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见你》 第1章 ZhongNian 钟念是在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拿错了箱子。 她的行李箱,黑色,直线线条,上面干净的没有一丝刮痕,而眼前的箱子,密码锁边写了两个字。 今心。 不是她的。 钟念“拿错箱子了。” 隋禹关后备箱的动作一滞,“拿错了” “嗯。”她指着那两个字说,“我箱子上没这个。” 隋禹蹙了下眉,拿起手机给航空公司打电话。 他打电话的时候,钟念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 机场外的天很蓝,万里无云。 一晃眼,十二年过去;再回来,一切未变。 南城依然喧嚣一如既往,登上飞机之后,耳边是熟悉的中国话,一张张中国面孔令她倍感亲切。 也不是在国外没见过中国人。 她曾在伦敦的ho住过一段时间,那儿是华人的聚集地,只不过太多的华侨,说的中文到底差了点味道。 差了点,一听就让异乡人热泪盈眶的味道。 钟念想起自己辞职时对上司iia说的话,“我是中国人,迟早都要回到中国去。” 她还用中文说了一个词,“落叶归根”。 然而iia依旧不满,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一份工作,毕竟泰晤士报在全世界的影响力是中国任何一家报社都无法匹及的。 “但是英国在世界的影响力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中国的。” 她说完这一刻之后,iia静了许久,最后,他拍了拍她的肩说“od ck,y gir。” 辞职,和舅舅告别,再回国。 鼻尖嗅到了不知名的花香,脚踩着这片土地,空中飘逸着的棉絮像是雪花般纯洁美丽,她的心里终于有了那么一种真实感。 在钟念飘荡的思绪中,耳边突然有声音响起。 隋禹“我和航空公司的人说了,他们那儿会留意的,不过你那箱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钟念撇头看他,“有。” “这就麻烦了。”隋禹叹了口气。 毕竟拿走她箱子的人,不一定会和航空公司的人联系。 钟念知道他的担忧。 行李箱太容易被撬开,她箱子里放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而且肉眼可见的单反、电脑、平板这些网上一查便可以发现价值不菲。 她倒是不在意这些,只不过里面的一样东西,对她而言很重要。 钟念又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行李箱,说“这只箱子五千多。” 能买得起这个价格行李箱的人,估计也不缺钱。 隋禹揉了揉眉心,扫了眼上面刻的字,说“希望这位今小姐能换回来吧。” 他说完,垂眸看着她。 钟念逆光而立,眉眼清冷依旧,好看的桃花眼眼角微往上翘,带了一丝风情,但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整一个冷艳美人。 这么些年,脾气性格没有一丝变化。 话少,清冷,遗世独立。 隋禹合上后备箱,歪了下头,嘴角微微勾起,滑出一个带了三分匪气的笑“走吧,带你去我的地盘看看。” 钟念低低的应了声“嗯。” 正巧赶上工作日,路上车辆繁多,车水马龙,拥挤非常。 窗外天色渐暗,澄澈的蓝到苍茫的橙,最后一丝光亮坠落的瞬间,道路两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城市霓虹灯闪烁,夜色的帷幕就此拉开。 钟念低头查看着手机里的邮件,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意外。 “小心”耳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方向盘一打,钟念狠狠的砸在了车门上,迈巴赫就这样横着停在路边。 隋禹踩下刹车之后马上就转头看着钟念,他满脸关切的看着她“你还好吗哪里伤着没有” 钟念揉着自己的左肩,轻哼了几声,继而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没事。” 隋禹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滞了半晌,似是没发生过一般收回手,问她“真的没事吗” “没有。”钟念往后视镜看了一眼,“下车看看情况吧。” 隋禹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的时候扭头对她说“你别下来了,在车上待着。” 钟念踟蹰的看向他。 隋禹的语气很坚决“你在车上坐着,别动。” 沈放接到梁亦封之后,心情颇好,一路上哼着歌。 梁亦封坐在副驾驶上,保持着一贯的沉默寡言。 突然,沈放惊喜道“哎,那不是隋禹的车吗” 梁亦封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他扶了扶眼镜,视线往沈放指着的地方扫去。 沈放朝他挤眉弄眼,“就那隋禹啊,怎么,不记得了” 梁亦封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声音清冷的像早春料峭寒风“废话很多。” “啧,”沈放撇了撇嘴,他摸了摸下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尖叫道“哇,他边上坐着的姑娘也太漂亮了吧该不会是哪儿弄来的小嫩模吧隋禹这些年可不像你似的过苦行僧生活,他玩的是真的开。” 沈放仍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些什么,梁亦封一脸淡淡的模样,仿佛对此没有一丝兴趣。 他指尖微扣,在膝盖上有规律的敲了几下。 蓦地,处在暗色里的瞳孔一缩,五指握拳。 沈放还在兴头上,边上一个清冷冷的声音落了下来。 “看到那辆车了吗” “嗯,哪辆”沈放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去,“隋禹的迈巴赫” “嗯。” “看到了,怎么” “撞上去。” “” 沈放不可思议的看向梁亦封,“哥,你疯了吗” 梁亦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微薄路灯,他的眼神格外的犀利清晰,像是藏了刀刃一般。 梁亦封“撞上去。” 沈放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哥,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说,我改。还是说我哪里不好,你是觉得我话很多是吗,我可以拿胶布封上我的嘴的,相信我。”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废话很多。” 他不耐烦道“最后一遍,我说,撞上去。” 沈放在思考了一下撞上去可能是自己的爱车受伤而不撞上去可能自己这一年都会不好过,在这两难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砰的一声。 他踩下刹车,捂了捂自己的小心肝,小心翼翼的看向梁亦封,“哥,您觉得我做的好吗” 梁亦封的眸光紧锁在被撞的那辆车的副驾驶上。 没有动静,没有声响。 他降下车窗,料峭寒风风声过耳。 梁亦封“下车,道歉。” 沈放“嗯” 梁亦封斜睨他一眼,“你开的车。” “是。” “你撞的人。” “是。” “道歉。” “我好。” 沈放憋憋屈屈的下车,腹诽了一百句脏话之后,他笑着敲了敲隋禹的车门,“嗨,隋大少。” 隋禹看到来人之后愣了一下,继而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喂,我说沈放,你是不是有病这么大一条路,非得和我挤” “哎呦,眼睛不好眼睛不好,没戴老花镜就出门了,对不起对不起。”沈放嬉笑着说。 南城就这么点大,两个人在商业上都颇有建树,交友圈弯弯绕绕的,他俩也算认识,说了几句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沈放离开之前,眼神一直往副驾驶位置上瞟。 却被隋禹挡住,他关上车门,宽阔的脊背挡住大半的光景,嘴角挂着松松垮垮的笑“怎么,还有事儿啊,沈总” “怎么了,车里藏了个美人啊,不让我见见” 隋禹捏着烟,长吐了一口,烟雾缭绕之下,他笑容格外的散漫,“只怕你无福消受。” “哟,隋大少这话说的。” 隋禹缓缓的把烟头按在车前盖上,他说话的时候眉眼里带了几分警告意味“沈放,看也看了,快滚。” 沈放啧了一声,“你这个人,脾气真的是不好。” 他往里看了几眼,仍旧是看不清。自己也觉得无趣又无聊了,扔下一句“滚就滚,谁怕谁。”就跑了。 回到车里之后,沈放发动着车子。 他没个正经的说“也不知道车子里藏了什么宝贝,让我见见都不舍得哎你说会不会” “闭嘴。”梁亦封斥道。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那辆车的副驾驶没有移开过半寸。 心里某种想法格外强烈,呼之欲出。 这些年,隋禹的种种他都听过,其中一项最令他不齿据说那个滥情成性的隋大公子,副驾驶上从来不让坐女人。 今天,坐了。 梁亦封垂下眼眸,霓虹灯光从车窗外落了进来,横劈在他的脸上,他的眉眼处在阴暗之中,鼻梁以下则是那五颜六色稍纵即逝的光芒。 深邃眉眼在暗色中格外的硬朗清晰,眼里闪着异样的光。 他下颌紧绷,脸部轮廓线条清晰,光线随着车子移动转瞬即逝、复又出现,金丝框眼镜下,眼里渐渐地滋生出一抹寒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LiangYifeng 车厢内安静至极,一路无言。 梁亦封下车拿了行李箱,闪身进楼的时候被沈放叫住。 他单手抄在口袋里,侧身回来看着他。 路边的白兰花式路灯亮着,倾泻一地碎光。梁亦封站在光晕下,眉眼像是隔了一层月色般清冷俊逸,一手抄兜,一手架在行李箱拉杆上,脸上稍有点不耐烦的神色。 沈放从车子里探出头来,“哥,我忘了提醒你件事了,后天去试一下伴郎服,你到时候可别忘了。” “嗯。”梁亦封轻点了下下巴,转身进了楼道里。 梁亦封住的公寓是一梯一户的,私密性高,方便简单。 电梯门打开,便是玄关。 他顺手把行李箱给放在玄关处,外套脱了,往洗手间走去。 洗完澡出来,他腰间系了条浴巾,上身赤裸,精致的人鱼线上还淌着湿漉的水珠,腹肌分明,纹理清晰。 他边擦头发边往玄关处走,把行李箱放平,按下密码。 没打开。 梁亦封半蹲着身子,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他把毛巾放在一旁,指腹贴着密码锁往边上滑去,没有刻字的痕迹,那两个字在此刻荡然无存。 拿错箱子了。 梁亦封看了眼行李条上的信息。 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次裂缝,心跳也错了半拍。他蹙着眉,指腹贴在行李条上,漆黑的瞳孔死死的盯着上面的那个名字拼音。 zhong nian。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垂着的眼睫微颤,呼吸有瞬间的微滞,拿着行李条的手都有些许的颤抖。 过了许久,他坐在换鞋凳上,动作缓慢的拿出手机。 手机相册里只有一张照片。 钟家母女和梁家三人的合照上,少年少女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淡然清冷。 穿着红色大衣的少女头发飘摇,那天的风很大,吹得她的长发在他耳边飘拂。他站在她的身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相机。 相机下没有拍到的画面是, 他僵硬的手脚,慌乱的心跳,夜晚时才会出现的的画面在此刻浮出脑海,见于天日之下。 梁亦封的头往后靠,沉默许久之后,玄关处的声控灯变暗。 整个公寓里只有单一只廊灯发出昏黄的光,他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清冷的侧脸线条在微光下被勾勒的格外的冷毅清晰。 如果没有遇到隋禹,梁亦封可以告诉自己,这个人可能是叫钟年、仲念、仲年; 但是隋禹出现了,这些猜测都可以推翻。 或许重逢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但梁亦封想,他能够擦肩而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只为遇到她。 丢了行李,钟念的心情始终淡淡。 晚饭的时候也没吃多少,在国外的时候吃西餐吃汉堡,她脑海里十分想念中国美食,但等回国之后,却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就像很多旅客会来南城旅游,选择那些知名的旅游景点,不惜花上好几个小时排队。而自己除了小学秋游去过那里,就再也没去过,因为总觉得,总有一天会去的。 但到底是哪一天,也不知道。 总归有那么一天。 晚餐结束之后,钟念便被隋禹送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早在回来之前就请好友苏花朝帮忙找了个住处,公寓就在市中心,边上有大型超市、购物商场,出行便利,小区环境不错,安保很好,钟念看了照片之后便拍板订桌了。 下车之后,隋禹问她需要帮忙吗 夜晚凉风徐徐,钟念把脸颊处的碎发挽至耳根后,她轻抿了下唇,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来“会不会打扰你的约会” 一路上他的手机就没安静过,各种微信和短信消息,电话都来了二十几个。 钟念不经意的看到上面的名字,“安安”、“”、“小鱼” 她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想起回国前母亲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试探“念念,隋禹那孩子我觉得不错,你要不要” 是啊,隋禹做个朋友很不错。 做恋人的话,她没有那么大的肚量,让自己的爱人手机上有上百个女孩的联系方式,甚至是每天的流连花丛。 隋禹闻言,咧嘴笑开。 他浮浪的侧脸格外的清晰,眼里淬了一道道碎光,像是天外繁星般耀眼。 隋禹朝她眨了眨眼,“多谢理解” 钟念挥了挥手“走吧。” 隋禹按了下喇叭,“那我走了。” “嗯。”