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所剩无几》 第1章 出走 分到7班的转学生叫祁昆，黄亦恒认识这个名字。 祁昆是个纨绔子弟，至少网上是这么说的。靠着家里的一点关系拍了个小短剧，意外的火了一小下。后来被爆出种种问题，又迅速回冷。 照片上是一张生猛的脸。紧贴着头皮的板寸搭配不忿的眼神，有种疏离感。黄亦恒看了看，把两寸照裁剪成一寸，又把资料录入到系统中，生成了一个新的学号。 “总要给个机会，孩子嘛。” 破格录取是校长的主意，在办公室，黄亦恒听到了这个理由。班主任高老师显然是不情愿的，嘴上说着是是是，校长一走，坐在沙发上抱怨起来。 “呵，还不是为了学校宣传！” 明天就是开学典礼，黄亦恒帮着布置会场。他无心猜测学校的动机，闷声干活也不搭腔——反正与他毫无干系。 出了校门已经是下午了。桥洞里的小孩在放春节时遗留的鞭炮，女孩子穿着真假难辨的肉色打底裤穿梭在人群中。二月的北方尽管还不温暖，寒风至少不再像刀割那般凶残。 黄亦恒在心里把演讲稿又顺了一遍，掏出手机掐算了时间，确保万无一失。 二中是这个城市的重点，近几年升学率年年攀新高，名声越来越大。新校区合并了一所旧的私立高中，又建了三栋教学楼。一半新一半旧。 祁昆站在阳台上看了好一会，才想起本来是要试试温度的。关上窗户，拿出一件长款外套，想了想，又摘下了墨镜，戴上帽子口罩，拖着行李箱出门了。 从一个世界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对于祁昆而言，这一次算是出走。 年轻有一点好，总有重新再来的勇气。一想到自己尚有不甘，还想再试一次。去冒险，去打破，然后重新来过。 出走是多大的诱惑呢？对于其他人来说，开学是一部灾难片的开头。于祁昆而言，却是翻盘的唯一可能。 十六七岁的少年，总想振臂高呼，迫不及待地想和世界较量较量。越是别人轻看了，越要证明给他看。 在典礼台上意气风发的是二中校长，新校区拿下了一千万的赞助，都是他招兵买马的结果。这位有海外留学背景的校长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改革，说是要把学海无涯的苦味抹掉。 上台讲话的学生代表有两位，一个女生是成绩优异的特困生代表，感谢学校的大力帮助。一个男生是学生会主席，四肢修长，长得高高大大。一身校服洁白整齐，穿起来倒像是高级定制。脱稿演讲有条不紊，丝毫没有怯场和慌乱，只是表情有点冷淡。 最后发言的是副校长。副校长就姓付，没什么领导派头，穿的也像是个普通教师。这位实干家不擅长讲场面话，是狠抓校园管理的一把好手。 祁昆的笔试成绩没过线，当时校长和副校长为此有过很大的争议。副校长坚决不开后门，但校长认为祁昆的数学成绩可圈可点，且心性好斗，才破格录取了他。 讲话完毕之后是学生们的表彰大会。各个年级成绩靠前的几名学生和班主任都获得了奖学金，看得出新校区必然要有新面貌。校园三好学生、成绩优异奖、卫生标兵班级等名目很多。 一圈下来，祁昆注意到有一个男生频频被点名，正是刚刚的学生会主席，那个叫做黄亦恒的男生。 主席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一会才完毕。祁昆和部分学生家长站在操场外围等着，待各个班级有序离场，拖着行李箱走向了宿舍楼。 “那是祁昆？”路过主席台侧面的时候，校领导和师生代表正在大合影。一个负责典礼摄像的人一边调整机器，一边问身边的人。 “好像是。”那人回答。 祁昆听了个开头，把帽檐压得更低，暗自快走了几步。走出人头攒动的操场，变回茫茫人海中的一个身影。 两年的时间能改变什么呢？ 对于祁昆来说，从影视新星到一粒灰尘也不过一夜之间的事。消失了这么久，还能有人认识自己，该算是幸运。 学生家长乌央乌央涌进宿舍区，按照标识寻找孩子的宿舍。祁昆拖着行李箱爬上五楼的，非常后悔装了那么多衣服鞋子。 宿舍楼是旧楼，内外墙体都重新粉刷过，可楼梯扶手暴露了这里曾历经沧桑的事实。好在五楼是原来的教师宿舍，有一半都是四人间。 最末尾的517宿舍对面是水房，吵闹倒也方便。祁昆把行李箱放到靠窗的书桌的旁边，又爬上去看了看自己的床。 四人间的宿舍朝南，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里面的家具都是新的，还残存着木屑的味道。一个窄衣柜有一个脸盆的宽度，除了没有独立卫生间，一切都比想象中好。 祁昆想象着自己重新成为一名学生的样子，在脑海中勾勒着新生活的美好蓝图，觉得老天还是对自己不薄。 等了一会没有人来，他把钥匙交还给一楼的值班大爷，去了教室。 班主任姓高，教语文，已经怀孕7个月了。她站在讲台旁边，一只手扶着后腰，一只手拿着一份资料在看。同学们在座位上安静的自习，一点也没有刚开学的躁动样子。 进门的时候班里已经坐满了人，祁昆在一片蓝色的校服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喊了声报告，低着头从前门走到后门，班里更安静了。 教学楼是新建的，教室里雪白的墙面一尘不染。前面的黑板上方是班级的标语，写着勤奋乐学，团结拼搏。后黑板是画了一半的板报，正中央气势恢宏三个大字： 莫等闲。 鞋底与地板摩擦出的吱吱的响声，祁昆在一片注目礼中找到最后一排的空位坐下，班上紧接着开始了窃窃私语。他摘下帽子，低着头沉默。 “都到齐了吧？”高老师发话了，“我现在点名。” 厉洋，到。 尹征翰，到。 韦嘉路，到。 祁昆，到。 喊到祁昆的时候，高老师抬了下眼皮。仿佛这个“到”里面含着一股挑衅的味道。除了祁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班里的交谈声渐渐变大了，不少人都在回头张望。他不知道这些眼神中有多少是单纯出于好奇，又有多少人，是等待看他跌下神坛的笑话。 黄亦恒，到。 又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祁昆顺着声音望去。发现这个男生坐在教室另一列的最后一排，与自己隔的最远。 点名完毕，高老师径直走了过来。在他的桌子上手指敲了两下，示意他出来。教室门一关，里面顿时喧哗了起来。 “学生还是要有个学生的样子。”高老师说话时面带微笑，但语气却十分严厉，“我听说来这上学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祁昆比高老师高了一头多，居高临下的望着老师。 高老师简单叮嘱了祁昆几句，听的祁昆心里生出反感。即使是杀人犯，在法院落槌之前也只是嫌疑人。这位班主任高老师仅凭那些网络传言，就给他做了有罪推论。 祁昆推门进来，走回自己的座位，一一迎上那些好奇的目光。 “你就是祁昆啊？”祁昆刚坐下，前桌尹征翰就回过头好奇的问。 祁昆点了点头，高老师跟着推门进来，尹征翰急忙转过身子。班上立刻又安静了。 “一会班长组织调下座位，寒假作业没交的，晚自习前必须交上。”高老师交代，“祁昆，你的书和练习册回头找班长领。” 没等祁昆反应过来谁是班长，黄亦恒说了声好。 祁昆和黄亦恒都做最后一排，只是中间隔了整个教室，相互递了个眼神，算是打了招呼。在主席台上离得太远了看不清，祁昆发现黄亦恒挺拔的鼻梁上戴着一幅黑框眼镜，短发蓬松乌亮。 还挺帅的。 食堂里人满为患，黄亦恒处理完班上的事正是打饭的高峰期。他买了杯泡面，又回到班上拿了本书，准备回宿舍吃。刚进门的时候，看到祁昆从前门离开的背影。 祁昆回了宿舍，进门前明明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推门的一瞬间话题又换了。 “我还以为班长是机器人呢，原来他也会迟到的。”说话的是坐在前面的尹征翰，性格心直口快，祁昆已经认识了。尹征翰见到他来了，笑了一下又继续聊天。 祁昆没有笑，他发现他的床上躺着一个没见过的胖子。 “乖啦乖啦，等我放假给你买旺旺大礼包。”胖子在打电话。 “兄弟。”祁昆拍了拍胖子的背。 “好啦好啦，我的错，宝贝。”胖子还在打电话。 “喂。”祁昆又推了胖子一下，稍微用了点力。 胖子转过身来，看到地上站着一个人，正看着他。 “乖乖我先不说了，我这有点事哈，么么，先挂了。”胖子一边盯着祁昆，一边和电话里的人亲热。 “怎么着。”胖子边说边下床，连带着下铺桌子上的水也跟着颤。 “祁昆是吧？”胖子收起来刚才打电话时的萌态，“有事吗兄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校服 “你是不是走错了？”祁昆摘下帽子打开衣柜，指着里面的行李箱。“这里我已经占了。” 人与人之间的气场是很奇怪的，明明每个字都没有冒犯，明明没出现任何不文明的用语。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屋子里聊天的人没有再说话了，空气有些剑拔弩张。 祁昆在心里提醒自己注意收敛，他性格急躁，但不想第一天就和别人结下梁子。 “兄弟，看看这，”胖子掀起床单，床边右下角有一个卡槽，写着厉強两个字。“床位是分好了的，不是画个圈占个地就是你的了。” 祁昆心里一慌，感觉丢了面子。走到寝室门外，又确认了的确有自己的名字。 “以为是原始社会吗，尿个尿就算占了地盘。”厉强转身，把柜子里的行李箱拽了出来。 这话够难听，祁昆顿时火了。他又走到门边空着的床位扒开床单看了看，真不是自己的名字。 “妈的。”祁昆小声嘀咕。 “大明星也得讲道理啊。”厉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推，轮子在地上滑过，差点撞上尹征翰的脚。尹征翰伸腿一挡又滑回厉強脚下，厉強猛地一踢，箱子直奔斜对面的桌子角去了，哐当一声脆响。 “碍事。”厉強指桑骂槐。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开学前祁昆给了自己三次“无需再忍”的名额，眼前的货色摆明了是对自己有偏见在先，就算自己有错，也不该这么诋毁人。 刚转身准备出去的厉强迎上了祁昆稳稳的一拳。 在一旁的尹征翰和老鱼赶紧上前拉架。厉强看起来很壮，没想到却不是祁昆的对手。只听到厉强嘴里脏话连篇，看不到他有什么出手的机会。黄亦恒在走廊排队打热水，听到了宿舍里的打骂声，无心干涉。 新校区新学期的第一次通报批评就这样落到了祁昆头上。 虽然入学前已经和校领导打了招呼，但是规矩还是要遵守的。祁昆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抗议：他拒绝再住校，坚持做走读生。 之前的助理叫薛城，虽然祁昆现在不做演员了，和薛城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不投脾气，没想到在隐退娱乐圈之后反倒成了朋友。前段时间薛城帮着祁昆找关系，可以多交一些赞助费去到一中，祁昆拒绝了。 “等下我去接lisa。”祁昆给薛城打了电话。 Lisa是祁昆收养的流浪猫，为了回归正轨，他也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晚上见到薛城，薛城提出要不要找校长疏通一下，口头处分尽量别落到实处。祁昆的性格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又拒绝了。 “看来这次是认真的。”薛城笑着打趣。 “少废话。”祁昆抱着猫砰地一声关上门，把薛城没说完的话关在了身后。 “这次不一样。” 每个少年都有一个英雄梦。血气方刚的大男孩，总想站上最高的山峰，看万山红遍，百舸争流。他想要触底反弹，但不想借助任何外力。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平等和尊重，像一个普通人一样，靠自己的力量去搏一个未来。 祁昆说过不少大话，心血来潮时发誓说要重新开始。可每一次都是乘兴而来，铩羽而归。但这次不一样。 这一次，不破楼兰终不还。 祁昆家离学校很远，骑自行车至少也要半个小时，冬天的早上6点半到校，天冷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倔强的脾气一上来，谁也劝不住。 闹钟响了，祁昆闭着眼把毛衫穿在身上，听见噼噼啪啪的响了几声。北方的冬天天气干燥，毛衫是腈纶的，起静电。 起晚了，没时间再换一件新的。祁昆匆忙收拾了东西，又叫了车在楼下等。手刚一碰上车门，又被静电打了一下。 数学课讲的是昨晚的习题作业。转学生祁昆的课本和练习册还没有拿到，只好一知半解的听着。来到新学校，校服和练习册也需要买新的，这个任务就落到了班长的头上。 黄亦恒是个品学兼优的学霸，他的名字已经被班长这一称呼取代。据说他从小学起就是班长，文理分班前他是高老师的班长，到了7班也是。 数学老师拖堂了，祁昆攥着校服的收据，在座位上拨弄外套上的拉链。 “黄亦恒。” 终于下课了，祁昆把一张纸条放到黄亦恒书桌前：“我的校服一起领了吧？这个是当时的收据。” 数学老师最后一题讲的比较匆忙，黄亦恒的思路还没从题目上回来，被祁昆突然一问，打断了。 于是，祁昆带着三分友好的话，迎上了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下午吧。”黄亦恒接过纸条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祁昆的手，被静电电到，缩了一下。 “下午什么时候？”祁昆说了声不好意思，又客气的追问。 黄亦恒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张不太像学生的脸，又看了一眼收据，淡淡的说：“上完体育课吧。” 祁昆说了声好，回到座位上掏出手机，下单了一件新的毛衣。 4月份有个全省统一的体育测验，是必须要及格的。测试项目有五项：长跑、短跑、跳绳、立定跳远和坐位体前屈。体育课的主要训练项目也集中在这几个上面。 解散后距离下课还有十多分钟，黄亦恒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带着祁昆走向教务楼。 一路上祁昆在想该聊点什么缓解尴尬，但始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方似乎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走到了目的地。 新校区刚搬过来，衣服和一大堆杂物都堆在一间大阶梯教室里。黄亦恒从管理员那要来了钥匙，开门的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我去。”祁昆发出一声感叹。 眼前一片漆黑，黄亦恒从墙上摸了一会也没找到开关。祁昆打开了手机的照明，从另一侧墙上看到开关，打开，没反应。再把手机照向天花板，发现这个房间的灯还没有装。 祁昆用手机照了一遍，各年级还没发完的练习册、校乐队的演出服和大大小小的鼓、从老校区带过来的锦旗和相框、以及体育生训练用的垫子和器材等等全都堆放在一起，根本无处下脚。 黄亦恒也很恼，只是他向来稳重，没有表现出来。这间屋子许久没有通风，刚装修后的味道还很浓。黄亦恒蹑手蹑脚的走到教室的另一端，拉开了厚厚的遮光帘，这才能一览整间教室的全貌。 一个高高的架子上摞着各种衣服，黄亦恒翻了翻，应该是女生校服。祁昆没好意思一直站着不动，也学着黄亦恒的样子左翻翻右翻翻，满手都是灰。 “确定在这间教室吗？”祁昆问。他自己没怎么找就烦了，倒是黄亦恒看上去很有耐心。 “应该在上面。” 祁昆顺着黄亦恒的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最高的架子上面也摞着很多衣服，似乎只剩下这里没有找了。 “这么高。”祁昆说着，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个梯子什么的。” 黄亦恒也向四周看了看，从角落里搬来了两张椅子。 “麻烦扶一下。” 黄亦恒的语气礼貌又冷冰冰的，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着祁昆。祁昆听不出对方的客气是真的，还是讽刺他没有眼力。只好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扶住了椅子。 “那你小心点。” 黄亦恒没说话，颤颤巍巍的站在椅子上，踮着脚翻找着最上面的一沓衣服。这个学霸班长可够冷漠的，祁昆心想。 椅子搬动了好几次，才终于找到了男生的校服。祁昆在下面扶的手都酸了，下课铃也早就响了，黄亦恒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祁昆忍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只好跟着找到底。黄亦恒是在为自己办事，哪有自己先走的道理。 “你穿什么码？”黄亦恒问。 “185。”感觉到希望就在前方，祁昆语气里都透着开心。 黄亦恒又是久久没说话，看来是没找到合适的尺码。就在他手伸向了最远的一摞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碰掉了一大摞衣服，哗啦啦的全倒了下来。 “不好意思。”黄亦恒抱歉的说，这次听得出是真心的。 “没事，没砸到我。” 祁昆脾气暴躁，爱耍大牌，这是网上说的。开学第一天他就对厉强大打出手，更印证了这一说法。 衣服的透明塑料包装一角划到了祁昆胳膊上，他没说，甚至还对黄亦恒笑了一下。 黄亦恒蹲在地上翻找着刚刚掉下来的衣服，发现最大号只有180，他又搬起凳子打算继续找。 “算了吧黄亦恒，180也可以。”祁昆一来是不好意思再麻烦黄亦恒，二来是真的饿了。他拿起一套180的校服，又把剩下的帮着整理好。 “那你先试试，不行的话，让高老师和老校区那边打个招呼。”黄亦恒站起来，把椅子放回原处。 祁昆换下外套，先摸了摸墙才敢接黄亦恒的衣服。校服号码有点小，黄亦恒看到祁昆的腰上有一道疤，一抬手臂就露出来。 “就这样吧。”祁昆没有再试试裤子，一把扯下了吊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偏见 好不容易回到班上，祁昆放下了衣服之后直奔食堂。幸好排队的人已经不多了。 祁昆排在队伍的最末端，很快就到他。几样菜拼了一份，要刷卡的时候，才惊觉自己还没有充值。 “那个，要不。”祁昆第一反应是让后面的同学帮忙刷一下卡，一回头，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别人。 场面十分尴尬，祁昆只好和窗口里面的人解释自己是转学生忘了充值。正说着，黄亦恒也来到了食堂，站在旁边的窗口。 祁昆就像是看见了救命恩人，急忙向旁边的黄亦恒求助。 “黄亦恒，你能不能……” 祁昆刚一开口，黄亦恒就把自己的饭卡递了过来。学校的饭卡是一卡通，黄亦恒本来是打算领完校服之后就带祁昆去办理的，可那个时候充值人员已经下班了。把这事耽误了，是黄亦恒作为班长的失职。 “下午我带你去充值吧。” “好嘞。”祁昆把饭卡还给他并报之一笑，“谢谢你。” 祁昆端着餐盘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看见黄亦恒也走了过来，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招手示意一起吃。黄亦恒没有朝祁昆这边走过来，兀自端着餐盘走向较远的一张桌子。坐下后掏出一个小手册，边吃边看。 正式开学的这两天过的有点囧：去教务处领了一顿批评教育，得到了一份不合身的校服，还在食堂出了糗。好在这个时间没有人看见，祁昆的这点偶像包袱，勉强还保得住。 早上来的时候祁昆发现后黑板上的板报开始画了。画板报的是坐在他前面的同学，尹征翰的同桌——老鱼。 老鱼姓于，以前在二中初中部的时候是练体育的。项目一开始是标枪，后来改成了游泳。中考时考一中的体育特长生专业水平没过线，勉强留在了二中。后来高考加分政策有变，老鱼成绩不够成为专业运动员，便从体育生变成普通文科生。 有了练习册，这节数学课祁昆听得比上次踏实。数学老师是个传统又死板的中年男性，却有一个韩剧男主的般的名字：姜贤宇。 姜老师的眼镜有啤酒瓶底那么厚，一说话还总爱挤眉弄眼。地方支援中央的发型有点油，软趴趴的黏在前额上。他嗓门很大，教学热情也很高。 课上时不时传来嬉笑声，是笑老师的后背上还留着新衣服的吊牌。 “海澜之家，中年男人的衣柜。”坐在前面的尹征翰小声说。 祁昆也在下面捂嘴偷笑，数学老师出的糗比他大多了。 “笑！”数学老师回过头嚷了一句，“有什么可笑的！都会了是吧？” “当a≥0的时候，这个曲线是这样的。”数学继续写板书，“那么当a＜0的时候……” 数学老师转过身来，推了推眼镜。 “我找个同学说说。” 我找个同学说说，这是数学老师的经典句式。这话一出，就像给班里按下了静音键，一瞬间谁也不说话了。 “尹征翰。” 尹征翰懊恼的紧闭了下眼睛，他是被数学老师点名的热门选手。起初每次被点名，他都答不上来。可数学老师偏爱他一人，坚持不懈的要他回答，逼得他不得不专心听讲。 尹征翰走神了，这道题他不会。戳了戳同桌老鱼，也没能救得了他。数学老师面露愠色。 “我再找个同学说说，”数学老师挺了挺身子，“最后排那个同学。”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祁昆的身上，尹征翰用后背顶了顶祁昆的桌子。 “对就是你。”数学老师说，“只有你一个新面孔。叫什么名字？” “祁昆。”全班帮他回答。 只顾着看老师笑话的祁昆在全班的注视中缓缓站起来，感到头皮发麻——他自然是不知道答案的。 “勤奋约等于零，智慧约等于零。加在一起，恒等于零。”数学老师一顿臭骂撒了下来，“王八盖子们。” 数学老师不是本地人，人糙，经常打骂学生，骂的也是些糙话。王八羔子带上了家乡口音听上去像是王八盖子，因此数学老师的外号也是“盖子”。 祁昆坐下后又想笑，忍住了。 语文高老师和数学姜老师，谁也没体现人民教师春风化雨的精神。数学老师的糙是口头上的，语文老师的技能则是人格羞辱。 数学老师骂人，祁昆没觉得有什么。高老师没骂他，他却对高老师生出厌恶。第一次见到高老师，他就读到了曾见过很多次的眼神。 偏见。 高老师和很多人一样，内心里是瞧不上自己这个纨绔子弟的。祁昆的直觉向来很准，语文课上的事情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上课之前每个人要先背一句名人名言，抽查对象是随机指定一个竖排。高老师刚一进门，抬手一指，最前面的同学就站了起来。 祁昆不知道这项传统，紧急从脑海中搜索了一句卡夫卡的名言。等轮到他时，高老师却没有叫下去。他刚想站起来，高老师直接带着大家打开了今天要学的诗，开始了正式教学。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祁昆很愤怒，这显然是刻意的跳过了他。就像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 高老师是个势力的人，祁昆的直觉是对的。她眼中只有两种人：成绩好的，成绩差的。祁昆上初中的时候也遇见过这样的老师，对差生百般批评甚至侮辱，说是恨铁不成钢，其实是认为那些差生拉低了自己的kpi。 “拿着无知当个性！”高老师把不合格的默写摔在一个男生脸上。那男生嬉皮笑脸的，站在讲台下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吊样子。 “滚到外面站着！”高老师呵斥，“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在教室里不学习，你不如回家种地去。拿着家长的血汗钱在这里人模狗样，就是个造粪机器。” 祁昆遭遇过很多困境，误解、轻蔑甚至诋毁，这都不是致命的。你可以厌弃，但不能无视，这是祁昆不能接受的。 下课后黄亦恒被高老师叫走了，回来的时候直接去了祁昆的座位。 “下午下课之后你跟着我去充值。”黄亦恒整理着祁昆旁边桌子上的试卷和资料，对着一张英语周报说。 祁昆应了一句好。 祁昆没有同桌，但实际上又是有的，因为无论发什么东西，这位同桌也都会有一份。同桌是个女孩，高高的个子不太爱说话，祁昆只有在开学典礼那个上午见过她。黄亦恒把那女孩的试卷都整理好拿走了，祁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了吗？” 尹征翰刚从外面回来，拍了一下老鱼。 “晓雪可能不来了。”尹征翰说着叹了口气，“可能整个学期都来不了了。” “唉。”老鱼也叹了一口气。 “晓雪不来了吗班长？”老鱼又找旁边的黄亦恒求证。 “嗯。”黄亦恒抿着嘴点了点头，带着东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尹征翰和老鱼两个人谈起晓雪，祁昆也跟着听。 “你应该见过她吧，”老鱼问，“晓雪，就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的那个女生。” “有点印象。”祁昆记得这个女孩，整个班只有他是和异性坐同桌。 “不是挺漂亮，是超级漂亮那个。”尹征翰纠正。 “白血病，成绩特别好。”老鱼又说。 祁昆不记得那个女孩的长相，感叹天妒英才，偏偏让漂亮又聪明的女孩得了绝症。 “上个学期开始还来，但是不上晚自习。后来基本上就不来了。”尹征翰说，“这个学期看来也够呛了，一直在等骨髓配型，希望渺茫。” “那班长拿走她的东西干嘛？”老鱼问尹征翰。 “不知道，班长怎么可能说呢。”尹征翰摇了摇头。 黄亦恒是个口风很紧的人，不该说的事情他不参与也不发言，除了学习没有别的事。 祁昆小时候父母离异，他跟随外公长大。外公病的很突然，祁昆当时在剧组，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成了植物人。得知这个叫晓雪的女孩甚至都没能和自己做一天的同桌，祁昆只觉得胸口憋闷。 晚饭看来又要晚点才能吃了，下课铃一响，大部分人都冲向了食堂。祁昆等着黄亦恒，要和他一起去综合楼领剩下的练习册，还要给校卡充值。 坐在黄亦恒前面的女生在和他请教问题，祁昆就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着。祁昆对这位班长并不了解，看他讲题很投入的样子，倒觉得很有吸引力。 “充多少？”窗口里面的人问。 校卡就是饭卡，不仅用来迟到时候刷校门，也要充了钱才能在食堂和便利店里消费。卡里不仅拍了照片，还录了指纹。每个学生每学期都有10分的学分，每个班级也有班学分，祁昆开学的冲动不仅让自己丢了5分，还害得班上也丢了一分。 “充两千吧，能微信支付吗？”祁昆半弯着腰问。 “充两百。”黄亦恒用身体轻轻挤开了祁昆，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来。祁昆立即心领神会，把险些掏出的手机在口袋里调成了静音。 “手机查的很严，你是不是不想要了。”黄亦恒的语气里带着指责，小声和祁昆说。 “不好意思，把这事忘了。”祁昆实在是脱离校园环境太久了，久到连作为一个学生最基本的忌讳也觉察不到。“那我微信转你吧。” “最好给我现金。”黄亦恒说。 新学期刚开始，发愤图强的热血还没凉。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教室已经渐渐安静下来。 “我来说两个事。” 祁昆打开新拿到的练习册闻了闻墨水味，看见黄亦恒走到前面，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讲台。 “咱们班的苏晓雪情况不是太好，这学期可能来不了了。” 黄亦恒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说高冷也不是，说傲娇也不是。 封闭。 这是祁昆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一个抗争的少年 “下周学校会组织一次捐款，希望大家尽一点心意。”黄亦恒说完没动，等着大家提问。 “是自愿捐款吗班长？” “可以去看看他吗？” “学校会安排老师去医院探望。”黄亦恒说，“捐多少钱随意。” 大家在底下小声讨论着，大多都是为苏晓雪惋惜。 “还有问题吗？”黄亦恒又问。看大家都不再说话了，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晚自习第一节是数学老师盯，刚把保温杯的盖子打开晾着，就有人上去问题了，于是下面又开始了小小的骚动。 尹征翰和老鱼在悄悄讨论着苏晓雪之前的成绩，又说起她病情的最新进展，祁昆一边翻练习册一边侧耳听着。 “你打算捐多少？”尹征翰回过头来问祁昆。 “我不知道，”祁昆合上练习册，“应该捐多少？” “我感觉大家也就一人一百。”说话的是老鱼。 “差不多，可能女生和她关系好的会捐200，再有就是班长肯定捐200。”尹征翰说。 祁昆有点吃惊，他本以为最少也要捐500，毕竟是同窗之情。他忘了这里是学校，大家也都只是没有经济来源的学生。 “那我也两百吧。”祁昆说。 尹征翰和老鱼又和祁昆聊了聊苏晓雪之前的事情，说她是如何乐于助人，如何聪明，又如何有一副好嗓子。还偷偷拿出手机给祁昆看之前学校晚会的节目视频。 “这是去年元旦，”尹征翰这一会已经叹气无数次了，“那个时候还一点事都没有呢，唉。” 苏晓雪的确很漂亮，就像尹征翰说的，不是很漂亮，而是超级漂亮。祁昆注意到在舞台侧面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生，看上去面熟。 “这是谁？”祁昆按了暂停键。 尹征翰看了一眼视频上的人：“班长，他是主持人。” 尹征翰总是知道很多八卦，苏晓雪的病情进展他却不是道听途说的。他知道苏晓雪的微博小号，上面写了很多患病心路历程。 “名字是什么，我去看看。”祁昆把手机还了回去。 “那不行，”尹征翰很认真的说，“晓雪不让我告诉别人。” “对了，还没加你加你微信呢。”尹征翰又把手机掏出来。 “一个抗争的少年。” 尹征翰念着祁昆的名字，笑了一下，又把名片推给老鱼。 “有点意思。”老鱼说。 二中的人总是很着急的样子，中午放学冲向食堂，下了晚自习又冲向宿舍楼。宿舍水房里的位置不多，全靠百米冲刺。 逗留在班里的人有两种，要么是值日生，要么是苦学的人。祁昆收拾了一下书包，又突然决定不拿了。今天的作业也做了个七七八八，反正回去也就洗洗睡了。他拿出自己的大衣套在校服外面，下了楼就骑上了车子。 “哎哎哎，哪个班的！” 保安在操场上喊，祁昆才想起校园内只能推着车子，急忙又跳了下来。身后传来一片笑声，祁昆没回头看。把外套的袖子往外拽了拽垫在车把上，出了校门消失在夜色中。 校服洗了一次后缩水了些，好在祁昆不胖，185的身高还不到80公斤。上衣勉强还能穿，但是裤子就真的不行了。这天早上祁昆蹬了一双运动鞋，露出一大截紫色潮牌袜子，看起来很嘻哈。 这让他第二次成为重点关注对象。 这一身装扮和同学们眼中的明星形象是相符的。一年前他就被爆出强行截胡同行资源，仗着家里的权势为所欲为，蛮横得很。后来被大面积封杀，迫不得已回学校上学，是咎由自取，是强弩之末。 把校服穿出潮味，祁昆被教务主任在课间操上点名批评。狂妄这个标签，就牢牢的贴在了祁昆身上。 尹征翰倒是心直口快，下了课，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回过头找祁昆聊天。 “你这款我只在网上看过，这个配色可是超难买了。” 鞋是刚出的时候广告商送的。 祁昆本来想这么说，但他告诉尹征翰，这鞋子是高仿。他不想再招人眼了。 原来明星也穿假货。尹征翰这个大喇叭是藏不住事儿的，这消息就这样流传开来。 世事总是这样，有些事情明明是无心为之，但结果偏朝着自己不想要的方向去了。而且越是不想这样，越是控制不住。 食堂的队伍太长了，中午祁昆去便利店买了一桶泡面和一块海苔包饭。新办的饭卡刷出“滴”的一声，让他心里生出一点小得意。想到自己不再做演员了，又拿了一包夹肉松的紫菜包饭，又刷出“滴”的一声，才满意的离开了。 在教室后墙边上站着等水开，祁昆顺便看了值日表的名字。值日表有两张，一张是男生扛纯净水的排班表，一张是教室值日表。旁边还贴着一张纸，写着禁止用纯净水冲洗饭盒。 泡面的酱包在盖子上预热，待3分钟后沥干水，再把粉包和酱包混在一起。这种干拌面的吃法是祁昆从剧组学来的。祁昆对美食的神经少了一条，不讲究，没品味，也没兴趣。这种吃法不常见，没想到竟然在二中找到了同好。 教室的饮水机挨着后墙，祁昆接开水的时候，正巧看到黄亦恒把汤汁沥出去。 “你也喜欢这么吃？”祁昆问黄亦恒。 黄亦恒愣了一下，看到祁昆的泡面桶上放着酱包。 “充饭卡的钱我明天给你。”祁昆想起昨天充值的钱还没还，抱歉的说。 食堂的餐具不能带出，如果要打饭出来的话，得自己买个饭盒。祁昆把这件事记在了手机备忘录上，然后又忽然警觉了一下。收起手机，写在了左手上。 晚自习第一节课，祁昆在为厉强的事重写检查。他是这样形容自己的：心浮气躁，我行我素，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 第一篇检查在班主任那里没过关，原因是不够深刻。祁昆知道高老师是什么意思，被误解的人没资格辩白，要承认自己本没有的东西，才能被认为是态度良好。 人是有很多面的，祁昆来到学校一个星期，360度展示了他的嚣张自大。即使这些事情里，有的是性格惯性，有的无心之失。但是公众不会管这些，他们只是再一次确认了：祁昆只是一个败家子，如今的落魄也是必然的。 三食堂的档口来了一家新商户：鱼头泡饼。尹征翰已经去过三次了，祁昆也想尝尝。 经历过上次没带饭卡的尴尬，祁昆对食堂有点发怵。这一次，他把打饭流程看的很清楚：要先去窗口排队，再去附近的消毒柜里拿餐具。排队的时候是不能偷偷玩手机的，偶尔会有老师在食堂维持秩序。吃完后需要把餐盘交还到清洁口，再把餐具放到一个大桶里。祁昆摸了摸口袋的饭卡，一切准备就绪。 很好，最后一节课老师没有拖堂。祁昆和尹征翰他们一起，在老师离开教室门的那一刻冲出了教室。可没想到，下楼梯也是需要技术的。 楼道里全是冲向食堂的人，祁昆没有经验，被人群挤在了后面。等他到了食堂，排队的景象已经很壮观了。 二中的学风是很好的，很多同学在排队打饭的间隙也要看一会英语手册。祁昆就这么站在队尾，看到旁边队伍里的黄亦恒在看书，才想起帮忙充值的两百块依旧没有还给人家。 鱼头泡饼果然美味，小份只要5块钱，物价很有竞争力。 离开食堂的时候，祁昆觉得有人在看他。开学以来，祁昆对这种眼神已经习以为常。明星校友的身份让它成为学校最大的八卦，那些眼神中的鄙夷、嘲笑、好奇，他照单全收。 直到尹征翰吃饭回来，他才想起自己哪里不对。 餐盘忘记归还。 想起自己的残羹冷炙就那么一览无余的瘫在桌子上，还真是无地自容。于是，祁昆的标签又多了一个：素质差。 还是自暴自弃好了。我就是一个烂人，怎样。 寒假作业陆续发下来了，被各科老师点名最多的是黄亦恒。 “韦嘉露，4个A。” 分数是高老师挑拣着念的，主要念特别高的和特别低的。念到黄亦恒的时候，高老师的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5个A。”高老师把黄亦恒的作文纸举给大家看，“从字迹上就能看出态度。” 黄亦恒不仅学习态度端正，还是个高度自律的人。成绩虽然不是每次都第一名，但也算名列前茅。据尹征翰说，他中考前得了急性阑尾炎，手术后第二天就进了考场。若不是这个原因，他本该去一中的。 寒假一共才一个月，中间还有一个春节，交上来的作业大部分都做的很浮躁。但这些事情都不会成为黄亦恒松懈的理由，尹征翰形容他是只会学习的机器人。 为了给大家竖一个榜样，高老师把黄亦恒的几份作业传阅了一下。 “这才是一个即将升入高三的学生应有的样子。”高老师很生气，剩下的几名成绩不错的学生，并没有向他期望的一样利用好假期的时间，寒假作业做的马马虎虎。其中一个叫厉洋的女孩子，甚至都被高老师说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表里不一 课间操上完回到班上，尹征翰和老鱼又开始打打闹闹。老鱼成绩不好，但是设计得一手好板报。字写得好，画也画的漂亮。 “帮我看看歪不歪？”老鱼站在凳子上画着板报。 “歪，”尹征翰趴在祁昆的一摞书上看着后黑板，“再往前后左右调一调。” 尹征翰嘴贱，总爱逗弄老鱼，老鱼和他一唱一和，祁昆也觉得好笑。 “老鱼，我要是你我就揍他了。”祁昆笑，多数时候他都帮着老鱼怼尹征翰。 “什么叫，你要是他？”尹征翰说，“说得好像你比他强多少似的。” 祁昆和大家越来越熟了，开始暴露出本性。他并不是飞扬跋扈的人，只是倔强里带了一点骄傲。后排几个男生经常打成一片，祁昆也和大家一起笑闹。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你过来找我一下。”黄亦恒从外面回来，路过祁昆的座位时丢下一句话就走掉了。 “班长找你干嘛？”尹征翰回过头来，一副八卦脸。 “不知道。”祁昆耸耸肩。 “两种可能。”尹征翰掐着指尖说，“要么是关于校服的事，要么就是……” “我看你就是闲的难受。”祁昆打断了尹征翰。 祁昆猜不到黄亦恒找他干嘛，只是忽然想起自己欠人家的两百块钱还是没还。 今天的午饭祁昆是一个人吃的，和尹征翰老鱼吃了几天，又被别人抛弃了——尹征翰已经受够了祁昆的臭毛病。 尹征翰端着餐盘从祁昆桌边路过，低头看见祁昆又吃了鱼头泡饼。摇了摇头。 “你对美食真是一点品味都没有，大明星。” 大明星在祁昆眼里是个违禁词，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他很讨厌别人提他的过去。 “滚蛋。”祁昆的语气又和刚开学的时候一样了。 鱼头泡饼成了三食堂的抢手菜，以至于祁昆吃了好几天也没觉得腻，虽然向来是独来独往，但祁昆也不觉得别扭，况且经常能看见黄亦恒也是一个人吃饭，每次吃饭的时候还要一边看书。 吃完饭回到教室，班里就只有祁昆一个人了。二中的走读生不多，7班只有他一个。中午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学校里安静极了，楼下操场上有建筑工人正在合力立起一个新的篮球架，保安把大门锁了起来。 住校生都在宿舍午睡，也可能在看书，或者在洗漱房里唱五音不全的歌，悄悄讨论隔壁班的某个女生。 学生时代真美好啊。 祁昆趴在教室的桌子上，体味这片刻的轻松。 还真让尹征翰猜到了，黄亦恒找他果然和校服有关。最近老校区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黄亦恒带着祁昆再去领一套。 “这套可能需要你再交一半的钱，直接从住宿费里扣。”黄亦恒打开门，还是上次的那间大教室。 “什么住宿费？”祁昆把灯打开。 黄亦恒看着祁昆：“办了走读，住宿费要退给你的。” “哦对。”祁昆恍然大悟，“那两百块钱我还没给你呢。”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 虽然话很直接，但是说这话的时候黄亦恒笑了一下。祁昆觉得黄亦恒不像尹征翰说的那样是个机器人，至少他上次给自己找校服的时候还是很尽职尽责的。黄亦恒没有那么高傲，最多就是有点冷漠，这是祁昆的直觉。 “我没有现金，”祁昆也笑着说，“总是忘了取钱，要不我微信转给你得了。” 黄亦恒没有回答，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件校服，看了下尺码，递给祁昆。 “你试一下。” “一看就没问题。”祁昆接了换上，拉开窗帘的一角对着玻璃照了照。“可以。” 拿了衣服，祁昆跟着黄亦恒向综合楼走着。下楼的时候，祁昆对着地板说：“那个捐款……是匿名的吗？” 黄亦恒偏着头看了祁昆一眼：“算是吧。” “以班级为单位，不具体到个人。”黄亦恒说，“怎么了？” 祁昆很想问“你打算捐多少”，但又不好开口。想了想说：“那我私下给你。” 又来到上次的窗口，黄亦恒交给工作人员两张纸条，又拿了祁昆的饭卡。校服和住宿费冲抵之后剩下几百块，祁昆一口气都充进了饭卡里面。 每天早上起床成了祁昆的头号难题，开学这段时间，他还是没能适应。 这一天他又起晚了，用手机叫了车，等车的功夫，从路边的一家饭店买了早餐。 这家店号称是十年老店，生意好的很。店里的招牌早餐是榨菜馅包子，祁昆买了两个，又拿了一杯豆浆上了车。 路上一点都不堵，祁昆很快就到了。班上的人已经坐了一半了，老鱼和尹征翰从后门打闹着进来。 “我去，吃的什么这么香？”尹征翰一来就闻到教室里一股香味。 “包子。”祁昆抬头。 走读生的身份让祁昆意外的收获了很多友谊。上次老鱼在网上买了东西不敢寄到家里，就寄到了祁昆那。有人会偷偷把充电宝交给他充电，有人托他从外面带些水果或者杂志。尹征翰看上了祁昆的包子。 “商量个事呗，”尹征翰嬉皮笑脸的凑上来，“明天给我也带俩。” “看心情吧。”祁昆歪着头，故意不笑。 “靠，有没有人性了还。” 尹征翰拿起一本打过来，祁昆躲开了。这个人嘴硬心软，尹征翰已经看透了。 昨天晚上祁昆去取了钱，2000块。直到早上看见黄亦恒才想起应该多取一点，好还人家之前的200块。下了早自习有女生主动交钱给黄亦恒，也有男生一个人拿了200块，说是一个宿舍凑的。 黄亦恒把名单登记了一下，还有四分之一的人没有交钱，趁着课间挨个去要。 “你不是说捐100吗？”老鱼问。 黄亦恒走到尹征翰这，尹征翰拿出200块。 “我和晓雪初中就是一个班的，”尹征翰表情认真，“我还是得多捐点。” 老鱼掏出一百交给黄亦恒。黄亦恒没有说话，只是在名单上登记了数额。祁昆有点不知所措，跟着紧张起来。他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高调的掏出两千块。 黄亦恒的脚步近了，祁昆出了一身冷汗。脑子里瞬间出现一千种说辞。 四目相对的瞬间，黄亦恒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像没看见自己坐在班里一样。 这一上午祁昆过得都很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该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把钱交给黄亦恒。吃完午饭回到班上，祁昆发现黄亦恒正在座位上清点钱数。 机会来了。 一着急他差点没把钱包掉在地上。钱包里不多不少只有两千块，是昨天晚上刚取的。祁昆数都没数掏出一沓就走向黄亦恒。 “这是我的。”祁昆把钱放在桌子上，故作镇定。 黄亦恒看了看眼前这沓钱，抬头看着祁昆：“确定？” “这个名单会上交到老师那吗？”祁昆搓了搓手，有点不自在。他真心想要帮这个同桌，又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张扬。 那天晚上祁昆问黄亦恒关于捐款的事，黄亦恒就猜到了祁昆想要多出一点，但是没想到是这么多。 班主任会捐多少呢？教务主任和校长们又会捐多少呢？祁昆很热血，但是这两千块不一定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影响。黄亦恒这样想着，没开口直说。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黄亦恒把两千块收过来。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祁昆从黄亦恒的表情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个人向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淡面孔。 下午的课上的浑浑噩噩的，黄亦恒总是走神，在想怎么处理祁昆的事情。 晚自习之前要把钱交到班主任手里，他不知道明天的捐款仪式会怎么进行。 祁昆这个人挺有意思的，黄亦恒偷偷的观察着他，一副玩世不恭的外表，内里却是一颗赤子之心。 表里不一。 爱心捐款总共收了不到八千块，黄亦恒有一个想法是谎称把名单弄丢了，但这个理由听上去实在牵强。 算了，就算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心想。 去办公室的时候教务主任正在给老师们开会，几个班长在走廊外面等了一会才进去。明天的捐款仪式有记着来拍照，形式上不宜太功利。班长们在办公室当着所有班主任们的面把各班数额统计了一下，每人领了一个大信封，又把钱拿了回去。每个班的捐款数额大多是5000左右，当高老师听到黄亦恒说出自己收到的数额是8000的时候，脸上霎时骄傲了起来。 “明天的捐款仪式会有一个募捐箱，各个班长代表全班同学把信封放进去就行了。”教导主任在办公室说着明天的安排，“另外需要一个学生代表发言，黄亦恒，这事交给你。” 黄亦恒是学生会主席，这种事交给他，谁也没有意外。 高老师没有问捐款的细节，黄亦恒也轻松了很多，路上他把名单撕了扔进了垃圾桶，开始想着明天的发言稿要怎么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我不吃巧克力 祁昆和大家混的越来越熟了，在后排经常有说有笑的。再加上有时候会帮着给手机充电，一来二去多了不少朋友。 黄亦恒回来的时候还往祁昆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尹征翰和逍遥帮的几个男生把他包围了，不知道在玩什么幼稚的游戏。 “逍遥帮又开始了。”老鱼从热闹的人群中回来，和大家汇报。 逍遥帮是后排几个爱闹的男生搞的小团体，尹征翰是成员之一。平时号称是一只篮球队，其实主要活动是策划各类赌局。祁昆也好赌，正中逍遥帮下怀。 “每人一根雪糕！”今天的赌局是某个电影究竟会不会创下票房新高。 “好嘞。”祁昆仗着自己在演艺圈的嗅觉，信心十足。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尹征翰一个人在门口待着，又忘了拿钥匙。 “老鱼呢？”黄亦恒一边开门一边问，通常是他们两个一起回来。 “泡妞去了呗。”尹征翰一脸坏笑。 黄亦恒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没兴趣。拿了脸盆去了水房，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他又坐在了书桌前。 明天的演讲稿还没有准备，虽然两分钟也就几百字的内容，但是黄亦恒一个字也想不出来。 祁昆的家离学校有点远，对于一个脱离校园许久的过气明星来说，严重不适应。经常是起晚了干脆打车来上学，到学校的时候班上没几个人，有时候会看到黄亦恒一个人在班里坐着，不是看数学就是看英语。 一个人之所以强大是有原因的，祁昆心里佩服。 尹征翰的包子祁昆买来了，老鱼表示也要吃，祁昆依旧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只是嘴上蛮横。 捐款仪式一共进行了不到20分钟，每个班的班长排队往一个大红箱子里面投放了信封。黄亦恒作为学生会主席发了言，都是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套话。校长和几个不认识的领导也都说了一大堆官话，后面的内容祁昆都没怎么听。 “后天区里有一个大检查，下午大扫除。”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快下课的时候高老师宣布了这个好消息。 “下午后两节课都不上了，除了把班级和宿舍的卫生搞好之外，音乐教室和三楼办公室也分给咱们班了。”班里起了一阵小声的讨论，高老师提高了音调，“女生跟我走，男生统一听班长指挥。” 寄宿学校的环境太封闭了，二中明里暗里搞的是题海战术。大家的生活单调重复，哪怕是这样的体力活，也能在繁重的学业里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同学们压抑着兴奋的声音，蠢蠢欲动。 下午第二节课还没下课，大家就坐不住了。不知道楼上哪间教室先起的头，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率先动了起来。桌椅板凳搬动的声音彻底撩拨了同学们激动的心，课上不成了，数学老师很无奈。 文科班女生多男生少，男女生分为四队，两队回宿舍打扫，剩下的人在教室。女生擦玻璃扫地，男生擦地、擦灯。祁昆和黄亦恒分在一个组。 男生的宿舍区一言难尽。祁昆有点庆幸当初给了厉强一拳。 一上五楼就闻到隐约的臭袜子味，赶上大扫除，楼道里更是堆满了从房间里清扫出的垃圾。有人趁着扫除洗澡，满溢着青春气息的大男孩，光着膀子端着脸盆，顶着一头湿发从洗漱房出来。 尹征翰和老鱼以及黄亦恒住在一个宿舍。祁昆进来的时候老鱼正膘着门框做引体向上，漂亮的肩线和结实的胸肌一览无余。 宿舍区的整洁要求比较高也比较奇怪，祁昆一点也理解不了。比如桌子明明是放东西用的，但是上面不允许摆东西；垃圾桶明明是用来成垃圾的，但是里面不允许有垃圾。 517是祁昆最初来到的那间宿舍，当初不知道为什么学校搞错了。厉強是理科班的，不该分在他们的宿舍，所以现在的铺位是空的，堆着几个坑坑洼洼的行李箱。最干净的那一只上面贴着姓名贴，是黄亦恒的。 尹征翰的桌子上斑斑点点的。祁昆走近了一摸，是贴纸留下的痕迹。 “上次查寝被迫抠的。”黄亦恒说着爬上梯子，“以前贴的全是欧美歌手的海报，被宿管老头报上去了。” 祁昆一笑，又看了看尹征翰桌面上的书：“知道一点，他喜欢嘻哈。” 祁昆四周环视一圈，属黄亦恒的桌子最整洁，除了一摞工具书和一个地球仪之外没别的。 班里黄亦恒和祁昆个子都算高的，擦吊扇这种活也落到他们几个手里。 祁昆帮忙把凳子搬到桌面上扶稳，黄亦恒脱了校服外套踩上了凳子，颤颤巍巍的擦着。祁昆从下面向上看，看见黄亦恒隐约露出来的腹肌。 等到灯和吊扇都擦完了，黄亦恒的手臂和肩也已经酸的抬不起来了。几个大男生都咿咿呀呀的叫唤，只有黄亦恒没说什么。 黄亦恒是家里的老四，这是祁昆后来才知道的。如果他自己不说，谁也看不出来。 黄亦恒有三个姐姐。 他的父母很传统，固执的要得到一个男孩，努力了多年之后才有了他。黄家把他视为掌上明珠，连名字都是家里花钱请人算来的。三个姐姐对他也很照顾，这样家庭长大的孩子没有成为像祁昆一样的纨绔子弟。黄亦恒很争气，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没让家人失望。 黄亦恒默默地揉了揉僵直的脖子，让大家休息一会。 祁昆的赌博输了，电影没能突破华语票房纪录。他大笔一挥买了十几根冰棍，逍遥帮和几个爽朗的女孩子一哄而上。 祁昆从袋子里拿出两根，转身就向蹲在地上正系鞋带的黄亦恒丢过去。 “黄亦恒。”祁昆叫他。 黄亦恒伸手接了过来，看了看包装：“巧克力的。” “对了，”祁昆撕开袋子，“我欠你的两百块钱还没给你呢。” “你那是什么的啊？我不吃巧克力。”黄亦恒没接话茬。 “我已经咬了。”祁昆愣了一下，又笑了一笑。 下午放学到晚自习之间有一个小时，这是大家最快乐的时光。凑在一起聊八卦，偷偷看闲书，操场上打球，胆子大的也可以偷偷拿出手机听歌刷微博。有些男生胆子实在是大，躲在楼梯拐角的黑暗角落抽起烟来。 祁昆的晚饭是和黄亦恒一起吃的，大扫除完毕后还没放学，食堂第一次不用排队。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走向鱼头泡饼。黄亦恒很少和别人一起吃饭，今天是个例外。 餐盘端上来，香味扑鼻。祁昆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紫菜饭团，一个已经被挤的变形了。 “我传授你一种绝顶美味的吃法。”祁昆把比较好的一个饭团递给黄亦恒。 祁昆把包装撕开，小心的倒进了汤里：“不过这种米饭太软，不如普通米饭好吃。” “你也喜欢这么吃？”黄亦恒笑了一下，也撕开饭团。 “也？”祁昆停下翻搅着的勺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和我一样喜欢汤泡饭的人。” “我在剧组被传染的。”祁昆笑着说。他不愿意提过去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人可以破例。 有时候祁昆像一只猫，只要陌生人一靠近，就本能的弓起身子竖起尾巴。这种警惕和敏感在外公出事之后成了本能反应。但是人与人之间又像蚂蚁的窝，中间被土挡着，你一来我一往的，就建立了通道。 “以前拍戏的时候他们总是订一家的盒饭，他们家的浓汤很好喝。我们收工都特别晚，晚上宵夜的地方又远，我就让助理帮我单独留一份汤，晚上会来泡饭吃，贼香。” “你呢？”祁昆被烫到了上膛，朝着天花板大口呼气。 “剧组生活听起来还挺有意思。”黄亦恒笑笑，没正面回答。 吃了饭，两个人在操场的阶梯上坐着。天还没黑透，教学楼一片灯火通明。远处的居民楼三三两两亮起了灯，更远的地方，听得到汽车鸣笛声。 操场上已经看不太清篮球框了，热血的少年们还舍不得回去，吵吵闹闹。 祁昆和黄亦恒着看打球的人，风吹过来，暖烘烘的。 厉強没有放过祁昆，三天两头总想比划比划。 大扫除那天中午，祁昆在食堂好好的吃着饭，厉強和几个人推推搡搡的走过来。假装不经意踩了祁昆一脚，再嬉皮笑脸的赔上一句不好意思。祁昆一直憋着，忍着，感觉自己真是对得起他了。 这天的课间操取消了，祁昆去了趟便利店。食堂是不允许使用一次性用品的，想要外带，需要自己准备饭盒餐具。祁昆正在货架中间弯着腰挑着，突然一个女生从背后撞了一下，货架上的物品叮叮咣咣掉了一地。几个杯子摔碎了。 女生慌慌张张的一边捡东西一边道歉，旁边坏笑着的彪形大汉正是厉強。服务员从收银台的柜台后面走出来，帮着一起清理。祁昆让女生走了，自己刷卡赔了杯子的钱，饭盒也没买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这橘子还挺甜 黄亦恒虽然是班长，但似乎和谁也不亲近。吃饭一个人，回宿舍一个人，课间也是一个人看书。会有坐在前排的女生找他来问题，但是也看不出谁暗恋他。高中的校园最不缺八卦，黄亦恒算帅的，笑起来很阳光，但多数时候不笑。他从来没传过和谁的绯闻。 历史老师的课是最受欢迎的，讲课情绪极其高昂，引经据典十分有读书人的气质。讲起历史典故，像说书一样精彩。 历史老师也是最爱拖堂和占用自习的，因为课上时间总是收不住闲扯，重要的考点又没讲全，班上的历史成绩只能说一般。 二中的伙食问题实在是紧张，上下午最后一节课剩十分钟的时候，后排同学悉悉邃邃的声音都是在悄悄的找出饭卡和饭盒。 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正是历史，老师又没能把持住自己，下课铃响了还在叨叨。楼道里是其他班同学冲向前线的脚步声。好在故事够精彩，大家也没有怨声载道。 祁昆又去了便利店买桶面，刚一进去正好碰上黄亦恒出来。 一个小姑娘急忙把什么东西放回了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眼神里略过一丝慌张。 祁昆看得很清楚，那是一条烟。 中学生偷着抽烟不是什么稀奇事，哪怕在二中这样的重点学校也能见着。只是黄亦恒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抽烟的人。 他是勤奋谦虚的好学生，与学习无关的大小事务也处理的很妥当，演讲比赛、区里的评比样样拿的出手。这个人好像很完美，完美的有点不真实。 体育老师发了好大一顿火，跳绳是体育统测的项目，但是很多同学忘了带，其中就有祁昆。 祁昆和尹征翰十几个人被老师罚跑步，2000米跑下来，毛衫的后背都潮湿了。祁昆在终点双手柱着膝盖呼呼喘着大气，看见黄亦恒举着雪糕正吃着。 “你不是不吃巧克力的吗黄亦恒。”祁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问。 “是他们给我的。”黄亦恒的眼角略过不易察觉的笑。 走读生的特权让祁昆成为班里的香饽饽。每天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他总会收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充电宝。 “你倒是不嫌烦。”尹征翰的手从后背伸了出来，把前面传过来的充电宝放到祁昆桌上。 “这不是为人民服务嘛。”祁昆伸了个懒腰。 “服个鬼的务！” 课间，厉洋拿着一袋橘子走到班后面的垃圾桶剥皮。