑕迩被摊贩振振有词的模样气的瞪圆了眼,刚要开口争辩几句便被人拉住了衣袖,“小迩哥哥,我买好了。” 迟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脸上的血迹和污迹也已洗净,背上背着个大包裹,此刻正仰着脖子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大的不走,又来了个小的,我今日真是时运不济啊。”摊主哼哼唧唧的道。 闻瑕迩冷笑了一声,朝迟毓伸出手,“迟毓,把你的灵石袋子给我。” 迟毓哦了一声,从袖子里翻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后问,“小迩哥哥你是想买什么东西吗” 闻瑕迩睥了一眼摊主,意味不明的道“没错。我要把这条街的典籍全部买下来,然后丢到外面的河里喂鱼。” 摊主一愣,“公子您是在开玩笑吧” “谁有闲心和你说笑。”闻瑕迩朝迟毓勾了勾手,“迟毓,快点把你的灵石袋子给” “小迩哥哥这是我最后一袋灵石了,咱们的钱要花在刀刃上。”迟毓不知何时跑出了十几丈开外的地方,对闻瑕迩说道。 说完后又勒紧了背上的包裹,掉头就跑。 闻瑕迩在原地迟疑了一下,立刻跟着追了过去。 “公子这典籍您还买吗”摊主在闻瑕迩身后高声喊道。 闻瑕迩打着伞头也不回,身形迅速的消失在转角处。 夜半时分,皎月初上。 闻瑕迩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假寐,屋内一片漆黑,外室的方向间或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闻瑕迩睁开了眼,下榻将一旁的蜡烛点燃,提着烛台往外室的方向走去。 “迟毓,你在做什么”闻瑕迩看清站在案桌旁的人后问道。 迟毓背对着他飞快的抬手抹了两下脸,转过身来道“今天是云哥哥的头七,我在给他上香。” 闻瑕迩将烛台往上移了移,便见一个灵位被摆在了桌子上,灵位前还放着香炉,此刻正燃着香。 闻瑕迩问“你白日一个人逛了许久,就是为了给云顾真打造这灵位” 迟毓点头,“在阴川的林子里给云哥哥立的衣冠冢不好,我怕他不能顺利的投胎往生。” 闻瑕迩走上前,将烛台放在了桌子上。 微小的火光照不到这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但眼下却将云顾真的灵位印的异常清晰。 “你替云顾真铸了这灵位,他会顺利往生的。”闻瑕迩道。 “真的吗” 闻瑕迩说是,以防迟毓在这件事上钻牛角尖,想了想又道“你看我,死了之后没人给我立碑造位还不是照样活过来了” “怎么会。”迟毓不信,“小迩哥哥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没人给你立碑。” 闻瑕迩不甚在意的打了个哈欠,“也许有吧。” “肯定有”迟毓一本正经的道“如果真的没有,我现在就去找最好的灵位铺子给小迩哥哥打造一块。” 闻瑕迩伸手弹了一下迟毓的额头,“瞎说什么呢,我活的好好的没事要你立什么牌位。” 迟毓吃痛捂住额头,“我忘了。” “小孩子家家的上完香了就赶紧睡觉。”闻瑕迩朝内室走去,走之前还嘱咐了一句,“睡之前记得吃药。” “我知道了小迩哥哥。”迟毓回道。 翌日 迟毓起了个早,天刚亮就把闻瑕迩叫了起来,拉着对方和他一起去客栈的厅堂吃早饭。 闻瑕迩和迟毓坐在客栈二楼的厅堂,桌子上摆着五六碟精致的点心,迟毓吃的合不拢嘴,闻瑕迩则兴致缺缺的动了几筷子便没了动静。 他太困了,大清早就被迟毓这小崽子叫起来,根本没有吃东西的心情,只想睡觉。 于是他把身体斜倚在一旁的朱红漆柱子上,阖着眼补觉。 迟毓含着嘴里的东西头也不抬的发问,“小迩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禹泽山啊” 闻瑕迩闭着眼有气无力的回答“再过一日就能到禹泽山的山脚了。” 迟毓听了一顿,“那我得赶快吃完,争取半日就到达禹泽山。”他说完吃东西的速度便更快了起来。 闻瑕迩没说话,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客栈的大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五六个身着白衣的修士便从门口疾步走了进来,他们来到一张桌前坐下,其中一人将剑往桌子上用力一放,“那小魔头简直太猖狂了” 闻瑕迩因这一声喊从睡意中惊醒,迷糊的问迟毓,“出什么事了” 迟毓喝完碗里的粥,道“下面来人了。” 闻瑕迩烦闷的拿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茶水入喉,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也不知道师叔一个人去追击迟圩怎么样了。”楼下的一群白衣修士中有人说道。 “迟圩诡计多端,师叔心善,与迟圩单打独斗我也有些担心。” “不如我们前去支援师叔” “不可,师叔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他既说了让我们在客栈等他,他便一定会回来找我们。” 这几人谈话的声音不大,但眼下时间还早,客栈里的客人除了他们便只有楼上的闻瑕迩和迟毓,还有有几个扫地抹桌的店小二,所以他们交谈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全进了闻瑕迩和迟毓的耳中。 闻瑕迩听到迟圩这名字,眉眼间的神色动了动,他倾身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往下扫了一眼,这一看便来了精神。 “小迩哥哥我们快走吧。”迟毓不知何时来到了闻瑕迩身后,语气略带急切。 “走什么走,快看下面。”闻瑕迩把迟毓拉到了栏杆前,“看,你想拜的禹泽山就在下面。” 身穿霜色衣袍,手持兰息长剑,放眼整个修仙界,除了禹泽山的人外还有谁敢这么穿。 迟毓看后面露难色,“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是想去禹泽山当仙修吗,下面的人可都是禹泽山的弟子。” 迟毓沉吟了片刻,道“小迩哥哥我们还是走吧,别留在这里了。我们直接去禹泽山也是一样的。” 闻瑕迩侧头看了一眼迟毓,拿不准对方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 思索一番后,忽然话锋一转道“迟毓我问你,若是有人将你辛辛苦苦耗费了一番心血做出来的东西一声不吭的偷走拿出去卖,并且篡改了你做出来这东西的名字,还对外说这东西是他做的,你当如何” 迟毓一脸茫然,像是没料到对方会突然有此一问,他缓了一下回道“自然自然是要将偷我东西那人找出来,让他给我道歉把东西还给我。” 闻瑕迩笑了笑,视线落到客栈的大门处,“你说的没错。” 他不仅要把迟圩找出来给他道歉,还要让对方在他手上尝尽他阵符的滋味才能以泄心头之怨。 “这迟圩近年来所做的恶事,竟是比当年的闻旸也不遑多让啊。”沉寂了许久的禹泽山弟子中,突然有人出声道。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低声斥责道“无端的,提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魔头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你既说闻旸已死了二十多年,我提一句又有什么打紧。”那人反驳道“如今的迟圩行事乖张,恶名远扬,我看他就是和当年的闻瑕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另一人皱了皱眉,“你莫要再多说了,师叔如今去追击迟圩行踪不明,大家都很担心。你还特意提起当年的冥丘少君闻瑕迩,这不是扰乱众师兄弟的心神吗” “我” 闻瑕迩手撑着脸大半个身子贴在栏杆上,时间久了困意又开始溢了出来,盯着大门的视线变得有些涣散。 “小迩哥哥,下面的人好像在说你。”迟毓提议道“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去禹泽山吧。” 闻瑕迩面不改色的道“别急,再等一下。” 迟毓咬了咬唇,面色发白,正要再劝闻瑕迩,客栈便来了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活菩萨 来的这人是位慈眉善目的青年修士,相貌清秀,眼中含着淡淡的笑,让人一见便觉亲切无比,心生好感。 闻瑕迩打量了这人几眼,待看清对方的长相后立刻坐直了身,拉起一旁的迟毓往后退。 “迟毓,你看见方才进来的那个人了吗”闻瑕迩问道。 迟毓惨白着一张小脸道“我看见了。” 闻瑕迩拉着迟毓蹲了下来,正色道“你听好了,下面那人是禹泽山的活菩萨成恕心,出了名的心善耳根子软。你若是今次能将他打动,他必定会把你带回禹泽山修道的。” “小迩哥哥你不是有相好的在禹泽山吗,我们为什么还要去打动这个成恕心。”迟毓小声的说道。 闻瑕迩含在嘴中的话被迟毓给噎住,他清咳了一声,“你年纪太小了不懂我们做大人的凡事都要有两手准备,我那相好若是眼下在外游历不在禹泽山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既然成恕心出现了,你不如顺道就跟着他一起回禹泽山。” 迟毓沉默良久,问道“那我应该如何打动这位成前辈” 闻瑕迩盯着迟毓看了看,突然伸手开始扒对方的衣服。 “成师叔您总算回来了。”禹泽山的一众弟子们起身迎了上去。 成恕心扫了一眼众人,和颜悦色的问道“弟子们可都到齐了” “全都在这,一个没少。” “那便好。”成恕心长舒了口气,“我方才追击迟圩至城外,本想速战速决捉了他回禹泽山,但他似不愿与我多作纠缠。一早便在城外的树林画好了传送的符阵,等我到时已不见他的踪影。” “那师叔您没受伤吧迟圩这魔头所用的符阵实在太过诡异,阴险毒辣的程度简直和当年的冥丘少”有人说到一半噤了声。 成恕心问道“你是想说冥丘少君闻瑕迩” 那弟子自知失言,不敢再答话。 成恕心笑了笑,“近些年修仙界中的确有关于迟圩与当年的冥丘少君闻瑕迩相似的传言,想必你也是听了这些传言才会这般想的吧。” 成恕心此话一出便替那弟子缓解了尴尬,那弟子也不是个蠢的,立刻顺着竿往下爬,猛点头。 成恕心道“迟圩既已离开,我们在此处也不便多留,回禹泽山复” “成前辈”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孩突然从二楼上飞窜了出来,抱住了成恕心的腿。 众人大惊齐齐拔出了剑,成恕心见了向他们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弟子们这才收好了剑,将目光又重新落到突然出现的男孩身上。 男孩穿着一件黑不溜秋的破烂衣衫,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湿润,他此时跪在地上身体紧挨着成恕,成恕心那白色的下摆立刻被蹭上了一大坨黑色的印迹。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如此莽撞”有人斥责道。 迟毓抱着成恕的腿不理对方,一个劲的喊,“成前辈成前辈” 成恕心顿了顿,弯腰将男孩从地上扶起后轻声问,“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成仙师还请您救救我这弟弟吧” 闻瑕迩扶着楼梯的把手,缓慢的往下走着。 他脚步虚浮,身形单薄,唇和脸都白如纸,仿佛重病之人,让人见了很难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成恕心向一旁的弟子使了个眼色,那弟子见了连忙上前将闻瑕迩扶了过来。 闻瑕迩被人扶到一张凳子上坐下,重重的咳了几声。 成恕心温声道“小公子你若是遇上了什么难处需要帮忙但说无妨,我等乃是禹泽山的弟子。” 闻瑕迩以手掩面又狠狠地咳了几声,斜眼朝着对面的迟毓使了使眼色。 迟毓立刻心领神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着道“成前辈我的父母皆被迟圩所杀,如今只剩下我和哥哥二人相依为命。哥哥本就体弱,因为父母的离世悲痛成疾,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知禹泽山是仙门,成前辈是好人还请成前辈收我和哥哥入禹泽山门,让我们能好好修炼,终有一日能替惨死的父母报仇雪恨。” 闻瑕迩见迟毓将他交代的话声情并茂一字不落的对成恕全都讲了出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大半。 他轻咳了一声,气若游丝的道“成仙师我自知时日无多不敢奢求拜入仙门,但我弟弟还年幼,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若是找不到人照拂他,我又怎能安心的见底下的双亲咳都说成仙师菩萨心肠,还请仙师您收下我这可怜的幼弟吧。” “小哥哥。”迟毓望着闻瑕迩,泪花在眼眶打转。 “这迟圩真是个畜生” “没错,我们禹泽山迟早有一天要除了这祸患” 成恕心叹了口气,替迟毓理了理脏乱的头发,“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 迟毓答“我叫小毓,今年十一岁。” 成恕心道“小毓,你可是真心想拜入禹泽山修道,即便日后不能替父母报仇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迟毓道“只要能入禹泽山修行,不管往后如何我都不会后悔的。” 闻瑕迩听后在心中满意的点点头,以他对成恕心的认知,迟毓拜入禹泽山应当是十拿九稳了。 片刻后,只听成恕心轻声对迟毓道“既然你已想清楚,那我便带你回禹泽山,只盼你日后莫要因今日的选择后悔。” 迟毓对着成恕心磕了一个头,“我不会后悔的多谢成前辈成全。” 闻瑕迩也跟着道“多谢成仙师。” 成恕将迟毓从地上扶了起来,温和的笑道“你弟弟既已选择和我回禹泽山,你这个做哥哥的可愿意与他一道” “我哥哥他愿意的。”迟毓接过了话。 闻瑕迩掩袖咳了咳,“若是能到禹泽山这样的仙门我自是求之不得的,只是我这一身病骨唉” “这位小公子你莫要自怨自艾,我们禹泽山乃是集世间万千福灵之气的洞天福地,你若是能在山上待个五六载,说不定身上的病便不药而愈了” “不错。”成恕心点了点头,“留小公子一人在这儿,想来你弟弟也是不放心的。” 闻瑕迩垂下了头,若有所思。 眼下这情况若他执意推脱,怕是会引人生疑,他如今除了云顾真的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要做,陪着迟毓去一趟禹泽山倒也不打紧。 于是他颔首道“那便多谢成仙师了。” “举手之劳罢了。”成恕心和善的笑道“还未曾请教小公子的名讳,不知小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迟毓闻言立刻张了嘴,看起来像是要替闻瑕迩回答,闻瑕迩似有若无的扫了迟毓一眼,迟毓立刻抿紧了自己的嘴不发出声音。 闻瑕迩咳了几声,随即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我名唤思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小魔头 要到达禹泽山,城外的密林是必经之路。 闻瑕迩和迟毓跟着成恕心一行人行走在密林间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后,成恕心怜闻瑕迩体弱,迟毓年幼,便吩咐在一处湖泊旁停了下来,稍作休整。 成恕心似乎挺喜欢迟毓,在城中给迟毓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将人收拾妥帖后才上的路。此刻一大一小正坐在湖边,成恕心和颜悦色的问,迟毓面色严肃的答。 闻瑕迩打着伞坐在树下,隔得远听不见这二人在说什么,不过他对迟毓这小崽子很放心,坚信对方不会在成恕心面前露出什么马脚。 他自己坐在阴凉处图个清静,正准备假寐一会儿就有个禹泽山的弟子靠了过来,指着他的伞问“思君小公子,这里已经是荫凉处了你为何还要打着这伞” 闻瑕迩想了想,道“我这人有个怪毛病,不能见光,一见光身上就会起满红色的疹子,又疼又痒不说还会传染给别人。” 那弟子惊讶的睁大了眼,“世间还有此等怪病我竟闻所未闻那思君小公子你这病可还能治” 闻瑕迩低头叹了口气,摆手道“治不了,这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治不了的。” 那弟子看向闻瑕迩的眼中不由得有多出了几分同情,“思君小公子你且放宽心,我们禹泽山上有许多灵草灵药,其中一定有能治好你身上怪病的。” 闻瑕迩听了觉得好笑,心道这禹泽山的弟子还真是和以前一样的好糊弄,面上掩嘴轻咳了一声,道“如此,便先谢” 他突然收了声,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四周,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神情倏的戒备起来。 那弟子见闻瑕迩不说话,便以为对方出了什么状况,刚要发问便被闻瑕迩捂住嘴一把拽到了地上。 闻瑕迩低声警告道“别说话。” 成恕心也在此时发现了不对,带着迟毓远离了湖边,赶到禹泽山众弟子身边,道“这林子有些不对劲,大家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自乱了阵脚” 众弟子齐称是,手放在腰间随时准备出鞘的剑柄上,神情戒备的看着四周。 青天白日的林间,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暗,雾气弥漫。 雾气蔓延的速度极快,不过几息时间便覆盖了整片密林,厚重程度堪比一层幕布,便是面对面的两人此刻也不见得能看清对方的样子,林间的气氛也在这瞬间诡谲莫测到了顶峰。 人的视线一旦受到阻碍,即便再冷静自持的人心中也不可能没有一丝波澜,所以眼下尚能泰然自若面不改色的闻瑕迩,则显得有些突兀。 闻瑕迩收了伞别在腰间从地上站起,现在这林子暗的快跟阴川那鬼地方一样了,他也懒得再打伞遮遮掩掩。 只见他从袖中抽出一道赤符,口中默念起咒术,眼看着那道赤符马上就要脱离他的掌心飞到半空中时,闻瑕迩的身形一动,那赤符便又落回了他掌中。 “思君小公子你可千万别乱走啊”那禹泽山的弟子在闻瑕迩身后拽住他的一片衣角,小声叮嘱道。 闻瑕迩挑了挑眉正要回答,迷雾簇拥的深处便传来了一阵声音。 “狗道士们还想活捉迟圩大爷我去你们那鸟不拉屎的禹泽山,做你们的白日梦吧哈哈哈哈哈都给大爷我洗好了脖子等着我现在就来取你们的狗命”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忽远忽近,声音高昂,语气嚣张,言语间尽是辱骂之词,即便眼下不知道对方长的什么样,也能从话语间听出这人此刻定是一副狂妄放浪,不可一世的模样。 迟毓待在成恕心的身边,听得此声脸色倏的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的抓住了成恕心的衣袖。 成恕心抽出佩剑握于手中,另一只手握住迟毓,轻声道“小毓别怕,不会有事的。” “成师叔,迟圩不是逃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弟子中有人问道。 成恕心沉吟片刻,道“那应该是迟圩的诱敌之计,想让我们放松戒备,在回禹泽山的路上设下陷阱诱我们前来。” “那师叔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啊这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到” “莫慌。”成恕心道“此刻我们若是自乱了阵脚才是正中迟圩下怀。大家都镇定些,见机行事。” 众弟子闻言称是,屏息凝神的关注着周遭的动静。 抓着闻瑕迩衣摆的那名弟子也在此刻收紧了力道,朝闻瑕迩道“思君小公子,是迟圩小魔头来了,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走啊” 闻瑕迩眼中划过一丝冷意,有些人他还没去寻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动作轻缓的边将外衫脱下边道“那劳烦你把我衣服抓紧点,这雾气滔天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人走散了都不知道。” 那弟子闻言忙道“好的好的,我抓紧了,思君小公子你也别乱走。” “放心。”闻瑕迩手中的赤符又重新动了起来,冒着赤红的光飘到半空中后顿了顿,朝着迷雾深处的方向而去,闻瑕迩侧身挡住赤符以防被其他人发现,步履轻缓的跟在赤符后走,还不忘对后方的人道“我一定不会乱走的” 闻瑕迩跟着引路的赤符行了一段路之后便加快了速度,林间会突然涌出迷雾别人不知道原因,身为阵修的他却清楚得很。 这是一个名叫乱雾阵的阵法引起的,乱雾阵在对决中是阵修专门用来阻挠敌人的视线,将敌人困在迷雾中,敌人在阵中待的时间越长便会越慌乱,而施阵之人便趁着敌人方寸大乱心神恍惚之际出手,把敌人一击即破。 听起来似乎不错,但这阵法却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 那就是施阵之人在施阵的一炷香时间内不得离开阵眼,否则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而闻瑕迩此番便是要让引路符带着他找出阵眼的位置,将偷盗他阵法的人揪出来。 他跟着引路符走到了一处迷雾较为稀薄的平地,闻瑕迩抽出袖中的几道赤符捏于指间,放轻了脚步声,藏在了一棵树后面。 前方不远处的平地上,依稀可以看清盘腿坐着个人影,而那人影坐着的地面上,用灵力画着一个正泛着白光的阵。 闻瑕迩眼神一暗,几道赤符迅速的从指间飞出向那人影袭去,盘腿坐在阵中的人立刻一跃而起跳到了阵外。 与此同时,那泛着白光的乱雾阵瞬间失了颜色,黯淡了下来。 眼看着即将成形的阵法被毁,迟圩勃然大怒,朝着赤符飞来的方向高声道“是哪来的不长眼睛的狗东西连你大爷迟圩的好事都敢坏” “迟圩是吧。”闻瑕迩握着一把赤符从树后缓步走出,神情冷厉的看向对方,道“我是你祖师爷爷。” 话音方落,一大把爆裂符迅速的向着迟圩的面门而去,爆裂符一近身敌人一丈之内便会自行爆炸。 迟圩拧眉看向朝他而来的爆裂符,少说也有十几张,以他现在的位置怎么躲都会爆炸的余波所伤,他快速的从手中抽出几道驭水符,在爆裂符引爆之前将驭水符贴了上去。 再强的爆裂符只要一遇上水便成了废纸一张。 十几张爆裂符湿漉漉的从半空中掉到了地上,迟圩上前一脚踩在这些符纸上,咬牙道“你是哪来的毛头小子,不知道随便丢爆裂符是会死人的吗” 闻瑕迩也没指望用一把爆裂符就能打败对方,要真是那样就太简单没意思了。 他从袖间又摸出一道赤符放于掌心,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都说了我是你祖师爷爷,专程来教训你这不肖徒孙的。” 赤符一离手,一个黑色的影子便从符中迅速窜了出来,那是个轮廓极为模糊的黑影子,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只见闻瑕迩向它抬了抬手,它便立刻张开了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朝着迟圩袭去。 “什么鬼东西”迟圩咒骂道。 黑影子的动作极快,他一个符修想要躲开就显得极为吃力,虽然不知道这乌漆墨黑的玩意是个什么东西,但看那黑东西张牙舞爪的模样迟圩就知道被这玩意咬一口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迟圩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往那黑东西上面丢符,驭水符惊雷符统统来了一遍,可那黑东西非但毫发无伤,反而比刚出现时又粗了一圈,就连尖叫声都大了几分,迟圩觉得自己这回,可能要栽。 他一边朝那黑东西丢符,一边高声朝闻瑕迩道“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弄出这个丑东西来搞我” 闻瑕迩双手抱肩斜倚在树上,淡淡道“深仇大恨倒是没有,就是看你不太顺眼。” 像是察觉到了主人潜藏的情绪,那追着迟圩的黑影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尖叫,连带着模糊的轮廓都深了一圈,追赶迟圩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就因为这个原因”迟圩瞪圆了眼,语气里满是不信,“你是不是和禹泽山那群狗道士是一伙的,来帮他们脱困的” 闻瑕迩置若罔闻,朝黑影子命令道“大黑,咬他。” “大黑”依言张大了嘴,一口咬在了迟圩的头发上,迟圩大骂“你这个丑东西还真的敢咬我我炸、死你” 迟圩将身上所有的符一次性摸了出来,全部丢到了大黑身上,岂料那堆符非但没爆反而被大黑一口气全部吞了进去,大黑张大了嘴咀嚼着迟圩的符纸,嚼动的过程中还把迟圩尚在它口中的一大截头发给咬断了开来。 迟圩看直了眼,眼睁睁看着那团黑影子越变越大,心道不妙,正打算逃跑便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力量桎梏住了,紧接着再是全身,动弹不了了。 大黑吃完了符纸,嘴里还残留着一堆迟圩的头发丝,闻瑕迩朝它招了招手,嫌恶的道“别什么东西都吃。” 大黑停在半空中呆了一下,听话的将嘴里的头发一口气吐了出来,倏的一下飞回了闻瑕迩身边。 迟圩看着自己的头发被那鬼东西喷的到处都是,气的血气上涌,怒骂道“丑东西我要杀了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恩师 闻瑕迩缓步走到迟圩身后,抬脚在迟圩的脚弯处一踢,迟圩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迟圩吃了一嘴的土,恶心的呸了两声,呵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闻瑕迩蹲下身,半眯着眼捏起迟圩的下巴,道“不服气” “大黑,咬他。” 大黑停在闻瑕迩的肩膀旁,听了闻瑕迩的话飘到迟圩的面前,张大了嘴对着迟圩的脸就要咬下去,迟圩急道“别别别,你冷静冷静” 闻瑕迩笑了笑,抬手把大黑招了回来,道“这么怕死外边可把你传的神乎其技堪比昔日的冥丘少君闻瑕迩啊,要是让闻瑕迩知道有人拿你这幅贪生怕死的模样与他相提并论,说不定他都得气活了” 迟圩神色陡然一变,皱眉道“你说我可以,但是我不准你说闻前辈。” “闻前辈”闻瑕迩挑了挑眉,表情变得危险起来,“迟圩,你现在套近乎是不是晚了点啊。” 