她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隋禹嘴角挂着痞笑,眉眼染着浮荡,他开着车,奔驰而去。 等到他闪烁的车灯彻底溶于夜色、消失不见之后,钟念才转身进楼。 房子是早就被收拾过了的,网络时代方便的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解决一切。 保洁阿姨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客厅放了一瓶花,室内花香四溢。 钟念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天上弦月发出清冷月光,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道光线。 光线从她的眉眼处,缓缓的转移到了脚踝处。 长久的奔波之后,她终于合上双眼睡去。 眉眼在阴影中安静的合着,室内一切安静无声。 卧室角落处,黑色漆面的行李箱安静的躺在那里,一丝不动。 不知是从哪儿漏了风进来,吹起了行李箱上的行李条。 行李条在光与暗之间飘荡,上面的拼音在半明半暗中渐渐清晰明朗了起来。 上面写着, yifeng iang。 隔天早上,钟念换上昨天洗好晾干的衣服,潦草的收拾了下自己,便出门了。 行李没有找回来,她还得去商场买几套衣服。日常穿的衣服,工作服,以及过几天好友结婚,她总要有套拿得出手的便服。 护肤品和化妆品也都得买,数码店也要了解一下,还要买些保养品,她下午要回家,钟母在家里等了她好久了。 钟念是在高二第二个学期结束便离开中国的。 她的舅舅沈良义在英国工作,钟念当时父亲离世,母亲一人苦苦支撑着家里所有的开支,她被寄托在父亲的好友梁为勉家,沈良义在英国稳定下来之后,便把钟念给接了过去。 沈薇原本也是要去的,可她说“我又不会说英文,去了那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算了。” 沈良义刚开始也劝过她,钟念也劝过她,可她一直拒绝,只说让钟念在那儿好好学习好好生活,两个人也就放弃了。 这些年钟念也没回国,都是沈薇到英国来的。 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怎么样了,她的房间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吗挂在客厅沙发后面的画还在吧那是她和爸爸一起画的。 钟念大包小包的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沈薇刚好在楼下院子里。 她关上车门,出租车扬尘而去。 母女俩相隔着栅栏互相凝视着彼此,乡下小院里,家门口的柳树郁郁葱葱,在空中摇曳着柳枝。蓝天白云做板,空气里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 安静了许久之后,钟念抬腿走上前,轻声喟叹“妈,我回来了。” 沈薇眼眶微湿,她用手背抹了抹眼角,“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钟念在家里转了一圈,一切都没变,陈年旧物依旧摆放在当初的位置,就连那副画都清晰的像是昨日而染。 她站在沙发前仰头看着那副画的时候,钟母走了过来,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她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妈,我会陪着你的。” 钟母闻言,嗤笑了一声,“我这老太婆要什么人陪啊,一个人过挺好的。” 很多年前,钟念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说“妈妈,如果觉得孤单,你可以找个叔叔的。”父亲的离开太匆忙,所有人都是猝不及防的接受这苍茫的一切。 沈薇一个人在国内,钟念每当想起母亲一个人面对偌大的房子的场景,都忍不住落泪。她是真的希望能够有人能够陪陪母亲的。 当年沈薇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还说了句话,让钟念泪目。 “一个人在,好歹想老钟的时候能够光明正大的,牵挂他的时候也能去看看他;身边有人就不一样了,连想他都得压抑住,也不能在人前提起他,再也不能骄傲的说钟怀啊,他是我的丈夫了。” 钟念捂着脸在电话那端失声痛哭。 她的父亲和母亲,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的父母了。 母女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钟母突然说道“晚上叫了你梁叔叔一家到家里吃饭,念念,这些年你梁叔叔一家对我真的不错,还有小梁,也很关心我,经常来看我。” 钟母口中的梁叔叔是钟怀的好友梁为勉,当年钟念在市一中上学,家里出了那样大的状况,钟母为了生计到处奔波,家里常常没有人在。梁为勉主动提出让钟念住在梁家,正好和梁亦封做个伴。 做个伴什么的倒是假的,钟念和梁亦封两个人性格太像,冷冰冰的,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在钟念的记忆里,两个人统共就没说过多少话。 从到梁家,再离开梁家,两个人着实生冷的过分了些。 钟念想起当时那个桀骜少年,鼻梁上架着幅金色框眼镜,镜片后面他狭长的双眸冷清、不带一丝情绪,年少时冷清的让她不敢靠近,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变化。 钟念问“梁亦封他现在好吗” 话一出口,她总觉得哪里怪了。 这种语气,怎么这么像是关怀多年未见的前男友的语气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ZhongNian 钟念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之后,立马别过脸去。她清了清嗓子,低头抿了口水以掩饰不自在。 钟母倒是没有意识到,勾着唇回答她“挺好的啊,刚评上主治医师,和朋友开的公司也搞得很好。” 倒是发展的很好。 钟念想起以前,梁亦封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初显锋芒了,成绩好,领导力又强,即便性格孤僻的令人望而生畏,但依旧有人向他靠近。男的也有,女的也有。 后者当然是为了爱情。 钟念下意识道“他结婚了吧” “还没呐。”钟母满是忧愁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了,总想着先忙事业,你一个,小梁一个,到现在都没结婚。” 钟念闻言低眉一笑,“没遇到合适的。” “哎,”钟母无奈笑笑,“两个人怎么就这么像呢,连回答都一模一样。” 钟念举杯送水的动作突然顿住,玻璃杯里的水澄澈晃动。她晃了晃水杯,泛起层层波纹,水波微漾,思绪微动。 钟念脸上滑出微微笑意,侧脸柔和宁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梁家二老都来了,钟念站在院子外,上前迎二老下车,视线驾驶座上扫,却没有看到梁亦封的身影。 二老笑呵呵的看着她,目光仁慈,眼里满是笑意。 梁阿姨的眼里泛着盈盈泪光,她的手放在钟念的肩上,有点哽咽道“念念,你可算是回来了。” 钟念在长辈面前素来都是礼貌至极的。 她揣着温柔笑意,在路灯柔和灯光下,眉目被笼上一层韫色,她微垂着眼,灯光在眼睑处投射出一片阴影。 她说“梁阿姨,您这些年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么的美。” 当年的南城第一美人,依然风光无限、魅力万千。 岁月向来优待美人。 吃饭的时候,钟母疑惑道“小梁几时下班,要不要给他留点菜” 梁为勉大手一挥,“他今天加班,不过来。” 梁母咬着筷子,含糊道“又不是不能请假,今天念念回来呐,好歹是老同学,俩人以前就住隔壁屋,怎么也算得上关系不错了,这都不请假过来” 梁为勉闷了口酒,自家做的酒味道格外的冲,他倒是爽的呲了声,继而道“他不知道钟念回来。” 钟念就坐在梁为勉对面,她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梁为勉接着说“我就问他来你沈阿姨家吃饭吗,他说加班,不来了,然后我就挂了。” “” 短暂的沉默后,钟念扯了下嘴角,说“我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来,也没有关系。” 两个人也没有过多少的交集,即便高中时同桌,住在同一屋檐下,甚至两张床就隔了一道墙,每每夜晚的时候,钟念意识混沌之际,耳边有过幻听,听到他沉闷浓烈的呼吸声。 室外大雨,她的意识迷离,隔天醒来,仰头只看到他清冷的下颌线。 一切都是幻想,一切都是假象。 他们依然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平行线,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行。 饭后茶余之际。 嘘寒问暖之后,梁母也免不得八卦起来。 “念念年纪不小了吧,也该找个人定下来了。” 钟念“嗯。” 梁父听到,挑了挑眉“你别看到一个单身姑娘就催她结婚,先把家里那位小梁总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吧。” 梁母嫌弃的撇了撇嘴,“您家那位小梁总不适合结婚,他适合孤独终老。” 钟念在一旁,嘴角忍不住勾了勾,露出微微笑意。 梁阿姨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梁叔叔也是。只不过梁亦封却一点都不像他们的孩子,他太沉闷,看上去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身上似乎隔了层真空似的,很缥缈很虚幻,一点都不真实。 她略微有点走神,再回过神的时候,耳边是梁母的话了。 “不过也没必要为了结婚而去谈恋爱,我们和你母亲对你的期望只有一个,你过得开心最重要。” 钟念笑着点头“谢谢你,梁阿姨。” 梁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最后钟念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梁母拉着她的手,说“念念,你以后有事就来找我们,只要能帮,我都会帮你的,我们是一家人,知道吗” “知道。”钟念送她上车。 她站在原地,看着两盏车灯在视野里闪烁,消失于苍茫夜色之中。 车辆缓缓消失在视野中,一弯圆月悬挂枝头,风吹动枝桠发出簌簌声响,初夏时分,晚风带着微末凉意。 钟念把脸颊边的碎发抚过,转身回去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空。 那是一种怅然若失的空。 今天很好不是吗可她依然觉得,哪里少了点什么。 回到家之后,钟母跑过来说“你手机刚刚在响。” 钟念回房点开手机,是一个陌生电话,她回拨回去,没人接听。不到几秒的时间,手机亮了起来,是隋禹。 他说航空公司的人和他联系了,找到那个人了,他把她的电话给过去了,让她注意点最近的陌生来电。末了,他还嘱托道,明天别忘了去试婚纱。 钟念这才想起来,她提早回国,是因为她的好友苏花朝要结婚了。 她是伴娘。 隔天,钟念赶到婚纱店的时候,苏花朝已经试好了自己的婚纱了。 苏花朝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喝着花茶,一见到她,难免少不了几番冷嘲热讽“钟大记者,跑新闻不都是要先别人一步的吗,怎么到我这儿,还让我等你呢” 钟念站在她的对面,双手环在胸前,挑了挑眉,道“不乐意” “乐意”苏花朝噗嗤一笑,她站起来,伸开双手,“欢迎回来,念念。” 钟念抱住她,“好久不见,花朝。” 两个人聊了好一通,最后还是店员再三提醒着换衣服了,要不然待会伴郎们过来就没位置换了,苏花朝才恋恋不舍的松手,让钟念换衣服去了。 婚纱店的试衣间不多,一共三间,但每一间都有十几平大小。 钟念拉开隔帘进去,左手边挂了三件伴娘服,正对面的墙边放了条柔软沙发,另一边则是光滑显瘦的镜子。 她把脱下的衣服随手放在沙发上。 胸衣也一并摘下,换上乳贴。解下高跟鞋的鞋扣,脚后跟往上抬起,玻璃镜子里,她光滑白皙的脚踝像是一块玉一般皎洁迷人。 她赤着脚走到衣架前。 抬手拿起那条白色的伴娘裙。 苏花朝的先生霍绥是南城赫赫有名的人物,办得婚礼自然是有别于普罗大众的。就连伴娘礼服都有三套,白色、紫色和烟灰色。 白色的伴娘裙,抹胸款式,胸前是手工镶嵌上去的碎钻,在灯光下格外的耀眼如星辰闪烁。 钟念抬手,取下裙子。 拉链隐在右侧,她拉下拉链,抬腿穿裙。 就在此刻,外面传来热闹的交谈声,钟念没太注意,她小心的避开裙摆蕾丝,以至于不踩到它。 礼服裙连细节都是格外的细致精致,顺滑如绸,格外的有质感。 钟念单手护在胸前,身体微向左倾。 视线专注的盯着镜子中礼服裙子,她低着头,手指捻着拉链头的时候,突然,试衣间的隔帘被人从外掀起。 钟念慌乱之下双手护在胸前。 她看向来人,蓦地,整个人怔在原地。 掀起隔帘的不是别人,是梁亦封。 他穿着烟灰色的西装,衬衣纽扣一直系在脖颈最上方,身上外套干净整洁的没有一丝褶皱。西装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 钟念的视线落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清俊消瘦,脸上没有半分神情。隔着金丝框眼镜,他的双眸清晰,浅茶色瞳仁里装了许多的情愫,难以辨别。 梁亦封在进来之前,也没有想到过这里会有人,而且竟然是钟念。 她双手护在胸前,右侧腰肌肌肤裸露,微往上看去,隆起的胸,胸线清晰,泛着粉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格外的充满诱惑力,像是圣经里的禁果般,令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因为换衣服的原因,她的头发凌乱的散在肩头。 身后的沙发上,是她随意乱扔的衣服。 像是一场迷乱欢爱的事后现场。 钟念“你” 话音未落,头顶的灯光突然断了。 外边响起惊呼声。 钟念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方才想说些什么了。 