尹征翰看见，故意阴阳怪气的说：“这个小熊的充电宝也不知道是谁的，怎么天天充啊。” “质量不行。”老鱼也回过身，“我的那个充一次，能用一星期呢。” “嗬，那真是厉害。”祁昆推了一把老鱼的脑袋。 “呦呵，推我们老鱼干嘛？”尹征翰把老鱼的脑袋揽在怀里揉着，超夸张的样子。 厉洋是班上的小公主，不仅人长得乖巧，说话的声音也是娇滴滴的。有的女生卡看不惯她这幅样子，特别是女班长韦嘉路。背对着他们听完了这一番话，厉洋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扔给尹征翰一个橘子。 “闭嘴吧你。” 尹征翰笑着一把接住，再一看，这个橘子没剥开。 “诶怎么还没给大哥剥开呢。” “闭嘴吧你。”老鱼学着厉洋的奶音说。 黄亦恒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从后门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大家在开玩笑。 “如果顺路的话，帮我看看有没有这本杂志。” 黄亦恒把一张纸条放在祁昆桌子上：“东边的24小时便利店有卖，回来给你钱。” 祁昆看了一眼纸条说：“行，我还欠着你钱呢，老是忘。” 黄亦恒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活的像是个世外高人。这个年纪的男孩该有的莽撞、冲动、幼稚，甚至是情窦初开的恶趣味，他通通都没有。 要说课余爱好，黄亦恒倒是有一个——天文学。 古人形容人博学，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黄妈妈对儿子寄予厚望，天文地理杂志是黄亦恒小时候唯一被允许的课外书。一面仰望星空，一面期盼远方。一个务实的人，偏喜欢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尹征翰剥开橘子，一半给了老鱼，一半递给祁昆。顺便抢走了祁昆手里的纸条。 “班长看这么非法读物呢这是。”尹征翰总是喜欢开玩笑。 祁昆把接过来的半个橘子又掰开一半，转手递给了黄亦恒。 “顺便帮我也充个电，谢谢。”黄亦恒没搭理尹征翰，回座位拿自己的充电宝。 “什么书啊？”老鱼扒着头往尹征翰手里瞧，尹征翰偏故意不给他看。 “《大明星做代购月入千万的秘密》，想看么。” 老鱼和尹征翰原地又厮打了起来。 祁昆吃着橘子走到黄亦恒那，黄亦恒把充电宝交给他，又重新写了张纸条。祁昆看着他写字，一双手骨节明显，手指修长还挺漂亮。 “这橘子还挺甜。”祁昆说。 有了这些副业之后，祁昆收获了不错的人缘。大家相处久了，也知道祁昆不像网传的那样跋扈，以前那些对它的不良印象在渐渐消除。只是代购事业风生水起，内里是一笔糊涂账。 代购物品主要是各类杂志，早饭和零食。最近他又开展了新的业务：快递代收点。 二中不是不可以收寄物品，但是这些东西要统一寄到收发室，由班主任下发。大家基本上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网购的东西就都寄到了祁昆家里。 统一的校服不能体现个性，大家开始在细节里暗戳戳的争奇斗艳。最近二中不知道是谁带起来的风气，开始流行各种奇奇怪怪的配饰。 男生们想进办法在裤脚里露一截花袜子，女生们则是在发型发饰上做文章。祁昆倒是乐此不疲，每天搬运快递，早自习下课之后通常就围了好几个人。 尹征翰没个正形，每次都要看快递单上的网名，笑得前仰后合。 黄亦恒要的书，店里没有，祁昆在网上买了一本，寄到了之后发现是英文原版的。黄亦恒说没关系，正好提高一下英文水平。 月考又要来了，祁昆既然想好了要重新开始，这一个月还算是老实。上课的时候虽然也会走神，但至少态度是端正的。再加上以前有专门的辅导老师教学，他也是有一些基础的。 黄亦恒、厉洋和韦嘉路这几天中午像是轮班一样，总有一个会留在教室里。 祁昆从食堂吃完鱼头泡饼回来，发现今天是黄亦恒。 “那两人太闹腾了，这周宿管老头总是不在，他俩天天在屋里笑。”黄亦恒正在专心钻研买的英文杂志，上面贴满了小纸条。有的是不认识的单词，有的是有疑问的句型。 “你啃完这大部头，这学期都得过去了。”祁昆把桌子往前搬了搬，尹征翰频频回头，搞得桌子都是歪的。 “专攻一下。”黄亦恒说。 “那也不用开启hard模式吧，”祁昆侧着身子，看着教室那头的黄亦恒。“高考也不考这个啊，为难自己呢？” “取法其上，得乎其中。”黄亦恒说，“而且这也算不上hard模式。” 祁昆觉得这个想法本身挺好的，但是看着黄亦恒说不出的难受，整个人紧绷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relax。”祁昆重新坐正，拿出手机。 “你这是从国外拍戏回来吧。”黄亦恒笑着说。 祁昆也笑了。 他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过去，但不知道为什么，被黄亦恒旁敲侧击了一下，反而让他觉得亲近。 天气渐渐转暖了，每天晚自习前有更多人在操场上。祁昆有的时候和逍遥帮的几个人一起打球，多数时候在看台上一个人看夕阳。 以前拍戏的时候就像是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扮演不存在的人，在不存在的场景里装模作样。从来不会想要留心接触真实的世界。 二中的环境也很封闭，但是日子不是一眼望到头的。夕阳多美啊，可大家看起来谁也不在意。祁昆在看台上望着红色的太阳把云都染成金灿灿的橘色，从远处楼顶的一端滑到另一端。 周末不用穿校服，祁昆每天起早摸黑的又忘了。到校后发现全世界都是五颜六色的，郁闷。 尹征翰这个嘻哈少年在周末的时候终于有了舞台，姜黄色裤子倒是不难看，就是这一排排叮叮咣咣的金属配饰吵得祁昆睡不着觉。 “要不要给你叫个救护车啊。” 祁昆踢了一脚前面不停抖腿的尹征翰，强撑着困意背了一个早自习的历史，好不容易下课了还被噪音包围。 “大明星今天怎么了，”尹征翰回过头，“爱校如家？” “管得着吗你。”祁昆把尹征翰的头掰了回去。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不好意思问你，我今天想斗胆问一句。”尹征翰再次回过头。 “不好意思问就别问。”祁昆继续趴下睡觉。 “你以前的发型多酷啊，为什么现在留了个寸头啊。” 祁昆不愿意别人问他的过去，他浑身的刺都可以一胡噜就没。唯独他的明星身份是最尖锐的一根。哪怕这些信息可以交换大量的朋友，他也不肯。 是因为想重新开始吗？是因为讨厌无关的关注吗？还是仅仅因为失败带来的窘迫感。 刚接触表演的那段时间他被人叫做天才，从接演第一个角色到不断收到广告邀约，顺风顺水，也习惯了那些向他投去的肯定的目光。外公被诊断为植物人的第二天他被踢出了群聊，谈好的角色瞬间蒸发，媒体倒戈相向。一夜之间被人从顶峰上抛下来，一点情面也不留。 祁昆把脸埋在胳膊里没有回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雨 第一次月考快到了，问问题的人也多了起来。下了课，数学老师被人缠住脚步。 课间给了祁昆偷看杂志的机会，口袋里手机一会一震，祁昆偷着拿出来看了一下，最新一条是尹征翰发来的： --明天是文曲星生日，把这个信息转发给三个人，考试必过。 祁昆把杂志卷成筒，照着尹征翰的脑袋来了一下。 “有病啊你！”尹征翰回过头来用小声骂他。 “求人办事还得请客吃饭，求神办事只要祈祷就行了。”祁昆讽刺。 “日常迷信，你懂什么。”尹征翰瞥了祁昆一眼，“你有种别转发。” 祁昆皮笑肉不笑：“以前想实现心愿还得烧香拜拜佛什么的，现在只要转发给三个人。” “与时俱进，行吗？”尹征翰又给了祁昆一个白眼。 “上帝还真是体贴。” “宁可信其有，”老鱼百度了文曲星的生日，真的是明天，把屏幕举到祁昆面前，“你看，万一灵验了呢。” “我看你们就是拿上帝不当回事！”祁昆把手机从脸前推开 黄亦恒走路速度很快，祁昆去便利店，老远就认出了他。他今天穿了一身灰色休闲风衣，绅士大方，又有种说不出的禁欲气质。 “黄亦恒。” 黄亦恒应声回过头，早上的阳光正落在他细软蓬松的头发上。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双腿笔直而修长。 祁昆刚叫住他就后悔了，突然想起上次他偷偷买烟。人总是有些事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他太明白了。 月考和高考的时间以及方式都是统一的，需要涂答题卡。祁昆在便利店拿了几只2B铅笔，黄亦恒拿了一个面包和一个酸奶，两人一起去结账。 “早上没吃饭？”祁昆想起今天早上来的时候，黄亦恒没有坐在教室里。 “起晚了，怕迟到就没吃。”黄亦恒看着地面说。 “你也有起晚的时候啊，”祁昆歪着头看他，“看不出来。” “昨天他俩一个劲在宿舍胡闹，睡不着，干脆起来看书了。”黄亦恒说着揉了揉还没消肿的眼睛。 “还是那本大部头啊。”祁昆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看多少了。” “看一半了。” 两人聊着天从便利店回到班上，尹征翰向祁昆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班长可不是一般战士能腐蚀的，”尹征翰凑过来小声说，“咱们月考座位是重新打乱的，别白费心机了。” “我怎么就腐蚀他了。”祁昆把买的东西放进书桌里。 “你看班长什么时候对谁亲近过，”尹征翰说，“别看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独得很。” “毒？”祁昆楞了一下。 “独立的独，孤独的独，我行我素的独。” 祁昆耸耸肩，不置可否：“还好吧。” “你看咱们班绯闻不少吧，我和马雅，老鱼和格格，你和厉洋。你看班长和谁？谁也没有。”尹征翰表情认真。 祁昆正要喝水，瓶子到了嘴边又放下：“我该从哪一句开始吐槽？” “班长这个人吧，说不上哪里不好。学习好，人品好，人缘也说不上差。”尹征翰自顾自的说，“但就是感觉这个人永远和你隔着一层，心里长着一堵墙。” “一块玩可以，一块喝酒，喝不来。”老鱼也过来插话，对尹征翰的结论进行补充。 “所以你和马雅的绯闻是你自己传的吗？”祁昆把矿泉水瓶踩扁，一个投篮动作扔进了后墙边的垃圾桶。 “我去，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魅力吗？”因尹征翰说着开始扶摸自己，一副下渐模样。 “不过，”老鱼一脸天真的问尹征翰，“他们说班长和马雅，真的假的啊。” “假的呗。只有别人喜欢班长的份，班长不可能喜欢任何人。班长的分寸感拿捏的可不是一般的好。”尹征翰说，“不过我看自从咱们祁昆来了之后，班长一半的迷妹已经转舵了。” 尹征翰和黄亦恒从小学就是一个学校的，知道很多旧事。祁昆嘴上不理会尹征翰的八卦，但是每一根神经都指向了黄亦恒。他不得不承认，这些评价是客观的。 黄亦恒的确是这样一个人，一边周全礼貌，一边又讳莫如深。至于自己这些嗅觉的唤醒是来自于单纯的好奇，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敢深究。 尹征翰还在说，祁昆一边削铅笔一边听。说到黄亦恒妈妈的时候，祁昆一个不注意把手削了一大块，食指瞬间溢满了血。 祁昆发出嘶的一声，尹征翰没注意，还在和老鱼聊八卦。在后排聊天的厉洋看见了，叫的比当事人还惨。 尹征翰急急忙忙翻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创可贴，可是血根本止不住。老鱼拿出一张面巾纸，还是老鱼靠谱。 “要不去医务室吧。”厉洋递上第二张面巾纸。 尹征翰这个时候也不忘和老鱼交换了一下八卦的眼神。 “没事。”祁昆把纸又捏了捏紧。想起第一次试古装戏的时候，钢丝威亚在腰上生生勒出血来，这又算什么。 祁昆不爱放大自己的伤，原因是爱面子。偶像包袱这种东西，一旦拿起就放不下了。看过了山顶的风景就不愿意再下山，不然他也不会决心重新开始。 中午吃完饭回到班上，教室里已经没人了。祁昆独享了一份毫无食欲的美食之后，坐在教室里发呆。 “趴着睡会。” 高老师的身影出现在后门时，祁昆早就有所察觉。 高老师算敬业的，挺着大肚子也依旧不缺席早晚自习。下午没有她的课，她请了半天假去做产检。中午回家前，还要来教室打个晃。 “嗯，看会书就睡。”祁昆和高老师打了招呼，实际上他从来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午间的校园安静的能听见秒针的声响，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闲的难受，忽然起了歹心。 黄亦恒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成绩很好但是又不是书呆子，滴水不漏又不圆滑，温良友爱但又点到为止。永远礼貌，永远克制，永远自律。一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脸分明写着四个大字： 此路不通。 黄亦恒是个凉薄的人，可越是冷淡，越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亲近。让人偏要撕开他正经的外表去撩拨他，看他眉眼之间藏着多少委屈，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鬼使神差的，他做到了黄亦恒的位子上。 桌面上是长长的一排书，祁昆找出几本书翻了翻，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灰色双肩帆布包的口袋里有没带走的饭卡，照片上的黄亦恒是不笑的。带些内双的眼皮在眼尾处散开，平缓的山根位置生出又高又直的鼻梁，干干净净的鼻尖透着少年气息。这张照片应该是高一入学时照的，现在的他眼窝更深，眉骨和下颌骨都更锋利。 一副眼镜度数应该不高，祁昆只见黄亦恒在上课的时候带过。书包的侧袋一个小铁盒里面是清凉油，还有一包纸巾和润唇膏，祁昆拧出来闻了闻，是蜂蜜味道。 人都有窥探欲，好像置身于对方的环境，就能抓住有关于他的气息。从生活用品的蛛丝马迹中，祁昆企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黄亦恒。 周一正式考试，周末晚上的晚自习临时取消了。祁昆显然是忘了，在食堂吃完饭，发现大家都在往宿舍的方向走。 “咱们班也是考场吗？”回到班上，祁昆发现黄亦恒一个人在挪桌子,“怎么现在才搬？” “位置不够，”黄亦恒又搬起一张桌子，“1班到5班的教室也要搬出来，主任刚刚才告诉我。” 黄亦恒抱着一张桌子往外走，上面的一摞书就快要掉下来了，祁昆帮着接住。 “那桌子上这些东西怎么办？”祁昆兜着几本书问。 “一会我叫他们来收拾一下吧。”黄亦恒又走向下一张桌子。 祁昆站在原地没动，望着黄亦恒的背：“干脆叫他们过来一起搬了走不得了吗？” 黄亦恒回头看着祁昆笑了一下：“那肯定没人愿意回来。” 祁昆留下来帮黄亦恒一起搬桌子，也没说几句话。大朵的云是灰色的，校园里的树被风吹的歪歪斜斜。黄亦恒擦了擦额头的汗，和祁昆合力抬起下一张桌子。 “你回家吧，可能快下雨了。”黄亦恒把纸巾也递给祁昆一张。 “我回去也没事，”祁昆接过纸巾，“就这点了，我帮你弄完得了。” “谢谢。军功章有你的一半。” 黄亦恒不轻易开玩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也都不对。可这十几年前的复古句型，反倒是让祁昆笑了。 两个人一边干活，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聊起天。天说黑就黑了，雨下了起来，比预想的要快。 “那四个班也需要你弄吗？”祁昆手深处走廊外，试着外面的雨滴。 “不需要，我通知他们的班长了。就剩下多媒体楼的实验室需要收拾。”黄亦恒把黑板报也都擦了。 刚说完这句话，雨忽然就下大了。两个人弄完了教室，谁也走不了了。 对面楼是高三的教室，晚自习已经开始了，校园里除了雨声什么声音也没有，风也小了。偶尔不知哪里传来的声响，声控灯一会一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榨菜包子 雨点又大又急，沿着屋檐拍打在走廊栏杆上的花坛，乒乒乓乓。两个人站在教室外面，看着对面明亮的教室。 “你家里几个孩子啊，你有兄弟姐妹吗？”祁昆突然问了一句。 黄亦恒转头看了一眼祁昆：“你家有几个？” “我家就我自己。” 黄亦恒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说：“那你爸妈肯定很重视你。” “我和他们关系不好，从小跟我外公长大的。我外公去年病重，日子也不多了。”说这话的时候，祁昆一点也不避讳。 黄亦恒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往下接。想说对不起，又觉得有点矫情。 祁昆光顾着看对面窗户里的人，过了两秒才察觉出异样。 “哈，没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祁昆笑笑，“不是说你呢吗，怎么说起我了。你有兄弟姐妹吗？” 黄亦恒不仅有，还很多，但他不想说。秘密是一种交换，别人袒露了一点心声就加倍奉还，后果只能是自讨没趣。 雨越下越大，风往教室方向刮进来，天黑透了。 祁昆手撑在走廊上，站着看落下的雨。黄亦恒把教室的门窗都关好，也走过来。 他看到祁昆偷偷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了看左右说：“你这个动作很危险。” 祁昆笑了一下，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耳机，插好，分给黄亦恒一只。 大提琴悠扬低诉，在雨声里格外好听。祁昆的歌单与表面上的倔强不太一致，却又有某种共通之处。古典音乐有的婉转，有的澎湃，这些是黄亦恒不常听的。风夹杂着雨点拍过来，有点冷，但气氛刚好。 “贝多芬？”黄亦恒问，他对古典乐不甚了解。 “和我外公那个老头子染上的毛病。”祁昆摘下耳机说，“是不是很老土？” 黄亦恒笑了笑没说话。 雨小了一些，祁昆要趁着这时候赶紧走。他推了车子出去，看见黄亦恒正往多媒体楼走，步伐比平时更快。 “黄亦恒。”祁昆叫他。 黄亦恒边走边回头：“你赶紧走吧，不用跟我干活了。” “没人要跟你干活，”祁昆把外套的帽子戴上，遮住了半张脸，“你上来，我带着你，把你送过去。” “没事，你先走吧。”黄亦恒没停下脚步。 “废什么话呢。”祁昆手脚并用，车子急停在黄亦恒身边。 黄亦恒没再和祁昆客气，跳上自行车的后座。车子一提速，顶风正好把雨水全拍在脸上。 “钱我微信转给你。”祁昆一张嘴，风把雨滴吹进嘴里。 “什么？”黄亦恒坐在后面，风有点大，他听不清祁昆说的什么。 “给你发微信红包！”祁昆声音大了些。 “我没绑定银行卡，”黄亦恒向前探着身子，“回头再说吧。” “可我没有现金，又总是忘。”祁昆半回着头说。 “那你明天帮我带早饭还账吧！”黄亦恒的语气里带着笑意，这笑意让话的底气显得不足。 “什么？”祁昆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不确定。 “早饭！你每天吃的那个榨菜包子。” 黄亦恒回到宿舍的时候，尹征翰和老鱼早就洗漱完在床上躺下了，不知道谁用手机放起音乐来。黄亦恒洗了头，站在窗边擦着头发。窗户上的水珠连成线，簌簌的往下落着。 到家怕是要湿透了。黄亦恒心想。 祁昆洗了澡，喂了猫，又给大家的充电宝挨个插上电，一个个小方块像整装待发的士兵。他吹了头发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只要我骑得够快，大雨就追不上我。 晚上看雨的时候，祁昆加了黄亦恒的微信。黄亦恒不轻易加好友，尹征翰也这么说。祁昆心里美滋滋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祁昆翻了翻黄亦恒的朋友圈，简单得很。微信名是h，头像是一片黄色。他的签名是：除了优秀，别无选择。 月考时间和高考一致，不用早起的感觉真好。祁昆到了教室才发现，自己走错了考场。 祁昆的考场在理3班，但是他忘了问黄亦恒在哪里。 7班的同学大多都集中在四楼和五楼，祁昆揣着两个包子上上下下跑了一遍，也没发现黄亦恒的身影。 该不会在多媒体楼吧？如果现在跑过去，回来肯定迟到了。祁昆心里盘算着，回到了自己的考场。一进教室，发现黄亦恒就坐在自己前面。 “你在这等我呢，我这一顿找。”祁昆平复了一下气息，把塑料袋交给黄亦恒。 “我就坐这。”黄亦恒淡然。 祁昆脑中的弹幕瞬间挤满了视线，缘分还真是奇妙。 祁昆小区楼下的早餐店很有名，豆腐脑和榨菜馅包子是招牌。他自己喜欢吃，尹征翰和老鱼也让他带过，没想到黄亦恒也注意到了。两个人中间隔着好几排，看来这包子是真的香。 考完最后一门就放假，二中平均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每次放假，大家都欢呼雀跃，心情像刑满释放一样激动。 祁昆还没能领会到这种心情，人在封闭式的环境中憋久了，对校园外的渴望会被放大，那种感觉只有住校生才体会得到。 黄亦恒依旧保持了他稳重的特质，不像尹征翰一样疯疯癫癫的。 大家都回到自己的班级，等着班主任交代假期事项。有人已经把行李箱拿到了班上，箭在弦上，跃跃欲试。 女生们不像男生一样幼稚，很多同学在交流答案，厉洋好像没考好，蔫了吧唧的。 “班长怎么还不回来啊？”尹征翰都等不及起飞了。 黄亦恒不在班上，他在和各科老师确认作业，不一会就和班主任高老师一起进来了。班上瞬间鸦雀无声。两个人一人抱着一摞卷子开始发，假期也不能放过大家。黑板上写着各科老师的安排，同学们好歹记了记，欢呼着出了校门。 祁昆推着车子往外校门口走，看到黄亦恒正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大概是拿行李。这个人总是这样，永远冷静理智，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两天的假期，黄亦恒除了学习之外还要办一件事：配眼镜。 黄亦恒的近视不严重，但是他坐在最后一排，从上学期开始就看不太清，一直拖到现在不得不重新换眼镜了。三姐两个晚上没有回来，妈妈忘了给自己放生活费，黄亦恒去商场里找她。 大姐和二姐都结了婚，黄亦恒和三姐、妈妈一起住在30平米的旧楼里。 黄亦恒的爸妈都是棉纺厂的职工，小的时候一次工伤事故，爸爸进了医院，没抢救过来。单位体谅黄妈妈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不容易，原本只有干部才能分到的房子给了他们家，闹的单位里人人愤而不平。 那时候的国营单位经历了几次改革还是没有起色，几次裁员后，黄妈妈依然被留了下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领导的不忍心。 黄妈妈要强，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怜悯和施舍，主动辞了职。单位也是有人情味，几个领导凑了一万块钱，置了个遣散费的名头，批准了黄妈妈的申请。 黄妈妈在小商场里租了个柜台，早些年卖毛线，后来卖十字绣，现在卖女士的内衣袜子。一个人的营生不好做，起早去进货，还要给几个孩子做饭，又累又苦。好在孩子们都争气，黄亦恒更是全家人的骄傲。 黄妈妈给黄亦恒拿了800块生活费，需要配眼镜又多给了几百。妈妈从小不让他受苦，起居饮食上也不会过分节约。几个姐姐都工作了，家里的情况正在好起来。 “考试考的怎么样？”妈妈对黄亦恒唯一的要求就是成绩。她原本希望黄亦恒读理科，理科有出息，将来能做金融、医生、工程师。这些都是好的，这些她都打听清楚了。可黄亦恒坚持要读文科，那是他第一次违拗妈妈的意愿。 “还好。”黄亦恒回答。 “好也不能松懈。”黄妈妈追着黄亦恒的眼神叮嘱。 “知道了妈。” 好，也不能松懈；好还不够，还要更好。黄亦恒在这样的告诫中长大，妈妈就是自己最好的榜样。他不能松懈，一刻也不能。他是全家的希望，他要对得起妈妈的付出。 “多让人省心的孩子啊，福气呢！”隔壁摊位的阿姨总是羡慕。 榨菜包子成了黄亦恒的美味。他觉得什么好吃可以连续吃，也不觉得烦。这一点，黄亦恒和祁昆形成了惊人的默契。 “多少钱？”黄亦恒接过今天的包子。 “不用给我钱，”祁昆打开塑料袋，咬了一大口，“我还欠你钱呢，你忘了。” “那我也得知道多少钱吧。”黄亦恒说。 “我也不知道，一起结的账。” 尹征翰以其出色的八卦嗅觉率先察觉到了黄亦恒的不对，小声和老鱼嘀咕：“班长求人的时候可不多啊，这包子肯定有诈。” “有个鬼的诈。”祁昆照着尹征翰的肩推了一把。 “真的，班长一般不麻烦人。”尹征翰和祁昆说，“你什么时候见他让别人帮忙打饭了？” “而且，”老鱼也回过头来，“班长也从不给别人带饭。” “总之就是事不关己，两不相欠。”尹征翰继续说。 “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一概与班长无关。”老鱼接话。 “我看你俩就应该说相声去。”祁昆放下叼着的酸奶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他好像做到了 祁昆今天心情不错，因为天气不错。放假的时候抢到一双新出的鞋，早上买包子的时候没排队。他不知道还有更好的事情等着他。 数学老师批卷速度极快，有好几个班已经发下来了。下了早自习第一节课就是数学，大家都等待着宣判。 “祁昆。”数学老师叫他。 数学老师醉心学术，对学校的八卦也不感兴趣，对祁昆这个新学生了解不多。 祁昆楞了一下，不知道干什么，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前面的同学都回头看他。 “坐，坐。”数学老师连连摆手，“125分，咱们班第三，文科班里第八。” 讲台下一片哗然。 祁昆脑子有点蒙，很快又被沾沾自喜的自恋覆盖。强忍着嘴角的笑容，在平静中暗自狂喜。一点不屑，一点狂妄，高中生耍帅装逼范本。 姜老师后面的话祁昆根本没听进去，心里笑开了花，这个结果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曾经他暗暗较劲的说要重新开始，现在，他好像做到了。 即使这里面有一些侥幸的成分——他的辅导老师已经把高中的所有内容教完了，而且数学是他擅长的科目。 发试卷的过程数学老师喊了两次安静，但作用不大。大家都在交流分数，更多人时不时回头看。 祁昆来学校一个月了，大家和他的交流大多关于义务充电和免费代购。这是祁昆第一次觉得，他赢得了尊重。 “牛逼啊祁昆，真人不露相是吧。”下了课，尹征翰回头小声说。 “还行吧。”祁昆倔强笑了笑，脸上是骄傲的表情。 逍遥帮的几个人也凑了过来，争相看着祁昆的数学卷子，搞得祁昆有点不好意思。 “祁昆第三，那第一是谁？”逍遥帮的一个人问。 “厉洋。”老鱼回答。 祁昆暗自惊讶了一下，他本以为第一名会是黄亦恒。没想到厉洋这个嗲嗲的小萝莉还挺厉害，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厉強的亲妹妹。 老鱼和尹征翰的成绩依旧是稳定发挥，位列全班中下游。 黄亦恒第二，数学不是他的强项，即使这样没败下风。他之前还说自己英语不好，其实也是假的。大概全世界的学霸都是这么令人讨厌，明明一骑绝尘，还非要故作谦虚。 祁昆感觉到来自教室另一端的眼神，歪过头看，黄亦恒并没有在看他。 第三节课下课了，祁昆去食堂预定了几份小炒，一刷卡，显示余额不足。好在这个时候没什么人，他偷偷加了阿姨的微信，又多转账一千块让阿姨换成现金，说中午取餐的时候来拿。 对了，欠黄亦恒的两百块还没给。 请客自然是尹征翰撺掇的，叫上逍遥帮的几个人一起，六个人订了八个菜。祁昆本想叫上黄亦恒，在食堂没有看见他。 月考的班级排名出来了，尹征翰负责报信。祁昆排第42名，在尹征翰后面，被老鱼他们好一顿嘲笑。 厉洋总分第一，女班长韦嘉路紧随其后，黄亦恒是第四名。 自习课的时候，黄亦恒被高老师叫出去单独谈话。高老师觉得他是个好苗子，又踏实肯学，成绩不该仅止步于此。黄亦恒听的很认真，高老师提出的问题建议都很中肯，他要更努力才行。 祁昆也被高老师叫了出去，并得到了表扬。 “你挺聪明的，就是学习态度要端正。”高老师的面容带着笑意，“偏科是不行的，小三门再难，还能比数学更难吗？你数学好，说明逻辑思维强；你是演艺人员出身，理解能力也不可能差。攻克小三门绝对不在话下，努把子力，可别忘了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 祁昆连连点头。 早饭依旧是每天两个榨菜包子，祁昆有的时候会再买一盒酸奶，也给黄亦恒带。黄亦恒始终没提钱的事，祁昆把从食堂阿姨那里套现的一千块全部充了饭卡，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得了两位老师的表扬，祁昆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语文的文言文部分比较头疼，他认真的在书本上做了标注，上课注意力也更集中了。文综三门课成绩一般，他在想，要不要联系之前的老师继续补课。可是下了晚自习已经太晚了，又不现实。 “现在已经证明了c点的位置，那么p到焦点的距离……”数学老师抬起头，“我找个同学说说。” 台下立刻一片安静，尹征翰启动一级戒备。 “我找个不戴眼镜的同学说说。” 教室里笑声一片，尹征翰也松了一口气。 “祁昆。” 自从月考拿了好成绩，数学老师经常喊祁昆回答问题。课间也渐渐开始有女生找祁昆问题，祁昆觉得自己的形象逐渐高大起来。 “终于我不再得到命运的垂怜！” 下了课，尹征翰庆祝祁昆成为自己的接棒选手。 “我看你是缺乏命运的锤炼。”祁昆打趣。 熄灯铃响了之后，尹征翰和老鱼玩一会手机就睡了，只有黄亦恒还在看书。他的充电宝都用来给小台灯充电了，用不了几天就要让祁昆帮忙充一次。鼓励也是无形的压力。 每天的晚自习有三节，大多数人是完不成作业的。大家只是捡着自己擅长的做。但黄亦恒不一样，什么难他就学什么，什么搞不定他就搞什么。 眼药水滴了三次，他揉了揉眼睛，继续做题。 月考后是有奖状的，7班有两个人得奖。进步标兵是发给祁昆的，优秀班干部是黄亦恒的。从小到大，黄亦恒不知道拿了多少优秀班干部。 课间操回来，尹征翰告诉了祁昆一个小道消息。班里传出谣言，说祁昆的数学成绩是抄的。月考时祁昆就坐在班长后面，怀疑似乎很有根据。 “我看他们就是闲的难受。”祁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没为自己辩解。 黄亦恒回来了，叫上祁昆去教务楼领奖状。谣言没能阻挡祁昆美滋滋的心情，一路上踢着石子，小声吹着口哨。 发了奖状又要合影留念，祁昆有点反感，一个劲往黄亦恒后面藏。人越来越多，一推人站成三排，也根本看不出谁是谁。一片刺眼的光亮之后，祁昆一张狂妄不屑的脸就这么入了画。 理论上，座位轮换是两周一次，但只要班长不提醒，也没人在意。月考之后，座位终于有了变动，黄亦恒就坐在祁昆旁边的一排。 午餐又是鱼头泡饼，祁昆和黄亦恒两个人口味相近，开了早饭的口子之后，午饭也经常一起吃了。 祁昆已经练就了一副好身手，总能在第一时间冲下楼梯，又在第一时间冲到队伍的最前面。 “快快快！”祁昆一下端着两个餐盘，黄亦恒赶紧接过来。 “买了吗？”祁昆问。 “买了。”两个人兵分两路，黄亦恒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饭团。 “绝了。”祁昆深深吸了一口香味。 “小的时候我妈工作忙，起早贪黑的。饭做好了在锅里，我懒得热，开水一冲就这么吃，也习惯了。”黄亦恒低头把米饭和汤汁翻搅在一起，突然说起了上次的话题。 除了学习上的事，黄亦恒很少和别人有交流。在他心里，公事和私事是泾渭分明的。关于隐私他只字不提，别人的隐私他也不问。但眼前这个人，好像不需要防备太多。 “你妈妈去工作，就留你一个人吗？”祁昆问。 “还有我姐，”黄亦恒说，“但是他比我还懒，后来上大学走了，我就更懒得做饭了。” “你有姐姐啊？”祁昆有点意外，想起上次黄亦恒没告诉自己。 “嗯，三个姐姐。” 祁昆抬眼看对面的人，不敢相信。黄亦恒倒是平静得很，好像也不介意让他知道。 “三个啊？没听你说过呢。”祁昆收起自己的惊讶，舀了一勺饭。 “没有人知道。”黄亦恒低头吃着。 男生之间也是有秘密的。黄亦恒凡事都和别人保持距离，但是今天却愿意与祁昆分享这件小事。祁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这份坦诚有点珍贵，沉甸甸的。 “放心，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免得你家被追缴罚款。”祁昆拍着胸脯，打了个岔。 “那谢谢你。”黄亦恒微微笑了下。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祁昆又讲了些拍戏道具的趣事，又从汤泡饭聊到咖喱饭。祁昆说那个也很好吃，黄亦恒没吃过，家附近没有卖的，他也没有兴趣专门为了好奇去吃一次。 祁昆见得好东西比较多，但是对美食的品味却比较差。而黄亦恒不喜欢在吃饭上面浪费太多时间，也不讲究。两个人半斤八两。 “明天咱们别吃包子了，他们家的豆腐脑也是一绝。”祁昆弯下身子小声说，“明天你早点来，我给你带。” “干嘛还得早点？”黄亦恒问。 “那个东西汤汤水水的，我怕别人见了都让我带，太麻烦了。” 黄亦恒有点不好意思：“那就别麻烦了。” “就咱俩，不叫麻烦。”祁昆把手捂在嘴边，煞有介事的说，“我在班上等你，咱偷着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他真的什么也没察觉到吗？ 黄亦恒的饭量大，祁昆怕一份豆腐脑不够吃，还是买了一个榨菜包子。这家的豆腐脑和别家不一样，汤是用排骨熬的，肉香味很浓，豆腐又细又嫩。 “你这么能吃，怎么也不胖啊？”祁昆把大块的豆腐用勺子划碎。 “我也不知道，好像一直就比普通人饭量大。” “我在剧组的时候总是偷偷吃，”祁昆小声说，“我现在比以前胖了十多斤。” “怎么，吃饭还不管饱吗？”黄亦恒笑。 “导演不让吃，演员要上镜需要比实际更瘦才行。”祁昆一本正经的说，“那些女艺人在镜头上看起来很正常，本人其实都瘦的很。” 祁昆正要给他讲在剧组是如何背着导演偷吃东西的，尹征翰进来了。 “我去！什么味啊这是？” “你怎么来这么早？”祁昆抬起头问。 “我饭卡找不着了。”尹征翰在书桌里一个劲的哗啦，“班长你早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我和老鱼以为你失踪了呢。” 黄亦恒没说什么，只是收起笑容，变回了那个平日里冷静克制的样子。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喜欢吃整块豆腐的，另一种则要把豆腐翻搅的碎碎的。黄亦恒属于前者。 黄亦恒一直没说，是因为不好意思给别人添麻烦。后来觉得和祁昆越来越熟了，才说了真话。 “早说啊，我让他分两开装不就得了。”说完祁昆又补了一句，“不麻烦。” 于是，祁昆每天早上都要让餐馆小哥把豆腐和汤分装在两个碗中，多付一元餐盒费。 有一天祁昆带来了一只烤红薯，两个人还争了起来。 “大早上哪里买的？”看见祁昆像哆啦A梦一样从口袋掏出烤红薯，黄亦恒很惊讶。 “我记得那个大爷是卖凉皮儿的，可能改行了。” 烤红薯挺烫，祁昆颠来倒去的拿不住，直接扔给了黄亦恒。黄亦恒一掰两半，雾气瞬间蒙上了眼镜。 “我要大的！”祁昆伸手上去抢。 黄亦恒从来不愿意和别人亲近，但是祁昆除外。渐渐地，很多人想和黄亦恒打听点事，只能从祁昆这里下手。祁昆有点得意现在的身份，感觉自己攻下了什么了不起的堡垒，感叹于自己的人格魅力。 二中的厕所是整个学校最大的八卦生产机器，这么说有点恶心，但事实如此。 下周末会放假这个谣言不知道怎么就传开了，有的说在厕所遇见数学老师和其他老师聊天听到的，有的说便利店老板说的，各种版本都有。 “班长，你到底听说了没有？”尹征翰问黄亦恒。 “听说了，”黄亦恒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班长，咱们可是从初中就是一个班的。” “是，咱们从小就认识，”黄亦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尹征翰自知问不出什么，也没再纠缠。黄亦恒总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一身正气。 中午祁昆又在食堂订了小炒，本想着叫上老鱼和尹征翰，但是他俩着急回宿舍洗头，只剩黄亦恒和祁昆两人搞定四个菜。 “你饭量是真的大。”祁昆又感叹，“现在也没别人，你跟我说说呗。” “说什么？”黄亦恒面无表情，但还是比在尹征翰面前的淡泊样子强一点。 “少来！”祁昆仰起头。 “假的。”黄亦恒笑。 “擦。”祁昆叹了口气，“白高兴一场。” “但也不是空穴来风。”黄亦恒显然是知道的，“从下周末开始，省体育统测陆续开始，咱们学校也是考点，下周会有测试。” “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祁昆又来了兴致。 “下下周，轮到咱们测试。” “在咱们自己操场吗？” “咱们学校被分到两个考点，”黄亦恒说，“但是具体的还没安排。” 祁昆又开始得意了，作为唯一知道小道消息的人，他说不出的骄傲。拥有黄亦恒这个靠山让他底气十足，也不知道神气个什么劲。 不过祁昆够兄弟，黄亦恒和他说的任何事，他不会对第三个人讲，这是两个心照不宣的默契。祁昆偶尔也会和黄亦恒分享自己过去的事情，光彩或者不光彩的，他也不介意让黄亦恒知道。 黄亦恒除了说一些学校和老师们之间的事，也会说一些关于他自己的。小时候如何淘气，如何把三姐的羽绒服戳破一个洞，又是如何门门功课拿第一，如何在家人的期望中越飞越高。 这些都是小事，但是在黄亦恒眼里，这些都是隐私。隐私就是秘密，是不可以被人知道的。黄亦恒自认为是一个谨慎又稳重的人，为什么在祁昆面前就可以放松戒备呢？熄灯之后，他躺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 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祁昆看上去很狂妄，但其实又很普通。单纯、倔强，甚至有一点孩子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黄亦恒觉得放松，心里舒坦。 人的情绪总是要有一个出口的，祁昆又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黄亦恒翻了个身，想着祁昆应该看不出他放下了姿态，放下了分寸感，放下了成日里端着的那股子劲。 可是，他真的什么也没察觉到吗？ 班里有个女生叫格格，之前频频接近老鱼，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鱼是体育生出身，又是练游泳的，身材不错，胸肌和手臂更是结实。虽然现在不练了，但线条还是有的。格格几次没事找事的来后排聊天，假意和老鱼逗趣，实际上是借机接近祁昆。 格格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双和祁昆同款同色的鞋，营造出了一种暧昧。最近几天更是诡异，两人的袜子图案也很经常撞，大家猜测的对象从老鱼转向了祁昆。 格格暗恋祁昆是有的，班上好几个女生都暗恋祁昆。高中时代的暗恋无非是一种好感，学习好、长得帅，或者只是球打得好，都会被女生揣到脑子里作为意淫的对象。 厉洋同桌和格格是一个宿舍的，看不上这种女生。她怀疑绯闻根本就是格格主动传播暗示的，把这话说给了厉洋，厉洋又传到了尹征翰这。 恋爱这种事情比较玄妙，你不承认，那是嘴硬；你不表态，那是默认；你骂开你们玩笑的人，这是欲盖弥彰。怎么都不对。况且这事本身也没有谁真的当真，越是努力想澄清，反而显得刻意了。 祁昆有点反感这个人，但他什么都没说，下单了一批新的袜子，也没再穿那双很喜欢的鞋。 厉強和二中的几个体育生关系不错，总想和祁昆找茬，一直师出无名。 “蚊子多了是咬不死人，可他成天在你耳朵边上嗡嗡嗡，烦也把你烦死。”晚饭的时候，祁昆和黄亦恒抱怨。 “厉強还是总找事吗？” “昨天我车子被放了气，”祁昆越想越气，勺子也掉进汤里，“你说这人无不无聊啊！” “那你怎么回去的？”黄亦恒递上纸巾。 “打车。”祁昆气鼓鼓的说，“我家住风雨湖，打车要一百多。” “那够远的，”黄亦恒说，“每天早上得几点起床？” “五，点，半！”祁昆一字一顿。 黄亦恒把筷子放下，伸出两个手指：“两个办法。” “你说。”祁昆洗耳恭听。 “要么你们在校外打一架，要么你找厉洋试试。” “这都什么啊。”祁昆无奈的开始打捞勺子。 老鱼和体育组的人也认识，提出要不要和他们打个商量。祁昆有说不出的愤怒和憋屈，自己不想惹事，但是事总要找到他头上。如果让老鱼去说和，那人还真以为自己怕了他呢。 “没你的事，别管！”祁昆拧着眉，骨节捏在手里咔咔作响。 晚自习快开始了，第一遍铃响的时候祁昆正爬楼梯。回到班上的时候，大家已经安静了，正巧格格也在后脚跑进来，还差点撞上他的背，全班顿时响起了口哨声。 体育统测的准考证发下来了，这天中午黄亦恒没回宿舍，和其他几个班长在教务处分了好久，才各自把自己班的找全。回到班上，黄亦恒放下一怀抱的卡片，看见祁昆在饮水机前面等着水开。 “我也没吃呢。”黄亦恒是从后门进来的，吓了祁昆一跳。 “我就一桶面。”祁昆没好气的说。 “那我去买吧。”黄亦恒语气淡定。 眼前的祁昆和刚来学校那天一样，一幅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黄亦恒买了面回来，发现祁昆已经愣了半天了。 “水开了，”黄亦恒撕开了桶面，“我帮你弄吧。” “嗯。”祁昆也没客气，回自己座位，等着人伺候。 面饼泡好，把水倒掉再拌上调味包，这是两个人喜欢的拌面吃法。各自秃噜秃噜的吃着，祁昆这个浑身是刺的样子，黄亦恒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周末体育统测，”黄亦恒找了一个话题，“咱们学校考场是四中跟七中。跳绳不用自己带，用他们的。” “我在哪个考场？”祁昆头也没抬。 “七中。” “你呢？”祁昆又问。 “和你一起。”黄亦恒说，“考号是自己安排的，我给你填在我前面了。” “作弊？” “不是，”黄亦恒解释，“考号无所谓的，体育不存在作弊。” “那干嘛填一起。”祁昆又低下头吃起面。 黄亦恒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便不再说话了。祁昆自知不该拿黄亦恒撒气，一会又找了个话题找补。 “你不回宿舍，没有人查吗？” “没事，”黄亦恒说，“宿管老头又请假了。” “到时候怎么去啊？”祁昆吃了一点就不吃了，擦了擦嘴问黄亦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体测要来了 除了拿准考证，黄亦恒还得到了一个消息：学校夏季要向市里申报这一学年的三好学生。 期末后，学校会根据各科考试成绩和平时表现，综合评比选出三个人，均到每个年级就只剩一个。三好学生是个重要的奖项，黄亦恒很在意。 二中是个实力很强的中学，黄亦恒勤奋好学，没上过什么课外辅导班就顺利考上了。同时他看的也很远，高考这几年一直在改革，各大高校除了根据高考成绩选拔人才，还有很多自主招生考试。黄亦恒对那些评比很看重，那些都是他求胜的砝码。 全省的体育统测其实只是个形式。为了号召德智体全面发展，必须合格才能参加高考。不过门槛不高，还没听说过谁被体测刷下来。 对于黄亦恒来说，这次体测他必须拿到一个更好的成绩，这关系到他的评比。他性格内敛，之所以一直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个活动，就是为了全面得到老师们的肯定，助他高考一臂之力。 晚自习之前，操场上有很多女生在练习跑步，长跑是他们的弱项。 黄亦恒和几个胖胖的男生也出现在了操场上，他想努力拿到一个更好的成绩。一千米跑下来，出了好多汗，黄亦恒脱了校服拿在手里，穿着宽松的黑白条纹卫衣走向便利店。 他喜欢喝可乐，但是可乐长胖，每次选来选去，最后还是拿了酸奶。看了四周没人，他和收银的小姑娘聊了几句。 小姑娘是便利店老板顾的收银员，人长得水灵，年龄也不大。男生们有时候会和她搭讪，也有男生是为了让她帮忙充电，以及偷偷买烟。 黄亦恒抽烟这件事，谁也不知道，老鱼他们和他住一个宿舍，也不知道。校园里有很多昏暗的角落，那是很多男女生偷偷谈恋爱的地方。黄亦恒有时候去那里抽烟，有时候是在宿舍水房的露台上，也有时候在关了灯的教室里。月考之后，黄亦恒比以前抽的更厉害。 偏偏就是刚刚接过烟，还没来得及放进口袋里，祁昆和尹征翰推搡着进来了。 他和逍遥帮的几个男生在班上打赌又输了，请客吃冰糕。尹征翰自然是赢得一方，起哄跟着一起过来买。 尹征翰一边笑一边冲向冰柜，把最贵的巧克力棒往袋子里装。这是某品牌最近新出的，8元一根，都说味道纯正。 “拿8个吧！”祁昆朝后面喊了一声。 “几个意思，输了的也有？”尹征翰打开冰柜的门问。 “都有。” “牛逼！”尹征翰很开心，反正不是他付钱。黄亦恒没兴趣知道他们在干嘛，也没说话，转身出门了。 “再给我拿一个香芋提子！”祁昆朝后面喊了一句，刷卡结了账。尹征翰自己拆开一支放嘴里，美得很。 “哎呀走快点走快点。”操场上，来自胜利者尹征翰的催促。 “急死你得了。”祁昆从袋子里拿出一根香芋提子，让尹征翰拎着袋子先回去了。 尹征翰一溜烟就没影了，就这点出息。 走在前面的那个大步流星的黑白条纹是黄亦恒，祁昆从后面拍了他的肩，把雪糕递给他。 “明天早上吃什么？”每天早上祁昆给黄亦恒带早饭成了日常，每天不是包子就是豆腐脑。 “包子？”黄亦恒接过，撕开包装。 “你倒是吃不腻。”祁昆笑，和黄亦恒慢悠悠的从操场上往回走。傍晚的阳光洒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橘色的光。 “周六的体测，怎么去考点？”祁昆又问。 “四中的学校派车，七中的直接走着去。”黄亦恒咬了一口最上面的提子，把包装袋丢进垃圾桶。 晚自习开始前15分钟，班长黄亦恒上线了。 “都停一下，我说几个事”。回到班上，祁昆从后门进去，黄亦恒从前门上了讲台。 “周六下午体测，四中考点的1:30在班上集合，等着学校派车送过去，韦嘉路负责带队。七中的自行前往，到时候那边会有人引导排队，分组测试。有问题找我。” “用穿校服吗班长？”有人大声问。 “不用，但是不能穿牛仔裤，必须穿运动裤运动鞋。”黄亦恒说，“尤其是女生，会扣分。” “班长，没有我的准考证！” “你的没识别出来，明天下了早自习单独找我。”黄亦恒说，“跳绳不用带，准考证别忘了，互相提醒。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人说话。 “第二个事是，大家得爱惜公物。桌子上涂涂画画的这周都擦下去，下周统一检查。墙面一米三以下可能得统一刷漆，到时候靠墙的同学需要配合以下。” “盖子来了。”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黄亦恒看到监督自习的数学老师从后门走进来，把讲台还给老师。不一会，就有女生拿着题请老师讲解。 祁昆收到了几个充电宝，其中有一个是格格的，看着就来气。黄亦恒传纸条给他，让他帮忙代购。一个是某牌子的眼药水，一个是阿普唑仑。 “这是什么？”祁昆恒探着脖子问。 “*&……%……&” 祁昆听不清，趁着有问问题的同学挡住了老师视线，一下窜到黄亦恒旁边的空位上。 “这什么东西？”祁昆指着纸条上的字问。 “也是缓解视疲劳的，”黄亦恒说，“眼药水外敷，这个内服。” “去哪买？”祁昆把纸条折了三折，放进口袋。 “北小街上那个7-11超市左转，”黄亦恒抬头看了下老师，又低下头小声说，“康健药房，那有的卖。” 祁昆准备坐回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掩护，干脆就和黄亦恒当了一节课的同桌。看着黄亦恒已经在一个立方体上做了一堆辅助线，仍然无处下手，亲自上去比划。 “我发现你很聪明啊。”黄亦恒夸他。 “还行吧。”祁昆得意。 下了晚自习，祁昆七拐八拐终于找到黄亦恒说的药房，眼药水买了两只，想起黄亦恒最近确实总揉眼睛，而且总是戴着眼镜。 内服药只包了十颗，放在一个透明小袋子里，说是处方药，不能给太多。祁昆拍了个照发给黄亦恒确认，黄亦恒没回。 微博上是新剧《将门》开播的消息，这是曾经属于祁昆的戏。进组第七条，外公出事，紧接着他就被换掉了。后来他才知道，这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机会。 投资人的女儿在学术上和外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强行换下了新人，让祁昆做主演。而这种口头承诺是不会写在合同里的，也就有了后来故事。 祁昆是在这件事被爆出来之后才得知的。那时候外公已经不能给他明确的回答，任他在医院里歇斯底里，也不可能知道真相。薛城支支吾吾的告诉他，被他截胡的机会不止这一个。 那些被不公平对待的演员，以及他不认识的资本方们一致跳出来，还原当年种种事件。祁昆就是从那个时候被□□淹没的。 《将门》的预告片很精彩，新生代男演员果然很有实力。祁昆想在对方的微博里留个言，又觉得自己假惺惺的。 黄亦恒还是没回微信，宿舍已经熄灯了，只剩他还在挑灯夜读。 前几天他在网上买了两个小沙漏，让祁昆帮忙带过来。沙漏一次是10分钟，他要求自己在沙子漏光之前必须做完一篇完形填空。 黄亦恒对时间很有规划，不仅是学习，生活上也是这样的。几点之前要洗漱完，几点要坐在桌前，几点要完成什么，井然有序，按部就班。 读到adventure这个单词，黄亦恒不自觉的开始走神了。 他对祁昆有好感，一开始尹征翰还总拿他俩一起吃饭的事情开玩笑，后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可深夜里的人总是爱扪心自问，他在想自己对祁昆的这点好感，是不是已经越界了。 从和祁昆躲雨的那个下午，从和祁昆分享一个烤红薯的早上，从祁昆会记得他不吃巧克力的那个傍晚。 黄亦恒不知道祁昆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提买烟的事，是没看见吗？应该不是。至少从祁昆眼神的反馈中，他知道不是。 是因为懒得八卦吗？好像不是。祁昆看上去嚣张跋扈，但内心却只是个普通的少年。甚至，还挺会关心人的。 流沙透着台灯微黄的光，从小孔中无声下落，像时间的初始形态。 早自习是高老师盯着，黄亦恒没等到祁昆的早饭。祁昆迟到了。 他被罚站在教室最后一排，好不容易立起来的好学生人设出现了污点。 本来就起晚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忘了今天是周六不用穿校服，又赶回去换衣服。刚穿好，又想起来今天是体测，又换了条裤子。没买早餐还是没赶上。 黄亦恒在给班主任整理一份四中考点的名单，高老师也跟着去。整个上午大家都沉浸在暗暗的兴奋中，毕竟是单调生活中的一点波澜，何况还能出校门，大家喜形于色。 高老师势利归势利，责任心也很强。她担心学生们会忘记带准考证，又让黄亦恒把发下去的准考证收了回来。由带队人拿着，到考点之后统一发。七七八八的琐事把黄亦恒折腾了一上午，几个课间都没得闲。中午从教务处回来直接回了班上，祁昆在食堂给他打了饭。 “现在是不是换我欠你钱了。”黄亦恒打开餐盒，里面竟然是咖喱牛肉。 “哪弄的？”黄亦恒这次很意外了。 “就说厉不厉害。”祁昆一副骄傲脸。 “厉害。” “附近有一家店，假装成家长给孩子送饭，我定了两份。”祁昆对自己的伎俩自鸣得意 牛腩炖的很烂，咖喱汁浇在米饭上很香，黄亦恒吃的很开心。祁昆把昨天买的东西给黄亦恒，在一旁偷着看杂志。 “昨天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祁昆翻着杂志问。 “手机没电了。” “怎么不让我充？” “反正也用不着。” 祁昆对黄亦恒的自制力深感佩服，伸出大拇指：“手机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忍住不玩，你除了学习就不干别的吗？” “我跟你说个认真的事。” 黄亦恒没接祁昆的话，前脚吃完嗟来之食，后脚就换上了翻脸不认人的表情。 “厉強也在四中考点，考号和你很近，如果他找事，你不要和他正面起冲突。” “我操！”祁昆啪的一声合上杂志。 “我说真的。”黄亦恒表情严肃。 “怎么这么倒霉呢？！”祁昆用手呼噜了一把头发，“昨天我上厕所碰上他，他故意吐痰恶心我。那声音、那动作，夸张死。” “体测很严肃，没有补考机会。”黄亦恒说，“学校主任也会在，被处分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只要不惹我，我绝不搭理他。” “他招惹你，你也不能搭理他。”黄亦恒看着祁昆，眼神凌厉，“有事你找我。” 祁昆梗着脖子没出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别跑了” 还不到一点半，大家已经到齐了，看得出来很是兴奋。黄亦恒又交代了相关事宜，分发了准考证，宣布就地解散，然后和祁昆一起走了。 祁昆也挺开心，这是开学一来的第一次课外活动，连阳光都温暖了起来。 天气不错，厉強和几个男生骑着共享单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车把蹭了黄亦恒一下，黄亦恒没出声，再一看祁昆，他正看着别处，回过头来的时候，只剩下厉强一行人的背影。 路上有卖棉花糖的，祁昆拍照，黄亦恒不配合。祁昆遇见个饮料瓶一直踢，黄亦恒说幼稚。 “我说你这个人吧，有点太孤僻了，”祁昆走在前面，后退着和黄亦恒聊天。“也不是孤僻，怎么说呢？紧绷绷的。” 孤僻这个说法黄亦恒听过。紧绷，他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形容自己。 祁昆心情不错，哼着歌踢着瓶子，路上遇到了空盒子和小石头，也一并揽在脚下。走到一处有垃圾桶的地方，弯腰捡起来扔了进去。 “看不出真实的你是这样的。”黄亦恒的眼神跟着瓶子的轨迹。 “我什么样？”祁昆转过身来，笑容中带着一点痞气。 黄亦恒笑了笑，没有回答。 七中不远，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篮球场地和操场都在一起，看起来比二中气派。挂着礼仪带的学生检查了每个人的准考证，登记了姓名考号，换了一个号码手牌。 第一个项目是短跑，黄亦恒和祁昆一前一后到达了终点。黄亦恒没做准备活动，脚踝扭了一下，不严重。 立定跳远和坐位体前屈都要排很长的队，祁昆去买水，回来的时候黄亦恒两个项目都测完了。主席台的大喇叭正招呼二中的学生会主席过去，留下祁昆自己慢慢等。 理科班几个人的准考证识别不出，教务主任叫黄亦恒过去处理一下。正往主席台走着，黄亦恒看见一个肥胖的身形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 “厉強。” 叫住他的人正是黄亦恒。 “你和祁昆那点事，该罚的都罚了。”黄亦恒单刀直入，“再纠缠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你说呢？” 说这话的时候黄亦恒没看厉强也没笑，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到底是当官的人，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 “班长什么时候这点事也管了？”厉強嬉皮笑脸的问。 厉強跋扈，但是对妹妹百般骄纵。厉洋在黄亦恒的班里，他不好发作。黄亦恒和学校里的混混圈子没什么交集，也不往来，直愣愣的插手祁昆和厉强的事，让人费解。 “话我放这，好自为之。”黄亦恒说完还留下半个笑容，留下厉強窝火。 “跟我这装逼了还！”厉強冲着黄亦恒的背影竖了中指。 