迟圩道“什么套近乎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瑕迩嗤笑一声,松开迟圩的下巴让对方再一次脸朝地摔进了土里,道“你偷盗了闻旸的阵法,还篡改了阵法的名字冠以你的名字在修仙界大肆宣扬贩卖,这件事你认不认” 迟圩脸埋在土里,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听他闷声道“胡说八道我是学了闻前辈的阵法不假,但从未篡改过阵法的名字也没有冠上过我的名字,你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 闻瑕迩面不改色的把迟圩翻了个面,“看来贩卖阵法典籍的事你是认了。” 迟圩接触到空气,用力的吸了几口后,替自己辩解道“闻前辈写的每一部阵法,创的每一道符都称得上是惊世之作。可惜天妒英才,闻前辈英年早逝,这些传世之作也跟着蒙了尘,我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世人都知晓闻前辈在阵符这两方面的造诣有多高多深,让这些凡夫俗子只能仰望闻前辈的身啊你踩我脸做什么” 闻瑕迩气笑,狠狠的在迟圩脸上踩了几脚,“你是闻旸他什么人要你多管闲事,要你自作主张” “大黑,咬他”闻瑕迩侧头对飘浮在半空的大黑发出指令。 大黑张嘴嘶叫了一声,停在迟圩上方踌躇了很久,像是在思考该从对方身上哪里入手,最后一口咬在了迟圩的屁股上。 迟圩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仍不忘替自己辩解“我是闻前辈的关门弟子,闻前辈是我恩师,我怎么就不能做这个啊做这个主了更何况我在做这件事前,还问过了闻前辈的意愿,闻前辈也是答应了我才敢这么啊” 闻瑕迩听不下去了,这迟圩睁眼编瞎话的本事和厚脸皮的程度让他都快自叹不如了。 “大黑,别咬他的屁股。”他吩咐道“咬他的脸,这个人不要自己的脸了。” 迟圩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别咬我脸,我还没成亲呢” 闻瑕迩又踢了迟圩一脚,仍不解气,“现在要脸,晚了。” 迟圩看着大黑朝他的脸飘来,露出了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们素昧平生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说的都是真话啊算我求你了别让这个丑东西咬我的脸行不行啊。” 闻遐迩朝大黑招了招手,正想要再嘲讽迟圩几句,天空上方便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他仰头看去,绿色的信号弹布满了整个天空。 “完了。”迟圩望着头顶上的信号弹喃喃自语“我迟圩今日要栽在这儿了” 闻遐迩把大黑收进了赤符里,睨了下方了迟圩一眼,道“想一死了之你没那么好的命。” 迟圩躺在地上长叹一声,生无可恋的道“左右不过一死,死在你手上总好过落在变态手上”他闭上了眼,“来,给我个痛快,赶紧的。” 闻遐迩的视线在迟圩脸上停留了许久,看不出对方脸上有什么破绽,“你刚刚不是还惜命惜的紧吗,怎么这一会儿就不怕死了” 迟圩睁开眼,面含苦涩的看向闻遐迩,“看见刚刚那个又绿又丑的信号弹了吗那是应天长宫的信号弹,在这里能看得见,就证明应天长宫的人也在附近。” 闻遐迩眼中划过一道不可察的寒光,“你和应天长宫的人是什么关系。” “我呸”前一刻还面如死灰的迟圩此刻已经怒目圆睁,“我能跟那群狗娘养的能有什么关系一群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闻瑕迩道“听起来,你似乎不是很待见应天长宫的人。” 迟圩的胸膛快速的上下起伏,像是气急,“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拆了他们的骨以泄心头之恨。” 闻瑕迩眉尾一扬,来了兴致,“你这么恨应天长宫的人想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你且说说,要是说的好我今次就放过你。” 迟圩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要是说了你万一不放我走怎么办” 闻瑕迩眼珠转了转,突然打了个响指,迟圩僵住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松弛,他动了动脚指正打算掉头就跑便听对方道“你跑一次,我就让大黑出来再咬你一次。” 迟圩拍了拍身上的泥从地上站起来,轻咳一声后问道“我恩师冥丘少君身前的事迹你应当都听说过吧” 闻瑕迩半眯起眼,“略有耳闻”他暂时还不打算拆穿对方拙劣的谎言。 “我恩师乃是天降奇才,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在当年的修仙界可谓是威风八面,闻名遐迩,仙道之人便是听到他的名讳都要抖上一抖” 闻瑕迩没有这么容易被迟圩几句吹捧就给糊弄住,“讲你和应天长宫的关系。” 迟圩收起对冥丘少君的一腔赞扬之词,表情陡然变得狰狞,“还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仇人关系吗若不是朗禅那个伪君子在仙魔两道决战之际将闻前辈的弱点告诉了仙道的人,我恩师那样的人物又岂会掉下阴川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世人皆知朗禅那厮与闻前辈是至交好友,他却在关键时刻捅了闻前辈一刀,为了坐上应天长宫宫主的位置简直是丧心病” “闭嘴。”闻瑕迩突然出声打断迟圩。 迟圩一脸莫名其妙的看向闻瑕迩,“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闻瑕迩面无表情的道“我不想听了,你滚吧。” 迟圩气闷的哼了一声,“你不想听大爷我还不乐意讲呢”他摸了摸屁股上被大黑咬的地方,疼的嘶了一声,一瘸一拐的往林外走。 路过损毁的乱雾阵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随即蹲下了身开始在阵上捣鼓起来。 周边的迷雾随着阵法的销毁变淡了许多,林间有阳光倾泻了进来。 闻瑕迩抽出腰间的伞撑开,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没走上两步后方便传来迟圩狂妄的笑声“成了,成了” 闻瑕迩顿了顿,眼角往迟圩的方向瞟了一眼后,神情一变。 他疾步走到迟圩的身后将人一脚踢开,把伞往旁边一丢,倾身仔细打量着地上的阵法。 原本乱雾阵阵眼所在的位置,此刻已经被一圈红色的朱砂覆盖,上面的文字出现了颠倒的迹象,画法也开始错乱,闻瑕迩又细看了两眼,心中陡然一紧。 一个迷惑敌人视线的乱雾阵竟开始慢慢变成了一个聚阴的死阵 闻瑕迩将一旁的迟圩一把扯了过来,眉心紧蹙道“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阵法一旦长成会死多少人” 这种聚阴的死阵一旦成形,方圆数百里惨死的阴魂全部会被召集过来,直到将周遭所有的生灵吞噬干净才会离开。 迟圩顶着一张被闻瑕迩打的鼻青脸肿的脸,满不在乎的叉着腰道“死的多那才好,刚好把应天长宫的那群狗东西全部给弄死,让朗禅那个狗东西来替他们收尸嘿嘿嘿” 闻瑕迩懒得听迟圩废话,一拳将人揍倒在地上,冷声道“说,阵眼在哪儿。” 只要在聚阴的的死阵成形前找到阵眼捣毁,就能阻止阴魂被召集。 迟圩被打的吐出了一口血沫子,火气也跟着上来了,仰着脖子就是不肯回答闻瑕迩的话。 这厮明摆着就是在拖延时间。 闻瑕迩冷眼看着迟圩,把大黑从赤符里又放了出来,道“去找这林子里阴气最重的地方,找到了就回来告诉我。” 大黑张大嘴叫了一声,晃晃悠悠的飞走了。 迟圩呸了一声,“找什么找,阵眼不就在你面前吗这么大一个你看不见吗” “迟圩。”闻瑕迩拿起一旁的伞撑好,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阵里狼狈不堪的人,眼中的讥讽毫无遮掩,“雕虫小技的障眼法,就别在我面前卖弄了。” 迟圩心里咯噔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紧张。半晌,用着试探的口气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眼就能看穿他留在乱雾阵上的阵眼是虚晃一招,这让迟圩忍不住对对方的身份起了探究之意。 闻瑕迩道“你把阵眼的位置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迟圩拍了拍屁股从地上坐起来,与闻瑕迩平视,“你既已看穿这阵眼是假的,难道看不出我是临时改的阵法既是临时起意,那阵眼的所在自然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闻瑕迩也懒得再和迟圩纠缠,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在林子里找到阵眼的位置后将其销毁,否则迟毓和禹泽山那群人的性命今日怕是都要葬送于此了。 闻瑕迩抽出几道引路的赤符散在了林间,留下一道跟在自己前面引路,身后传来迟圩的吵嚷声“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闻瑕迩打着伞头也不回,身形快要消失在林间时,一道声音传进了迟圩耳中。 那道声音说“我是你祖师爷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留阙 林中的迷雾渐渐散去,周遭的视野开始变得清晰。 意料之外的,什么都没发生。 成恕心让弟子们收了剑,清点人数,以防在刚刚那场突如其来的迷雾之中有人走丢。 这迷雾来的实在古怪,他们在雾中分明听到小魔头迟圩大放厥词,可直到现在雾散还是没发生任何事,有弟子忍不住问道“成师叔,小魔头没出现,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陷阱在等着我们啊” 按照他们对迟圩的一贯了解,对方一旦出手就不会轻易退步,像今次这样对他们放下狠话后见不到人影还是第一次,这让众人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成恕心眉心微蹙,迟圩此举的确有些没头没尾,看着像是精心筹谋的布局进行至一半被人打断,可有没有后手又不得而知了。 不过眼下也没那么多功夫去琢磨这小魔头的心思了,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况且他身边的弟子众多,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迟圩的靶子,所以留在这林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趁着迷雾散尽赶快离开才是上策。 思虑清楚后,成恕心便要带着弟子们从林中撤走,然而下达指令的话还没说出口,周遭又生了变。 “那是什么东西”有弟子指着上空发出惊异。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远的天边处有一团灰黑的影子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他们这边涌来,前一刻才重见阳光的天空,又再一次被蒙上了黑幕,天色渐暗,骤风即起。 林中的温度陡然降低,一股阴冷的气息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发颤。 迟毓握紧成恕心的衣袖,紧抿着唇怔怔的望着上空的景象,大气也不敢出。 成恕心回握住迟毓将其护在身后,拔出剑神情凝重的道“禹泽山众弟子,准备迎战。”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刚从城外步入林间之时,并不觉得这片密林有什么特别,此刻跟在引路符身后在林间四处奔走,闻瑕迩才意识到这片林子大的令人发指。 他在林间奔走,累的直喘粗气,正在此时前方的草丛里突然窜出了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向他面部袭来,闻瑕迩脚下的步伐一顿,快速的抽出一道赤符贴了上去,打散了那团影子。 闻瑕迩趁势打着伞在一旁的空地上坐了下来,引路符在他前方的虚空中停了下来,见他没打算起身便飞到他的脸颊上上下蠕动着,像是在催促他赶紧站起来。 闻瑕迩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口气,把引路符从他脸上扯下来,喘息着道“好了好了别催我,让我歇一下,真的跑不动了。” 引路符被闻瑕迩捏在手里,听到对方说的话后倒是不再催促,只是转了个方向把背面对着闻瑕迩,看起来像是在和他赌气。 闻瑕迩失笑,没再搭理它,开始思考着眼前的状况。 刚刚袭击他的那团灰黑色的影子无疑是被迟圩的聚阴死阵召唤来的阴魂,那聚阴死阵已然成形,否则这些阴魂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人。 而他在林中奔波这么久才遇到这一只阴魂,只能说明其他的阴魂去了禹泽山那堆人所在的位置。 毕竟这群东西是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跟打不死的苍蝇一样烦人。 此时的林中,因为这些阴魂的聚集阴气变得越来越重,这无疑会混淆他撒出去的引路符的视线,加大找到阵眼的难度,情况变得更为棘手了。 就在他垂头思考良策之时,一阵熟悉的尖叫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闻瑕迩立刻站起身,又胖了一圈的大黑从上空摇摇晃晃的朝他飞了过来。闻瑕迩有点嫌弃的摸了摸它的身体,“伯墨,你是不是一路吃着那些阴魂回来的” 伯墨是闻瑕迩给大黑取的大名,伯即长,意为大;墨即墨色,意为黑,小名叫大黑也算是返璞归真图个本意。 大黑是个爱吃东西的生魂,什么都吃,特别是沾染阴鬼之气的东西,每次吃了都会变大一圈,但过不了多久又会复原。 闻瑕迩曾经因为这件事在大黑身上琢磨了很久,但最终也没琢磨出什么东西,这件事也就跟着不了了之了。 大黑难得听到闻瑕迩叫他一次大名,心情似乎高亢了不少,用自己模糊的轮廓蹭了蹭闻瑕迩的肩,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闻瑕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伯墨你找到阵眼了” 大黑嘶叫了两声以作回应,闻瑕迩忙把他从肩上抖到半空中,“快点带我去” 大黑在半空中扭了扭身体,朝着西南方向而去。闻瑕迩紧跟其后,不敢再有半分懈怠。 密林的上空已被四面八方赶来的阴魂占据了大半,日头被遮住,天空上乌压压的一片,像极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狂风四起,落叶残飞,林子里聚集的阴魂越来越多,不断的从林中飞窜出来。 大黑飘在最前面,一咬一个准,但这些阴魂的数量实在是太多,大黑虽然能吃但吃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趁着大黑吞咽之际漏网之鱼们便从中跑了出来,向后方的闻瑕迩袭来。 闻瑕迩早已做好准备,丢出几道符制住阴魂的行动,阴魂便定在了空中不再动作。 但闻瑕迩却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他深知这些阴魂目前虽然能被他轻易制住,可一旦这片树林被阴魂全部占据,这片林子便会成为一个尸林,林子里的所有人都会被这些阴魂抽干灵力精气,直至变成一堆尸骨。 即便眼下他可以灭掉这些阴魂,但还会有更多源源不断的阴魂从林外赶来,他们不被阴魂吞噬精气而死,也迟早会体力殆尽被耗死。 闻瑕迩抿紧了唇线,正欲加快步伐,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破碎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 紧接着,一道夺目的青光从林间迸发而出直上天际,上空如云雾般密集的阴魂霎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待青光消散过后,那群阴魂也随之消失的一干二净。 闻瑕迩看着那道青光消散的地方,眼中情绪微动,脚下的步伐并未停止,反而催促着前面带路的大黑,“伯墨别再吃了,再快一点。” 大黑却突然停了下来,扭过身子看他。 闻瑕迩心领神会,几步上前笑着道“等找到阵眼了,林子里的阴魂全都” 一道极细小的风从左侧的林间拂过,轻到连树叶的晃动还没来得及掀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闻瑕迩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与他隔着林子擦肩而过,但侧过身时却只瞥到一小片白色的影子。 他把视线停驻在一旁的树上,鼻尖忽然飘进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寒梅香,闻瑕迩身形微怔,正欲再去嗅一嗅那股寒梅香,却只闻到一股青草的气息。 大黑嘶叫了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闻瑕迩收回视线,撑着伞拍了拍面前的大黑,“走。” 大黑的速度加快了许多,闻瑕迩为了不被落下也跟着提紧步伐,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一侧的林间。 触及到满目的翠色之时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人间四月天,哪儿会有什么梅花香 不过是他的错觉罢了。 一个被毁坏的阵法大喇喇的刻在平地上,闻瑕迩蹲下身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是聚阴死阵的阵眼,不过有人,比他先了一步。 禹泽山众弟子们陷入了苦战。 他们人数众多,身上散发的生气也相对厚重集中,吸引来的阴魂与只身一人半人半鬼的闻瑕迩相比不知多出了多少倍。 只见众人的上空被密密麻麻的阴魂遮的密不透风,层出不穷的阴魂从空中往人群里钻,看的人头皮发布。 禹泽山弟子已与这些阴魂缠斗了半个多时辰,灵力耗费了大半,体力大不如前,却还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成恕心一心护着迟毓施展不开手脚,只能一味的闪躲不敢冒险进攻,一身精湛的修为在此刻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迟毓似乎也看出了成恕心的束手束脚,趁着一只阴魂被对方砍散之际,焦急的开口道“成前辈要不你别管我了” 成恕心挥剑的动作顿了顿,头也不回的道“我答应把你带回禹泽山就绝不会失言。” 迟毓闻言眼中情绪似有所动,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紧了紧自己抓着成恕心衣袍的手,咬着唇不再说话了。 四周的阴魂每被消灭一批,便有更多的阴魂从空中涌来,如此反复循环,饶是再厉害的修士也经不住这样车轮战一般的折腾,更何况眼下除了成恕心以外,其他的都是禹泽山的新弟子。 成恕心一贯含着淡笑的面容上,也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愁。 “啊”一名弟子手中的兰息剑不慎掉落在地上,他没了武器被只阴魂围在一起啃噬着身体,发出一声惨叫。 成恕心心神一怔,提剑便往那弟子的身前掠去,将几只阴魂统统斩于剑下,忙扶起那名被咬伤的弟子,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弟子摇了摇头,嘴唇有些发白,“师叔我没事,就是一不小心才着了道” 成恕心点了点头,快速的把地上的兰息剑捡起交到对方手中便要赶回迟毓的身边去。 可就他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迟毓的身边已经围满了十几只阴魂,这些阴魂聚在一起仿佛筑起了一道灰黑色的墙把迟毓围的严严实实,仅能看见对方的脚。 成恕心如临大敌,迅速的往回赶,“迟毓快跑” 但他此刻始终和迟毓所在的位置有一段距离,还没等到他回到迟毓身边,对方唯一露出的那双脚也被覆盖的一干二净。 成恕心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脚下的步子有一瞬间虚乏。 突然,一道如水幕般的耀眼青光迅速的划开,所到之处,风声凛冽,哀鸿遍野,将林中的昏黑盖过,徒留一片清明。 青光过后,风声渐止。 林间不计其数的阴魂霎时消失的一干二净,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一切都恢复如初,惟有迟毓身前半丈的土地上多出了一柄剑。 那是柄通体银色的长剑,剑身细长平滑,剑柄两侧边缘处镶有玉色的纹路,便是此刻有半截剑身陷进了地里,也遮挡不住它半分光泽,仍旧散发出一种清冷孤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剑如其人,透过这柄剑似乎能看清它主人的脾性。 “这是留阙”弟子中有人认出了这把剑。 随着这声惊呼,一道白色的人影从林间的上空掠过,带起一阵清风。 人未落地,地上的剑便率先长鸣了一声,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是小师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缈音清君 清风中,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自半空中飘然而下,落到众人面前。 灰影散尽,晞日从云雾中探出头,借着淡金色的光晕很轻易便能看清他的长相。 这是个容貌极美的男子,肤色净白如玉,眼眸深似寒潭。 禹泽山的弟子皆穿着一色的霜白色衣袍,可眼下穿在他身上,比旁人愣是多出了几分清绝出尘,遗失孤立的味道,行走之间,衣袂浮动,像极了话本中描写的世外仙人。 只是不知为何,他眉间的情绪太过清冷,禹泽山的众弟子们见了他虽心神激动,却只杵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敢迎上去。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其实,也怪不得这群小辈们不与他亲厚。 禹泽山缈音清君君惘,天资卓越,年少成名,一把留阙剑下斩尽无数妖魔鬼怪,端的是通天的修为,其盛名仙魔两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风姿曾引的世间无数痴男怨女心驰向往,一见倾心,却无一人,敢与之近身。 不为别的,只因这位缈音清君不喜与人亲近的古怪脾性和他的名气一样出名,若是一个不慎惹得他心生恼怒,便极有可能被斩于剑下,一命呜呼。 是矣,美人美则美矣,却只可远观。 成恕心将晕在地上的迟毓抱起,见对方呼吸平缓,周身皆无伤痕,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朝他走来的君灵沉淡笑道“灵沉,幸亏你来得及时。” 君灵沉神情淡漠,视线落在成恕心怀中的孩童身上轻扫了一眼后便收了回来,开口道“二师兄是要回山门吗” 君灵沉的身形比成恕心略高出两三寸,此刻站在成恕心面前,视线便往下挪了几寸,那双幽冽如水的眼眸也随之下移。 不过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不知为何,他的左眼与右眼相比忽然黯淡了许多,像是失去了光泽,被蒙上了尘。 成恕心道“没错,我是要带着弟子们一起回山门,不过方才遇到了迟圩设下的阵法,有你前来相助才得以脱险。那些阴魂来的太过诡异,我们需得赶紧离开,要是再被那些东西缠上就不好脱身了。” 君灵沉道“阵眼已经被我销毁了,二师兄不必担心。” “那太好了”成恕心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朝站在一旁傻愣愣的弟子们道“还不过来向你们小师叔道谢” 众弟子们打了个激灵,成群结队的上前,刚要向君灵沉拱手致谢便被对方制止,“不必了。” 众弟子面面相窥,围在君灵沉和成恕心身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尴尬。 成恕心把迟毓交到一名弟子手上后,看着君灵沉,神情略显无奈,“你这性子,还是这般” 君灵沉面上神情依旧没什么波动,成恕心便又问,“你出现在这可是要回山门我下山之前师尊他老人家还在念叨你,说你在外游历二十多年,见到你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眼下不如与我们一道回去,师尊见到你定然会开心。” 君灵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此番并不是回山门,只是途经之地。” “途径你这是要去往何处怎会途径”成恕心话到一半像是记起了什么,眼中的疑惑一下子被了然取代,“你这是要去那处吧。” 君灵沉颔首道“嗯。” 成恕心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斟酌许久,只道了一句“一切小心。” “不见了”一名弟子突然慌慌张张的跑到成恕心面前,拿着一件绛色的衣衫神情惶恐的道“成师叔,小师叔,思君小公子不见了” 成恕心眉峰蹙起,追问道“怎么会不见的这衣衫不是还在你手中吗” 那弟子吞吞吐吐的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抓着思君小公子的衣衫害怕他走丢,那些灰影子来的时候我也一直抓着不敢松手,可是刚刚一看就只剩下一件衣衫了。” 君灵沉垂眸看见那弟子手中的绛色衣衫许久,道“我在林中无意间瞥到一个打着绛伞的少年,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是了是了”拿着闻瑕迩衣衫的弟子忙道“思君小公子弱不禁风的,除了他没有人会在晴日下打伞的” 成恕心点了点头,“既如此,思君小公子应当没出什么事,大家赶快分头去林间寻找,找到后用聆心术联系。