不同于热闹的外边,试衣间里面格外的安静。 镜子还泛着波光,在暗夜环境里,梁亦封站在门边,他的瞳孔能够清晰的捕捉到她的存在。 她双手护在胸前,唇红齿白,即便是此番窘境脸上除了惊慌以外再也没有其余任何情绪。裸露在外的肩头圆润,渐渐地,在他的视线里,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粉晕。 安静环境中,她站在镜子前,侧对着他。 镜子反光,微渺光芒在她身上拢了一层光晕,香肩美人,格外迷幻。 梁亦封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他想,如果有红玫瑰就好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一瓣瓣被他撕碎,散在她的肩上发上,在这幽寂环境里,是最诱人的一抹艳色。 但她牙齿咬着下唇瓣,唇瓣湿漉,鲜红,在这种晦涩难辨的环境下格外的诱人。 忍不住想吻她。 梁亦封注意到自己的心跳不稳,身体发生异变的下一秒,就别过头去。 但他视线落的地方是满墙的镜子。是她坨红侧颊,是她卷翘睫毛,是她凌乱的头发下,惊慌失措的双眼。 金丝边框眼镜下闪过一丝光来。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 封闭环境里,她是他囚禁在此的新娘, 只为他绽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LiangYifeng 打破沉默的是试衣间外苏花朝的声音。 苏花朝“钟念,你换好衣服了吗” 钟念陡然回神,她捏着拉链的手指用力,一拉 没有拉动。 钟念低头,因为紧张烦躁脖颈处沁出汗来。 苏花朝的声音越来越近,“钟念” “快好了。”她应道,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钟念下意识的不想让苏花朝看到里面的场景,说话时的嗓音有些许的颤抖,“等等” 外面的脚步声停了。 苏花朝疑惑道“怎么了” 钟念边和拉链较劲边和苏花朝盘旋“怎么突然停电了” “好像是电闸断了,你还好吗如果换好衣服,就出来吧。” 钟念“马上,你在外面等我。” 沉默了一会儿,苏花朝应道“好。” 等她走了,钟念目光凛冽,扫在梁亦封的身上,“还要看多久” 梁亦封的脸隐在暗处,神色晦暗,看不清明。 钟念看到他慢条斯理的向自己走了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别动。”他说。 他的嗓音沙哑,像是许久未喝水的人似的,格外的低沉。 钟念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也没有再动。 直到她放在腰间的手接触到他冰冷的指尖,她才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梁亦封半弓下腰,一只手拨走她卡在拉链上的内襟,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拉链。他的声音低沉,说话间带了咳嗽声,“松手。” 钟念搭在腰间的手松开。 继而,拉链轻松的被他拉好。 他冰凉的指腹不经意的与她腋下接触到,温软,柔嫩,怪不得古人总用温香软玉形容女人的身体。 梁亦封有点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往后退了半步。 裙子终于穿好,钟念却有种比方才没穿上的时候还不自在的感觉。 刚刚他的举动总让她想起两个人初见的时候。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他们最亲密的时候。 当时两家父母坐在梁家偌大的客厅里,客厅里灯火通明,水晶吊灯璀璨闪耀,家长们欢声笑语不断。而客厅外的阳台上,窗帘拉起,玻璃门紧闭,钟念的腰直直的撞在护栏上。 梁亦封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上半身直直的压了上来。 钟念双手垂在身侧,心跳加速,面上却努力维持着不动声色。 梁亦封缓缓向她靠近,吐纳的气息温热,洋洋洒洒的扑了满脸。 钟念往后避开,头略微一歪。 刚好梁亦封也歪过头,电光火石之间,他带着凉意的唇瓣和她的耳垂接触。 钟念敏感的缩了缩脖子。 梁亦封也是没预料到,整个人怔在原地。 在微凉的初秋夜晚,室外下起了夜雨。 梁亦封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冷的出奇,“钟念,你给我小心点。” 钟念不解的望着他。 而他缓缓的从她身前退出,禁锢住她的双手收回,身前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他离开之前徐徐回头望了她一眼。 那眼里像是淬了溟溟烟火,像是万物苍茫,是人间黑暗中的一茫幽火。 钟念落入他的眼里,至此已有十二年。 第一次的见面,他似乎看上去浮荡不羁,但在后来的接触下来,钟念发现,梁亦封并非是这样的人。 他沉默寡言,感情薄凉,没有太多的情绪。 是个离这个世界很远的人。 她没有想到,重逢之后,再次见面会在这样的场景下。 而且刚刚两个人那么近的距离,她耳根处感受到了他温热的呼吸,拉链被他拉起,像是他的指腹贴在自己的腰肌,一寸、一寸的上移。 寸寸挠心。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灯刷地一下亮了。 白色灯光就在他的头顶亮着,发出灼灼光芒。 梁亦封随意的扯了扯领带,他五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钟念曾经采访过一名知名的钢琴演奏大师,镜头给过这位大师的手指特写,艺术家的手美到极致,但比起梁亦封的, 钟念想,也不过如此。 钟念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外边苏花朝催促着她,钟念应了几声,却没往外走。 试衣间上方悬挂着的灯泡发出滋滋的声响,钟念看着离自己三四米距离的梁亦封,烟灰色西装格外的衬他的肤色,宽肩窄腰,颀长双腿,视线往上移,从他没有什么血色的双唇到笔挺的鼻梁,最后对上他的双眼。 像是一道古潭,十年前她扔下了一块石子,十年后再回来,石子仍在波澜见底的潭水下,清晰可见。 钟念仰头,望向他没有什么情绪的眼里,“好久不见。” 身前的人扶了扶镜框,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微微的颔了颔下巴,声音无波无澜道“好久不见。” 顿了顿,他咬字清晰,念着她的名字,“钟、念。” 钟念微点了下头,想着按照两个人的交情,问好都这里就差不多了,于是走到门边,伸手拉起隔帘,“我先出去了。” 室内的人没有动静。 她松开隔帘,两个人隔着一道隔帘,她说“麻烦你待会出来,我还要回来换衣服,谢谢。”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向来宠辱不惊,哪怕是在谈判席上被人咄咄逼人的质问也不会有半分的落于下风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狼狈的神色。 这么多年没见,她一句“好久不见”就结束了 嗬。 做梦。 他伸手扯了扯领带,微微的扭了扭脖子,在出更衣室之前,他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狭长的双眼泛着冷冷的光,像是黑夜里劈亮这个世界的一道闪电。 警告着这世界大雨倾盆、不得安生。 钟念,好久不见。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的重复着这句话。 三套伴娘服换好之后,苏花朝问她回国之后有什么计划,需不需要她的帮助。 钟念正从包里拿出一根皮筋,她一手固定着头发,一手拿着皮筋在绑,边绑头发边说“回来之前给同城晚报投了简历,那边让我下周去上班。” “嗯,工作不错。”苏花朝说。 钟念绑了个马尾,拿起自己的包,说“我先走了。” “晚上一起吃饭吗”苏花朝问。 钟念摇头,“不了。” 苏花朝“怎么,你有事” “嗯,和隋禹约好了一起吃饭。” 苏花朝笑着骂了隋禹一句,旋即说“那行吧,不过我后天的婚礼你可别忘了,到时候提早到我家来。” 钟念“忘不了。”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之后钟念就离开了。 离开婚纱店之后,钟念拿出手机给昨晚的那个未接来电打了个电话。昨晚和隋禹打完电话之后,钟念就给那个未接来电发了短信。 她说今小姐你好,我是钟念,我们的行李箱好像拿错了,请问你有没有时间,我们把行李箱换回来。 “今心”回了个好。 便再没有后续了。 钟念现在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掐断,她蹙着眉盯着手机屏幕,没一会儿,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你家地址,我寄给你。” 钟念连忙把家里地址给了过去,发完之后,又收到一条短信。 我的箱子暂时放你那儿。 钟念好。 箱子的事情解决之后,钟念的心情好了很多。 晚上和隋禹吃饭的时候,隋禹都明显的感觉到了她的好心情。 其实钟念这人虽然清清冷冷的,给人一种很高冷的感觉,但她的心情很容易拿捏。心情好的时候,她是很放松的,双眼里会有很淡很淡的笑意;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抿着唇,一言不发,倘若说话,会在开口前扯出一个很凉薄的笑来。 隋禹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是真的把这些摸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也清楚,他和钟念只能保持现在的关系。 再往前一步,就连现在的吃饭都是妄想。 钟念她,不是一个很需要爱情的人。她太清醒太理智,而隋禹,他配不上她。 他当然是爱她的,可是他想要的爱是炽热的、狂野的,显然钟念与这两个词无关。 所以他们就这样做个朋友。 他身边有很多人,但她是他唯一的女神。 他是渣,就是一个渣男。 可那又怎样,他身边的人,不都是因为他的钱才喜欢的他 成年人的世界,情爱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罢了。 吃完饭之后,钟念去上厕所,隋禹下楼开车。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钟念双颊绯红,她用手做扇,扇了扇脸,抽出张纸擦了擦手便出了厕所。 厕所外面的廊灯幽暗,墨黑色的墙纸吸走大片的光亮。 钟念甫一出来,抬头,就正对上了站在走廊外被几个人围着的梁亦封。 他笔挺的站在那儿,穿了件白色衬衣,烟灰色外套对折搭在右手小臂上,几个人围着他说些恭维讨好的话。他的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笑,眼里冷冷的像是窗边弦月。 钟念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经过,离开。 等她离开之后,梁亦封终于忍不住甩了脸色。 沈放看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立马让周围的人散了散了,说“谈公事明天到公司找我们项目部经理谈,按照流程一个个走,没事儿就散了吧。” 赶走那几个人之后,沈放跟到梁亦封身后。 他微弓着背在洗手盆前洗手,慢条斯理的动作显得格外的矜贵。 沈放靠在洗手间的门上,慢慢的点了根烟。 他叼着烟,漫不经心的笑着,“我说隋禹车上的那姑娘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三哥,这就是那个今心吧” 梁亦封弯着的背脊变得僵硬起来,他缓缓的直起身,目光凛冽的看向沈放。 沈放也是难得看到他家叱咤商场的三哥这么一副吃瘪的样子,幸灾乐祸道“人姑娘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哎,看到你,一句话都没说,啧啧啧。” 梁亦封缓缓的走到沈放的面前,继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沈放看着梁亦封脸上的笑,心里暗叹不好。 都说惹谁不要惹梁亦封,因为他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他他他他现在是不是要完蛋了啊 梁亦封拍了拍沈放的肩,说“下个季度的业绩要比这个季度提高百分之三十,如果你做不到,立马给我滚蛋。” “” “” “哥三哥”沈放嘴里叼着的烟都掉了,他哀求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梁亦封斜睨了他一眼,笑的异常温和,道“嗯,三哥知道。” 沈放看着他的笑 更加的 他现在就想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ZhongNian 当天晚上,钟念就收到了她的行李箱。 黑色行李箱干净如新的回到她的手里,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全在,她一一的整理收拾出来,等收拾好之后她便洗澡睡觉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她梦到了多年前,彼时她才十六岁,在读高二。 那时她已经在梁家住了一个多月了,初到的时候她还不太适应,母亲在家叮嘱她,到了外面说话都要思考三分,钟念一直牢记于心。 只不过来了之后,发现梁家父母格外的好相处。 据说梁阿姨一直想要个女儿,只不过生了儿子之后身体不好,于是便没有再生了。这次钟念来了,倒是满足了她的心愿。 梁叔叔是凡事听爱妻的,爱妻开心他便开心。 不好相处的,是梁亦封。 一见面就把钟念堵在阳台上,用低沉沙哑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警告她让她小心点。并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从没有给过她一个温和笑意。 她以为他对她,是有敌意的。 谁会欢迎冒然闯进自己生活里的人 所以她尽量的,在梁家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梁亦封在客厅,她便在楼上卧室;梁亦封在书房,她便在外边院子;能避免的都避免,但唯独不能避免的,是上学。 