黄亦恒过去的时候教务主任正在打电话，对着空气点头哈腰的。黄亦恒查看了下电脑，有三个人的成绩没录入成功。准考证没有事先核对，这是他们班长的失误，可他们的班长不在这个考点，这事就落到了黄亦恒身上。其中一个人就是厉強。 三个人都到场了，大家商量该怎么办。原则上来说，补考生需要向上级申请，再统一分布考场。手续繁琐，时间不定，很棘手。黄亦恒本可以不理会的，这是他们班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黄亦恒看向厉强的时候，厉强也在看他。 “你们班长干什么吃的！”教务主任挂了电话，骂了一句。 黄亦恒知道还有一个办法，但是默默站着没说话，教务主任又打了第二个电话。 “我靠，不会真的要补考吧？”其中一个考生小声抱怨，“到时候监考肯定比这次严，过不了就完蛋了。” 第二个电话沟通也失败了，黄亦恒看着教务主任的脸色，不发一言。再看向厉强的时候，厉强神色焦急。 “怎么办吧。”教务主任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你们说说，怎么办！” 谁也不出声，三个考生就像犯了校规一样，低着头。 “主任，”黄亦恒开口了，“不然，走特殊考生通道试试？” 当教务主任的眼神中露出一丝亮光，黄亦恒知道这事解决了。 “不过要去区里确认，让七中派一个负责人过去，抓紧时间，还来得及。”黄亦恒有条不紊的说。 “对，对！光顾着着急了，忘了还有这招。”教务主任喜上眉梢，“走特殊通道的话，还得回本校出材料……” “我去吧，”黄亦恒打断教务主任的话，“您带着他们先去做录入，我回学校开证明。” 教务主任沉默了一会，想着也没别的办法，拍了拍黄亦恒的肩膀。 “那就赶紧吧，别耽误了你自己的考试。” 黄亦恒看了一眼厉强，转身走了。 教务主任带着厉強等三人重新出了一份临时准考证，开车到区里重新识别了指纹，负责人重新签了字，折腾了一大圈才勉强过关。黄亦恒比教务主任更快，已经在区里拿着文件等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多开了一份证明，上面是自己的名字。 “回去和你们班长说，让他请黄亦恒吃饭！”事情解决了，教务主任的气话带上了玩笑的语气。 “看看！”教务主任指着那份没用上的空白证明，“幸好时间来得及，黄亦恒差点还得跟你们陪绑！” 回到七中，黄亦恒带着三个人重新去确认了考生身份。临走的时候，厉強朝着黄亦恒比了个手势。 “得嘞班长，谢了！”厉強不是较劲的人，这话的意思是在明显不过。何况今天黄亦恒帮了他，江湖义气还是要讲的。 黄亦恒礼貌微笑。 跳绳是十个人一组，手柄上自动计数，祁昆测完了，累的在一边喘着粗气。 “命都要没了。”祁昆说。 黄亦恒这一来一回耽误了点时间，好在接下来的几项队伍长，没影响测试。只是脚踝的地方隐隐作痛，伸手一摸，竟肿了起来。 “怎么这么严重？”祁昆买来了凉的矿泉水，递给黄亦恒。 “我刚才问了，男生8分钟以内就合格。”祁昆蹲在地上说，“不着急，待会咱们慢跑就行。” “我争取。”黄亦恒穿上鞋子。 “体育又不算成绩，”祁昆说，“时间充裕的很。” 长跑是1200米，正好3圈，8分钟的时间很宽松。女生的合格线更低一些，很多人最后一圈都是走下来的。 哨声一响，没等祁昆反应过来，黄亦恒就冲了出去。 起跑线上有人跌倒了，祁昆扶起前面的人又往前追。十几秒的时间，黄亦恒的速度已经比刚刚慢了很多。 “你什么情况？！”祁昆追上黄亦恒，不解，又气愤。 黄亦恒不说话，只管向前跑，祁昆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他还是不说话。 “你慢点。”祁昆低头看了下黄亦恒的脚，裤腿掩着看不出什么，只是他脚下的步伐越来越不一致了。脚踝处酸软缺乏支撑，黄亦恒在用脚尖发力，气喘吁吁。 第一圈下来，队伍的差距拉大了，不断有人从黄亦恒身边超过去，也不断有人停下来。祁昆回头看了一眼，有几个人已经开始边跑边走。 黄亦恒觉得脚下疼的愈发厉害，手臂摆动的幅度更大了，想借住摆臂的动作带动身体。 “你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吗？”祁昆从后面推了黄亦恒一把，黄亦恒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差点栽倒。 祁昆心里一紧，为自己的动作感到抱歉，也惊讶于黄亦恒的脚伤如此严重。 “你先走吧。”黄亦恒的额头流下汗来，咬着牙坚持。 “有必要这么拼吗？”祁昆的声调低了些，在一旁帮不上忙，只好并肩跑着。 说话耗费了黄亦恒的气息，步伐更加乱了。他缓缓从口中吐出一句话：“这个成绩，关系到我能不能评上三好学生。” “谁告诉你的？”祁昆立即反问。 没有人告诉他，体测成绩和三好学生评比也不一定有直接关系。但是只要有一线机会，他也要尽十足的努力，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黄亦恒不说话，第二圈跑到了一半，他已经落后了很多。 祁昆知道黄亦恒事事力争上游，但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在这种无意义上的事情上争高下。他沉默着，拧着眉和黄亦恒一起跑，速度越来越慢。 还剩最后一圈。 到达终点的人已经在登记了，没到终点的人大部分都在走。下一组正在做准备，跑道上围着不少人。 黄亦恒看了看远处的登记台，步伐又加快了些，身子开始向一侧倾斜。 “非得要是吗？”祁昆跑在黄亦恒身侧，在他耳边问了一句。 黄亦恒的气息急促又没有章法，喘着粗气没有回答。 祁昆没再追问，回身看了下忙着登记的监考生，一把薅下黄亦恒手腕上的号码牌，又把自己的塞到了黄亦恒手上。 他以初识时候的倔强语气，不容置疑的坚定，对黄亦恒说了三个字。 “别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你做过关于奔跑的梦吗？ 晚上躺在床上，祁昆久久没能入睡。一个三好学生的评比到底有多大用处？他想不通。 祁昆是个热血又冲动的人，若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会沦落到到学校回炉。可即使是这样的祁昆，也没像黄亦恒一样蔫有主意。 打开微信，没有人给他留言。点开黄亦恒的头像，祁昆又看到那句话： 除了优秀，别无选择。 祁昆最近没有再被厉強烦了，自从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后，高老师对他也很重视，主要表现在对他要求更严格。祁昆虽然不喜欢高老师，但是被人肯定的感觉让他很开心。数学老师更是对祁昆的聪明青眼有加，经常叫他回答问题，他对数学的热情就更大了。 晚自习的前两节，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做数学上，周四有个小测，他想要拿个满分。 “我买了东西，昨天到了，如果有空的话你帮我拿吧。”课间的时候黄亦恒说。 “拐棍？”祁昆正坐在桌子上和尹征翰比赛转书。 “轮椅。” 黄亦恒接了祁昆的冷笑话，这让祁昆有点措手不及。那人开起玩笑来，脸上也依然是凛然正气。 黄亦恒的脚伤的有点严重，走路一瘸一拐，一进教室后门，都是红花油的味。最近几天他都是穿拖鞋上课的，老鱼和尹征翰每天护送他往返宿舍和班上，祁昆负责帮他打饭跑腿，这头等舱的待遇让他很不好意思。 “到底是什么？”祁昆笑着问。 “字帖。” 黄亦恒最近学习很难静下心来，总是不知不觉就走神了，很难进入状态。特别是宿舍熄灯之后，他盯着沙漏出神，题做的一塌糊涂。他在网上买了本字帖，打算每天学习之前都写一页，帮助自己提高注意力，也顺便练练字。 祁昆一个不留神，书掉在了地上，捡起来，对黄亦恒竖了个大拇指。 下午就放假了，祁昆的数学小测没能拿满分，但是拿了班里的第二。洋洋得意。 放学后他想去商场转转，天气越来越暖了，有必要奖励自己几套装备。他还想买一只背包，某品牌出的最新款，帅得很。 下午的课上的一般，大家的心思早就飞出了校门，祁昆也是。可偏偏黄亦恒这个人一点都不理解广大群众的心声，老师前脚刚走，他就走上了讲台。 嘘声一片。 “三个事儿，”黄亦恒一开口，下面就没有人说话了。 “第一是周日返校的时候交80块钱，英语周报的钱。” “第二是周末两天学校开放，咱们校区要搞一个摄影比赛，有兴趣的可以过来拍照。” “给钱吗班长！”讲台下传来哄笑。 “优秀作品会放到学校官网上。”黄亦恒回答。 “第三是重申一下校规校纪，”说到这的时候黄亦恒看了祁昆一眼，“有些同学穿校服不穿全套，扣分；染发烫发，扣分；男生可以留短发，但是必须露出耳朵；女生长发必须扎起来，不能披头散发的。全都会被扣分。” 分值系统是副校长发明的，把学生当犯人管理是他的高招。这种理念是校长不认同的，可它的确奏效。 底下的同学们都相互嘲笑，校服问题说的是几个男生，特别是祁昆。他的校服裤子只有一条能穿，有时候就偷穿其他的裤子。披肩发问题说的是格格和厉洋几个女生。 “开学时强调过了，别再让我说第二次。”黄亦恒板着脸，班上没人说话了。 交代完了班上的事情，大家一哄而散，有的冲进宿舍换衣服，有的直接拿着背包出门了。祁昆刚出校门，祁昆发现老爸的车停在校门口。 祁昆和父母没有矛盾，他所说的关系不好只是感情比较淡。小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家里，妈妈在外地工作，爸爸又很忙，后来两个人和平分手，外公接管了他，一年和父母也见不了几次。 老爸下车，把他的自行车塞进后备箱，祁昆和尹征翰打了招呼，上车走了。老爸没别的事，春节的时候人在国外，没能一起吃个饭，这才抽出时间来看看他。 在车上坐着，祁昆很想拿出背包里的小测试卷给老爸看看。这么大的人了，个子比老爸还高，依旧想得到来自父母的认可。 老爸一路都在接电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祁昆一个人住，100平米的房子算不上奢华但也很精致，这是老爸第一次来他的家。 “老许弄的还行。”老爸四处看了看，这房子买的早，装修当时是老爸的下属一手负责的。 祁昆故意让出身后的墙面，他把最佳进步奖的奖状裱了起来，相框就摆在柜子上。他想暴露给老爸看，又不好意思直接讨要夸奖。可惜老爸没看见。 晚饭叫了外卖，两个男人边吃边聊。 “在学校里还适应吗？”老爸问。 “挺好的，”祁昆说，“我又不住校，也不受罪。” “我听说你成绩还行？” 祁昆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伸手指了指墙上的奖状，又说起自己的数学成绩。 “不错儿子，值得鼓励。”老爸拍了拍祁昆的肩，“你能有今天，真的是要感谢你外公。” 祁昆的家族是学霸世家，不是网上传的富二代。外公是个老学究，在专业领域执牛耳，除了做学问什么也不会。几个姨妈和舅舅也全继承了老人的衣钵，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上。全家人都和化学一条心，并视金钱如粪土。 祁昆的父母相识是一场意外。父亲是做生意的，性格和做学问的人不一样，外公是不同意的。没几年冲动散去，留下了祁昆这么个小可怜。祁昆跟随外公生活，名字也是后来改的，随外公姓。 “全家人就爸爸成绩不好，好在你遗传了祁家那边的高智商。”祁昆的爸爸笑着感叹，“念书才是正途。” “你现在还小，你不知道别人给你铺好路是多幸福的事。你自己一个人趟出一条路，是要扒层皮的。” 祁昆只是听着，没说话。 “你外公虽然不在了，但是和B电影学院院长的关系很铁，早都打好招呼了。你将来升学顺风顺水，多少人羡慕你。” 虽然离了婚，但是他的父母没有红眼，该往来的还是往来。老爸敬佩做学问的人，对外公一直恭恭敬敬。 这些话说着说着又是老一套，祁昆只是嗯嗯啊啊的应着。送走了老爸，只剩自己和猫在房间里，他才觉得没那么堵了。 这世界有多可笑呢？一个人努力了半天，就是想得到“你很厉害”这四个字。但你的努力永远都是杯水车薪，永远都微不足道。 千方百计，最后无人喝彩。 老爸说人人都羡慕祁昆，但是那却不是祁昆要的。他要的是堂堂正正被人瞧得起，他要的是证明自己，他要是的肯定，是光芒被看见。 祁昆是倔强的，他不服。曾被人捧上了天，又在最得意的时候被狠狠摔下，他要凭自己的本事自己站起来，告诉世界：我还能打。 别的本事没有，硬骨头，还是有两根的。 晚上8点的时候门铃和电话同时响了，是快递员。每年换季，祁昆都会把自己的旧衣服捐到山区。某app有一个很好的活动，不需要邮费且上门取件，他默默做了两年。 电话是尹征翰打来的，想约祁昆一起逛街。他向往祁昆的衣品很久了，总打探祁昆身上的品牌。祁昆刚刚把自己的旧衣服送走，正好自己也要置办春装，就答应了。 周六，祁昆睡到中午被猫吵醒。爬起来喂猫、铲屎、点外卖，一气呵成。 此时的黄亦恒正在家里偷偷用功。他也起晚了，昨天深夜被噩梦吓醒，他没有睡好。 黄亦恒总是在做同样的梦：奔跑。 在两片云架起的窄桥上被被追赶着，他努力向前奔跑。可前面的云越来越浓，他看不清脚下；有时候他奔跑在一片荒原中，荒原的一端是诡异的神兽，他必须要在天亮前冲破层层迷雾，去往未知的地方。 可昨晚的梦很吓人。 他梦见自己在一片黑暗的森林里拼命逃，突然前方柳暗花明，是一片温泉。周围水雾弥漫，开满了花，有个人正在和一帮男生在水中嬉笑打闹，唤他过去。 黄亦恒正朝那边跑过去，温泉里的人突然变了脸，把手放在脖子轻轻一抹，意思是你要想过来，得这样才行。 小沙漏黄亦恒带在了身上，漏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这个惊悚的梦，只好等下一轮开始重新计时。可是下一轮，他又开始下意识的胡思乱想。 祁昆。 梦中的人面孔不甚清晰，可那个笑容，那副不羁的模样，让他觉得，那人就是祁昆。 最近他的脑袋像是被植入了什么错误程序，总是不自觉的回放他们的生活片段，偶尔自己也跟着傻笑。很多时候祁昆让他觉得放松，就像梦里的那个温泉，是他在紧张的你追我赶当中可以藏身的地方。他是班长，是学生会主席，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是妈妈的希望，他必须要做到最好，更好。但是祁昆却和他说：relax。 祁昆不是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内里却是一颗赤子之心。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黄亦恒的世界观。这个世界最基本的法则就是交换，只有及常人所不能及，才能赢得掌声和荣耀。一份付出一分收获，这是残酷的森林法则。 从小到大任何事情，黄亦恒都坚信自己可以扛过去。如果没有祁昆，那天在七中他也会自己撑到最后。他不允许自己倒下，连瑕疵也不可以。 黄亦恒眼中的事情分两种，有必要和没必要。比如学校周末的摄影不会参加评比，对高考无益的事情他不会参与；比如体测成绩和下个月要举行的辩论比赛，他会努力争取。但另一个真相是，他在有意无意的接近祁昆，以非必要的方式。 让祁昆代购是有必要的，但买早饭是没必要的；中午学习是有必要的，但不是一定要在班上；帮祁昆警告厉強，是最没必要的一件事。 黄亦恒觉得自己在失控的边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空空荡荡是成语吗？ 祁昆还是有点小钱的，拍戏的收入都在他自己名下。他没有生活费，一切支出也是由自己承担。只要不去做非法的事，用到毕业不是问题。 约了尹征翰去购物，可审美不允许他在这个商场有什么消费。 一楼二楼都是地摊货，好在上面几层的品牌还算不错。祁昆看好的背包牌子在店门口贴了海报，写着最新款售罄。 尹征翰得了祁昆的指点大有启发，买了两个卫衣和一个牛仔外套，再配上一双帆布鞋，嗅到了春天的气息。祁昆去电子产品的展厅转了转，尹征翰在两家品店往返几次了，还在纠结。 “找你半天了！”祁昆正沉醉在耳机世界里，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最后买哪个了？” “这个！”尹征翰给祁昆看了一眼袋子，果然是好看却贵一些的那个。 “我打算下个月靠你和老鱼接济了，”尹征翰嬉皮笑脸，“赏口饭吃吧。” “出息。”祁昆笑他。 祁昆想买正在试听的耳机，他现在用的耳机是原装的有线耳机，想换一个蓝牙的。 “有钱真好。”尹征翰感叹。 祁昆看上的耳机要三千多，这不是一个学生能承受的起的。当然音质也是真的好，降噪功能首屈一指。尹征翰试了试，打开音乐就像在旷野里听歌，与世隔绝。 两个人买的差不多，吃了晚饭就要返校了。周日的商场摩肩擦踵，一楼通道里顾客很多。下电梯的时候，祁昆认出了那个穿着黑白条纹卫衣的少年。 黄亦恒在柜台后面低头坐着，一个中年女士在和他说话，看起来像受了训斥。他始终没有说话，来了两个小姑娘来买东西，中年女士转身招待客人，才抬起了头。 四目相接的瞬间，黄亦恒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诶？那是班长吗？”尹征翰突然拍祁昆。 “不是，”祁昆故意看向别处，“你这什么眼神啊。” “你看后面那个穿着……”尹征翰又拍了拍祁昆。 “看什么啊，快走吧，怎么可能。”刚好电梯到尾了，他们不能挡住后面的人，祁昆催促着尹征翰往外走。 “也是，”人群挡住了尹征翰的视线，他回过身，“班长肯定已经到校了，怎么可能和咱们一样还在外面晃荡。” “少来。说你自己就行了，别捎带上我。”祁昆不屑。 祁昆本能的认为，黄亦恒不会想要别人看见他在这里。因为寒酸的出身，因为尴尬的环境，或者仅仅因为不想打招呼。祁昆说不上为什么，心里也觉得怪怪的。 祁昆不太想吃麻辣烫，弄得头发衣服上都是味道，他是在尹征翰的强烈推荐下屈服的。 “你是有洁癖吗？”尹征翰看着祁昆拿纸巾擦桌子，鄙视的说。 “这就算洁癖了？” “也是，你要和班长比起来，那不算洁癖。”尹征翰一脸意味深长。 “他有洁癖？” “也不是洁癖，就是事儿多。你知道跳房子吧，1点他要出现在这一格，2点他要出现在那一格。”尹征翰一边比划一边说，“他就活在这些框框里，大概是强迫症吧。” 祁昆笑：“我看你就是嫌弃人家管你纪律。” “真不是，在宿舍他不管我们。”尹征翰解释，“只要别在他的桌子上吃饭胡闹，他不会理我们。当然，也没人在他桌子上吃饭。” “他脾气很差吗？没觉得。”上菜了，祁昆和服务员说了句谢谢。 “不差，也从来不发火。”尹征翰把一次性筷子递给祁昆，“就是永远一副冷脸。神圣不可侵犯。” “我看是你们在宿舍总闹。吵着人家学习了。” “我们哪敢啊，”尹征翰喝了一口汤，“宿管老头贼得很，动不动就扣分。” 祁昆抬了一下头：“他不是请假了吗？” “没有啊，他每天中午准时出现在楼道里。” 返校日的晚自习，走读生是不用去的。祁昆还挺喜欢校园生活的，呆着也没事，就和尹征翰一起去了。到班上的时候，发现一个大八卦。 厉洋剪了短发，挺丑的。 厉強正在手足无措的安慰他，蹲在地上哄趴在桌子上抽泣的妹妹。祁昆心里爽得很，恨不得笑出声来。厉洋走的时候是甜美小公主风，不知道哪根筋打错了，剪了个女中豪杰的短发。 厉洋趴在桌子上一抽一抽的，厉強怕有老师发现他串班，蹲在地上不敢站起来，哄得也不得要领。一团肥肉缩成一团，很有喜感。祁昆在后排憋得难受，离晚自习还有好大一会，他下了楼。 “这谁欺负我们老鱼啊！”便利店门口，祁昆看见老鱼扛着一桶纯净水正往宿舍走。 “呦，王者归来？”逍遥帮的一个人看到祁昆，打了个招呼。 “你怎么来了？”老鱼问。 “来看望一下人民群众。”祁昆的喜悦洋溢在脸上。 说闹着，祁昆跟老鱼混了上去，返校这天人来人往的，也没人在意他。进了宿舍，祁昆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 “你最好别做这。”老鱼把水放在饮水机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这是班长的地方。” “刚刷的漆是吧？”祁昆心情好，和老鱼一直贫嘴。尹征翰爱闹，他反而懒得搭理他；老鱼没有尹征翰那么嘴贱，他就总想逗人家。 渣男。 “刷了地雷。”老鱼拿了脸盆和洗发水，转身出门去了水房。 祁昆把外套脱了，挂在黄亦恒床的围挡上。他知道这是黄亦恒的桌子，这本字帖是上次他帮忙拿的快递。黄亦恒不会怎么样，这是他的直觉。祁昆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奇心，突然想试探一下黄亦恒的反应。 黄亦恒推门进来的时候，祁昆正坐在他的椅子上听歌。他看了祁昆一眼，没说话，打开行李箱开始把衣服挂进去。 尹征翰和老鱼说的果然没错，祁昆感受到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你这字帖也没写几页啊？”祁昆先开口了。 “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能乱翻别人的东西。”黄亦恒冷冷的答。 祁昆自知有点得意忘形了，仗着黄亦恒和他亲近，有点挑衅的意思。为了缓解尴尬，他坐到了对面空着的桌子上。 “吃的什么啊？这么大味。”黄亦恒拿起搭在床上的衣服，挂在了自己的椅子背上。脱了鞋爬上床收拾东西。 “麻辣烫，尹征翰非拉我去。”祁昆把责任归咎到别人身上。 “你俩买什么了？” 这话一出，在商场的偶遇被摆在了桌面上。祁昆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买了衣服什么的，我买了个耳机。”祁昆摘下来递给黄亦恒。 “挺好的。”黄亦恒听了一会，扔还给祁昆。 “小心点，”祁昆双手接住，“摔坏了你可赔不起。” “多少钱？” “也不贵，”祁昆挑了挑眉，“三四十万吧。 黄亦恒这才笑了，把床上的几件衣服叠好，又换上一个新床单。 “明天吃什么？”祁昆问他。 “要不，以后别给我带饭了。”黄亦恒的眼神躲开祁昆，把床单的角掖在床垫下面，“太麻烦了，我还得早起。” 突如其来的疏远让祁昆莫名其妙。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见到太多黄亦恒不愿示人的东西，比如抽烟，比如他是小摊老板的儿子。祁昆很理解，黄亦恒是个敏感的少年，自尊心强的少年，内向又孤独的少年。 黄亦恒看着祁昆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在回避，回避和祁昆对视的瞬间，回避不小心建立的连接，回避赤/果果的碰撞。 月考的时候黑板报被擦了，老鱼正在设计新的一期，主题是“爆发吧！小宇宙”。 祁昆看着五种颜色的粉笔在老鱼手中变幻出一个动漫世界，啧啧称叹。 “老鱼，你真是当代齐白石，”祁昆给黑板报拍了张照片，“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肖。” “笑里藏刀。” “刀……山火海。” 逍遥帮最近的赌局是成语接龙，接不上来的人请大家吃冰棍。 “海阔天空。” 轮到祁昆了，他想了一会儿：“空空荡荡。” “不算！空空荡荡不算成语。”尹征翰说。 “怎么不算？” “不算不算，这哪是成语？”逍遥帮的人跟着说。 “班长你说。”尹征翰找黄亦恒评理。 “什么？”黄亦恒抬起头，茫然。 “空空荡荡是成语吗？” “不是。”黄亦恒低下头继续做题。 “买冰棍去！”逍遥帮的几个人笑着推祁昆。 没有了祁昆的早餐，黄亦恒每天早上都要去食堂排队。吃饭完回到班上，祁昆还没来。 便利店的黑市交易被端了，消息来源是尹征翰。有老师抓到收银姑娘帮着学生收费充电，副校长直接请走了承包商。黄亦恒有点后怕，自己之前的做法实在是太大胆了。而且也不是没人撞见过。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黄亦恒被叫走了，教务主任给他派了个得罪人的活。 学校最近几年的宣传力度很大，斥资建了新校区，还开了官方网站。过几天等校园里的花开了，学校打算请专业摄影师来拍一些师生风采。在官网首页的上半部分，学校想放一张学生照片。 “类似这样的，一男一女，能体现咱们学校形象的。”教务主任指着一所学校的网站页面，“就放在这。” “男女生两个人不仅要形象好，成绩也不能差，最好再有一点影响力。”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学校想让祁昆和厉洋来当这个主角。 黄亦恒往回走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之所以这个事交给自己，一来是因为自己能力所及，二来是觉得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班上的。可厉洋刚刚剪了失败的发型，又是爱美的小姑娘，动不动还爱哭，说服她太难了。 至于祁昆，黄亦恒不用问都能想象到他那张臭脸。祁昆不愿意放大自己的演员身份，他想和过去的自己告别，黄亦恒不想开这个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我看你就是想讹我 “没可能，绝对没可能！” 黄亦恒约了厉洋吃午饭，厉洋声音大了点，引得食堂纷纷侧目。 “戴假发？那不是此地无银吗，”厉洋态度很坚决，“坚决不同意！” 三天过去了，事情毫无进展。教务主任没有催黄亦恒，但黄亦恒心里有个沙漏。越来越急，越急越烦。想偷着抽根烟，便利店又换人了，恼得很。 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出去，黄亦恒想着那天教务处外面有几个正在罚站的学生，可能是他们听到了。 这件事并非没有备选方案。女生可以选理科班的马雅，没分文理班的时候，马雅和黄亦恒是一个班的。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很好。至于男生，他亲自上。 黄亦恒是帅的，没有女生追他只是因为他性格冷漠孤僻。从小到大都是班长，成绩又好。除了没有影响力，他不输给祁昆。 他不爱出风头，但也是没办法。比起自己抛头露面，他更不愿意让祁昆为难。 可是，你怎么知道祁昆是为难，而不是拒绝？ 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默契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呢？黄亦恒突然想。祁昆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平时可以玩怎么闹都行，可一旦涉及到敏感问题，祁昆绝对六亲不认。 他愿意分享一点点自己的旧事，不介意让黄亦恒知道曾经的烂人祁昆，这已经是莫大的信任。黄亦恒不想破坏这种美好。 格格倒是脸皮厚，晚自习的时候，悄悄写纸条给黄亦恒，问他形象照的事是不是真的。黄亦恒心里生出一份鄙夷，他知道格格打的什么算盘。他没有回绝，把格格列为了备选。 “学校还没定下来人选，我会把你报上去，到时候学校讨论。”黄亦恒的安慰是一种礼貌。 便利店事件让祁昆收到了更多的充电宝。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学习，心思都在课外书上，曾经的豪言壮语，一时间顾不上了。 晚自习课间，祁昆来黄亦恒这玩。他见黄亦恒手里总是摆弄着什么，一会一倒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神秘仪式。 “这什么东西？”下课了，祁昆和黄亦恒聊天。 “沙漏，当计时器用的，一次是10分钟。”黄亦恒还在做题。 “这么讲究吗？”祁昆坐上桌子，观察着流沙静静下落。 “勉励自己，督促自己。”黄亦恒低着头说。 “我看你这是给自己上发条。”祁昆把沙漏又放回去，时光倒流。 “我这是有规划的利用时间。”黄亦恒把沙漏换了个方向。 “你这是拿来自我恐吓。”祁昆笑笑，从桌子上跳下来，走了。 中午的咖喱饭很受欢迎，现在已经不用预定了。店老板每天推个小车在校门口等，几分钟就抢光了。学生们隔着伸缩门讨饭的样子，像极了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今天，轮到黄亦恒做大猩猩。 几个踊跃的女生排在前面，黄亦恒不好意思和她们一起挤，人散去的时候饭已经卖完了。他去便利店买了两桶泡面，又拿了三个饭团、两袋酸奶回到班上。 回到班上的时候，他看见格格从前门走出去，只剩下祁昆在班上。祁昆看见黄亦恒回来了，转身去后面打开了饮水机的开关。 “我就知道，黄亦恒。”祁昆把杂志拍在桌子上。 “以后你去，”黄亦恒把一堆东西放在桌子上，“我脸皮没你那么厚。” 吃饭的时候祁昆还抱着杂志不撒手，杂志上连载的小说他很喜欢，叫做《冬日所剩无几》。 “都不演戏了，还钻研剧本啊？”黄亦恒嘲笑他。 没人的时候黄亦恒也会开他的玩笑，说他是过气明星，这一点在别人眼里是逆鳞，只有黄亦恒能碰。 “你算说错了，”祁昆把书合上，“我演戏的时候根本不看剧本。” “那怎么演啊？” “听助理给我讲情节。” “嗯，”黄亦恒扶了扶眼镜，“那活该你有今天。” 祁昆大笑。活该这两个字，恐怕是大部分人的心声。刚来的时候，全校都是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但也只有黄亦恒把话说的这么直白。笑完了之后，祁昆还讲了一些他在剧组干的趣事，两个人一起傻笑。 祁昆喜欢的背包补货了，中午在网站开售。正吃着饭，他忽然把网址发给黄亦恒，要他也跟着抢。 “快快快！”祁昆抱着手机盯紧右上角的时针，“还有15秒！” “失败。”黄亦恒放下手机，拿起饭盒走到教室后面，“显示订单失效。” “妈的。”祁昆把手机放回包里，“这牌子和我八字不合。” 班上没人，黄亦恒接了饮水机的水涮了涮饭盒，祁昆刚要拿起手机拍下班长的犯罪证据，黄亦恒的手就离开了龙头开关。 “诶诶，看看这。”祁昆指着墙上贴的警示语。 吃完饭，黄亦恒回宿舍休息了。祁昆坐在他的座位上趴着听歌，回想格格说的话。 黄亦恒没有完成老师的期望，他最后定的人选是理科班的马雅和自己。格格还想最后争取一下，让祁昆帮忙传个话。 其实祁昆知道这件事，尹征翰这个大喇叭汇集了全校所有的小道消息。明天就是约定的拍摄时间，祁昆一直没等到黄亦恒找他。 黄亦恒在帮他挡事，他知道。从体测那天他就知道，他看见了厉強用车把撞了黄亦恒。 体测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他在厕所看见了厉強，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厕所门咣当一声巨响，厉强的头撞在了门上。好在没有人看见，这事也一直没有人知道。 厉強还了祁昆一拳，祁昆站在原地没躲，生生的接住了。厉強仍不解气，留下了一句“等着”就走了。 形象照的事黄亦恒本可以和祁昆私下商量，他有很多的机会。而自己也不一定就会拒绝，可黄亦恒没开口。 凭着一股热血来到这个校园，祁昆像一匹野马，横冲直撞。他凌厉倔强，又难以驯服，有人喜欢他的潇洒，有人讨厌他的张狂。但黄亦恒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默默的替他扫开障碍，让这匹野马有一个栖身之所。 晚自习的时候黄亦恒传来纸条，祁昆有点心跳加速，一打开，发现是黄亦恒让他帮忙带药。还是阿普唑仑。 --早饭呢？ --不用。 祁昆一路狂奔到药店，才想起黄亦恒说过的，这是24小时营业的。这次值夜班的是个中年男性，长得还蛮意气风发，白大褂一尘不染。 “你有处方吗？”药剂师一边找一边问。 “没有，您给少拿点就行。” “这药可不能老吃，”药剂师转过身，“你年纪轻轻的，压力很大吗？” “有点。”祁昆笑笑。 祁昆察觉到事情不对，但什么也没说。出了门，开始打开手机查。 --本品主要用于治疗失眠，辅助缓解焦虑，抗惊厥。 他只知道黄亦恒在宿舍每天用功到很晚，课间的时候也会和大家一样趴在桌子上补觉。只是想不到，原来黄亦恒经常失眠。 骑车回家的路上，祁昆心情复杂，甚至有了一点心疼。世人只会看你表面是不是风光，背后里那些一言难尽的事，只有自己消化。曾经他半只脚踏进演艺圈，那些风光无两的背后承受着多少辛酸，他见识过。 到家洗了澡喂了猫，一身轻松。祁昆躺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想起刚到学校不久，他偶然撞到买烟的黄亦恒。没想到撕开了一角，竟扯出满地狼藉。 祁昆把药从桌子下面递给黄亦恒，又从包里掏出一盒速溶咖啡放在桌子上。他昨天晚上没睡好。 “你要吗？”祁昆打了个哈欠，拿着盒子问黄亦恒。 尹征翰看见了也来凑热闹，伸出手说：“你不能只给班长，我也要。” “哪都有你。” 尹征翰抱起旁边的老鱼耍贱：“呜呜呜，昆昆你不爱人家了。” “我看你就是想借机占老鱼便宜。”祁昆拿起一包咖啡砸过去。 祁昆早上没吃饭，又喝了两袋咖啡，此时心脏跳得非常快。他可能觉得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想着不能亏待自己，于是掏出杂志，打开连载的小说细细品读。 今天中午是祁昆当大猩猩，过程很顺利，两个人每天吃咖喱饭也不腻。 “今天咱们讲一个关于武术的故事。” 祁昆又说起了剧组的事，这个环节快成了午餐的时间的经典项目。他说自己少，说别人多。 “他当时就是这样，咣的一下，脚就……”祁昆正手舞足蹈，胳膊一抬，把剩下的一点汁碰撒了。 “我去！”祁昆惊呼，赶紧低下头擦鞋，这双鞋是托薛城在国外买的。 他没看见黄亦恒的校服上黄叽叽的一片。 “我的天，”祁昆又赶紧帮着黄亦恒擦，面巾纸上也是橙黄一片，跟那个什么似的。他感到黄亦恒正在运内功，下一秒就要一剑封喉。 “真是……非常的不好意思。”祁昆说。 “你赔我衣服吗？”黄亦恒的平静不见了，语气是责怪。 “赔，我赔，我肯定赔！” 黄亦恒这副样子，祁昆反而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生气，一边笑一边擦着说：“多少钱，你开个价。” “三万。”说这话的时候，黄亦恒一脸正气。 “三百不能再多了！”祁昆抬头看着黄亦恒，笑。 “三千。” “黄亦恒！”祁昆把用过的纸巾往地上一摔，“我看你就是想讹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是春天要来了 两个人走向教学楼北边的洗手池，黄亦恒脱了校服，让祁昆拎着一头，洗了洗被弄脏的部分，还是留下了一片黄。 “你可真能耽误事。”黄亦恒一脸不悦。 今天天气不错，操场上有很多晒被子的。祁昆把黄亦恒的校服搭在双杠上，倚在体育组放在阳光下的跳高垫上，聊起了刚开学时候的事情。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人工智能呢。”祁昆笑笑，“我看班上也没人愿意搭理你。” “现在呢？”黄亦恒侧过头。 “现在，发现你是比较有意思的人工智能。” “我觉得你挺酷的，”祁昆倚着垫子晒太阳，“投入、专注，不管做什么事都认真，这很酷。” 黄亦恒侧过头，看着阳光落在那少年轻狂的脸上。 “以前我挺叛逆的，可能现在也是。纹身，打架，别人要我往东，我偏要往西。以为是有个性，自以为酷，其实一点也不。”祁昆纵身一跳，干脆躺在了垫子上。把双手垫在脑后，摸到有一块小石头。 “有人以为我是在圈里混不下去了，也有人觉得我是来玩票的。演艺圈不全是艺术家，他们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们。”祁昆揉着手中的小石头，“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他们成名，就随他们去好了。何必呢？”黄亦恒轻轻地问。 “那不行，”祁昆斩钉截铁，“人们不是都说吗，别把这个世界让给你鄙视的人。” “可人们也说，要与自己和解。” “与自己和解到底是不是对自己无能的安抚？”祁昆用力一抛，把手里的小石头扔向远处，“我只想大骂一句早你妈，然后正面反击。” 拍摄时间是时间是晚上7点，晚自习是上不成了。吃完晚饭，黄亦恒去理科班叫上马雅，往多媒体楼走。理科班男生多，看见有帅哥来叫班里的漂亮女生，在后门吹口哨起哄。 一间资料室被腾了出来，搭好了灯和背景架，旁边一个移动衣架上挂着几套衣服，男女都有。等了一会不见有人来，黄亦恒让马雅先坐着，出去找人问。 刚一下楼就听见脚步声，楼梯拐角的声控灯亮了。一抬头，是祁昆。 “你在这干嘛呢？”黄亦恒停下脚步。 祁昆斜着嘴角得意一笑，扯着黄亦恒校服上淡黄色的污渍问他：“你就这样拍啊？”说完径直往前走。 “祁昆。”黄亦恒叫住他，“你不知道具体情况，照片不是放在展示栏的，是放在学校网站上的。” “我知道啊。” “那你还来？” 祁昆停下脚步，笑着转过头，像是挑衅，又像是挑逗：“主要是比你上镜。” “我说真的呢，”黄亦恒微微皱下眉，“而且你今天这套校服偏小，明显不合适。” 祁昆用两根手指捏起黄亦恒衣服上的污渍，说：“那也比你这黄不拉几的合适。” “祁昆。”黄亦恒笑了，学着祁昆的口头禅，“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摄影团队很专业，因为不知道学校的具体想法，带了好几套衣服。校方的负责人拿不准，最后选了三套一起拍。化妆师已经在给马雅上妆了，摄影师把地上的快门线踢到一边，试拍了一张，重新调整了布光的角度。 看到眼前这些道具，祁昆感觉时间一下子穿越了。 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高中生，这是一个新戏的试妆现场。女演员不熟悉，剧本还没拿到，衣服准备的不够精致…… 往日时光像一列疾驰而过的火车，在祁昆的脑海里匆匆闪过。曾经年少轻狂的岁月，曾经的风光与落魄，恍惚中已经走了好远。 而镜子里的这个少年，又是谁呢？ 早上，祁昆醒来一拉窗帘，外面平时更黑，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街边的路灯还没熄灭，24小时的深夜食堂刚刚拉下了卷闸门。祁昆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决定叫车去学校。一穿衣服才想起来，昨天洗的校服还在洗衣机里，没晾出来。 祁昆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外套，剪了吊牌出了门，临出门的时候还专门摸了摸门框。但是上天会就这样放过你吗？不会。接下来我们的男主还要经历心痛三连击。 祁昆比平时到的更早一些。班上有女生趁着人少，偷偷拔了饮水机的电源，插上烫发夹，给自己的发尾卷上一个不经意的弧度。 没买早饭，祁昆拿上饭卡到食堂排队，馄饨窗口飘出的香味引来了长长的队伍。 祁昆排在队尾打了个哈欠，黄亦恒站在了他后面，一看那双浮肿的眼睛，就知道昨晚又没睡好。 “早。”祁昆先打了招呼。 黄亦恒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为什么祁昆没带早饭，为什么没穿校服，为什么…… “洗了没干。”祁昆主动自首。 “你从这排队吧，我去那边买个烧饼。”黄亦恒没再问，说完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拿着两个烧饼走过来。 “这馄饨比我家楼下的好吃。”祁昆没等黄亦恒，已经先吃了。 “要我给你带吗？”两个人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一起吃早饭了，自从上次黄亦恒拒绝了祁昆的帮忙之后，他有些想念榨菜包子的美味。 “不用。”祁昆随口答了一句，他没看到黄亦恒眼尾流出了一丝丝浅浅的失望。 祁昆早上上了车，习惯性的往口袋里一摸，才恍然想起耳机还在校服口袋里，并且随着校服一起游了泳。吃饭的时候，黄亦恒看出来对面这位大明星兴致不高，也就没怎么搭理他。 “三千多块啊！我才刚听了几天啊？”祁昆如实说了自己的遭遇，黄亦恒非但没有同情他，甚至还有点想笑。 人总能在倒霉的时候遇见更倒霉的事，上天有时候就是要故意为难你这个小泥人。 吃饭完回到班上，黄亦恒才认识到自己幸灾乐祸是不对的。尹征翰和一个女生正在教室后墙罚站，班上比平时更早的进入了学习状态，这阵仗不对。 好巧不巧的这一天，付副校长来学校巡查，正好看见有女生使用违规物品烫头发。尹征翰也是倒霉，正在用他的小镜子摆弄新长出的痘痘。 两个人从后门进来，祁昆的一身装扮被副校长逮了个正着。扣分、罚站、检查，三个人每人一份套餐。 班主任高老师挺着个大肚子气坏了，第一节课一进来，把水杯往讲台上一放，砰的一声。 “班长！” 黄亦恒站了起来。 “校规校纪传达了吗？”高老师很生气，大家谁也不敢出声。 “传达了，”黄亦恒低着头说，“监督没到位。” 下了课，尹征翰继续臭贫。大家都跟没事发生一样，只有祁昆觉得不好意思。因为自己的错误，连累了黄亦恒也被批评。 “要不我中午回去拿得了。”祁昆推了推黄亦恒。 “可以，但是检查还是得写。”黄亦恒大概是正义的化身。 “那算了，不划算。” “回去拿吧，”黄亦恒说，“顺便陪我去办点事。” 班主任对祁昆知错就改的态度很满意，痛快的批了假。黄亦恒回宿舍拿了手机，两个人偷得了一个美好的中午。天放晴了，明媚的阳光洒下晴空万里，和早上的阴霾简直判若两人。 黄亦恒快步走过宿舍楼，远远的看见一个少年倚在自行车旁。那少年双手插在口袋里，眯着眼睛站在阳光下。风吹过来，夹带着雨水的味道。 是春天要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我相信你 黄亦恒的眼镜有点问题，中午请了假去调试。好不容易出一次校，两个人决定去吃泰国菜。 在对于吃的问题上，祁昆和黄亦恒从来没有过分歧，甚至是在结账的时候。 “你怎么也不抢着结账呢？”祁昆用手机付了款，脑内预演的争相扫码的场面没有出现。 “有什么好抢的，你还欠我2700块钱呢。”黄亦恒的手安安静静放在口袋里。 祁昆转过身，惊诧道：“我什么时候欠你两千七！” “校服赔我3000，之前让你带饭和东西算500吧，你开学还欠我200，一共2700。”黄亦恒慢条斯理的说。 “黄亦恒，你变了！” 祁昆夺门而去，全然不顾厚厚的塑料门帘拍在黄亦恒的脸上。 啪嗒一声打开自行车锁，祁昆骑上车就走了，剩下黄亦恒在后面偷笑。 为了顺路，两个人先去了祁昆家拿衣服。共享单车不允许进入小区，祁昆带着黄亦恒走了进去。 小区的绿化工人正在翻修草坪，有人带着宠物狗散步。再往里走有一处小景观，被一条暗红色的跑到包围着。跑道的尽头就是祁昆住的楼。 电梯开了，住宅楼一梯两户，北边是祁昆家。 “换鞋吗？”黄亦恒站在门口不进来。 “随意。” 祁昆家结构很简单，一室一厅。客厅没有茶几，地毯上有很多靠垫，看得出平时他经常在这里。电视用一个支架斜放在地上，旁边的落地窗被纱帘挡着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一个懒人沙袋瘫在地上。 “明天我就把猫杀了。” 一进门祁昆就闻到一股猫屎臭味，凶狠的说。 咣当一声，一个小摆件从书架上掉了下来，一个倩影一闪而过。 “咪咪~”黄亦恒看到祁昆嘴里说的猫，蹲下逗她过来。 “Lisa。”祁昆纠正。 黄亦恒想把Lisa抱起来，Lisa又走开了。 “你还养猫啊？”黄亦恒站起身来问。 “以前在剧组捡的，破坏王，没人理，我带回来了。” 祁昆把lisa打翻了的水盆拿到厨房，接上新的水。黄亦恒注意到祁昆给猫添的水是从净水器流出的，看着他的背影泛起微笑。 把水放在墙角，祁昆又换上校服。从口袋里掏出洗过的耳机，果然短路了。 “Lisa……”回去的时候，黄亦恒突然想起这个名字，“你起的？” “随便起的，”祁昆说，“你的名字谁起的？” “花钱买的。” 祁昆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得有三分钟。 “这钱花的不值。”祁昆努力喘匀气息，“黄一就得了呗。黄一横，还黄一竖呢。” 检查要写1500字，祁昆最讨厌的就是写作。晚自习的时候频频掏出手机，东拼西凑了两节课才1000字，开始求助黄亦恒。 铁血班长拒绝了这个请求。 早上来到班里，才想起昨天黄亦恒说过晚自习后要调座位。祁昆当时只想着赶紧回家看球赛，一打铃就冲出了教室，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教室墙面的下半部分被涂成了绿色，一般学校的墙面都是这样的。新校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刚开学不久，墙面就染上了一个个的黑团子。趁着调换座位，学校临时找油漆师傅加班，晚自习后刷上了漆。 漆干了，黄亦恒正在把靠墙一排的桌子复位，祁昆上去帮他。 “同桌你好。” 祁昆和黄亦恒本来是挨着的，轮换座位之后就成了同桌。 “抬着走，别在地上拉。”黄亦恒提醒祁昆。 “你也过于有责任心了吧。”祁昆抱怨着，还是把桌子抬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懒。”黄亦恒又学祁昆说话。 大家陆续都来了，桌子也挪的差不多了。祁昆和尹征翰商量着大课间一起去校长室交检查。 “说几个事。”黄亦恒打断了嘈杂的读书声。 “下周末有一个辩论比赛，省里组织的，有证书。有意愿的找我报名，学校里最后选3支队伍到市里比赛，最后到省里。” “是自愿组队吗班长？” “自愿。” 辩论赛的事说完了，黄亦恒又再次强调了校规校纪的问题。校服不允许不拉拉链，这一点又是说给祁昆听的。他要么敞着衣襟，要么只拉下面一点点。 早自习开始了，大家开始各自学习。祁昆和黄亦恒走得近，但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的日常还是第一次。 黄亦恒每天来班上都很早，自习课基本上也不睡觉，但是他发现黄亦恒的效率有待提高。有的时候小沙漏都快流光了，他题目都还没读完。祁昆对这个精致的小沙漏挺感兴趣，总是要过来玩，每次又被黄亦恒拿走。 黄亦恒身上有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是来自洗发水还是洗衣液；黄亦恒的睫毛是翘的，不像自己是倒睫；黄亦恒的手骨节分明，每次写字的时候手腕一动一动的。黄亦恒有时候喜欢趴着做题，睫毛一抖一抖。 黄亦恒是有手机的，祁昆以前也知道，但是从来没看见他在班上用过。自习课的时候黄亦恒也会偷偷听歌，有时候把耳机线埋在袖子里，有的时候藏在上衣里再从衣领伸出来。 春天多风，女生们扎着辫子倒也还好，男生们全部在风中凌乱。每个人的校服都被大风兜了好大一个球，吹得脸又干又疼。 课间去趟便利店，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逆着风皱着眉，根本顾不上气质。小跑着回到教室，关上门，又是岁月静好。 二中的校门口有一个喷泉，不知的谁以它的名义开了一个微博。表面上是每日的天气预报，评论区里是学校的八卦聚集地。 大风天气，大家的丑照都被发到了微博里，评论区一时间留言过千。 高老师事事都要争强好胜，也怪不得她会喜欢黄亦恒。辩论赛学校一共有12个名额，她力争自己班上要占到一半。挺着个大肚子在班上强制所有人都要参加的时候，大家颇有微词。 黄亦恒也被搞得头大，但是又不得不按照高老师的要求办。他自己对这次比赛很认真，因为省内比赛的证书含金量很高，是几所参加自主招生的高校重视的一个奖项。 风把云都吹走了，这几天格外的晴朗。咖喱饭的老板被校方发现之后驱逐了，祁昆二人的午餐又变回了鱼头泡饼。 “有这么难吗？”祁昆问愁眉不展的尹征翰。 午饭的时候尹征翰也和他们一起吃，辩论赛组队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参加。 “你别看我平时风流倜傥的，”尹征翰噘着嘴说，“其实我内心很羞涩内向，和班长一样。” “我看你就是怂。”祁昆把筷子给大家发了下去。 黄亦恒笑了一下，这一笑被尹征翰抓住把柄：“哎我说班长，你什么时候和这位朋友穿一条裤子了？” 吃完饭大家都回宿舍了，祁昆去便利店买了根雪糕，就是上次尹征翰闹着要吃的那种。 8块钱，一口咬下去，味道一般。 天气不错，祁昆从操场上溜达了一会，看着宿舍楼阳台上晾着五颜六色的衣服。电话响了，是薛城打来的。 之前合作过的一个演员年纪轻轻被查出胰腺癌，薛城和祁昆感慨了一会，问了问学校的情况，又说过两天要去英国拍片子，问祁昆要不要带什么东西。祁昆主要让带了几双帆布鞋，黄牛炒的越来越过分，连普通配色也买不到。 “如果有适合天文爱好者的书，你也给我带几本吧，最好是英文原版的。” 出版物入境可能不好操作，薛城只说尽量，两个人聊了一会就挂了电话。回到班上，祁昆发现黄亦恒没回宿舍。 “宿管老头又请假了？”祁昆把校服扔在一边，坐到了桌子上。 黄亦恒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是想留在班上看一点关于辩论的书准备一下。 “我朋友去国外，我让他带一点关于天文或旅游的书回来。”祁昆低着头对黄亦恒说，“我够意思吧。” “谢了，”黄亦恒笑了一下，“但那不叫旅游，那叫天文与地理。” “差不多，领会精神。”祁昆摆了摆手，“我刚从多媒体楼过来的时候，怎么听见有乐队的声音？” “考特长生加分的。” “辩论赛也加分吗？”祁昆问的很小心。 “不加，自主招生可以有印象分。” 为了高考，黄亦恒不放过每一个可以获得更多机会的途径，也不惜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 “你是怎么打算的？”黄亦恒第一次问祁昆这个问题。 祁昆伸了个懒腰，吐出一口气：“考电影学院！” “B电影学院吗？” “Z大，”祁昆眼神坚定，“我想去Z大。” B电影学院也很好，但表演学院的副院长和外公是很好的朋友，这就是祁昆不想去的理由。他不想自己是因为裙带关系才被接纳。 祁昆对黄亦恒不避讳自己的过去，之前多多少少也说过一些。关于升学的问题，他们是第一次聊。 黄亦恒提到妈妈的期望，提到自己的升学计划，提到自己从来不敢懈怠的原因。 “所以那天在商场，我和尹征翰看到的是你的妈妈。” “对。” 黄亦恒不是一个虚荣的人，那天没有主动打招呼，仅仅是因为不想被别人知道太多关于自己的信息。那种赤/裸裸的感觉，他不想面对。 “我妈妈就是靠那么一个小门脸，把我们姐妹几个拉扯大。”黄亦恒说。 “姐妹？” “姐弟。” “我不信。”祁昆坏笑。 祁昆是故意抓住这个口误不放的，话题有点走心，他不想让气氛太沉重。 “祁昆。” 黄亦恒突然认真了起来，有几句话他想说很久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不要在没意义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祁昆说的一愣。祁昆看着黄亦恒，黄亦恒看着窗外。 “不要打架，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做好你自己的事。”黄亦恒回过头来。 “我什么事？”祁昆笑笑不肯面对。认真的话却用玩笑包装，这是他的习惯。 “不用管别人怎么看你，那是他们的事情。”黄亦恒的语气淡然又坚定，“我知道你是想证明你自己。你做得到，我相信你。” “你没问题。”黄亦恒又补了一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世界名表 一个下午祁昆都没有再碰杂志。信任是一种巨大的力量，让祁昆在这条不归路上多攒了一些勇气。 祁昆从小就对文艺感兴趣，继承了家族的聪明头脑和父亲身上的不安因子。青春期一到，格外叛逆。全家人都搞科研，祁昆偏不；全家人都热爱化学，祁昆偏喜欢艺术。 家里人不支持祁昆逐梦演艺圈，祁昆的外公表面实行打压政策，背地里暗暗帮助祁昆。面冷心热，可爱可恨。 靠着一点好运气，祁昆得到了很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他总想脱离这个温暖的怀抱，可从来没有人把这话当真。后来外公出了事，他也被打倒在地，才知道之前的自己太天真了。来学校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我相信你”。 落魄时的鼓励最让人珍惜，人在世界上摸爬滚打，无非是要证明，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黄亦恒很难靠近，只有他能远远地抚摸。祁昆拿了别人的心意，受之有愧，不敢怠慢。 晚自习的时候黄亦恒递过来一张纸条，让祁昆帮忙带阿普唑仑和口罩。 “这么近还传什么纸条啊？”祁昆用胳膊戳了一下黄亦恒。 黄亦恒这时候心情不错，白天的英语小测晚上发了成绩，他是唯一一个满分。 “阿嚏。” “你吃药了吗？”祁昆问。除了打喷嚏，黄亦恒最近几天还一直咳嗽。 “我不是感冒，我是过敏。” 春天的空气里混合了花粉，杨絮也快飘了，黄亦恒对杨絮过敏。 “这道题，你帮我看看。”祁昆把练习册推到黄亦恒那边。 上次午间的谈话之后，祁昆收到了莫大的鼓励，最近的学习很认真。黄亦恒因为在学习之外还要准备辩论赛的事，中午经常不回宿舍。有几天两个人一中午也说不了几句话，全都启动了用功模式。 黄亦恒小声给祁昆讲题，祁昆闻到对方校服上的味道。黄亦恒鼻梁上隐约有鼻托的印痕，表情严肃而专注。祁昆听了黄亦恒的思路，更迷茫了。 手机滋滋滋响个不停，黄亦恒掏出来发现并不是自己的，转脸看着祁昆。微信是薛城发来的，春季新款的帆布鞋什么颜色都有，图片拍了好多。 下了晚自习，祁昆还执着于那道数学题并拒绝黄亦恒的帮助，依旧是一头倔驴。 刚出校门，祁昆发现手机忘了带，又折回去拿。从楼下看见班上已经关灯了，他想了想，还是上了楼。 走进了，细听有声音传过来，是黄亦恒的。 他以为黄亦恒在打电话，偷偷靠在后门上看了一眼，是黄亦恒在一片黑暗中站在讲台上自说自辩。 成绩好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天生赢家，靠着过人的天资就能不费吹灰。不仅赢得轻松，姿态也好看。另一种是早起的鸟儿，在寒窗前坐冷板凳，屏息凝神，在一场漫长的苦旅中，把勤奋与韧性发挥到极致。 黄亦恒是第二种。 像一个孤胆勇士一样，他必须要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在巨大的竞争中艰难前行。不问收获，只问耕耘。 在黑暗中撞到这一幕，祁昆没有进去打扰他，转身去了7-11附近的药房。 黄亦恒一夜没怎么睡，这一晚，他变成了祁昆的脑残粉。 躺在床上翻了三次身，黄亦恒还是睡不着，干脆插上耳机听起歌来。黄亦恒的歌单和他本人的气质截然相反，他喜欢的是摇滚乐和死亡金属。 学校的喷泉账号粉丝越来越多，成了校友聚集地。平时很少上微博的黄亦恒，也不知道怎么就从音乐软件滑到了微博里。 评论区点赞最多的是二中官网的形象照，大部分网友都认为这是祁昆公司的一次洗白炒作。并又一次翻出了祁昆的黑历史，提醒大家不能放过他。 黄亦恒不知道这些谩骂的人是否都是二中的人，如果是，为什么人能在屏幕的那端变得恶毒起来。如果不是，他们又凭什么盖棺定论。 --本来就是学生，怎么上个学还得被骂？明星就不能上学了？ --说得好像你就在现场坐着一样。 --你这推理能力不当柯南可惜了。 --呵呵。 --傻逼。 --傻逼。 黄亦恒挨个回复过去，越骂越来气，越骂越睡不着。 祁昆打了一晚上游戏，先是体感游戏蹦跶了一个小时，又是玩英雄联盟。他不知道网络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顶着一对肿眼睛的黄亦恒，又在馄饨窗口附近的餐桌旁看见了祁昆。最近几天他们的早餐都是这个，两个人对美食的口味无比一致，也一样执着。 “今天减肥？” 两个人谁来的早谁就买好馄饨等着对方，这是没约定过的默契。一般是黄亦恒买好了两碗馄饨放在桌子上，自己再去买两个烧饼，回来的时候，祁昆差不多就到了。今天黄亦恒没买烧饼。 “不饿。”黄亦恒没睡好，也没什么胃口。 看到黄亦恒兴致不高，祁昆就添油加醋的说了几件路上的趣事。吃完饭回到班上，祁昆感觉到班里的气氛不对。 刚一坐下，本来在扭头看他的几个女生便躲开了祁昆的目光。有人一边交头接耳一边回头，祁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感觉就像又回到了刚开学的时候。 课间时大家都去走廊和操场上晒太阳，大风过后，连续几天都是晴空万里。老鱼招呼祁昆出来玩，祁昆没动。 微博评论区里的照片还在，留言依旧是讽刺的多，鼓励的少。祁昆看到了，没有愤怒，只是有点沮丧。 明明自己已经在重新开始了，但世界还是不放过他。 