若是遇上了迟圩,切记不要莽撞,一切向我回禀之后再做打算。” “是”众人答道,正准备分头行动,林间便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禹泽山众人立刻警惕了起来,那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突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草丛间走了出来,站在最前方的禹泽山弟子认出了他的装扮,回头向成恕心和君灵沉二人道“成师叔,小师叔,是应天长宫的人。” 君灵沉平静的眸中划过一丝暗沉,他道“二师兄,我先行一步。” 成恕心顿了顿,“好,你路上小心。去过之后若是无他事,便回山门一趟吧,师尊他老人家十分惦念你。” 君灵沉颔首不置可否,只见他持剑的手势微动,身形便迅速的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一道极其复杂的御行术,若是旁人耗上几炷香的功夫也不见得能施展成功,于君灵沉而言竟只需要眨眼的功夫便能运用自如,这等修为,不由得让禹泽山在场的众多新入门弟子们瞠目结舌。 缈音清君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应天长宫一行数十人从前方走来,走在最前方的男子隔着数丈距离朝禹泽山的人道“敢问诸位可是禹泽山仙门之人” 成恕心上前道“正是。” 为首的男子认出了成恕心,拱手道“晚辈朗行见过净莲居士,我等乃是应天长宫弟子,特奉宫主之命前来捉拿小魔头迟圩,不知净莲居士和诸位同僚可有见到小魔头的踪迹。” 净莲居士乃是成恕心的道号,旁人这么叫他便是尊称,以表敬意。 成恕心道“此前我的确与迟圩交过一次手,但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甚清楚。” 朗行闻言低头思量了一番,抬起头后,又道“多谢净莲居士相告,情况紧急,宫主还等着我们抓着迟圩回宫复命,便不再叨扰各位了。” 成恕心唇角微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既是朗宫主的命令,各位还是尽早完成莫耽误了。” 朗行点了点头,向成恕心告辞后便带着应天长宫一行人又急急忙忙的钻进了林间,寻找迟圩的踪迹。 成恕心见应天长宫众人已走远,向禹泽山的弟子们招了招手,“赶快去寻思君小公子,若是中途遇到应天长宫之人点头示意即可,莫要多作口舌” “不用找了我在这儿呢。”闻瑕迩撑着伞,弯着眼尾从一棵树后探出了身子。 他答应大黑找到阵眼就让大黑吃个饱,所以刚刚在林子溜了一圈,让大黑把残余的阴魂吃干净了才赶过来。 恰好赶回来的时候遇上成恕心在和应天长宫的人交谈,他打心底的不想看见应天长宫的那群黑乌鸦,所以在树后藏了一会儿,等应天长宫的人走干净了才现身。 那名拿着闻瑕迩衣衫的弟子连忙上前,“思君小公子你去哪儿了,我们都担心死了。都怕你被迟圩那小魔头掳走了” 闻瑕迩接过弟子手中的衣衫给自己穿上,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方才雾气太大我也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的就走远了,在林子里逛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来。” 成恕心走到他面前,淡笑道“思君小公子可有受伤” 闻瑕迩眨了眨眼,心知成恕心这句话是在有意试探他,思虑片刻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差一点就被黑影子咬伤了,不过遇到了几个穿黑衣的仙人,他们救了我。” “黑衣裳想必应该是应天长宫的人吧。”有弟子接话道。 闻瑕迩歪了歪头,回道“我也不知道。” 成恕心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依旧,“无事便好,我们可以继续启程了。” 闻瑕迩道“好啊。” 众人稍作整顿,便要动身。闻瑕迩走进人群中才发现迟毓闭着双眼被一个弟子背在背上,忙上前问道“我弟弟这是怎么了” 弟子向他解释道“令弟被一群阴魂围攻,受到了惊吓。” 敢情这是被吓晕了。 闻瑕迩想也没想一掌拍在迟毓的肩膀上。 迟毓惊的四肢一弹差点从那弟子背上摔了下来,他睁眼看见闻瑕迩撑着伞正脸含戏谑的瞧着他,眼眶立马就红了,“哥哥,好多好多黑色的” 闻瑕迩挑了一下眉,“黑色的什么你不是好好在这儿吗,哭什么哭。” 他这话一出,迟毓霎时哭的更大声,一下子从那弟子的背上挣脱,勾住闻瑕迩的脖子跳到了闻瑕迩的身上。 闻瑕迩被迟毓这一扑弄得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稳了一下才站定,有点不太高兴,“你这是做什么撒娇都多大一人了。” 迟毓呜咽着道“我才十一岁,我差点以为自己死了呜”说完抱着闻瑕迩的脖子的手更紧了。 闻瑕迩被迟毓勒的差点喘不过气,只好用另一只手托着迟毓的身体才好受一点,威胁道“十一岁了哭鼻子你好意思大家都在看你,赶紧下来自己走。” 迟毓扫了一眼四周,果不其然的包括成恕心在内的弟子都在含笑看着他,迟毓脸上立刻爬上了几抹绯红,把头往闻瑕迩肩头一埋,始终不肯从对方身上下来。 闻瑕迩被磨的有些上火,正要使出点强硬的手段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便听走在他们一旁的弟子带着艳羡的口气道“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 闻瑕迩神情一怔,也不知忆起了什么,拉扯迟毓的动作变成了继续托着对方的身体。 沉默了一会儿,他回道“是挺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洞天福地 禹泽山傍水而立,聚天地之气为一体,景色旖旎,灵气长泽,是修仙界中称得上第一的洞天福地,声名远播,被世人称颂有“不见禹泽,何谈大道”的美名。 所以每到禹泽山收徒的日子,便有成千上万的修士从四海八荒赶来,挤破头想要拜入禹泽山成为门中弟子。 然,能成为禹泽山内门的弟子往往是少数。 禹泽山收徒的规矩与其他仙门相比更为严苛,他们会将每一批新入门的弟子送到门中的弟子堂中学习,学习的内容包括入门功法、讲经悟道、诗词歌赋等等。 这些弟子学满三个月之后会参加门中的考核,考核通过的人可以顺利进入内门成为某位仙师的徒弟,正式成为禹泽山的弟子,没有通过考核的人则要么打道回府,要么留在禹泽山做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外门弟子。 闻瑕迩和迟毓被带到禹泽山后两人就分开了,迟毓被成恕心带进了弟子堂为三个月后的考核做准备,闻瑕迩则婉拒了成恕心让他和迟毓一同进入弟子堂学习的提议,留在了清闲的外门。 闻瑕迩和迟毓来禹泽山的目的本就不同,迟毓是奔着修仙求道来的,而他则只是想满足自己的一点私欲罢了。 外门弟子的工作是负责门内端茶送水扫地除尘等一切杂务,每天被这些杂事缠身忙的晕头转向,修行悟道的时辰一个手掌就能数的出来,与其说是弟子,不如说是杂役来的更切确。 闻瑕迩为了维持自己病以入骨的形象,特意给自己画了能制造出恶疾缠身假象的久病符贴在身上,让别人一看见他就开始怀疑他能不能活的过第二天。 加上他到外门时又是成恕亲自将他送了来,成恕心还特意嘱咐了看管外门弟子的修士多照拂与他,所以他一到外门,便有数不清的修士抢着替他干活,向他献殷勤,他自己则落了个一身清闲。 闻瑕迩因体内云顾真怨气的关系,白日不方便出门,打伞又太过招摇,所以只在晚上走出房间。他想找人打听一些事情,可每到夜里等他出门的时候,其他的弟子早已做完了自己手头上的杂务回了房间开始打坐修行,让他一连三天都扑了空。 到了第四晚的时候,他才总算在一口井边逮到了一个正在洗衣裳的落单弟子。 闻瑕迩热情的走上前去帮对方提桶打水,“我来帮你。” 那弟子认得他,见他提了桶忙制止,“这可使不得思君你身体不好,我怎敢劳烦你来帮我做这些事。” “无妨。”闻瑕迩从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放到衣桶边,“大家都回房打坐去了,我帮你一把你也好赶快洗完回屋修行。” 那弟子朝他感激的笑了笑,“思君你可真是个好人。” 闻瑕迩但笑不语,又替对方提了桶水后随口问道“这些衣裳是替内门的仙师们洗的吗” 那弟子搓洗着手中的衣物,答道“仙师们哪里需要我们洗衣裳,一个术法便能让衣袍洁净无尘。这是替门内那些修为连辟谷期都还没到的新弟子们洗的。” 闻瑕迩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那弟子又对闻瑕迩笑了笑,将一桶清水倒入了衣桶里清洗。 闻瑕迩斜着身子坐在井边,手撑着脸颊静看着那弟子动作许久,突然开口道“你知道君惘吗” 那弟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君惘可是缈音清君君灵沉” “没错,就是君灵沉。”闻瑕迩飞快的点了点头,“你可知君灵沉现下在何处是在禹泽山修行还是在外面游历” 那弟子将衣桶拎到几根柱子搭成的架子下,拿起一件衣裳在半空中抖了抖,“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听内门的弟子们说灵沉小师叔在许多年前便已出门游历去了,上一次回山还是六年前吧。” “所以他如今并不在禹泽山” “不错不过思君你做什么要打听灵沉小师叔啊” 闻瑕迩从井沿上站起了身。 如霜般的月光恰如其分的投落在他的身上,印清了他眉目间多出的一抹说不出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仰慕缈音清君的盛名罢了。”他道。 “哈哈,看来思君你是奔着灵沉小师叔的名号来的,不过灵沉小师叔从不收徒弟,你便是奔着他来也不一定能拜在他的门下啊。你还是早做其他的打算吧。我看成恕心师叔就不”晒好衣裳的弟子回头看去,站在井边的人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 闻瑕迩辗转反侧了一夜,在天明时分终是下了决定。 他深知,靠着自己和君灵沉那点浅薄的缘分,即便在禹泽山空等上几十载指不定也等不到对方回来。 与其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的人,不如就此下山去做他该做的事,偌大的修仙界,若他和君灵沉还有那么一丝的可能,终是会再遇见的罢。 思及此,闻瑕迩的嘴角处浮现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下了床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便准备在今夜离开禹泽山。 迟毓这三个月必须待在弟子堂不能离开半步,闻瑕迩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跟迟毓这小崽子告个别。拿起自己特意施加了遮光符阵的竹骨伞便准备去弟子堂找迟毓。 结果一走出房门发现院子里站满了弟子,负责管束弟子们的修士此刻正一板一眼的站在众人面前,看起来像是在交代什么事情。 闻瑕迩打着伞随手拉过一个弟子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被询问的弟子古怪的看了一眼闻瑕迩的伞,答道“掌事的正在挑选去打扫夙千台的弟子。” 闻瑕迩闻言神情一怔,“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去打扫夙千台” 这弟子被问的有些不耐烦,“自然是因为缈音清君要回山了啊。” 闻瑕迩抓着伞柄的手指陡然收紧,身体的反应快过了脑子,他跟阵风似的跑到了掌事面前,急切的道“还请您将打扫夙千台一事交由我去” 掌事的摸了摸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又看了一眼闻瑕迩的伞,道“思君你体弱,怕是不能独自一人担此重任,还是让体格健壮些的弟子们去吧。” “不碍事的”闻瑕迩忙不迭的道“诸位师兄弟们体恤我身体不好已经帮衬过我许多了,若是再让他们为了清扫夙千台耽误了修行我于心不安。所以此次打扫夙千台的事还是让我去吧,我想为大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夙千台虽是声名远扬的缈音清君君惘的住所,但众人皆知这位君小师叔性格孤僻从不收徒,且常年在外游历,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即便是对这位缈音清君起了什么歪心思也没地方使,况且打扫夙千台一事需得另外花费他们得之不易的修行空闲,所以这样一件表面看上去不错的美差实则并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做。 眼下有闻瑕迩这样一个愿意替他们揽了这“美差”的人跳出来,他们乐见其成。 掌事的思忖半晌,和蔼的笑道“不行不行,你身子骨太弱做不得这样的体力活。夙千台平时虽也有人在打扫,但今下却是为了迎小师叔的回山,不可有半点差池。” 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挑了一个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弟子,“刘大壮,打扫夙千台一事就交由你去了,切记马虎不得。” 刘大壮憨憨的点了点头,“我晓得了掌事的。” 日落西沉,云霞漫天。 刘大壮扫完最后一阶台阶后便要上山赶往夙千台了,他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刚准备收好自己的扫帚便见一个打着绛伞的少年突然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刘大壮挠了挠脸,问眼前的人“思君你干嘛啊。” 闻瑕迩眼角微弯,道“掌事的让我去打扫夙千台,你不必去了,我特来告知你一声。” “是这么回事啊”刘大壮挠着脸憨笑,“不过往日这种事情掌事的都是亲自来说,我还是去问问掌事的吧,免得弄错了。” 刘大壮说完便要走,闻瑕迩从衣袖间拿出一道赤色的符,手疾眼快的贴在了刘大壮的背上。 只听扑通一声响,刘大壮便倒在了地上。 闻瑕迩把人拖进了一旁的小树林里藏了起来,临走前,顺带捎走了刘大壮放在角落的扫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无字碑 夜凉如水,星辰黯淡。 禹泽山上起了雾,把本该有的霜月星灿全都遮挡了起来。 好在上山的沿途都燃着石灯,暖色的烛光照清了行路的方向,倒也不算伸手不见五指,只是与平时的夜色相比,暗些罢了。 闻瑕迩提着一把扫帚在禹泽山的山道上走了快两个多时辰也没寻到夙千台,他将扫帚往地上一放,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坐下之后冷静的推测了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迷路了。 闻瑕迩扯了扯领口,夜风灌进来赶走了身上的热意。 禹泽山上的亭台楼榭少说也有几百个,可他这一路上山竟是一个都没见着。 偏头打量了几眼周围的景色,发现四周的树木草丛都以一种自然的形状生长着,不但茂密还十分繁杂,不像有人经常打理过的模样。 这一发现无疑是坐实了闻瑕迩心中的猜测,他不仅迷路了,还走到了禹泽山的荒僻之处。眼下别说人影了,就连一个鬼影都没看着。 他在衣袖里翻了一圈,没找到引路的符咒,出门出的太急,符咒都没带全。闻瑕迩脸色很不好的从石头上站了起来,转身改道从山间小路走。 他下定决心今夜就算走遍禹泽山整个山头也要找到夙千台。 山间小路要比他之前走的路难走上许多,一脚深一脚浅不说,光线也相较之前更暗沉了。 不过等视线习惯之后也就适应了,只是不能如之前那样靠着火光看清四面八方的景象,他有好几次踩空差点被绊倒。 等走到一处地面相对平坦的竹林之时,衣服上已经被沿路尖锐的树枝划破了几条口子,可眼下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只能继续往前走。 又往竹林深处行了几里,忽见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 闻瑕迩一喜,忙走上前去看石碑上的字,待看清之后却发现这碑竟是块无字碑。 他心中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立时被浇灭,原以为这块碑是块指路碑,再不济也是块地名碑,没曾想这碑上竟一个字都没有,他弃了大道改走小道,看来还是选错了。 闻瑕迩烦闷的靠在了石碑上在心中叹了口气,忍不住胡思乱想,他与君灵沉似乎总是这样,前世的时候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无论他如何费尽心思的想要接近对方,最终得到的结果,似乎都是让君灵沉离自己越来越远。 就像眼下君灵沉的住所,明明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叹他却怎么都到不了。 缘浅如斯四个字,说的约摸就是他和君灵沉了。 即便身处同一方天地,见不到就是见不到。 就在他意冷烦闷之时,空寂的竹林中突兀的多出了一阵脚步声,闻瑕迩循声望去,远远地便看见一个提着灯笼的白色人影正向他的方向徐徐走来。 他警觉地从石碑上站直了身,迅速的躲到了石碑之后坐下,从袖中拿出一张隐蔽身形的符咒给自己贴上。 他是打晕刘大壮才上的山,若是此时被人撞见这件事肯定会露馅,所以他必须躲开禹泽山巡山的弟子,不能被发现落下话柄。 好在他提前准备了隐蔽身形的符咒,躲在石碑后只要不发出声响,即便是有人从他面前走过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闻瑕迩安心的靠在了石碑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竖着耳朵去听,脚步声戛然而止。 灯笼里映出的火光有一小半打在了他的脚上。 来人在石碑前停住了 与他仅一碑之隔。 林中有微风在此时拂过,拨开了被云雾遮挡了许久的霜月和星辰。 竹林间洒满了银光,星月交辉,风清林朗,一时间好看的竟教人有些移不开眼。 来人站在石碑前许久却没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仿佛入定般。 闻瑕迩心想也不知谁手底下的弟子竟如此无聊,对着一块无字碑都能观摩多时,难道还能看出什么花来不成 不过这人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迹象,闻瑕迩百无聊赖的换了个姿势准备阖眼休息一会儿,竹林间又多出了一道急切的脚步声。 竟是又来了一个人。 那人的脚步声也同样在石碑的后方停驻,随后只听一个少年的声气道“小师叔,师祖等候多时了。” 片刻后,另一人轻声回应“嗯。” 这是个男子从鼻尖应出的音节,略有些低沉,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 而闻瑕迩却因这声应答,睡意全散,僵直了身体。 他猛地从碑后站了起来,回身看去,“君” 一阵疾风刮过,竹林间被吹的沙沙作响,所到之处落叶横飞,残叶遍地。 霜色的月光倾泻如注,把周遭的景象映照的恍若白日。 而在那石碑前,却早已空无一人。 “听说了吗,就在昨夜缈音清君回山了” 大清早,一群外门弟子挤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闻瑕迩撑着伞从大门外走来,头上沾着几片竹叶,绛色的衣袍上被划了几道口子,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径直往房间里走去,经过屋檐时被人叫住,“思君你去哪儿了,衣冠为何如此凌乱” 闻瑕迩道“没什么,就是走路的时候没看清撞到了树上。” “这样啊,那你以后走路可得小心一点。” 闻瑕迩点了点头。 “君小师叔虽说是掌门最小的弟子,但修为却是最拔尖的,若是有幸能拜在君小师叔的门下修行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这位缈音清君从不收徒,你还是别妄想了哈哈哈”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人嘛总有自己的一两个喜好,缈音清君想来也不例外,只要我能投其所好讨得他的欢心,做他的徒弟还不是小事一桩” “你这话倒是说的在理,不过我来禹泽山这么久只知道成仙师喜音律,常仙师好玉器,至于这位君小师叔喜欢什么倒还真的不大清楚。” 闻瑕迩收了伞,与众人隔着几丈距离顿住脚步,道“他好花。” “花”众人诧异的望向他,“什么花” 闻瑕迩低声道“蓦尾花。” 众人沉寂了几息,突然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有人对闻瑕迩说道“思君,你才来禹泽山没两天可能不大清楚门中的事情,这位缈音清君喜欢什么花都有可能,但独独不会喜欢蓦尾花。” 闻瑕迩的眸中染上了一层冷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外边的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清楚吗缈音清君在二十多年前将整个修仙界的蓦尾花全部移到了自己的夙千台中,却不是因为喜爱此花,而是因为他恨毒了在荒冀山一战殒身于阴川之中的昔日冥丘少君闻旸啊” “世人皆知当初的冥丘少君闻瑕迩的弱点便是蓦尾花,闻瑕迩那厮只要沾染上蓦尾花的一点花粉便会疼痛不堪,夙千台的蓦尾花便是缈音清君以防有朝一日这魔头夺舍卷土重来所做的准备。” “没错,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闻瑕迩面色如常,握着伞的指节却开始泛白。 良久后他转身回房,语气平稳的丢下几个字“一派胡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夙千台 今日是休沐日,弟子堂的弟子们不用去堂中听学,迟毓便特意向管事的人告了假。 按弟子堂的规矩来说,即便是休沐日弟子们也只能各自待在自己的房中温习前日的功课,不得出门。 但由于迟毓来弟子堂的这段时间里,学东西学的快不说还比别人刻苦,聪颖懂礼又很听话,深得老师们的喜欢。并且迟毓告假的理由是去外门看望自己重病的哥哥,如此合情合理的要求,管事的人便开了特例准了迟毓的假。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迟毓从门后露出半截身子,朝着躺在床榻上不知是醒还是睡的人小声的喊了一声,“小迩哥哥。” 闻瑕迩翻了个身从床榻上盘腿坐了起来,看见门口站着的迟毓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迟毓笑嘻嘻的走到闻瑕迩面前,“小迩哥哥你不来找我,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弟子堂不是不准你们跑出来。”闻瑕迩敲了一下迟毓的额头,“你难道偷跑出来了” 迟毓摸了摸自己被弹到的地方,辩解道“才没有,我和掌事伯伯告了假说要来看看你,他就允准了。” “看来你在弟子堂混的不错啊,那我放心了。” 迟毓盯着闻瑕迩看了一会儿,问“小迩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瑕迩也没打算隐瞒迟毓,“你既然已经成功拜入禹泽山了,我也该下山去办自己的事了。” “可是我还没参加弟子堂的考核万一我”迟毓欲言又止,“万一我没通过怎么办。” 闻瑕迩笑道“可我怎么听人说你到弟子堂不过几日,便被授课的老师们争相夸赞,说你刻苦好学。若像你这样的都通过不了三月后的考核,怕是也没几个人能通得过了。” “我”迟毓低下了头,“可小迩哥哥你还没见过自己的相好啊。” 闻瑕迩神情一顿,挑眉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跟我相好见面” 迟毓道“缈音清君昨夜才回山,小迩哥哥又不能轻易进到内门,所以我猜想你肯定还没见过缈音清君。” 闻瑕迩惊了,“你怎么知道我相好是君灵沉的”他不记得有向迟毓提起过这件事。 “我听见了。”迟毓默默地抬起头,“你在客栈晚上睡觉的时候说梦话,一直在喊灵沉,君惘还有君君把缈音清君的字和名都叫了个遍。” 闻瑕迩闻言耳尖处迅速的爬上了一抹暗红,神情少见的慌乱了起来,“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该听的别听” 迟毓道“我也不想听的,是小迩哥哥你喊的太大声了。” 闻瑕迩红着脸理直气壮的道“我就是喊了也证明不了什么” 迟毓幽幽道“明日教我们音律的老师会请缈音清君来给我们授课。” “那、那又如何”闻瑕迩迅速撇过头,“和我有什么干系。” 迟毓哦了一声,“缈音清君此刻应在夙千台与成仙师和常仙师叙旧。” 闻瑕迩身形一怔,没说话。 “小迩哥哥难道真的不想在离开之前去见缈音清君一面吗”迟毓问。 闻瑕迩见迟毓一本正经的问他,心中突然变得有些不是滋味。 哪里是他不想去见君灵沉,分明是对方不想见到他才对。 是夜。 闻瑕迩带齐了各式符阵和迟毓交给他的禹泽山地图后,悄无声息的上了山。 他昨夜迷路误打误撞到了一个荒僻之处,今夜有了禹泽山的地图,闻瑕迩不信自己还能走错。 他沿着地图上所画的位置一路上山,行了约摸半个时辰,果不其然便看见一座被流水环绕的楼阁。 此时已是入夜,那楼阁却仍隐在一片稀薄的云雾之中,借着周遭的数盏石灯,闻瑕迩才朦胧的看清那楼阁的牌匾处的字 夙千台。 闻瑕迩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心中涌起的波涛汹涌,从容不迫的脱下了自己的鞋藏在了旁边的岩石背后,又拿出一张隐蔽符贴在了身上,不慌不忙的往夙千台的入口处走了去。 楼阁前淡紫色的花圃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安静,花簇被风吹动摇颤着身体,像极了一片流动的紫色云幕。 闻瑕迩路过蓦尾花田时用衣袖蒙住了脸加快了脚步,逃也似的远离。 他自出生起便与这蓦尾花是天敌,只需一点花粉便能让他浑身无力,体内疼的像火烧。 闻瑕迩这怪毛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据说是因为他的生魂与蓦尾花所散落的花粉相斥,两者一接触就会在他的体内互相抗衡,产生的后遗症便是让他刺痛不已,灵力涣散。 