两个人坐在车后座,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半个小时的车程,谁都没有和谁主动说过一句话。 沉默一直延续到学校。 两个人是同班,甚至在梁家父母的安排下,钟念就坐在梁亦封的身边。 她的一侧是墙,另外一侧就是梁亦封,前后座都有人,她被他牢牢的圈在里面。 钟念和梁亦封的相处格外的诡异,即便坐的距离如此的近,但两个人鲜少说话。 钟念以为,他讨厌她。 所以下课的时候,哪怕她想出去接水,但只要他在一旁安静做题,她也会忍住燥意,等到就餐他离开的时候再去。 两个人在学校第一次说话,还是因为钟念收到情书的时候。 钟念其实一直以来追求者都不断,她性格冷清,模样温婉好看,成绩优异,是当时大部分男生躁动的对象。 其实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很奇怪,一边喜欢和他们聊得欢的女生,一边又觊觎钟念这种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花。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而恰好因为钟念一直没被人追走,青春期荷尔蒙旺盛的男生心里的征服欲骤然兴起,总觉得追到她,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彼时钟念收到的情书是隔壁班的班长给的,那人戴着幅眼镜,模样清秀,彬彬有礼,是很多女生心仪的类型。 当天下午的体育课,她跑到厕所洗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厕所外边的梁亦封。 梁亦封靠在厕所对面的栏杆上,听到她的动静之后,缓缓的转过头看她。 彼时正是秋日傍晚,落日余晖金灿灿的洒了半片天空,他整个人映在橙色暖阳中,平素冰冷冷的眉眼被橙光染上几分温情。 钟念停在原地看他,沉默片刻,她开口“你等我” 梁亦封笔直的站着,单手抄在口袋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嗯。” “有事” “钟念。”他叫她的名字。 钟念仰头看他。 梁亦封扯了下嘴角,“情书呢” 钟念回“扔了。” 他的心情好了些,又问“你认识他” 钟念想了想,那个“他”大概是给她情书的人,她摇摇头“不认识。” 梁亦封“为什么收” “它出现在我桌子上的。”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署名的人,她也不认识。 梁亦封阖了阖眼,继而道“好。” 钟念不知道他突然来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梁亦封。” “嗯。”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站在她身前的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嘴角微往上挑,脸上意外的露出微末笑意来。 梁亦封扯了下嘴角“你住在我家。” 他说一句,往她这儿走一步。 “你母亲把你交给我父母。” “在学校。” “自然就是由我来管你。” “钟念,你说我是不是该问这个问题。”说完这句话之后,梁亦封离钟念就只有半米的距离,他站在她面前,挡住眼前大片的光亮。而满壁橙光就在他的身后,拢着他在她身前投下一大片阴影,格外的气势逼人。 钟念听着他的话,逻辑性强,没有任何的错误,但似乎,又有点奇怪。 蓦地,她下巴一紧,梁亦封双指捏着她的下巴,轻佻。 他缓缓靠近她,用着气音说道“钟念,以后别让我看到情书的出现,否则” “否则什么”她问。 梁亦封双眸锁住她的双眼,眉目清明,没有一丝波动。 他嘴角微挑,一字一句说的极慢,道“我见一个,打一个,绝不手软。” 钟念感觉无形之中有只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心跳在彼时停止跳动。她盯着梁亦封,总觉得他还是他,又觉得他不是他。 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她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脑海里突兀的冒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来 他竟然这样瘦。 钟念醒来的时候天方破晓,室内连一丝晨光都未曾有。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还是梁亦封说的那些话。 “我来管你。” “我见一个,打一个,绝不手软。” 她向来生活独立,父母从不干涉她的学习、交友、生活,所以那时他说的那句“我来管你”,在那一瞬间,钟念有些许的怔松。 还有后面的那句,真的完全、一点都不像是他会说的话。 也是从那天起,两个人的关系变了。 也并非是熟络起来,只不过就是她敢和他说话了,她知道他不是讨厌她的,所以她也不再逃避他。 两个人在学校,两张桌子。 在家,两张床,隔着一道墙。 仔细想想,她当时来往最多的人,应该就是梁亦封了。 想着想着,她又困意骤起,脑袋钝钝的睡去。 在意识迷离中唤醒她的是手机铃声。 钟念迷迷糊糊的接起,声音带着惺忪睡意,“你好,我是钟念。”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我在你家门外。” 耳边的声音清晰,就这样没有设防的冲入她的耳朵里,钟念在那一刻甚至以为是梦,她陡然坐了起来,看了眼来电,又把手机放在耳边,问“梁亦封” “嗯,是我。” 钟念终于清醒了,“你说什么。” “我在你家门外,开门。” 她套上睡袍,穿上拖鞋往大门走去。 大门拉开,清晨早上七点时分,走廊外有着细微晨光落在他的肩上,穿堂风呼啸而来,吹起她单薄的睡袍。 钟念单手附在门上,一手拿着手机。 门外的人看到她来了,于是放下手机,掐断电话。 她注意到他的衣服半湿,墨黑头发上有着水珠,碎发贴在鬓角处。 钟念问“下雨了” 梁亦封“嗯。” 她垂了垂眸,侧身让出空间方便他进来,说“进来吧。” 梁亦封就这样进了她家的门。 钟念弓着腰在鞋柜里找让他换上的鞋子。 梁亦封就站在玄关处,眯着眼盯着她弯下去的脊柱。 单薄的睡袍披在外边,包裹住她纤细的腰肢,脊柱明显,蝴蝶骨隔着真丝睡衣若隐若现,白皙的脖颈在廊灯下泛着盈盈的光。她头发未扎,凌乱的耷拉着。 视线往下,是她纤细的双腿,脚踝小巧莹白。 梁亦封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这双鞋子,可以吗”钟念突然直起身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黑色拖鞋出来,递给他。 梁亦封收起眼里的幽暗晦涩,当下就克制好自己的情绪。 他低头看着那双鞋子。 钟念和他相处过小半年,深知他的洁癖。 立马解释道“新的,没人穿过。” 梁亦封便怡怡然接了过来,换上。 换好鞋子以后,他问“方便用一下洗手间吗” 钟念“可以的。”她伸手指了下洗手间的方位。 梁亦封看了眼,继而把手里一直拎着的纸袋子递给了钟念,然后才往洗手间走去。 钟念十分顺手的就接过了纸袋子,后知后觉中才反应过来,“这是” 梁亦封转回头,睨了她一眼“明天的礼服,你忘了拿。” 她愣了愣,往里看了下,还真是自己的礼服。 正想说谢谢的时候,卫生间里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 她眨了眨眼,于是回房把礼服放好,又在房间里的浴室洗漱、换衣服。 等她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有手机铃声在响,她跑到玄关处,看到是梁亦封的手机,拿起,走到卫生间外面。 钟念“你电话在响。” 梁亦封“你接。” 钟念犹豫不决的,梁亦封在洗手间里重复道“我不方便,你接。” 她咬咬牙,接了起来。 “梁医生,146床的病人” “喂” 电话两端,两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边说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 钟念站在洗手间外,声音不轻不重道“梁亦封他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我转告他。” 那边依然是安静的,钟念把手机放在眼前看了下,还在通话中啊,她又“喂”了一声。 然后,从那里传来一个瑟瑟发抖的声音“那个我是不是打的不是时候啊” 钟念犹疑的皱了皱眉,继而听到对方的后半句话, “大早上的,是不是打扰到梁医生和你的清晨运动了啊梁医生现在是不是在洗手间解决啊嫂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钟念“” 她脸上的温度骤深,双颊坨红一片,贝齿咬着下唇,一时之间很是尴尬。 正好这个时候,卫生间的门开了。 耳边的手机被人接过,指尖接触的时候,钟念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凉意,像是清晨的第一滴露珠般凉。 梁亦封就站在她身侧,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废话很多,什么事。”他边打电话,边低头打量着钟念低垂着的头,耳根处泛红,小小的莹白耳垂染上红晕,分外诱人。 她这般模样实在少见,害羞、尴尬、不自在,都有。 梁亦封不自觉的往上勾了下唇,嘴角滑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LiangYifeng 电话结束,梁亦封便要走了。 他是早上八点的班,提早了半个小时起床,来给她送礼服。现在礼服送到了,自然就要走了,更何况医院那边有突发状况,他更是没法再待下去。 不过得亏了早上的雨,让他进了她家的门,而且也让他看到了他的行李箱完好无损的放在她家玄关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不会有错。 梁亦封走之前叮嘱她别忘了明天的婚礼,钟念点点头,说记得的。 等他离开之后,钟念揉了揉脖子,点了外卖,拿出电脑看资料。 隔天便是苏花朝的婚礼,婚礼分为两部分,白天在室外举行婚礼仪式,晚上在酒店内举行晚宴。 钟念作为伴娘,全程陪在苏花朝的身边。 同时在她身边的还有梁亦封。 统共四个伴娘四个伴郎。 伴娘中最为惊艳的当属钟念了,穿着条白色蕾丝裹胸连衣裙,手里绑着蕾丝花边,长卷发束在一侧,头发上还点了几抹铃兰花,格外的清尘脱俗。 而伴郎中,最引人注意的便是梁亦封了。 他虽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但脸部轮廓清晰,眼眸幽深,鼻梁高耸,眼前的一副金丝框眼镜格外的有禁欲气息。 在女人眼里,男人,越冷淡,越有挑战性。 在男人眼里,女人,越清冷,越有征服感。 梁亦封和钟念,便是这样的男女。 所以私底下,很多来宾向苏花朝的助理要两位伴娘和伴郎的联系方式,可是苏花朝的助理也是个人精,怎么可能随意乱给方式,只说等晚宴,之后的arty可以一起喝点酒。 助理小左在婚礼仪式开始前做了份统计,在休息室里念着最后的结果,“钟念姑娘一共被67个男士要了联系方式,而梁总一共被65个女生要了联系方式,所以这一盘,钟念,胜让我们为钟念小姐姐鼓掌” 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钟念倒是有点猝不及防。 她私下偷偷问道,“梁总是谁” 小左很是惊悚的看着她,继而指着一旁闭眼休息的梁亦封说,“就那位冷面先生梁亦封梁总,你不知道吗他可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啊,而且今年可被评为南城第一黄金贵族单身汉,多少女人想嫁给他哦” 钟念倒是没想到梁亦封这个名字前面有这么多前缀。 她顺着小左的手势望过去,梁亦封坐在沙发上,他单手盖在脸上,只露出嘴巴以下部分,唇线清冷,唇色很淡,下颌紧绷,似乎看上去并不舒服的样子。 还来不及她多想,小左就拉着她往外厅走,“婚礼开始啦婚礼开始啦。” 钟念单手拉着裙摆,紧赶慢赶的跑去外厅。 婚礼上除了交换戒指这一环节比较激动人心以外,还有一个环节分外的吸引人,那便是扔捧花。 众人兴致很高,钟念倒是没有多大兴致,她从人群中缓缓退了出来。 草坪地,难免有些坑坑洼洼。她一个不注意,往后退的时候就崴了一下。 在钟念以为自己可能真的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出糗的时候,腰上猛地一紧,整个人落入一个温热结实的怀抱之中。 她双手下意识的拉着他的衣袖,抬头,正对上梁亦封的双眼。 他的双眼皮很浅,但胜在双眼狭长入鬓,隔着眼镜,钟念都能看到他鸦羽似的睫毛。 一秒,两秒,三秒。 钟念如梦初醒般的松开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怀里陡然一空,梁亦封收回手,扶了扶镜框,说“小心点。” 钟念半垂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挪动半分。 倏地,不远处的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声。 钟念和梁亦封的中间,突然多了一样东西出来。 是一束捧花。 众人齐齐的看了过来,谁也没有动。 钟念和梁亦封对视一眼,疏尔,钟念弯腰捡起,而就在她碰到捧花的瞬间,她的手背上多了一只手。 两个人一起弯下腰,一起捡捧花。 她先接触到捧花,可他先接触的到,是她。 那天阳光温和,有微风拂过,风裹挟着花香,音乐缓缓响起,所有的一切美好、梦幻的不真实。 钟念拿着捧花的手未动,她轻声说“你松手。” 梁亦封挑了挑眉,随即松开。 她拿起花,站直身,看向人群。 大家都笑着看着她。 钟念看着手里拿着的捧花,觉得手心火辣辣的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扔了。她扯了扯嘴角,提议“要不再扔一次” 话音刚落,就听到照相机的“咔擦”一声。 钟念顺着声音看去,跟拍的摄影师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你俩站一起画面太美了,一时间忍不住就拍了。” 