是谁说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祁昆关上屏幕，叹了一口气。 曾经的事他做错了，有的是年少轻狂，有的是无心之失。他用尽一切方式去改变，可在现实与偏见面前，他动弹不得。人人都羡慕他年少成名，付出的代价也只能冷暖自知。 命运从不偏颇，它只是让得天独厚的人先尝尽青睐，再受尽白眼。 “吃橘子吗？” 黄亦恒也没有出去，从桌子下面掏出几个小橘子问。 祁昆无奈的笑了一下，和黄亦恒吃起橘子，没想到酸到五官打结，两个人都笑了。 “你这是在哪买的假冒伪劣产品？” 数学课，祁昆又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站起来的时候一不小心磕到了桌子，他暗自咬着牙才没叫出声来。桌子上的水杯被碰倒了，黄亦恒一下没接住，只能看着杯子咕噜到地上，朝后面滚远了。 “一万。” 食堂，黄亦恒把餐盘放在桌子上。 鱼头泡饼的老板很有生意头脑，看着校门外咖喱饭的买卖不错，自己也卖起咖喱饭。黄亦恒和祁昆最近两天都吃的这个。 “我怀疑，根本就是这个老板向学校举报的，”祁昆不理黄亦恒的坐地起价，“比外面贵2块钱，还给的少。” “一万。”黄亦恒是不可能被祁昆带跑的。 “黄亦恒，”祁昆气笑了，“你不能逮着个机会就碰瓷儿吧？” 碰瓷是祁昆起的头，句式也是黄亦恒和祁昆学的，如今黄亦恒运用的炉火纯青。 “先赔我手表。”祁昆把手腕伸过去。 水杯倒的时候黄亦恒没注意，水把祁昆放在桌子上的手表弄湿了，当时就不走了。 黄亦恒看了看表针，确实是静止的：“你自己弄得，怪谁。” “我不管，水是你杯子里流出来的。” “多少钱买的？”黄亦恒随口一问，“便宜的话，我送你一块。” “不贵，”祁昆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几十万吧，世界名表。” 黄亦恒就知道祁昆没安好心，又气又笑：“大哥，你那块表只是旧了点，不是老古董。” 天气挺暖和的，吃完饭，两个人又去便利店买了两个雪糕，在操场上散起步来。操场的角落里还有依依不舍的小情侣，远处有几个体育生被老师罚了，一直在蹲马步，颤颤巍巍的。 “黄亦恒，”祁昆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突然问，“你想不想喝可乐？” “可乐？”黄亦恒不知道祁昆要干嘛，这个人说风就是雨。 “我去买。” “刚吃完饭哪有肚子喝可乐？”还没等黄亦恒叫住他，祁昆已经起身走回便利店了。 “发什么神经。”黄亦恒只好快步跟上。 “突然就想喝了。” 祁昆有很多歪理，其中一项是“时效性自我满足”。有的时候突然特别想做一件事，那就要毫不犹豫立刻行动，一旦过了这一时兴起，之后再找补也不想要了。 “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在ktv唱到半夜，突然想吃草莓了，就出去找草莓，跑了4家超市都没有。”祁昆连着喝了好几口可乐，碳酸在胃里顶着泡泡。 “你是强迫症还是什么？” “不是，就是觉得人应该活在当下。”祁昆说，“能满足自己的就没必要压抑克制，疯狂一点也没关系。及时行乐。” “我看你就是任性加冲动。”黄亦恒学祁昆说话上瘾了。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黄亦恒心里承认祁昆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一年自己发高烧，吐了两天。他很想吃一种饼干，有点贵，平时妈妈只有在他考试成绩好的时候才奖励他。 可是他吃什么吐什么，家里条件又不好，妈妈觉得吃了也是浪费，买了其他的饼干。黄亦恒懂事，他体谅妈妈养大他们不容易，什么都没说。后来他长大了，那种饼干去却再也见不到了，他吃过很多种类似的，都不是童年的那个味道。 “黄亦恒，”祁昆打断了他的回忆，“你看那个是不是校长？” 黄亦恒没戴眼镜，抬头看着远方的一个小黑点逐渐变大。 “快跑！”黄亦恒低声吼了一句。 付副校长老远走过来了，他的目标是树荫里一对卿卿我我的男女，应该没有发现他们。 “别管可乐了，快跑！” 黄亦恒拽起祁昆就跑开了，祁昆正要把地上的瓶盖捡起来，差点被拽倒。可乐被一脚踢翻洒在地上，口吐白沫。 “你跑的也太快了。”两个人回到班上，祁昆一边笑一边气喘吁吁。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鞋上留下了可乐污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密码错误 下了晚自习，黄亦恒把自己的充电宝和手机全都给了祁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抽离一下，免得晚上又控制不住的在网络世界厮杀。他要专心学习，不能被这些事情牵扯精力。 “要是有人打电话，我是接还是不接？”祁昆把黄亦恒的手机放在书包内侧的口袋，享受头等舱待遇。 “没人给我打电话。” “嗯？真的吗，万一那个什么马雅打来……”祁昆不知道从谁那听到了马雅喜欢黄亦恒这件事。 “快走吧你。”黄亦恒无奈的笑，推着祁昆的后背。 晚上回到家，祁昆把大家的电子设备挨个插上电源，看着黄亦恒的手机“叮”的一声显示充电中，忽然灵机一动。 咚咚咚。 祁昆给黄亦恒发了一条微信，但在锁屏状态下不显示任何内容，祁昆又紧急撤回了。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在黄亦恒那里备注的名字是什么。 一计不成，这位正在抗争的少年忽然灵机又一动。 指纹三次未识别，屏幕提示输入数字密码，少年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万一呢，他心想。 密码错误。 喷泉微博粉丝又涨了，评论区流言刚刚消散，一段视频把祁昆推上了热门。 视频只有五秒，排在热搜的最末位。视频里祁昆走在教学楼的楼道里，还非常傲慢的朝摄像头的方向望了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校园一霸。 --耍大牌耍到学校里去了。 --所有人都穿校服，就他例外。 --就怕流氓有文化。 视频没有经过剪辑，只是精心挑选了一个最有话题的片段。网友们的解读也说不上错，仅从五秒的表演来看，祁昆的样子确实很讨厌。 那一天祁昆记得很清楚，忘了晾干校服，又被罚写检查。课间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厉强正在楼廊上和别人聊天，知道他们班被副校长点名，讥笑的看着他。 和厉强的这一架必须要有个说法了。祁昆听了黄亦恒的话，也一直忍者让着，但宽容换不来理解。厉强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祁昆是个有种的人，一味纵容别人在自己头上拉屎，这不是他的性格。何况这个人还试图冒犯自己朋友，他不允许。 有一位头像是星空的网友倒是与众不同，在一个评论下面替他辩解。起初是辩解，到了后面就成了对骂。祁昆翻着评论觉得好笑，点进微博进去看了看，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仗义执言。 祁昆看着屏幕笑。 薛城留言说晚上去家里送东西给祁昆，快12点了才到。 “这几本杂志，是你要的，”薛城把书从箱子里掏出来，“还有这这几本，是英文漫画。” 祁昆只顾着试自己的鞋子，从镜子前面端详，回过头问薛城：“搭哪个颜色好？” 薛城把代购来的东西一一摊放在地毯上，抬起头：“左脚这个吧。” 祁昆把几本书摆好拍了照，给黄亦恒发了过去。 --我让朋友从国外带的。 --谢谢。 --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请起！ --我看你还是回去演戏比较好。 早上祁昆是打车来的，下了晚自习,也要走到外面的大路上才能打到车。祁昆等了一会，忽然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祁昆回头看了看，和厉强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没穿校服，他也不认识。祁昆没有打算招惹他们，往前面走了两步，张望着过往的车辆。 一阵烟味袭来，和厉强一起的一个大个子站在了祁昆旁边。另外两个人嘴里脏话连篇的，像是在等人的样子。 “这就是你们学校那明星啊？”另外的矮个子嬉笑着问旁边的厉强，“好像和电视上不太一样呢。” “你可别瞎说，人家没整容。”厉强阴阳怪气的回答，笑容里满是不屑。 此刻的祁昆怒火中烧，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祁昆打算启用他的第二个名额。 “你也别瞎说，整没整你也不知道。”大个子嬉笑着说。 祁昆做了个深呼吸，心想：我数三个数，如果车还不来，我就要揍这帮没事找事的臭傻逼了。 “哎呦！”厉强踩了祁昆一脚，立即送上不怀好意的笑，“不好意思哈，没留意”。 祁昆没有等来车，也没有数完三个数，一脚揣在厉强的后腰上。 “操！” 厉强被这出其不意的一脚踹了个趔趄，扑倒在矮个子身上，嘴里骂了一句。 祁昆这一脚踹的结结实实，又势照着矮个子的肩膀给了一肘。就在他洋洋得意自己在剧组练的假把式也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人全都扑了上来。很快，祁昆就腹背受敌了。 这帮人一边打，嘴里依旧也依旧骂着。祁昆尝到嘴里有一丝腥味，肚子上又不知道被谁来了一拳。他瞄了下左右，抄底地上的一块砖，向前面的人砸过去。天太黑了，形式也复杂，他看不清前面的人是谁。 砖砸在脑袋上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祁昆拍戏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动作，但那些配音都是假的。 真实的声音又闷又重，像空手敲开一个坏掉的西瓜。 血顺着厉强的脑袋从脸颊上留下来，厉强只觉得头上凉凉的，再一抹，脸上有黏黏的东西。他大骂一声，挥着拳头又砸过来。 四个人的厮打，祁昆是占不到便宜的。他用尽了所有力气，以最快的反应不断回击着。胸上受的一拳，他用臂膀挡回去；腿上挨的一脚，他用巴掌扇回去。能躲过的全躲了，躲不过的也照单全收。在黑夜中横冲直撞，他不是没想过后果，但他还是做了。 他还是他，那个热血又执拗，从不妥协也从不退让的少年。 这场架是在副校长的一声怒吼中结束的，两个非本校的人也是学生，听到呵斥声，本能的落荒而逃。昏暗的路灯下，剩下祁昆和厉强呼呼喘着粗气，在黑夜中怒视着彼此。 “就他妈不学好是吧！”副校长一人给了一脚，“看把你们能的！” “是他先动手的。”厉强捂着头，先告了祁昆一状。 “混小子！”副校长又在祁昆的后脑勺上推了一把。 薛城昨晚忘了东西在祁昆家，说好过来拿，电话没人接，在楼道里等了半小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祁昆到了家。 “我去？什么情况？”薛城也是第一次看见祁昆这狼狈的样子。 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不是专门捡着脸下的手，祁昆身上的痕迹不多，主要伤势都体现在脸上。薛城替祁昆处理伤口，祁昆和薛城还原了案发现场，说着说着好像心情还越来越好了。 “我当时就这样咣的一下，那家伙后退了有五米，”祁昆动了一下，扯着伤口疼，“嘶，轻点轻点。” “你这药箱里啥都有，就是没有酒精。”祁昆的薛城用仅有的棉签帮祁昆擦着。 “有卸妆水。”祁昆自嘲。 薛城也笑了，祁昆说的是上次的试戏的事。那次他的角色是一个小武生，明明没有受伤，却像是真挨了打似的小心翼翼的。那一次整整用了一瓶卸妆水，才卸掉了浑身上下的妆。 薛城端详着祁昆脖子上的一道伤口，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伤了。 “我觉得，应该带你去医院。”薛城抱着双臂说。 祁昆在浴室镜子前面看了一会，担心自己会留疤，但还是固执的不想去。薛城看着祁昆的态度有机可乘，连哄带骗的把他拽上了车。 “我看你就是小题大做。”祁昆抱怨。 车上的音乐是《将门》的宣传曲，虽然祁昆走了，但薛城的工作还要继续。薛城怕祁昆触景生情，赶紧切换了下一首。 祁昆的手机在打架的过程中惨烈牺牲了，拿了薛城的手机登录自己微信，系统需要各种安全验证。他只好放弃。 该怎么和黄亦恒说呢？祁昆按下车窗，风吹进来，是暖的。白天说好了要给黄亦恒发lisa的照片，他希望黄亦恒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但又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一直等着。 “前两天参加客户年会，抽奖得的。”薛城从副驾驶上拿了一个纸袋递给祁昆，“给你吧。” 祁昆伸手接过来，轻轻一动，发现自己浑身肌肉都疼。纸袋里有一台新手机，祁昆插上自己的手机卡登陆了微信，看到黄亦恒并没有留言给他，笑了。 “谈恋爱了？”薛城从后视镜里面看到祁昆的表情。 “开你的车。”祁昆收起笑容。 黄亦恒向来沉得住气。不主动，不热情，讳莫如深，这就是黄亦恒的风格。 私立医院的急诊没有几个人，护士热情又周到，帮着医生处理了伤口。祁昆瞧着自己本来没什么事，这么一处理反倒五花大绑的，好像真受了多么严重伤似的。 “这我明天还能上学吗？”祁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我今晚住你家吧，明天早上帮你拆了，再送你上学。”薛城发动车子，“如果你求我的话。” “我看你就是想图谋不轨。” 宿舍里早就熄了灯，黄亦恒刚睡着就又惊醒了。恍惚中觉得有微信发来，实际上手里握着的屏幕才刚刚熄灭。祁昆没有发信息来，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忘了。他感觉到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打架 早上薛城点了外卖，门铃声把祁昆吵醒了。 “这才几点啊？”祁昆睡眼惺忪，声音还是哑的。 薛城把早餐摆好，进了卧室把窗帘打开：“对了，昨天晚上也忘了把校服洗洗，别穿了。” “不穿不行，要扣分的。”祁昆从床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我还有一套，穿那个吧。” 这一天祁昆的到校时间比任何人都早，早到学校保安才刚刚把大门拉开。祁昆戴着口罩，不想被人注意到。 磨磨蹭蹭的往食堂走，他在想，黄亦恒会不会在馄饨窗口附近等他。 “祁昆。” 走到综合楼下面，教导主任叫住了他。祁昆应声回头，跟着去了副校长的办公室。心想，这暴风雨来的还挺早。 “这是我们家孩子验伤报告，小小的孩子，下手能这么狠呐？！” 说话的是个胖胖的女人，听声音年纪有50岁了，长相看上去也就30出头，不用猜就是厉强的妈妈。厉洋和厉强是亲兄妹，厉洋还真是走运，妈妈的缺点一个都没留着，光捡着优点长了。 教导主任让祁昆在楼道里站着，祁昆很后悔早上拆掉了纱布，被人误会的实力。办公室里面，付校长正在安抚厉强的妈妈。 “两个孩子都有伤，该赔钱的赔钱，该道歉的道歉。”副校长没有因为对方的强势轻饶了厉强，“不过，厉强勾结校外人员打架，这个事情不可能不了了之。” 副校长显然是不懂迂回，更不讲究话术。这话一说，厉强妈妈的声音更大了。 教导主任听不下去了，进去帮着副校长一起安抚厉强妈妈。厉强妈妈反反复复拿着验伤报告说事，祁昆知道昨天的砖头终究是落到厉强的脑袋上了，漂亮。 黄亦恒买好的两份馄饨已经不热了，食堂里人越来越少，祁昆没有来。 班上的读书声此起彼伏，没一会，预备铃响了。祁昆还是没有来。 一整节早自习，黄亦恒频频回头朝后门看，该背的单词也一个都没背过。 “记过一次，扣2分！给人家赔礼道歉！” 厉强妈妈走了，副校长把门一关，开始了对祁昆的“教育”。 这个结果祁昆一点也不意外，但他坚决拒绝道歉。 “人是你打的，现在躺在医院里，你还有什么说的？”副校长嗓门比厉强妈妈还大。 祁昆态度很坚决，这事他自问没做错：“我没什么说的，钱我可以赔，但是道歉，我做不到。” “知道你有钱！”副校长一拍桌子，“先动手的是你，你别忘了。” “他们三个人，我一个人，”祁昆依旧没有退让的意思，“您觉得可能是我故意约他们打架吗？” “祁昆啊祁昆，”副校长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你怎么那么有出息，你把人打到脑震荡啊！” “是他先挑衅我的，”祁昆漠然，“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副校长又说了很多，从溜达着说到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说，祁昆却怎么也不肯说话了。他要说的话已经全说完了，他认罚，却不认错。 的确，先出手的人就输了。可对方用言语极尽羞辱，一味退让结果也是无休无止的骚扰。暴力不能终止暴力，但是可以表达自己的态度。他宁愿用这样的方式与厉强交涉，也不想再忍下去了。他曾经遭受过种种的嘲笑、质疑、甚至是污蔑，他都忍下了。但这一次，他不服。 教导主任在一旁好言相劝，想要各退一步，看能不能互相道个歉。祁昆依旧没有表态。 “回家反省！三天！”副校长一气之下下了令，祁昆梗着脖子夺门而出。 下了早自习，祁昆还是没来，黄亦恒知道是出事了。直到高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他才知道昨晚发生了怎样的一场惊心动魄。 “他伤的怎么样？” 这是黄亦恒听完事情经过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高老师被问得一愣，她一来到学校就被领导叫走训话，只知道厉强被打成了脑震荡，心里一肚子火。她没见到祁昆本人，还真不知道祁昆怎么样。 “应该没大碍。”高老师给了这样的答案。 黄亦恒觉得很蹊跷，祁昆一对三，反而是厉强脑震荡，怎么祁昆没事？这明显不合逻辑。 “现在学校的意思是，医药费祁昆全部负责。之外，必须道歉。”高老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早上付校长已经找过祁昆了，他坚决不道歉。你是班长，该劝导的还是要劝导。” 黄亦恒走出办公室，心情糟糕的一塌糊涂。 他应该早想到的。 视频的事情他只顾着在网上骂人发泄，忘记了视频的来源就是每天一起生活的人。而这个人最可能的就是厉强，依祁昆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中午高老师要去医院看望一下厉强，本来黄亦恒也是该去的。但他借故要准备辩论赛的事情拒绝了，这是他的姿态。 走出校门，祁昆的心情却越来越好。先是去商场买了一台新手机还给薛城，又去了超市买了一点他喜欢的青苹果。三天的意外假期让他美滋滋的，根本不想理会这件事情会怎么发展。 在外面转了一大圈，回到家才不到11点，祁昆点了麻辣香锅，越吃越觉得嘴里不对。一照镜子，发现口腔里有一个大红泡，是昨晚扭打的过程中自己咬到的。 手机震动个不停，尹征翰回到宿舍就开始疯狂给祁昆发信息。 --人呢？ 祁昆回了一张照片，满桌狼藉和电视里的蜡笔小新。 --！？？？ --你就说羡慕不羡慕。 祁昆打字的时候是笑的，这一笑，嘴里的泡跟着疼。 --羡慕你被揍？ --哪个孙子传的谣言。 --我的线人遍布全校。 祁昆知道尹征翰消息灵通，只是猜不到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早上听厉强妈妈的意思，那个胖子应该是医院，怎么就会被人知道呢？祁昆又突然想到黄亦恒，他会不会也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你才被揍了呢，老子以一敌三，而且以大比分胜出了。 --那恭喜？ --免礼。 祁昆觉得尹征翰真的应该去学说相声，对着屏幕笑了，嘴里的泡又跟着疼。 老鱼和逍遥帮的微信慰问也接踵而至，还有一个没有备注名字的人。祁昆查看了一下朋友圈，发现是班里的一个女生，平时不怎么来往。 祁昆回答到第三个人的时候就烦了，甚至觉得有必要在朋友圈召开一个小型发布会：我很好，我没事，在家休息两天，不要太想我，谢谢大家关心。 他一直也没等到黄亦恒的信息，手机响了几次，都不是黄亦恒发来的。 黄亦恒这一上午的心情非常不稳定，脑内上演了一部大戏。 先是担心祁昆到底有没有受伤，然后又气祁昆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听到宿舍里尹征翰和老鱼的聊天内容，又觉得这个人根本就是不想来上学罢了。 晚上回到宿舍，看到祁昆发的若无其事朋友圈，更来气了: --我永远都爱青苹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认死理 祁昆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今天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下午3点，又是被一阵门铃声吵醒的。 “你怎么来了？”打开门，祁昆发现是自己老爸。 “你能不能不给我找事？” 祁昆爸爸从高老师电话里聆听了好一顿训话，毕恭毕敬的聊了3分钟，挂了电话，直接就来了祁昆家。 “怎么这么严重？”祁昆老爸刚想发火，看到儿子脸上的伤，脸色又变了。 “你穿成这样……是干嘛去？”祁昆发现老爸穿了很帅气的一件风衣，头发也像是特意在理发店吹过。 电话里只听到自己儿子如何把同学打成了脑震荡，祁昆老爸攒了一肚子的气，全都变成了心疼。看着儿子眼睛和颧骨都肿了好大一个包，语气也软了。 “你们那个高老师怎么话都只说一半啊，你被打成这样怎么不说了？” 祁昆说了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又说之前厉强是如何撩拨自己的。老爸听着也很生气，但嘴上还是批评了祁昆。 “不管怎么说，不能动手打人。”祁昆的爸爸抬起手，查看儿子脸上的淤青。 祁昆躲开了老爸，内心有了一丝抵触。 这件事事出有因，但是老爸却偏袒着外人。虽然中国的儒家文化向来如此，可祁昆还是觉得委屈。 “不是不能动手打人，”祁昆皮笑肉不笑，“是不能伤的比别人轻。” 厉强的妈妈、副校长、高老师，全都因为厉强的脑震荡选择站在了厉强一边，现在连自己的父亲也说出这样的话。祁昆在失望的背后又生出一股怨愤。所有人都觉得他嚣张跋扈，所有人都不愿同情一个有他这样背景的人。（金句位置欠缺）（还行吧） 看到儿子倔强的脾气又上来了，祁昆的老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祁昆小的时候不这样好斗，甚至羞涩胆怯，和现在完全相反。 上幼儿园的时候班里有个小男孩总欺负他，他打不过人家，又不敢反抗。有一天祁昆哭着回来，眼角的地方磨破了一小块。老爸问了缘由，去幼儿园找了那个孩子，凶着脸和那个小朋友说：“以后不管是谁干的，只要祁昆在班里被欺负，我就找你。” 终究是小孩子，被大人一吓唬就老老实实的。从那天起，那小朋友就成了祁昆的贴身保镖，幼儿园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 “那要不……买点东西去看看？”祁昆的老爸试探着问，“你不想去就算了，我找个人过去。” “你要是觉得心虚，你就去，但你别代表我。”祁昆的给lisa梳着毛，义愤填膺又若无其事。即使老爸做出了退让，祁昆依然觉得很窝火。同情是一剂良药，只配弱者服用。 祁昆是块硬骨头，眉宇间写着三个字：我不服。 送走了老爸，祁昆玩了几局游戏，越玩越心浮气躁，干脆把手机丢在了地毯上。 薛城说好晚上过来看他，一进门看见祁昆这张脸，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还越来越严重了？”薛城看着祁昆眼角和嘴角的青色。 祁昆没说话，看见薛城拎着一个大袋子进来，也不伸手接。 “你爸给我打过电话了，”薛城拿出从外面买的快餐，“要不你就服个软？这次受点委屈，把事了了就算了，你还得好好上学呢。” “凭什么？”祁昆的语气暴躁起来，“我就问你凭什么？如果躺在医院里的是我，这事又怎么说？” 薛城想到是这个后果，只是他领了祁昆老爸的任务过来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薛城和祁昆讲道理，“校方现在就是需要你道个歉，难道你不回学校了？也不能总是认死理，对吧……” “我还就认这个死理了！”祁昆砰地一声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中午黄亦恒只吃了一个面包，好不容易等到晚饭，又被高老师叫走了，脑袋嗡的一声。 早上的那点烦闷已经消散了，黄亦恒用了一个下午来思考这件事该怎么解决。让祁昆道歉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可能，黄亦恒也不想让他这么做。 厉强之前的一言一行，黄亦恒多少知道一些，如果真的道歉，无疑是给了厉强挑衅的理由。可如果不道歉，这件事又能僵持多久呢？黄亦恒怕厉强的妈妈把小事搞大，也怕这件事发酵到网上对祁昆不利。 烦躁。 祁昆的老爸虽然嘴上劝着儿子，回高老师的电话却是软中有硬。说了自己孩子的伤势，还编了几个可轻可重的医学名词。言外之意我的孩子也很矜贵，也受了伤，半斤八两。 教导主任是看到了祁昆伤情的，表示祁昆家长没有夸大事实。厉强的德行他也了解一些，都不是省油的灯。 高老师又把黄亦恒叫了过来，只是必须道歉改成了尽量道歉。 “要不就各退一步，”教导主任说，“让他们两个互相道个歉，厉强伙同校外人员参与打架斗殴，这也是事实。” 高老师看向黄亦恒。 “我觉得吧，”黄亦恒终于开口了，“祁昆负责全部的医药费，已经是退了一步了。” 高老师的眼睛微微瞪了一下，她的班长从来都惟命是从，再难的任务也都硬着头皮上。而黄亦恒现在的态度，她有点看不明白。 “昨天晚上是厉强带人挑衅，祁昆不占优势，他伤的也很重。况且厉强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忍耐退让也都有个限度。”黄亦恒说的有条不紊。 “如果因为厉强伤势更严重就同情他，对祁昆也是不公平的。祁昆动手，是迫不得已，对方人多，他怎么可能占得了优势。他打人，这不对，但是一码归一码。” “语言暴力也是暴力，言语中伤也是中伤。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祁昆是正当防卫。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厉强是个无赖，厉强的妈妈不得理也不饶人，对不起我用词有点粗暴。如果学校纵容这种行为，无异于为虎作伥。所以，赔付医药费，既已经给了厉强家台阶，也没有伤害了祁昆，是目前唯一合理的方案。” “祁昆算半个公众人物，这件事应该尽快解决。一旦被传到网上，无论谁对谁错，对学校的影响都是负面的。” 黄亦恒据理力争，摆出的这些道理老师们并非不知道。他没有戳穿的一个重要心理是：谁对谁错学校并不在意，大家只是想息事宁人。 “祁昆回家反省几天？”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外的，听到了黄亦恒的这番话，走了进来。 “三天。”高老师抢在黄亦恒前面回答。 “明天让他回来。”校长背着手说，“学习任务这么紧，不要让这些乌烟瘴气的事耽误进度。” “是呢，祁昆多少也有点委屈……”高老师态度立即就变了，话还没说完，校长又转身出去了。 白天一天比一天长了，火红色的太阳占据了半个天空，把云彩映照成了橘红色。操场上的篮球少年还在奋力争抢着，有女生三五成群坐在看台上，吃着零食交换少女心事。黄亦恒很想去到球场上挥汗如雨，他的脚步轻盈的就像天上的云。 --明天回来上课。 这是从昨晚到现在，黄亦恒给祁昆发的第一条消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我看你这是要讹我 为什么校长这么轻易就能被说动？下面让我们来还原一下事实的全貌。 中午的时候本来应该高老师去医院看望，但副校长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比较合适。买了水果去到了医院，住院部却没有叫做厉强的患者。付副校长没有厉强班主任的电话，正巧医院里又有熟人，帮着查了一下就诊记录。厉强在昨晚的确来过，但只是皮外伤的处理，没有缝针，没有ct，更没有脑震荡的诊断记录。 付副校长气不打一处来，一五一十的汇报给了校长。 校长和祁昆的爸爸其实有一点交情，当时学校愿意接纳祁昆，除了校长本人思想比较包容之外，祁昆的爸爸也做了努力。没办法，校长只好和祁昆的爸爸说明了情况，大事化小。幸而祁昆的爸爸不像对方一样胡搅蛮缠，自知自己的孩子也有错，没再多说什么。 薛城走了没多久，祁昆老爸就打来电话，祁昆正在气头上，想着肯定是薛城和老爸复命了。 “爸，如果还是道歉的事，免开尊口。”祁昆依旧是倔脾气。 “臭小子，怎么和你爹说话的？” 祁昆听老爸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通，忍得肚子都痛了才没笑出声来。 痛快！ 接到黄亦恒微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祁昆这一天都在想着为什么黄亦恒不找他，这下对方发来消息，他反而端起架势来了。赌气似的，睡前才回了这条消息。 --说好反省三天，少一天都不行。 突如其来的孩子气让黄亦恒哭笑不得。晚自习的时候副校长来班里转了一圈，又和高老师聊了一会。下了晚自习，高老师把事情的全貌说与了黄亦恒。黄亦恒先是松了一口气，后又替祁昆觉得憋屈：这都什么事啊。 难道不应该厉强反过来给祁昆道歉吗？黄亦恒嘴角挂着笑，心里盘算着。至少也应该多扣三分。 --差不多得了。 祁昆收到黄亦恒的这条消息，美滋滋的。这就是黄亦恒，冷漠里包裹着深情，深不可测里藏着柔软。这份巨大的柔软，要穿越长长的迷宫，才能感受到。 恐怕这世界上只有祁昆能剥开黄亦恒裹了几百层的伪装，看到里面藏着的真心。 第二天早上，黄亦恒买好了馄饨等着祁昆，他没有来；早自习下课，他没有来；一直到晚上，他还是没有来。 高老师也觉得事情太滑稽了，又不好多说什么，没敢告诉校领导，只是交代黄亦恒明天无论如何也要把祁昆劝回来。黄亦恒表面上答应了，但是没有联系祁昆，偷偷地帮着祁昆报复学校。 第三天，祁昆果然还是没有来。 高老师坐不住了，这事如果被校领导知道了，自己这个班主任也太说不过去了。她打算亲自出马，去祁昆家里把他请回来。 “要不我去吧。” 高老师在办公室问黄亦恒祁昆家的地址，黄亦恒没有直接告诉她，直接把这活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去？”高老师犹豫了一下，如果班长能把祁昆带回来自然是最好。 “嗯，明天早自习他一定会现在班上。” 黄亦恒向来理智冷静客观，说话很少说这么满。高老师看他这么有信心，非常高兴，抓起办公桌上的水果塞到黄亦恒手中。 “出事之后我也一直没腾出时间去看看他，那你就代表我去吧。”高老师又拿出两百块塞进黄亦恒口袋，“买点牛奶什么的，钱不用在班费里出，是我的心意。” 黄亦恒推搡不过高老师，也不喜欢虚情假意的客套，收下了钱。高老师准了他一个下午加晚上的假，只要他明天早上把祁昆带回来。 我们言出必行的祁昆同学这两天心情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爽到无边。他通过尹征翰了解了一点学校里的事，厉强在处分的基础上还警告一次，厉强三个人打祁昆一个，还给自己整住院了，已经成了男生口耳相传的笑柄，连累着厉洋也跟着丢脸。老鱼和尹征翰也在发微信催他早点归队，没有人在后面还有点不习惯。 假期第二天他一早就醒了，先是手机打了几局游戏，然后又开电脑打了几局。下午一个人瘫在床上网购，心血来潮买了一堆没什么用处的宝贝，晚上又是在网上冲浪。今天早上睡到了11点，醒了之后开始抱着手机傻笑。 脸上的肿已经基本消了，青色的痕迹开始变成紫色。脖子上的长长的伤痕没有减轻，祁昆在浴室一边照镜子一边试着用粉底盖一盖，似乎作用不大。 上午下了最后一节课黄亦恒就出了校门，临走的时候尹征翰也要一起跟着，被他拒绝了。午饭黄亦恒没有吃，这两天因为在考虑祁昆的事情，一个人吃什么也没意思，经常一份饭都不吃完，现在肚子饿得直叫。 祁昆刚关上花洒就听到门铃声，以为是薛城，喊了声等下，围上浴巾就出去了。 打开门，发现是黄亦恒。 “你怎么来了？”祁昆用手拽了拽浴巾，“随便坐吧，我去换个衣服。” 祁昆回到卧室用浴巾擦了擦头发，心里暗爽。堂堂学生会主席亲自来请，这个面子可不是谁都有的。 他穿了个宽大的T恤和运动短裤走出来，把浴巾随手搭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 “不冷吗？”黄亦恒还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不冷，”祁昆看了看黄亦恒，“你站着干嘛啊？” Lisa从房间里走出来，黄亦恒走过去想要摸摸它，它跳上沙发又跑了。 “来了就坐吧，别罚站了。”祁昆盘着腿坐到了地毯上，黄亦恒在沙发上坐下。 “谁让你来的？”祁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装出一副依旧赌气的模样，“主任还是校长？” 黄亦恒一进门就看到了祁昆脸上的伤，那么俊俏的一张脸上，颧骨上是一大片青色。他的心隐隐跟着疼了一下，他不敢想象那个晚上，祁昆一个人面对三个人的厮打，是怎样一种状况。 “高老师让我来的。”黄亦恒眼神里带着躲闪，没有看祁昆的眼睛。 “空着手来啊？”祁昆感觉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开了个玩笑，让氛围变得没那么紧张。 黄亦恒一笑，坐在沙发上僵化的姿势也松懈了一点，看着祁昆：“伤这么严重，怎么也没说呢？” 语气里的关切没有经过遮掩，这下轮到祁昆不好意思了。 “你也没问我啊。”祁昆低头，假装不经意的划着手机。 黄亦恒平时总觉得祁昆幼稚，现在觉得自己才是幼稚的那个。从出事到今天，自己真的没有问过祁昆的伤势。明明在心里构想一万次了，就是没能让关心的话说出口。黄亦恒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感到抱歉，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祁昆粗枝大叶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黄亦恒这里，就能自动切换成敏感模式。他知道这句玩笑话被黄亦恒当了真，后悔不该这样点拨他。 “吃了吗？”祁昆一笑。 “没有。” 祁昆拿着手机从地毯上挪到黄亦恒旁边，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发水的香味跟着飘过来。 “这家新开的，有满减。”祁昆把手机伸向黄亦恒面前，“咱们吃这个吧。” “好。”黄亦恒的眼神落到祁昆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购物车换了好几次，不是折扣不同享，就是满减没达到门槛。祁昆脾气急躁没有耐心，又是皱眉又是嘴里哎呀哎呀的，干脆把手机丢给了黄亦恒。 “你来弄你来弄，算不明白。”祁昆整个上半身向后一仰，陷在沙发里。 黄亦恒笑了笑接过来，几下就弄好了，原价50多块钱的双人套餐才20多，还送了两杯饮料。点完了餐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黄亦恒也靠在沙发背上，右手拎起祁昆的胳膊。 “疼不疼啊。” 动作虽不经意，但是又极其暧昧，进可攻退可守。 “哎哎哎呀，疼疼疼。”祁昆演起戏来。 假不正经，是祁昆触碰真心的本能反应。 黄亦恒把手往旁边一甩，笑着说：“我看你这是要讹我。” 两个人一起笑了，气氛才真正好起来。祁昆也打开了话匣子，把当天晚上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描绘了一遍，避重就轻的讲了下自己的英勇表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还有呢？ 黄亦恒脸上跟着笑，心里很明白祁昆的性格，这不可能是事情的全部。如果真的像祁昆讲的那样，他也不会受这么多伤。黄亦恒有一点自责，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关心他。 “所以你到底去医院了没有？”黄亦恒最后只抓到这个重点。 “去了，薛城带我去的。” “谁？” “我之前的助理。” 薛城这个名字听不出男女，在那个最需要人的晚上，是这个人带着祁昆去了医院。黄亦恒三天里甚至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他再次感到抱歉。 “他多大？” 黄亦恒想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但他就是这样，一句话在心里绕了十八个弯，出口就打了个五折。 “二十六七□□？我好像也没问过。”祁昆没有听出黄亦恒的意思，也没有给他最直接的信息。 “你们……”黄亦恒组织了下语言，“认识很久了吗？” 祁昆这才觉得事情不对，他明白黄亦恒的意思，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让黄亦恒误会。 “想什么呢？”祁昆一笑，推了黄亦恒一把，“人家是男的。” 话一出口，祁昆就觉得自己没发挥好。这样是撇清了自己和薛城之间的关系，但是也悄悄的撇清了自己和黄亦恒的关系。 外卖很快就到了，祁昆仗着自己是伤员指挥黄亦恒去开门。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边吃边聊，吃完饭黄亦恒负责收拾残局，谁也没有提回学校的事。 快递放在小区统一的代收点，祁昆接到短信又派黄亦恒出门替他拿，扬眉吐气的祁昆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取完快递快递回来，祁昆正在家鼓捣体感游戏机。黄亦恒又陪着他玩了快一个小时的羽毛球，两个人累的气喘吁吁。黄亦恒差点踩到lisa，lisa狠狠的喵了一声，迅速跳离了事发现场。 “可以啊黄亦恒，”祁昆从冰箱拿出冰可乐，噗呲一声打开，递给黄亦恒。“水平挺高啊。” 黄亦恒脱了校服外套坐在地毯上，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说起了小时候。 “你家也看不出来是个演员的家啊，也没个照片什么的。” “以前有，都扔了。”祁昆喝了一口饮料，“留着那些玩意干嘛。” “那这个倒是没扔。”黄亦恒指的是开学时拿的奖状，被祁昆裱起来放在书柜里。 祁昆脸上一红，赶紧起身把大相框倒转过来。 黄亦恒笑：“那你小时候长什么样？我看网上都说，你是天才演员。” “这你也信。” “信啊。” “以前我也信了，他们全都这么说，直到后来发生好多事，我才渐渐明白，我根本不是。”祁昆自嘲的笑，“以前我外公在，大家都瞎吹捧。后来遇见热爱艺术的导演，把我一顿臭骂，我气坏了。那个导演让一个客串演员给我示范了下，我从别人的眼神里就知道，人家比我强。什么天才，狗屁都不是。” 除了刚开学的时候，黄亦恒没有见过这样的祁昆。眼神中带着愤世嫉俗的气焰，表情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所以你才要来上学，重新开始。” 祁昆不喜欢提到自己的过去，这是黄亦恒第一次主动触碰对方的逆鳞。 “是，但是世界会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吗？不会。”祁昆无奈的笑笑,“你看我干过什么正经事吗？在演艺圈混不下去回去上学，开学第一天就打架，现在又把人打进了医院，还不是烂人一个嘛。” 这样自暴自弃的样子才让黄亦恒真的心疼了。那些心酸的往事，祁昆说起来却云淡风轻。黄亦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用肩膀推了一下低着头的祁昆。 祁昆感觉到黄亦恒少有的温柔，侧脸冲他笑了一下：“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以前的事情，是我错了，我的确错了。我想改正，想重新开始，可是没有人给我这个机会。” “他们认定了我就是一个有背景又运气不错的年轻人，我怎么做都是错。甚至我直白的讲，他们更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花瓶被摔得粉碎。他们想要的，是一个贪官落马、巨星陨落的故事。只有这样，观众才会叫好，剧情才会精彩。他们没有的那些东西，你轻易就得到了，所以你要摔得更惨，他们才能解气。” 黄亦恒在书中读过这样一句话：一旦发现英雄也会落井,围观的人群会格外拥挤。 祁昆说话的时候带着浮于表面的笑，黄亦恒却听得心中震动。人性的复杂与黑暗面，被祁昆三言两语就拨开了，这样□□裸的剖析，让这个少年显得老成。 祁昆是有大智慧的人，只是这样通透的观点，这样血淋淋的的真相，要经历过多少打击，才会这样淡然。 虽然表面桀骜不驯，但祁昆有一颗强大的内心。黄亦恒想象不到，以往的那些日子，祁昆是怎么撑过来的。黄亦恒突然想要抱抱祁昆，他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大男孩。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黄亦恒定定的看着祁昆，“他们那里面，没有我。” 祁昆笑了，气氛却变得更沉重。 “我知道，你是我在这个学校唯一走心的朋友。”祁昆也看着黄亦恒，“他们多多少少都期待着看我的笑话，但你不会。” “成功的滋味，我尝的太早了。遇上一个恰好适合的角色，是多少演员的毕生所求。我那时不懂得珍惜这份幸运，一朝得势，不知天高地厚。上天给了人额外的奖赏，到头来，又要你加倍偿还。” 如果人也有质地，此刻的祁昆就像一个刚烤出来的蛋糕，松松软软的。不再是之前坚硬又粗糙的石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不在话术，全在眼神。坦诚带来的亲近感，让黄亦恒觉得，这是一份不容被辜负的依赖。 下午两个人又出门去了趟商场，祁昆拉着黄亦恒进了一家游戏室。兑换了一把硬币之后在几台游戏机之间周转，黄亦恒玩什么，他也要跟着玩什么。凡是人家玩的，就是好的，学人精。 在几家鞋店里试了几双鞋，祁昆让黄亦恒帮着出主意，最后一双也没看上。祁昆又在运动楼层买了一个背包，不顾黄亦恒的反对执意付了款，回到家搭上衣服又发现确实太另类。小票上写着概不退换，他又跟自己赌气。 晚上吃火锅，菜都是黄亦恒一个人洗的，吃得一屋子乌烟瘴气。吃完了祁昆又开始细数身上的伤，黄亦恒主动洗了碗筷。 玩也玩了，吃也吃了，也疯也闹了。祁昆的一切要求，合理的不合理的，黄亦恒全都沉默着笑纳，纵容这个幼稚鬼的无理取闹。这个时间快要晚自习了，黄亦恒看了看表，该走了。 “我去，我都这样了，你不陪我过夜吗？”祁昆从沙发上挺直了后背。 “你哪样了？”黄亦恒笑。 祁昆又一次给黄亦恒展示着自己的伤：“我这胳膊、腿、肩膀全都疼着呢，得需要人照顾啊。” “玩的时候也没见你难受，这会儿想起来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情呢？”祁昆说。 “我看你就是借题发挥，”黄亦恒从兜里掏出200块钱放在茶几上，“高老师给的，说让我给你买点东西。” “东西呢？”祁昆问。 黄亦恒笑着没说话。 从始至终，黄亦恒都没有问过祁昆明天能不能来上课，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祁昆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却依旧较着劲。最后两个人谁也没提这个事。 “真走啊。”祁昆不甘心的问了一句，黄亦恒已经在穿外套了。 “走了。”黄亦恒一边穿鞋一边说。 “不说点临别赠言什么的？”祁昆憋不住想要逼黄亦恒露出真面目。 “早点休息。”黄亦恒说。 “还有呢？” “记得擦药。” “还有吗？” 黄亦恒的手搭在门把上，开门之前，转身对祁昆笑了一下。 “明天给我带早饭吧，榨菜包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甜吗？ 黄亦恒走了之后，祁昆在床上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黄亦恒懂自己的愤怒与不甘，这么多人软硬兼施，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了祁昆的这份感受。 祁昆是个孩子，但也是个男人。委屈一旦说出口就变成了矫情，他没法和别人说。而黄亦恒恰到好处的理解和相信，让祁昆觉得舒坦。他不听人劝，唯独黄亦恒是个例外。两个人之间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感觉好极了。 半个小时以后，他给黄亦恒发微信：到学校了没有？黄亦恒好半天才回复一个字： --嗯。 祁昆像一颗花生，倔强是一个很好剥的壳。里面有三颗果实，叫做赤诚、善良、乐观。黄亦恒则是一颗红豆，生着是不能吃的，要用压力锅闷上三遍，才能变成甜甜的馅。 辩论赛终于开始了，第一次大筛选在一个自习课举行，形式是每个人根据抽到的辩题准备一段陈述，高老师亲自裁决。大多数人压根不想参加比赛，所以也没用心准备，这一次就卡掉了一半的人。 “我到底好在哪啊？”尹征翰是胜出的人，却对自己胜出的原因不解。 “可能是觉得你反应快，想再给你一次机会。”老鱼幸灾乐祸。 祁昆、黄亦恒、尹征翰全都被选上了，他们还要参加第二次筛选。可除了黄亦恒，没有人真的在准备这个破比赛。 “一天天的，就知道整这些有的没的。”祁昆也抱怨。 第二次内部筛选，题目只有一个：全面发展or扬长避短。班上不到40个人分成了5组，每个组之间内部辩论，又占用了一节自习课。没被选上的人负责投票，大家兴致非常高。 黄亦恒选择了全面发展，尹征翰和祁昆选择了扬长避短。什么龟兔赛跑，木桶理论之类的大道理全说了一个遍，能举例的名人也纷纷到场。 “我们不说爱因斯坦也不说鲁迅，这些都离我们太远了。我们就说老鱼，他如果当年还坚持不懈的练标枪，没有及时掉头改游泳的话，什么也考不上。” 尹征翰这话一出，全班顿时哄堂大笑，老鱼脸都红了。 下了课，老鱼在原地暴揍尹征翰。 “祁昆你帮帮我呀，”尹征翰求救，“我靠我要死了！” “我看你也是欠揍。”祁昆在一边看热闹。 黄亦恒在一旁统计投票结果，偷偷的笑。 这几天的晚饭黄亦恒和祁昆一起开小灶。下午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祁昆去食堂找阿姨定了两个菜，放了学又拿着餐盒去取。黄亦恒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就抓紧一切零碎时间背单词。 “小伙子，你下次定菜的时候就拿着饭盒过来，我们直接给你装好，也省的凉了。”食堂阿姨把烧好的菜从盘子倒在饭盒里。 “我总是忘，”祁昆接过饭盒说。“麻烦您了。” 其实祁昆不是忘记，是故意的，因为黄亦恒不想太高调。还没放学就堂而皇之的拿着饭盒往外走，被尹征翰他们知道了又要跟着一起吃，黄亦恒不喜欢热闹。 “你怎么不把书贴在脸上看呢。”祁昆把饭盒拿回班里，放在桌子上。黄亦恒没戴眼镜的时候，看东西就离得特别近。 “好话就不能好好说。”黄亦恒拿出筷子。 祁昆就是这个性格，贴心的话非要呛着说，伤心的事又拿玩笑遮掩。 “周三最后一节晚自习组织模拟辩论，先抽签再自由组队。”黄亦恒掀开盖子，发现是糖醋里脊，“下次别点这个菜了。” 甜味是黄亦恒避讳的东西，吃太甜容易长痘发胖，还容易犯困。虽然他喜欢吃，但是他总是克制自己。 祁昆的歪理是“时效性自我满足”，总是只顾着享受当下，不计后果。 “知道了老大。”祁昆阴阳怪气的回答，“问你你又随便，点了你又不满意。” 黄亦恒笑着推了他一下，现在他被祁昆带的越来越没正形。 “你说的组队什么意思？”祁昆把筷子递给黄亦恒。 “就是被抽到的人可以选择自己的队友，最后胜出的那组很可能会全部胜出吧。”黄亦恒把糖醋里脊放到离祁昆近的一侧。 “辩题有了吗？” “也是抽签。” “你查过吗？”祁昆问，“哪些学校会比较看重这些证书奖项之类的。” “很多。” 辩论的输赢不是目的，只是这个成绩这是黄亦恒高考的砝码。每拿到多一个证书，他就多了一张手牌，最终胜出的几率就更大一些。所有人都以为黄亦恒只是一个配合学校要求的完美机器，只有祁昆知道黄亦恒是打的这个算盘。 虽然大大小小的演讲比赛黄亦恒参加过无数次，但辩论需要很强的临场发挥能力，这并不是他的强项。每当面对这种情况，黄亦恒的办法就只有一个：死磕。 晚饭吃完了，黄亦恒嘴上说不要点太甜的菜，吃的倒是挺干净。祁昆和逍遥帮的几个男生到操场上打球去了，黄亦恒在班里看关于辩论的资料。 便利店旁边加了一个小木屋，卖奶茶咖啡甜筒那些东西。祁昆看到这个小亭子的时候吃了一惊。 “这什么时候弄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设备到得快，两天就开业了。” 窗口里面是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排队的人很多，小姑娘麻利的刷卡、提交物品，还附送一个甜甜的笑。 和尹征翰他们在操场上吃着甜筒聊着天，看着天慢慢黑了。祁昆觉得这样的日子除了觉不够睡之外，真的很完美了。 “兄弟一场，你必须得选我。” 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尹征翰对辩论有了热情。这次组队，他想赢。 “行，选你。”祁昆说。 “你和班长一组不是更好？直接进总决赛了。”老鱼打趣。 “废话，如果抽到我，我肯定选他呀。我这不是先做好思想工作吗。”尹征翰说。 “那你怎么不去做班长的思想工作。”老鱼明知故问。 “对，我直接去做菩萨上帝的思想工作岂不是更好。”尹征翰白了老鱼一眼。 祁昆在一旁笑，黄亦恒的性格自然是不会理会这种请求。但如果真的找他商量，他也未必不同意选尹征翰。尹征翰的优势是思维敏捷，正好可以和黄亦恒的逻辑性互补。两个人如果能在一个队，赢得几率会更大。 “这样吧，”祁昆坏笑，“你再给我去买杯奶茶，我帮你去做黄亦恒的工作。” “我去？真的？”尹征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但是不保证成功。” “靠，白说。”尹征翰瞬间又泄了气，老鱼在旁边笑的直抽。 预备铃响了三个人才往回走，路上看到小亭子那里没有人排队，祁昆突然想给黄亦恒买点东西。学校里整天都是学习，新鲜事不多，祁昆想要和黄亦恒分享这个小小的校园动态。 “来不及了，赶紧走吧。”尹征翰催促。 祁昆执意留下来买东西，他们二人也只好等着。 小姑娘动作很麻利，祁昆要的一杯奶茶一杯咖啡，还有一盒蛋挞很快就好了。 “班长没吃饭还是你没吃饭？”老鱼一眼就看穿了。 “哎？祁昆你是不是对班长有什么想法？”尹征翰懂了老鱼的意思，“我靠不对，你他妈想自己和他组队，甩了我是不是？” 三个人一路小跑，祁昆怕咖啡洒出来，不敢跑快了，三个人在数学老师的虎视眈眈下从后门溜进班里。祁昆走在最后面，有前面两个人作掩护，没有被发现把食物带到了班里。 数学老师的晚自习向来是纪律最差的，不一会就有人到前面问题，祁昆戳了一下黄亦恒手肘，拿出一杯咖啡给他。 “哪来的？”黄亦恒语气里带着一点惊喜。祁昆进来的时候就鬼鬼祟祟的，他闻到了香味。 黄亦恒的反应让祁昆很满意，又拿出一盒蛋挞给他，里面有4个。 “你猜。”祁昆笑。 “啊，那个小木屋是卖这个的？”黄亦恒一下就猜到了。 “喝点咖啡能提神，我就给你带了一杯。”祁昆说。 两个人像两个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在书桌下面偷偷摆弄着，在压抑繁重的高中生活里找到一丝小乐趣。 “那你的是什么？”黄亦恒看着祁昆掏出一根吸管，问他。 “我的可能会甜。”祁昆噗的一声戳开了奶茶，赶紧抬头看看，没有人发现，吸了一口。 “甜吗？”黄亦恒试探的问。 “还好？不是很甜。”祁昆回味着说，一转手腕把奶茶对向黄亦恒，“你尝尝？” 黄亦恒接了过来，吸了一口。 “甜吗？” “还好。” 黄亦恒只是偷偷喝了几口咖啡，蛋挞等到下课了才吃。 “怎么着，成功了吗？”尹征翰回过头来问祁昆。 “听你的歌去吧。”祁昆说。 “什么成功？”黄亦恒一只手接着蛋挞碎屑问。 “辩论赛，组队的事。” 黄亦恒脸色一沉：“所以你给我买吃的是什么意思？” 祁昆也被他问得一愣，知道黄亦恒是误会了，以为是自己有求于他才给他买了这些。 “没意思。” 祁昆的倔强劲头立刻就上来了，黄亦恒的怀疑让他觉得很惊讶，就算是自己要提要求，也用不着这样做。 “奶茶还有吗？”黄亦恒想说我开玩笑的，可是话到嘴边就成了这样。 祁昆当然明白这是黄亦恒在找补，但依旧不饶他。 “没了。”说着拿出了剩下了没多少的奶茶，没递给黄亦恒，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吃完喝完，黄亦恒默默的把垃圾扔了出去，祁昆见状又在偷笑。 晚自习下课大家陆续都走了，祁昆刚一出校门就想起自己新买的耳机忘了拿，又折回去。 班上已经关灯了，但门没锁，祁昆走进，发现了黑暗中的一个小红点。 这是祁昆第一次看到黄亦恒在班上抽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撑腰 辩论赛的事情挤占了黄亦恒过多的学习时间，祁昆知道他下了晚自习经常留在班上模拟练习，也知道他在偷偷抽烟。黄亦恒并不是善于场面的人，每一次都是在突破自己。祁昆理解他，也愿意给他空间，从来没说破。 祁昆怕被黄亦恒发现，没多停留，转身下楼了。没有耳机的路上，任思绪自由放空。 课间操黄亦恒没上，所有的班长都被叫去开会了，回到班上，黄亦恒走上讲台。 “都停一下，”黄亦恒敲了敲讲桌，“说个新规定。” “从今天开始，食堂要执行纪律新规定。一是男女生不能混桌吃饭，二是用餐区域不允许讲话。违规的扣一分。” 讲台下传来一片粗话，连女生的嗓门也很大。 “荒唐！又是老付想出来的馊主意吧？活该他当不上正校长，就会整这些没用的道道。” “吃个饭还那么多规矩，我是穿越到清朝了吗？” “班长，我吃饭吧唧嘴，算吗？” 台下哄笑。 黄亦恒拿起板擦又敲了敲，没有回复任何一个问题。 “总之，这两天食堂里都有老师和主任盯着，大家收敛一点，不要往枪口上撞。”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黄亦恒看向祁昆。 果然，今天的食堂比以往安静了百倍不止。 平时有偷偷谈恋爱的男女生，吃饭都在一张桌子上，今天没有了。隔着班主任们敏锐的目光，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祁昆和大家一样，不服气学校的新规定。打来饭，把餐盘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以示抗议。 黄亦恒瞪了祁昆一眼。 “干嘛，我又没说话。”祁昆坐下，小声抱怨。 男生们不好管理，吃完饭，迈出食堂们的第一刻就大呼小叫起来。教导主任追出去，那几个男生早就跑没了影。 “到底是哪个孙子一拍大腿想出来的规矩。”出了食堂，祁昆依旧愤愤不平。 “行了，”黄亦恒说，“规矩也不是给你一个人定的，忍忍就得了。” “我偏不，”祁昆不服，“上课不能说话，课间操不能说话，宿舍不能说话，吃个饭也不能放松一会，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不是，”尹征翰从后面走来，拍了下祁昆的肩，“这是神仙过的日子。” “嗯，我看我也是来人间渡劫的。” 