他父亲在世时也曾为他探寻过各界的名医,最终得到的答复却都是药石无灵。 他年幼时对其十分不在意,所以在蓦尾花身上栽了许多次很吃了些苦头,年纪稍大一点后才长了记性。 夙千台的大门是半掩着的,露出的空隙刚好够一个人穿过。 闻瑕迩提起衣摆,动作轻缓的走了进去。 屋中的光线有些暗,他蹑手蹑脚的边往前走边打量着屋内的环境,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半个人影,胸中那点刚燃起的火苗瞬间小了一圈。 水流潺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忽然响起,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入了水中,拨动水流。 闻瑕迩站在原地停了停,循着水声的方向而去。 他穿过一扇门后,又走到了室外,视野豁然开朗。 院中的一侧筑有一个白玉池,此刻正水气氤氲,热雾蒸腾,他与那白玉池隔的不远,借着月色影影绰绰的能看见那池中有一抹人影。 闻瑕迩心头瞬时涌上一股热意,整个人变得紧张了起来。他已经想好了,在离开禹泽山之前见上君灵沉一面,见了之后他就立刻下山。 他小心翼翼的往那人影靠近,动作迟缓,如履薄冰。 这是个男子的背影,身形修长,腰间的线条流畅唯美,如墨般的发披在身前,露出半截净白如玉的背,残留的水珠从他的肩头处滑落,顺着背部滴入池中发出轻泠的声响。 这是个美人,闻瑕迩有些恍惚的想。 他走到对方身后动作僵硬的在池边慢慢的半蹲了下来,右手停在对方的脖颈后方滞留了半晌,终是没敢碰上去。 他张了张嘴,吐出两个气音,落在眼前人看不见的地方。 似有所感般,水池中的人身形一顿,几缕发丝从胸前垂落至肩头。 与此同时只听铮的一声清响,被人搁置在池边的剑倏的一下自剑鞘中飞出,迅速的朝闻瑕迩刺来。 闻瑕迩愣了愣,在剑即将刺向他时往池边的方向倾了倾身才堪堪躲过一击。 他认得此剑,这是君灵沉的佩剑留阙,只是无缘无故的为何会突然攻击他这让他十分不解。 不过眼下的状况已经顾不得想这些了,留阙来势汹汹的第二击近在咫尺,他正准备从池边起身躲开,手臂却在此时被人突然桎梏住,身体瞬间失了平衡,整个人一下子跌进了池里 池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水花四溅,淋湿了岸边。 闻瑕迩呛了几口水后才站稳,捂着嗓子干咳了几声,一身绛色衣衫已湿的彻底,发梢也开始不停的滚着水珠。 待他缓过神来,随意的抬了抬眼,便看见一张原本贴在他身上的赤红色符纸,此刻正大大方方的浮在池面上,跟着水流的动荡上下飘浮着。 他动作迅速的将蔽形符一把捞起塞进了袖中,头顶上方也才此刻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你是何人” 闻瑕迩僵直了身体,缓慢的抬起了头。 月色下,只见一名赤着半身的男子立于池中,面容俊美,眉间清冷,肩头披了一件霜色的外衫,将那一头如泼墨般的发给掩了下去。 他神情漠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唯有那一双眼睛渊深的仿若一腔幽洌的水,深邃无比,像是要将望着他的人淹没一般。 闻瑕迩望着这样的君灵沉一时有些失神,只知道傻愣愣的看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就在他出神之时,君灵沉抓着他的手臂又沉声问了一遍“你是何人” 闻瑕迩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刚要说话,方才攻击他的留阙此刻又再一次朝他刺来。 那剑身上的杀意,便是隔着数丈闻瑕迩也能感受的一清二楚,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想要躲开这飞剑的攻击,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君灵沉抓的死紧怎么都抽不出来。 闻瑕迩有些急了,抬头朝君灵沉道“你先放” 君灵沉的眸色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黑沉的吓人,让他话说到一半便不由自主的噤了声。 君灵沉垂眸看着他,稍显暗淡的左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滋生。 就在留阙即将刺向闻瑕迩的前一刻,君灵沉抓着闻瑕迩的身体从池中跃了出来,剑再一次扑了个空,却不像之前那样继续紧追着闻瑕迩不放,而是听起来像是有些委屈的长鸣了几声后,钻回了剑鞘之中。 闻瑕迩趁机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臂,结果一动就被君灵沉抓的更紧,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太妙,忙开口为自己解释道“仙君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才入门的弟子误打误撞到了此处,若是扰了仙君的清修还请仙君不要和我多计较,我这就离开。” 他说完便做出一副要往外走的姿态来,但君灵沉却没有丝毫要放开他手的迹象,这让他犯了难。 君灵沉一反常态的将视线一直胶着在他身上却一语不发,这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认出他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怎么可能呢 他如今已经改头换面,除了尚有一丝生魂是他自己的,其余的都是他从别人身上得来的。 初次见面,便是前世与他最亲近之人都不见得能将他认出来,更何况是一直不怎么待见他的君灵沉呢 闻瑕迩在心中自嘲的想着,随即动了动被君灵沉握着手,道“仙君这是何意是要与我这个刚入门的弟子计较吗” 君灵沉眉心微动,抓着闻瑕迩的手一松,闻瑕迩快速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放在背后,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被君灵沉抓的泛红的地方。 君灵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是谁的弟子。” 闻瑕迩道“我是外门的,还没拜进内门仙师们的座下。” 君灵沉不说话了,目光顺着闻瑕迩滴水的衣衫来到了闻瑕迩的脚下。 闻瑕迩跟着对方的目光也来到了自己的下方,赤、裸的脚上不知何时沾满了黝黑的泥印,右脚的大拇指上还残留着被什么坚硬的东西戳破留下的暗红的血迹,此刻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闻瑕迩尴尬的往回缩了缩脚趾,胡编道“在山上迷路时鞋被树枝挂破了穿不了了,只好把鞋丢了” 君灵沉抬眸看着他,“你就站在这里别动。” “什么”闻瑕迩不明所以。 君灵沉又嘱咐了一遍,“别动。” 闻瑕迩不大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君灵沉垂下了眼帘,掩住了眸中的的色彩,转身往屋内走去。 闻瑕迩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看起来倒真像在安静等着的模样,不过等君灵沉的身影一进到屋内,他立刻拔腿就往后跑。 结果刚跑到庭院的墙角,还没来得及翻墙而出,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夜宿 闻瑕迩顿住脚步心虚的转过了身,道“天色太晚了,我也该回外门了,便不在此处叨扰仙君清修了。” 君灵沉手中提着一双白靴,披散着一头湿润的乌发,发梢还滴着水,霜白的衣肩被打湿了一大片。此刻隔着几步距离,神色不明的看着闻瑕迩。 闻瑕迩看见对方手中提着的白靴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便涌出了几分有些不大对味的情绪。 他喜欢的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即便是对待一个来历不明贸然闯进他殿中的人,仍旧不吝啬的施以援手。 他走到君灵沉面前,指着那双白靴问“仙君这是给我的吗” 君灵沉深深看了他一眼,将白靴往地上一扔,一语不发的掉头就往屋内走。 闻瑕迩愣了一下,捡起地上的白靴就跟在君灵沉的身后走,亦步亦趋。君灵沉脚下的步伐加快,他也只好跟着加快,君灵沉突然停了下来,他也停了下来。 君灵沉侧过身看他,闻瑕迩立刻道“大门在前面,这里出不去。”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是有意跟在君灵沉身后的。 君灵沉闻言,忽然一把抓住闻瑕迩的肩膀将人往屋内带。 闻瑕迩睁大了眼,诧异的看向君灵沉,“仙君这是要做什么” 君灵沉不语,拖着他就往屋内的床榻而去。 闻瑕迩眼下就是个少年人的身形,偏偏还是没几两肉的那种,比君灵沉足足矮了半个头,此刻被君灵沉这么抓着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将他丢到了床榻上,把被子往他身上一盖。 君灵沉立在床边,俯视着他道“禹泽山子时禁严,擅闯山中者一律按门规处置。” 闻瑕迩眨了眨眼哦了一声,看了眼窗外说道“眼下离子时还有些时辰,我现在下山应该还来得” 屋内的蜡烛突然扑腾了几下,灭了。 四下陷入一片黑暗,明显是有人刻意而为。 闻瑕迩紧张的喉头上下滚了滚,摸不准君灵沉此举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有些踌躇的道“仙君,我衣服还是湿的” 话音方落,闻瑕迩便感觉紧贴在自己皮肤上的湿润感霎时消失无踪,他摸了摸自己的外衫,干了。 君灵沉似乎没有半分打算向他解释的意思,立在床侧没站一会儿便往外走了,离开之前还顺手将床帘给放了下来。 闻瑕迩抱着靴子躺在床上心情很忐忑,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隔着床帘往外面望了望,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漆黑。 他方才在庭院里翻墙出去的时候被君灵沉抓了个正着,对方眼下虽没什么动静,但肯定已对他有了警惕。 不过当时他是方寸大乱一时情急才会想出翻墙而出的法子,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如果一味的躲开君灵沉,好像才更让对方生疑。 理清头绪后,闻瑕迩便打定主意先在君灵沉的住所先度过一宿,反正他现在这幅样子没自信能在君灵沉眼皮子底下跑下山,索性安安心心的不再给自己找麻烦。 而且他现在躺的可是君灵沉的床,说不定这次睡了就再也没有下次了,闻瑕迩赶紧裹紧身上的被子使劲蹭了蹭,埋头在被子上用力的嗅了一口 全是君灵沉身上的寒梅香,舒服,满足。 他露出一个餍足的笑,抱着双靴子,睡了。 第二日闻瑕迩醒来的时候,君灵沉似乎已经不在屋内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榻时,发现自己昨夜受伤的右脚大拇指已经被人包扎了起来。 闻瑕迩伸手摸了摸,原本心中在见了对方一面后就离开禹泽山的念头,瞬间动摇了起来。 他的君君还是这么温柔善良,虽然昨晚稍微有点粗暴,但本质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闻瑕迩心中一片触动,忍不住去想,对方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都尚且如此,那他是不是可以稍稍妄想一下 如果换一个身份重新接近对方,那他的那点妄想会不会有成真的可能 一想到这儿,闻瑕迩便觉得自己心中那股子压抑许久的情愫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胸膛翻涌不停。 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从怀中拿出自己捂了一晚上还有余温的白靴穿上,在地上试着走了几步感受了一下。 嗯,有点大。 闻瑕迩把白靴脱下,拿在手中仔细的观摩了一阵后最终还是揣到了怀里,毕竟是心上人送的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的穿出来让别人看见 “你在做什么。”君灵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闻瑕迩有些慌乱的从床榻边站起,“缈渺音清君你还在啊。” 君灵沉此刻已绾上了发束上了玉冠,衣冠齐楚,不似昨夜那般衣衫轻薄发丝微乱。又恢复了以往清清冷冷一丝不苟的冷面仙君模样。 这样的君灵沉好看的让闻瑕迩移不开眼,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连君灵沉把他怀里揣着的一双白靴拿走了也没反应过来。 君灵沉提着那双被压的有些扁的白靴,淡淡的扫了闻瑕迩一眼。 闻瑕迩霎时反应过来,便要从君灵沉手中去夺,“缈音清君这是作甚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君灵沉捉住闻瑕迩的手,将提白靴的手往后一背,道“我何时说过要将这双靴子送与你” 闻瑕迩道“我昨夜没穿鞋,你见了便将这双靴子拿了出来,不是送给我还能是送给谁的。” 君灵沉道“可我却记得我将这双靴子丢在了院中。” 闻瑕迩抿了抿唇,侧着身体绕开君灵沉,将身子往对方藏在背后的那双靴子旁去探,“既是缈音清君你丢的,那这双靴子便不是你的了,谁捡到就是谁的,现在被我捡到了就该是我的” 君灵沉捉着他手腕的力气极大,有了昨夜的经历,闻瑕迩便不敢轻易去挣脱,省的到时候遭罪的又是他自己。但那双靴子他势在必得,说什么也不能让君灵沉拿回去。 君灵沉握着闻瑕迩的手与之僵持了许久后,道“歪理。” 说罢竟是放开了闻瑕迩,闻瑕迩的手一得了自由便立刻去夺君灵沉手中的白靴,君灵沉也没再多作阻挠,轻易地就让他得了手。 闻瑕迩背对着君灵沉,以防对方再来同他抢夺,忍痛将靴子穿在了脚上。而后又转过身去朝君灵沉恭恭敬敬的道“昨夜多谢缈音清君收留一宿,今日时辰尚早,便不在此叨扰仙君了,弟子这便离开。” 君灵沉垂眸看他,既不允准也不阻止,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外头天光大好,隔着一扇窗户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感受到温暖的气息。 但这对闻瑕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他摸了摸常放在腰间的竹骨伞,这一摸竟摸了个空。 闻瑕迩暗自叹息,没有那把他画了阵的伞,白日他便一步也出不了房门,只好又腆着脸问道“缈音清君可有见到一把绛色的竹骨伞” 君灵沉道“烧了。” 闻瑕迩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君灵沉,“烧了” 君灵沉微微垂睫,道“阴邪之物,留不得。” 闻瑕迩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那把竹骨伞本是他在路边摊上随意买的一把,并不存在阴邪一说。只是他将那把伞买回来之后进行了改造,在伞面上画上了遮光的阵法,这阵法传于魔道,用这阵的人也多数是魔修。 而如今他半人半鬼,身上有着云顾真的怨气和他生魂残留的阴气,画完遮光的阵法后,那竹骨伞上难免会沾上些许阴邪之气。 只是他打着那把竹骨伞在禹泽山招摇撞市了许久,便是成恕心也是见过的,却没一人察觉到那竹骨伞有何不妥,君灵沉不过昨夜匆匆一见,便能道破那伞上的阴邪之气,这实在让闻瑕迩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闻瑕迩忍不住深想,莫非君灵沉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 不可能,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按照君灵沉前世对待他的态度,若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怎么可能还会堂而皇之地与他共处一室,还让自己睡在他的榻上。 对方能看穿那竹骨伞上的阴邪之气,想来应该是这些年修为大涨了许多,有些修士悟道到了一定境界,一眼看透邪魔之气也是有的。 闻瑕迩思前想后,心中稍安,开口道“那缈音清君屋内可还有其他的伞能借弟子一用实不相瞒,弟子身子骨有些特殊,不易见光。”伞没了再找一把就是,而遮光的符阵于他来说更是信手拈来。 君灵沉道“若是见了光,你会如何” “我不能见光。”闻瑕迩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笑,“若是见了光,我可能就不能站在这儿了。” 君灵沉眼中情绪微动,沉默了几息,道“跟我来。” 闻瑕迩跟在君灵沉的身后,走到了一个隔间。 隔间干净整洁,一侧的书架上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许多典籍,闻瑕迩经过时随手摸了一把,均是一尘不染,犹如新物。 君灵沉走到一个博古架前,从顶端取下一把伞,递到闻瑕迩面前。 这是把净面的绸伞,伞面红似海棠,艳丽无比。与一向着清冷孤高霜色衣袍的缈音清君,有些格格不入。 闻瑕迩伸手摸了摸伞身,便感觉一股温润的灵气从掌下传来,他惊讶的道“这是灵器” 君灵沉颔首道“用来遮光,应是可以的。” 闻瑕迩接过伞打开,撑着道“这伞看起来有些贵重 ,缈音清君当真要送给我吗要不这伞先借给我,待我买了新伞再将这把还回来。” 君灵沉盯着闻瑕迩看了许久,沉声道“我留着无用。” 闻瑕迩又捏了捏伞柄,这伞做工精致和他在路边摊上买的那把简直不能同日而语。思虑片刻道“那便谢过缈音清君了,这伞弟子很喜欢,这便收下了。” 君灵沉没有答话,闻瑕迩自觉对方将伞都送给他了心情应该还不错,便又顺口将自己要下山的事提了一提,“缈音清君,弟子可否下山回外门了” 不是他不想跟君灵沉待在一起,只是他昨夜偷溜到夙千台,任何人都不知道,他在外门虽是个闲散人士,但好歹也是一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无故消失的话难免引人猜疑。 况且他现在名义上是迟毓那小崽子的哥哥,和迟毓息息相关,要是因为他牵连了迟毓那小崽子不能顺利拜入禹泽山内门,那就真是他的过错了。 所以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待在夙千台,等他把外门的事处理好不会牵扯到迟毓之后,再找个机会摸回君灵沉身边才是稳妥之策。 君灵沉却道“你不用再回外门了。” “为什么”闻瑕迩不解。 君灵沉道“我已经和外门的人讲过了,你今后便留在夙千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秽语 闻瑕迩惊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这就从外门直接进到夙千台了 君灵沉扫了他一眼便往外走,闻瑕迩打着伞连忙跟上,追问道“缈音清君你为何要将我留在夙千台” 君灵沉顿住脚步,道“你不愿” “我”闻瑕迩眉心微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一变。他面色古怪的看向君灵沉,用着试探的口气问道“缈音清君你是不是是不是想收我做你的徒弟啊” 这话一出,闻瑕迩便恍然大悟,更加笃定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昨夜他闯入夙千台被发现后,君灵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送了他一双鞋让他歇在自己的床榻上,今早起来还给他包扎了脚上了伤口又送了他一把灵器伞。 他家君君秉性善良不假,可再纯良,试问又有哪一个人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甚至只见过一面的人这么好 可若是君灵沉想收他为徒,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这云顾真的修为虽然不怎么样,但自身天赋还算不错,在一堆弟子中也算的上出类拔萃,能被君灵沉看上收做徒弟,也尚在情理之中。 可云顾真如今这幅皮囊下的人可是他闻旸他怎么能做君君的徒弟,打死也不能啊 要是他当了君灵沉的徒弟,那他和君灵沉往后就只能以师徒相称了,这不是把他的那点心思往死路上逼吗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不待君灵沉回答,闻瑕迩便快速的说道“我不当你的徒弟,也不会留在夙千台,我现在就走” 说罢他便撑着伞,飞也似的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闻瑕迩这一套说话和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一路跑至半山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他当面拒绝了君灵沉,对方居然出乎意料的没有追出来,他昨夜偷跑都没成功,没想到现在竟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跑了出来。 闻瑕迩歇了几口气后便继续往山下赶,也没把此事往深处去想,眼下对他来说,反正只要做不成君灵沉的徒弟那便是皆大欢喜。 他火急火燎的跑回了外门,生怕君灵沉缓过劲追出来把他带回夙千台让自己给他当徒弟。 今天似乎是休沐日,外门的弟子们难得清闲,不用做繁琐的杂务,也没有因为枯燥无味的修行而焦头烂额,反而围坐在屋檐下,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 闻瑕迩赶到院中时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不过他正为着君灵沉要把他收做徒弟一事而烦闷不已,没心思加入这些弟子一起胡侃,绕开众人正要回到房里时,突然被人叫住,“这是思君回来了” 闻瑕迩向那人颔首示意后便要回房,一群弟子却突然上前将他围了起来,“还真是思君啊,今日缈音清君派人带话把你要走了,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闻瑕迩讪笑了几声,“哪里,哪里” “思君啊,你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平时看着不声不响默不作声的,没想到一下子便得到了缈音清君的青睐,真是让我们刮目相看” 闻瑕迩听了这话,又联想到君灵沉要收他为徒的事,心里慌的跟猫抓似的,随口应承了几句便冲出人群径直回了房,关上门后与外界叽叽喳喳的吵嚷声隔绝了一瞬,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收了伞,小心翼翼的抚平伞面的褶皱后将其放在了桌子上,正想要回床榻上躺着思考如何让君灵沉打消收他做徒弟的念头,外面又传来了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围做在屋檐下的弟子们,此刻的神情都不大好。 他们普遍修为低下资质平庸,入内门无望,在外门当了十几年杂务弟子,如今还留在这里不过是图个求道的念想。 今日偶然听闻才到外门不过几日的弟子思君被缈音清君看中要到了夙千台,让他们各自的心中都激起了千层浪。 缈音清君何许人也 那是天上繁星,水中皎月,他们这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人物。 而那思君却是一个靠着成仙师的名头才得以混进外门的不入流病秧子,他们是打心底瞧不上的。 这两者本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可如今就因为缈音清君一声吩咐,便让这病秧子鱼跃龙门一步登天,让他们这些待在外门十几载看不见出头之日的人实在不甘心。 其中有一个弟子愤愤不平的道“还没拜入缈音清君的门下就开始摆自己内门弟子的架子,真是让人看不顺眼”这话指的自然是刚刚打发他们径直回房的闻瑕迩。 “你小点声,他就在里面,万一被他听见去缈音清君面前告你一状就了不得了” 那弟子听后气焰不减反增,故意又抬高了嗓音,“告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只有娘们才会做,你看看他成天弱不禁风的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缈音清君看上了他哪里,我们这么大一群人围在这儿哪一个不比那个病秧子要强” “别说了,你说的太过了”有人劝阻他。 可这弟子显然不是个听劝的,别人越劝他越来劲,开始口不择言,“要我说不是他用了什么手段就是缈音清君眼神不好” 人群中有人倒抽了几口凉气,显然是因为这弟子提到了什么禁区。 “缈音清君左眼瞎了也不是一两天了,眼神不好才选了那个病秧子你们说是也不” 长廊一侧的房门被猛力踹开发出剧烈的声响,骤然打断了他高谈阔论的声音。 众人的视线随着门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闻瑕迩阴沉着脸一语不发的向人群疾步走来,一手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墙对着那出言不逊的弟子膝盖骨就是一脚。 他这一脚又快又狠,踢的那弟子措手不及,骨节处传出咔嚓一声响,双膝着地的跪倒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闻瑕迩,“你” 闻瑕迩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脸又是一拳,他被这一拳打倒在地,脑子里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嘴里刚好涌出一股铁锈味,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你疯了” 他被对方一击撂倒,打的没有还手之力,火气也跟着上来了,站起身来就要还击,身体突然被一道黑影笼罩。 