钟念蹙了蹙眉,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这是苏花朝的婚礼,于是就把话给憋了回去。 也因为摄影机这么一下,搞得那束捧花就这样不了了之,被钟念拿走了。 白天婚礼的后半程,伴娘和伴郎们都回房休息去了。 唯独梁亦封出来,他穿过人群找到那位摄影师,让摄影师把方才拍的照片给他留着,等婚礼结束他去拿。 摄影师笑着说“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是真的好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今天是你俩结婚呐” 梁亦封苍白着脸,听到这话的时候唇角往上勾了勾,难得的说了句“谢谢。” 晚上的晚宴开始的很快。 伴娘和伴郎们都跟在霍绥和苏花朝身后敬酒,只是今天梁亦封感冒了,全程都在咳嗽,不能喝酒,所以战斗值少了大半。原本他就是被霍绥拉过来喝酒的,梁亦封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 钟念跟在苏花朝身后,她这些年都在国外,并不懂国内的这些敬酒礼仪,以为是喝酒,那便是真的拿着酒喝。 殊不知伴娘们白酒喝的是水,红酒喝的是饮料,唯独她,和伴郎们一样,举着酒杯倒酒,然后干脆利落的喝了。 有人想去阻止,却被梁亦封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他就站在身边,是那个为钟念倒酒的人。 酒席结束的时候,钟念也醉了大半。 送走客人,宴会厅空空荡荡。梁亦封看着钟念扶墙往洗手间走去,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跟在她的身后。 钟念在洗手间吐了很久,冷水拍在脸上,她倒是清醒了一些,拿过纸擦了擦脸,意识清醒了几分,但身体仍旧很飘,双腿像是踩在云里的一样,特别的轻。 她扶着墙出来,半弓着腰,胃里火辣辣的,红的白的,洋酒啤酒一股脑儿灌下去。 喉咙里像是有团火在烧。 全身发热。 钟念把手上的蕾丝带解开,随意扔在地毯上。 仍然热的喘不过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但理智尚存,钟念抬头,眼神迷离隔了一层雾气。 眼前的人,一个人,或许是两个,也许是三个,她定了定神,最后确定只有一个。 白衣黑裤,单手抄在口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人影幢幢,灯火闪烁。 梁亦封的眉眼晦暗难辨,他睥睨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藏在镜片后的双眼冷淡的落在她的身上。 钟念倚在墙边,贴身的礼服勾勒出她的身形,酥胸香肩,红唇微湿,双眼带着水汽格外的妖冶迷人,不经意的一眼都能勾走半条命似的。 梁亦封的眼神宁静,仔细看去又能发现里面像是藏了一场盛世海啸般汹涌。 喉咙被扼住,呼吸极其不规律,心跳声如雷贯耳。 一直紧绷着的下颌线终于在她倒下的瞬间变得温和起来。 梁亦封一把把她捞进自己的怀里,鼻尖嗅到她身上的铃兰花香,手上捏着她的腰间软肉,另一只手渐渐往下,一勾,把她抱了起来。 酒店是他旗下的产业,私人电梯无人阻拦。 顶楼两间总统套房。一间为今日新婚夫妻所备,玫瑰花铺成的地毯使得走廊处溢满甜腻的花香。另一间为她准备,他特意为她而留的。 指纹打开房门。 一室幽闭,漆黑的环境里,梁亦封抱着她一脚踏入。 身后的玫瑰就此隔开,至此,在昏暗幽闭的房间里,他的怀里只剩下这支铃兰。 黑色床单上,她穿着睡袍躺在上面。 窗帘拉开,往外是这座不夜城的霓虹灯光。在五十六层的高楼俯瞰这座城市,万家灯火尽数亮起,远处天边是漫无边际的夜色。 梁亦封沉默的坐在一旁。 铃兰花香并未淡去,卧室内尽是这个味道。 他的眼眸深不见底,薄唇紧抿成线,下颌线紧绷,侧脸清冷如玉。 伸手摘去眼镜,梁亦封起身,缓缓的向床上的人靠拢。 他扒在她的身上,鼻尖触碰着她的身体。 从额头到脚趾,他贪婪的、餍足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最后,他整个人无力的从她身上下来,倒在一旁。 出了卧室之后,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凌晨三点,梁亦封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猩红的双眼,他掬了剖水泼在脸上,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缓缓的抬头。 十二年。 梁亦封想,他能忍到这一刻这一步,已经是极限。 他直起身子,浴袍没有拉紧,半耷拉下来,露出左侧胸膛,而在他左侧胸口上方,锁骨下方的位置,有个纹身张牙舞爪的存在着。 纹身是一个心脏的形状,借着浴室内明亮灯光,可以隐隐的看到上面刻着的一个字, 念。 念,上下结构,上为今,下为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ZhongNian 钟念醒的很晚,大概是酒精作祟,醒来之后头昏脑涨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周围的环境全然陌生,她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穿着。浴袍里面空荡荡的,甚至因为只穿了一件浴袍,一夜的睡姿令她衣襟打开,露出一半的酥胸。 她后背瞬间浮起凉意,头皮发麻。 再扭头打量了下四周,发现有干净衣服放在床头柜上,甚至还有干净内衣,穿上之后她发现意外的妥帖合身。 手机也在身边,她拿起来一看,电量满格。 钟念往外走去,房间里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 黑白灰基调的房间,设计简单大方,十分的性冷淡风。餐厅里有早餐摆着,还有一杯蜂蜜水。 她再抬头打量四周,看到不远处的吧台上放着一对猫眼石袖扣。是某个牌子的经典限量款,发布会的时候钟念也去了,只不过在很后面的位置,她踩着高跟,硬生生的为了拍一张能够刊登头条版块的照片站了三个多小时。 回去之后,脚后跟都是泡,缓了一个多月才好了大半。 其实这些年,她不是没有见过梁亦封的。 那次的发布会上,她在后排站着,摄像机往前一架,她便看到了他。 梁亦封坐在嘉宾席第一排,穿着高定深灰色礼服,她挪开摄像机,目光怔怔的望着他,但也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他笔直的坐着,双肩平行,发型还和以前一样没怎么改变,发布会上灯光绚烂多变,投射在他的身上格外的耀眼。 后来发布会结束,钟念和摄像师傅开车回去。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英国天气多变,傍晚的时候还下着雨,这会儿又放晴了。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缓缓降下车窗,往外随意一瞥,然后怔住。 他就坐在边上那辆黑色轿车的后排,低垂着头,侧脸轮廓分外清晰,线条凌冽,眉眼漆黑,鼻梁线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钟念不可能认错。 三十秒的时间,钟念一直看着他,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 回去整理相片的时候,钟念盯着多出来的几十张后脑勺的照片,心想,幸好没有过去和他打招呼,他似乎已经忘了她了。 一个人一辈子会遇到那么多的人,能记住的不过寥寥几个。 意识回笼。 钟念捡起那对猫眼石袖扣,心想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六位数的袖扣就这样随意扔着。她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给他。 很快,那边就接了。 两边却都没先开口说话,似乎是在等对方先说。 钟念“梁亦封。” 梁亦封“嗯。” “昨晚我的衣服”她有点难以启齿了。 梁亦封边往住院部走,边说,“酒店经理换的。”顿了顿,补充,“女的。” 钟念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 梁亦封问“还有事吗”语气里多了点不耐烦。 钟念说“谢谢。” “一句谢谢就够了”他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先进去,自己随后就来,然后闪身进了楼梯间。 钟念拿着袖扣的手滞了滞,不够吗 她想了想,问“那我请你吃饭,你觉得可以吗” 梁亦封拨了拨衣袖,“可以。” 钟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她问“你喜欢吃什么” “家常菜。”他说。 想吃家常菜回家不就行了吗,非得她请可转念一想,梁家二老一个从商一个从政,忙起来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大概只有三四十天能够在家的,梁亦封打小就跟阿姨生活,所谓的家常菜不过也是阿姨煮的菜罢了,他或许从没有吃过本质意义上的家常菜。 或许有过。 那次阿姨家里有事,钟念和梁亦封在书房做作业,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打扰谁,后来阿姨敲门进来,局促不安的请假。 钟念看向梁亦封,梁亦封头也没抬,说了句“你做主。” 钟念便让阿姨回家了。 可那天之后,最困扰二人的事出现了,那便是每天的用餐。 梁亦封这人太挑,又有洁癖,所以是不吃外边儿的东西的,钟念没有办法,只得下厨,但她也不怎么会做菜。 拿了一包面,烧了锅水,把面倒进去。 梁亦封靠在厨房的门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钟念手忙脚乱的做这一切。 钟念扭头问他“我会煎鸡蛋,吃吗” 梁亦封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随意。” 钟念又从冰箱里挖了两个鸡蛋出来,开火,热油,鸡蛋在碗边敲了一下,然后扔在平底锅里,但她疏忽了自己手上还沾着水,水珠滑入油锅里,油溅了出来。 “嘶”她疼的往后退了几步。 梁亦封反应很快,上前把她搂进怀里,打开水龙头,把她溅到油的手放在水里冲洗。又扭头把火给关了,全程镇定,毫不慌张。 他低头给她清洗被油溅到的地方,食指指腹,小拇指关节上,手背上,星星点点的大概有七八处。 白皙的皮肤上多了几块颜色暗沉。 难看。 也心疼。 大概洗了六七分钟,他觉得差不多了,才收手。 钟念被溅的地方何止是手,还有眼尾,眼睛生疼睁不开,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梁亦封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她满脸婆娑泪意的模样,阖着眼,无声的哭,眼尾处起了水泡,碎发被眼泪黏在脸上,分外狼狈。 他的呼吸短了半寸。 她哭的时候,让他心悸。 梁亦封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无声寂静的流着眼泪,自己的世界仿佛都在下雨。 钟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哭。 眼睛疼,脸疼,手疼。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想起父亲去世的时候,他的尸体被分成好几块,脸上被人用刀划花,血肉模糊的根本认不出来到底是谁。还是dna鉴定出来的。 钟念没有哭,一直到送葬的那天都没有哭。 可直到今天,像是突然开了闸一般,眼泪夺眶而出。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大嘴,呼吸都万般艰难。 她从梁亦封的怀里退了出来,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到最后哭的筋疲力尽,没有力气了。 面前的人端了一碗糊成一团的面,上面扑了个丑了吧唧的蛋,问她“吃吗” 钟念用手背抹了抹脸,说“吃。” 站起来的时候小腿肚发软,差点跌倒,还是梁亦封看不下去,一把抱住她,把她放在餐桌上,然后转身回去拿面,递到她面前。 钟念伸手拿筷子都不太利索,食指指腹被油溅了,火辣辣的疼。 梁亦封把自己那碗拿过来,注意到她的不方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递到她面前。 钟念愣了,“你” 梁亦封有点不耐烦“快吃。” “给我拿个勺子吧。”她不是很习惯这种方式。 梁亦封眼底的耐心见底,“少啰嗦,不吃就倒了。” 她垂了垂眸,最后还是张嘴了。 等她吃完以后,梁亦封的那碗面已经坨的不像话了。 可他却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厨房的残局也是梁亦封收拾的,那个洁癖的连衣服上一点褶皱都不能容许的人,竟然弯腰洗碗,喂她吃饭,钟念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思绪难辨。 那天晚上下了暴雨。 别墅区的线路出现故障,整个别墅区都停电了。 钟念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之际,房间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钟念紧张的全身紧绷,“谁”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 是梁亦封。 钟念坐了起来,借着窗外昏暗夜色,她看到他的身影。 梁亦封拿着枕头和被子走了进来,在她床边的沙发上躺下。 钟念看着他“你要在这儿睡吗” “嗯。”他铺好被子,钻了进去。 那么小的沙发,他小腿以下都在沙发外。 钟念在雨夜不那么容易睡着,因为她父亲死的那晚就下着漂泊大雨,雷电交加,像是恐怖电影的画面一般。 梁亦封应该从他父母那里听到过这些,要不然也不会过来。 钟念看着他蜷缩的睡姿,有点不忍,“你回去吧。” 梁亦封翻了个身,说话的时候很是不耐烦,语气微凉“废话很多。” “我可以睡着的。”她轻声说。 “少啰嗦。” 钟念眨了眨眼,没再坚持了。 