黄亦恒表面服从学校的各项管理，内心也是不情愿的。晚饭不打算去食堂吃了，和祁昆商量去食堂提前订菜。放了学，黄亦恒在班里看杂志，等着祁昆化缘归来。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黄亦恒忐忑的下了楼。 “这也不能说，那要我们怎么办？比手语吗？” 进了食堂，黄亦恒就听见祁昆的声音，赶紧三步并两步走上去。 “那我不管，抓住了就是要扣分。”一个带着红色袖标的人说。 黄亦恒环视了一圈，今晚老师和主任们没有在食堂盯着，食堂里多了好多纪律纠察员。黄亦恒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安慰对方。 “不好意思。” “什么就不好意思？”祁昆看到黄亦恒来，嗓门更大了，“你知道什么，就不好意思？” “黄班长，他俩在排队的时候说话，应该被记一分的。可你们班的祁昆就是不肯交出饭卡。”带着红袖标的人对黄亦恒说。 争吵声大了些，引得周边围上来一小圈人。红袖标的同伴也过来帮腔，另外一个被记了分的男生也义愤填膺的抗议。场面开始难看起来。 “刚才这个哥们儿问我订菜取菜是什么流程，我就告诉他了。这也不可以吗？还讲不讲道理了。”祁昆向黄亦恒还原了下事发经过。 “这样，我们先不要在这说了，”黄亦恒拿出学生会主席的语气，“别影响其他人。” “为什么不能在这说？我们也是做自己的工作，干嘛还偷偷摸摸的？这以后，纠察工作还怎么开展？”红袖标仗着自己有权在手，不肯给面子。 黄亦恒听了一愣，看向说话的人。 祁昆从来都是不肯妥协的人，听了这话，更加不服气。 “拿着鸡毛当令箭了是吧？□□后代吗？”祁昆说话就要上手推人，被黄亦恒拽下了。 围观的人更多了，逍遥帮的几个人甚至还在为祁昆吹起了口哨。 “你又是哪个不入流的小演员？跑到学校里耀武扬威来了！” “行了！”黄亦恒喊了一声，打断了大家。 “吃完饭的都回宿舍，别在这看了。”黄亦恒驱散围观的人群，但大家只是站得远了些。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用餐区是不能讲话，但是这里，”黄亦恒指了指墙上取餐区的牌子，“不在检查范围内。” “班长，你好像在强词夺理吧？”红袖标的同伴说，“规定是食堂里不让说话，哪里分什么用餐区域？” “传达新规定时，你在场吗？”黄亦恒态度冷峻，盯着对方的视线问。 两个红袖标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祁昆有点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想到黄亦恒能跟着他一起胡来，事情闹大了，恐怕不好收场。可若是现在低头认错做和事佬，他又抹不开面子。他轻轻拽了下黄亦恒的衣服，提醒他适可而止。 “祁昆的分，我给他扣。这件事到此为止。” 黄亦恒说完，不容别人反驳，拉着祁昆离开了食堂。空留下身后一对面红耳赤的人，和一小片哄笑声。 “班长，牛逼啊！”逍遥帮的人也跟着出来，冲黄亦恒比了个手势。 “我是不是又给你惹事了？”祁昆端着两个饭盒，心虚的跟在黄亦恒后面。 “你还知道啊？”黄亦恒眉头微皱，“现在后悔，早干嘛去了。” 祁昆捧出一个欠揍的笑，掏出饭卡递给黄亦恒：“我可没后悔，有学生会大主席给我撑腰，我怕什么？” “争强好胜，锋芒毕露。非要等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吗？”黄亦恒用手一拍，把祁昆手中的饭卡拍落在地上。 “不啊，”祁昆弯腰捡起饭卡，对着黄亦恒的背影大喊，“我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 黄亦恒没转身，春日斜阳，映在他弯起的嘴角上。 熄灯了，黄亦恒还在挑灯夜读。晚自习只做了各科的作业，辩论赛的材料还没看完。 小沙漏静静的流淌着，他抑制不住总是走神，干脆掏出了手机。盯着空白的屏幕徘徊许久，他憋出一条四个字的朋友圈： 明天降温。 作为一个拙劣的借口，他发这样一条消息出来，是投敌之计。他刷新了几次页面，没有人给他点赞。 黄亦恒能有多封闭？在网上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情绪，朋友圈几乎不发，微信步数关闭，凡是能间接推导出生活痕迹的东西，黄亦恒全都很谨慎。 这天晚上，他又做了重复的梦。 他梦见自己赤着脚站在无垠的荒野上，太阳从他的背后照过来，眼前是长长的影子。脚下的野花随着他的步伐迅速枯萎，身后的大地裂开一道鸿沟。他被不停断裂的天堑追赶着，拼命向往前跑，层层迷雾遮挡着，他看不清脚下的路，步伐越来越快。 跑了好久，迷雾渐渐散开，面前出现一道窄窄的门。他慌慌张张抬腿迈了进去，一脚踏空，坠向深渊。 早上的祁昆是被一股臭味熏醒的，lisa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拉的屎特别臭，换了几次猫粮也无济于事。 “明天我就把你杀了！” 没睡饱对于祁昆来说非常致命，带着起床气伺候猫，心情烦躁。他脸上的淤青已经消了，但脖子上的痕迹依然在，每天都要早起一会，用粉底来遮瑕。 到学校的时候，小木屋门前已经排了好长的队。班上只有黄亦恒和前排的几个女生，老鱼也在，这几天他没和尹征翰混在一起，每天都早来一会儿，到班上看书。 把榨菜包子从书包里拿出来，祁昆发现塑料袋没系好，包子的油漏在了书包内袋里。 “一早上就这么糟心，妈的。”祁昆一边拿纸巾擦着一边咒骂。 黄亦恒也拿纸帮他一起擦，不经意碰上了他的手，冰凉。 “没带手套？” “忘了。”祁昆没好气的说。 黄亦恒的语气里是关切，祁昆听到的却是责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仿佛全世界都要与他作对。 这无名火搞得黄亦恒想哄他却无处下手，只好独自吃着包子。 尹征翰到班上的时候看上去也极其不爽，坐下之前踢了一下凳子，凳子又撞到祁昆的桌子，祁昆瞪了他一眼。 “有毛病？”尹征翰甩了一句。 “有。” “来大姨夫了吧你！” 这一早上大家的火气都不小，尹征翰给大家科普了一个名词：水逆。聊着聊着，几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谐友好，尹征翰还顺带转发了水逆退散的微博和朋友圈。 “你什么星座？”尹征翰问祁昆。 “射手。”没等祁昆说话，老鱼就替他回答了。 “我去？你怎么知道。”尹征翰惊讶。 “网上写的。”老鱼说。 “行啊，看不出来你还追星呢。”尹征翰热衷于和老鱼逗闷子。 “追你妹啊。”老鱼一掌拍在尹征翰身上，两个人又开始了臭贫。 “你呢？”祁昆问黄亦恒。 “你猜。” “猜对有奖吗？” “没有。” “天蝎。” 黄亦恒停下笔，抬眼看了一下祁昆，对上了祁昆自信满满的眼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停电 黄亦恒对星座没有什么研究，也不信那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祁昆会知道。祁昆看到黄亦恒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考勤表上看来的吧？”黄亦恒反问。 二中有个很暖的传统，每个人过生日的时候会收到一张卡片，全班同学都会写上祝福语，所以每个人的生日都可以在办公室的表格里看到。 “你猜？”祁昆又在得意了。 “我要是瞎写的呢？”黄亦恒魔高一丈。 祁昆愣住，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看黄亦恒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编造生日这种事一般人干不出来，但黄亦恒可以。 于是这一整个早自习，黄亦恒都在被祁昆严重骚扰，被逼着说出正确答案。 “还有完没完了。”黄亦恒无奈，推开祁昆的头。 大课间两个人去小木屋买东西，排队的时候祁昆又猜了一个日子，黄亦恒被这个幼稚鬼搅扰的郁闷起来。 “那你告诉我不就完了。”祁昆说。 “这样吧，”黄亦恒回头看着他，“如果下次月考，你数学成绩超过我，我就告诉你。” 本来两个人都打算喝奶茶，黄亦恒又临时变卦决定喝咖啡，理由依旧是不健康。 “黄亦恒，你觉得你压力大吗？” “还行。” “你这根小皮筋绷的都快断了，”祁昆伸手往黄亦恒的太阳穴上戳，“这叫还行？” “哪有那么严重。”黄亦恒往后躲了一下，把咖啡的盖子拿下来。 “你这样刻意克制自己，这才是对健康不好呢。”祁昆捂着嘴说，“会得癌症。” “这又是什么歪理？”黄亦恒哭笑不得。 “这可不是歪理，”祁昆郑重其事的说，“你知道压力的英文是什么吗，是stressed。倒过来，是desserts，甜品。” 黄亦恒飞速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两个单词，然后还给祁昆一个刮目相看的眼神。 得到学霸的肯定，祁昆神色飞扬起来：“甜味是人类的天然安慰剂，是有解压作用的。你的心告诉你它很想吃，你的大脑又叫你住手，最后你每次都骗自己。” 黄亦恒无话可说，祁昆就这样揭露了一个□□裸的真相，一个甚至没有被他自己察觉的真相。 “follow your heart，少年。” 祁昆说笑着，走向前去。 祁昆的玩笑是认真的，黄亦恒有很多事情他不方便拆穿，但又觉得有必要提醒他。粗枝大叶的祁昆到了黄亦恒这里变得细心了起来，可见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钢铁直男”，投入一颗真心，自然变得温柔。 高中生活太单调压抑，以至于一点点小事情也能成为班里甚至全校的流行。逍遥帮的几个男生最近沉迷于立瓶子的游戏，把矿泉水瓶仍向空中，看谁能够立着落到地上。就这点小把戏，几个男生乐此不疲。 祁昆偶尔也会加入到逍遥帮的阵营里，但多数时候都是失败的。尹征翰玩的比较厉害，有一半时候都能成功。 “老鱼你别睡了行不行，你过来试试。”尹征翰从楼道里玩，探着脖子从后门叫老鱼。 “幼稚。”趴在桌子上的老鱼继续睡觉。 祁昆进来的时候顺手一扔，依旧失败。黄亦恒笑了一下，这种事情他向来不参与。 “笑什么笑，你扔你也不行。”祁昆不服。 黄亦恒弯腰捡起地上的瓶子，捏着瓶口往空中一抛。只见瓶子划了几个圈圈，稳稳的落在地上。 “我去！厉害了班长。”走廊里的几个人嬉笑着鼓起掌来。 祁昆跟在后面进来：“可以啊黄亦恒！” 想要一鸣惊人，必须要沉得住气，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轻易示人。又低调又装逼这一技能，黄亦恒完成的非常好。 既然黄亦恒如此技术高超，祁昆的兴致一下就来了。他想要在这一方面与黄亦恒一较高下，于是教室后面这几天都是叮叮咣咣的矿泉水瓶声，吵得老鱼睡不好觉。 “你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把成绩搞一搞。”黄亦恒说。 “我这叫劳逸结合，”祁昆又一次把瓶子捡起来，“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呢，时时刻刻上发条。” “所以中午怎么吃？” “差点忘了，”祁昆把瓶子扔回垃圾桶，“有话你就直说呗，给我绕这么大一弯子。” 祁昆起身去了食堂，每天去订菜这个活是他的。今天要的是酥炸小黄鱼和青瓜虾仁，一刷卡，发现余额多了一千块钱。 上课铃响了，最后一节课是体育，现在已经改成了自习，黄亦恒走到讲台上。 “传达一下学校开会的结果。”黄亦恒一本正经的说，“第一件事，是关于食堂纪律。” 台下起了讨论声。 “原则上，用餐区是不允许大声喧哗的，如果是小声讨论和学习有关的事，可以。” 付副校长的新规还没执行几天，就被校长下架了。讲台下一片笑声，这是二中有史以来最短命的校规。 “第二个事，早晚自习比较困的话，可以喝咖啡。但奶茶和其他饮料都是禁止的，自习课只可以喝水。大家注意一下。” 走回座位上，祁昆正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黄亦恒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给祁昆。 “哪来的？”祁昆把糖纸剥开就放到了嘴里。 “办公室拿的。”黄亦恒说，“高老师快生了，提前发糖。” 酥炸小黄鱼是食堂的阿姨单独给做的，口感酥脆不油腻，两个人吃的很开心。午饭时间，祁昆聊起了辩论赛的事。 “如果你能抽到和尹征翰一组，我觉得倒是好事。” “为什么？”黄亦恒问。 “虽然你前期准备比较好，也更有逻辑性，但是尹征翰思维跳跃，临场发挥总有惊喜，能出奇制胜，你们挺适合做拍档。” “那应该是他和我前妻比较适合。”黄亦恒的冷笑话日渐精进。 “什么玩意儿？” 祁昆想了一下才明白黄亦恒的谐音梗，笑到饭粒掉在了嘴角上，黄亦恒竟然也开始学会开玩笑了。 “我不太想和他一组。”黄亦恒讲真的，“看上去是这样，但他那些是诡辩术，并不是真的辩论。市内比赛的评审都是专业老师，靠这种小伎俩是不行的。” “那你难不成，你想要和我一组？”祁昆笑着说，“对了，卡上的钱是你充的？” “对。”黄亦恒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是。” “怎么不多充点？”祁昆笑。 “我把所有的钱都充进去了。” “所有？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不需要什么花销，一直不都是你花的钱嘛。” 两个人最开始的时候是AA的，在黄亦恒的坚决要求下。黄亦恒事事都要泾渭分明，每一次早饭他都记着，再定期会给祁昆一些现金。最近已经不再这样了，黄亦恒不再执着于分出彼此。 “够吗？”黄亦恒问。 “不太够，”祁昆笑，“最好再来个十万八万的。” 多数时候，黄亦恒的认真只让人觉得冷血；少数时候，祁昆觉得他这样也挺可爱的。 关于组队的事情黄亦恒其实有点纠结，和强者一组胜出的几率大，但反而会在日后的比赛中给自己找了对手。以黄亦恒的实力来说，不至于连班级内的名额都占不到。他说想和祁昆一组，这话却是真的。如果两个人能进入到市里的比赛，他想要祁昆在身边做个伴，仅此而已。 吃完饭黄亦恒要回宿舍了，临走的时候说：“要不我给你重新申请住宿吧。” 祁昆摆手：“不要了吧，我这样不是还能从外面带点东西什么的嘛。” 下午大课间，祁昆从厕所回来，发现小木屋的招牌灯箱没开，门前也没有人排队。回到班上，班里也迟迟没有人开灯。 停电了。 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发电机，二中是新改建的校区，这些设施还没有弄好。天越黑大家越兴奋，都在讨论是不是晚自习就可以取消了。 室内的亮度已经明显不适合阅读了，黄亦恒还在整理错题本。 “我看你这眼睛迟早得瞎。”祁昆说。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黄亦恒的眼睛从书里面抽了出来。 晚饭倒是照常，食堂和部分宿舍楼没有受影响。一些男生甚至去宿舍楼下喊叫，看自己的声音能触发几层楼的声控灯，然后发出阵阵爆笑。 操场上的人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各个班级的班长都被叫去开会了。祁昆加入到篮球大战的阵营中，和逍遥帮的几个男生打半场。 没有了铃声一遍遍的催促，总有人逗留在操场上，班上的人始终也没到全。黄亦恒站在讲台上组织纪律，成效不大。高老师进来了，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语文老师到底是墨水多，高老师摸黑给大家讲名人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可以写进议论文里的材料，大家听的也算聚精会神，第一节晚自习就这么过去了。 电力部门在紧急抢修中，已经有过半数的班级都恢复了正常。由于线路布置的问题，7班所在的这一层可能今晚都来不了电了。几个班的班主任商量了一下，就算安排大家回宿舍上自习，心思也很难集中，倒不如干脆放松一下了。最终老师们决定：第二节课上完如果还是没有电，就直接放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明天降温” 黑暗中，有的班主任第二节课领着大家集体背诵，有的班玩起了历史大事件问答游戏，高老师决定提前演练辩论赛。 “咱们班凡是晋级区里比赛的，我自掏腰包奖励200块！” 宣布完这个消息，班里的气氛活跃了起来，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只管看热闹的。参赛者少了一天的准备时间，倒是能测试一下真正的实力。 抽签的东西没有来得及准备，高老师命大家击鼓传花，全班齐背《将进酒》，看黑板擦落到谁手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背诵的声音比以任何时候都大，如果三年之后要大家写一篇《难忘的高中生活》，估计这个班99%的人要提到这件事。 另外那1%是黄亦恒。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处变不惊。 尹征翰的声音大到破音，要不是这次，祁昆都不知道他真的会背这首诗。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大家的语速越来越快，背的也越来越乱，语气中带着暗戳戳的激动与期待。一个板擦在黑暗中穿梭着，每个接过的人都蹭了一手的粉笔末。 祁昆也很开心，虽然他背的不是很完整，但是在全班的带动下也能顺下来，板擦传到了祁昆所在的这一排。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愁字话音刚落，板擦在祁昆的面前停下，尹征翰顿时就后悔了。如果他稍微慢一点，就可以拥有选人的权利，现在他只顾着这个刺激的游戏，毫不犹豫的把板擦甩到了祁昆的桌子上。祁昆甚至还没来得及伸手接住，就在一片起哄的声音中站了起来。 “好，我再说一遍规则。”高老师敲了敲黑板让大家安静下来，“我们班一共出6个人参加校内评选。4个人为一组，获胜的队伍全员晋级，再从剩下的几组中选2名补位。” 祁昆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艰难的任务会落到他手上。他有点懵，被所有目光包围着，他突然有点紧张。 他想的只是黄亦恒。 “尹征翰。” 祁昆说出了第一个名字，班上反应不大，后排的几个男生关系不错，这个选择在大家意料之中。尹征翰喜出望外，一个劲摇晃老鱼，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够意思！兄弟！” 还剩下两个人，祁昆根本不知道选谁。黄亦恒之前只是和他说过不想和尹征翰在一组，并没有说过其他的什么。祁昆尴尬的伫立在黑暗中，感受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大家都在屏息等待他的下一个选择。 祁昆真的很聪明，慌乱之中他突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帮助黄亦恒挤掉可能的对手。 “邱星辰。” 祁昆选了一个实力很强且同样擅长逻辑能力的人，这个人黄亦恒不喜欢，他知道。 尹征翰又在原地摇晃老鱼了，现在这个队伍里的人都是强者。还剩最后一个人。 厉洋和韦嘉露算不上是很厉害的选手，但是实力又不差，是很好的选择。既也不会让其他同学觉得这一组胜之不武，又给黄亦恒留出了空间，祁昆在想到底选谁更好一些。 尹征翰频频回头，小声念着黄亦恒的名字催促他。但祁昆已经决定了。 千钧一发的时刻，黄亦恒轻轻的碰了他的手臂。 “韦嘉露。” 在一片起哄的声音中坐下，祁昆却比刚才更慌了。 “我靠祁昆，几个意思啊？”尹征翰回过头来惊叹，虽然韦嘉露不差，但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他埋怨祁昆没有选上黄亦恒。 击鼓传花第二轮开始了，祁昆的心跳声淹没在《琵琶行》的段落中，他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事。 黄亦恒会是想和自己一组吗？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实力？肯定不是。那是什么？ “你……刚刚是想和我一起？”祁昆试探的问。 “嗯。” “为什么啊，你不是不想跟尹征翰一起吗？” 黄亦恒没说话。 “刚才我没想……” “没事，”黄亦恒说，“都一样。” 黄亦恒全程没有给祁昆任何眼神，祁昆在语气里听到的是冰冷。他很慌，他怕是自己打乱了黄亦恒的计划，他怕他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自己。 脑海中不断上演着乱码的剧情，分组很快就结束了。好在黄亦恒所在的组没有很差，全班也没有出现哪一组实力超群。 辩题是天赋重要还是努力重要，黄亦恒抽到的立场是天赋。水逆或许是真实存在的吗？不然为什么黄亦恒的运气如此的差。 “如果天赋比勤奋更重要，科比为什么还会看到洛杉矶4点钟的太阳？”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都有一定的天赋，但是为什么成功的人却是少数？” “当贝多芬用流过血的手指弹出世间的绝唱的时候，难道是因为他没有天赋？” 两组人在讲台上对峙，黄亦恒被节节逼退。对面教室折射的微弱的灯光照在讲台上，台下是一片哄笑与耳语，没有人看得清黄亦恒脸上的表情。 “天赋才是决定因素，我们并不否认努力的作用，但天赋的权重远大于后天的努力……” 黄亦恒说的断断续续的，有不少句子开始重复陈述阶段的观点。对方趁热打铁，在起哄声中热情越来越高涨，黄亦恒的队伍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祁昆和尹征翰的一组赢了，黄亦恒所在的组却输了。 走回座位的路像失眠者的夜晚一样漫长。黄亦恒掩不住自己砰砰的心跳声，黑暗里仓皇逃跑似的坐下，不想抬头。 祁昆看不清黄亦恒的脸，一团黑压压的身影向他移动的时候，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黑暗与冲动是不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是人只有在黑夜里才能释放自己的勇气？又或许，是人本就心怀鬼胎，却要栽赃给黑夜。 祁昆伸出手，在桌子下面握住了黄亦恒，紧紧的。 像过电一般，黄亦恒的思绪从窘迫中惊醒。祁昆手掌中的温度更暖一些，黄亦恒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上刮了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在一片喧哗与蠢蠢欲动的笑声中，他被祁昆的力度裹挟着。在刚刚经历了一次坠落之后，又被一股力量接住了。 教室比之前更喧哗了，最后一组的厮杀很激烈，可黄亦恒什么都听不到。他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脉搏震动，甚至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 没有抬头，也没有动，就这样任祁昆握着，却也没有躲开。 没有人开口，直到祁昆的手指动了动，更捏紧了他。 “班长！班长！班长！” 正在选出补位选手，全班都在叫着这个人的名字。黄亦恒怔在座位上，眼神从涣散里苏醒，站了起来。 祁昆终于松了一口气，补位的人选大家意见很一致，捞了黄亦恒一把。 黄亦恒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从来没有这样不镇定过。大概是说了些感谢和继续努力的话，在一片掌声中又坐了下来。刚坐下，祁昆的手掌又伸过来。 温暖，有力，干燥。 没有了刚刚微微的颤抖，这手掌的力度充满笃定。 晚上回到家，祁昆洗了两次澡才浇灭了内心的激动。两个小时前，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最后一节晚自习最终还是取消了，大家兴高采烈的回了宿舍。黄亦恒和往常一样和他说话，但具体内容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他只知道，在桌子的下面，在所有人目光不及的地方，黄亦恒没有拒绝他。 可是，表白后迎来的应该是什么？祁昆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他想给黄亦恒发微信，打出的每一个词都不是自己想说的，又全都删了。 回到宿舍，灯一打开，黄亦恒才觉得自己是真实的踩在地面上。一路走回来的时候，黄亦恒都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但是脚步又轻得很，这个感觉有一点不真实，像梦境一样。 尹征翰笑着闹着，惊喜于自己在小组中胜出，就连老鱼让他往上铺递东西也毫无怨言。他嘴里重复说着晚上的金句，感叹着那些灵光一现的句子，竟然真的是从自己口中说出的。 宿舍区比放假前的那个晚上还要吵闹，黄亦恒回味着手中的温度，沉浸在难以名状的小小喜悦中。没勇气送出去的心声，竟然意外的得到了回应，这是多么大的惊喜。 --明天降温。 黄亦恒给祁昆发了一条信息。 祁昆顾不上回复，盯着对话框确认了这四个字的来源。期盼中的狂喜终于从天而降，他在床上翻滚雀跃。黄亦恒嘴角露出微笑，想象着对方的样子。 宿舍区里到处都是嘈杂，老鱼在和家人视频，对面水房里传出跑调的歌声，隔壁的同学不敲门就推门而入，和尹征翰借洗发水。 “我他妈干脆给你买一瓶得了！” “那太好了，我先谢谢你。” “要点脸行吗这位大哥？” 黄亦恒坐在桌子前面，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觉得这帮人从未有过的可爱。 失控就失控吧，黄亦恒心想。堕入到无边的荒野中，在阳光穿不透的海水中无限下坠，看看到底会怎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输了？输了 早上的祁昆是被冻醒的，前几天气温回暖，他已经换了薄的被子。看见纱帘被吹风吹的泛起层层波纹，才发现昨晚忘关窗户。 连打了三个喷嚏，但是祁昆的心情无比的好。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换了一块新的手表，这块手表是薛城之前送他的，他一直没心思戴。 街上已经有商户拉开了卷闸门，小狗从黑漆漆的房间里面一跃而出，摇着尾巴围着主人嗅。美容连锁店的小姑娘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在门口做起早操。早餐店里，排在祁昆前面的是一个银发老奶奶，带着一口小锅来买豆腐脑。看见祁昆穿着校服，把自己的位置让了给了他。 世界真是美好。 豆腐脑要用两个盒子。一个装豆腐，一个盛汤，免的路上颠簸的更碎了。祁昆接了个电话，小哥做顺了手，凭着肌肉记忆在铺好的豆腐上浇上了汤。 “哎哎哎……”祁昆叫停的时候已经覆水难收。 “没事，你再给我盛一份吧。” 榨菜包子都吃第二个了，也没人说句像样的话。明明关系更近了，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羞涩起来。 “你说，他这个汤，为什么能做的这么香呢？”打破沉默的总是祁昆。 “可能有秘方吧。” “是吧，”祁昆没话找话，“我总觉得他是不是添加了什么非法成分。” 接下来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在班里的人越来越多，小小的局促感淹没在朗朗的读书声中。 整个早上尹征翰都没给祁昆好脸色，平时肯定会交头接耳的他，这个早自习意外的守纪律。虽然尹征翰胜出了，但是对祁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做法非常不理解。 老鱼也不明白为什么祁昆会这样做，昨天晚上在宿舍里，他和尹征翰聊天，猜想原因只能有一个：黄亦恒不愿意。 尹征翰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理由，他和祁昆的关系不如黄亦恒铁，所以祁昆更愿意帮黄亦恒。 苦恼的祁昆知道得罪了尹征翰，虽然平日里打打闹闹的经常怼他，但是事情做得实在是有点绝情。他不知道该怎样和尹征翰解释这一切，他不可能出卖黄亦恒，更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没有想到合理的借口，只好顺其自然。 上午连续两节课都是数学，祁昆偶尔会偷偷观察黄亦恒，这个人看上去好像什么都发生一样。 黄亦恒的表现另祁昆觉得不太满意，但是看着看着，转而又变成了黄亦恒的脑残粉。黄亦恒虽然看上去很冷淡，但专注的样子真是极富魅力。 大课间的时候大家终于得以喘息，尹征翰又在走廊里和逍遥帮的几个人玩闹了，祁昆主动加入他们。 “绝对不可能！我姐那时候和她现在一模一样，绝对是女孩。”尹征翰嗓门很大。 “你们都是凭着经验主义，我妈是大夫，我都没敢说。”有人反驳。 “你妈是大夫和你有什么关系？说得好像你懂似的。” 几个男生对高老师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很感兴趣，史上周期最长的赌博，有越来越多的人下注。 祁昆依靠着门框听大家瞎闹，在余光里看见黄亦恒一个人在座位上看书的背影。 “你押的什么？”祁昆问尹征翰。 “你猜。”尹征翰不想搭理祁昆，回答敷衍。 “不如你先押一下，他押的是什么？这个比高老师那边揭晓的快。”有人提议。 “嘿！可以，你猜吧。”尹征翰来了兴趣。 “行，赌什么，你说吧。”祁昆一笑。 “老规矩，”尹征翰给大家使了个眼色，“在场的每人一根。” “行。”祁昆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鱼也走了过来，把手搭在尹征翰肩膀上：“还有我。” “我和老鱼一人两根！”尹征翰补了一句。 “没问题，”祁昆双手插着口袋，“可要是我赢了呢？” “一样！” 围观的男生都跟着起哄，等着祁昆说出他的答案。 “男孩。”祁昆说。 走廊里传来一阵哄笑和拍手声，吵醒了前面几个睡觉的人。黄亦恒闻声回头看，大家推搡着，把祁昆推向外面。尹征翰和老鱼交换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催促着祁昆去便利店兑现诺言。 “输了？” 一个黑影落在面前的卷子上，黄亦恒抬头问。 “输了。”祁昆笑着从书桌里掏出饭卡。 黄亦恒知道祁昆是故意的。尹征翰他们那么大声，他在座位上都听到了，不相信祁昆会听不到。请尹征翰吃冰棍还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这招黄亦恒熟悉。 黄亦恒不仅给尹征翰和老鱼每人买了两根冰糕，还买了便利店里最贵的8元一根的牌子。老鱼吃不完，刚要伸手还给祁昆一根，又被尹征翰拦下了。 “你不吃我吃，不能便宜了这个王八盖子。”尹征翰模仿着数学老师的口音说。 历史课上着上着又变成了野史杂谈，班里一阵阵爆笑。祁昆想要趁乱作案，去牵黄亦恒的手，但黄亦恒就像早看穿了一样，手要么放在校服口袋里，要么放在桌子上。祁昆的目光跟随者黄亦恒的手位游移，一节课上的心不在焉，阴谋也没有得逞。 我看这家伙就是故意的。祁昆心想。 下课了，祁昆照例去食堂订菜，回来的时候，黄亦恒正从对面迎面走来。祁昆笑着站在后门，等着那个少年从春风里走向他。 “傻站着干嘛？”黄亦恒笑着躲避祁昆的目光，从他身边经过。 祁昆也笑，跟着走进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少年间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在春天到来之时，交换了火热而真挚的秘密。 转身交错的瞬间，黄亦恒伸手牵了他，猝不及防的，转瞬即逝的。 一颗草莓就这样出现在祁昆的手心里。 “都停一下。”黄亦恒在祁昆呆滞的目光中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祁昆还愣在原地，直到听到这些话才走回座位上。讲台上的黄亦恒没有什么表情，和往常一样履行着一个班长的职责。阳光从侧面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明暗各一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春江水暖猫先知 说完了要交代的几件事，黄亦恒回到座位上，祁昆瞅准时机，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哪来的？”祁昆吃着草莓问。 “办公室，”黄亦恒说，“高老师给我的，不知道谁买的。” “订的什么菜？”黄亦恒也握了握他。祁昆依然不肯松开，黄亦恒递了个眼神才罢手。 “和昨天一样。”祁昆说。其实这两个菜已经吃了三天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有了贼胆的祁昆开始明目张胆的偷窥黄亦恒。他在想这个人到底是遗传了谁，正面看上去人畜无害，侧面却是棱角分明。眉毛浓密又整齐，眼尾下垂的弧度刚刚好。最妙的是鼻子，明明很普通的山根生生的立住了高高的鼻梁，挺拔又锋利。 “黄亦恒，”祁昆趴在桌子上看着他，“你长得像谁啊？” 黄亦恒侧过头来：“你这半天就想了这么一件事啊。” 祁昆嘻嘻讪笑着，黄亦恒早知道这个人趴在桌子上就没安好心，原来就只想了这么又萌又蠢的一件事。 “赶紧看书吧你，别瞎看了。” 高老师预产期将至，自习课没人看管，大家都在猜测她什么时候才会放假。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教室里瞬间就没人了。不少人早就提前几分钟准备好了饭卡，只等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冲下楼去。 有钱就是好，每天单独订菜的祁昆免了排队的困扰，很快就回来了。黄亦恒拿出了餐具等他。 “嗯，明天咱还吃这个。”祁昆说。 菜的口味不错，虽然两个人连续吃了好几天，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黄亦恒表示同意，这两个人对美食的品味真的是有待提高。 吃饭的时候聊起了辩论赛的事，下周就是学校内部的评比，一次比赛就要选出12个人。 “是公开比赛吗？”祁昆问，“观看比赛的有谁。” “就只是老师们。” “也是组队吗？” “是，”黄亦恒答，“很大可能是以班级为单位。” “那咱们是不是还得练一练啊。” “你是不是想说尹征翰的事。”黄亦恒听出了祁昆的弦外之音。 祁昆笑了，他没好意思主动和黄亦恒提这件事。欠了尹征翰一个人情，又想让黄亦恒帮着还上。 “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他。”黄亦恒笑了笑，“放心。” 有了这句话，祁昆当然放心。黄亦恒靠谱，从不轻易许诺。凡是说出口的话，就没有不能兑现的。 “那咱们到底是不是要一起练练呢？” “最好是要，”黄亦恒说，“不过那几个人肯定没人愿意。” 辩论赛对于大家来说，也就是个平凡生活的调剂，没有人会为此认真准备。黄亦恒就算想要练习，也不会有人想要花费休息时间去配合他。 “我愿意呀。”祁昆说。 “好啊，”黄亦恒抬头看着祁昆，笑了，“那就你陪我练习。” 厉强最近还是不消停，和体育组的那帮人不知道为什么闹翻了，在校内就发生了冲突。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到一半，大家就听到副校长在楼下大声训斥着他们。厉强的班主任小跑着从7班门前穿过，火速去认领不听话的孩子。 黄亦恒重新组织了一下纪律，后两节课的晚自习高老师都不在，最后一节课是黄亦恒坐在讲台上盯着自习。 没有了同桌，祁昆无所事事。先是做了一篇完形填空，发现有一多半都错了；然后又做数学，卡在双曲线上怎么都算不出，干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厉强带来的嘈杂声让没睡熟的祁昆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手表。往讲台上望去，黄亦恒也在看着自己。 下了晚自习，祁昆磨磨蹭蹭的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等到值日生全都走了，才和黄亦恒打招呼。 “我走了啊。” “明天见。”黄亦恒冲他一笑。 祁昆拿出外套穿在身上，他是走读生，一早一晚还是冷的。 “嗯，我走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祁昆却坐在了桌子上，把背包的带子跨上，掏出耳机在手里拿着，看着黄亦恒。 黄亦恒只好站起身，无奈的笑着推他的后背：“快走吧你。” “你早点回去吧，不行就回宿舍看呗。”祁昆被推着，不情愿的下了楼，黄亦恒一路相随。 “知道了，可以了。”黄亦恒揣着手站定，准备目送祁昆离开。 “那，再见吧。”祁昆用脚蹬开车梯。 黄亦恒点头。 “诶，我和你说了再见，你都不回一句的吗？”祁昆微微皱眉，嘴角依旧笑着。 黄亦恒也笑了，语气里满是温柔： “路上慢点。” 祁昆一步三回头，像个小孩子一样不知道是在逗谁。黄亦恒看着他消失在校门外的夜色中，才转身回去。 “不是说陪我练习吗？渣男。”黄亦恒摇摇头，自言自语。 听到开门声，刚躺在沙发上的lisa就跳着跑开了。祁昆把猫抓了回来，美滋滋的揉了一会，蹭了一身一手的毛。 果然是春天到了，Lisa最近掉毛越来越厉害。 祁昆从阳台上拿出梳子，三两下就攒出了一个大毛线团，祁昆给这团毛线团拍了张照片，发了朋友圈。 把校服掏了口袋之后扔进洗衣机，给同学们的装备充好电，洗了澡，把衣服晾上，关好窗户。确认一切没有问题之后，祁昆关了灯。 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祁昆的朋友圈一半是高中生的小日常，一半是演艺界人士的各类宣传。底部显示有18个小红点，点开，没有黄亦恒的。 黄亦恒从教室里面看了一会关于辩论的资料，发现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他关上灯，躲在教室后门的角落里点燃了一支烟。 回到宿舍的时候楼管已经快要锁门了，黄亦恒洗漱回来，正听见尹征翰和老鱼在说厉强的事情，这才知道晚自习时楼下传来的训斥声是怎么回事。 “班长，你现在也开始关心这些八卦了。”尹征翰说。 “就随便问问。” 熄灯了，今天的黄亦恒没有挑灯夜读，在被窝里打开手机，朋友圈是祁昆发的一张照片： --春江水暖猫先知。 谁能想到这样不羁的面孔下，竟然会藏着一颗有趣的灵魂呢？祁昆表面的嚣张和内心的单纯形成巨大的张力，与整个校园格格不入。 黄亦恒放大了照片，仔细看了每一个细节，发自内心的点了一个赞。 屏幕另一端的祁昆等来了这个赞，开心的确认了好几遍，点开聊天的窗口。 --晚安。 周一的升旗仪式，演讲人是马雅，主题无非就是努力奋斗那些。祁昆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原本应该站在他旁边的黄亦恒今天轮值，戴着袖标在大操场上巡逻，监督各班的纪律。 “祁昆祁昆，”尹征翰一双手伸过来拨弄，“你认识吗？她叫马雅。” “见过，怎么了？” “她追过班长。” “唔。”祁昆面无表情。 “我靠，你都不惊讶吗？这样的美色都打动不了咱们班长，你说他是不是铁石心肠啊？” “我看也是，”祁昆的眼睛看向别处，“她怎么不追你呢。” “不说话难受是吧。”黄亦恒在尹征翰后方小声说了一句。 祁昆早就察觉到黄亦恒走了过来，故意没告诉尹征翰，此刻正在使劲憋着笑。 “还有你，”黄亦恒看着祁昆厉色道，“跟着他一块胡闹。” 今天的升旗仪式格外纪律严明，原来是有重头戏。马雅演讲完毕之后，宣读了近期的奖罚班级，厉强拖着肥胖的身子，拿着一张纸走上主席台。 上周厉强和体育组的几个人打架，影响很恶劣。学校劝退不成，给了留校察看的处分。祁昆本来还是有所防备的，想着上次给厉强脑袋敲了一板砖，这事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没料想是这样的结果。 “好好听着。”黄亦恒在祁昆耳朵旁边留下这么一句，又去别的队伍转悠了。 付副校长做了总结陈词，罚站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各班级按顺序带回了。黄亦恒在队伍的最前端，带领着全部人马转弯掉头。 地理老师一来就发火了，课代表不仅作业收的慢，竟然连自己的那份也隐瞒不交。一气之下，课代表被老师撸了官职，由班长暂代。 黄亦恒一听头都大了，学生会那边大大小小的事要出面，学校里有什么事都交给他办，在班上已经兼任了英语，现在又来了个地理。没办法，能者多劳，黄亦恒没得选择，也不敢有怨言。 “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毛吧。”下了课，祁昆替黄亦恒愤愤不平。 “算了，我收作业的话，配合的人还多点。” “你也不怕把自己累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路上慢点 最近几天两个人没有去食堂订饭，祁昆想念鱼头泡饼了，叫上尹征翰和老鱼一起吃。 “我跟你说，吃饭吃的是营养，营养讲究的是均衡。”尹征翰夹着菜说，“像你俩这样，天天就吃那么几种东西的人，容易缺东西。” “缺什么？”祁昆抬头，“缺心眼还是缺脑子。” “你好好说话会死啊？”尹征翰白了祁昆一眼，“我这好心提醒你，你看你这凶样子，想吓死谁？” “所以会怎么样呢？”黄亦恒虚心请教。 “古人说了，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菜为充，五畜为益。”尹征翰为自己的引经据典感到骄傲，对黄亦恒扬了扬下巴，以示得意。 “呦呵，懂得挺多啊。”祁昆说。 “那是，”尹征翰拍胸脯，“文化人。” “你奶奶说的你都嫌过时，古人说的反倒成真理了。”祁昆轻蔑的丢下一句。 老鱼在一旁爆笑，饭粒喷在尹征翰的衣服上。黄亦恒也笑，拿祁昆没办法。祁昆的脑回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说抬杠也不是，说通透也不是。 “你这么伶牙俐齿，明天辩论的时候给我使点劲，啊。”尹征翰咬着牙说。 “你们明天去辩论啊？”老鱼问？ “对，”黄亦恒说，“明天前两节晚自习。” 吃完午饭，尹征翰和老鱼往宿舍走，祁昆和黄亦恒回教室。黄亦恒学习，祁昆在一旁打电话。 最近几天黄亦恒非常忙，要准备辩论赛，准备日常周测，还有学校里乱七八糟的事务。课间就是趴在桌子上盖着卷子睡觉，也不怎么搭理祁昆。祁昆最近的学习热情还算高涨，为了知道黄亦恒的真实生日，日夜钻研数学。 薛城那边商务组的同事辞职了两个，很多事情要对接，薛城一人身兼多职，忙的脱不开身。他带的艺人在网络上的风评有所变动，谈的差不多的几个活动被叫停了，薛城要业绩，还要帮助艺人调整状态，整个人比较崩溃。 “这事再难，还能有带我的时候难吗？”祁昆自嘲。那时我行我素的祁昆，只管张扬跋扈，根本不会考虑他的行为会让团队加多少班，费多大劲。 挂了电话，祁昆趴在桌子上盯着黄亦恒看。 “我回宿舍了，”黄亦恒合上书本，“你在这我没法学习。” “别别别，我不跟你闹了，你看书吧，我自己玩。”祁昆拉住黄亦恒。 “不看了，”黄亦恒站了起来，“回去了，一会锁门了。” “说走就走啊？薄情寡义。” 晚自习祁昆不上了，最近外公的状况不太好，他偶尔会请假去医院看看。高老师反对学生以任何理由请假，在办公室没给祁昆好脸色。 “失去的时间不会再回来，晚自习自己在家里补上。”高老师面色冷淡的签了假条。 祁昆本就不喜欢只认成绩的高老师，厉强事件之后，他更是对高老师心生厌恶。拿了假条，祁昆一个字都没说，转身出了办公室。 探望并不是对病人的安抚，反而是对自己的。对祁昆来说，从繁华顶端逃到压抑闭塞的学校，亲情的存在是情绪的出口。外公在医院住了一年多，早已无力回天。起初还能有模糊的意识，虽然不能彻底醒过来，但心跳有波动，说明病人是能感知到外界的。有一次祁昆的父母一同来医院探望，老人的眼里还流出泪水。 祁昆的妈妈离婚后去了国外，研究名称复杂的溶剂，常年奔波在国外的大小研究所。在祁昆很小的时候，她和一个波兰人结婚了。反倒是祁昆的爸爸对外公始终牵挂，偶尔来探望。 春节前外公紧急抢救过一次，病危通知书下了三张，从此就在加护病房里由几个护工照料。除了仪器上的数字能看出这个人还活着，再无其他。 祁昆已经接受了外公死亡的事实，他的家里人也是。只是老人的孩子们孝顺，不肯，也不愿承认罢了。 最近舅舅给祁昆发了短信，外公可能要不行了。人体器官正在迅速衰竭，担负不起各种创伤性的治疗和抢救了——恐怕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尹征翰对辩论赛的热情持续高涨，晚自习前，又拿了资料和黄亦恒讨论起来。 祁昆看黄亦恒和尹征翰聊得挺认真，收拾好东西等了一会，准备不打扰他们了。 “先这样，我回来再跟你说，我先弄他的事。”黄亦恒打断了过度投入的尹征翰。 “我没事，你们说正事吧。”祁昆摆手。 黄亦恒没接话，直接走出了教室，祁昆也跟着出去了。 “他俩什么情况？”尹征翰有点懵，问老鱼。 “听说是祁昆的家人住院了。” 祁昆从楼下取了车子，推着往前走。每次晚自习下课，黄亦恒都是在班级门口目送祁昆下楼，祁昆经常一步三回头的逗他，明明8个小时以后又见面了，还非要依依不舍。 “你回去吧，我又没事，不用非得送我。” 祁昆让黄亦恒回去，今天送的远了些，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路上慢点。” 黄亦恒的语气带着抱歉，他最近有点忙，顾不上祁昆。“早点回家，到家给我发信息。”他说。 特护病房在顶层，祁昆到的时候，舅妈和舅舅正在等电梯。舅妈眼睛红红的，和祁昆简单聊了几句。 脑电波的监视器上是杂散的波形，心跳血压也全都正常。傍晚的太阳已经落下了，护工拉开西边窗户的纱帘，给祁昆拿了水果。祁昆站在床边，看着这个枯槁消瘦的老人，知道他终于还是要走了。 护工熟练的给外公喂饭，将打碎了的米糊用一根针管揣进胃管里，再帮外公翻身、擦身，倒掉尿袋里的排泄物。外公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也无处谈及尊严。 生命走到今天这一步，祁昆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总有好天气。祁昆想起小的时候外公常说的一句话。 有一年寒假，外公答应他周末去游乐园，可电视台又预报有大雪，祁昆担心心愿不能实现，非要外公保证即使天气不好也要去。 “总有好天气。”外公安慰他，“不下雪我们就去游乐园，下雪了咱们就去堆雪人，总有好天气。” 外公总是这么乐观，后来祁昆在演艺圈里受到排挤，外公也常常鼓励他。只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大了，有了青春期孩子的叛逆和敏感，不再听任何人的建议，只觉得世界聒噪。 在医院呆了快一个小时，祁昆一句话也没说。护工要换班了，和祁昆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夜班的护工要晚一点才过来，只剩下祁昆和外公独自待在房间里，心脏监护仪传来有规律的嘀声。 “嘿，老祁头。” 话还没说出口，鼻子先酸了。 晚上八点半，祁昆到家了。黄亦恒的留言他一直没回，不想把这种压抑传递给对方。铲了猫屎叫了外卖，祁昆坐在地毯上给黄亦恒发了一个表情，黄亦恒竟然秒回。 --不好好上自习，瞎玩什么手机？ 看到黄亦恒在线，祁昆笑了。 --现在课间。 一个不说，一个就不问，祁昆喜欢这种默契。爱情不是必然包含着问候，尤其对于祁昆和黄亦恒来说，有远比那些更重要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像我们这样的人 尹征翰早上来的很早，和黄亦恒约好了在教室模拟辩论。昨天晚上经过黄亦恒的点拨，尹征翰开了窍，对比赛有了很大的积极性。 祁昆卸下背包，把豆腐脑和榨菜包子放在桌子上，香味阻断了尹征翰的思路。 “我说你俩可真行，”尹征翰看见他们吃的又是老一套，嫌弃的说，“是你绑架了这家店，还是这家店绑架了你俩？” “要不明天把你也绑了。”祁昆没抬头。 “我谢谢你。” 演练的差不多了，尹征翰拿着饭卡去食堂吃早餐。剩黄亦恒和祁昆享受这吃了许久的美味。 “要不咱们真的换换吧。”黄亦恒端起汤盒，小心的沿着豆腐盒的边沿倒下去。 “怎么，你也觉得古人说的有道理？”祁昆把包子递给黄亦恒。 “总吃一种东西，总归是不太好吧。” “总吃，说明想吃；想吃，说明你身体缺这种东西。”祁昆总是见解独到。 “你又来了。”黄亦恒笑。 “你先别急着说我这是歪理，你先想想看有没有道理，身体有他自己的想法。” “晚上比赛，第一名我看就是你了。”黄亦恒懒得和祁昆争辩。 “你们两个进行的怎么样？” “挺好的，尹征翰进步挺大。我们……” 黄亦恒本来准备和祁昆说昨天晚上在宿舍的事，祁昆手机响了，看了下屏幕，又看向黄亦恒。黄亦恒回头确定了下后门没有人，祁昆低着头接了电话。 “要不你先看着弄，中午我再给你打。” 打电话来的是薛城，这两天两个人联系的很密切。薛城那边在洽谈一个新的合作项目，客户团队是以前祁昆合作过的，薛城要找祁昆摸摸套路。 “薛城？”黄亦恒问。 “嗯，他那边有些事情。” “关于你的事？” “不是，是他现在带的新人。”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黄亦恒的语气带了三分醋意。 “嗯……”祁昆组织了一下语言，“是一个我之前合作过的项目，他来找我问问，心里有底才好和那边交涉。” “这才几点就上班啊？” “这个点，是还没下班。” 黄亦恒有点惊讶，他之前听祁昆说过，拍戏时经常中午开工，凌晨收工。没想到有大项目的时候，会议也要搞到这么晚。 “那他经常找你吗？” 兜了这一大圈子，祁昆还以为黄亦恒是在打探圈内八卦，这才感觉到不对。 班里的人渐渐多了，祁昆陆续从包里掏出充电宝、快递、杂志。大小也是一个明星，现在却乐于做一个跑堂的。 厉洋的快递寄了一个星期才到，拿到的时候欢天喜地的。女生大多讨厌可爱卖萌的小白兔，尤其是厉洋这种不仅漂亮，成绩还好的，简直让人嫉妒。不过厉洋运气不错，除了韦嘉露，班里大多数女生都挺喜欢她。 女生里最近很流行头发上戴的花俏东西，主要是挂着各种小玩偶的头绳，长发女生的后脑勺上几乎都多了一个小坠子，也只有女生之间会注意这些。 厉洋从祁昆这里走的时候还高兴着，回到座位上一打开就生气了。等了一个星期的发卡竟然被卖家发错了颜色，虽然这个颜色也很好看，但是厉洋还是想要原本订的那款。 一直到中午才联系上了卖家，卖家道了歉，并愿意负担寄回的运费，重新发一只新的给她。韦嘉露知道厉洋这一上午就吵吵这点破事，白眼都翻了无数个，瞧不上她娇滴滴的样子。 “就一个破皮筋，没完没了的。”韦嘉露向同桌讽刺，“谁成天盯着她脑袋看。” 课间，黄亦恒去办公室给地理老师送作业，祁昆去了厕所。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在楼下走了个迎面，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谁也没打招呼。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祁昆觉得，很酷。 祁昆回到班上正和尹征翰聊着天，厉洋拿着一个小盒子走过来。 “hello。” 黄亦恒从外面回来，就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 “可不可以帮我寄个快递啊？”厉洋坐在祁昆旁边的空座位上。 “地址发我吧。”祁昆说。 “谢谢哦，请你吃糖。”厉洋摊开手，是几颗五颜六色的糖果，祁昆拿了一颗。 尹征翰目睹了全过程，厉洋走了之后，回过头来捏着嗓子学厉洋说话。 “谢谢哦~” 祁昆把糖朝尹征翰脸上扔过去，被尹征翰从空中一把抓住，剥开，塞进老鱼嘴里。 “请你吃糖~” 刚睡醒的老鱼一脸懵，一颗糖就这么直接吞了下去，疯狂咳嗽。 尹征翰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老鱼不愧是体育出身，一个跨栏迈过凳子，火箭一般追了出去。祁昆看着他俩的背影笑。 “你回家都那么晚了，去哪给他寄快递？”黄亦恒坐下，从一摞书的最下面抽出来练习册。 “有快递柜。” “你到不嫌麻烦。” “其实是，”祁昆凑到黄亦恒身边小声说，“但我哪好意思说呢。” 老鱼翻着早上祁昆带来的电影杂志，指着其中的一张电影海报感叹：“好美！” “哪个？”尹征翰凑上去。 那部电影最近拿了几个奖项，是LGBT题材，刚刚在国外上映。老鱼把杂志往旁边挪了挪，指给尹征翰看。 “可惜人家不喜欢男的。”老鱼叹气。 “那不看了，没劲。” “就算喜欢也轮不到你。”老鱼把杂志拽了回来。 尹征翰还是凑上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大美女。金发碧眼间眼神性感又坚定，身材丰腴黑亮，是欧美人的审美。见多了网红们带着三分讨好的漂亮，这种自然溢出的美格外动人。 “我去，现在做手术还来得及吗？”尹征翰说。 黄亦恒竖着耳朵在旁边听着，他对这个话题有点敏感。虽然从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大多数男生不一样，但是他从未对谁吐露过实情。初中的时候暗恋过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也始终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给我看看。”祁昆倒像个没事人似的，黄亦恒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故意和男生讨论女性的□□，假装自己也是个情窦初开的“正常人”。 “可惜这电影国内没引进。” 祁昆摇摇头。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祁昆一直在偷偷发信息。此时的薛城忙完了手上的事，正得了空闲逛街，问祁昆要不要带什么东西。 “谁啊？”黄亦恒问。 “薛城。”祁昆眼皮都没抬一下，躲在高高的书堆底下继续发着信息。 “手机又不想要了。” 直到下课铃响，祁昆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机，拿着餐盒去了食堂。黄亦恒已经先走了，拿着自己的饭卡去便利店旁边的小木屋排队买奶茶，这是自习课的时候两个人商量好好的。 祁昆比黄亦恒快，黄亦恒从后门进来就看见他肩膀一耸一耸的，抱着手机偷笑。 饭盒没打开，筷子也没拿出来，祁昆把菜拿回来放在桌子上就没再管了。虽然这些活以往都是自己做的，但是黄亦恒今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打开盖子一一摆好，神情凝重。 “不聊了？”黄亦恒说。 祁昆这才察觉出黄亦恒的语气，但又觉得因为这点小事就吃醋，实在是不像黄亦恒的风格。 “薛城，”祁昆噗的一声用吸管戳开奶茶，“又换男朋友了。” 性取向就算不是隐私，多少也是有点敏感的。黄亦恒没想到祁昆就这样自然的说了出来。 “他也是？” “什么？”祁昆抬了一下头，“噢，他不是。我们之前总是拿他开玩笑来着，他总是挺招男的喜欢。” 黄亦恒的心态有点复杂。他觉得喜欢男人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又暗自希望像他这样的人越多越好。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关注名人，国外有很多诗人、企业家、艺术家等都公开表示过他们是LGBT群体，这给了黄亦恒很大的鼓励。