闻瑕迩一脚踩在他右腿膝盖骨上,用力的碾了上去。 骨节咔嚓作响,剧烈的疼痛传遍了全身,“啊啊啊” 他痛呼出声,身体因疼痛弯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豆大的汗珠不间断的从额角落下,表情变得狰狞。 闻瑕迩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脚下的力度突然加重。 “啊啊啊啊啊啊”他扯着嗓子叫喊,瞳孔因疼痛剧烈的收缩。 “思君,思君再这样下去他的腿会废的”围观的弟子中有人出声劝阻。 闻瑕迩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迅速的抬脚,落下,直接碾碎了地上人的膝盖骨。 那弟子疼的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脸色惨白,竟是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围在一侧的弟子们睁大了眼,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深感怀疑,在他们印象里一向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的思君下手居然如此狠辣,颠覆了他们以往的认知,将人恨不得往死里折腾,当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不由得将视线再次放到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身上,对方脸上的表情虽淡,但那双眼中蛰伏的强烈杀意却是怎么遮都遮不住。 闻瑕迩一把拽住地上人的领口将其捞了起来,那弟子断了一只右腿只能靠着左腿支撑,身体一边高一边低虚浮的站着,闻瑕迩对着他的脸又是一记拳,那弟子被这一拳打的彻底没了意识,眼神涣散,失焦的看着前方的虚空。 他松了手,冷眼看着那弟子倒在地上,鼻子里有鲜血从中流了出来,滚落在地面留下一滩暗色的痕迹。 围观的弟子们僵硬在原地,屏着呼吸默不作声,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搀扶。 一直沉默的闻瑕迩,动了几下手指后,道“谁再敢说君惘一句,断的就不是一条腿了。”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却让人回想后瞬觉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断的不是腿,那要的岂不就是命了 闻瑕迩旋身扫视了一眼众人,众弟子连忙垂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他勾了勾唇扯出一个阴冷的弧度,头也不回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快看看他还有没有气啊” “叫掌事的来快去” “” 闻瑕迩双手撑在脑后躺回了床榻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床顶上的幔子,似乎陷入了沉思。 他前世声名狼藉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便是街边的三岁稚童听到他的名字都会跟着唾弃上一两句,门外那弟子几句不痛不痒的酸话与之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只是那弟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提及君惘。 他翻了个身,视线刚好对着门外,那把海棠色的红伞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桌上,让他忍不住又开始回想起君灵沉的事情。 他对君灵沉并不是一见钟情,相反,第一次见面时他其实很讨厌君灵沉。 现在想来对方应该也一样,他们是相看两厌。 而君灵沉的眼睛,似乎从一开始便是那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相逢 崇天楼上,灵力四泄,气劲翻飞,两股力量正在互相抗衡着。 楼下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仙魔两道的人,他们神情紧张,因此刻看不见楼顶的战况,心中都悬着一块大石。 仙魔两道不合已久,两方之间的关系虽还没恶劣到挑起双方争斗的地步,但两道中人一言不合便动手拼个你死我活的事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就在半个月前,仙魔两道中也不知是哪一道先挑起的头,写下战书,约战另一方的人于六月初七在崇天楼上比试。 若放在以往这种小打小闹定不会引起多少人的关注,但坏就坏在不久前,冥丘魔主闻秋逢血洗了仙道的天机门。 天机门上下,七百八十人无一幸免。 此事一出引发了仙道众怒,却又惧怕冥丘魔主闻秋逢深不可测的修为和对方在魔道一呼万应只手遮天的地位,敢怒不敢言。 所以崇天楼一战,仙魔两道的人各怀心思,都想借此搓一搓对方的锐气,让胜的一方扬眉吐气,败的那一方从此被人落下口实,抬不起头来罢了。 于是这崇天楼仙魔二道约战一事便被有心人士散播了出去,越传越广,到了六月初七当日,两道中来的人不说十成十,至少有七成都是在场的,就连名门世家的子弟也到了不少。 这眼下在崇天楼上第一场对决的一方便是仙道应天长宫朗家的人。 楼顶上空,只见金光大盛,一声巨响响彻天空,胜负在此刻已见了分晓。 一道黑影从崇天楼上快速的坠落,魔道人群中有人涌了出来,撑起一道屏障将那落下之人接住。 随后另一道人影紧跟着落了下来,只见那人稳当的落地,一尘不染的黑衣上被剑划破了几道口子,他抱剑轻扫了一眼地上浑身是血陷入昏迷之人后,头也不回的往仙道的人群中走去。 “站住你将人伤的只剩半条命便想一走了之”魔道人群中有人高声道。 那黑衣少年顿住脚步转身,手中的长剑出鞘半分,冷声道“若有不满,来战。” “你” 这场对决乃是采用三局两胜的制度,如今这仙道已拿下了第一场,这第二场对于魔道来说可谓是重中之重,若是败了他们便连与对方在第三场拼死一搏的机会都没有,还会落得个惨败的下场。 仙道那方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碍于他们自诩是正派君子,不屑于魔道九流一般善用言语激人,一个个只能脸上流露出亢奋的神情,嘴上却闭的很严。 “好大的口气。”突然,一阵清朗的少年声音自魔道人群中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来人是个样貌极佳的少年,穿着一身瑚珠般的绛色衣袍,头上戴着一根细长的金色火纹簪,双目似朗星般明亮,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他年纪虽轻,但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一种骄恣不羁,傲睨万物的气势,傲气到了极点却又让人无法生厌,只觉得他整个人夺目异常,一出现便能轻易吸引住旁人的目光,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走到黑衣少年前站定,打量对方一眼后勾了勾唇角,道“这是哪家的少年郎,年纪轻轻的竟如此目中无人。” 明明他才像是口气狂妄目中无人的那个人,眼下却反过头来指责对方,观望的众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这二人即将短兵相接针锋相对的景象了。 岂料那黑衣少年一反常态,听了来人的轻佻之言非但没生气,眼中竟还抹上了一层温意。他收了剑上前,“许久未见了阿” “报上名来。”黑衣少年话未说话便被绛衣少年给打断了。 黑衣少年顿了顿,便见面前的人朝他使来一个眼色,他只好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回答道“应天长宫朗禅。” “应天长宫朗禅”绛衣少年若有所思,“我听过你的名字,在我们魔道中简直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魔道众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应天长宫朗禅你们听说过吗” “没有,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个厉害的人物” 仙道众人也有些莫名,应天长宫朗家虽是有名的世家,但这朗禅之名他们却闻所未闻。 朗禅听了对方的夸赞,眼中的笑意渐深,“多谢夸赞,不过你的名头可比我要响亮的多。” 绛衣少年挑了挑眉,“那你且说说我是个什么名头。”他说这话时语气虽有些漫不经心,但一双眼却亮的出奇,似乎在期待对方接下来会如何言语他。 朗禅也十分上道,将他的名头一句话全说了出来“冥丘魔主闻秋逢是你的父亲,你是冥丘的少君,姓闻名旸字瑕迩。” 他说完还补了一句,“你的名字在我们仙道可谓是闻名遐迩。” 朗禅此话一出,两个阵营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冥丘少君就是那个冥丘魔主闻秋逢的儿子” “闻瑕迩怎么来了他来了难道闻秋逢也跟着来了” “少君来了,我们魔道这次胜券在握” “少君弄死仙道那群龟孙子” 闻瑕迩被两边嘈杂的声音吵得有些头大,捂着耳朵朝朗禅道“听到了吧,我们这边的让我弄死你。” 朗禅点了点头,笑道“许久未同阿旸你过招,能借此次机会与你切磋也” “崇天楼上站了个人”有人惊呼道,声音压过了一众吵闹之声。 闻瑕迩与朗禅同时抬头望去,在那崇天楼的左侧,不知何时多了道白色的身影。 闻瑕迩回头朝朗禅道“看来有人比你更想同我比试。” 朗禅眉峰聚拢,“方才两道都没有派人上去,这不知是哪来的人。你还是别” “管他是哪方的人,既然此刻上了这崇云楼那便是想要与我一战。”闻瑕迩运起灵力,纵身一跃朝崇天楼顶而去,动作之前还不忘叮嘱道“阿禅你记得在下面等我,我打败对方就下来” 朗禅仰头道“你小心些,莫要受伤了” 崇天楼顶,云雾缭绕,凛风四起。 闻瑕迩在半空中旋了个身平稳的落在了楼顶瓦片之上,他站在崇天楼的右端,朝左端背对着他的人喊道“就是你要与我切磋吧,那就赶快开始。” 面前的白衣男子依言转了过来,语气无甚起伏的问道“敢问这里可是崇天楼。” 这是个模样俊美的男子,眉间清冷,肤白如玉。 穿了一身如霜般的白色衣袍,手中执着一把长剑,此刻正神情淡淡的看着他。 闻瑕迩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不是代表仙道要来与我一战的吗怎么连这里是不是崇天楼都不知道。” 白衣男子闻言眉头轻皱,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你是魔修”他问闻瑕迩。 闻瑕迩答“魔修本魔。” 白衣男子握剑的手微动,见闻瑕迩两手空空,又道“你没带灵器。” 闻瑕迩双手抱肩,轻笑道“我便是不带灵器也能胜过你。” 白衣男子不说话,将手中的剑背到了身后,俨然一副不打算和闻瑕迩比试的样子。 闻瑕迩被对方不以为意的的态度激的好胜欲在心底有些蠢蠢欲动。 “我们打个赌,若是谁输了”他忽然开口道,手停在半空中指着云雾飘渺的下方,“谁就从这崇天楼上跳下去。” 他说罢也没问对方的意愿,凭空拿出几道赤符,灵力在符纸上轻轻一划,赤符便动了起来,迅速的向白衣男子攻去。 白衣男子神色未动,拔出佩剑迎击,在赤符攻击他之前挥剑砍落。 岂料那赤符一落地便倏的一下变成了熊熊烈火,将他的四周团团围住。炙热的火蛇吞吐着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涌来。 白衣男子持剑纵身往上空跃去,迅速的远离了火圈,紧接着又是几道赤符朝他攻来,有了之前赤符落地成火的经验,此刻便没有去砍落这些赤符,而是运起灵力停留在半空躲开这些赤符的追击。 闻瑕迩双腿盘膝坐在了地上,两指捏着一道赤符,神情慵懒,眼角微弯,“我的符,光躲开可没用。” 话音方落,那些停留在半空中的赤符突然轰的一声爆裂了开来,引得地上的瓦片翻飞,周边的气浪翻涌,崇天楼的屋檐处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闻瑕迩单手撑在膝上托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等着对方从烟尘里的人满身是伤的走出来向他认输。 看对方的模样原以为是个能打的,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他解决了,实在无趣。 隐在崇天楼上空的云雾突然被一道气流震开,只见一阵青光从中闪过,数道凌厉的剑气朝闻瑕迩所在的位置袭来。 闻瑕迩眉尾一抬,收起漫不经心的神情,迅速的起身往侧方躲去,那剑气却像长了眼一样对他穷追不舍。他快速的抽出几道赤符往身后丢去,剑气与符碰撞到一起,又是一声巨响。 白衣男子持着剑从烟尘中缓缓走了出来,不但毫发无损,身上还一尘不染,就连头上的白玉冠也分毫未动。 闻瑕迩见状神情微怔,紧接着唇角笑意更深,他拔下头上戴着的火纹图样的金簪,指尖在金簪上快速的滑动,簪身立时被一道赤色的暗光所覆盖浮在了半空中。 白衣男子眼中神色微动,不再释放剑气,反而提剑而上,似乎想与闻瑕迩近身对战。 符修的厉害之处便是在这符上,他们能够靠着符咒做到其他修士不能做到的事,轻则唤水运火,重则操控人心,有的符修若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甚至可以在百里外的地方操纵符咒攻击敌人,杀人无形,让敌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但同时符修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不能与人近身搏斗。 符修所修的功法基本都以如何养符、控符为主,这导致了修炼符咒的人战斗能力与剑修相比要薄弱许多,所以但凡符修若是没在几个回合内用符咒把剑修困住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便会被剑修们有机可乘与之近身缠斗。 符修被近身便不敢轻易使用符咒,因为若符咒一旦生效,本人不被波及伤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符修用不了符,胜率便会大大降低。 闻瑕迩阖着眼口中默念着咒术,白衣男子的身形已近在咫尺,他却不偏也不躲。 白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近身的速度稍缓。 闻瑕迩就在此时睁开了眼,他抬手抓住面前的金簪在空中一画后猛地插在了地上。 一道赤红色的光自地面忽然涌起,古老繁琐的文字几乎是在瞬间便覆盖在了地面上。 白衣男子察觉到不对劲,欲要抽身从地面脱离,却发现四肢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闻瑕迩喟叹了一声,眼角满意的弯了起来,走到对方面前道“怎么样,认输吧。” 白衣男子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波动,听见闻瑕迩的话后问道“你是阵修” 闻瑕迩眯了眯眼,快速的抽出一道赤符贴在了对方的脸上,从容道“我是阵符双修。” 白衣男子不仅穿的一身白,长的也很白,此刻俊美的脸颊上被闻瑕迩贴上了一道赤符,平白多出了几分诙谐怪异之感。 闻瑕迩对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手痒的在对方另一边脸上捏了两把。 唔,手感极佳。 白衣男子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闻瑕迩面含戏谑的看着对方,“按照我们的赌约,你现在应该从这里跳下去了。” 白衣男子抬了抬眼,没说话,握剑的手隐在宽大的衣袖中动了动。 闻瑕迩以为是对方拉不下脸没太在意,扫了一眼四周,“我方才是从这边上来的” 他绕开瓦片的废墟往边檐走去,边走边回头道“你从这个位置跳下去就” 一块残瓦虚掩在一个被炸开的窟窿上,闻瑕迩正兴致勃勃自言自语让对方如何跳下去,脚下一个没留神踩了个空,身体前倾从崇天楼上掉了下去。 呼啸的风毫不留情的拍打在他的身上,他头朝地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身体急速的下坠穿过层层云雾,失重的感觉让他难受不已。 眼睛被风沙吹的生疼,眼眶瞬间变得湿润,就在他以为自己会这么直挺挺的摔下去然后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之时,有人将他拉了起来揽紧了怀里。 涣散的意识蓦的汇拢,他勉力睁开了眼。 凛冽的寒风中,一个清逸俊美的白衣男子揽着他在空中穿梭,稀薄的云雾自他周身飘浮,发丝浮动,衣袂翻飞,飘然若仙,好看的让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察觉到闻瑕迩投来的目光,他微侧了头回望过去,一道赤符被风卷起自他脸颊离开飞向了天际。 闻瑕迩触及到对方的眼光也不闪躲,反而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恼怒 不过须臾,二人便已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 仙魔两道的人翘首以盼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人。但又看这二人均毫发无伤,胜负的结果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人群中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这二人到底是胜了” 朗禅走到闻瑕迩面前,见到对方身边站立之人一愣,随即拱手道“见过缈音清君。” 白衣男子颔了颔首,人群中突然涌出十几个跟他穿着同样颜色衣袍的弟子,走到他面前恭谨的作揖,齐声道“小师叔。” 闻瑕迩又看了白衣男子几眼,随即拉过一旁的朗禅问道“他是什么人,你是不是认识” 朗禅答道“他是临淮君家的公子,在禹泽山修道。别看他年纪轻轻,辈分却比我们高些。” 闻瑕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上前走到对方面前语气不太好的问道“你是不是一早就破开了我的阵法。”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白衣男子看了他一眼,淡道“是。” 闻瑕迩道“那你为何还做出一副被我压制住的模样你莫不是在戏耍” “是哪边胜了”魔道这头有人高声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肯定是我们少君赢了啊” “少君的修为的确不弱,但我见着仙道那边迎战的好像是禹泽山的君惘啊” 闻瑕迩的话被盖过,他皱了皱眉刚要接着说下去便听朗禅问他,“阿旸,你是胜了还是败了” “我” “是我输了。”君灵沉低沉的嗓音响起,轻轻浅浅几个字一出犹如平地一声雷让双方炸开了锅。 “我就说我们少君会赢,你看果然是少君赢了” “少君威武” 闻瑕迩闻言眉头蹙的更紧,脸上非但没有丝毫获胜的喜悦,反而有些恼羞成怒。 一个符修若是不能在剑修近身之前打败对方,那这个符修便是败了;一个阵修若是被剑修轻易破解了阵法,那这个阵修也是败了。 而他今日在这人身上两样都占尽了,输的简直是一败涂地。 旁人不知道这场对决的胜负,他们二人难道还能不清楚吗 一想到这儿闻瑕迩就来了气,他宁愿自己失足从崇云楼上摔下来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想被君灵沉救,在他看来对方此举,无疑是在狠狠的羞辱他技不如人。 一旁的朗禅见闻瑕迩的脸色不对,问道“阿旸你怎么了” 闻瑕迩沉着脸回答“我没事,只是有些话要同这位君公子说道说道。” 他朝君灵沉道“临淮的君公子是吧我们再比一场,若是这次我” “你的东西。”君灵沉拿出一件物什递到了闻瑕迩面前。 骨节分明的净白手掌中,安静的躺着一根细长的金色火纹簪。 闻瑕迩胸中的闷气被遏制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紧抿着唇从对方手中接过后,终是心有不甘的道了一句“多谢” 君灵沉面无表情的朝他颔首,而后带着身边的一众弟子往人群外走去。 他紧捏着手上的簪一语不发,朗禅问他“你的鎏火簪怎么会在缈音清君的手里” 他回过神将鎏火簪重新戴在了头上,语气不太好的回答道“没什么,他顺手帮我捡回来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友人 自崇天楼那日之后,闻瑕迩回到冥丘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足生了半个月的闷气。 他自诩修为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拔尖,尤其是在阵符方面的天赋甚少有人能出其右,别人只修一门,他却是阵符双修。 修炼起来不仅毫不费力,速度也是常人的几倍。因此自他阵符双修小有所成之后,在和同龄人的交手中几乎是没有败过。 在他手下输的一败涂地的剑修数不胜数,便是仗着一身不俗修为的朗禅也只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 所以在崇天楼上,败给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君惘,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若那君灵沉堂堂正正不放水的跟他斗一场其实他也不至于在意这么长时间,输了顶多和自己怄怄气,每天懊恼自己技不如人之外也算输的心服口服。 可最令他生气的就是那君灵沉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闻瑕迩一想到这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君灵沉在他面前故意装出一副被他制服的模样,看他自鸣得意后失足掉下崇天楼顶的丑态后又出手救他,以此彰显自己的修为比他高深出多少倍,最后还在仙魔两道面前故意认输,明面上给足了他面子,但心里面不知道嘲笑过他多少遍了。 这无疑是对他裸的羞辱,是对他明目张胆的嘲讽 所以他足不出户的这半个月里,一半是在恼怒自己修为比君灵沉略逊一筹,另一半则是在考虑如何替自己出一口怨气。 君灵沉让他失了颜面,那他就要在对方身上找回来,让君灵沉也尝尝受辱的滋味。 打定主意后他便联络了自己在仙道唯一的友人朗禅。 朗禅乃是应天长宫朗家的嫡子,修为不错,人也不错,和他志气相投,一来二去的便成了朋友。 他和朗禅的相识也算是别具一格,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 他那时双修阵符两道刚好小有所成,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他父亲的羽翼独自出门游历。 在经过一片丛林之时,恰好撞见了正在斩杀一头野狼幼崽的的朗禅。 那样的场景,闻瑕迩便是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记忆犹新 那时的朗禅脚下正汇有一滩暗红色的血池,他站在血池里,血淹没了他的裤腿。 他的四周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十几头死状可怖的成年野狼的尸首,它们没有被一剑刺中要害,而是被人熟稔的砍下了头颅而死。 为什么要说熟稔呢乃是因为这些狼尸首分离处的伤口十分平整,一看就是手法熟稔之人一剑砍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多出来的其他伤痕。 最后存活下来的野狼幼崽趴在朗禅的脚下呜呜直叫,灰白色的皮毛上全是红色的血迹,求生的本能让它想站起来逃跑,可它年龄太小了,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朗禅手起剑落,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砍下了这只幼崽的头颅。 而闻瑕迩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靠在林间的一棵树上,看着朗禅站在一堆头颅和身体分离的狼群里,正在脱自己占满血迹的衣袍,语气不明的说了句,“斩草要除根,看来杀狼也是这样。” 朗禅闻言立刻转过了身,握着剑眼含戒备的看着他。 闻瑕迩被朗禅这眼神一下子给激的头皮发麻,体内的血液却止不住兴奋起来,当即便布了阵丢了符,跟对方打了起来。 后来朗禅问他为什么初次见面的时候要跟他动手,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认为是当时朗禅那副模样很欠揍,看他的眼神里还有挑衅的意思,所以他没忍住动了手。 朗禅“” 闻瑕迩和朗禅约在应天长宫外的一个湖心亭见面,那是他们常在一起聚的地方,闻瑕迩对此可以说是十分的熟门熟路。 他在来之前还特意买了朗禅最喜欢吃的烤乳猪,原因无他,前些日子他托朗禅打听了一些关于君灵沉的事迹,这次来找人家不带上点回礼说不过去。 他走得急,买了烤乳猪忘记让老板帮忙切割一下,直接用油纸一包扛着一头烤乳猪就走了,结果一到湖心亭便看见朗禅一手扛着一头烤乳猪,一只手还提了些东西从另一条小道上走来,两人对视了几瞬,都有些傻眼。 闻瑕迩把烤乳猪往湖心亭的石桌上一放,对着朗禅来了句,“朗青洵,你可真能吃。” 朗禅有些哭笑不得把另一头烤乳猪放在了石桌上,“你也没说要给我买啊” 闻瑕迩挑了一下眉,“怎么,你这是委屈上了抱怨我没给你买过” 朗禅很认真的想了想,回答道“阿旸你的确没给我买过。” 闻瑕迩哼了一声,伸手就把朗禅另一只手提着的油纸包夺了过来打开,拿出一块糕点就往嘴里放。 朗禅拿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匕首擦了擦,割下一块烤乳猪递到闻瑕迩面前,闻瑕迩看了一眼,眼神中透露着嫌弃,“这油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嘴上虽然在抱怨,但还是接过来吃了下去。 