那晚她睡的依然不太好,断断续续的做噩梦,但难得的没有醒来,只不过是在一个个梦境中转换。 而她也不知道,那晚梁亦封一直坐在床下的地毯上看着她。 当她皱眉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会抓住她的手,等她睡着,他便离开。 那夜电闪雷鸣,在刺光中,梁亦封想起白日时她的眼泪。 梁亦封想,她可真的是来要他的命的,就那几滴眼泪,他都甘愿为她去死。 电话挂断,梁亦封打开楼梯间的窗户,风鼓鼓的吹了进来。 他想起昨晚他给她洗澡的时候,她的样子美得无法呼吸。 他真的很想和她做爱。 即便她没有任何意识。 可他脑海里只有那个念头,疯狂的滋生。 他吸了三包烟,才堪堪缓解半分。 钟念。 这个名字,就是昧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LiangYifeng 大概过了半个月,钟念去报社报道去了。 她在国外是用邮件和主编联系的,回国前敲定了报道时间,没成想到了时间,主编临时出差,因此来接她的是另一个人,姓孙,大家叫他孙哥。 钟念原以为自己好歹是国外知名学府毕业的,再加上在泰晤士报工作的金灿灿的工作经验,好歹也能去个重要点的版块,结果孙哥招呼着她到了社会经济版块,安排她的第一项工作还是个名人采访。 倒也不是不重视她,最近社里太忙,主编不在,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于是哪儿缺人就把她安排到哪儿去了。 等到主编回来,再做安排。 钟念听完之后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再做安排,估计是看她能不能做好这次采访。做得好,估计能够按来之前说好的那样分配部门,做的不好,估计就是从底层做起。 不过她倒是挺喜欢从底层做起的,而不是一来就以空降兵的姿态露面,她没有什么后台,在报社这种地方,闲言碎语太多,倒不如踏踏实实的一步步过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也拉帮结伙的,旁人礼貌的问她一起吃饭吗,她客气的回绝。有些东西虽不明说,但心里都有点分寸。 她朝你笑,并非是喜欢你;她夸你,也并非是真的觉得你身上有可取之处。 很多时候,赞语不过是一种客气的问好罢了。 钟念读本科时候有一门选修课叫社交心理学,她虽然性格清冷不爱与人来往,但那门课她得了a。 她或许不擅长社交,但她懂社交中的大部分客套与礼貌。 吃完饭之后,钟念仔细浏览被采访者的资料。 年轻有为的青年企业家,年纪比她还小一点,照片上他的模样风度翩翩,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难得的男生女相,富贵相。 只不过听说人不好约,钟念想想也是,上市公司ceo,每天忙着处理公务,哪有时间接受采访。 更何况现在是网络时代,纸质媒体在生活中逐渐淡化。 报纸上的头条版块再大,也抵不过一个微博热搜来的实际。 钟念正这样想着,格子间突然被人敲了一下。她仰起头,对上一双高高在上的双眼,丹凤眼,狭长,睫毛浓密,眼线画的恰到好处。 来人说“这是沈总的联系方式,呐。” 钟念接过,礼貌应道“谢谢。” 那人也没再说什么,就坐回原位了。 钟念捻着名片,咬着唇齿念了念上面的名字, 沈放。 她试着给沈放打电话,接电话的大概是他的助理,声音好听,十分有礼貌,说“沈总不接受采访的,抱歉。” 预料得到的答案,也没有太多的失落感。 钟念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把资料放进包里,起身就往外走。 报社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很多,记者嘛,能有几个在房子里安静待着的,跑新闻跑新闻,不动动步子,哪里有新闻。 钟念刚回来,也没买车,此刻也只能打的去cbd。 沈氏集团位于cbd的中心,在高楼耸立之中,以深蓝色为主的楼盘格外的显眼,据说大厦的设计师是普利兹克奖的获得者。 钟念下车之后直奔大堂,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钟念进入大堂内。 到底是大企业,进出都要打卡。 钟念试着和前台小姐交涉,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前台小姐仍旧嘴唇咧着,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钟念说的也累了,她决定还是使用老一套守株待兔。 她是个有耐心的人,等人的时候是一心一意的等,不像别人一样边等边玩手机,或者是看其他别的什么。 一连三天,钟念都没等来沈放。 前台小姐每天下午三点喝下午茶的时候都会端一杯给钟念,她劝钟念说“沈总一个月来公司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呀还是趁早回去吧。” 钟念谢过她的茶,其他的没说什么。 前台小姐叹了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像对待旁人一样礼貌劝阻,她的语气很真诚,甚至还透露了点内情“沈总每年桃色新闻都能上娱乐版块头条,微博热搜也是想上就上的,他哪里会接受同城晚报的专访啊有钱人,瞧不上这些的。”最后那句话似乎是有点过了,她自己也意识到,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钟念笑。 钟念倒觉得她说的都在理,但各司其职,她有她要完成的东西。 那天下午,钟念以为会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等到了沈放。 他比照片上更好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似的,穿着也不似成功人士一般西装革履,他穿着休闲服,国外的潮牌,非常少年气。 钟念小跑过去,在沈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说“沈总你好,我是同城晚报的记者钟念,请问你可以抽出十分钟的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吗” 沈放身边的助理反应很快,一把推开钟念“不好意思,沈总不接受采访的。” “哎,”沈放一把拎走助理,随手一扔,他笑嘻嘻的站在钟念面前,“你说你是谁来着” “同城晚报的记者钟念。”钟念掏出工作证给他看。 沈放低头看了眼工作证,证件照,披肩长发被全部扎在脑后,这样的发型其实最考验人,但也确实是个美人,拍的清雅秀丽,嘴角微往上扬,像是江南三月的春风一般温婉。 也难怪他家眼高于顶的梁三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陈年一壶酒,一饮醉千年。 沈放舔了舔后槽牙,略一歪头,忽地一笑“行啊,到我办公室来。” 意外的很好说话。钟念倒是有点惊讶。 惊讶的也不只有她,还有沈放的特助以及前台小姐。 钟念离开之前看了那位前台一眼,果然,她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的别有深意,带了某种轻蔑的意味在。 钟念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未放于心上。 她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人是为自己而活的,没必要为了他人眼中的评价而去辩解什么。 坐上电梯,直上顶楼。 电梯里,沈放松松垮垮的靠在电梯一旁,嘴角噙着笑看向电梯镜子里的钟念。他的目光带了点审视意味,从上到下,像是想要把她从里到外都看的透彻干净似的。 但那眼里没有任何一点的侵占、欲望。 钟念大大方方的站着,甚至还直视着他的目光。 最后不好意思的竟然是沈放。 他歪着脑袋,跟个无赖似的耍赖“喂,你都不害羞的吗” 钟念低头,轻笑了声。 沈放陡然上前,凑到她的面前,两张脸离得很近,她脸上的情绪丝毫未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里无波无澜的。 太鸡儿像了 都是一副性冷淡的模样 沈放甚至能想到如果有天梁亦封和钟念在一起了,两个人在床上估计就是闷哼着结束一场运动,估计连暧昧的情话,一个热吻都没有。 他有些索然无味的退了出来,正好电梯到了,他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 钟念跟在他的身后,走在顶楼的走廊上。 阒寂无声的走廊里,高档羊毛地毯消音很好,走廊两侧的墙边挂了很多画。尽头是总经理办公室,钟念看到上面写了个“梁”,她的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了梁亦封这个名字。 沈放被助理拦在外边,“沈总,梁总他在休息。” 沈放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把女助理推开,边推门边说“我就进去谈点事儿,我办公室空调坏了,到三哥这儿来蹭点冷气。” “可是梁总他刚躺下没多久” “哎,这是我公司还是你公司啊”沈放把杵在门外的钟念拉了进来,大门一关,直接把外面的声音给关了。 合上门后,沈放和钟念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钟念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纸笔,眼前的人起身,不知道干了什么,又回来。 采访的时候沈放确实很配合,钟念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十分的有风度,隐隐之间又有几分气场在,举手投足之间格外的有贵公子气。 采访结束,钟念说“摄影师今天没过来,如果沈总有时间,我们可以下次约一下,拍张照吗” 沈放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可以啊。” 钟念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包里,“谢谢。” “不客气。” 采访结束,钟念起身,转身之后,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对面站着的人,穿着灰色睡衣,衣领敞开,露出底下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锁骨半露。因为没有戴眼镜脸上少了那么几分锐利,似乎是刚刚睡醒,眉眼格外的柔和。 身后,沈放笑着打招呼“三哥,你醒了啊。” 梁亦封缓缓的抬手,把眼镜戴上,他下唇紧绷,脸上没有表情的样子分外的可怖。低低沉沉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低哑的不像话“什么时候来的” 沈放咧嘴笑着“刚刚啊” 梁亦封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沈放一个,他只是看着钟念。 钟念一直没有说,梁亦封刚睡醒的时候的状态其实很奇怪,依然是那张脸,依然是沉默的一言不发的状态,但他狭长的眼尾下垂,双眼格外的无神,也格外的病态。他只在睡醒时这样,眼神病态,像是暗夜地狱的一簇幽火。 傍晚六七点了,窗外霓虹灯渐次亮起,如星光般耀眼迷离。 他双眼死死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眼里像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她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被他燃尽此生。 钟念到底还是忘了自己在年少时期最怕的是什么了。 十六岁的钟念,最怕的有两样。 一样是,刚睡醒的梁亦封; 另一样是,被吵醒的梁亦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ZhongNian 很多人的身上都有标签。有的人性格善良,活泼可爱;有的人温婉宁静,善解人意;有的人性格乖戾,嚣张跋扈。但在钟念眼里,梁亦封是很难用一个或者几个词去定义的。 他太难以揣测,在读书时代就已经能够那样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想要去摸透他、给他贴一个标签,实属难事。 但相处久了,钟念就发现梁亦封有起床气。而且很重。 这是他唯一的标签。 那晚雨夜她沉沉睡去,隔天醒来,发现梁亦封还躺在沙发上,即便是那么窄小的沙发,他的睡姿依然很好看。双手放在小腹上,阖着眼,安静的睡着。 钟念在感动之余还有点抱歉,她下床想让他醒来回房间睡,赤着脚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他冷冽的声音“醒了” 钟念停在原地,“嗯。” 梁亦封缓缓坐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脖子,没有戴眼镜,钟念这才意识到他是双眼皮,只不过很薄,近乎内双。 他单手扶着被子不让它滑下,眼睛盯着她没有穿鞋的脚,视线往上,是她的吊带睡衣。 钟念发育的很好,吊带睡衣下饱满的胸部显现出来,晨光熹微,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微末光亮,锁骨微凸,在两根丝线下沟壑明显。 唇红齿白的模样,在大清早,对梁亦封来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梁亦封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回去躺着。” 钟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眼眸漆黑,里面像是掀起一场海啸,带着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之际的压抑与沉闷。 她不得不听他的话,回去躺着。 “盖上被子。”他说, “转过去。” 钟念转过身,然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她房间的门被人打开,然后是一声巨响的“砰”地关门声。 她感觉到自己的床都在震。 她把这些都归结为,起床气。 