好像“那个很成功的人也是同性恋”，会让这种事情更有说服力，给了人直面真相的勇气。 “你接触到的人里，是不是有很多……”黄亦恒不知道该找一个怎样的说法来替换同性恋这个词，“像我们这样的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祁昆问的一愣，放下奶茶说：“是，但你想说什么？” “其实你们这一行，”黄亦恒想不到什么太合适的措辞，“是不是选择挺多的。” 这句话听上去怎么也不像是吉利的开场白，祁昆有点警觉，也有点担心。 “什么选择？”祁昆抬头看着黄亦恒。 “没什么。”黄亦恒低下头，继续吃饭。 “会有非议，但更多的是包容。”祁昆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有……”黄亦恒吞吞吐吐，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之前没和别人在一起过。”祁昆说。 “不是……” “没告诉别人，包括薛城。” “我不是说这个。”黄亦恒微微笑了下，“我可能是觉得，你认识人有很多，选择也很多。毕了业离开了这里，你也会有更好的选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一个叫黄亦恒的人 原来强大如黄亦恒，内心也会有忐忑不安的时候。两个人眉来眼去许久，凭的全是心照不宣，还从来没聊过这样认真的话题。也许是黄亦恒太擅长规划，看的太远，为自己添了很多不必要的忧虑。 “黄亦恒。” 祁昆放下手里的东西，望着黄亦恒的眼睛，神情严肃。 “更好的人有很多，永远都会有更好的。而且那些更好里面，又有更好的。那怎么办呢？” 黄亦恒没有说话。 “也可能，当你回过头来看，更好的原来不好，之前不好的反而又成了最好的。”祁昆看着他，“那又怎么办呢？” “不是……”黄亦恒的表情有点抱歉。 “我不喜欢好。好这个字，不真诚。”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黄亦恒说。 “我知道，你没有，你怀疑的是你自己。有些人习惯在权衡之后才做决定，这是最节能的办法，但我不是。感情必然包含着冲动，除了更好，还有最好。人们习惯通过计算、考量、比对，然后得出最优解。你觉得，你不是那个最优解。” 黄亦恒看着他，突然想到那晚的辩论赛。祁昆的这一面从来没有展现过，他的敏捷，他的智慧，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在发着光。 “我显然不是那个最好的。”黄亦恒微微低了下头。 “对，你不是。”祁昆说，“没有人是最好的。你很理智，你爱思考，你做事有很强的目的性，但我全凭感觉。我的感觉不需要经过权衡利弊，不需要自我筛选，不需要大脑进行检视，全屏一腔热血。” 看到这样认真的祁昆，听到这样的话，黄亦恒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渺小。眼前这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无从反驳，而自己正沉浸在巨大的肯定中，无处抽身。 “那我是什么？”黄亦恒抬头问。 “你是刚好的。” 黄亦恒的心像是被谁卷起来轻轻揪了一下。这感觉有点像第一次牵手，不是前几天停电的晚自习，而是体育测试那天。 “我喜欢你，黄亦恒。”祁昆认真的看着他，“不是因为你比别人好或者不好，仅仅是因为，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叫黄亦恒的人。” “这算什么理由？”黄亦恒一笑，“你也是我认识的第一个祁昆。” “是。但是，你是黄亦恒。” 下午最后一节课，尹征翰在前面一点也不老实。一会回头说话，一会抖腿，一会又捡东西，挤的祁昆的桌子又歪了。 晚自习的时候就要去综合楼进行校内选拔了，尹征翰没做好准备，心里有点慌。祁昆和剩下的几个人也没准备，本来也不在乎，根本不会紧张。 黄亦恒就不一样了，他每天下了晚自习还要留在教室学习，准备很充足，所以才看不出紧张。 不好，之前说过陪他练习的！ 祁昆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他都磨磨蹭蹭到最后，趁着班上没人和黄亦恒聊会天，再从黄亦恒的眼神里索取一些暖意，才美滋滋的下楼。只顾着眉目传情，忘了自己答应过的事。中午还信誓旦旦的给黄亦恒吃定心丸，这下，他突然感到脸上火红。 晚饭终于不是鱼头泡饼了。尹征翰为了能和黄亦恒有一个交流的时间，提出请大家吃饭。四个人兵分两路，尹征翰和黄亦恒从食堂排队买炸鸡排和汉堡，祁昆和老鱼去小木屋排队买饮品。 “两杯布丁奶茶，一杯芝士奶茶，一杯芒果益菌多。” 小姑娘飞快的从机器上输入祁昆要的东西，刷了卡，老鱼和祁昆到旁边等。 “班长要喝酸奶？”老鱼问。 “嗯。” 黄亦恒没有特意和祁昆说要喝什么。黄亦恒喜欢甜味，但是又总是克制自己，理由是太甜让人犯困。祁昆鼓励他顺从自己内心的真实选择，不要打着健康的旗号阻断真实的欲望。课黄亦恒觉得，那都是歪理。 这一次祁昆没有贩卖自己的歪理邪说，他不想让黄亦恒再耗费一个纠结的过程。甜味是否真的让人犯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黄亦恒有这样的心理暗示，那祁昆就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他背负哪怕是微小的心理负担。 两个人回到班上，老鱼把奶茶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祁昆的桌子上，刚要拿餐具就闻到炸鸡的味道。 “垫点纸吧。”祁昆结果袋子，从桌子里拿出面巾纸铺在桌子上。 “班长这洁癖传染给你了是吧。”尹征翰说。 食堂里还给了两盒甜辣蘸酱，几个人把东西摆好开吃。黄亦恒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饮料，拿了一杯益菌多用吸管戳开。 尹征翰一开始说的的确是辩论赛的事，说着说着就开始跑题，又聊起八卦来。今天聊得主题是厉强，听说他已经转学到了他女朋友所在的学校。刚去了没几天，被老师发现谈恋爱，又回家反省去了。 “女生的家长气不打一处来，一听说他们两个从初三就好上了，更是后悔莫及，也要给自己女儿转学。你猜怎么着？这混账厉强还没怂，去了女孩家登门道歉，把责任全归在自己身上了，是条好汉。” “说得好像你在那边上学一样。”祁昆半信半疑。 “我的线人太多了，你不要小看我。”尹征翰说。 “连人家女孩家里都有你的线人是吧。” “靠，爱信不信。”尹征翰继续低头吃饭。 说起这件事，祁昆好像想起来了。刚开学的那天，厉强在床上正在打电话，语气极其肉麻，倒是能和尹征翰描绘的剧情连起来。 吃饱喝足，几个人把垃圾扔了。尹征翰去操场上打篮球，非拉着老鱼也去。炸鸡的油渍透过了面巾纸，黄亦恒正在帮祁昆擦桌子。 “别擦了，”祁昆一个帅气的投篮，奶茶杯进了后墙的垃圾筐，“咱俩去操场上走会吧，在班上坐着也没事。” “也行，那一会就直接过去。” 晚霞是大片的金色，有女生三五结队的在慢跑。篮球架子上搭着一摞校服，少年们正在场上厮杀，看台上有人吸着奶茶观战聊天。 祁昆和黄亦恒绕着操场散步，两个人走在跑道外侧，身子近的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温度。祁昆一颗贼心不死，总想偷偷牵对方的手，假装不经意的试探了几次，手指轻轻碰撞着，却是黄亦恒主动握住了他。 “厉强不在学校了，你晚上要小心一点。” 颤栗的感觉从手指一直蔓延到心尖上，哪还听得见人家说的什么。祁昆方寸小乱，只顾着手上的缠绵。 “我跟你说话呢，”黄亦恒又轻轻捏了祁昆的指尖，“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祁昆的话里藏着笑意。 “我说的什么。” “哎呀他都不在这上了，我还小心什么？”祁昆抓着黄亦恒的手不放，有女生并排着跑过来，黄亦恒牵着祁昆顺势一带，才松了手。 “我说真的，”黄亦恒看着祁昆认真的说，“他不在这上了，反而没有忌惮了，我怕他会找你麻烦。” “上次都被揍进医院了，还敢来？”祁昆又是一脸不服。 “别闹，说真的呢。” “知道啦。”祁昆又想牵黄亦恒的手接着走，黄亦恒躲开了。 “干嘛？” “人太多。”黄亦恒悄悄笑了一下。 预备铃响了，尹征翰从后面跑过来，拍了一下祁昆的肩。 “走吧。”尹征翰说。 “呦，胸有成竹啊。”祁昆说完，几个人朝着综合楼走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09776 第一节晚自习还没上完，祁昆和剩下的几个人就回来了，在陈述环节被刷了下来。尹征翰表现不错，被留了下来。正在盯晚自习的高老师没看见黄亦恒的身影，脸上又有了几分光彩。 第二节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尹征翰和黄亦恒也回到了班上。一下课，尹征翰就开始兴高采烈的和大家汇报战果。 尹征翰不仅被选中，还是以较高票数胜出的，排名第六，这让他倍感光荣。 从来都是学渣的他体验了一把逆袭的感觉，还被一个不认识的老师夸奖说外形很帅，将来可以考主持人。祁昆觉得很惊讶，没想到尹征翰进步还挺快的。 黄亦恒依旧淡定，但是祁昆还是看出了他眼角藏着的喜悦，黄亦恒以最高票数胜出，是学校内的第一名。 下了晚自习，黄亦恒给自己放了个假，没有留在班上看书，关了灯之后，直接送祁昆下楼。 祁昆推着自行车，两个人穿过昏暗的操场，在校门口分开。 “路上慢点。” 这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的固定项目，每天晚上的最后一句台词都是这四个字。祁昆每天都能收到不一样的语气，有时候是撒娇，有时候是不舍，有时候又是满溢的柔情。 黄亦恒从来没说过喜欢自己，但有时候，祁昆又觉得黄亦恒什么都说了。在他看自己的眼神与别人不同时，在他从主席台上讲话向下寻觅自己的目光时，在每一个清晨和傍晚，他迎接和目送自己走远时。 祁昆到了家，从包里拿出同学们的充电宝，摸到书包里还有一个东西。这才想起是昨天要帮厉洋寄的快递，又穿上外套下了楼。 宿舍对面的水房里传来呼救声，尹征翰在骂老鱼拿走了他的牙膏忘了还。黄亦恒在宿舍收拾东西，看见老鱼假装没听见的样子，觉得好笑。 从对面的床上拿下自己的行李箱，黄亦恒拿出一本古汉语词典。把行李箱放回去的时候，看见床沿的姓名槽里是空的，想起祁昆。 他上次和祁昆提过一次住校的事情，看来他是不太愿意的。祁昆说住了校很多事就不方便了，这理由也算客观。 黄亦恒只是想能多一点时间和祁昆在一起，想要和他一起睡下，一起醒来。一起在水房里洗头，再把水甩到对方的身上。 幼稚。 黄亦恒叫回了思绪乱飞的自己，想象着将来一起生活的画面，心驰神往。 手机里有一条未读消息，是妈妈的，黄亦恒回了电话过去 有人给三姐介绍了一个对象，那个男人黄亦恒见过，除了身高不太高之外，一切都挺好的。黄妈妈原来的小摊位转让了出去，接下了批发城一个小门脸，已经营业一个星期了。现在的生意比以前好，只是需要偶尔去南方的大厂拿货，比以前更辛苦。 黄妈妈又叮嘱儿子不要太劳累，要好好吃饭不要省钱，要积极配合老师。黄亦恒耐心的应着每一句唠叨。 “要对得起你过世的爸爸。”黄妈妈唱起老调。 黄亦恒的父母结婚第二年就有了孩子，老大是女儿，黄妈妈自然是不肯的。去五台山求神拜佛，四年后才又怀上一胎，一照，竟是双胞胎。黄亦恒的爸爸托人找了个大夫给看了看，说是龙凤胎。一家人喜气洋洋，没想到生下来发现，两个都是女儿。 黄妈妈彻底泄了气，给老二和老三取名亚男、胜男，比男人还强。 双胞胎出生不久，黄妈妈又怀孕了。单位效益不好，家里还要养活三个孩子，她打算瞒着丈夫做掉。路上百般折磨，到医院又后悔了，终归是母子连心。 要对得起你过世的爸爸，这是黄妈妈常说的一句话。苦苦求得的男孩，死去丈夫的骨血，这些沉重的东西从一开始就加在了黄亦恒的身上。 挂了电话，黄亦恒只觉得胸口憋闷。 愚人节莫名其妙成了表白节，朋友圈净发一些胡言乱语的话。祁昆也收到了几个群发，疑似表白，但又似是而非。 这些不咸不淡的话祁昆没有放在心上。表白成功就皆大欢喜，表白失败就是愚人节的玩笑，如此旱涝保收的买卖成了很多人的突破口。有好感的人彼此试探，没有好感的人礼貌回绝，大家相安无事。 祁昆不喜欢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不叫机智，这叫鸡贼。”他说，“表个白还得勾心斗角的，非要把真心变成闹剧。” 课间操回来，黄亦恒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你喷香水了？”黄亦恒打了第三个喷嚏。 “还有味呢？”祁昆赶紧捏起校服闻了闻自己。“昨天晚上喷了一点，香水也过敏？” 黄亦恒的过敏原是个谜。之前的眼镜压得耳朵痒，一直以为是镜框太重了，后来发现是眼镜腿时间长了掉了漆，露出里面的金属导致过敏。最近黄亦恒咳得很厉害，感冒药也不起作用。 “不是，我感冒了别传染你。”黄亦恒把凳子搬得远了些。 “你不是说不是感冒，是因为花粉过敏吗？” “我也不知道，”黄亦恒无精打采的，“好像发烧了，头疼。” “昨晚上怎么不说？”祁昆伸手摸了摸黄亦恒的脸，有点烫。 “昨晚上没疼。”黄亦恒趴在桌子上。 其实昨天夜里黄亦恒就烧起来了，只是他没当回事而已。后半夜黄亦恒一直咳嗽，老鱼把他叫醒，半夜陪他去医务室拿了退烧药。 “没事吧班长。”尹征翰一坐下，回头伸手摸摸黄亦恒的额头。 黄亦恒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下：“没事，感冒。” 祁昆刚想说你到底是感冒还是过敏，黄亦恒从桌子下面拽了拽他的手臂。 过敏可能也算隐私，黄亦恒不想对别人说太多，他就一个字也不会说，这就是这两个人的默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药的缘故，午休时候黄亦恒睡得特别死，尹征翰他们正要出宿舍门，发现黄亦恒才刚洗脸回来。 下午第二节课，黄亦恒是趴在桌子上过的，中午吃了退烧药也不见有起色。祁昆看见他手和脸都是红红的，甚至连眼睛也开始红了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去医务室。” 祁昆的语气不容有二。伸手试了试黄亦恒额头的温度，起身就想把黄亦恒拉起来，黄亦恒整个人无力到软绵绵的，任人拉扯。 大课间20分钟，祁昆把黄亦恒扶到医务室就用了10分钟。校医给黄亦恒口服了退烧药，又挂了点滴。黄亦恒非要用支架举着瓶子回教室上课，下节课是数学，昨天做了很久的卷子，他想听老师讲解一下。 “坚决不行，小黄班长。”校医姐姐年纪小，但是非常严厉，“你现在回去也听不进任何东西，这个药输进去，你一会就困了。” “那要我留在这陪他吗？”祁昆问。 “不需要，你回去上课，我们会看着他。” 一个人输液恨不得八个人陪床，高中生的小把戏，校医姐姐见多了。 “那你好好待着，我替你回去听课，放学过来给你讲题。”祁昆和黄亦恒说话，黄亦恒没应声，只是抬手调了调点滴的速度。 祁昆又走回去，坐在床边，小声对黄亦恒又说了一遍： “你好好待着，我放学过来看你。” 黄亦恒看着祁昆，点头：“嗯。” 因为要给黄亦恒讲题，祁昆以为这节课他听得无比认真，但他心里惦记着操场那一头的小朋友，他频频看表。肩负着两人份的课程，祁昆突然有点理解黄亦恒的压力：背负着全家人的期待，这种感觉，不轻松。 数学是祁昆擅长的科目，他从来没觉得时间可以过得这么慢。昨天的卷子他自己也做了，除了最后两个题没做出来，其他的都对了。下了课，祁昆又追着老师确认了最后一题的两种解题思路，这才赶紧去了医务室。 黄亦恒不在。 医务室的床上躺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女生，找刚才的校医姐姐，也不在。新来的护士是来交接班的，也不知道刚才的事情。 祁昆跑到老师办公室，正好看见高老师挺着大肚子，要差人把女班长韦嘉露叫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高老师叫住刚刚的人。 “祁昆你把班长的东西……啊不对，你不和他一个宿舍。” “他怎么了？医务室没人。”祁昆打断了高老师的话。 “医务室那边给他送到医院了。你让他尹征翰放学之后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可能需要住院。” “他怎么了？”祁昆一着急，声音也大了些。 高老师犹豫了一下没说，嘱咐他不要告诉别人，不能因为这个事搞得人心浮躁。都这个时候了，高老师还挂念着成绩，祁昆默默吐出一句脏话，主动请缨去医院陪护。 下午的课还剩一节，祁昆知道黄亦恒有人照顾，倒是放心多了。这一放心，时间就显得没有这么难熬。 胡思乱想的时候，祁昆觉得自己刚刚惊慌失措的样子有点好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黄亦恒的一举一动都下意识的留意了。他知道黄亦恒左手虎口的地方有一颗痣，知道黄亦恒喜欢猫和白色，知道黄亦恒冷峻严肃的外表下还有一个喜欢摇滚乐的灵魂。 放学铃响了，祁昆把老鱼叫住，要了宿舍钥匙。尹征翰那张嘴是藏不住秘密的，高老师不想大家因为这些事分心，而祁昆只是本能的认为，黄亦恒一定不想被大家知道太多。 你看，你都能切换黄亦恒模式了。祁昆对自己说。 宿舍区静悄悄的，还没到下晚自习的时间是不供电的，屋里有点黑。祁昆认识黄亦恒的床，他装了黄亦恒的毛巾牙刷拖鞋睡衣，但是没找到他的手机。 祁昆从桌子上打开黄亦恒的小台灯，拿着灯到处翻。掀开枕头的瞬间，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09776。 体测那天，他把写着自己考号的手牌塞到了黄亦恒手里，黄亦恒竟然偷偷留了下来。 颤栗感从心里直接冲上头颅，他的心像是被谁狠狠攥了一把，抓心挠肝，不知是痛还是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甲醛中毒 手机找到了，祁昆又回到班上拿了黄亦恒的杯子，这才往医院赶。 在校医务室，黄亦恒挂点滴没一会就开始全身泛红，被人美话凶的校医姐姐送到了急诊，初步诊断为甲醛中毒。 甲醛很明显是来源于上周教室里补刷的墙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全校只有黄亦恒一个人有这么严重的反应。 祁昆又从急诊追到住院部，医院里人满为患，电梯外面围了很多人，他是爬楼梯上来的。在楼道里待了一会，晾了晾汗，也平复一下喘息，他无意听到了付副校长和高老师商量黄亦恒的事。 一是要挑选一家除甲醛的机构，给教室以及宿舍区全面处理一下；二是校领导想要黄亦恒隐瞒这次的事，毕竟这事一旦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不好。 祁昆下了一层楼，从9楼等了十几分钟的电梯才上来。 黄亦恒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还是红扑扑的。祁昆站在床边静静站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黄亦恒醒了，一睁眼，看见祁昆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 “默哀呢？” 祁昆笑，这是黄亦恒开的最有水准的一个玩笑。他在床边坐下，把东西放在黄亦恒枕头边上。 “我看你是病的不轻。” 话音刚落，高老师和教务主任走了进来，祁昆借故下去买饭，回避了。 学校愿意承担全部的医药费用和营养费用，黄亦恒答应的很痛快，向来懂事的他果然没让校领导们失望。 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医院里的食堂已经没什么好吃的。祁昆去附近看了看，想起忘了问黄亦恒的病有没有什么忌口，最后买了两份小米粥回来。 校领导们走了，高老师在病房外面，扶着腰刚刚挂了电话。 “您回去盯晚自习吧，我来照顾他。”祁昆把勺子递给黄亦恒，对高老师说。 高老师放心不下黄亦恒，也放心不下班里，和医生反复确认没事之后，才被祁昆勉强劝走了。 病房里有两张床，另一位病人不在。黄亦恒右手扎着针，左手一小勺一小勺的吃着，半天也没吃一半。 “这么虚弱啊，要不要我喂你。”祁昆逗他。 “这东西你是怎么吃下去的？”黄亦恒把小米粥放下，“一点味也没有。” 祁昆也没吃多少，接过黄亦恒剩下的粥，连同自己剩的一起扔了。“我再去看看有没有别的，”祁昆问，“你这病有忌口吗？” “算了，”黄亦恒把身子靠在后面，“其实我也吃不下，没有胃口。” 校领导在的时候，黄亦恒是强打着精神。人一走，露出了疲惫的样貌。一张脸还是泛着红，烧也没完全退。 “你帮我拿卷子了吗？” 祁昆起身，从包里掏出来黄亦恒的东西交给他。“我不知道你要住几天，给你拿了点平时用的东西。你看看缺什么，我明天再给你带来。” “卷子呢？” 祁昆两只手撑着床沿，盯着黄亦恒问：“还想着学习呢？我的小黄班长。” 在医务室的时候校医姐姐叫他小黄班长，祁昆觉得有点可爱。黄亦恒勉强笑了一下。 祁昆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夹着的两张卷子一张是自己的，一张是黄亦恒的。 “没必要这么拼，”祁昆把一张卷子递过去，“明天再给你讲也是一样的。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行吗？”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 “你是不是一停下来就浑身不自在啊？”祁昆从旁边搬来了一张椅子坐下，“放松等于有罪，是吗？” 黄亦恒没心思也没精力来一场辩论，祁昆总是能这样轻易看穿他，看穿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试卷需要讲的主要是最后几道大题，祁昆看了黄亦恒的卷子，有三道题思路是不对的。立体几何通常分为两个方向，一种是通过做辅助线找到问题；另一种是建坐标系，通过向量验算得到答案。而黄亦恒的问题是，他明明已经通过向量解决了，但还要知道另一种解题方法。就好像明明录入了指纹，但还是要带着钥匙，这样才能踏实。 最后一道题有很多种解题思路，但是黄亦恒真的太累了，祁昆讲的时候他明白，换到他自己做的时候就又不行了。祁昆夺走了黄亦恒的试卷，直接剥夺了他刻苦钻研的权利。 “你这样就是在折磨自己，效率太低了。” 祁昆把东西全都收走了，按了床边了呼叫器。黄亦恒只顾着解题，根本没发现自己挂的点滴已经要没了。 黄亦恒当然知道自己在硬撑，没有反驳，就听了祁昆的话。 护士拿着两瓶新的液体给黄亦恒换上了，祁昆问还有多少。 “8瓶，早着呢。” 黄亦恒的脸从红扑扑的变成了蜡黄，护士测了耳温，38度5，又加了一针退烧药。 “躺下休息，不能总是坐着。”护士看了祁昆一眼，“是不是冷啊，怎么不给他盖上点呢？” 护士换完药出去，黄亦恒一个人举着吊瓶去了卫生间，回来就直接躺下了。 “盖被子吗？”祁昆帮黄亦恒把药瓶挂好，问他。 “不用了。” 黄亦恒的眼神从床尾的被子上略过，祁昆看穿了他的小洁癖，脱下自己的校服，搭在了黄亦恒腿上。 “不用，我不冷。” 黄亦恒嘴上拒绝，但是身子没动，不知道是客套，还是没力气挣扎。 “那你退个烧给我看看。” 今天的祁昆有点不知所措。他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不太敢和黄亦恒提甲醛中毒的事。坐在旁边的病床上，看着点滴一滴一滴的发着呆。 “你怎么不问我得的什么病？”黄亦恒突然问。 医院是个神奇的地方，生病让人的心也跟着脆弱了起来。戒备状态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无声的解除了，黄亦恒突然敞开心扉，这让祁昆放松了些。 “我来的时候在外面听到了，”祁昆起身，去关上了病房的门，“你答应他们了，是不是。” “是。” “为什么？” “不想添乱。” “给谁添乱？” “给学校，给同学们，给我家里，给我自己。”黄亦恒的头歪向另一侧，“学校也不是有意的，没必要抓住把柄不放。” “还有呢？”祁昆追问，他知道这不是事情的全部。 “什么还有呢。” “三好学生是吗？” 不想添乱是真的，三好学生也是真的，黄亦恒绕了一大圈，没有点明这个原因，祁昆帮他点明了。 学校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但是黄亦恒如果不答应，领导们难免不会记恨，三好学生肯定会丢了。这样不公平的交易，黄亦恒只能承受。 祁昆的眼神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刀，明明没有一点攻击性，但是轻易就能划开黄亦恒心里的口子 心思被人看穿，黄亦恒第一次不觉得难堪。他默默承受着的东西，不被人理解的行为，背后难以言说的苦楚，原来有人理解。 “家里人也不告诉了吗？”祁昆的语气柔软了些，刚刚步步紧逼的责问没有了。 “不告诉了，”黄亦恒说，“说了也是让我妈瞎着急，没必要。” “你姐姐们呢？” “更没必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来了还叽叽喳喳的。” “行吧，那我负责给你送饭，”祁昆说，“叫大哥吧。” 黄亦恒笑：“不过，万一我得的是绝症呢？你想过吗？” “那简单，”祁昆拿出一个痞气的笑容，“那我就早早和你分手，以免耽误大好年华。” 祁昆的玩笑打破了过于认真的氛围，开始讲起了在剧组的趣事。没聊一会，黄亦恒睡着了。 祁昆悄悄把校服给黄亦恒拉到胸口，又把医院的被子搭在他腿上，寸步不离的盯着输液器。除了这样，他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祁昆看着一瓶瓶的液体慢慢滴完，时针归零，又是新的一天。 早饭祁昆一个人吃了馄饨，早自习的时候高老师没出现。 第一节课是数学，没人喊起立，有零零散散的同学根据惯性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数学老师摆了摆手。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代理班主任。高老师休产假了。” 这话一出，全班人都炸锅了。昨天晚自习高老师提前走了，没人当回事，今天数学老师宣布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大家才反应过来。 数学老师有点一根筋，除了数学什么也不擅长，什么也不关心。这下7班基本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彻底撒欢了。 最诧异的是祁昆，只是一个晚上不在，就来了个这么大的新闻。他在想，高老师是不是因为黄亦恒的事，一着急才进了医院。 一节课上下来，祁昆一共就听进去了十几分钟，下了课，数学老师把祁昆叫了出去。 “班长情况怎么样？” “昨晚刚退烧，今天上午要化验，具体的我还不知道。”祁昆说，“中午我送饭的时候问问，昨天和高老师已经请过假了。” “那行，有事及时沟通。你有我电话吧，没有问班长要。” “高老师怎么了？”祁昆问。 “没事，”数学老师说，“产期提前半个月，母子平安。” 祁昆这下踏实了些。 从办公室回来，班里还沉浸在欢呼雀跃的气氛中，尹征翰这个不靠谱的终于想起了他的室友住院的事。 “班长没事吧，什么情况？” “重感冒。”祁昆说。 “什么时候回来？宿舍卫生都没人打扫了。” 祁昆给了尹征翰一拳：“你还是人吗？” 尹征翰揉了揉手臂，嬉笑说：“晚上谁去陪床啊，要不你安排我去吧？” “可以啊，你去跟新班主任请假吧。” 老鱼一早已经问过了黄亦恒的情况，听到他们在讨论，也凑了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多面体 黄亦恒不在身边，少了无意间触碰到的手肘，少了铃响时拍他起身的人，这感觉，怪怪的。 好像除了祁昆自己，没有人真的在担心黄亦恒的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黄亦恒不过是一个功能性的存在，传达学校通知，组织自习纪律，发放试卷和报纸，他是班长，仅此而已。 上午过的很一般，语文课暂时被教理科班的语文老师代理，7班的平均水平比她的理科班要高，新的语文老师十分满意。 黄亦恒不在，桌子上堆了很多东西。课间的时候发了两张古文阅读和一张英语周报，昨天的历史周测也发下来了。祁昆把这些东西都叠好，想着中午带到医院去。 两天不学习不会影响成绩，何况黄亦恒的状况本应该多休息，祁昆明白。如果是在一个月前，祁昆绝对不会把这些东西带过去，还要以“为你好”的名义安抚对方，但现在，祁昆不这么想了。 如果没有跟上大家的学习进度，黄亦恒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着急。在这个包袱被卸掉之前，祁昆能做的也只是不让它再加重了。 放学之后祁昆去办公室找数学老师签假条，数学老师一口气给祁昆签了五天的，还嘱咐他要好好照顾黄亦恒。 出了校门，祁昆先是回家拿了保温饭盒，又去买了咖喱饭。天气暖了，祁昆骑车到了医院，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36床去做检查了，你等一会吧，估计快回来了。” 病房里没有黄亦恒的人影，护士站的人告诉他。 手机震动声响起，祁昆顺着声音从枕头下面发现了黄亦恒的手机，是电量不足的提示。祁昆发现没有给黄亦恒带充电器，下楼出去买。 综合门诊楼里面，黄亦恒在护士的带领下已经做了一上午的检查。他早上没有吃饭就抽了血，又不断的上下楼，精疲力尽的。 祁昆买完充电器，黄亦恒还没有回来。没办法，黄亦恒没带手机也联系不上，祁昆又要赶回去上课，只能走了。 黄亦恒回到病房的时候已经是1:40了，累的大口喝着水。 “你同学来过了，没等到你，去综合楼也没找着你。”隔壁病床的人告诉黄亦恒。 床头放了一些卷子和一个充电器，一个灰色的方形保温桶放在床旁边的小柜子上，下面压了一张字条： --好好吃饭。 黄亦恒突然觉得，这一上午的折腾也还能承受。 下午第一节课祁昆睡觉了，被地理老师揪起来站到了教室后面。下了课回座位拿起手机，看到黄亦恒发来的消息： --知道了。 下午第二节课又是数学，讲立体几何。祁昆联想到黄亦恒，觉得所有人都是多面体。 人都是有很多面的，温和有礼的一面放在外面，疲惫不堪的一面放在里面。心防这个东西，不是轻易能够卸下的。 祁昆自己是三棱锥，有锋利的棱角，有不同的面。嚣张跋扈是他，机智乐观也是他。世人只看一个侧面，而他底下那个平稳的三角形，别人看不到，也不相信。 而黄亦恒呢，祁昆觉得，他是个圆锥。 他没有棱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差不多的。只有当你切开他，才会发现里面藏着五颜六色的夹层。 在病房的日子不好过，虽然手边有学习资料，但是黄亦恒每隔一会就要看一下输液瓶，心思难以集中。隔壁病床有来来往往探病的人，一点都不清净。黄亦恒看了看时间，此刻正是自习，不知道祁昆在干什么。他想要发消息给祁昆，又怕打扰祁昆学习，正盯着手机屏幕，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令人会心一笑呢？ --好点了吗？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基本没什么事。 --晚上吃什么？ 黄亦恒没什么胃口，晚饭不想吃，消息发过去，被祁昆一口回绝。 --绝对不可以。 --那你说吃什么。 --你说。 --你说。 --你说。 在学校基本上就只吃那几样菜，祁昆想着黄亦恒生病了，该补补，计上心来。 他从外卖软件上点了一个跑腿服务，要外卖小哥去自己家附近的一家大酒店要来了服务员的微信，又让酒店服务员把菜单拍照给他，然后转发给了黄亦恒。 还没到饭点，黄亦恒在药物的刺激下频频反胃，只说晚点再点餐。黄亦恒问了祁昆是怎么搞到的，祁昆用很小的声音用语音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真有你的，我发现你很聪明啊。 --我也觉得。 逞强的技能就像是天生长在黄亦恒身上的，他没有和祁昆说自己不舒服的事。护士来给隔壁病床的人换药，发现黄亦恒的脸色很不好。 “恶心吗？”护士问。 “有点。” “怎么不叫我们呢？这个药是刺激胃的，得输慢一点。有事叫我们，知道吗？” “好的，谢谢。” 护士把点滴速度调慢了些，这个药不仅让黄亦恒恶心到想呕吐，还刺激的血管也疼。护士走了之后，黄亦恒偷偷的又调更慢了一些。 祁昆发来消息提醒他记得点餐，黄亦恒粗略的看了下，点了两个炖汤和两个菜。 在病房的窗台边上站了好久，黄亦恒用一个手举着药瓶，看见一个大男孩风风火火的骑着自行车过来，笑着坐回到了病床上。没多久，祁昆就提着大包小包上来了。 “走了？”祁昆问的是隔壁床的病人。 “他快出院了，晚上不在这。”黄亦恒用一只手接过祁昆递来的东西。 把酒店打包好的餐食一一拿出来，祁昆才发现黄亦恒点的太少了。也怪自己没有提前和黄亦恒说好，又没有跟酒店核对，他怕黄亦恒根本不够吃。 “这家菜量不大，你下次要多点一些。”祁昆说。 “还好吧，医生说我不能吃太多。” 对于换班主任这件事，祁昆也很兴奋，他不喜欢高老师。黄亦恒倒是没有太大感觉，反正无论有没有人监管，他都是一样刻苦自律。 “检查结果呢？”祁昆问。 “在抽屉里。”黄亦恒拿出来递给祁昆，“没什么事，最晚后天就能出院。” “能行吗？还是多住几天吧。” “我看你就是想趁机逃课。”黄亦恒说。 祁昆笑。他在电梯里遇见了负责黄亦恒的护士，基本情况已经问过了，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人家说的是住院一周。 两个人边吃边聊，祁昆发现黄亦恒只是拿着个勺子喝了点汤，菜几乎没怎么吃。 “你不喜欢这家是吗？明天我给你带别的，你有想吃的吗？” “挺好的，别麻烦了。”黄亦恒勉强笑笑。 “没必要，不想吃就换别家。” “真不是。” “那是什么？” 黄亦恒不太想告诉祁昆自己不舒服，既不想让祁昆担心，又不想扫了祁昆辛苦点餐的兴致。可是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只好沉默。 “黄亦恒。” 祁昆总在能在对方欲言又止的背后捕捉到什么，他放下了筷子，半抬着头看着黄亦恒，等着对方说话。 “这个药刺激胃，我吃不下。”黄亦恒有点无奈，又有点不好意思。 看到这样的黄亦恒，祁昆又抱歉又心疼。视而不见的给予是一厢情愿，对方为了领你的情，还要装作感动的样子。这一次，换祁昆沉默了。 “头发该剪了吧。”黄亦恒用扎着针的手轻轻摸了摸祁昆的头。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祁昆受宠若惊。小腹下方像是有一股暖流经过似的，直达心底。这是黄亦恒变相的在安慰自己，这种沟通也只有祁昆能明白。 黄亦恒不是轻易主动的人，很多时候氛围正好，祁昆想做点什么，又总是突然害羞胆怯，一点也不像祁昆平时的样子。此刻他也想摸摸黄亦恒的头发，和自己硬硬的头发茬比起来，黄亦恒的头发一定又软又蓬松。 祁昆也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是该剪了。”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彼此守护者一颗软软的心脏，很青涩，很幼稚，很温暖。 “跟你商量个事呗。”祁昆喝着剩下的汤。 “可以。”黄亦恒回答。 “你都不问什么事。”祁昆笑。 “陪你剪头发是吧。”黄亦恒也笑。 两个人总是这么有默契，大家总是能猜到对方的心思，祁昆觉得这种感觉真好。 “万一是别的什么事呢？”祁昆的笑容渐渐变态。 黄亦恒看着祁昆，只是笑着不说话，祁昆也笑着看他，等他的答复。傍晚的斜阳透过窗户照在黄亦恒的脸上，映出橙黄色的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故事大王的故事 黄亦恒的口服药和输液量都很大，已经晚上了，护士又拿着两个大瓶子走进来。 “怎么还有？”黄亦恒和祁昆几乎是同时问的。 “最后一瓶，这个可以输的慢一点。”护士换好药瓶之后，帮着调了点滴的速度，“坚持一下，过两天就好了。” 祁昆看黄亦恒脸色难看，心疼又有点想笑：“医院的护士们还挺体贴的，最难受的放在最后，免得影响你一天的好心情。” “我倒宁愿把最疼的放在前面，免得一整天都提心吊胆。”黄亦恒语气里有点烦躁。 祁昆把床边的小柜子挪了挪，把凳子紧贴着床。“给你讲故事吧，”祁昆说，“以前讲的都是好玩的，今天给你讲讲我在演艺界混得有多惨。” 黄亦恒一愣，祁昆的表情似笑非笑，真的开始讲起来。 “我第一个作品叫《春华秋实》，是个很小众的独立电影，普通观众看过的人不多。制片人的女儿在学术上有求于外公，趁着这个际遇就给了我。拍完了之后所有人都在夸我，说我很有演戏天分，镜头感特别好，简直是天才。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们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奉承我外公。巧的是我外公也觉得我很棒，也对我赞赏有加，我就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棒。” “因为在业内有了点名气，我接到了一些短片和广告，开始飘飘然。在剧组很得意，也很蛮横，大概是年少轻狂吧。不久之后，有一个大制作的电视剧来找我，男一号。那时候，大家开始好奇祁昆是谁。” “我外公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被他们科研所的一个人举报了。其实合作对象是本来就定好了的，我的角色只是对方表达感谢的附赠品。可别人不管那些。他们只认祁老师滥用职权、收受贿赂。老头儿一生清明，就毁在了我手上。” 护士拿着器材推门进来，要给黄亦恒做雾化。黄亦恒戴上了面罩之后就不能说话了，祁昆一个人淡淡讲述着。 “外公出事很突然，脑溢血。住院、手术、再手术，然后就没再醒来。他被诊断为植物人的第二天，我就被制片人踢出了群聊。那时候还没正式签合同，人情冷暖，我恨透了他们。” “网上对我的差评本来就有，只是原来我都不在意。外公一出事，这大火就正式烧起来了。甚至很多事，我是在别人的谩骂里才知道，去和我的经纪人求证，他们对我说了实话。” “即将进组的戏是《将门》，现在已经播了。那部戏本来定的不是我，我还以为是自己实力卓群。出事了才知道，哪里来的什么天才，狗屁都不是。” “后来我想了很多办法，去试戏，去参加海选。那时候我和薛城关系不好，他本来就看不上我的做派，我出事之后更不管我了。有一次参加一个商业活动，薛城不来接我，我就自己打车去现场。结果在休息间，人家没有准备我的椅子，我就只能坐在一个塑料凳子上，连姓名牌都是临时打印的。” “尴尬吗？现在想想，是挺尴尬的。我当时只一心想让别人改变对我的成见，也顾不上那么多。活动散了之后，我还帮着收拾现场、抬桌子，很谦卑、很谨慎，但没用。我这样做，除了继续被嘲笑，并没有别的改变。在看到一些报道和评论之后，我就痛下决心，老子他妈不伺候了。” 这是祁昆第一次完整的向黄亦恒讲述自己一路走来的故事，如何一夜成名，如何飞扬跋扈，如何恃才傲物，又如何从最高的山峰跌下来。 长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黄亦恒不能开口说话，祁昆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心里有一点疼，想要抱抱这个大男孩。 黄亦恒想要拿手机，祁昆从枕头下面掏出来递给他。 --可是你在我眼里很棒。 祁昆收到黄亦恒的消息，被回忆唤醒的低落情绪一扫而空。他爱黄亦恒，很爱，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还记得在操场上，黄亦恒认真的对自己说出“我相信你”。 有了祁昆讲故事来转移注意力，雾化和点滴也没有那么痛苦了。时间一到，护士收走了仪器，祁昆把水递给黄亦恒。 “难受吗？”祁昆问。 “还好，好像也没那么难受。”黄亦恒这次说的是实话。 摘掉了雾化面罩，黄亦恒能讲话了，他有很多鼓励的安慰的话想对祁昆说，可一旦有了机会，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上厕所回来，祁昆发现黄亦恒已经坐了起来，总是躺着也会累。祁昆坐在床的旁边，一起朝窗外看着。 病房里只开了床头的小灯，外面霓虹一闪一闪，从窗户透进来五颜六色的光。远处的立交桥堵了长长的一段路，汽笛声此起彼伏。 “有的时候，世界不给你改变的机会，是因为还在考验你。你很聪明，也很乐观，最重要的是，你有从头再来的勇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黄亦恒看着窗外。 “原来你喜欢我是因为我聪明啊？我还以为是因为我帅呢。”祁昆笑着打岔。走心的话太□□裸，需要用假不正经来平衡。 “不是。”黄亦恒转头看了祁昆一眼。 “那你喜欢我什么？”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当你叫我的名字 祁昆到家的时候才10点。躺在床上刷了半天手机，他意识到屏幕上的内容一点都看进去，心思都在回想黄亦恒说的话。 “当你叫我的名字，我才确认我的存在。” 几乎没有人叫黄亦恒的名字，在黄亦恒告诉祁昆之前，祁昆从未发觉这个小细节。大家习惯叫他班长，就连老师也是。那些称号是一种功能性的存在，冷冰冰的，就像黄亦恒这个人一样。 “在家里，我是老四。在学校，我是班长。只有在你这里，我是黄亦恒。” 从古至今人类歌颂爱情，歌颂它的伟大，歌颂它的痛苦。有人求而不得，有人望而生畏，也有人在爱里受了伤，再也不愿醒来。 爱究竟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你叫我的名字这么简单。 数学课上的马马虎虎，英语课也是，自习课就更是了。班长不在，祁昆中午被数学老师叫去处理学校的事，没能去医院看他，下午的几节课越来越浮躁，心早就飞走了。 多媒体召集各班班长开会，祁昆看见韦嘉露在班上，赶紧叫了她。去医院的路上看见街边有卖小吃的，香味很是诱人，祁昆每样都买了点。 黄亦恒恢复得很快，明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今天的点滴量也少，上午做了检查，下午才开始挂，现在只剩最后一瓶。 祁昆带来的几样香味弥漫，黄亦恒的肚子咕咕直叫。从前天下午住进医院，药物刺激下没什么食欲，他只吃了一些清淡食物，现在是真的饿了。 祁昆把牛奶箱子拿到床上充当小桌子，怕了拍黄亦恒的腿。 “动动行吗？手上扎着针，腿可是好腿。” “你有话就不能好好说。”黄亦恒抬起腿，腾出了地方。 祁昆买的都是小吃，量也不大，两个人吃完了都没什么感觉。祁昆看黄亦恒食欲不错很开心，问要不要再去买点。 “这样吧，”黄亦恒想了想说，“滴完了这瓶咱们先下去吃饭，吃完了饭你回家，剩最后一瓶我自己回来再继续。” “黄亦恒，”祁昆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我说的是真的。”黄亦恒不承认。 这个小瓶药会刺激血管，黄亦恒对疼痛很敏感，最后一瓶不想滴了，这小把戏被祁昆一戳就破。祁昆摸了摸黄亦恒的手，又摸了摸扎着针的那只，冰凉。 “特别疼吗？”祁昆眼神关切，“还能坚持吗？” “能，也没什么事。” 祁昆听到这话又心软了，黄亦恒擅长默默死扛，是忍耐克制的高手。换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黄亦恒绝对不可能提出这种要求，正因为是自己，他才能有了松弛的可能。 “这样，”祁昆说，“你再忍忍，最后一瓶咱们滴三分之二，我就带你出去。” 祁昆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黄亦恒真的坚持不住，那就算了。虽然不应该自作主张，但他想让黄亦恒知道，在他面前，可以脆弱，可以放弃，可以失败。 隔壁床的病人办了手续，正式出院了，黄亦恒很羡慕。医院是一个让人变得胆小的地方，一到夜里，脆弱就显了形。 “我想回学校，不想在这睡了。”黄亦恒背对着祁昆说。 “那你晚上回去，学校里知道了，这样好吗？” 这样不好。第二天出校门，必然要单独请假。如果学校知道他私自出了院，恐怕会招来责怪。对于一个内向又孤独的人来说，关心也是一种压力。 黄亦恒也知道自己做不出这样逆反的事，只能是嘴上说说。 “要不你去我那，”祁昆说，“我那没人，lisa也喜欢你。” “不用，算了。”黄亦恒的拒绝显得没那么坚定。 祁昆丢下一句你听我的就出了病房，剩下黄亦恒在床上忐忑。他只是看旁边床的病友触景生情，并不是真的在策划去祁昆家住。这下，解释不清了。 能有一个和祁昆独处的晚上，黄亦恒想想还是有点激动。这种感觉有点疯狂，有点暧昧，但让他有些期待。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祁昆推门进来。 “坏消息。”黄亦恒说。 “好消息是今晚你可以离院，”祁昆说，“坏消息是必须把药全部输完才行。” 这条件一听就是祁昆私自加上去的，黄亦恒笑。 祁昆和黄亦恒说了很多这几天学校发生的事情，期间黄亦恒两次把点滴速度调慢，看得出是真的很疼。 “怎么了，特别疼吗？” 点滴挂了快一小时了，小小的瓶子也就只滴进去了一半。祁昆又摸了摸黄亦恒的手，没有之前那么凉了。 “我看你就是趁机耍流氓。”黄亦恒开起了玩笑。 两个人又接着聊了一会天，黄亦恒兴致越来越淡，终于还是开了口：“我不想再输这个药了。” 黄亦恒难得说出口，必然是忍耐已经到了极点。 祁昆和他确认：“只剩三分之一了，如果不全滴完的话，就不能离院了哦。” 黄亦恒顾不上那些了，解脱眼前的痛苦才是当务之急，说：“行，咱们去吃饭吧。”然后按下了呼叫器。 “想吃什么？”祁昆帮黄亦恒按压着出血点，看起来比黄亦恒还要高兴。 “火锅，啤酒，麻辣烫。” “看来你还没退烧，我去给你叫护士。”祁昆作势要走。 黄亦恒笑着拽住他手臂：“逗你玩呢。” 下了电梯走出大厅，掀开门帘的那一刻，黄亦恒闻到外面暖乎乎的空气，觉得自己像隐居了半年。一下子回到现实，顿觉世界真美好。 “火锅？”祁昆问。 “这么晚还能有吗？”黄亦恒一看表，8点，“倒也不算太晚，附近有吗？” 祁昆拿出手机搜了下，有是有的，但有点远，自己骑车子不能带人，只好走路过去。 街的对面有一条近路，需要穿过一个小区。祁昆带着黄亦恒从里面绕，经过了健身器械区，经过了小喷泉，经过了跳着舞的阿姨们。在一条石子小路上，又经过一颗开花的树。 “你看！” 祁昆所指的地方，昏暗的路灯下是一睹低矮的围墙，院子里这棵树占据了最好的阳光位置，在四周还充满着光秃颓败之时，开出一朵小小的花。 春天如约而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黑夜作祟 火锅店夜里也是人满为患，祁昆不想等，决定还是早一点抖开自己的包袱。 “走吧。” “去哪？” “超市。” “超市？”黄亦恒跟着转身，“买方便火锅？” “买菜。” “买菜？”黄亦恒不解。 “买菜，”祁昆重复了一句，“买菜，回家，吃火锅。” “可我不是没达标嘛？”黄亦恒这才确定祁昆之前是骗他的，笑了。 “没达标，但是也可以。”祁昆也笑，“你不用做到什么事，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我这里，不需要等价交换。” 等价交换是黄亦恒信奉的森林法则，是黄亦恒第一定律。他从小信奉迎难而上的真理，要吃的苦中苦，才能得偿所愿。爱和赞美是一种公平交易，是要用努力来换的。 这样情深意动的告白，黄亦恒不知道要怎么样去回应，他伸出手臂抱住祁昆，才没让对方看到自己这该死的热泪盈眶。 温度从后背传到全身，祁昆的手轻轻搭在黄亦恒背上，也紧紧抱住了他。 夜晚的风比想象中更暖，街灯一闪一闪的，路口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黄亦恒突然觉得，世界虽大，就也只是你和我这么简单。 出了超市，两个人一人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往前走，祁昆总能讲出很多有趣的故事，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黄亦恒跟着祁昆一起发疯，走在黑夜的边缘。 “黄亦恒，你会喝酒吗？酒量好吗？” “还行吧。” “我跟你说真的，”祁昆说，“护士说了，戒烟戒酒戒辣椒。” 火锅适合懒人，不用考验刀工和火候，只要把菜洗干净就可以下锅。黄亦恒这个病号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这个活是他来干的。 祁昆把小桌子搬到阳台上，丢两个靠垫在地上，电磁炉插上电，摆好餐具，往返于厨房和阳台之间。 “在这吃？”黄亦恒端着一碟土豆出来的时候，发现据点被安排在了阳台上。 “怎么样？”祁昆挑了挑眉，很得意自己的安排。 “可以，很好。”黄亦恒笑。 阳台和客厅是连着的，大大的落地窗很有氛围，适合吃饭聊天，适合走心走胃。 Lisa也过来凑热闹，被轰走了两次，生气的离开了。水开了，咕噜咕噜的翻滚着透明的泡泡，掀开盖，一股热气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两个人吃得很嗨，聊得也很多。学校的八卦，演艺圈的尴尬事，还聊到关于未来的计划。黄亦恒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放肆过。 “A大我听说很有个性，他们的面试题目五花八门的。”祁昆又倒了一杯饮料。A大是黄亦恒的首选学校，虽是自主招生，对成绩的要求也很高。 “是，所以下学期还要更努力。”黄亦恒说。 “如果考不上呢？” “填志愿的时候可以填好几个。” “如果都不理想呢？” “没有这个可能，”黄亦恒抬起头，“我不会给自己这种可能。” 吃好饭已经快十点了，祁昆猜拳输了，本来要负责洗碗，现在也不认账了。黄亦恒洗了澡换了睡衣，手肘撑在床上，趴着刷手机。 祁昆回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头枕着黄亦恒的后背。 “一身火锅味就往床上躺。”黄亦恒看着手机，撑着身上人的重量。 “你有洁癖，我可没有。”祁昆闻了闻自己，“哪里有味儿？净瞎说。” “我也没有洁癖。”黄亦恒动了动，示意祁昆换一个姿势。 “那可完了，”祁昆翻了个身，侧躺在黄亦恒旁边，盯着他的脸，“我喜欢有洁癖的人。” 两个人又开始打打闹闹，黄亦恒连推带哄的把祁昆关进浴室，祁昆又开门露出脑袋：“睡衣没拿！” 温水顺着祁昆的后背流下来，浇在身上很放松。祁昆脑袋里闪过了很多少儿不宜的画面，然后又在心中默念罪过罪过。他把水温调低了一点，企图给自己旺盛的荷尔蒙降降温。 黄亦恒把褶皱的床单重新铺好，又帮祁昆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衣服挂回衣柜。拿起一条裤子的时候，一张交通卡从口袋里滑落。 卡片摔在地上，照片剥落，黄亦恒找来一根胶棒，打算重新粘好。照片里的祁昆眼神睥睨，像是刚打输了一场架，脱口就要说出“我不服”三个字。刚毅的唇峰带出三分倔强三分痞气，远没有笑起来好看。 黄亦恒在照片的背面画了一个笑脸，吹干，粘了回去。 祁昆哼着歌从浴室出来，本来蹲守在门口的Lisa第一时间走开了。 “明天你别去医院了，我办完手续就回学校。”黄亦恒说。 “行，那明天早上我给你买早饭吧。”祁昆把浴巾摘下来，擦了擦头发。 祁昆又从沙发上抓起一条宽松的运动裤，穿上去了厨房。黄亦恒听到外面叮叮咣咣的声音，起身出去看。 那人正光着上半身弯着腰洗碗，暖黄色的灯光勾勒着紧实的肌肉线条，光滑的背随着手上的动作起起伏伏。黄亦恒看见祁昆的腰上有一块皮肤是褐色的，不像是胎记，也不像是刀疤。 “要么帮忙，要么出去。” 祁昆感觉到后面有人，回头看了一眼，丢下这句话，又继续洗碗。 本来就是愿赌服输的事，祁昆的赌运一直都差，这语气好像是谁欠他了一样。 黄亦恒没有理他，回到卧室继续看手机。床头有大大的靠垫，靠在上面又软又舒服，黄亦恒划着手机搜索者往年各大高校的面试题和笔试题，提前为明年的高考做准备。 咣啷一声之后，黄亦恒听到了轻轻的一句“我去”。 祁昆拿刀的时候手上有洗洁精，一不小心没握住，刀刃从虎口滑过掉在地上，陶瓷的刀柄和刀身分为两半。 “我去！” 这第二声是黄亦恒发出的。 刀口划得很深，祁昆已经捏紧了，但血还是顺着手腕流下来，摔在地上，开出一瓣瓣鲜红色的花。 黄亦恒拿着祁昆的手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又抽了好几张纸，把祁昆拽离了厨房，到沙发坐下。 “有纱布之类的吗？” “那边那个抽屉里。”祁昆一只手捏着伤口，用下巴示意。 黄亦恒原本以为祁昆这样大大咧咧的人，家里恐怕不会备这些东西。打开抽屉却发现，里面碘伏、纱布、膏药、暖贴、退烧药什么都有。 不按住的话血还是会流。黄亦恒帮祁昆按着，眼神里看得出焦急。祁昆又为这一丝的焦急感到得意。 “拿刀的时候得拿刀把儿，怎么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黄亦恒用棉签蘸着碘伏给祁昆的手消毒，“总是毛毛躁躁的。” 纱布一圈一圈的缠在手上，祁昆的目光也跟着纱布一圈一圈的转。看着自己的手被包成了一个小粽子，他只好僵着胳膊靠在沙发上。黄亦恒把药箱收回原位，上一分钟的惊慌失措也消失了。 “好像是得把手抬高，”黄亦恒托起祁昆的手肘，“我看电视上是这么演的。” “那也不用这么高吧？”祁昆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下一秒是要去炸碉堡了吗？” 黄亦恒被逗笑，又把祁昆的手放下来一点：“那要不这样？” “像举手。” 两个人贴的很近，祁昆能捕捉到黄亦恒洗发水的味道。黄亦恒目光跟着祁昆的手，不断调整着姿势和高度，呼吸扑在祁昆脸上。 祁昆看着黄亦恒睫毛在脸上洒下的阴影，心里痒痒的。偏偏黄亦恒还不时能碰到他，不经意的用脸蹭他的胳膊，蹭他的下巴，像是索取他的鼻息，更像一种试探。 祁昆往前倾了倾身子，手的位置动了，黄亦恒又重新帮他调整。 “黄亦恒，你干什么。” 祁昆终于察觉到，黄亦恒像是故意的。 “什么干什么？” 黄亦恒不承认，但眼角上的笑容出卖了他。 “你在干什么。” 祁昆任人摆布的手还悬着，上半身却贴上了黄亦恒的身体：“我问你在干什么。” 轻轻地，祁昆把黄亦恒抵在沙发上，吻住了他的唇。 血气上涌，呼吸变得灼热。黄亦恒没有躲闪，没有迟疑，纵身跳进了这片刻的欢愉。他感受着胸口的起伏，不知道这样的律动是属于谁。无数条河流奔走在他的心口，激荡着每一条神经，碰撞出火热的声响。 酥麻感从唇间传到全身每一寸肌肤，发烫的面颊贴在一起，温热的唇舌交融缠绕。他的手指在祁昆耳后薄薄的肌肤上游走，插进祁昆坚硬的发茬中，回应着对方的冲动。祁昆吻他的上唇，吻他的下唇，他用燃烧着火焰的眼眸回望对方，在那人的目光中得到灵魂的确认。 一定是黑夜作祟，才让他在漆黑的旋涡中沉沦。如果旋涡的终点是梦里那无边的荒原，那么他甘愿在荒原中坠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能成大事的人 早上黄妈妈发来消息，想要给黄亦恒送些饭菜补补，黄亦恒拒绝了。 黄妈妈从小把儿子看的最重，幼年失去了丈夫，这位母亲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黄亦恒是她最大的盼望。 虽然家庭条件一半，但黄妈妈不肯委屈了儿子。两千块的台灯，听说对视力好，说买就买；半个月的收入去报一个奥数班，黄妈妈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这份殷切之心，却是黄亦恒最大的痛苦来源。 “住院部那边我已经帮你签过字了，”祁昆出门前说，“出院之后需要吃五天的口服药，单子也开好了，自己去外面的药店买就可以。” “好。” “还有，戒烟戒酒戒辣椒。”