朗禅又给自己切了一块,道“那芸豆糕甜腻腻的,你不是也照样喜欢吗” 闻瑕迩闻言,将手上的芸豆糕往石桌上一放,平静道“也就一点喜欢。” 朗禅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闻瑕迩擦了擦手上的糕点屑,直接讲出这次他来找对方的目的,“君灵沉的事,阿禅你查的怎么样了” 朗禅切着手下的烤乳猪,慢条斯理的道“临淮君家嫡公子,姓君名惘字灵沉,三岁时拜入禹泽山内门修道;八岁时在门中的试炼里力压群雄一举夺魁成为掌门越鉴真人的关门弟子;十四岁时孤身一人凭着一把留阙剑斩杀了为祸四方的凶兽螭吻,自此扬名天下,名震九州;十六岁时由禹泽山掌门亲授道号缈音清君,同年接下临淮君家少家主之位;十八岁时剿灭了在北荒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门派鸣煞谷,受北荒百姓尊崇,为其建庙宇” “停。”闻瑕迩打断了朗禅的滔滔不绝,“除了这些事迹,就没别的”他可不是来听君灵沉扬名立万的故事的。 朗禅擦了擦嘴,“你想听哪方面的” 闻瑕迩道“不好的,我要听他不好的事迹。” 朗禅沉吟片刻,道“他左眼似乎天生眼盲。” 闻瑕迩闻言眉心微蹙,“眼盲可我那日和他在崇天楼上交手的时候他动作迅捷的很,根本不像是眼盲之人。” 朗禅喝了杯茶,道“这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的,缈音清君看上去的确与常人无异,所以眼盲一事还有待考究。” 闻瑕迩深觉君灵沉眼盲一事实乃无稽之谈,没太在意,又问道“还有呢他还有其他不好的事迹吗” “缈音清君不好的事迹”朗禅想了想,咽下一块肉,道“尚未婚配算吗” 闻瑕迩匪夷所思的看着朗禅,“君灵沉难道难道没有犯过什么错” “没有。”朗禅放下茶杯,眼神中似乎带着点钦佩,“缈音清君不仅修为超凡,德行也是十分出众的,出世至今,从未有过不雅的传言。若是能够结交缈音清君这样的人物,倒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闻瑕迩闻言立刻垮下了脸,冷哼了几声,道“有什么好的,冷冰冰的跟个冰雕一样,谁若是交上他这样的朋友岂不是会被闷死。” 朗禅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割下几块肉用油纸包起来递到闻瑕迩面前,随口岔开了话题,道“阿旸你什么时候回冥丘再过十日是朗婼出嫁之日,我也会有些忙,不能日日陪你。” “朗婼”闻瑕迩漫不经心的吃着对方递过来的肉,“就是那个和你同日出生的姐姐恭喜恭喜啊,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娶上她,真是三生有幸” 朗禅心知他说的是反话也没拆穿,“娶她的是云家的嫡公子云束。” “青穆云家”闻瑕迩问道。 “没错。”朗禅道“他们二人十日之后会在应天长宫成亲。” “不该是在青穆成亲吗”自古以来成亲仪式都是在男方家中举行,头一次听到在女方家中,闻瑕迩便不由得问了一句。 朗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闻瑕迩立刻心领神会,“你爹可真是个狠人” 朗禅笑了笑,继续低头切着肉,“不过朗婼并不想和云束成亲,这几天将宫中闹得鸡犬不宁。” 闻瑕迩道“为什么难道朗婼有喜欢的人了” 朗禅点头道“没错,朗婼和宫中一个弟子两情相悦,朗宫主不同意,把那弟子赶出了应天长宫。” 闻瑕迩啧了几声,“棒打鸳鸯这种事做了会遭报应的” 朗禅被他这句话逗笑。 闻瑕迩也跟着笑了两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了笑声,问道“成亲那日,是不是仙道的世家门派都会来” 朗禅答是。 闻瑕迩又接着问,“那君灵沉呢君灵沉会来吗” 朗禅道“禹泽山和临淮君家都送了帖子,于情于理,缈音清君都应该来的。” 闻瑕迩闻言,半眯起眼拿过一块芸豆糕放在口中细细的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朗禅见他不说话了便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妥吗” “没。”闻瑕迩勾唇道“甚好甚好” 七月初五,宜嫁娶。 一向以沉闷黑寂著称建造的应天长宫也难得换上了喜庆的红色,一改往日压抑的气氛,各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今日是应天长宫朗家嫡女朗婼与青穆云家嫡子云束成亲的日子,这两家具是仙道的名门世家,今日来观礼之人不但人数众多,且来的还均是仙道有头有脸的人物,声势浩大,排场壮观。 眼看着天色渐沉了下来,到了日薄西山之时,吉时将至。 开阔的殿中,左右两侧此刻正摆放着精致的筵席,一席一人,从前往后错落有致,粗略一看殿内竟不下千余位来观礼之人。 筵席的上方留有两个主位,眼下上面正端坐着两名中年男子,左边着青衣华服的是青穆云家的现任家主云酬,右边着黑衣锦袍的是应天长宫现任宫主朗咎。 这二人乃是今日成亲新娘子和新郎官的父亲,按理来说应该是除了新郎和新娘之外最开心的人,此刻却都阴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云家家主云酬心情不好倒是情有可原,依照一贯的结亲仪式,行礼拜堂、宴请宾客这些环节都应该是在男方家中举行,此时却在女方家中进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男方入赘了女方家当了上门女婿。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树大招风,名门世家的风言风语传起来可比常人快得多,作为云家家主,他似乎已经开始为婚礼之后的流言蜚语寻思良策了。 而剩下的另外一位为何会在大喜之日板着一张脸,众人就不得而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拒婚 奏乐声,爆竹声在殿外忽然响起,原本还有些交谈之声的殿内立刻静了下来,众人敛了神将视线齐聚在殿外,注视着即将进殿的新人。 吉时已到,两位穿着大红喜服的新人出现在了殿门口。 新郎一表人才,红光满面,眼角眉梢都含着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 而新娘则盖着轻薄的红盖头,虽看不清面容,但从她和新郎并肩站着几乎一般高的身形,可以看出应当是位身形纤长,高挑清瘦的女子。 此刻二人正要跨过台阶进入殿中,新郎云束一手牵着喜绸一手搀扶住新娘朗婼的手,柔声叮嘱道“婼妹妹,当心些。” 朗婼抬脚的动作顿了顿,轻点了点头,由着云束搀扶着他跨过台阶。云束眼中的笑意深了些,牵着对方的手往殿内走去。 红色的绢布自他们脚下舒展开来,一直延伸至殿内深处。二人踏着红绸,在殿内众人的注目下,脚步平缓的前行,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殿中的主位前。 云束松开朗婼的手,朝端坐在前的云酬和朗咎各行了一礼,云酬和朗咎颔首回应,两人脸上的阴沉都散了些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 只见朗咎轻挥了挥手,奏乐声和爆竹声戛然而止,傧相从旁站了出来,高声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云束和朗婼各自牵着一端喜绸对着天地施了一礼,紧接着又是一声“二拜高堂”二人依言照做。 “夫妻对拜” 对拜之后便是礼成,云束暗暗舒了一口气,他面上虽风轻云淡,但毕竟是头一次成亲,人生大事难免有些紧张,好在过程一切顺利没出什么纰漏,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他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正准备对着面前的朗婼行礼,却见对方木着身子一动不动,云束以为是朗婼太过紧张,便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婼妹妹,该对拜了。”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朗婼手中的喜绸竟掉落在了地上,云束愣了一瞬,弯着身子忙要去替对方捡起来,便听朗婼突然开口道“云公子,我不能和你成亲” 朗婼的声音不大,可偏巧眼下殿中寂静无比,她这轻轻巧巧的几个字一落,便在宾客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婼儿,今日是我应天长宫的大喜之日。”一旁的朗咎出声道,他语气低沉听不出情绪,但话中之意明显是在震慑朗婼。 “朗宫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酬眉峰紧蹙,质问朗咎。 朗咎轻扫了他一眼,“云家主,今日也是你青穆云家的大喜之日。” 云酬面上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后终是摆了摆手,“继续。”看样子是打算对朗婼的话视而不见。 云束也意识到了状况有些不对,但他和朗婼的婚约关系到应天长宫和青穆云氏一族共同的荣辱,他父亲作为家主尚且隐忍住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了。 所以眼下朗婼即便有悔婚的念头,他也得硬着头皮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和对方行完这场礼。 云束捡起地上的喜绸,将一端递到朗婼面前,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婼妹妹,拿好了别再弄丢了。” “云公子,我不能和你成亲”朗婼猛地后退了一步,没有接云束递来的喜绸。 若是只有方才的波动,在座的宾客尚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听见,毕竟主人家没发话他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可这新娘子的话一句接一句的不给新郎官留情面,再迟钝的人也看得明白,这亲,怕是成不下去了。 “为什么”云束忍不住质问道。 他自认已经给足了朗婼面子,也给足了应天长宫面子,可朗婼却不肯顺着这台阶下,他们青穆云家也是声名赫赫的世家,一忍再忍委实太过憋屈。 “朗婼。”朗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出现了细微的波动,“给我拜堂,成亲。” 朗婼的身子颤抖了起来,红色的盖头底下传出几声若隐若现的啜泣之声,却还是杵在原地不肯接云束手中的红绸。 众人见此景顿然醒悟,难怪这新娘子一直不愿对拜,原来这是被父亲逼婚的。 坐在朗婼后方不远处的朗禅却在此刻蹙了蹙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僵持了片刻,新郎官云束将手中的喜绸丢在了地上,“朗小姐,云某且有一问。”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云束住口。”云酬拍案站起,像是预料到了自己儿子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云束侧身又朝云酬和朗咎施了一礼,“云束虽不才,但自觉无论是家世、品貌、才情、修为,与朗婼小姐尚且相配,眼下朗婼小姐铁了心的不打算与我拜堂,云束想要问一问,究竟是我哪里配不上朗婼小姐了” 青穆云家和应天长宫朗家,两家的嫡子嫡女结亲无论是在谁看来都觉得是门当户对,况且这云束长相不差修为也不俗,仙道中想嫁给他的女修士不在少数。此时被朗婼这一搅和弄得颜面尽失,云束不服气有此一问也尚在情理之中。 身上聚集了殿内无数视线的朗婼停止了颤抖,只听她嗫嚅的说道“云公子,我不愿同你成亲乃是因为我有爱” “朗婼”朗咎再次出声打断了她,语气中饱含的怒意毫不遮掩。 朗婼的啜泣声陡然加剧,“您别逼我了我有心悦之人,今日我是断不会嫁给云公子的” 话音方落,殿中一片哗然,众人不由得在心中惊叹,原来这朗宫主不是单纯的逼婚,还硬生生拆了自己女儿的一段姻缘。 云束闻言也是一怔,众目睽睽之下,未婚妻还没与他成亲便红杏出墙,心中爱慕着其他的人,这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云束的脸庞几乎是瞬间变得涨红,他指着朗婼口不择言的质问道“我我堂堂云家少家主,有哪一点不如你心里念着的那人朗婼,你今日要是不和我讲清楚,这亲我看不成也罢” 云束已经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完全忘记自己此刻身处怎样的境况,殿内有上千道视线注视着他。 云酬见状从后方走了下来,握住云束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目光落在朗咎身上,面色不善的道“朗宫主,令爱此举是为何意” 朗咎沉着脸,道“继续拜堂,不用管她。” 云酬面露犹疑之色,云束却冷笑了一声,挣脱了他父亲的桎梏走到朗婼面前,“朗婼,你心中爱慕的人是谁你说出来,我今日便一剑结果了他” 按照正常反应,听到有人要杀自己的情郎定是闭口不言,岂料这朗婼却火上浇油的来了句,“你打不过他”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云束英俊的面孔变得狰狞,“你说那人是谁你将他的名字说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和我云束抢人” 朗婼摇了摇头,身体止不住的往后靠。 云束情绪已然失控,紧追着朗婼不放,“朗婼你说啊那人在哪儿在哪儿是不是就在这儿殿中” 朗婼闻言身体轻颤了一下,云束面上露出一个了然的冷笑,一把捉住朗婼的肩膀,逼问道“是谁是殿中就坐的谁” “你别问了你别问了我求求你别问了”朗婼颤声道。 一旁有看不下去的宾客出声道“云公子,朗小姐既然不想说你就不要再问下去了。” “你懂什么”云束目呲欲裂,抓着朗婼的力道加重,“究竟是谁朗婼我要你说出来你说出来” “云束。” “朗婼” 云酬和朗咎的声音同时响起,朗婼的情绪像是被这一声叫喊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用力推搡着云束却发现怎么也挣脱不开,最终像是彻底失去生气般垂下了手臂,哽咽着开口道“是、是缈音清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抢亲 偌大的殿内,一时间静的出奇。 争吵声、唏嘘声、交谈声全都消散的无影无踪。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转向了端坐着主位左下侧气质清冷,俊美异常,与周遭有些格格不入的白衣男子。 君灵沉眼角轻扫了一下后方,淡漠的脸上无甚波动。 众人见后打了个激灵立刻收回了自己探视的目光,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把视线往君灵沉身上探。 其实也怪不得他们好奇,缈音清君君灵沉年纪轻轻便已扬名九州,无论是修为还是容貌在仙道中都是拔尖的,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位缈音清君性格孤僻不喜与人亲近,愣是让仙魔二道中倾慕他的人不敢靠近他一步,只能默默的仰慕。 这也导致了这位缈音清君出世多年,仙道中关于他的传言要么是修为要么是容貌,却没有一件关于风月场上的事。 而正是这样一位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仙君,眼下却变成了悔婚新娘口中的情郎,这样的噱头便是再冷静自持之人也很难按捺住心底的好奇,更何况当事人此刻正和他们同处于一片屋檐之下,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们的目光。 身上聚集着无数视线的君灵沉,此刻平静的拿着案桌上的酒盏轻抿了一口,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众人见他这般反应,忍不住想不否认,难道是默认了 坐在君灵沉一旁的紫衣修士却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只见他轻拍了一下君灵沉的肩膀,附耳对着君灵沉小声说了些什么后,君灵沉的神情才有了一丝波动。 殿内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缈音清君根本不是默认,而是根本没有听朗婼和云束的对话 他们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在新郎新娘这么一场绘声绘色的对峙之下,缈音清君居然还能这么安于本心两耳不闻窗外事,做到心如止水,不亏是仙道修士的典范实在是让他们敬佩啊 只见君灵沉放下手中的酒盏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眼神落到新娘身上,似乎正准备开口,新娘子便突然挣脱了新郎官的手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殿内又是一阵抽吸声,从中还能隐约听出点翘首以盼的意味。 君灵沉被扑的措手不及,眉头一皱,刚要推开对方,便见一张赤色的符迅速贴在了他的腹部上,他不能动了。 他又张了张嘴尝试着出声,发现一个字都吐不出,君灵沉眼珠转了转,忽然瞥见怀中那张轻薄的红盖头之下,有一双灵动的星眸正狡黠的望着他。 坐在君灵沉侧后方的朗禅似乎也看到了什么,一向平静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于震撼的神情,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出乎意料的事情一样,喉结上下滚动,他抬手饮下一杯酒,愣是将心中的波涛汹涌压了回去。 朗婼靠在君灵沉的怀中,用殿内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软声说道“灵沉哥哥,你今天来是要带婼儿离开的对吧婼儿知道你那晚对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灵沉哥哥你最好了” 坐在君灵沉一旁的紫衣修士闻言,差点失手打翻了案桌上的酒盏。 不光是他,殿内一众修士都震惊不已,心道这朗家小姐的胆子是真够大的,面对缈音清君这样出了名的冷面仙君都敢生扑,目光却炯炯有神的胶着在君灵沉和朗婼的身上,深怕遗漏一个细节。 仿佛石雕般呆在原地的新郎云束终于回过了神来,眼看着未婚妻和另外一个男子抱作了一团,他却不敢上前一步,只能在原地咬牙问道“晚辈还请缈、缈音清君明示您与朗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不敢再直呼朗婼的名字,就连气势也弱下来了许多。 朗咎眼中闪过疑惑,他从主位之上走了下来,面朝君灵沉询问道“缈音清君与小女,莫非”他话未说完,剩下的意思耐人寻味。 坐在君灵沉一旁的紫衣修士见势不对立刻站了起来,他手中持着一柄玉如意,对着朗咎和云束笑道“朗宫主,云公子,此事应当是有什么误会。我师弟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座的诸位都一清二楚,还是听我师弟解” “灵沉哥哥,你果真是来带我走的”朗婼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紫衣修士嘴角的笑僵住了,侧身对着朗婼道“朗小姐,我师弟不善言辞,还请你自”“重”字被他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瞪大了眼。 朗婼双手环住君灵沉的腰,头还不住的往对方胸膛里蹭,反观君灵沉却无分毫抗拒的意思,低垂着头看起来似乎很平静。 “灵沉,你、你莫非”紫衣修士咋舌。 “常仙师,发生了何事缈音清君他怎么了”朗咎上前一步。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只见原本拥抱在一起的君灵沉和朗婼二人面前忽然闪过一阵白光,刺的周遭众人闭上了双眼,再睁眼时,却发现这二人没了踪影。 “缈音清君把新娘掳走了”殿内有人惊呼出声。 皓月当空,夜风四起。 距应天长宫百里外的竹林间,凭空多出了两道一红一白的身影,借着头顶皎洁的月光不难看清,这二人正是不久前消失在婚礼上的君灵沉和朗婼。 朗婼把君灵沉摁在一棵竹子上,她站在君灵沉面前双手抱肩,隔着红盖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须臾后只听她突然轻笑出声,“缈音清君掳走新娘子的感觉如何啊” 君灵沉垂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说话。 朗婼又低低笑了几声,“哎呀,忘记你现在不能说话了”如初醒般打了个响指,顺手将自己头上盖着的红盖头一把揭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银白的月色下,一张独属于少年人的脸庞显露了出来,俊眼修眉,顾盼神飞,那双微弯的眼眸中噙着止不住的笑意,竟是闻瑕迩。 闻瑕迩歪头瞧着君灵沉,弯着眼角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君灵沉仍旧不语,还顺势闭上了眼,颇有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气势。 闻瑕迩见状也不生气,“你当着那么多仙道修士的面把我掳来这荒僻之地,现在怎么又一句话都不说了” 君灵沉还是没反应,闻瑕迩倒像是来了劲,在对方身边来回踱步,兴致勃勃的说道“明日仙道就会传遍,一向洁身自好的缈音清君竟是应天长宫朗婼的情郎,还在人家大婚当日将新娘子掳走,让朗云两家蒙了羞你说到时候,你这谦谦君子的名声还能不能保得住” 君灵沉闻言睁开了眼,渊深的眸中划过一簇不可察的光。 闻瑕迩退后半步,笑着问“生气了” 君灵沉道“你特意扮作新娘的样子将我带到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闻瑕迩唔了一声,作出一副疑惑的模样,“不是你从应天长宫把我掳来此地的吗现在是要翻脸不认人” 君灵沉眼睫微颤,没有答话。 闻瑕迩见状却是笑了,寻思着要不要再说几句逗弄对方的话,便听见君灵沉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闻瑕迩眨了眨眼,忽然上前一把抱住君灵沉,又变作朗婼的声音道“灵沉哥哥,你连我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这话说完君灵沉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倒率先大笑了出来,许久后才停了下来,满脸无辜的问君灵沉,“这样你还想问我的名字吗” 君灵沉却是表情变也没变,从鼻尖应出一个音节,“嗯。” 闻瑕迩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那你先回答我,为什么那日在崇天楼上你要故意向我认输,还装出一副打不过我的模样。” 君灵沉平静道“技不如人,自当认输。” “技不如人”闻瑕迩重复了一遍,眼中的笑意顺着这几个字霎时荡然无存。 君灵沉的修为若真不如他,在崇天楼之时就不会有闲功夫破开阵法跳下来救他还顺手捡了他的鎏火簪,到了此时此刻君灵沉竟还打算糊弄他,闻瑕迩压在心中半个月的闷气一下子临到了最盛。 他也没心思再逗弄对方,沉着脸道出了自己的目的“君惘,我今日一定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他此番费劲心思先是将朗婼带出应天长宫让对方和她那情郎私奔,而后又扮作了朗婼在仙道众人面前作了一出戏,不单单只是为了弄坏君灵沉的名声,而是要和君灵沉再比试一场,以雪当日崇天楼之耻。 君灵沉的反应倒是十分平淡,面对着闻瑕迩恼怒的话不置可否。 只见贴在他腹部的赤符忽然被一团凭空生出的火焰一下子烧成了灰烬散落至地,闻瑕迩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连着后退了几丈与君灵沉拉开了距离,从衣袖中抽出赤符捻在手中,严阵以待。 焚烧了符咒的君灵沉从竹子上直起了身,神情冷淡,眼神平和,似乎并不打算跟闻瑕迩动手。 闻瑕迩两指捻着符纸,目光沉了下来,“那日在崇天楼是我轻敌了,今日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君灵沉竟然点了点头,道“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对峙 闻瑕迩冷哼一声,快速的拔下头上的鎏火簪在手掌划出一道血痕,簪身沾染了血液瞬间晕上了一层赤色的光,发出清脆的鸣响。 他向君灵沉所在的位置丢出几道赤符,趁着对方和赤符纠缠的空隙,用簪子在前方的空地上迅速的画出了一个吸食灵力的阵法。 阵法成形,红光大盛,将竹林间的景象映的红艳无比,透出几分阴恻妖冶的气氛。 今夜的君灵沉似乎是因为被闻瑕迩从传送阵带走时太过匆忙,连随身携带的佩剑也没来得及带在身边,不过他脸上并无半点惊慌,那双渊深的眸中依旧平静无波,静如幽水。 只见他站在原地随手捏了个剑诀,一柄柄汇聚着精纯灵力的青色长剑凭空而起自他身后飞出朝着闻瑕迩而去 这些剑的速度极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闻瑕迩跟前,正欲更进一步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出了一样忽的停在了半空中。 只见闻瑕迩身前的阵法忽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停在阵法上空的剑霎时间被这道红光盖住,原本完整的剑身竟生出了一个洞 那洞蔓延的速度极快,越来越大,直至将所有的剑吞噬的一干二净,那道红光才作罢。 闻瑕迩见状,眼中这才有了几分温度,“缈音清君没了剑,就如此不堪一击了吗。” 