但她却不知道,每一个清晨,对于处在青春期的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至少,对于梁亦封而言,在钟念到了梁家之后,每一个清晨,对他而言,是一种磨难。 梁亦封是个很少会提到这种词的人,他的起跑线早就是大部分人的终点线,初中学完高中的知识点,高中时候他发现自己在学习上所向披靡、独孤求败之后,就已经在股市小试牛刀了。 磨难得不到却又煎熬的事物。 梁亦封是这样定义的。 就像那天早上。 他裹着被子狼狈不堪的回到房间。 洗手间里的超大镜子前,他额角是涔涔汗意。 浴缸里放满了水,水声淅沥作响,梁亦封站在外边,打开外边的喷头,冰凉的水细细密密的砸了下来。 滚烫灼热的身体被柔软的水珠覆盖。 他单手撑着墙,隐忍而又克制的闷哼出声。 另一只手往下,五指绻起,阖着眼,喘气自渎。 钟念看着梁亦封,他唇色很淡,这么一会儿工夫额上都有湿汗,碎发被汗水沾染黏在皮肤上,脸色苍白,比起那双眼,整张脸更显病态。 等不到她的回答,梁亦封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来的” 钟念意识到了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回答“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样子。” 梁亦封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沈放表现的异常的活跃,“三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医院不忙吗大白天的睡觉干什么,你这个人很奇怪哦”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语气十分冷淡“出去。” 沈放一副受伤的表情“三哥你凶我” 梁亦封没了耐心,“滚出去。” “” 沈放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挑战他的耐心了,麻溜一声“好嘞。” 瞬间就不见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梁亦封扯了扯衣领,转身回了里边的休息室,留下钟念一个人站在外边。 她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思忖着自己到底是走还是留在这儿,最终还是没有走。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待在这儿干什么,但梁亦封没让她走,她也不敢再走。 说到底,年少时不敢得罪的人,时隔多年依然高高在上,心悦臣服。 梁亦封出来的很快。他似乎洗了个澡,空气里有着好闻的沐浴乳的香味。不同于之前每次见面的西装革履,他今天穿的十分的休闲风。 五月末,初夏时节,他身上穿着白衬衣加黑色休闲裤,裤脚略微收紧,十分的显腿长。 他走到钟念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天花板上的灯光都遮挡住了大半。 钟念的个子并不高,一米六三,因为每天跑新闻而常穿一双板鞋,此刻仰头看着梁亦封,他比以前似乎还要高一些了,高二的时候体检出来是一八二,这会儿估计得有一八五了。 梁亦封“你待会准备干嘛” 钟念说“回家。” “我正好回去,顺路。”梁亦封转身开门,领她出去。 钟念跟在他身后出来,见她走了出来,松手,门缓缓的合上。 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助理目瞪口呆,吃惊的看向钟念。 梁亦封走到她办公桌前,扣指敲了敲桌子,“下班。” “可是梁总”助理欲言又止的看着梁亦封,梁亦封的本职工作是外科医生,其次才是沈氏的副总经理,他在医院的上班时间极其不规律,早晚班交替,但助理都能摸清这些,然后把该处理的文件在他来公司的时候给他签。 秘书处的人管梁亦封叫冰山,也管他叫永动机,因为自从进了公司以来,就没看到过梁总有过休息的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似乎天天都在工作。像是台永动机一样。 像今天这样,刚到公司休息一会儿,却又离开的时候可不常见,或者说,从来没见过。 而且他竟然为一个女人开关门,简直是罕见 梁亦封不容置喙道“下班。” “好。” 钟念跟着梁亦封下楼,到了停车场,看到他的车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做记者的,记忆力比常人都会好一点,对车、人都会敏感很多。 钟念坐进车里,在副驾驶座上缓缓扣着安全带的时候说“这辆车我好像见到过。” 梁亦封正专注的开车,闻言,轻哼一声“嗯” “我刚回来的时候,隋禹来接我,差点和一辆车撞了。”钟念言简意赅的描述那天的事情。 梁亦封挑了挑眉,评价道“他的车技可真不怎么样。” “” 钟念无语的叹了口气,“我说的是车。” “嗯,是我的车。”梁亦封很坦然,没有一丝避讳。 钟念诧异的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你” 梁亦封“沈放开的车。”意思就是和他无关。 “” 钟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句“你以后开车小心点。” 她说完这句话便扭头看窗外的炫彩霓虹灯光,整座城市的星光映在她的眼底,她也浑然不知车厢里的某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把它理解为“关心”。 把着方向盘的手有丝的松动,像是突然从暗处到了满是光亮的地方,瞳孔微缩。 她在车上,梁亦封在心里漠声说, 她的命在你的手上,镇静点。 开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钟念住的小区。 在单元楼下他停下车,钟念背上包,开门离开。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绕过车前到驾驶座边上,敲了敲车窗。 梁亦封缓缓的降下车窗,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白兰花样式的路灯发出淡薄的光,映着她的眉目格外的清冷,有距离感。 钟念想了想,说“你有时间吗” 梁亦封看着她,问“有事吗”格外的有距离感。 钟念说“欠你一顿饭。” 梁亦封“现在还” “嗯。”钟念说,“如果你不忙,上楼吃个饭吧。” 梁亦封忙,而且很忙,堆积了一周的文件等他签署,但他勾了勾唇,语气难得温和的说“不忙。” 钟念往后退了几步,给他指了个地方停车。 等他停好车,两个人上楼。 这次比上次要轻车熟路的多,换鞋的时候钟念没有犹豫的把鞋子递给他,然后换好自己的鞋。 她放下东西就往厨房跑去,冰箱里有她昨天买回来的蔬菜和肉类,她挑了几样便开火炒菜了。 厨房里油烟机呜呜的声音响起,梁亦封坐在客厅沙发上,厨房的门并未拉紧,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在里面忙碌的身影,他唇角上扬,神态放松,缓缓的睡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钟念在餐厅边叫他“梁亦封。” 他睡意一贯很浅,听到她叫他立马醒了。 梁亦封走过来,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三菜一汤,他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已经将近九点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漆黑的夜晚,大风吹得新绿树木簌簌作响,瓢泼大雨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亦封站在客厅阳台边,背对着钟念,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钟念洗完碗出来,他说“我先走了。” 钟念“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太礼貌,说“我送你下楼。” 梁亦封没有拒绝。 等到了楼下,两个人才知道外面的雨有多大。 天空像是破了个洞似的,雨丝密密斜斜,大风卷过打在人的身上像是石子砸在人的身上似的。瓢泼大雨淅淅沥沥的席卷着这座城市。 梁亦封和钟念都没带伞,两个人站在单元楼大厅里,看着外面暴雨阑珊。 梁亦封“我先走了。” 他迈着步子往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后的人就叫住他。 “梁亦封。”她的声音很轻,似有紧张,带着几分颤抖,“别走了。” 梁亦封停下脚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扬起嘴角,转身回来的时候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嗯” 钟念说“在这儿睡吧,有客房。” 世外暴雨阑珊,他眉间的倦意那么明显,而且一路上他都在咳嗽,估计是那次淋雨的后遗症,从婚礼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下雨天开车的专注度要比平时要高百倍,钟念有点不放心。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一起住过。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咳嗽使得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个“好”都讲的有些许的支离破碎。 “她是钟念。” “嗯。” “她名字里有心,但她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因为她的心在我身上。” 梁亦封摸着自己锁骨下方的位置,上面的文身正在燃烧、散发着灼热。 “你这个变态。” “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LiangYifeng 钟念刚回国,再加上独居,家里自然是没有男人的衣服。她在浴柜里找了许久,最终找了件买两件睡袍送一件浴袍的浴袍给梁亦封穿。 梁亦封伸手接过,问她“家里几个浴室” “一个。”钟念说。 他示意“你先洗。” 钟念想了想,点头“好。” 钟念收拾好衣服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里边儿就响起了淅淅的水声,客厅里只点了两盏廊灯,此情此景,格外暧昧。 梁亦封在她洗澡的时候,走到玄关处,抬手一勾,把他的行李箱给放平,打开,从里面拿出换洗的衣服。然后合上,放回原位,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来到客房。 客房的色调是与客厅一样的原木色,床上被套是纯色灰色的,枕套也是。所有的一切干净如新,昭示着这间房从未有人入住。 他满意的在床边坐下。 没多久,手机上的闹钟响了起来,提醒着他要吃药了。梁亦封自从上次来钟念这里给她送礼服之后便感冒生病了,也有小半个月了,咳嗽断断续续的,好了又复发。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坐门诊,遇到不少流感患者,导致自己也染上流感了。 药估摸着落在公司了,他喝了杯热水,想着今晚就这样算了。 没一会儿钟念洗完澡,站在他房门外敲门,敲了三声,“我洗好了。” 梁亦封打开门,正好看到她进门的身影。 钟念关门前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她头发湿漉漉的垂在一侧,未施粉黛的脸格外的清秀温婉,抬眸的时候眼里有着盈盈秋波。 她关门的动作停下,目光很浅,瞳孔仿佛失焦般看着他,“早点休息。” 梁亦封单手抄兜,默默回望,勾了勾唇,说“你也是。” 她的房门合上,梁亦封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转身回房,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 浴室里残留着方才的余温,窗边雾气氤氲,水珠沿着玻璃缓缓落下,空气里有着好闻的栀子花香。 温度比外边大概要高两度,空气中黏稠的雾汽湿漉漉,扑到人身上黏腻感湿重。 梁亦封脱下衣服,任雾气裹挟全身,阖上眼,全身被蒸汽包围,像是一双温热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 浴缸里的水满了,溅了出来。 梁亦封抬腿走进去,缓缓的躺下。 直到整个人都藏在水下,他才在水中缓缓的睁开眼。 灯光明晃晃的,在水波中荡漾。 梁亦封理智、早熟,在很早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自己与常人不一样,他对大部分的人事都不敢兴趣,甚至在十几岁的时候初看成人电影的时候,即便他硬了,但他也没有任何的欲望。 情欲最是常见,但他发泄欲望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了几年,直到遇到了钟念。 他一直没说,或许也只有他记得,那天的相遇是个意外。 八月台风季,暴雨席卷了这座城市。 梁亦封出了便利店,撑伞过马路,正好遇见了失魂落魄走过来的钟念。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肩上挂了一块黑布,显然是家中奔丧,吊唁结束的人。 微雨湿襟,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湿透,黏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发育良好的胸部。梁亦封站在马路牙子上,眼波无澜的看着她的背影。 内衣被雨水描边,形状明显。 及肩的头发贴在脖颈处,格外的狼狈。 有风吹过,带起她的裙摆,露出她又长又白的两条腿。 台风季天气变幻莫测,此刻大雨初歇,天光乍泄。 在半城皆空的末世黄昏里,梁亦封的眼神牢牢的缩在钟念笔挺的脊背上,她的蝴蝶骨骄傲而又美丽,像是恋人的吻。 满城花香。 碎金黄昏下地老天荒的爱情俯仰皆是。 