祁昆郑重其事。 “好。” 这话不是医生主动说的，是祁昆咨询能否抽烟之后得知的，还顺带被医生骂了几句。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黄亦恒说抽烟的事，他怕黄亦恒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在所有人眼中强大、自律的骄傲学霸，其实是一个敏感的孤岛。 说好了不用祁昆再来医院，祁昆还是来了。病房里，黄亦恒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你还记得晓雪吗？”黄亦恒问，“你捐了两千块钱的那个女生。” “记得。” “你想去看看她吗？” “她也在这个医院？”祁昆有点犹豫，“我不知道要不要去。” 黄亦恒没有再说下去，把抽屉里的病历卡和纸条装好，拎起包准备离开。 “是不是先买点东西……再过去？”祁昆指的是看望晓雪。 黄亦恒笑。 重症病人住在B座，一上楼，祁昆就看见来来往往的光头患者。放化疗很痛苦，脱发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这里面还有很多小孩子，病魔把手伸向了无邪的笑容，真令人遗憾。 一间屋子里住了三个人，祁昆一眼就发现了一个高挑白皙的女孩，果然和尹征翰说的一样：极其漂亮。 “是她吗？”祁昆躲在门口后面问。 “是。” “要不……我在这等你？” 临门一脚的时候，祁昆还是犹豫了。他不善于寒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敢面对这样的残忍。 黄亦恒在门口站了一会，确定祁昆实没有勇气进去后，自己走了进去。 晓雪气色看上去比上一次更好，和黄亦恒说说笑笑，聊了聊学校的事。上次的配型失败了，她还要继续等下去，不知要多久。 “我这命啊，不由我自己说了算，是配型库说了算。” 晓雪笑起来，像是古装片里的绝世美女，温柔又清冷。 黄亦恒简单说了安慰的话，没提自己住院的事，也没提到她的新同桌。 高中生追什么都是一阵风，前一段时间流行花袜子，现在又开始流行吃辣条。逍遥帮的男生们甚至把赌注从冰棍也换成了辣条，祁昆是赌局的常客，又总是输，光是买辣条就花了快50块钱。 又油又辣的辣条配上春天干燥的天气，祁昆的脸上长了两颗大红痘痘。 “你的小镜子呢？借我用用。”课间的时候，祁昆问尹征翰。 尹征翰看了下外面没有老师，拿出了小镜子给祁昆：“怕什么呀？没几天就消了。” 一照镜子祁昆发现，额头的地方冒出了第三颗。 “别吃辣条了，”黄亦恒说，“辣不是味道，只是一种刺激，没什么好吃的。” “谁说不是呢，下次我一定不吃了。” 祁昆说的话是不能信的，黄亦恒深知这一点。之前不是没警告过他，祁昆没听进去。 “黄亦恒，你什么表情啊？” 祁昆看见黄亦恒对自己的发言一副轻蔑的态度。 “你说话有谱吗？”黄亦恒笑。 “有啊，我发誓。” 午饭老鱼提议一起吃，说是要庆祝一下黄亦恒和尹征翰入围辩论区赛。尹征翰想吃炒菜，老鱼还想吃上次的炸鸡汉堡，两个人互不相让。 “有你什么事啊老鱼？你又没参加辩论赛。” “也不是给庆祝我啊，这不是庆祝你们吗！” “我看你就是想借机蹭饭！” 两个人争着争着就把战火引到了黄亦恒身上，最后统一决定应该班长请客，所以吃什么由班长说了算。祁昆长痘不宜吃油炸的东西，黄亦恒选择吃炒菜，最终还是遂了尹征翰的心愿。 大家一人点了一个菜，老鱼和尹征翰负责跑腿。 “陪我去便利店。” 上午放了学，祁昆起身叫黄亦恒。 “奶茶也别喝了。”黄亦恒一把拽下了祁昆的胳膊，祁昆被迫坐下。 “买可乐。” “可乐也没强到哪去，”黄亦恒说，“长痘要戒糖。” “半瓶，”祁昆比划着，“半瓶可以吧？” “等好了再喝。” 黄亦恒的屁股就像长在了凳子上一样，不动如山。语气里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祁昆不好轻举妄动，恨得咬牙切齿： “黄亦恒，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你总是这样，”黄亦恒说，“说话做事只凭一时兴起，全是三分钟热度。” “那你是机器人吗？输入指令后，一按回车就能执行。” 黄亦恒懒得和这个小孩子计较，反正歪理也讲不过他。拿着手机偷偷刷朋友圈，看到了祁昆不久前发的动态。 --再吃辣条我就不姓黄！ 祁昆，你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尹征翰和老鱼回来了，两个人端着四个盒子，又要了一份汤。几个人把菜在祁昆旁边的桌子上摆好，那张空桌子还是留给祁昆同桌晓雪的。 “这张桌子撤了得了，你们两个人用四张桌子，也不嫌占地儿。”尹征翰说。 “那不好吧，”祁昆说，“晓雪要是回来了呢？” 黄亦恒扫了祁昆一眼，没说话。 祁昆有着大多数高中男生的毛躁。出言不逊、倔强自大，但在那些之外，他还有一点别的什么。 快放假了，从一周前就开始谣言四起。有的说只放两天，有的说补上清明假期能放三天；有的说周三放假，有的说周四放假。 下午开了会从办公室里出来，所有的班长都一脸振奋，只有黄亦恒是永远的人淡如菊。 放了学，祁昆躲在教室偷偷玩手机，又刷到尹征翰转发的日常迷信内容。 “以前祷告都念阿弥陀佛，现在改说四月请对我好一点。”祁昆嘲笑道。 老鱼和逍遥帮的人在旁边抽搐不止。 “笑屁啊！跟谁一头啊你？”尹征翰开始□□老鱼的脑袋。 笑的不止是老鱼他们几个，黄亦恒也笑，尹征翰更加来劲了。 “班长，你怎么现在也和他一个德行了？不如你给我提前剧透一下呢。” “剧透什么，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黄亦恒说。 “什么剧透？”祁昆凑上来。 这下轮到尹征翰嘲笑了：“祁昆，你白跟班长混这么好，他连你都不告诉。周三下午放假。” “你说这个啊，我当然知道。”祁昆不知道，黄亦恒没有跟他说，但是为了面子，祁昆开始装样子，“我还你为你说什么呢，我早知道了。” “那你周三回家吗？” “回啊，放假不回家我去哪。” “打个赌吧，”尹征翰一脸挑衅的样子，“我赌你周三回不了家。” 黄亦恒在桌子下面踢了祁昆一下，祁昆意识到，事情有诈。 咱周四才放假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鱼憋得脸都红了。 祁昆扒开黄亦恒一脚跨出座位，上去就是一顿暴揍。尹征翰一边笑一边逃，班上这几个男生又开始瞎闹了。 事情既然藏不住了，不如早点说出来让大家安心，黄亦恒决定在晚自习前就公布这个消息。 班上果然一片沸腾，流言传的再真也只是流言，得到了班长的确认，大家才欢呼雀跃起来。 倔强的祁昆又开始借题发挥了，一整个晚自习都没说话。黄亦恒碰他胳膊，他往后躲；黄亦恒牵他手，他甩开。课间的时候和尹征翰一起去便利店买了零食，也没分给黄亦恒。 晚自习下课，祁昆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摆出一副我好生气的架势。 “行了，”黄亦恒拿出一款非常温柔的语气，“以后有什么事，我第一时间跟你汇报，行不行？” 祁昆摘下一只蓝牙耳机：“你说什么？” “我错了，行不行，昆哥。” 黄亦恒这声昆哥叫的，祁昆心都快化了。 “还有呢？”祁昆强装镇定，嘴角却开始憋不住笑。 “还有啊，没有了。”黄亦恒也笑。 “那不行。”祁昆背上书包作势要走，黄亦恒挡在前面。 “给昆哥让路，谢谢。” 黄亦恒从祁昆手上抠出刚刚被摘下的蓝牙耳机，帮祁昆戴上，又用手捂住了他的耳朵，悄声说： “我喜欢你，行不行。” 说完，黄亦恒转身走了。 “黄亦恒！你给我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祁昆的flag 高中三年的课程会在高二全部学完，这是大多数中学的做法。会考还剩下一项生物实验，黄亦恒把班上同学分为三批，下周开始利用自习课的时间突击学习。 晚自习第二节课没有老师在前面盯着，祁昆又开始浮躁。听了一会歌，偷偷刷了一会手机，然后开始趴在桌子上明目张胆的品尝黄亦恒的美色。 黄亦恒你写字怎么这个样啊？ 黄亦恒你眉毛这里是不是偷偷修过的？ 黄亦恒你明天想吃什么啊？ 黄亦恒你…… “你有完没完了？”黄亦恒把笔撂在桌子上，歪头看着祁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哪样？” “幼稚，逗逼。” “那不奇怪，”祁昆一脸得意的表情，“所有人都没发现。” 从开学以来祁昆都没有控制饮食，也没有时间锻炼，最近奶茶炸鸡来者不拒，脸都吃圆了。 我要减肥。 一个星期前祁昆就这么说了，黄亦恒自然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发誓这件事情从来都不能当真，祁昆立下的flag就没有一次能做到的。 课间，祁昆和老鱼在后门拽着门框做引体向上。老鱼总是最厉害的，一口气能做二十个。祁昆练了一个星期有了很大进步，八个。 黄亦恒认为祁昆是有实力的，只是因为把心思都花在了表情管理上——只顾着好看，白白消耗了力气。 距离放学还有15分钟，祁昆决定听黄亦恒的话，利用好碎片时间。 “错题本借我看看。” “不借。” 黄亦恒头都不抬。 “我说真的。” “你错的题和我错的题都不一样，你看了也没有意义。”黄亦恒把自己的几张卷子递了过去，“你看看你自己哪个做错了吧。” “那我剪了？” “剪吧。” 黄亦恒最近不再把错题本借给祁昆了，像是藏了什么秘密。祁昆的卷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借着黄亦恒的卷子回想自己当时的错题，剪了下来贴在错题本上。 把错过的题重新做了一遍，还是错。 都说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两次，可这么简单的事情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重蹈覆辙，是人生轮回的一大课题。 区里的演讲比赛时间和流程已经确定了，黄亦恒更积极的投入到赛前的准备中。祁昆在网上帮他打印了好几篇各类论述的资料，黄亦恒课间一有空就看这些资料，下了晚自习也在教室刻苦演练。 “感觉不对，”祁昆托着下巴说，“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是怪怪的。” 一个小小的自我介绍，黄亦恒已经练习两天。他自己也感觉状态不好，派祁昆当他的评委。 “是不是应该加点手势之类的？”祁昆坐在桌子上，眉头微皱。 黄亦恒开始加手势。 “有点刻意。” “很傻。” “太呆板了吧……” 祁昆觉得黄亦恒看上去很不自在，加上动作反而不舒服了。他跳下桌子，帮黄亦恒拍打放松背上的肌肉。 “我又不是参加拳击比赛。”黄亦恒说。 “你知道演员第一课学什么吗？解放天性。你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 “那你先做个示范，学个大猩猩给我看看。” 祁昆还真的把双手抬起来学了两下，黄亦恒笑了，倚靠在教室后墙上。 “你看，你现在的感觉就对了很多，刚刚你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祁昆看着黄亦恒的姿势笑。 “那到时候，麻烦你做我的场外指导，在我紧张的时候扮大猩猩。” 祁昆摆弄着黄亦恒的胳膊，抬起又放下，感觉到一股反作用力从手上传来。 “你放松，”祁昆说，“你别用劲儿。” 祁昆调整着黄亦恒的手，对方还是硬邦邦的，黄亦恒在下意识的对祁昆的摆动做出反应。 “你在抗拒我，黄亦恒。” 说完，祁昆开玩笑的推了黄亦恒一下，黄亦恒的肩膀撞到墙上的开关，黑暗中，祁昆一把抱住了他。 “为什么抗拒我。” 旁边的教学楼早就没人了，教室里一片漆黑。祁昆这才感觉到，臂膀之间的那个人，松弛了下来。 “我没有。” 黄亦恒回答的很小声，连语气也是软的。 拥抱是一种治愈。感受着肌肤传递来的柔软与温度，黄亦恒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梗着脖子的人，笨拙、僵硬、紧绷，用力过猛。和祁昆拥抱在一起，他试着松懈下来，这种感觉是如此安心。 祁昆的蓝牙耳机已经消失三天了。 口袋、书包、沙发缝、床底下，甚至连冰箱也翻了，依然下落不明。为此祁昆还发过一条朋友圈。 --世界三大未解之谜：百慕大三角洲，外星人的住址，我耳机的位置。 生活总是要充满戏剧性的。踏破铁鞋无觅处，祁昆竟然在猫爬架的最上方的小平台上发现了它。兴奋的连上手机，声音像是绞了磁带的随身听，时而气若游丝，时而又阴森森的。祁昆拿下来看到上面的小猫牙印，全明白了。 上一个耳机被放在洗衣机里泡了水，这一个耳机被lisa当成了玩具，祁昆悲喜交加的又发了朋友圈。 --今年命犯耳机。 祁昆提过假期想要一起看电影，可黄亦恒实在没办法答应他。 “我看什么都行，看你喜欢的科幻电影也可以。火星金星木星，都可以。”祁昆还在争取。 看完电影时间有点晚，黄亦恒和妈妈交代不过去。从小到大，黄亦恒只允许有学习这一个爱好，其余的事情一律不被允许。 “要不我晚点回家，陪你去买耳机。”黄亦恒看着祁昆的眼神，于心不忍。 祁昆心里暗自叫了一声yes，这一招“取法其上，得乎其中”是跟黄亦恒学的——他本就没寄希望黄亦恒真的能陪他看电影。 得了便宜开始卖乖，祁昆主动替黄亦恒背上书包，欢欢喜喜出了校门。 两个人去了最大的一家电器城，二楼有一半都是卖耳机的，牌子特别全。销售人员挺热情，拿了一款让两个人试听，祁昆觉得和原来的差不多，让黄亦恒试了试，黄亦恒摇摇头。 之后每进一家店，凡是黄亦恒觉得“可以”“挺棒”的，价格全都大大超出预算。 “可以啊黄亦恒，耳光不错嘛。” “有这么说话的吗？” “领会精神。”祁昆笑。 综合了价格、外观和音质之后，祁昆选了某个品牌一款性价比占优的耳机，愉快的交钱买下，并再次发誓这次一定不会弄坏。 “这将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幅耳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明天卖什么呢？ 黄亦恒一回到家里就闻到饭香味，每次放假黄妈妈都会早下班给黄亦恒做好吃的，但是今天好像比平时更早。 换了鞋进屋，黄亦恒发现客厅放着一只行李箱。 “今天这么早吃饭啊妈？”黄亦恒到厨房问。 “老四，放假这两天，妈不能陪你了。”黄妈妈打开锅盖，舀了一勺汤尝了尝，“晚上妈要坐火车去广州。” “去广州？进货吗？” “嗯，正好有其他老板也去，我跟着熟悉熟悉。” “几点的车，票买了吗？” “都弄好了，放心吧儿子，”黄妈妈用围裙擦了擦手，“可能要后天晚上才能回来了。给你多炖了点菜，你这两天自己热热吃。” 从家里到火车站要一个小时，从火车站到广州又要一晚上。为了省点钱，批发城的老板们都是这样奔波，这就是这个城市底层工作者的生活现状。 黄亦恒拖着行李箱，把妈妈送到火车站。 “行了回去吧，你自己在家好好做功课，好好吃饭。” “知道了妈。” 黄亦恒看着妈妈跟随者长长的队伍进了检票口，转身奔向了最近的地铁站。 混杂着兴奋、刺激、喜悦种种复杂的心情，这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的寒假，只等妈妈上班关上门的那一刻，彻底放飞。失控，放纵，恣意，所有这些不属于黄亦恒的东西，让他感觉如此鲜活。 天还没黑，晚高峰来了，地铁里到处都是排队的人们。 祁昆想看的电影黄亦恒没什么兴趣，反正超级英雄都差不多，天生异能，升级打怪，最后拯救地球。观众看腻了公式化的银幕形象，投资方就给人物加了一勺蠢萌，变得凡人化、低龄化。因此热映的几部作品口碑还不错，旧瓶装新酒。 黄亦恒对这些套路兴趣不大，他只是简单的想和祁昆待在一起。最近的场次已经没有好的座位了，他订了晚一些的场次。 叮的一声地铁门开了，广播里的女士温柔的提醒乘客注意安全。黄亦恒夺门而出，奔向另一个宇宙。 还没等电梯门开全，黄亦恒一个侧身就钻了进来。后面传来脚步声，黄亦恒不想理会，连按了两次关门按钮。 3楼、4楼、6楼，看着数字一路上涨，黄亦恒的心也跟着砰砰直跳。制造一场惊喜所带来的兴奋感，远比接受更难忘。 “我去？！” 祁昆开门，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什么情况？”祁昆上去就搂住黄亦恒的脖子。 黄亦恒推开他，手从鼻尖上略过，悄悄拭去一层薄汗。 “想看什么电影？”黄亦恒的表情藏不住笑意。 影院在商场顶层，大厅里有一个机器，是通电游戏。拿着手柄从弯弯绕绕的铁杆上过一圈，没碰到机关的人可以奖励电影票两张。机器周围站了一圈人。 祁昆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前面试了五六个人全都被电了，大家一笑而过。黄亦恒在旁边的书吧里翻翻看看，祁昆过去把他叫了过来。 “你看，失败了也没成本，成功了就能白得电影票。”祁昆指着游戏规则牌说。 “那你试试呗。”黄亦恒说。 “我怕死。” “我就不怕了？” “你肯定能成功。” “你怎么知道的？” “真的，”祁昆煞有介事，“我肯定紧张，一紧张就玩不好了，你肯定行。” 祁昆总是这样无理搅三分，黄亦恒觉得试试也无妨，电到了最多就是疼一下。 “如果真有危险，这个商场恐怕早就关门了。”祁昆看黄亦恒的意思有所松动，又添了一把火。 “行吧。”黄亦恒做了个深呼吸，拿起手柄。 前面的三分之一顺利通过，祁昆开始兴奋，搓着手叫着“慢点、慢点”。 中间的部分是几个金属球，最大的那颗直径只比圆环小一点点，大多数人都卡在了这里。黄亦恒看了下倒计时，从这里停了一下，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前进。 完美过关。 围观一片叫好声，本来已经四散的人群又重新聚了过来，都想要再试一次。 “黄亦恒，我就知道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快十点了，出了商场大门，风微凉。 电影比想象中好看，导演们总能在平淡的故事中翻出点花样来，哄得你下一次还要乖乖买票。黄亦恒和祁昆在路边等车，人有点多，兴致又刚好，祁昆提议干脆步行回去。 祁昆给黄亦恒讲其中一个配角的故事，说他在另一部电影里面是主角，还讲了很多有趣的梗，没把黄亦恒逗笑，自己笑个不停。 “喂，你配合我一下呗？” 祁昆双手插着口袋，用肩膀撞了黄亦恒，把黄亦恒撞到旁边的树上。 “好好好，配合你。” 祁昆走到黄亦恒的另一侧，继续用肩膀撞他，黄亦恒躲开，祁昆就到黄亦恒面前倒着走。黄亦恒笑。 “幼稚。” 祁昆没反驳黄亦恒的吐槽，挑衅又宠溺地追着黄亦恒的目光，感觉到有湿湿的东西从脸上滑过。 下雨了。 雨不大，只是挺冷的，两个人步伐加快，走着走着又较起劲来，像一场竞走比赛。祁昆和黄亦恒聊着、闹着、推搡着，一路欢笑。 “有点冷啊，”祁昆把拉链拉到头，“黄亦恒你冷不冷？” “要不给你买杯喝的捧着吧。”黄亦恒说。 桥下的地方能避雨，有卖各种小吃的，一个老大爷推着三轮，灯牌上写着烤红薯。 “大爷，还有吗？”黄亦恒问。 “有！”大爷声音洪亮如钟。 “那给我们来一个大的。” “好嘞！” 烤红薯很烫，黄亦恒接过来，两只手不停地倒换着，想起不久前的早上，祁昆也是这样从口袋里拿出热腾腾的红薯，分享属于他们的温度。 “大爷，您每天都在这卖吗？”祁昆掏出手机扫码付款，顺便问了句。 “从明天开始就不卖了。” “为什么？”黄亦恒问。 “冬天过完了呀，天一热，就没人吃这个了。” “那明天卖什么呢？” “卖菠萝！”大爷笑着说，“不过菠萝也卖不了几天，春天太短，夏天说来就来，可快了。” “那夏天卖什么？” “卖凉皮儿！” “秋天呢？” “卖烤梨！” 雨越下越密，在路灯下照出一条条直线。烤红薯在雨夜中冒着热气，配合着雨水味道的晚风，香味四溢。黄亦恒觉得，要有一个吻，才配得上这样美好的夜晚。 车来车往的街头，霓虹灯闪烁的光影里，黄亦恒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把祁昆拉到路旁树下，印了一个速战速决的吻。 树叶上的雨点滑落进脖子里，冷的人打了个哆嗦。祁昆笑，他也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雨夜 两个人在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一大袋零食水果，据祁昆说，是为了庆祝这个意外得之的夜晚。 “晚上干一票大的！”祁昆总是这样张扬。 回到家，黄亦恒的头发被雨淋湿了，进了门就被祁昆推进浴室。 “你起码让我拿一下衣服吧？” “我给你拿。”祁昆在卧室喊了一声。 十分钟的功夫，祁昆在外面干了不少事。黄亦恒擦着头发走出来，就闻见了好香的味道。客厅地毯的小桌子上，两桶泡面已经摆好了。 “夸我。”祁昆仰着脖子说。 “有餐桌不用，总在这上面吃。”黄亦恒把毛巾随手搭在椅背上。 “夸我。”祁昆把筷子放在泡面桶上，看着对面被雾气包围的可口美少年。 黄亦恒走过来，一只手揽住祁昆的腰，一只手温柔的摩挲着他紧致的背。祁昆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手从黄亦恒的腰间伸进皮肤里，嗅着他刚洗过的头发散发出的味道。 “你不洗澡吗？”黄亦恒在祁昆耳边说。 祁昆不说话，还是紧紧箍着他。 “面好了。”黄亦恒轻轻拍了拍祁昆的背。 祁昆悻悻的放走黄亦恒，坐下来，掀开盖子，一股香味让人拍案叫绝。 “人间美味！”祁昆感叹。拿起手机拍照，发了朋友圈： --试问哪个雨夜归来的靓仔不想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 吃完饭，祁昆美滋滋的刷朋友圈评论，黄亦恒丢掉垃圾之后和祁昆一起看。两个人在地毯上躺着，咖啡机咕噜噜的传出香味，难忘的雨夜。 --臭不要脸。 --你和谁？ --两副筷子，有情况。 --哎呦呦，几个意思？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祁昆的奸计得逞了，他想和全世界宣布发现了黄亦恒这个大宝藏。他想告诉全世界他恋爱了，但是他不能。这张照片，已经是他能暗示的全部内容。 “要不，我也给你点个赞？”黄亦恒看着祁昆得意的表情问。 “劳驾。”祁昆把黄亦恒的手机递过去，歪在他身上盯着屏幕，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黄亦恒挺喜欢祁昆的朋友圈，要查看他过往的那些，祁昆不给。 “我可有好多秘密呢，哪能都被你看了？” 说完，祁昆修改了时间权限。 喜欢一个人就会想了解他的过去，这算占有欲吗？黄亦恒自己也不知道。他翻看着祁昆过往的照片，想要收集更多碎片。 --荔枝太好吃了，我想这辈子都有荔枝吃。 --我怎么又长个了？把天捅个窟窿我可赔不起。 --在长凳上抖腿的大哥，需要给你叫救护车吗？ --学了个新词叫断舍离。不错，正愁搬家找不着借口扔东西呢。 黄亦恒一页页的划着，嘴角泛起笑容。下面的一张照片是一个衣服吊牌，配文四个字：剪以明志。 “这是什么？”黄亦恒指着屏幕问。 “这个。”祁昆起身，去卧室拿了一件毛衫出来，放在自己身上比划。 “你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吗？” 黄亦恒看了看说：“不好看。” “我问过的所有人，全都说不好看。特别是上面这几个扣子，他们都说特别土。” “那为什么还要买？” “因为它便宜啊！”祁昆笑起来。 黄亦恒知道祁昆又没正经了，推了他一把。 “这件毛衫很薄、难搭、还起静电，所有人都觉得它不适合我，但我偏觉得它好看。”祁昆大手一挥，把衣服扔回卧室床上，“我才不管他们怎么看呢，回到家就把吊牌剪了，宣誓主权。” 电视里的综艺节目很热闹，Lisa看的最认真。黄亦恒和祁昆喝着咖啡聊天，从美剧聊到互联网金融，又聊到NASA过几年的火星登陆计划，无所不谈。 黄亦恒喜欢祁昆的房子，问他要多少钱，要怎么装修。后来又谈到喜欢的城市，大学要去的地方，异地恋，租房子，和一切美好有关的事。 “如果要是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就太完美了。”祁昆呷了一口咖啡，感叹散漫的美好时光。 “你觉得呢？”看黄亦恒没接话，祁昆追问。 “什么。” “无聊的雨夜、喝酒聊天、虚度光阴，永远这样过下去，直到天长地久，也挺好的。” 到底是年少轻狂，一点小事就惊动永恒。黄亦恒心想，明天的事都说不准呢，还敢妄谈永远。 黄亦恒笑了一下：“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的，可能你们搞艺术的人比较感性。” “你是想说，我又在说大话了是吧？”祁昆笑，把咖啡杯放到一边，搂过黄亦恒，歪倒在地毯上。 “这是怎么弄的？”黄亦恒躺在祁昆的肩窝里，手轻轻摸着祁昆腰间的不平滑。他上次没看太真切，也没太仔细问。 “说来话长。”祁昆这话一出，又是瞎胡扯的架势。 “长话短说。” “试古装戏，掉威亚磨的。觉得难看，在上面纹了个图案。后来又觉得幼稚，就又洗了。折腾了一圈反而比原先还明显。” “疼吗？”黄亦恒用指尖轻轻刮着，弄得祁昆有点痒。 “不疼，就是洗纹身的时候，那味道不好闻，跟烧猪毛似的。” “你闻过烧猪毛吗就乱用比喻？” “那你就当我闻过。” 一觉醒来，天还是黑的。窗帘下面透出的光也不明亮，黄亦恒一看手机，已经九点了。 把被子往祁昆的方向折了折，确保掀开的被子没有钻进去风，黄亦恒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窗外淅沥沥的下起雨来，车子都堵在路上，只剩下电动车载着红色黄色的雨衣穿梭着。 打开窗户，冷风就灌了进来，把人打的一身鸡皮疙瘩。祁昆昨天闹了一晚上，不发烧也不出汗，只说冷。可不是冷吗，楼下的行人都穿上了厚风衣，这一轮降温让人始料不及。 黄亦恒从客厅拾起一条毯子抱回卧室，轻轻给祁昆搭上。钻回被窝，又用脚贴了贴祁昆的脚，是温的。祁昆动了动，把腿和脚都搭在了黄亦恒脚上，给他焐热。 “外面怎么那么吵？”祁昆闭着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问。 “堵车，下雨了。”黄亦恒轻声答。几十辆车子都堵在上班的路上，不耐烦的鸣笛催促着。 “几点了？”祁昆翻了个身躺平，又在床上摸索着，还是没有睁眼。 “九点半。”黄亦恒告诉他。 祁昆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打开了卧室里的蓝牙音响，古典乐从房间的角落里流淌出来。 阴雨绵绵的天气，两个人的房间，不透光的窗帘，猫翻动东西发出着声响。祁昆又继续睡了，黄亦恒半靠在床头，感受着这湿漉漉的情绪。 大提琴如泣如诉，勾搭着人暧昧的情愫，黄亦恒忽然幻想到多年以后，多年以后的某一个雨天，他是否还和祁昆在一起。 阳台上挂满了白衬衫，是黄亦恒的，缠着纸巾的是祁昆的球鞋，花花绿绿。雨从窗户溜进来，把地面都打湿了。lisa在两个人中间睡觉。他推祁昆，让他去关窗户，祁昆不去，他就和猜拳，祁昆输了，又不认账。 “你不睡了？”祁昆把头缩在被子里问。 雨声弱得几乎听不见，只剩下音符在房间里四处敲打，显得格外寂静。祁昆又睡了，呼吸声淹没在音乐中，不见踪影。 黄亦恒没再睡着，脑海中继续上演着未来的日子，觉得这样的清晨，这样的生活，如果能一直延续下去，也不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我真的生气了 之前祁昆嚷嚷着要减肥，斥巨资买了一个高级健身垫，减肥计划只进行了四天。 第一天是平板支撑，第二天也是。到了第四天，依然没能坚持到三分钟。 “还有……多久……” 祁昆让黄亦恒帮他计时，憋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完整。 “刚两分多。” 豆大的汗珠打湿了胸前的衣服，祁昆实在挺不住了，趴在健身垫上呼哧呼哧喘起粗气。胳膊和腿都在打哆嗦，揉了一会，还是不行。他想拿起手机查一查动作要领，手也是抖的。 “妈的，不减了！”祁昆把手机扔到一边，干脆趴下了。 Lisa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去，留下一排梅花脚印。 “明天我就把你杀了！” 祁昆脱下衣服，又把健身垫擦干净。 返校，尹征翰像久别新婚的小媳妇，一见到祁昆就粘了上来。 “人家都想死你了。” 数学小考成绩发下来了，祁昆还是没有超过黄亦恒。 之前祁昆和黄亦恒对赌，只要月考数学比黄亦恒高，黄亦恒就要如实告诉他生日，现在他很泄气，没兴趣研究三角函数，也没兴趣知道黄亦恒的生日。自习课趴在桌子上睡觉，下了课就开始刷手机。 生物实验考试已经有其他学校先参加了，听说考场纪律很严。二中得了消息，把实验课的安排加倍，要确保每一个学生都通过。 黄亦恒再次强调了生物实验的重要性，要大家务必认真学习。7班的三批人被安排到了每天晚自习的最后一节，黄亦恒每次也都要跟着去，他必须保证每个人都把四项实验学会。 辩论赛本就占据了黄亦恒的课余时间，这下还要每隔几天就牺牲一节晚自习。黄亦恒要用前两节自习把作业做完，再回到宿舍开夜车。 “你管他们呢，爱过不过。”祁昆看黄亦恒辛苦，晚饭后去小木屋买了两杯咖啡。 副校长又重申了纪律，强调了着装问题。春雨过后急速升温，校服外套穿了脱脱了穿，来回折腾。 副校长说夏季校服要统一穿起来，即使脱了外套也不能出现自己的服装。学校里只允许出现两种衣服：一种是校服外套，一种是校服T恤。 黄亦恒在讲台传达学校要求，底下一片怨声载道，痛骂应试教育的凶残。大家好不容易展现了几天个性，现在又要过回单调的日子。 尹征翰的骂声最惨，他前几天跟风祁昆，咬牙买了和祁昆同款的T恤，不便宜。 自从放假回来，两个人就没在教室吃过饭。这一天中午，四个人在食堂一起用餐。 “听说了吗？”尹征翰的小道消息总是最快的，“韦嘉露昨天把厉洋逼急了，在宿舍水房里泼了她一身水！” “谁泼谁？”老鱼问。 “厉洋泼韦嘉露。” “因为什么事啊？” “那不知道了。” “这是有点他哥的架势了。” “说到他哥，”尹征翰顿了顿，看着祁昆，“你想不想知道厉强怎么样了？” “你说。”祁昆抬头。 “他在新学校又惹了事，把他妈惹急了，觉得他压根不是读书的料，送技校去了。” 韦嘉露作为女班长和厉洋在宿舍区打架，这事被宿管老师报了上去。两个人谁也不肯道歉，每天早自习就在走廊上罚站，黄亦恒也跟着被批评。班长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官职，无论班上谁惹了事，都有班长的连带责任。 走廊上罚站在二中是常事，多为男生。韦嘉露和厉洋这几天出尽了风头，微博上喷泉账号的评论区里，都是她俩的照片。 下了课回到班上，厉洋面子上终于挂不住了，趴在桌上抽泣起来。 啪的一声，韦嘉露把书往桌子上狠狠一摔，心里也很不爽。8班总有男生对着她俩吹口哨，幸灾乐祸的样子让人想甩一巴掌过去。 学校紧跟时代步伐，传统的广播体操停掉了，选了两首流行歌曲编成了新体操。大课间的操场上，到处都是练习的人们。 下周有一个全校评比，评比结束就要正式更换课间操。区里的辩论赛在周末举行，生物实验会考和人文知识竞赛也要准备，乱七八糟的事情全堆在一起，黄亦恒忙得焦头烂额。 大家在操场上相互切磋新操，厉洋旁边站了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看着脸熟，是8班的。一到转体运动，他就故意搞错方向，挤眉弄眼。 下了操，这男生伙同几个人一起，嬉皮笑脸地靠过来，想要厉洋的微信。 “我没有微信。” 厉洋讲话的声音天生又嗲又甜，怒目微瞪反而像是在撒娇，那几个起哄的男生更来劲了。 祁昆站在远处，看见几个男生围在一起，脸上笑嘻嘻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事。他加快步伐走过去，黄亦恒用手挡了挡他，意思是我来说，你别冲动。 “恶不恶心啊你？！” 没等黄亦恒和祁昆英雄救美，人群中一个高个子女生把厉洋拽到了身后，丢了下一句臭骂。祁昆一看，这人是韦嘉露。 “滚一边去。”韦嘉露拧着眉，推开了几个男生，拉着厉洋走了。 韦嘉露帮厉洋解了围，但从身形上看，厉洋似乎挺不情愿的。没走两步，她就甩开了韦嘉露的胳膊，像是在说，谁稀罕你帮忙啊。 祁昆目睹了全程，解读出了一点团结的意思：我们班内部打开了花都行，但是外人想要欺负我们，门儿都没有。 “怎么样？我是不是分析得头头是道。”祁昆得意地问黄亦恒。 生物实验会考的分组结果出来了，黄亦恒站在教室后面念名字，大家纷纷前来领取自己的准考证。考试地点就在隔壁的中学，很近。 “对自己还是没有把握的，今天晚自习去综合楼练习，老师三节课都在。” “班长，我没把握。”祁昆举手，嘴角含笑。 自从知道黄亦恒喜欢自己叫他的名字，祁昆反而总是逗他，有人在的时候，就改口叫班长。 “没把握活该。” 祁昆的数学成绩始终没有黄亦恒高，开始想尽各种办法耍赖。 课间，祁昆在便利店一口气买了十根雪糕，和逍遥帮的人赌新班主任的衣服颜色，他又输了。 大家讨论的话题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生物会考后趁机去超市逛一圈，二是网上的各种段子。尹征翰难得认真，从网上买了一本关于辩论的书，受益匪浅，和黄亦恒讨论周末比赛的事情。 “原来这个叫做循环论证，怪不得每次我都会被对方绕进去。”尹征翰在努力地往专业辩论上靠近。 “找到矛盾的关键，釜底抽薪。”黄亦恒说。 “道理我都懂，可我实力有限啊。” 尹征翰和黄亦恒约了时间，到时候一起去比赛地点。祁昆本来也要跟着去，黄亦恒觉得他去了会让自己分心，没允许。 “怎么，不需要我扮大猩猩了吗？” 晚自习第二节课，有三个女生找黄亦恒打了个招呼，去综合楼找老师帮着做实验。祁昆看出这是一个逃课的好时机，开始怂恿黄亦恒跟他一起去。 “你别闹了，行不行？”黄亦恒推开祁昆。 “我没闹，我真没学会。” “我不信。” “真的，你看我眼神。” 黄亦恒本就时间不够用，被祁昆折腾得心烦意乱。苦于最近忙着各种杂事没能抽出时间和祁昆谈恋爱，又不好意思发作。 “最后一次，”黄亦恒无奈地舒了一口气，“从明天开始，你必须好好学习。” “没问题。” “你发誓。” “我发誓。” “如果你再这么闹下去，我们就不要在一起了，影响我学习。”说话的时候，黄亦恒依旧笔耕不辍。 祁昆不说话。 黄亦恒放下笔，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听到没。” “我生气了。” 黄亦恒不理他，继续做题。 “我真的生气了。” 实验是假的，想翘课是真的，想拉着黄亦恒去小操场角落里卿卿我我也是真的。黄亦恒知道祁昆的算盘，不肯承认自己有同样的欲望，假装半推半就。 从综合楼出来，两个人心照不宣地走向小操场。祁昆拉着手和黄亦恒聊暑假的安排，东拉西扯，就是没有实质的行动。再往前走，就是操场最昏暗的角落。 黄亦恒原本以为到了那边祁昆会原形毕露，没想到沉不住气的是自己。 他用手臂缠着祁昆，用鼻尖蹭着祁昆的鼻尖，可祁昆还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你干嘛？”祁昆的语气带着几分责问。 “什么啊。” 黄亦恒擅长打太极，混着撒娇的声音让祁昆心痒痒的，像是被春天的狗尾巴草撩拨着，燥热难耐。 “我说了，我生气了。” “那我错了。”黄亦恒用下巴蹭祁昆的喉结。 “错哪了？”祁昆不依不饶。 “你没影响我学习。”黄亦恒笑着赔礼。 黄亦恒平时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谈起恋爱却是调情高手。祁昆往后退了一步，责问他：“我是因为这个生气吗？” “不是。” 黄亦恒极少这样嬉皮笑脸，卷起的眼角早已泛起端倪，紧闭的双唇却压抑住渴望。他不再说话，就这么笑着望着祁昆。这副模样又软又欲，扰人心神。 “黄亦恒，”祁昆用十指扣握住黄亦恒的手，反剪到他身子后面。 “你最好别给我乱讲话。” 黑暗中的冲动早已跃跃欲试，黄亦恒的手臂被祁昆箍着，想拥抱也不能。祁昆撬开他的唇，在他口内攻城略地。 呼吸被打乱了，黄亦恒感到小腹中传来一股温度，温度蔓延到头皮，搅扰了身体每一寸柔软。祁昆在他口中横冲直撞，带着执拗的温柔，来势汹汹。他被这巨大的温存吞噬着，动弹不得。 谁不想要爱呢？越是在生活中沉稳克制，越想要在爱里肆无忌惮。要他为你殚精竭虑，要他为你患得患失。要索取一切烂俗与痴情，窝到心底里去，再开出最妖艳的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等十分钟再吃蛋糕的人 下午生物会考，从早上开始，全班就很浮躁。课间操的时候班上有两个男生动作不规范被抓了典型，黄亦恒去办公室领了扣分条回来。 黄亦恒是正义的化身，大家都知道。出了事情，男生基本上没有找他求情的。女生偶尔侥幸搏一搏，每次也是无功而返。两个男生拿了条什么也没说，乖乖去综合楼刷了卡扣了分。 朋友圈又是尹征翰转发的一派胡言，大意就是求神保佑最近的考试全部通过，黄亦恒给他点了赞。 “你也这么无聊，不像你的风格。”祁昆鄙视地说。 “我就是鼓励一下他，他最近挺用功的。顺便蹭一下好运，万一上帝眷顾了他，见者有份呢？”黄亦恒说。 “听听！祁昆，你听听！”尹征翰从外面回来，刚好听到黄亦恒的话，“你看看班长这觉悟。” “还见者有份，我看你们就是在为难上帝。” “我说，你老这样说话，就不怕遭报应吗？”老鱼也插了一嘴。 尹征翰和老鱼勾肩搭背的，听了这话，更得意了。 “笑话，”祁昆哼了一声，“如果神仙真这么灵，定不会跟我这个小喽啰一般见识；如果他报复我，那上帝与我等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大家都在笑，只有黄亦恒没有。 实验测试开始，大家根据抽签结果去到了不同的实验室，祁昆和黄亦恒也分开了，约好结束以后在楼下见面。黄亦恒抽到的实验是制备细胞膜，之前已经练习过很多次，进行的很顺利。只是分洋葱的过程中，汁液溅到眼睛里去，流了好久的泪。 实验是当场评级的，黄亦恒第一个举手完成。老师看过之后扫了黄亦恒准考证上的码，在机器上输入了A。 越来越多的人从楼里走出来，黄亦恒到楼下的时候，祁昆已经在等他了。 “这呢。”祁昆招手。 “这么快？”黄亦恒看到祁昆的样子，就知道他进行的很顺利。 “主要是昨晚上补课的功劳。”祁昆坏笑。 这周是放假周，再熬3天就可以回家了。回学校的路上，祁昆看见有很多穿着校服的人往家乐福的方向走，也要跟着去。 “你一个走读生，凑什么热闹？” “回去不也是上自习嘛，去超市买点东西当晚饭。” 黄亦恒此刻心情不错。生物测试是高中会考的最后一项，黄亦恒前面的成绩也全都是A，这下拿了大满贯。 “吃什么？”黄亦恒问。 超市里的熟食刚刚做好，一到餐饮区就闻到一股香味。 “我去，班长？”尹征翰大跌眼镜，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黄亦恒和祁昆。 “不是来抓你们回去的，”祁昆说，“吃你的吧。” “废话，我就是想不到班长也会干这种事。都是让你给带坏了。” 祁昆从一人高的玻璃档口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看什么都想吃。最后买了一只烤鸡、两颗粽子、一份凉皮、两个煎蛋、两角千层饼、一小块芝士蛋糕。 “应该够了吧？”祁昆问黄亦恒。 “撑不死你算我输。”尹征翰从旁边经过。 “赌什么？”祁昆对着尹征翰的背影说。 两个人又从冷饮区逛了逛，买了几种学校里见不到的酸奶。排队结账的时候，祁昆从冷柜里拿了一瓶水，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几秒钟就全灌了进去。 “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黄亦恒对这种不文明行为表示抗议。 “干嘛？瓶子也能结账啊，我又不是不给钱。” “哎呀，”听到给钱两个字，黄亦恒才想起来，“没带手机。” “呵，我带了。”祁昆一脸嫌弃。 收银员对空瓶子是司空见惯的，黄亦恒依然觉得不好意思，和人家说抱歉。 出了门不远处有家药房，黄亦恒要去买药，祁昆问他买什么，黄亦恒只说是买帮助缓解视疲劳的，要祁昆在门口等着。祁昆猜测黄亦恒要买的是安眠药，他已经有很久没让自己带过这种药了。 黄亦恒空手而归，印证了祁昆的猜想。 “没有吗？”祁昆问。 “没有，你明天给我带吧。上次我跟你说的那家，还记得吗？” “那你这个……”祁昆顿了顿，“有没有依赖性，或者副作用什么的？” “没有，”黄亦恒说，然后又补了一句，“我也不是总吃。” “会和你之前甲醛中毒有冲突吗？” “不会，都过去那么久了。” 祁昆没再多问，他在想黄亦恒会不会已经猜到自己知道了真相，两个人谁也没有说穿，默默守护着这一个小小的秘密。 回到学校的时候还没到放学时间，班上的人已经差不多全都回来了。数学老师在其他班上课，黄亦恒到讲台上维持纪律。教室里充满了各种饭菜和水果的香味，大多数人都从外面买了晚饭回来，数着时针等着铃声响起。 祁昆说甜味是一种安慰剂，是让大脑分泌快乐因子的东西，这话一点不假。 芝士蛋糕是黄亦恒比较喜欢的甜品，他喜欢甜食，但是又多有顾虑，所以克制着自己的喜欢。而芝士蛋糕小小的一块，既不会太甜，也没有太多，正好适合他。 “饿死了。” 铃声一响，祁昆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书桌的美食。 这世界有两种人，一种是把好吃的先大快朵颐，一种是留到最后才吃，黄亦恒是后者。 忍耐、等待、理智、冷静，黄亦恒是所有优良品质的集合体。他擅于自己下手，是个闷声干大事的狠角色。 有一个著名的心理实验，是让孩子们看着桌上的蛋糕却不准吃，谁能多忍十分钟，就可以再得到一块。跟踪结果表明，愿意多等十分钟的那些孩子，长大后事业上会做的出色。 而黄亦恒，就是那个愿意等十分再吃蛋糕的人。 吃完了所有的东西，祁昆已经撑得不能弯腰了。食物在胃里不断膨胀，让人不太舒服。在超市里，黄亦恒叮嘱他少拿一点，他眼大肚子小，没听黄亦恒的。 “现在后悔了吧。”黄亦恒说着，把桌子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拿出那盒小小的芝士蛋糕。 “后悔了，”祁昆揉揉肚子，“后悔没和尹征翰赌一把大的。” 黄亦恒递过来一个小勺子，两个人一起分享这小小的美味。蛋糕入口即化，祁昆觉得很有幸福感，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什么是一块芝士蛋糕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给我打五百万试试。 二中大门口的造景很漂亮，门口左右两边是两块大大的石碑，正前方是一处喷水池，水只有放假的时候才开。 这天早上据说有领导来学校视察，早自习后各班班长开会，叮嘱课间操的时候不准浑水摸鱼。副校长选了黄亦恒和其他几个班长，课间操的时候去主席台领操。 7班的位置离主席台很远，但祁昆偏偏就是能在一堆白色的校服中一眼认出黄亦恒的身影。 大多数高中生的课间操都是马马虎虎，动作不到位，姿势不优美。碍于领导的面子，黄亦恒今天的状况要比平时好很多，每一个动作都潇洒有力，祁昆站在台下静静看着，藏不住笑意。 校门口造景水池里的水一直流动着，成了大家玩乐的对象。女生们到了课间就三五成群的过去，往里面扔硬币许愿、拍照，好像是什么风水宝地似的。 迷信这种事情必定少不了尹征翰，下了课，他拉着老鱼过去，保佑接下来的辩论赛和月考都有好成绩。 吃完午饭从班上逗留了一会，祁昆下楼把黄亦恒送回宿舍。操场上很多人都从校门口的方向走过来，祁昆问黄亦恒是怎么回事。 “这也能许愿？丧心病狂。”祁昆说着，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你干嘛去？”黄亦恒疑惑。 “换几个钢镚儿。” 无神论者祁昆一出手就与众不同。他从便利店里换了十块钱的硬币，一元、五角、一毛都有，攥在手里沉甸甸一小把。 “你这是干嘛？”黄亦恒觉得祁昆的做法实属好笑，一般人还真干不出这种事。 硬币哗啦啦的扔出去，扑通扑通的掉在了水里。祁昆站在小水潭边上，双手合十，十分满意。 “神仙来路不明，我也不知道他们喜欢多大面额的，索性都来点。”祁昆解释道。 “那也不用扔一把全进去吧。” “礼多神不怪。” “瞎扯。” “怎么就瞎扯了，这不是和游戏机投币一个道理吗？我这么富有，能玩好几局呢。” “贪心。” “那你就当我是贪心吧。” “许了多少愿？” “我所有的贪心，只用来许了一个愿，”祁昆转身看着黄亦恒笑，“希望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黄亦恒也笑。 “你笑什么，看不起神灵还是看不起我？” “没什么，”黄亦恒的目光看向别处，“永远……挺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我不活了 好久没吃食堂的小炒了，上午下了第三节课，黄亦恒提出去订菜。 “想吃什么？我去订。”祁昆说。 “我去吧。” 黄亦恒说完直接出去了，祁昆不明所以。每次这事都是他去做的，不知道黄亦恒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放了学，祁昆拿着饭盒去食堂，刷饭卡的时候阿姨告诉他黄亦恒已经刷过了。 “什么情况啊？”祁昆抱着几个盒子回到班上，“你中奖了？” “请你吃饭还不乐意啊。”黄亦恒已经备好了餐具，接过祁昆手里的饭盒，一掀开盖子，香气扑面而来。 “如实招来。”祁昆抓住黄亦恒的手腕。 “动动你的脑子。疼。” 祁昆放开黄亦恒，看着这几份硬菜，觉得黄亦恒是不是背地里喜欢有买彩票之类的爱好。这个人心思缜密，不好说。 “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什么时候再告诉你。”黄亦恒说。 “我谢谢你。” 下了晚自习，祁昆和黄亦恒逗留在教室聊天。演艺圈的那些事已经被祁昆聊的见底了，最近的故事大王换成了黄亦恒。 黄亦恒喜欢天文学，和祁昆讲月球上的南北极，分析火星上存活生命的可能。又聊到极光，祁昆想着毕业以后能去加拿大旅行，和黄亦恒看世间美景。 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前者祁昆是做不到了。好在有黄亦恒博闻强识，两个人一个有钱，一个有学问，绝配。 “极光要蹲守的，不是去了就能就看到。”黄亦恒说。 “蹲就蹲呗，反正有你陪绑呢，怕什么？” 黄亦恒笑笑不置可否，毕业还早呢，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两个人关了教室灯下楼，祁昆走的方向不是去取自行车的。 “你早上怎么来的？”黄亦恒问。 “地铁。” “那早饭怎么带的？” “就那么带的啊，”祁昆笑，“厉不厉害？” 黄亦恒想象不到祁昆带着两盒豆腐脑是怎么过的安检。早上拥挤的人群，那人小心的保护着两个人的早餐，到了学校，豆腐还是一整块。一个粗线条的少年，愿意这样细心的护着他，他很满足。 “路上慢点。” 黄亦恒捏了捏祁昆的手，轻轻在他耳边说。 今天的祁昆心情不同于往日，一是因为马上放假了，二是因为昨晚发现书包里多了一张字条。 --别和班长借错题本了，我错的题更多哦。 小卡片是粉色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笔迹为了防止被认出，是精心变换过的花式字体。唯一的线索是卡片背面有一个自画像，祁昆把这简单的一行字理解为情书——这是他高中生涯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可能科技的发展太快了，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他还收到过折成心形的卡通信纸，现在似乎没怎么见到过这种东西。倒是有几个女生总是发来微信，但也仅限于暧昧。 这几天天气不好不用出操，大课间的时候，祁昆没和逍遥帮到操场上玩，坐在班上猜测写卡片的人是谁。 祁昆回忆着漫画里的样子，半天也没能对号入座。她应该是高个子的女生，对方既能够悄悄把东西塞进自己的书包，又知道自己经常和黄亦恒借错题本，祁昆猜是坐在后排的人。 黄亦恒被叫去开会了，自从上次的丢人事件之后，黄亦恒总是第一时间和祁昆汇报会议精神。这次的主题是交代假期之后的一些新规定，祁昆了然于胸。 说到错题本，祁昆想起黄亦恒最近都不再把错题本借给他了，这位少年再次起了歹心。 那女孩说的没错，黄亦恒的错题真的很少。大家多是一个科目一个错题本，而黄亦恒就只有这一本。祁昆拿着本子翻了翻，不同颜色的标签分类不同的科目，也看不出什么异常。翻到最后一页，把本子倒过来，新世界的大门开启了。 辣条这种小事，我说不吃就不吃了。 未来的一周，我绝对不会再自习课上睡哪怕一次觉。 没吃过碎豆腐脑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我发誓这将是我人生的最后一副耳机。 明天我就把猫杀了。 被气到死去活来。 我永远都喜欢青苹果。 黄亦恒的错题本上，竟然记的全都是祁昆的黑历史。 虽然这本祁昆语录连一页纸都还没写满，但也足以让当事人脸红。这些话大部分是他和黄亦恒说的私房话，没想到都被人记录在案，当做日后嘲笑的把柄。 这一次，祁昆真的是被气到死去活来了。 “黄亦恒！我杀了你！” 开完会回来，黄亦恒一到班上就听到这么一句。 “黄亦恒，”祁昆把错题本丢到他面前，“说吧，想怎么死。” 黄亦恒不好意思的笑笑，急忙收起错题本，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祁昆小点声。 祁昆气势依旧：“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黄亦恒拿了祁昆桌上的半瓶水，拧开，被人一把夺下。 “不说别喝。” “没，就是觉得有趣，不是嘲笑你。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我以后不写了就是。” 祁昆看着黄亦恒的神情，将信将疑。 “干嘛这么看着我？”黄亦恒从祁昆手里拿过矿泉水，干了个精光。 祁昆看着黄亦恒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撇了撇嘴：“黄亦恒，我怎么早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啊？” 黄亦恒笑：“我哪样？” “有手段、有城府、沉得住气，隐形腹黑男。”祁昆贴着黄亦恒耳根小声说，“真够要命的。” “哦？是吗。”黄亦恒推了推眼镜，抽出错题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 真够要命的。 春天总是急赤白脸的，最近一周不是阴天就是大风。 祁昆预约了周六一早上去剪头发，特意定了闹钟起床。常去的那家沙龙在网上越来越火，店址搬到了更热闹的街上，祁昆想要去试试。 今天不凑巧，祁昆喜欢的两个理发师都不在店里。前台服务人员说是去外地参加培训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祁昆选了经理推荐的一个年轻小伙，说是从巴黎培训过，评级比较高，价格也贵了一倍。祁昆耳根子软，没禁住店里人员的大力推荐，同意了。 躺下洗头发，水冲在头上的瞬间，祁昆突然开了窍。 黄亦恒那天订了许多菜，是高老师许诺的辩论赛晋级奖金到账了。嘴里一声惊呼，吓了洗头小妹一跳。 “没事，不凉，正好。”祁昆笑容灿烂。 戴上围布坐在镜子前，祁昆越想越兴奋起来，给黄亦恒发消息，得到了黄亦恒的确认。高老师虽然休了产假，还不忘惦记学校的事，让人又爱又恨。 圆寸和圆寸是不一样，就像女生眼中的口红色号一样，看上去都差不多，实际上天差地别。这个最简单的发型祁昆也不惜花重金来高级理发店，可见非常重视。 可惜事实总是不能遂人愿，在理发师下推子的那一刻，祁昆就明白了。 顶着老头儿一样的发型出来，祁昆沮丧万分的给黄亦恒发了微信。 --妈的，我不活了。 不知道是假期让人无法安心，还是没了祁昆的打扰变得不习惯。这一个上午，黄亦恒连一张卷子都没做完。 他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无法专心学习，看一会那些英文，就开始不自觉的走神。想高考结束后两个人约定的旅行，想上大学后可能异地恋的日子，想以后的生活。 表针指向11点，老妈打来电话，新店脱不开身，中午不能回来做饭了。黄亦恒起身去喝了点水，决定一会儿找祁昆约个午饭。 祁昆回到家重新洗了一遍头，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摆了一百八十个造型，怎么也找不到挽救的办法，只好把猫揍了一顿。 Lisa躲避着祁昆扔过来的沙发抱枕，不小心撞到柜子上，祁昆那张被裱起来的奖状险些跌落。 黄亦恒一口气做完了4篇完形填空，一对答案，总共只错了4处，还算满意。打开手机，发现祁昆的留言，打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下微博，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又看了下朋友圈。 --刚从理发店出来，现在想问问哪里有卖帽子的。 黄亦恒对着屏幕笑出声来。 穿上鞋子出门，黄亦恒坐地铁去了祁昆家里。一路上想象着祁昆等下生气的样子，又觉得很温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的小小发条松动了，学习不再是第一要紧的事，假期也不再是和别人竞争的好时机。 门铃响了，祁昆戴着帽子去开门。 “至于吗？我看看。” 黄亦恒一进来，祁昆就扑到黄亦恒身上，偏着头靠在黄亦恒肩膀上，不给对方看自己的样子。黄亦恒被这个突袭式的拥抱弄得差点仰过去，一只手抱着祁昆，一只手背到后面，把门关上。 “我没脸见人了，我不活了。”祁昆赖在黄亦恒身上说。 “这话有点不吉利。” “真的，我一会就去死。” 黄亦恒轻轻拍着祁昆的背，祁昆摇摇晃晃的往后退，两个人就这么抱着，从门口晃到地毯边上。 “跳的什么舞啊这是？”黄亦恒笑，双手抓着祁昆的手臂推开他，轻轻摘下祁昆的帽子。祁昆转身逃开，坐到沙发上。 “还好，”黄亦恒说，“就是短了点。” “好什么？！跟老大爷似的，丑爆了妈的。”祁昆一抬腿，把拖鞋踢到一边。 “你这张脸能压得住这发型，像我就不行。”黄亦恒安慰道。 祁昆听了这话，脸色有点阴转晴的意思。照了照镜子，觉得黄亦恒说的有点道理。 两个好看的人互相吹捧了一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黄亦恒一提出吃饭，祁昆就抱着他腻腻歪歪，黄亦恒知道这是祁昆拖延时间的伎俩，心甘情愿留恋在松软的怀抱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我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饿了。” 祁昆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这个点，下楼也没吃的了。”黄亦恒摸着祁昆尖锐的发茬，手在祁昆跳动的喉结上游走。 “点外卖吧，”祁昆用脚够地毯上的手机，“不过外卖也没什么好吃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家。” “家里什么都没有吗？”黄亦恒站起来往厨房走，打开冰箱，只有几个馒头。 “自己做点吃吧，”黄亦恒扶着冰箱门看向祁昆，“煎馒头片，想吃吗？” “煎馒头片是什么？” “煎馒头片你没吃过？” “你会做？” 黄亦恒关上冰箱门，转头问：“有鸡蛋吗？”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黄亦恒和祁昆不一样，他没有衣食无忧的童年。若不是妈妈和姐姐从小爱护着，他本应该会的更多。 以前家里条件不好，低保户的名额也因为超生被划掉了，黄亦恒的童年有点清苦。 陈馒头比新馒头更好吃，这话是黄亦恒妈妈说的。小时候家里的馒头一蒸就是一大锅，够全家人吃一个星期。新馒头松软，用来煎太浪费，这是一个母亲无奈之下编的谎话。 “这样行了吗？”祁昆拿着打好的鸡蛋液给黄亦恒看。 黄亦恒把四个馒头都切好了，接过鸡蛋液挨个裹在馒头上。馒头片下锅，呲啦一声爆出香味，淡黄色的馒头片变成金黄，油亮亮的。 “拿盘子去。”黄亦恒说。 “好嘞。”祁昆像得了令的小兵，转身从旁边的沥水篮里拿出一个盘子，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又铺上一层厨房纸，放在黄亦恒手边。 “没你的事儿了，玩去吧。”黄亦恒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妈妈的口吻。 “好嘞。”祁昆转身离开。 油炸是一个神奇的魔法，无论下锅的是什么，只要经过这油炸一道工序，食物就会变得好吃起来。黄亦恒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黄妈妈一个人守着一个小摊位，养活四个孩子，生活捉襟见肘。他小时候最常吃的菜是是豆腐，孩子们需要补充蛋白质，但肉贵，豆腐便宜。切成块蘸甜面酱吃，或者炖在汤里，省时方便。在这样的境况下长大，煎馒头片已经算得上是美味。 关火，摘掉围裙，洗锅，关闭油烟机。黄亦恒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你家的餐桌就是个摆设吗？”黄亦恒看到祁昆又在地毯上支起了小桌子。 “在这吃饭有意思。” 祁昆喜欢坐在地毯上边看电视边吃饭，以前家里还有个茶几，后来总喜欢躺在地毯上，干脆把茶几也撤掉了，便携小桌子就拿来充当餐桌。 厨房传来嘀嘀两声，是水开了。祁昆去拿了两只碗，从冰箱里拿了两颗鸡蛋打散，开水直接浇下去，加点盐和香油，变成了一腕鸡蛋汤。 “你喝过这种鸡蛋汤吗？”祁昆问，“比那种鸡蛋汤好喝。” “没有，”黄亦恒说，“这顿饭胆固醇够高的。” 馒头片酥脆，再配上一点榨菜，这顿简单的午饭让两个人都觉得十分满意。电视里播放着祁昆喜欢看的蜡笔小新，黄亦恒的脚不经意的碰上祁昆的脚，暖融融的。 “人间美味。” 吃好饭，祁昆头枕着沙发满足的说。 “这就人间美味了？”黄亦恒笑。 “你还真有点做饭的天赋。” “这就算有天赋了？” 一个下午的完整时间已经被迟来的晚饭割裂了，黄亦恒几次想走，都被祁昆以各种理由阻挡着。黄亦恒半推半就，也就这么耗着。没写完的数学题，做了一半的英语报纸，都被他丢到九霄云外了。 明天要去参加区里的辩论评比，眼看天又要下起小雨，如果再不回家，恐怕这一个下午就真的过完了。两个人抱了又抱，吻了又吻，终于决定要分开。桌子上的几个盘子还摊着，祁昆说猜拳定胜负，又输了。 “你忍心让一个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年轻人做这种事吗？！”祁昆愤怒地问。 “愿赌服输。”黄亦恒淡定地说。 “黄亦恒，我真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我又哪样了？” “冷血、无情、狠心。” “那就怪了，”黄亦恒一边笑一边换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你没看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舅姥爷 祁昆是艺术生，考表演院校是要经过专业考试的。薛城帮祁昆联系了一个培训机构，能帮考生分析各大院校的招生偏好，很系统，很权威。 刚开学的时候，薛城帮着祁昆问过国外的院校。英国的一所大学很适合他，祁昆看了介绍也很喜欢，考查科目虽然比国内的院校更多，但对于祁昆这样有表演经验的小演员，应该也不是难事。国内的专业院校也很多，B大和Z大是公认的一流学府，也是祁昆的目标学校。 祁昆中午被薛城的电话叫醒，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黄亦恒在干嘛。 --在忙？ --没。你醒了？外面下雨了。 黄亦恒变了。 他以前总是不回信息，现在无论手边有多少事，只要祁昆发来信息，答案永远都是不忙。黄亦恒习惯把世界关在外面，唯一的一扇窗，是留给祁昆的。 为了辩论赛，黄亦恒起的比在校时还早。祁昆打了视频过去，预祝他比赛成功。 “一定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祁昆对着屏幕说，“如果没有，也没关系。” 祁昆和薛城约好一起吃午饭，下午要去培训机构那边看看。祁昆在浴室洗澡，一出来，发现屋里多了一个大活人。 “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看见薛城，祁昆吓了一跳，“明天我就把密码换了！” “你这……来过人？”薛城四处扫了一眼，刚想盘问，一转头，看到祁昆的新发型。 “我去！你头发怎么了？” “你是来破案的吗？”祁昆把毛巾扔到一边。 “一早上就这么大脾气，”薛城回到沙发上坐着，二郎腿一翘，“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 “管得着吗你。”祁昆抛给薛城一个臭脸。 祁昆昨天和黄亦恒猜拳输了，把碗都收进了厨房，但是放在水池里没管。薛城看见这双人份的狼藉，什么都明白了。 “吃什么？”薛城没再追问，憋着嘲笑。祁昆不想说的事，问也没用。 “听你的。” 一下楼，一股凉风迎了上来，没想到5月的天气还可以这么冷。出门之前薛城叫祁昆换个长袖，祁昆不以为然，穿着破洞裤下了楼，现在四处漏风。 “傻了吧？”薛城问。 “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我冷不冷。”祁昆嘴硬。 一上车，浑身的鸡皮疙瘩就被安抚了下来。祁昆急忙拿出手机给黄亦恒发消息，叫他穿多点。 雨不大，小雨点敲打在车窗上没有任何声响，只像流星一样滑过一串痕迹，然后消失不见。来往的车辆耐心有限，滴滴不停地按着喇叭，催得人心烦。路况不好，车子半天也没移动十米。祁昆在后排坐着，看着红红绿绿的雨伞，忽然想到很多年以后。 或许和路上的行人一样，他开着车，或者黄亦恒开着车，在这样的下雨天，赶往同一个面试地点。他们没带伞，停好车小跑着进到写字楼，抖抖身上的雨，调整好呼吸和眼神，不能叫人看出他们是认识的。那时候自己还在演戏吗？黄亦恒会做什么工作？不知道。 也可能他们会变得平凡，像这城市里每一个匆忙的中年人一样。出差一周未见，他在雨中焦急地按着喇叭，黄亦恒在家中煮着咖喱。音响放的是高中那阵流行的歌，或许某一年的元旦晚会上他还唱过。饭香味混着窗外清新的空气飘满整个房间，楼道里传来蹬蹬蹬的上楼声，是黄亦恒回来了。 豆腐脑那条街应该早就搬了吧？从去年就传闻说那里要改建商场，到时候可能早已换了天地。周末黄亦恒在家里睡懒觉，他开车出来给他买早餐，咒骂着下雨也不放过自己。 也或许两个人都老了呢？那也说不定。黄亦恒几个姐姐的孩子纷纷成了家，三姐的孩子最晚结婚又最早生小孩，他们俩正式成了两个帅老头。孩子出生的那天两人去医院看望，也是一个下雨天，堵在路上，两人争论这小孩该管自己叫什么。他觉得叫舅祖父，黄亦恒非说叫舅姥爷。赌什么？他会问黄亦恒，这个臭毛病他可能一直改不掉，变得又倔又硬。 “到了，就这。” 薛城的话打断了祁昆的思路，车子停在一家不起眼的门脸前面。 白墙黑瓦的门左右是木制楹联，看上去古色古香的，进了门，原来大有天地。点单的时候，祁昆拿起手机给黄亦恒发了条信息。 --你姐姐的孩子的孩子，管你叫什么？ 这是一家半露天的火锅店，说不清是中式风格还是日式风格。大院子里，每桌之间用麻绳做的栅栏隔开，小鱼池也还有锦鲤水草，很有禅意。听着雨声吃着火锅，这午餐不能更棒了。 薛城递过来一本菜单，让祁昆看看再加点什么，刚接过来，手机响了。 黄亦恒回复：舅姥爷。 祁昆放下手机，翻着菜单傻笑。“不用再加了。”祁昆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下雨天永远都要配火锅。”祁昆对薛城选的火锅店十分满意。 永远，又是永远。祁昆忽然想起黄亦恒在错题本上收集的语录，暗自发笑。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嘴脸，”薛城坐在祁昆对面，嫌弃地说，“看起来智商不高的样子。” “真的吗？”祁昆大笑，掏出手机照了照，“这么明显吗？” “你到底笑什么呢？” “我笑啊，我连三分钟的平板支撑都坚持不了，竟然还有人相信我说的永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输 菜上的很快，薛城是这里的会员，额外赠送了两个凉菜。祁昆不喝酒，薛城又要开车，两个人点了两份酸梅汤。 院子的屋檐不断滴下水来，落到鱼池里，滴滴答答的雨声比古典乐更动听。明明离市中心不远，但这里闹中取静，连汽笛声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店里的客人也都被这种氛围感染着，讲话轻声细语的，有点超凡脱俗的意思。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和学霸在一起呆久了，竟然熏陶出这样的文学素养，祁昆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这顿饭是祁昆结的账，为了办一个会员。在下一个雨天，他想带黄亦恒来。 “先生充多少？”收银台问，“冲两千赠两百。” 祁昆想了想：“最低充多少？” “五百。” “那充五百。” 薛城看了祁昆一眼，有点吃惊。依着祁昆大手大脚的性子，肯定要充两千的。 艺考咨询在街对面的创想大厦，10层以上全是各种教育培训机构。有小孩子的艺术兴趣班，也有中学生的课外辅导。祁昆来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笑什么？”薛城问。 “没。”祁昆摇摇头，没说下去。 “这次，可别再指望我半夜来救你了。”薛城说。 祁昆笑，薛城也笑。 接待祁昆两人的是机构指导老师，讲了一下国内顶尖的院校，各院校的不同专长和风格，以及报考的条件。从高二结束的暑假开始，机构就全程跟踪考生。艺考课程是他们的另一个套餐，价格各不相同。在艺考结束后，机构还有文化课的冲刺班，可谓一站式服务。 “有自主招生相关的吗？”祁昆问。 “有，不过表演类一般不走自主招生。” “不是表演类，是普通考生。” 老师又拿了几张单页，介绍了一下自主招生的申请方案和面试情况。祁昆听得不是很懂，干脆把资料全都装了走。 这里的套餐价格从几千到几万不等，祁昆不知道黄亦恒家能不能负担得起这些，也不知道这些五花八门的课程，对黄亦恒是帮助还是压力。 老师看祁昆有意向，不想放走这个大客户，建议祁昆去声乐室上一节课体验下。薛城也建议祁昆去，借机考察一下老师的专业水平，答应晚些时候过来接他。 “你之前怎么不这么尽责？”祁昆讽刺薛城，“你现在这样，我总感觉你有什么阴谋。” “那要不我不来接你了，你自己打车回？” “那要不你试试？” 音乐教室在12层，教室里的课还没完，外面已经围着一群等着上下节课的学生了。报考老师介绍说，大部分同学都是从分了文理后就报名了，这样课程安排没有那么紧张，不会太影响平时上课。 祁昆在门外站着，看着这围着的一群人，突然体会到了一种紧迫感。在那些人的眼神中，祁昆能找到黄亦恒的影子。 这世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吗？或许没有。但至少有个人愿意去尝试理解，愿意尝试包容。 祁昆挺佩服黄亦恒的，黄亦恒的专注和执着让他觉得很酷。能在千军万马中突出重围的人，决心、毅力、智慧，缺一不可。黄亦恒能取得今天的成绩，靠的是动心忍性，水滴石穿。而不是像自己这般，只凭借着洋溢的热血与勇气。 一路上祁昆都过的顺风顺水，所以才动不动就敢和世界宣战。如今见到这样的场面，他有一点慌张，不知道该怎么严阵以待。 声乐老师很年轻，这是最便宜的套餐，大课，有20个人一起上。祁昆之前没有接触过声乐，这节课上的非常认真。 下了课，指导老师把祁昆接回了接待大厅。祁昆刚上完课，很兴奋，觉得很有收获。 “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吗？”老师递给他一杯水。 “好像有点。”祁昆回答。 辩论赛应该快结束了，黄亦恒一直没有回微信，祁昆频频看着手机。 打了薛城的电话，被告知堵在路上。祁昆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想着今后的打算。 在培训机构提前感受到了高考氛围，他对未来的模样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以前他只想考一流的学校，现在，他想和黄亦恒考到一个城市去。 Z大。 黄亦恒的目标是A大，他的目标就是Z大。祁昆看着窗外阴霾的天，对自己的心发了誓。 如果天气是上天随机挑选一个人，反映他的心情，那么今天被选中的，是黄亦恒。 辩论赛下午两点正式开始，四点就结束了，比黄亦恒预想的更早。 第一轮是60秒自由辩论，黄亦恒综合得分尚可。第二轮小组辩论，黄亦恒直接出局。 辩题是情在理先or理在情先，这是黄亦恒私下里练习过的。黄亦恒是一辩，在陈述环节表现还算沉稳，可到了自由辩论环节，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黄亦恒有非常缜密的逻辑框架，但是在高手对决中，对方见招拆招，像是不守交通规则的自行车，见缝就钻。对方把赛场气氛带到了至高点，黄亦恒在喝彩声中走下辩台。 他失败了，败得措手不及。 从大楼里拖着沉重的步伐出来，黄亦恒直接回了学校，一个人。 是的，尹征翰以优异的成绩留在了下一场对抗赛中。 谁也不看好的小角色渐入佳境，备受瞩目的黄亦恒名落孙山。 他应该给祁昆发个消息，他答应过祁昆，比赛完了第一时间告诉他。但此刻，他一点也不想。 老鱼还没到校，宿舍里只有黄亦恒一个人。他蜷缩在宿舍的床上，听着楼道里不成调的歌声，不知道该想什么。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又一次套上坚硬的躯壳，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鼓励。 从一个月前辛苦的准备，到每晚晚自习后的模拟，为了这个证书，他很拼。祁昆给他打印的一沓沓资料，他全都看了。努力的准备，努力的学习技能，可还是无能为力。 他信奉的是交换法则，天道酬勤，该是一分耕耘一份收获。而那些双手也触摸不到的角落，便只剩下一声叹息。 杯水车薪，只因山外有山。 他在脑海里复盘整个事件，把头蒙在被子里，慢慢睡着了。 睡梦中，他身处茫茫无际的雾气中。朦胧里有一座窄窄的索桥，他颤颤巍巍的走上去。一阵风吹来，铁链被吹得打晃。他向前跑去，被晃了一个踉跄。再一抬头，雾散了，脚下是万丈深渊。 惊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坐起身来拿起手机，给妈妈打了电话。 低沉的声音一出，那话那边迎来了小小的沉默。沉默过后，换来了一阵温柔。 “不要气馁，继续加油。” “对不起，妈妈。”黄亦恒有点沮丧，声音微弱。 黄亦恒从小是在严厉教育中成长的。字不工整要打手心，有剩饭要罚站。三年级的时候考了一百分，高高兴兴的给妈妈看，妈妈却用红笔打了个叉，写上99.5。说你看，这里的双引号忘了写后半个。 他是一个不允许失败的人。 薛城接上祁昆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开车去吃了晚饭，结果晚饭也要排队。祁昆心不在焉，给黄亦恒打了个电话，无人应答。 就算是结果比较复杂，这个时间也应该结束了，祁昆这样想着，又给尹征翰打了电话。 “我请假了，”尹征翰说，“班长回去了，没和我们在一起。” “你们？” “嗯，班长没进复赛。”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又打了雷，祁昆听见轰隆的一声，整个人震惊在原地。 尹征翰顺利晋级，黄亦恒却没有，这太不可思议了。祁昆拉着薛城往外走，刚好叫到他们的桌号。 “干嘛去？”薛城的衣服被祁昆扯到变形。 “送我去学校，别问了。”祁昆一贯的霸道。 薛城没多问，这个公子哥脾气一上来谁也按不住，发动车子送他去学校。 “先回家拿东西吗？” “不用。”祁昆说着，又给黄亦恒打了电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充分不必要条件 班里，黄亦恒呆呆坐着，看窗外的操场跑道被雨浇成了枣红色。尹征翰还没回来，大家吵吵闹闹的。没人记得今天是区里辩论的日子，也没人关心他有没有晋级，一切照旧。 去学校的路绕三环，不用在市区堵着，很快就到了。薛城问要不要在校门口等他，祁昆跑的太快，以至于薛城都没听清答复。 小跑着穿过操场，雨水溅湿了祁昆的鞋子，顾不上了。黄亦恒没在宿舍，逍遥帮的几个人也不在。祁昆又去了食堂，也没看见黄亦恒。 “班长开会去了。”教室里，厉洋告诉他。 “尹征翰呢？” “没见到哦。” 急中生智的祁昆拿尹征翰打个岔。他是走读生，今晚本不应该出现在学校，此刻慌忙全都写在脸上，若说心里没鬼，谁也不信。 教务处聚集了十几个班的班长，说了两件事，一是月考，二是暑假补课。散了会，数学老师看黄亦恒脸色不好，又把他叫到办公室。 “胜败乃兵家常事，别放在心上。”数学老师在黄亦恒的肩上拍了一掌，“受到一点打击就垂头丧气，这可不像我的学生。” “我没事老师，就是有点头疼。” “晚自习别上了，回宿舍好好睡一觉。”数学老师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假条。 “没事，不用。”黄亦恒说。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听话。”数学老师还是给黄亦恒开了假条。 黄亦恒笑了一下，把假条放在口袋里。 出了综合楼，黄亦恒刚要撑伞，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没有光的地方。 祁昆上前一步，把黄亦恒拉到黑暗里。 “黄亦恒，你还好吗？” 黄亦恒点点头：“嗯。” “你确定吗？” 勉强从喉咙里基础第二个“嗯”字，黄亦恒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已经开始哽咽。 一个要强的学霸，出了校门，连复赛都没进就让人打回原形，没有人嘲笑他，但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妈妈没怪他，数学老师安慰他，他都没关系，看到亲近的人，眼泪反而要忍不住了。 祁昆在拐角处的黑暗里站着，看着黄亦恒微微低下的头，伸出双臂，把他揽在了怀里。 轻轻地。 “冷吗？”祁昆在黄亦恒耳边问，用宽大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肩膀。 “不冷。”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他们慌忙分开，后退了几步。有人从楼里面出来，伸手试了试雨滴，走远了。 “吃饭了吗？”祁昆问。 “没。” “走吧。” 两个人手牵手向宿舍楼走去，操场上空无一人，灯光暗到连影子都看不到。 雨若有似无，两个人一言不发，心贴的更近了。 一张假条要放进来两个人，宿管老头不肯。黄亦恒说这是自己家里人，宿管老头对祁昆不脸熟，没再多说什么。 宿舍楼空空如也，每迈一级楼梯，就传来咚咚的回声。楼道尽头，517宿舍到了。 祁昆迫不及待地把黄亦恒推在墙上，像一场期盼已久的热烈，把黄亦恒紧紧箍在怀中。两张冰凉的脸贴在一起，黑暗中吞没彼此的呼吸。 情爱是一种安慰，黄亦恒在其他地方寻不到的温暖，只有在祁昆这里索取。他双手探进祁昆的衣摆，冰凉的手刺激得祁昆小腹收紧。又继续大胆向下摸索，越过腰间的黄线，去触碰对方滚烫的血液。 祁昆的手托着黄亦恒的头，暗哑地哼了一声，心尖也颤动起来。黄亦恒用更热烈的吻回应他，吞噬着口腔里每一寸不安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祁昆凝望着黄亦恒的眼睛，佯装怪罪。 黄亦恒不回答。 黄亦恒总是这样，没有确切的答案就用沉默代替，有时候是不能保证，有时候是无法确定。 这次，是不想承认。 “怕什么？”祁昆像是在黄亦恒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怕我笑你？” 黄亦恒躲开了祁昆的眼神，勉强弯了弯嘴角：“不想破坏在你心里的形象。”这话听起来像玩笑，也不像。 “还有呢？”祁昆追问。 “没了。”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黄亦恒的伪装才有了遮掩。他不肯承认，他在用这样的方式试探祁昆的真心，让他为自己提心吊胆，殚精竭虑。他在用这种方式，讨对方的怜爱与心疼。 宿舍里有泡面，黄亦恒拎着水壶去打热水。祁昆在黄亦恒的桌子上翻了翻，腾出一片地方把面饼和调料摆好。 “你哪来的假条？” 两个人趴在桌子上守着一桶泡面，像是什么神秘的仪式。 “班主任给我开的，有点头疼。” “刚才怎么不说？” 刚才哪里顾得上？黄亦恒心想。 “戴了隐形眼镜，摘了就不疼了。”黄亦恒说。 祁昆的心又揪在了一起。为了比赛有个好形象，黄亦恒还特意戴了隐形眼镜。他后悔那天在校门口的喷水池，没给黄亦恒许一个逢考必过的愿。 宿舍的单人床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随便一动就吱吱作响。祁昆刷手机，黄亦恒就看祁昆的手机，祁昆打电话，黄亦恒就听祁昆说话。窗外雷声隐隐，雨落无声。 收起手机，祁昆侧过身来：“黄亦恒，我们是不是该聊聊？” 这个念头在祁昆脑中酝酿了很久，从黄亦恒让他买安眠药，从他知道黄亦恒偷偷抽烟。祁昆不知道该找一个什么样的机会才能巧妙的=过渡到这个话题，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 “聊什么？”黄亦恒没有防备。 “你知不知道有那种……没考满分就拿不到零花钱的孩子？” “知道。” “你是吗？” “我不是，”黄亦恒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祁昆的头发，“我小时候没有零花钱。” “黄亦恒，我要发火了。” 黄亦恒在躲避祁昆的认真，他知道祁昆想说什么。他在用玩笑缓解尴尬，技术还不够纯熟。 祁昆给黄亦恒讲了一个故事。 小白兔每天要打三斤草，到了晚上去山羊那里换来一颗糖。他每天兢兢业业，每天都有收获。有一天，小白兔遇见了小花狗，小花狗送了一颗糖给他，小白兔却急哭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祁昆问。 “不知道。” “因为小白兔已经没有草可以给小花狗了。” 等价交换是森林法则，也是黄亦恒第一定律。他从小受的教育，是先苦后甜，要吃得苦中苦，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一定要先付出些什么，才肯心安理得的接受点什么。追根究底，是不相信这世上有无条件的爱。 小花狗告诉小白兔，自己只是想送它一颗糖，并不需要需要三斤草。小白兔很感动，但又十分不好意思，最后拒绝了小花狗。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祁昆问。 “告诉我们，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黄亦恒，”祁昆牵着黄亦恒的手用力掰了一下，“我真的要发火了。” 黄亦恒躺在床上笑，腿搭在祁昆的腿上，笑了笑说：“好。” 不优秀就不配得到奖赏，这是被黄亦恒刻进潜意识里的规则。祁昆把这种心态叫做“优秀强迫症”，就像那个没拿满分就不能得到零花钱的孩子。 “当我的笑灿烂像阳光，当我的梦做的够漂亮，这世界才为我鼓掌。”祁昆唱起歌来。 “可这是冷冰冰的现实，这不是爱。爱是你不需要做什么，我就会爱你；你什么都没做，也能得到我的爱。” 祁昆说这话的时候并没觉得自己有多迷人，他只是拿出了百分百的温柔，和百分之两百的真诚。 “你很优秀，我也爱你的优秀，但那不是爱的全部。优秀，是我爱你的充分但不必要条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谁与争锋 小木屋上新了几款饮料，小姑娘拿着银色的杯子上下摇晃，冰块在碰撞出哗啦啦的声响，是夏天的声音。 天气越来越热了，校服外套成了体育课后垫屁股的坐垫。解散后，大家争相去买橘子汽水，黄亦恒直接回了教室写检查， 帮祁昆写的。 正直的黄班长终于屈服在浪荡公子的魔爪之下，应该传为一段佳话。昨晚下了晚自习，祁昆没有正当理由出校门，若去找班主任开条，必会问整整三节晚自习去了哪里。如果明天再走的话，祁昆又没校服穿，最后选择冒险翻墙。 班主任离校的时候，正好碰见祁昆从墙上跳下来，罚了一篇检查以示警告。祁昆看着这洋洋洒洒的八百字，感叹简直就是他本人的笔迹，黄亦恒的隐藏技能又解锁一个。 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要开始了，这是高中生最后一次放肆的机会。文科班女生多，男生每个人都报了两个项目。老鱼报了四个，若不是因为四个是上限，尹征翰觉得老鱼可以全选。 “应该增加一个嘴皮子长跑项目，”祁昆对尹征翰说，“冠军非你莫属。” 自从辩论赛晋级，尹征翰逗闷子的本事更张狂了。虽然在决赛中失败了，但全市八强选手的成绩已经让他十分骄傲。祁昆怕这件事会刺激到黄亦恒，总是不屑于尹征翰吹嘘的样子。黄亦恒每次都是笑笑，他渐渐释怀了。 夏季午休时间长，但黄亦恒的生物钟一直没扭转过来。中午躺在床上睡不着，回想祁昆说过的话。 如果自己的妈妈没那么严苛，不要求他事事争第一，争脸面，那他还会是今天的样子吗？如果优秀不是他人生的唯一选项，那么他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越想越没有结果，黄亦恒觉得自己被祁昆的歪理邪说带跑了，干脆起身洗漱，早早地来到了班上。 “吓我一跳。” 祁昆正在偷看培训机构发的资料，黄亦恒从后门进来，悄悄站在他身后。 “怎么还藏在桌子底下看？”黄亦恒笑。 “谁让我是惯犯呢，不这样看不刺激。” 祁昆把去培训机构的事情和黄亦恒说了，黄亦恒很支持他。黄亦恒不懂艺考生的流程，那些专业的考前辅导会帮得到祁昆。祁昆看黄亦恒不抵触，拿出了机构给的自主招生小手册。 手册上梳理了近五年的面试题目，主要是一些自由问答和开放性试题。这些内容黄亦恒看过一些，在网上都能查到，只是需要自己整理。二中的眼睛只盯着分数，那些院系都是干嘛的，谁也不知道。黄亦恒看着那些专业的名字，对未来并没有什么具体感知。 “我想报名，你感觉他们专业吗？” 祁昆没有直接说让黄亦恒也参加。培训机构很会贩卖焦虑，这种紧迫感对祁昆是种鼓励，到了黄亦恒身上就会变成压力。 “好像不错，”黄亦恒的眼睛还未离开手册，“这是免费派发的？” “是，他们服务还挺多的，从报名到面试到后期的填报志愿，都管。还有课程培训，专业课文化课都有。” “怎么收费？” “没细问，各种套餐都有。” 祁昆怕价格会让黄亦恒望而却步，隐瞒没说。他谎称自己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约黄亦恒放假和自己一起去看看，黄亦恒答应了。 “顺便再去趟宜家，”祁昆摆出一副得意的姿态，“买点住校用的东西。” 那晚和黄亦恒躺在小床上，祁昆开始期待住校的日子。旁边那张空着的床上堆着杂物，那本应该是自己的床位。 开学那天他因为一点小事和厉强动了手，现在想想真的不至于。大概越是怕被别人小瞧了，越要时刻梗着脖子提着气。 自尊心这种东西，或许本就是一种假象。 和黄亦恒在一起之后他变了，变得没有那么乖张，不会时时唱反调，懂得收敛，懂得沉淀。 他不想给黄亦恒惹事，他在成长。 喜怒不太形于色的黄亦恒也很开心，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祁昆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安心。那晚在宿舍，黄亦恒借口说只让祁昆中午在宿舍休息，祁昆说想想，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上课前黄亦恒去便利店买便签本，还顺便给祁昆带了一根雪糕，巧克力的。 月考又要来了，老鱼在后黑板面前思考人生。每次考试，他辛辛苦苦画的板报就要被清零。 祁昆最近没少刷题，黄亦恒的生日是个谜，祁昆使尽招数也没能撬开黄亦恒的嘴。 “这次我一定超过你，肯定。”祁昆信誓旦旦。 “哦。”为了督促祁昆学习，黄亦恒也算煞费苦心。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黄亦恒？”祁昆推了他一下，“是不是不相信？” “你又要发誓了吗？”黄亦恒笑，“超不过我就不姓黄？” 尹征翰从外面回来，看见老鱼在后面站着，以为副校长在班里，赶紧把手里的零食背到身后。 “没人跟你抢。”祁昆说着，把尹征翰手里的袋子劫了过来，拿出一袋酸奶，扔给黄亦恒。 “靠！老鱼你干嘛呢？”尹征翰发现班里并没有老师。 “要擦黑板了，”祁昆说，“依依不舍。” “舍我其谁。”尹征翰接上。 “谁……”祁昆想不出来了，“谁他妈发明的这个破游戏！” “水深火热，水到渠成。”黄亦恒接上。 “班长就是班长。”尹征翰伸手比了个赞。 “水性杨花，水波不兴。”黄亦恒头也不抬。 “差不多得了啊。”祁昆面子上挂不住，嫉妒心熊熊燃起。 “水滴石穿，水天一色，水……” “黄亦恒，”祁昆打断，“我看你就是个背书机器！” “谁与争锋。”黄亦恒抬起头，嘴角似笑非笑。 课间，黄亦恒去办公室领月考考号，回到班上，拍了拍祁昆。 “跟我去一趟综合楼。” “干嘛？” 黄亦恒喝了口水，又从书桌里拿出一张纸条。祁昆没再问，跟着黄亦恒走了。 黄亦恒带着祁昆去了阶梯教室，祁昆穿的夏季校服是黄亦恒的旧衣服，刚才通知有了新的。 打开门，眼前依然一片昏暗。 “这地方是不是藏着什么机密？整天不见天日的。”祁昆走到后面把灯开，教室里已经被整理得井井有条。 “把梯子搬过来。”黄亦恒指了指墙角。 “好嘞。” 依旧是中间的货架，依旧是最上面的一排。不久前，黄亦恒还是祁昆一无所知的班长，在这里给他找大号的校服。时间就像忽然倒流了一样。 “试试，”黄亦恒从梯子上下来，把一个袋子扔到祁昆手里，“你应该能穿。” T恤的面料很舒服，加厚的纯棉质地柔软亲肤，有种被包裹在云层里的安全感。崭新的衣服还带着折叠的纹路，纯净的白色映在少年干净面庞上，分外阳光。 “可以。”没有镜子，祁昆对着黄亦恒说。 “可以。”黄亦恒把梯子收起来，放回原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我是不是该为你鼓掌？ 月考结束，祁昆心情不错。早上除了吃了一份豆腐脑外，又单独加了两个榨菜包子。 “不是说要减肥吗？” “没错，我可是一个讲诚信的人。”祁昆咬了一大口包子。 新一期的天文地理杂志出了，祁昆给黄亦恒买了回来。这一期讲的是火星的探索计划，是黄亦恒最感兴趣的话题。为了不分心，他没把杂志拆封，打算拿回宿舍再看。 “能忍住不看？”祁昆挑逗。 “我可是一个自律的人。”黄亦恒放下筷子，把杂志收进书桌。 “真要命。”祁昆笑着推了黄亦恒一把。 “过段时间就要放暑假了，你那么喜欢地理，打算去哪玩？” “暑假？”黄亦恒抬头，“暑假要补课的，哪有时间玩。” “你之前都去过哪里？说来听听。”祁昆边吃边问。 “我哪都没去过。” “巧了，我也是。”祁昆也笑，“我一直都挺想去海边的，晚上在沙滩上烧烤、支帐篷、唱歌，坐在地上吹着海风，海面是一片宁静的深蓝色，想想都觉得美好。” 黄亦恒顿了顿：“你上周地理小测多少分？” “忘了，每次不都是三四十分吗，怎么了？” “日间陆地受太阳辐射增温，陆面上空空气迅速增温而向上抬升；夜间陆地冷却快，海上较为温暖，近地面气流从陆地吹向海面。所以晚上的风不是海风，是陆风。” “我是不是该为你鼓掌？”祁昆面无表情，敷衍拍手，“拜托你领会精神可以吗？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成语，焚琴煮鹤。” “要换我为你鼓掌吗？”黄亦恒笑，“这位公子哥玩成语接龙很有长进啊，这么冷门的词汇都掌握了。” 不知道谁低声喊了一句“盖子”，祁昆回头，发现班主任从后门走了进来。 黄亦恒这次月考发挥的不好，和班主任对上视线的瞬间，他更加确信，这次的成绩不会太理想。 “你们吃着，我说着，你们听着。”班主任走到教室中间，坐在一个女生的座位上说。 “试卷差不多批完了，我看了看，咱们班这次数学的平均分，是十个文科班里最低的。不过呢，大家不要灰心，这次的题也是难了些。” 预备铃响了，大家开始准备早自习。最后一个进来的女生发现班主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着，面色惶恐。 “头发给我扎起来！” 班主任站起来让开位置，那女生急忙把手腕上的皮筋拽出，绑好马尾。 “成天不好好学习，竟给我整这些斜的歪的，有什么屁用！”班主任抬手想给女生一掌，掌风急转直下，落在桌子上。 “王八盖子。” 总排名还没出，单从卷面分数来看，黄亦恒的成绩不算好。课间大家都在操场和走廊上玩，祁昆去了便利店，回来发现黄亦恒还在做题。 “盖子不是说了嘛，这次的题难。” “嗯，没事。”黄亦恒敷衍。 “对于别人来说，想做一件事先要背上必胜的信念。但对于你来说，要先丢掉思想上的包袱。你这颗小螺丝拧的太紧了，是要脱丝的。”祁昆的话直击要害。 黄亦恒本就烦躁，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他不善于为自己开脱，他更信仰悬梁刺股。 “难也不是难我一个，大家都难。”黄亦恒说。 “我看你是难上加难。”祁昆说着，扔给黄亦恒一颗话梅。 黄亦恒没接住，祁昆弯腰帮他去捡，两颗头撞在一起，咣当一声。 “三万！” 祁昆左手捂着头，右手伸向黄亦恒。 黄亦恒笑了，在祁昆手心拍了一下。 天气预告说今夜有雨，操场上的篮球架被吹得摇摇晃晃。黄亦恒是第一个回到宿舍的，把吹到外面的窗帘请进来，又重新把窗台擦干净。 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用呜呜的响声吓人。黄亦恒站在窗边看着，没一会，雨就噼噼啪啪的落了下来。老鱼和尹征翰陆续回来，宿舍里吵闹依旧。 熄灯许久，黄亦恒依旧在整理错题本。窗外风声鹤唳，鼓动得人心也不敢造次。 月考的失败紧紧缠着他，祁昆安慰他，明里暗里的点拨他，他嘴上释怀，心里却放不下。灯一关，挫败感就席卷而来。 沮丧。 黄亦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枕头下面摸出打火机。 小雨还在下着，夜不冷。黄亦恒蹲在水房外的露台上，任风把烟味吹得支离破碎。 他想到祁昆，祁昆是他的逃逸空间。在外面的一切紧绷压抑，只有这祁昆这里可以稍稍卸下防备。 两个人像是奔跑在同一条道路上的马，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目标。祁昆要赢，而黄亦恒是不能输。 祁昆要证明自己，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向世界宣战。他要跑，要追，哪怕迷雾重重，也要大步前进。他是一个抗争的少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勇士。 而黄亦恒自己呢？竭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永远紧绷，永远草木皆兵。他奋力前进，只因背后有什么在追赶他。就像那些永远循环的梦。 祁昆是驱动力是理想，而他的，是恐惧。祁昆在追，他在逃。 黄亦恒把烟头碾灭，躺回床上，久久没能入睡。 雨停了，可风在窗外不肯安息。 运动会的项目和人选终于定下来了。数学老师当了新班主任后，对学习之外的事务不闻不问，是黄亦恒屡次组织号召，这才勉强符合学校的规定。 “跟我过来。”黄亦恒叫祁昆。 “干嘛去。” 课间操今天暂停了，改成了各个班级练习方阵的时间。解散之后黄亦恒带着祁昆去综合楼领引导牌，这是运动会时体委要举的牌子。 “这点小事还得劳驾我。” “那下次不叫你了。”黄亦恒假装不悦。 “开玩笑的。”祁昆赶紧贴上去赔礼，想牵黄亦恒的手，被人家躲开了。 “我当真了。”黄亦恒说完就离开了。 如果出生在民国时期，尹征翰绝对是地下工作的一把好手。祁昆刚把牌子拿回来，尹征翰就兴致勃勃的找他求证：“你也要住校了？” 这消息祁昆没告诉任何人，看了黄亦恒一眼，知道不是他说的。 “是吗？我都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正经的。”尹征翰拍了祁昆一掌。 “你从哪打听来的？” “你先说是不是。”尹征翰神秘兮兮地说。 “不是。” “没劲。” 祁昆笑：“你这么确定，还问我干什么？” 尹征翰把一张纸条往祁昆胸前一拍，仰着下巴说：“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这是一张缴费通知单，黄亦恒找班主任上报了住宿申请，需要祁昆缴费确认后，去教务处领统一的住宿用品。 “刚才盖子来找你，你不在，班长也不在，就给我们了。”老鱼说。 “说，为什么你的住宿费比我们的便宜？”尹征翰戏隐又犯了。 “我偏不告诉你。” 人的际遇很难讲，少年时的一次鼓励，一个偶然，或许足以影响一生。祁昆懵懵懂懂的进入了演艺界，尹征翰也正迎来人生的拐点。 有了辩论赛的经历，尹征翰想要采纳老师们的建议，报考播音主持。 祁昆是班上唯一的艺术生，尹征翰在网上查了一下考试内容，播音主持类属于艺术生，本科提前批，和一般的高考招生不冲突。更重要的是，艺术生的文化录取分数偏低，这能救尹征翰一命。 上午下了第三节课，尹征翰主动提出去食堂订菜，要请祁昆吃饭。 祁昆和黄亦恒对了一下眼神，决定趁机改善一下伙食。老鱼自不必说，哪里有便宜，哪里有就他。 “无事献殷勤。”祁昆说。 “非奸即盗。”老鱼接。 “道貌岸然。”祁昆又开始了。 最后一节课是历史，拖堂是必然。祁昆本想着中午去买杯奶茶喝，只好改成去便利店买可乐。从便利店回来，尹征翰和老鱼取餐还没回来。 “给你讲个故事？” 祁昆想和黄亦恒聊天，黄亦恒却是冷言冷语的。祁昆知道黄亦恒是故意抓住祁昆的小把柄不放，但又被这一招拿捏得死死的。 “快快快！”尹征翰和老鱼每人抱着好几个餐盒进来，“接一下。” 调换过座位，黄亦恒已经和祁昆不做同桌了，闻声赶紧走过来，接过老鱼手里的东西。 “满汉全席吗？用不着这么客气。”祁昆没动，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全个脑袋全。”尹征翰放下餐盒，吹了吹手指。 “那算了，”祁昆说，“无功不受禄。” 尹征翰订了六个菜一份汤，教室里飘满饭香味。几个女生本来想等人少一些再去食堂，现在也坐不住了。 “我想问问你艺考的事，”尹征翰开门见山，“我要是报了艺术文，也能报普通学校的对吧？” “对吧？”祁昆扭头看黄亦恒。 “一般是。”黄亦恒说。 “一般是。”祁昆回答尹征翰。 尹征翰竖起中指：“是你妹。” “你想考什么？”祁昆笑了。 “播音主持，你了解吗？你觉得我适合吗？” “播音主持不如相声适合你，真的，你信我。”祁昆学着黄亦恒的样子，假装正经地说。 “我信你个鬼！说真的呢。” 祁昆笑出声来，平复了一会儿说：“可以试试。但重要的不是你适不适合，而是你喜不喜欢。” “还行。” “你考这个是出于热爱，还是想走捷径，这可是两码事。”祁昆认真起来。 “都有吧，难道普通高考就是出于热爱了？热爱什么，背古文还是求数列？” 祁昆不由得觉得尹征翰说的话也有道理，我们的应试教育只注重考试本身，有时候真的让人忘了目的是什么。艺考是一条捷径，尤其是近几年的表演专业，经过几个月的突击培训，企图在千军万马中被选为人中龙凤，最好一夜成名。 尹征翰说：“我在网上了解了一下，但这个好像需要单独学习，这方面你懂吗？” “有专门的辅导机构……” 黄亦恒突然开口，把辅导班的事拿出来讲，这是祁昆没想到的。他在桌子下面快速地踢了黄亦恒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那什么，等暑假再学就来得及，”祁昆说，“你普通话挺标准的，不用矫正，比其他人赢在起跑线上。” 祁昆动用了毕生的演技来遮掩此刻的慌张，瞥了一眼试图玩火的黄亦恒，那人脸上面无表情，一点看不出是在使坏。 吃完饭，尹征翰和老鱼趁着班里没人，偷偷用饮水机里的水擦洗饭盒。 “班长，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尹征翰嬉皮笑脸地说。 呵，他干这事一点不比你们少。祁昆在心里吐槽。 尹征翰和老鱼要回宿舍了，黄亦恒也要回去休息，祁昆和他一起下楼，一路上没话找话。 到了宿舍楼下，祁昆趁四周没人，一把将黄亦恒拽到一边。 “少在这给我装！”祁昆微微皱眉，笑中带愠。 黄亦恒歪了下嘴角，转头躲避着祁昆的眼神，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闷骚大胆黄亦恒 喷泉微博已经累计了几万粉丝，发发天气，讲点鸡汤。水面上波澜不惊，评论区暗流涌动。 北方多风，走在路上兜着阻力，举步维艰。最近几天的评论全是大家在风中凌乱的照片，每个人都是特工，每个人也都是镜头下的明星。大家玩着彼此捕捉丑照的游戏，乐此不疲。 挨着窗户坐的同学最惨，下午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擦桌子上的一层浮土。这天赶上体育组的一个男生倒霉，在操场上摆弄手机被抓到，手机没收，扣三分，写检查。 比这个男生更倒霉的是厉洋。厉洋也是这个游戏的围观者，每天在宿舍捧着手机狂笑，没想到今天成了热门选手，以三千个点赞高居榜首。 剪了短发的厉洋正赶上长度的尴尬期。扎出的辫子还没有拇指长，散着头发又极不方便。于是一张怒发冲冠，缩着脖子又翻着白眼的照片成为她人生的污点。苍天绕过谁。 厉洋是学校小有名气的校花，现在活生生被人制成了表情包，实在是好笑。好在她本人还算玩得起，这次没哭。 “干你娘。” 她骂的声音有点大，这话引得前后几排的同学霎时安静了，然后爆发出一阵狂笑。 厉洋天生的公主音，骂起人来不但人设没崩，反而有点萌。 “她说什么？”尹征翰没听清，问老鱼。 “干你娘！”老鱼大笑重复了一遍，尹征翰笑的直鼓掌。 祁昆感叹长得可爱就是惹人怜，这事主角若是自己，肯定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那年祁昆刚刚被爆出抢占角色，一个旧视频就被传了出来。视频是他在片场休息，和别人玩游戏输了，骂着脏话追着对方打闹。本是同事之间的玩笑，被嗜血的网友一放大，演变成人格攻击。评论区骂声一片：祁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祸从口出，祁昆没得解释。就像他自己说的，人们期待的本就是纨绔子弟被打回原形的戏码。 说脏话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这事在别人身上是瑕不掩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罪加一等。你问上天要公平，上天要你先归还之前的风光。 晚上的时候评论区又多了许多素材，黄亦恒和祁昆也在列。风吹的校服鼓起来，照片中的祁昆喝着奶茶挺着大肚子，挺滑稽。 配图文字花样频出，黄亦恒也望着手机笑。即使像素很不清晰，但画面里的祁昆看上去还是很帅，黄亦恒点了保存。 “10分钟后开班会，没吃完饭的抓紧时间。”预备铃一响，黄亦恒在座位上宣布。 秒变脸是黄亦恒的本事。上一秒还在捂着嘴傻笑的人，下一秒就恢复了冷漠无情的面孔。祁昆在旁边看的心服口服。 “黄亦恒，你绝对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便利店在六一儿童节这一天进了几盒泡泡。一块钱一瓶的童年回忆，在这个周末变成最浪漫的拍摄道具。 女生们忽然变成了小公主，在班上偷偷吹起泡泡来。透明的泡泡一串串飘出来，男生们把书卷成筒子去打。没打上的，落在课桌上噗的一下破了，留下一个浑圆的水迹。 --祝我节日快乐。 尹征翰在朋友圈发了张自拍。 “好意思吗？这么大个人了。”祁昆讽刺道。 “管得着吗你！”尹征翰说，“我是祖国的花朵。” “你看你也就是祖国的枯枝烂叶。” 天气说热就热了起来，春风还没来得及温存几天，就被6月的狂野卷走了。端午节一过，空调和西瓜就占领了夏天。 过几天就是运动会正式举行的日子，晚饭后是全校彩排时间，操场上打开了最亮的大射灯，黑夜如白昼。 站在队首的是黄亦恒和祁昆，这是班主任临时决定的。两个大帅哥穿上校礼服，胸前的流苏随着动作起伏轻轻飘动，风度翩翩，又铿锵有力。 “应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7班的方阵，他们的气势源于青春的朝气，更源于必胜的信念……” 主席台上的串讲人是尹征翰，这里本应该站着的是黄亦恒，现在他不能抽身，将这个重大任务直接委派给了尹征翰。尹征翰对主持有热情，借机实战一下，对黄亦恒的推荐感天动地。 班上的方阵练得差不多，有两位男神提气，口号喊的都比平时洪亮了。体委让大家原地休息，黄亦恒和祁昆两个人单独矫正步伐。 “经过主席台的时候要转头，你可别忘了。”黄亦恒再一次提醒祁昆。 “忘不了，你顾好你自己就行。” 引导牌虽然不重，一路上双手高举也够累的。黄亦恒手酸了也没说，到最后的时候微微打颤。 “要不换我举牌得了，省得你总担心我忘了转头。”祁昆帮他揉着手臂。 “那我就白受罪了。别折腾了，谁都一样。” 一早上，操场的大喇叭就响起了激情的音乐。运动会的天气很给力，一早上就艳阳高照的。万里无云也无风，比十八岁的少年还充满朝气。 吃了早饭，黄亦恒带着祁昆回宿舍换衣服，校礼服太过瞩目，祁昆不想穿着它在路上惹眼。 到了宿舍，祁昆发现自己的床铺已经被清理出来了。床上铺着军绿色的床垫，一套床单被套已经叠好了放在枕边，等待着它的主人。 “你什么时候去领的这些东西？”祁昆摸着床垫的厚度，“不过这也太薄了。” “赶紧换衣服吧你。”黄亦恒催促。 待豆腐块一样的方阵在操场上列好，校长在主席台上做了开幕致辞，黄亦恒没在听，他在偷看那个穿着礼服，肩宽腰窄，雄武挺拔的少年。 今天的祁昆不一样，笔直、修长、干净。利落的肩膀，刀削般的下颌，在阳光下是如此耀眼。这一身英姿与阳光、进行曲，与今天的一切都格外匹配。洋溢蓬勃的荷尔蒙，让人垂涎不已。 黄亦恒悄悄伸了一个小指过去，被祁昆弹了回来。 “别闹。”祁昆正色道。 7班的方阵在主席台的正前方，前面是校领导，后面是同学们，岂敢在这样的场合放肆。 黄亦恒表面上稳重，胆子却大得很。 开幕式结束，体委把班级带到指定的位置上。看台只有前几排是座位，后几排都是水泥台阶。男生们用粉笔下起了五子棋，打打闹闹着，度过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 第一场比赛是接力，枪声一响，喝彩声排山倒海。黄亦恒带着祁昆回宿舍换下礼服，一进门，掏出自己全部的爱慕。 拥抱不像亲吻那般炙热，不掺杂□□的味道，坚定而温暖。黄亦恒手下用了力，祁昆用更大的力气回应他。像是要把这个人捏碎了揉进骨血里，要你呼吸急促，要你欲罢不能，要你知道原来心与心可以贴得这么近。 “行啦。” 两人又抱了许久，黄亦恒什么都没说，祁昆都懂。他拍了拍黄亦恒的背，轻声说：“我得走了。” 高一的接力赛完了之后就是高二，祁昆报名了男子组，他要换衣服了。 黄亦恒这才想起羞怯来，赶紧松开了他。一套礼服就把黄亦恒搞得这样神魂颠倒，祁昆既有些志得意满，又有些不好意思。 高二接力赛开始了，一声枪响之后，祁昆率先冲了出去。他穿着运动短袖和压力裤，紧握着接力棒的手臂绷出明显的肌肉线条，刚毅又青春。 黄亦恒没在7班的观众阵里喊加油，到主席台上协助尹征翰读各班送上来的稿子。看着台下的小人如野马般生猛，心中满是骄傲。 第二棒优势不明显，好在第三棒是老鱼，一出场就立马追了回来。7班的男生都站起来了，青春的热血就是这么容易点燃。 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在赛道上快马扬鞭，比赛毫无悬念，7班拿回了第一个冠军。 尹征翰还真有点主持的样子，递上来的纸条念得都不错，黄亦恒很放心。韦嘉露戴着小黄帽，担任运动会的摄影。没一会儿，7班的四个男生就从操场上走了过来，站在领奖台上举着奖状合照。 “靠近点！”韦嘉露兴奋着说，“祁昆你奖状拿低一点，挡脸了。” 作为学生会主席，大型活动是黄亦恒最忙的时刻。体育组的几个男生过来找黄亦恒，跳高的杆子出了问题，需要把项目往后挪。黄亦恒四处奔走，处理各种事务，忙里偷闲地听到韦嘉露的声音，看见正在合影的祁昆。 真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死敌 赛场的上的人挥汗如雨，观众席却是一片东倒西歪。下午的阳光晒得人想睡觉，青春的气息消耗殆尽。 男生不敢玩手机，沉迷于五子棋项目。女生们把校服蒙在头上防晒，总有说不完的八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第三次，黄亦恒处理好手头的事，急忙去给祁昆送手机。接力赛的时候祁昆把手机放在了黄亦恒口袋里了，一直忘了拿回来。 上午的项目不多，又都是集体项目，整体秩序还算不错。老鱼兼任田径项目的裁判，黄亦恒忙着大小杂事，尹征翰在主席台口若悬河。祁昆这个大闲人加入了逍遥帮的五子棋战局，连输了三局。 “你们他妈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蛊！” 祁昆输了第四局，围观的人一片欢呼。 “少废话，十根！” 祁昆丢掉粉笔头起身，剩下的人用脚擦了擦地，又开始了新的战局。祁昆刚走出班级区域，看见黄亦恒过来了。 “有人给你打电话。”黄亦恒贴着祁昆，偷偷把手机放到他裤子口袋里。 打电话的人是薛城，祁昆拿着手机去便利店回拨，是培训机构的事。培训班那边留的是薛城的号码，总是给薛城打骚扰电话。祁昆加了指导老师的微信，把薛城解救了出来。 祁昆顺便从便利店买了一大袋雪糕，回到操场，被一抢而空。还好他早有打算，提前拿出了两根在手里。 “谢了。”逍遥帮的一个人说。 “别客气，”祁昆阴着脸，“多吃点。” 主席台上，尹征翰一本正经的读着各班的加油稿。大家都是网上搜的，念多了开始重复，也没什么人听。黄亦恒在主席台另外一侧登记各个项目的具体成绩，周围几个女生帮着一起做。 “你还挺忙。”祁昆把香芋提子雪糕递给黄亦恒，自己叼着巧克力味的蹲下来系鞋带。 “注意形象，”黄亦恒说，“偶像包袱不要了？” 远处跑来一个人，通知黄亦恒可以准备女子两千米竞走了。黄亦恒朝旁边的女生使了个眼色，那女孩走上主席台，又告诉尹征翰。 “可以啊，”祁昆嗦着雪糕说，“领导的派头挺足。” 竞走选手就位了，主席台前的起点处聚集了十几个女生。7班的选手是厉洋和韦嘉露，这一对死敌要赛场上见了。 没等一根雪糕吃完，又有学生过来。操场西侧的沙池那，有个项目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黄亦恒把吃剩下的雪糕递给祁昆，跟着那人走了。 砰地一声响，女子竞走开始。 “因为始终相信，去拼搏才能胜利。总在鼓舞自己，要成功就得努力。热血在赛场沸腾，巨人在赛场升起。相信自己，你将赢得胜利，创造奇迹；相信自己，梦想在你手中，这是你的天地。当一切过去，你们将是第一。相信自己，你们将超越极限，超越自己！相信自己，加油吧，健儿们，相信你自己！” 尹征翰在台上慷慨激昂的朗诵了某个班的来稿，祁昆越听越觉得熟悉。 我靠，这他妈难道不是歌词吗？ 第三圈走完了，在跑道周围等待的应援同学递上水和湿巾，女孩子们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表情也狰狞起来。 韦嘉露走在第五名，看状态应该依旧是保留了实力。厉洋也蛮厉害，小小的个子大大的能量，紧随其后。 男生组也要开始准备了，有人过来通报，祁昆走上主席台和尹征翰传了话。 最后一圈，理科班的一个高个子女生领先一截，后面几人抱成一团，彼此较着劲。祁昆突然发现，这不是好胜心，这是战术。 韦嘉露明显保存了较多实力，理科班的同学为了保住队友的荣誉，在韦嘉露前面阻挡着。厉洋左右突围试图寻找突破口，打乱了自己的节奏，步伐开始不得章法。 女孩子们在赛场上挥汗如雨，理科班的女生也乱了阵脚，动作严重变形，裁判吹哨警告一次。 韦嘉露和第一名的距离越来越短，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从中作梗的干扰选手被落在了后面，前三名正在激烈角逐。7班有同学拿着毛巾在终点挥舞，欢呼待命。 还剩半圈。 韦嘉露和厉洋紧紧跟随理科班的高个女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要夺第一。 四分之一圈，韦嘉露超越理科班女生，走在最前面，操场一片沸腾。 这时，厉洋左脚拌了右脚，撞向了高个子，摔倒在地上。 “妈的！” 高个子女生骂了一句，又急忙站起身来，已经错失了力挽狂澜的机会。 “恭喜高二7班韦嘉露，勇夺女子2000米竞走第一名！祝贺！” 刚一过线，主席台上就传来了尹征翰激动的喝彩声。理科班的高个子女生拿了第二，厉洋又落后一名，拿了第四。 走完全程的女孩子们大汗淋漓，要么弯着腰拄着膝盖，要么干脆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矜持也顾不上了。 赛场上的人已经拼了全力，看台的人们却憋了一肚子火。在终点等待的理科班后援团，看到自己班上的人被厉洋干扰了，愤愤不平。7班的女生们也不甘示弱，几个女生相互指着骂了起来。 祁昆目睹了全程，一边吃着黄亦恒剩下的快化了的雪糕，一边躲在阴凉地里看热闹。 “不要脸！” “你们班要脸？使阴招！” 韦嘉露直起身来，往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厉洋那看了一眼，几个女生围着她，韦嘉露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情况？”韦嘉露扬了扬头问旁边的人，气喘吁吁没能说一句完整的话。 “好像磕破了。” 黄亦恒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到现场去维持纪律。学生会主席这一来，本来只是嘴上功夫的各位反倒动起手来。黄亦恒夹在两队女生中间阻挡着，可怜兮兮。 几分钟过去了，大家都陆续恢复了体力，厉洋依旧坐在地上。韦嘉露扒开围着的几个女生，看到厉洋小腿直发抖，膝盖也擦破了一大片。 “你再试试。”一个给厉洋揉腿的女生说。 几个人把厉洋扶起来，她站起来一用力，脚下是软的。 “还是不行。”厉洋的声音也在发抖。 “肌肉痉挛，赶紧去医务室！” 说完，韦嘉露蹲下，把厉洋往自己背上拉。厉洋不情愿地挣扎着，周围同学帮着一起抬，厉洋就上了韦嘉露的背。 这下人群跟着散开，吵架的也不吵了，各自回到了自己班的位置。 一直讨厌厉洋的韦嘉露一路小跑，颠簸着从嘴里呼呼喘着粗气。树上的蝉聒噪的唱着，暑气蒸腾着青春年少，午后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在跑道上，留下一片辉煌。 韦嘉露的脚被路上的小石子硌得生疼，仍不忘说些冷嘲热讽的话。 “瞎逞什么能！” 三令五申的纪律还是没能彻底落实，第一天刚结束，大家就纷纷涌向食堂寻找未来。黄亦恒和各班班长在区域内打扫卫生，吃剩的雪糕棒，空的矿泉水瓶，应有尽有。 黄亦恒忙了一天，嗓子都哑了，祁昆从医务室开了金嗓子喉宝给他含着，也不见起什么作用。老鱼当了一天的裁判，吹哨吹得腮帮子疼。 尹征翰倒是没事，就是手有点酸。新校区的扩音设备是旧的，角度稍微一歪就有电流声，尹征翰每次说话都要轻拿轻放，也成了个力气活。 这一天下来，除了祁昆乐得逍遥，别人早就没了精神。 “走，请你们吃烤鱼。”祁昆拉着一帮人往食堂走去。 还有几天就高考，高三的人已经放假了。大家都在抱怨为什么今年二中不是考点，否则他们还能跟着沾点光。 没了一个年级，食堂排队的人少了好多，烤鱼吃的很顺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