他说着又用簪划破了手指挤出几滴血滴在身前的阵法上,那阵法见了血,阵上的文字突然飞快的涌动起来变幻成另一番符文,片刻之后又停歇,同时迸发出骇人的紫光。 时机一到,闻瑕迩动了动手指,轻声道“去” 随着他的话音,那阵中的紫光便幻化出成百道紫色的阴影向着君灵沉涌去,一时间风声大作,光影鬼魅,所过之处,散发出一种刺骨又阴森的寒意,一草一叶均被染成了枯黄色,蔫蔫的耸拉着枝干,就像是被夺走了生机一样。 君灵沉见后眉心轻蹙,似是对眼前的景象有些不满。 他快速的抬手又捏了几个剑诀,青色的剑意自他指尖飞涌而出,组成了一个气势滂沱的剑阵,那剑阵上流动的灵力与之前的剑影相比又浑厚上了许多,数千道剑影晕着耀目的青光向着紫影逼近,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紫色的阴影被剑阵阻挡停滞在半空中无法再前进一步,从中泄出的灵力引的周遭飞沙走石,气劲翻涌,林间的竹子发出剧烈的颤动,沙沙响个不停。 一青一紫在半空中僵持了许久,地面忽的发出一声破裂的轻响,这响声极其微弱,但还是被闻瑕迩捕捉到了,他猛地低下头朝地上的阵法看去,只见那阵法的边缘处竟多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紫影一下子变暗了许多,被强盛的青光剑阵逼的节节败退,呈现出颓势。 闻瑕迩绷着唇线蹲下了身体,划动手上的鎏火簪去修补阵法,他正低着头摸索着手下的纹路,鼻尖却在此刻毫无征兆的窜进一股幽香,闻瑕迩身形一怔,面上渐渐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他用鎏火簪轻轻扒了扒阵法边缘处的杂草,一小株蓦尾便从草里露出了半截身子,袅袅婷婷盛开的正欢。 闻瑕迩唇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一半,他忙不迭的站起身往后退,却还是晚了一步。 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的开始涣散,一种犹如被烈火灼烧的刺痛从他的四肢开始蔓延,一点一点刺入骨髓,渗透皮肉。 他双手扶着身前的竹子剧烈的喘息,脸色变得惨白无比,不过几息,汗珠便布满了额头,润湿了两鬓。 闻瑕迩死死的咬出下唇,企图将这种疼痛压下去,但那疼痛却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般,迅速的加剧。 胸膛快速的上下起伏,他捂着胸口疼的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下子跌坐在草丛里。 阵法没了施阵人的控制,几乎是瞬间便消退的一干二净,紫影散去,剑阵没了攻击的对象,在半空中迸裂开来爆发出响天震地的声响,残叶横飞,青光鼎盛至极,将林间一时照的恍若明日,须臾之后才散去。 闻瑕迩用着自己仅剩的清明在地上一笔一笔的勾勒出一个潦草的传送阵,他心底清楚地很,他设计了君灵沉弄坏了对方的名声,以他现在的状况落在君灵沉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说不定对方还会捉了他当俘虏以此来威胁他爹,所以眼下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快脱身。 画好最后一笔,他眼前的视线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体内的刺痛仿佛火焰般将他层层包裹,闻瑕迩觉得自己快要没办法呼吸了。 一道黑影忽然笼罩在他的头顶上方遮住了光亮,他却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地上倒去 意料之外的没有接触到坚硬的土地,而是触碰到一片微凉的柔软衣料。 闻瑕迩轻抬了抬眼皮,入目却是一片恍惚,他的意识在这一刻彻底断了线,像是一颗颗珠子落入无尽的海域中,掀不起一点声响。 君灵沉看着怀中半阖着眼身体止不住发颤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你怎么了” “疼疼”回答他的是少年声若蚊蝇的气音。 君灵沉扫视了一眼对方的身体,除了左手掌间有几个对方自己弄出的伤口来外没有其他外伤,君灵沉顿了顿,将少年隐在阴影中的半张脸抬了出来,谁知指尖刚一触碰到对方的下颚,少年的身体便剧烈的颤抖了起来,“疼疼爹,疼” 君灵沉指尖的动作一顿,垂下了手臂,沉吟片刻后,问道“你哪里疼” 少年却不回答了,口中仍是一个劲的喊着疼,像是无意识的一样。 君灵沉如画般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眼角瞥到地上残留的传送阵,又看了眼怀中的少年,终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着便将手放到了少年的头顶上方,一股淡蓝色的灵力自他手掌散开送进了少年的体内。 怀中少年的眼睫往上抬了抬,似乎恢复了些许神志,但身体的颤动却没有停止。 君灵沉手中的灵力便没有停歇,他垂眸望进对方一片恍惚的瞳孔,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问过的问题。 少年听见他的话,先是张了张嘴,而后用着一种气若游丝的声音答道“我叫闻瑕迩。” “不是闻名遐迩的遐是”闻瑕迩讲到此,眉头难耐的蹙起,“是白玉无瑕的瑕。” 他似乎极度厌恶别人叫错他的名字,就连处在这种神志不清醒的状况下也会下意识的解释。 君灵沉听了他的回答,低声应了句好,默了一会儿后,他又问,“你家在哪里” 闻瑕迩闻言眉头蹙的更紧,鼻尖应出几声模糊的气音,好像难受到了极点。 君灵沉掌间的灵力没断过,但对方身上的症状好像并没有因为他不断传送灵力而好转,君灵沉又瞥了一眼地上的传送阵,脑海里有东西一闪而过,“你是不是住在冥丘”他问道。 闻瑕迩已经回答不了他了,灼热的刺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令他再也聚不齐一丝神志。 君灵沉心中却是已经有了答案,他将闻瑕迩打横抱了起来踏进传送阵中,在启动阵法前,脑海里忽的闪过许久之前他的二师兄成恕心在禹泽山时与自己徒弟相处的画面。 君灵沉随即顿了顿,幽冽的双眸中有了一阵轻微的波动。他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年,默了许久,终是问出了那句与对方在崇天楼交手后便一直想问的话。 他问道“闻瑕迩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他在看见闻瑕迩能同时修行阵道和符道之后便深知对方天赋极高,只可惜入了魔道。 君灵沉从未收过徒弟,但在见到闻瑕迩这般天赋的之后却生出了想要收对方为徒的念头,想让对方弃了魔道入仙道,不要误入了歧途,是以他一直把闻瑕迩当做要收做门下的弟子来看待,对待闻瑕迩乖张的性格便宽厚了许多。 但此刻的闻瑕迩早已陷入昏迷,哪里还能回答他的这句问话。 君灵沉等了片刻没等到回答,深邃的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使了灵力催动阵法,带着怀里的少年一起消失在了原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结怨 正午时分,灿烂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闻瑕迩动了动眼皮从昏睡中清醒,却发现身体酸软的厉害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醒了” 闻瑕迩睁开眼,循着声音看见了坐在床边与自己眉眼有五六分相似的青年,哑着声音喊了一声“爹,我难受” 闻秋逢闻言皱起了眉,冷声道“知道难受还敢去沾蓦尾花闻旸,我看你是越大越不长记性了。” 他爹一般喊他全名的时候都是动了气,闻瑕迩回忆了一下遇见蓦尾花的情景,干巴巴的解释道“我也不想的,它藏在草丛里当时天又暗,我补阵法的时候就不小心闻到了。” 闻秋逢捏了捏眉心,神情中难掩疲惫之色,他将一碗热腾腾的药递到闻瑕迩手中,看见对方老老实实喝完之后,指着一旁挂起来的红色喜袍,质问道“你什么时候成的亲,我这个当父亲的竟然不知道。” 闻瑕迩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将他如何扰乱云朗两家婚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闻秋逢听后不置可否,只嘱咐了一句,“下次这种事情,吩咐别人去做。” 闻瑕迩点头说好,低头瞥见自己手掌上缠着的布条,突然忆起昨夜凶险的情形,问道“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画出的传送阵还没来得及用就失去了意识,也不知他爹是怎么找到他把他带回冥丘的。 闻秋逢却是不咸不淡的来了句,“说吧,你是怎么招惹上禹泽山的君灵沉的。” “什么我可没招惹他。”一提到君灵沉,闻瑕迩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满是不忿,“是他招惹我在先,觉得我的修为不如他便故意在崇天楼的时候戏耍我” 闻秋逢看了闻瑕迩一眼,良久后,说道“昨夜是君灵沉将你送回来的。” “他”闻瑕迩眉尾一抬,明显不信,“他有这么好心我昨夜才刚和他打了一架。” “那你打输了还是赢了”闻秋逢问他。 “自然是”闻瑕迩欲言又止,倏的倒回床榻上扯过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的盖住,半晌,隔着被子闷声道“我的死灵阵被他的剑阵震出了一条缝。” 闻秋逢捕捉到闻瑕迩话中的破绽,眼中情绪瞬间凉了下来,“你又用精血画死灵阵了” 闻瑕迩闻言身体抖了一下,随即裹紧了身上的被子,作出一副打死也不准备认账的姿态来。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闻瑕迩裹着被子紧张的听着被子外的一举一动,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动静,他掖住一个被角把眼睛露了出来,便看见他爹正脸色不好的看着他。 闻瑕迩颤颤巍巍的把自己从被子里扒出来,指天发誓道“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用精血喂死灵阵了” 闻秋逢没说话,闻瑕迩只好又接着道“我这次会这么做乃是因为我不想输给君惘,我是冥丘的少君,我要是输了不是给您丢脸吗” “你的修为与君灵沉有些差距。”闻秋逢道“即便输了,也没什么不光彩的。” 闻瑕迩听后头一下子便耷拉了下来,闷闷的道“爹你也这么说” 他虽然心里头清楚得很,君灵沉的修为的确比他强上许多,但他向来就不是一个服软的人,即便他与君灵沉之前隔了座不可撼动的大山他都想要去试一试。可是服输的话从他父亲嘴里说出来,闻瑕迩还是觉得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闻秋逢一眼便看穿他心中所想,道“以君灵沉如今的修为,你只要勤加修行,不出两年便能与他打成平手。” “两年”闻瑕迩抬起了头,“两年才能和他打成平手,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胜过他” “你还小,修为一事不能操之过急。”闻秋逢道。 “爹我不小了,我今年都十七了”闻瑕迩反驳道。 闻秋逢闻言眼中却泄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抬手摸了摸闻瑕迩的头,似叹息般道“还是太小了,还未及弱冠” 他说这话时像是在告诉闻瑕迩,又像是在告诫自己,只可惜当时的闻瑕迩年纪尚轻,心智未全,根本听不出他话中另一层含义。 语毕,闻秋逢收回了手,说道“你昨夜昏迷不醒,君灵沉没趁你昏迷对你做些什么还将你送了回来,倒的确算得上是正人君子。你往后,莫要去招惹他了。” “我没招惹他”闻瑕迩仍有些不服气,小声嘟囔道“明明就是他招惹我在先。” “你没招惹他”闻秋逢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没招惹君灵沉他昨夜却同我说想要带你回禹泽山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闻瑕迩忽的瞪大了眼,愤然道“他是不是疯了想要我给他当徒弟” 闻秋逢却是没再多做解释,话锋一转,“你最近行事太过招摇,惹出的动静太大,这段时间就待在冥丘哪儿也不准去,有些事情为父要亲自着手去做,无暇看管你。”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特别是君灵沉,不准再去招惹他。” 闻瑕迩一腔火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见他爹一番不容置喙的语气,想问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蔫蔫的说了句好,保证自己会老老实实待在冥丘修行不再去招惹君灵沉,闻秋逢这才作罢离开。 闻瑕迩表面上虽这么应承着,但心里却是想的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报复一下君灵沉。 听到君灵沉昨夜送他回冥丘,他是有些动容的,可乍一听到君灵沉又想要收他为徒,他心底的那点动容也全部被怨愤取代了。 君灵沉为什么想收他为徒还不是觉得他修为不如自己所以想趁机把他收入门下借此来羞辱他 他如今的修为的确赶不上君灵沉,不能在斗法上正大光明的赢了对方,可对方都羞辱到他家门口了,他难道还能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干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个魔修想要替自己出口气,有千万种方法。 来日方长,他和君灵沉之间的梁子算是彻彻底底的结下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道惊雷骤然响起,倾盆大雨接踵而至,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闻瑕迩睡的迷迷糊糊的被一阵夹杂着雨声的敲门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后,人也清醒了大半。 他打了个哈欠,问道“刘掌事,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啊” 刘掌事微曲着身子,脸上挂满了讨好的笑容,“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思君你昨晚上睡得好吗” 闻瑕迩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还成吧。” “睡的好就好,睡的好就好”刘掌事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口气,“思君啊,就是昨天在院子里被打伤的那个弟子是不是你打的” “嗯,我打的。”闻瑕迩十分坦然,半眯着眼倚在门边,“刘管事是来处置我的” “不敢不敢思君你打的好啊打的太好了”刘掌事激动不已,“那样口不择言的蠢物,就是该好好收拾一番让他晓得疼了就不会这么口无遮拦了” 闻瑕迩没说话,刘掌事又道“我已经把那碎嘴的东西赶出外门了,往后决计不会再出这样的事端了” 闻瑕迩默了一会儿,说道“刘掌事既已自行处置,眼下来找我又为何事” 刘掌事闻言,面上讨好的笑意又浓了几分,“思君你如今是缈音清君跟前的红人,像这等不入流的腌臜小事还是不要让仙君知晓,免得污了他的耳你说是也不是” 听到这里,闻瑕迩算是明白了刘掌事大清早来找他的原因,无非是要他三缄其口,不要将昨天发生的事透露给君灵沉,免得祸害了他们整个外门的人。其实不用这刘掌事提醒他也不会将这桩事告诉君灵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他还非得提一提给君灵沉心里添堵吗 于是闻瑕迩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不会透露给缈音清君的。” 刘掌事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闻瑕迩瞅了一眼院子里的瓢泼大雨,没心思出门,想着还是待在屋子里想想怎么打消君灵沉收他为徒的念头,“刘掌事,没什么事我就不送了。”他说道。 刘掌事讪笑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事”闻瑕迩道。 刘掌事笑眯眯的道“就是,刘大壮的事” 闻瑕迩一脸无辜,“刘大壮是谁我不认识。” 刘掌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思君,手段不错啊。” “什么手段”闻瑕迩装作听不懂。 刘掌事却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闻瑕迩的肩,“你是我们外门出去的人,以后去了夙千台一定要好好侍奉缈音清君啊。” 闻瑕迩听了这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味儿,皱眉道“我不去夙千台。” “不去怎么又不去了啊”刘掌事大惊失色,“昨天早上缈音清君还派了人指名道姓的将你要走了,你怎么又不去了” 闻瑕迩有点不耐烦了,握着门把站直了身体,“不想去,没事儿我就先回屋了。”说着他就要关上房门,刘掌事却在此刻手疾眼快的钻进了门缝中。 “思君你怎么回事缈音清君把你要去夙千台那是天大的好事,你必须得去”刘掌事使了狠劲,直接将闻瑕迩从屋里一把拽了出来。 闻瑕迩莫名其妙,被逮小孩似的给拽到了长廊上,“我不想去夙千台,刘掌事你难道还要逼着我去” 刘掌事收起了脸上讨好的笑意,板起一张脸,“缈音清君既要了你便是你的福分,仙君现下就在弟子堂授课,你去候着吧。” 他说完后跟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铜锁,转身将闻瑕迩的房门重重的锁上。 闻瑕迩见状瞪直了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就算要去夙千台也得回房间收拾东西,你把我房门锁了难道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吗” 刘掌事道“等你到了夙千台安心住下,伺候好了缈音清君,我自会派人将你的东西送去,你切放心。” 闻瑕迩闻言气的不打一处来,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词,眼角瞥了眼院中的倾盆大雨,道“这还下着雨,你总得让我进房那把伞吧。” 刘掌事从身后拿出一把油纸伞递到了他面前。 闻瑕迩“”算你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威胁 雨势有了缓和的迹象,淅淅沥沥的下着,天幕却还是阴沉着,乌压压的一片,教人看了心情沉闷。 外门离弟子堂有些路程,闻瑕迩走在盈满水迹的青石板路上,一脚踩出一片水花,出神思索着待会儿见到君灵沉该说些什么。 昨日是我出言太过莽撞请缈音清君莫要怪罪还是再强调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的不想给缈音清君你当徒弟 闻瑕迩越想越觉得脑子里乱的很,等走到了弟子堂门口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躲进了屋檐下收了伞,往堂内看了看。 弟子堂的修筑风格与普通的私塾宅院没什么两样,每个弟子面前都端放着一张小书案,弟子们恭恭敬敬的端坐在书案前的蒲团上听着堂上的仙师们授课。 若硬要说此堂与普通的私塾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堂内堂外的装饰摆设都透露出一股名门正道,仙风气骨的味道,入目之处皆是用上好的灵玉雕砌而成,整个堂内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精纯灵气,用闻瑕迩的话来说,就跟坐在灵石堆里一样。 闻瑕迩站在屋檐下,隔着镂空的窗户缝隙往里面瞧了一眼,便见每个弟子的案上都放着一个陶埙,似乎是在上音律方面的课。 授课的仙师背对着他,从窗缝里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个白色的背影,他定睛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端倪,也没看到君灵沉的人影,正待再看清楚些屋内的动静便安静了下来。 原本屋内虽未听到说话的人声,却偶有书册翻动的沙沙声和研墨之声,但眼下屋内却静的出奇,闻瑕迩愣了一瞬,突然发现窗缝里背对着他的人没了踪影。他侧了侧身,扒着窗户缝正准备往屋内再瞅几眼,身后的光亮便被一道黑影遮住了。 闻瑕迩回身看去,便见君灵沉站在他面前,神情淡淡的垂眸看着他。闻瑕迩被无声无息出现的人惊的往后退了数步,后背不小心撞在了半掩着的窗户上,撞开了窗户,身体没了支撑,不受控制的往后倒了去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及时带了回去,身体撞在了对方的胸膛上,额头触碰到一片微凉柔软的衣料。 “自行研习。”上方传来了君灵沉清冷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窗户被关上的声音。 闻瑕迩揉了揉额头,窘迫的从君灵沉怀里退了出来,讪笑道“缈音清君也在啊,真巧,真巧。” 刚说完这话他就想打自己一脸,什么巧不巧的,他都站在这儿晃悠半天了,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找人,更何况是君灵沉。 君灵沉没松开他的手,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闻瑕迩顺着对方的视线往自己手背上瞧了瞧,便看见了一条血痂子。 这条血痂子沿着骨节没入虎口,算不上太深,只是此刻这么看着倒是觉得有些狰狞。闻瑕迩抽了抽手没抽动,便听握着他手腕的君灵沉问道“怎么伤的” 闻瑕迩想了想,不出他想该是昨日他一拳打在那嚼舌根弟子脸上之时不小心被对方的牙齿给划到了,不过这话他自然是不能同君灵沉提的,默了一会儿道“唔就是被树枝划的,不妨事。” 君灵沉却是没说话,忽然拉着他往隔壁的一间房里走去,进房后将他按在一方榻上坐着,自己却开始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些什么。 闻瑕迩隐约的猜到了君灵沉想做什么,安静的坐在榻上望着对方的背影不作声,一边不着边际的想,若是能和君灵沉一直这么相处下去似乎也不错。 君灵沉从柜子里拿出了几瓶药和一块干净的布条,走到闻瑕迩对面坐下,一语不发的开始给闻瑕迩的手背上药。 闻瑕迩坐的位置此刻只能看清对方半张侧脸,只见君灵沉微垂着头,视线尽数落在他的伤口上,他盯着君灵沉看了半晌,突然鬼使神差的来了句,“缈音清君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君灵沉手下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与他平视。 君灵沉那双渊深如水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晦暗莫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他眼中破土而出一样,但很快他便垂下了眼帘,又恢复了以往古井无波的平静。 闻瑕迩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却听君灵沉在此时开口道“思君。” 君灵沉包扎好他手上的伤口后,抬起了眸,“外门的人告诉我,你叫思君。” 闻瑕迩怔了怔,随即干笑了几声,“没错,没错,我叫思君,我叫思君” 君灵沉起身将用完的药瓶收好放进了柜中,闻瑕迩随意的扫了一眼窗外,雨势渐小,似是下一刻就会停歇一般。 隔壁的堂中忽然传来一阵埙声,这埙声乱七糟八,曲不成调,听起来难听又刺耳。 闻瑕迩心知是隔壁那群小弟子们听了君灵沉的话在练习吹埙,不好扫了君灵沉的颜面,便违心的夸了几句,“这些弟子真是用功,以后在修行上肯定也会这么刻苦。” 君灵沉闻言却是扫了他一样,薄唇轻启,淡道“没一个在调上。” 闻瑕迩愣了一瞬,傻笑着道“是吗我不懂音律,听不出来哈哈。” 君灵沉没再继续这个话茬,走到门口后转身朝他道“走了。” “去哪儿啊”闻瑕迩起身追上。 “回夙千台。”君灵沉道。 闻瑕迩脚下的步子倏的停住,他紧绷着唇线,道“缈音清君忘了我那日所说的话了吗。” 嘈杂刺耳的埙声不绝于耳,原本只是一派扰人清静的声音,可融入他们此刻的气氛里,却像是紧促不安扰人心绪的的魔音。 君灵沉没有上前,仍是立在门口,就在闻瑕迩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拂袖离开之时,只听他道“你还是不愿。” “我不是,我”闻瑕迩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君灵沉解释,他想和对方长长久久的待在一处,却不是以师徒的身份,有些话他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君灵沉走到他跟前,眼也不眨的望着他,看这架势似乎是非得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肯作罢。 闻瑕迩思考了许久后,终是想出了一个缓兵之策,“缈音清君可否等我几日容我想一想再给你答复” 君灵沉闻言竟然很轻易的便妥协了,“好。” 这样的结果实在让人始料未及,闻瑕迩也没去深想,刚准备松口气便听君灵沉又道。 “三日。”君灵沉道“三日后,你便是哭我也会将你带进夙千台中。” 闻瑕迩茫然的看着君灵沉,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威胁这是威胁吧 一向德高望重受仙道世人尊崇,被誉为卓然君子的缈音清君居然在威胁他 闻瑕迩不由得有些咋舌,“仙君你这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威胁。”君灵沉平静道“我在给你选择。” 选择三日后哭着被拖进夙千台 那样的画面闻瑕迩想也不敢想。 左右禹泽山是君灵沉的地盘,他再强硬也强硬不过君灵沉,但做对方的徒弟是万万不行的,能拖几日是几日,得了这三日时限他总归能再想些别的法子打消对方的念头,总比现在就缴械投降的好。 于是闻瑕迩咬牙道了声好,“三日后,不用缈音清君相请我自会到夙千台。” 君灵沉轻声道“很好。” 闻瑕迩干笑了几声,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和君灵沉一同走出了屋子,闻瑕迩拿起搁置在一旁的油纸伞便打算打道回府思考良策了,君灵沉叫住了他,将一瓶药递到了他的面前。 闻瑕迩认得那是刚刚给他用过的那一瓶,也没推辞,道了谢接过收了起来。 君灵沉见他收下,嘱咐道“这几日不要碰水。” 闻瑕迩点了点头,心中却有点不是滋味,“缈音清君你可真是个好人。”对一个没见上几次面没说过几次话的人都能这么无微不至,说实在的让他有点吃味。 君灵沉眼中情绪微动,却是没多做解释,眼神无意间扫到对方拿着的油纸伞。 闻瑕迩见状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将油纸伞一把藏到自己身后,“缈音清君送我的那把伞太过贵重,来的时候雨势太大怕将它淋坏,所以便换了一把普通的伞”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这番解释实在是有些多余,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说不定君灵沉根本不在意他为什么没用那把红伞。 君灵沉道“一把伞若不能为所持之人遮日挡雨,那便没什么用途。” 闻瑕迩默了一会儿,道“可我只想让它安稳的待在房中,不想它破损一处。”今日没将那把伞带出来虽是因为刘掌事,但他此刻说的话却是心里话。 君灵沉送给他的,无论是何东西,他都是存着悉心爱护的心思。 君灵沉沉寂片刻,道“随你。” 说罢便转身进了堂中,屋内杂乱不堪的埙声也随即戛然而止。 闻瑕迩握着油纸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摸不准君灵沉是什么心思,便悻悻的掉头往回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情诗 回到外门后刘掌事倒也没继续为难他,把门上的锁打开了之后,叮嘱了他几句日后到了夙千台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肆意妄为,免得他一人犯错弄得全外门都跟着遭殃。 闻瑕迩听后心里的不爽更甚,合着他和君灵沉的三日之期还没到,这刘掌事便已料定了他除了乖乖回到夙千台给君灵沉当弟子这一条路外无路可走了。胡乱的应承了刘掌事几句后他便回了房锁上了房门,坐在书案前开始冥思苦想对应的良策。 直接告诉君灵沉,说他是死了二十年复生的闻旸 君灵沉不待见他不是一天两天,若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的确是能打消君灵沉收他为徒的念头,但是有他前世在君灵沉面前做的一些恶迹在,他对君灵沉的那点心思怕是再无可能了。莫说是像今日这般主动替他上药,就连看他一眼说不定都不想看。 坦白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了,闻瑕迩愁啊,愁的感觉自己快要一夜白头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唉声叹息之时,一张赤色的符从他衣领处飘了出来浮在半空上,焦急的蜷缩舒展四个符角,像是在催促闻瑕迩一样。 闻瑕迩有气无力的抬手轻点了一下符纸,一道黑色的模糊影子随即便窜了出来,大黑在闻瑕迩的周身来回飞窜,一边还张大了嘴发出嘶嘶嘶的声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闻瑕迩手臂枕在桌上撑着头,大黑在他眼前晃的他眼花,一掌便将大黑从半空中拍到了桌子上,“你晃的我头疼,再晃就把你封回符里去。” 大黑嘶了几声,倒是不再乱窜了,老老实实的坐在桌子上,没有五官的模糊影子上竟透露出几分诡异的乖顺。 闻瑕迩发愁的摸了摸大黑,“大黑,你说啊,我要怎么才能让君惘他打消收我当徒弟的念头啊” 大黑很乖,一动不动的由着闻瑕迩摸自己,听了对方的话后突然歪了歪身子,张嘴嘶嘶嘶个不停。 大黑被闻瑕迩养在身边许多年,久而久之,他便能听懂一些大黑说出的话。 “你说让我给君惘写”闻瑕迩蹙起了眉,“写什么你说慢点。”大黑说出的话他也不是全部能听懂,就像现在。 大黑闻言张大了嘴,又慢慢闭上,如此反复一口一个嘶,有时候又是连着的嘶嘶,十分耐心的满足闻瑕迩的要求。 “给、君、惘、写、情”闻瑕迩一字一顿,“诗” “给君惘写情诗”闻瑕迩把几个字又连起来读了一遍,瞬间大惊失色,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大黑又嘶了一声,示意没错。 “我疯了还是你疯了”闻瑕迩耳尖不受控的爬上一圈血红,指着桌子上的大黑语气不稳的道“我要是给君惘写情诗,他非得用留阙一剑刺死我不可” 与神色大变的闻瑕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黑十分淡定的换了个姿势,侧躺在了桌子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又对着闻瑕迩嘶了一阵。 闻瑕迩解读着大黑的话,等听到最后,面上的神情也平静了下来,“你说让君惘知晓我的心思,他若是知道我喜欢他,收我为徒一事定会再三斟酌” 大黑嘶嘶嘶,表示正确。 闻瑕迩坐回了凳子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这法子的利弊,半晌后,说道“我给君惘写了情诗,他那样的性格势必会与我划清界限,莫说是师徒,恐怕连点头之交都做不了。” 大黑沉默了一会儿,从桌面上浮了起来飞到了闻瑕迩的左肩处,对着闻瑕迩的耳朵又是一阵长嘶。 “你说如果我不将此事跟他挑明,便只能做他的徒弟,成了他的徒弟后再把那些心思抖露出来便是罔顾伦常”他自己倒也罢了,前世便是个声名狼藉人人喊打的,可君惘那样受仙道众人尊崇容不得半点亵渎的仙君,又怎么能摊上这么大的污名呢 大黑说的一点没错,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唯有两条路一是听话的成为君灵沉的徒弟,和对方以师徒的名义本本分分的相处下去;二是直接挑明他对君惘的心思,这样一来最坏的结果便是和君灵沉彻底闹翻,乃至被禹泽山扫地出门。 他向来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君灵沉是他的心上人,他如今已经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不再是那个在对方面前劣迹斑斑的冥丘少君,如若这样他还不能和君灵沉以道侣的身份在一起,那他和君灵沉便是真真切切的缘分浅薄。 是以,他是不会当君灵沉的徒弟的。 即便对方会因此跟他翻脸,也在所不惜。 打定主意后闻瑕迩松了一口气,最坏的后果他已经想到了,其他的便顺其自然吧。 “大黑,你说得对。”闻瑕迩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往书桌的方向走去,“我的确,该和君惘袒露我的心思了” 望着书案上放着的笔墨纸砚,闻瑕迩头一次这么紧张。 他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研墨,铺纸,动作一气呵成,可等到提笔之时,他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他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耳尖上的一圈红晕还没褪去,脸颊上又染上了一层绯红,握笔的手不可察的微微颤抖,一滴墨沿着笔端滴落到干净的纸上,留下一团墨迹。 闻瑕迩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笔放回了原位,换掉那张染墨的纸又铺上了一张新纸,正欲重新提笔,大黑又在他耳边嘶叫了起来。 闻瑕迩听懂了大黑话里的意思,干笑着道“我没紧张啊,没紧张。” 大黑又长嘶一声,明显不信。 “害羞你说我害羞”闻瑕迩故作淡然的冷哼一声,“我怎么可能害羞不就是写首情诗吗,想当初我以前在冥丘的时候写的多了去了,随便拿一首出来都能让闺阁女子心猿意马你且看着,我马上就能写出来一首。” 说着他便要提笔动作,可等到墨迹又滴落到纸上,又废了一张纸,他还是一个字都没能写出。 闻瑕迩叹了口气,将笔一丢靠在了椅子上。 好吧,他承认他说大话了。 他压根就没写过什么情诗,写的最多画的最多的不是阵便是符,情爱二字于他实在是有些遥远,应付不来。 他虽喜欢君灵沉,但却从未向对方直白袒露过自己的心迹,写情诗这件有些难以启齿的事,算起来还是头一回。 大黑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从他肩上飘了下来来到他的心房处,边嘶叫着边用力撞了撞他的心房。 闻瑕迩愣了一瞬,道“你说让我把心里想对君惘说的话写成一首诗,他就能懂我的心情了” 大黑晃了晃身体,表示没错。 “那我心里想对他说的话太多了”闻瑕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笑了几声,耳尖的红也深了一圈,恨不得要滴出血来了。 不过禁大黑这么一提点,闻瑕迩心中已有了些头绪,他收起脸上的笑,神情难得郑重起来。坐直了身体捡起丢在一旁的毛笔,便开始在纸上提笔书写。 须臾过后他停了笔,带墨迹干透后,郑重其事的将写下的诗折了起来放进了信封之中,又用蜡封好后这才长舒了口气。 “伯墨。”闻瑕迩喊了一声,“你说君惘明日见到这信封里的内容,会不会脑子一热就就答应我了。”他虚想着。 大黑悠悠的爬到了他的头顶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应答的嘶了几声。 闻瑕迩反应过来大黑话里的意思后,一掌把它从自己头上拍了下来,反驳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喜欢男人了我也没听说过他喜欢过什么姑娘啊” 大黑飘在半空中朝着闻瑕迩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看起来似乎是并不想和对方讨论这个话题。 闻瑕迩拿起信封自顾自的道“他说不定就不喜欢姑娘,唔也不喜欢男人可能喜欢我也说不定。” 大黑闻言,模糊的身体猛地抖了一抖,它张大了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的趴在窗户边上开始看风景。 而闻瑕迩则仍旧沉寂在自己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捏着信封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傻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若瑾君 第二日,是个大好的晴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看起来像是个好兆头。 闻瑕迩揣着既忐忑又澎湃的心情,一大清早便熟门熟路的到了弟子堂门口。 眼下时辰尚早,弟子堂的弟子们都还在陆陆续续的往堂内走着,闻瑕迩收了伞站在屋檐下,观望了几眼也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人,便随手拦住了一个往里走的弟子。 “你做什么”被拦住的弟子有些莫名的瞧了他一眼。 闻瑕迩露出和善的笑,“小兄弟你好啊,不知你可识得小毓我是他的哥哥专程来看他的,不方面进入内室,想劳烦你帮我把他叫出来。” 那弟子狐疑的点了点头,“你等等,我去帮你问问。” “好好,劳烦你了。”闻瑕迩道。 眼看着那弟子进入了内室,闻瑕迩在屋檐下等了片刻后,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里面飞奔了出来。 迟毓一眼便看见了他,直直的往门口跑来,大喊了一声,“小迩哥哥” 闻瑕迩上前一把捂住迟毓的嘴,皮笑肉不笑的道“是哥哥。” 迟毓唔了几声点了点头,闻瑕迩这才放开了他。 “小哥哥你怎么来看我了啊”迟毓看起来很开心,笑嘻嘻的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说什么傻话。”闻瑕迩轻弹了一下迟毓的额头,“你不是我弟弟吗,做哥哥的哪有忘记弟弟的道理” 迟毓闻言笑的更欢,“我很想哥哥你的。” 闻瑕迩听了这句话心中略有触动,语气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你这几日在弟子堂如何,和同窗们相处的可好有没有人为难你” 迟毓是个上进的,修行学业方面自不必说,他唯一担心的便是这孩子在弟子堂中年纪小又太过拔尖出色,有个别同窗的弟子心生怨妒给他下绊子。 迟毓一脸天真样的看着他,“没有啊,大家都对我很好,授课的老师和一起学习的同窗们都很好。” “真的吗”闻瑕迩问。 “真的”迟毓猛点头,“哥哥你放心,我在弟子堂里过的很好的。” 闻瑕迩没从迟毓面上看出什么破绽,颔首道“若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别藏着掖着的,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迟毓高兴的说好,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收了收脸上的笑,“哥哥,你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闻瑕迩清咳了一声,拉着迟毓往弟子堂的角落走去,“跟我来。” 二人到了角落后,闻瑕迩站在原地局促了半晌,开口道“昨日缈音清君不是来教你们音律了吗,今日我有些东西想让你帮忙送给他。” 迟毓道“昨日成前辈唤我去追臾阁了,我没能上成缈音清君的课。” “哦,是这样吗”闻瑕迩侧了侧身,“没上成也没事,你今日把这东西替我送给缈音清君就行了。”他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了迟毓面前,脸上是少有的窘迫。 迟毓盯着这封信看了半晌,没接,稚气未退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哥哥,断袖不好。” 闻瑕迩一愣,反应过来对着迟毓肉乎乎的脸上就捏了一下,“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叫断袖吗就说不好” 迟毓道“断袖就是男子和男子在一起,不能生孩子的” 闻瑕迩被噎的险些反驳不了,索性不再和迟毓谈论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你别管什么断不断袖,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君惘就成了。” “不。”迟毓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坚定的色彩,“我不想让小迩哥哥变成断袖,要是变成断袖了会被人说闲话的。” “别人说的闲话与我何干”闻瑕迩将手中的信又往迟毓面前送了一截,挑眉道“我喜欢君惘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那是我之前不知道哥哥你喜欢缈音清君被称为断袖”迟毓高声道“现在知道了,我就不会让小迩哥哥再喜欢缈音清君了” 迟毓这一声高喊,引得不远处过路的弟子们朝他们这边频频投来目光,闻瑕迩一把捂住迟毓的嘴,低声道“小点声,你要让全弟子堂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君惘吗,要让他们都知道我是断袖吗” 迟毓被捂着嘴,含糊的说道“唔我不是故意的” 闻瑕迩松开了手,道“总之,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君惘手上就行了,其他的别管,好好修行知道吗。” 迟毓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嘀咕道“我会好好修行的,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迩哥哥变成断袖”说罢他便飞快的转身朝堂内跑去,一溜烟似的消失在了闻瑕迩的视线中。 闻瑕迩看的瞪直了眼,迟毓不过在弟子堂待了十几天的功夫,竟然连让他顺手给君惘送封信都喊不动了,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闻瑕迩被气着了,快步走到弟子堂门口拦下一个弟子,把信封往人面前一递,“劳烦你帮我将这封信亲手交给里面的仙君。” 那弟子望着信封踌躇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接,“你是谁啊为什么不自己亲自进去交给仙君。” “我叫思君。”闻瑕迩道“我不方便进去,你告诉里头的仙君说这封信是我给他的他自会接的。” 那弟子哦了一声,手指刚碰到信封的一角又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方便进去啊信这种东西不该你自己亲手交给仙君比较稳妥吗” “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闻瑕迩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把信封往那弟子面前推了推,又打量了对方几眼,道“我观你样貌端正,一身浩然正气,定是个正直之人,让你帮忙送信给仙君我很是放心。” 那弟子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接过那封信后,腼腆的道“其实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好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封信亲自交到仙君手中的。” “劳烦你了。”闻瑕迩道。 那弟子嘿嘿笑了几声便拿着信往弟子堂里去了,闻瑕迩看着对方的身影没入室内,松了口气。 迟毓那小兔崽子不帮他送信,他也能找到别人送信,闻瑕迩面色不好的转身往外门走着,想着下次见到迟毓一定要狠狠教训那小兔崽子一顿。 把情诗送出去的这一夜,闻瑕迩觉得十分难熬。 阖眼躺在床榻上,眼前一会儿是君灵沉看到情诗后恼羞成怒提着留阙来追杀他的画面,一会儿又是君灵沉看到情诗后连夜来找他,深情款款的对他说他其实也喜欢自己很久了。当然,他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第二种画面想想就好了,怎么都不可能变成真的。 所以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前者,他最怕的就是君灵沉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让他去阴曹地府见阎罗了,要真是这样他也不可能和君灵沉动手,估计也只能灰溜溜的从禹泽山逃走了。 他朝里边翻了个身,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看着墙壁,须臾后低叹了一声,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不过后来他还是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入了眠,第二日的时候还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弄醒的。 闻瑕迩动作迟缓的从床榻上爬起来,朝门的方向看了眼后瞬间来了精神。 他紧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草草的给自己梳洗了一番后便准备去开门,手触到门把却没及时将门拉开,深吸了几口气后正要拉门,门外便传来刘掌事的高喊,“思君你别躲了我都看见你站在门边了。” 闻瑕迩听到这声音,脸上紧张的神情霎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他拉开门,语气略显阴郁的道“刘掌事,大早上的有何贵干” 刘掌事见了他倒是没及时接话,反而用着惊奇的目光来来回回从头到脚的将他打量了一番。 闻瑕迩被盯的有点不舒服,“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思君啊思君,真人不露相啊”刘掌事看着他啧啧叹道“原本以为你能得到缈音清君的青睐已经很了不得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连若瑾君都被你给迷住了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闻瑕迩挑了一下眉,神情有些不耐,“常远道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快小声些你怎敢直呼若瑾君的名讳”刘掌事连连摆手,“怎么和你没关系了,你不是又使了手段得到若瑾君的青睐了吗” “思君也不是我说你,你这既然已经有了缈音清君做什么还要招惹若瑾君,做人啊要学会知足” 闻瑕迩越听越不对劲,“招惹常远道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他了”他来禹泽山这么久连常远道的面都没见过,招惹一事又从何谈起。 “休要再糊弄我了,朝酝榭里的侍童都来了”刘掌事往院内的方向努了努头,闻瑕迩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一个手持拂尘的童子正站在院中,见他看来朝他点头示意。 “快去罢我的祖宗,人家侍童都站在外等你半盏茶功夫了”刘掌事催促着。 闻瑕迩对眼下的状况完全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常仙师可有说找我是什么事”他询问道。 刘掌事闻言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常仙师唤你去,你自然是得去的,是什么事等你去了不就清楚了。” 闻瑕迩斟酌了几许没想出什么头绪,那院内的侍童又是一副不等到他前往朝酝榭不肯走的模样,闻瑕迩只好从屋内拿起了小红伞跟着对方走一趟朝酝榭了。 朝酝榭是掌门越鉴真人首徒,若瑾君常远道的住所,这位若瑾君外界传闻他性情烂漫,肆意随性,与一向讲究清修寡淡的禹泽山背道而驰,是以据传这位若瑾君的性子并不甚得师尊越鉴真人的喜爱。但终归是首徒,其修为盛名自是不凡,在修仙界中也堪称一绝。 到了朝酝榭后,侍童将闻瑕迩带到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侍童为他推开了半扇门,道“请。” 闻瑕迩在原地停驻了片刻后才抬脚走了进去,进到室内后,最先入目的事琳琅满目的玉石摆件,白玉紫玉黑玉,各类玉石一应俱全。 他前世未与常远道打过什么交道,只见过几次面,但在打听君灵沉喜好的时候也顺道听说了常远道极其喜爱玉石一事,现在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闻瑕迩扫了一眼四周没见到什么人影,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人便打算起身走了,可等他刚一起身屋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一声,两扇门应声而开,一名着紫衣的男子便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这男子生的俊逸却未束发,仅用一根白色的带子绑着发尾随意的掉在身后,衣衫懒懒散散的挂在身上,一派随意的模样。 他路过闻瑕迩身边时停了下来,眼神中带了些许不明的笑意,只见他朝闻瑕迩招了招手,道“随我来。” 他将手从衣袖探出的那一刻,闻瑕迩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五根手指上戴着的形状各异的玉扳指,戴玉扳指的人多,但将整只手戴满的可就不多了。 不过闻瑕迩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没多做停留,跟着常远道往里走去。 穿过一扇屏风后便来到了一方墨玉的茶案前,常远道随意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坐下后又朝闻瑕迩招了招手,道“坐。” 闻瑕迩沉吟片刻,道“弟子还是不坐了,不知若瑾君将弟子找来所谓何事,还请明示。” 常远道闻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笑了几声,他拿过一盏早就沏好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多倒了一杯推到了闻瑕迩面前,道“先坐下喝茶。” 闻瑕迩蹙了蹙眉,略有些不耐,但还是依然坐了下来,顺道将茶喝了。 常远道见他把茶饮尽,侧了侧身子打量了他片刻,他打量的目光给闻瑕迩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面色不太好的与常远道对视,常远道见了打量他的目光变得更为明目张胆了起来,闻瑕迩正待发作,便听常远道来了句,“长的倒是不赖。” “若瑾君此话何意”闻瑕迩不明所以。 常远道收起了他肆意的目光,勾了勾嘴角道“你叫思君” 闻瑕迩说是。 常远道听后倒是没再说话了,只见他从衣袖里缓缓拿出了一件东西放到了茶案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闻瑕迩,道“那看来这封信便是你写给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