他像个变态的尾随者,跟在她的身后,穿过无数条街道。 贪婪而又卑微的看着她的身影。 梁亦封觉得自己疯了。 但又无法控制自己这样的病态行为。 她甚至连余光都没给过他一眼,但他却已为她着迷疯狂。 那晚他在她家楼下抽了一包烟。 烟雾缭绕,似梦似真。 她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他深吸一口,觉得自己这长久以来的幽闭寂寞,甚至不见天日的黯淡生活,终于有了一个结束。 还没有结束。 喉腔紧闭,鼻腔呼吸困难,甚至耳蜗处都发出嗡嗡声的时候,梁亦封脑海里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他整个人在浴缸里坐了起来。 眼睫上一片洇湿,浑身发烫。 这看似光明实则没有任何期待的人生,他似乎活的体面光鲜,但常人不曾得知,在她离开之后的每一天里,他重复着每一天的忙碌工作,在黑暗中生活。 他应该告诉她的,关于他爱她。 可是他的爱,变态且自私。 他想要她,想要她所有的一切,颈间锁骨,纤细脊背,窈窕腰肢,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皆属于他。 “钟念,你敢看别人一眼,我就敢把他给杀了。” 这样病态、占有欲强的令任何人都无法喘息的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更何况是她。 但梁亦封想,得不到她,这辈子连死去都不甘愿。 爱过她以后,再也爱不了任何人。 隔天钟念醒的很早,家里有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早起熬了一点粥,下楼买了点包子油条榨菜。 回家之后,客房的门一直紧闭着。 钟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前,礼貌的敲了三下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梁亦封”她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时间不早了,她还要上班,她不习惯有人在自己的私人领域常驻。 钟念把手放在门把上,“我进来了。” 门缓缓打开,没有一点亮光的室内缓缓的注入光亮。 梁亦封的睡眠素来很浅,见不得一丝的光,这会儿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过来。刚醒的时候咳嗽相对会比平常更严重一些,他单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得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钟念连忙递水给他,冷水入喉,干涸的喉咙涌入一丝沁凉,稍稍好了些。 梁亦封捏了捏眉心,嗓音喑哑道“几点了” “七点半了。”钟念边说边拉开窗帘,室外暖阳洒了一地碎金。 晨光唤醒万物。 梁亦封坐在床上,半靠着床头,他咳得比前几天都要严重了,大概是昨晚在冷水中躺了太久。 钟念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昨天好像没有这么严重。” 梁亦封拿起床头柜边上的眼镜,戴上,说“家里有药吗” “没有。”她想了想,问,“小区有药店,你要什么药” 梁亦封自己就是医生,快速的报了几个药名,继而想起了什么,说“你上班会迟到。” 钟念拿着纸笔记下药名,边记边算时间,估摸着怕是真的要迟到。 她撕下便签纸,语气依然是往日的口吻,没什么情绪,清冷自持,“那就不上。” 要完成的工作已经提早完成,去了那儿也不过是整理昨天的采访资料,在哪儿整理不都一样吗 她说完,去厨房拿了热水壶过来,在他水杯里倒了点,说“生病了就别喝冷水。” 梁亦封看着热气氤氲的水杯,再看看一脸淡漠的钟念,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钟念说“我先去买药,你再睡会儿吧。” 梁亦封鼻音明显的应了一声。 等到门合上,他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要签的合同送到这里来。 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些了,他把身上的睡衣脱了,换上钟念昨天拿出来的浴袍。 他站在窗边,俯视着窗外。 初夏时节,草木茂盛,微风吹来带动树叶发出簌簌声响,空中柳絮漫天飞舞。 高层往下看,人都变得渺茫许多。 她穿着白衬衣与高腰牛仔裤,长卷发披散在肩头。 扭头的瞬间带动着头发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痕迹。 这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梁亦封想。 钟念下了电梯就看到有人站在自家门前踟蹰,她试探性的叫了声“你好” “你好。”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转过身来,她的脸上画着精致而又美丽的妆,嘴角微往上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来,“请问梁总在这儿吗” “在的。”是梁亦封的助理。 钟念打开门示意她进来。 “啊我就不进去了。”她也是受过培训的,知道行事的分寸礼仪,把一袋子的文件递给钟念,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钟小姐,这些是梁总今天要签好的合同,麻烦您转交给他。” 钟念接了过来之后,助理便笑着离开了。 她关上门,把文件和药一并拿进梁亦封的房间里。 梁亦封彼时正靠在床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注意到她回来,放下手机,说“回来了。” “嗯。”钟念把东西放在他床头,“药的吃法你应该知道,文件是你助理刚拿过来的。” 梁亦封“嗯。” 说完这句话,房间奇怪的陷入沉默。 还是钟念的手机响起,才打破这片寂静。 梁亦封彼时正拿着胶囊,他余光看到钟念手机上的来电名。 隋禹。 嗬。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拿水,一口咽下了三粒胶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ZhongNian 隋禹一般很少给钟念打电话,早就过了纠缠对方的年纪了,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词的含义,他如今进退有度,礼貌得当。 这次打电话也是因为有事。 南大附中百年校庆,邀请了一批优秀校友,隋禹就在其中。 不止隋禹,钟念也是在名单之上的。附中当年还是有“太子班”的存在,里面的人无一不是名门望族出身,钱多的能把对面的南大给买下来。钟念当年受到梁家父母的照顾,因此也在那个班级待了半年。 隋禹打电话和她说“就在下周三,你要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钟念扯了扯嘴角“我去不合适吧。”她在那儿就上了半年的学,而且她这人素来薄情,没有什么母校情谊在的。 至少她眼里的母校是uc,本科加硕士这么多年,uc更让她难以忘怀。 听了她的回答,隋禹几分失落涌上心头。 他在给她打电话之前也想过大半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得到回答之后依然会失落,毕竟见她的理由并不多,找一个正当并且合适的借口实在太难。 隋禹不甘心,追问道“真的不去吗” “不了。”钟念听出他的失落,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的,所以此刻放缓了语调,耐心解释说“我刚到报社上班,请假不好的。” 这次隋禹没再问了,一个问题问两遍,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应该理智的换话题。 他问了几句近况,钟念一一作答,再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钟念挂了电话,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客厅的梁亦封。 梁亦封应该是听到了她和隋禹的通话,他低头喝了口水,很慢,喉结滚动的速度很慢,似乎连喝水都用了大半的力气。 梁亦封“下周就是校庆了啊。” “嗯。” “你不去吗” 钟念“不去。” 梁亦封放下水杯,声音很低很哑,“沈氏是最大的赞助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之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钟念犹疑的“嗯”了一声。 她是真不懂。 但话表三分,再说下去,就太过明目张胆了。 梁亦封拉了拉衣襟,说“没什么。” 那天之后,钟念和梁亦封也没再见面。 报社很忙,她刚来,组长把一堆杂事交给她,看她的眼神也不友好,组员亦然,明里暗里总在嘲讽着她什么。 钟念也听到过那么几句。 “这个时候可不是收新人的时间点” “估摸着后台挺硬的。” “嗬,她全身上下的行头加一起,得你小半年的工资了。” “我有次看到她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哎,你知道那车驾驶座上坐着谁呢吗” “谁啊。” “隋家四少,隋禹。” 这个名字一出,便引来一阵惊呼声。 钟念推开厕所门,神情淡然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似乎方才议论的中心不是她似的,她竟然还淡定的对众人露出了个笑脸。 在人背后说了人八卦,还被人逮了个现行,大家都尴尬的不行。但钟念这么一笑,大家心底坐实了这个说法。 钟念背后有人,那人是隋家花名在外的隋四少,隋禹。 坐在钟念身边的人叫徐佳佳,是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模样青涩,跑新闻的时候比谁都快,人也特别热情。 徐佳佳压低了声音和钟念说“大家就喜欢聊聊八卦,其实她们人都不坏的,你别往心上去。” 钟念嘴角滑出淡薄的笑意,她说“我知道。” 她们人都不坏,只是和她不是一路人。 徐佳佳还想说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就被组长抓过去了,钟念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拿过日历数了数,主编还有半个月回来,等主编回来,一切都会重新定位。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想着从头开始,只是这里和泰晤士报的环境相差太大,从头开始对她而言意义不大。 一名记者,就应当秉笔直书,代替广大的民众前往事情发生的现场,将事情的真相及其代表的意义,透过报导呈现于大众媒体之上。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她没有兴趣做娱乐版块,她没有当狗仔的想法,来钱快并非是件好事。 人活一辈子,能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才不枉来人间一趟。 上次关于沈放的采访做的很好,组长这次给钟念的新任务是去做个报道。 市第一医院要做个消防演习,消防大队和医院联手组织的活动,希望报社能够找个人过来拍点照、记录一下,顺便做个报道,刊登上报。 说实话,这是个轻松至极的事儿,不用怎么费心,也不费力,走个过场似的。一般这种事儿也轮不到钟念这种资历浅的人,但报社实在太忙,抽不开人手,因此,这事儿兜兜转转,到了钟念的头上。 收到通知的当天下午,钟念便收拾好东西去了第一医院。 医院不分工作日和休息天,每天都挤满了人,钟念和领导沟通,领导和下属沟通,最后和她沟通的是外科的一位梁昭昭医生。 但没想到梁昭昭也忙,她匆匆的把钟念推到一个办公室前,扔下一句“让这位梁医生和你沟通吧,我还有个门诊。” 她说完就步履匆忙的跑了。 钟念无奈之际,只好敲了敲对面的门。 “进来。”从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声音,声线清润,低低沉沉的格外有质感,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很熟悉。 推开门,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钟念的疑惑被解开。 嗯,不止是声音很耳熟,人也很熟悉。 熟人好,熟人沟通不费劲,省事儿。 钟念合上门,走到梁亦封的面前坐下。 全程梁亦封都在低头写着病历,没有抬过头。 他不说话,钟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熟人并不太好办事儿。 察觉到来人一直不说话,梁亦封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当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是钟念的时候,他捏着的笔在病历上画了一道难堪的黑线。 他下意识的合上病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再开口“怎么是你” 钟念此刻才开始解释自己的来意“我来和你沟通明天消防演习的流程。” 梁亦封松开笔,双手插兜,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才想起来之前开会的时候有说过会找个记者过来记录,但没想到来的人是钟念。 梁亦封微抬了下下巴,“我不清楚。” “”钟念都从包里掏出纸笔了,却听到他这么一句话,茫然的看向他,“你不清楚具体流程吗” 梁亦封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几分钟前他打开一张照片,照片上清清楚楚的写了明天消防演习的流程,就现在,这张照片都没关掉。 他却视而不见,扶了扶镜框,说“我不清楚。” 钟念“可是他们让我来找你。” 梁亦封“来找我,然后呢” 钟念“沟通明天的消防演习的流程。” 梁亦封“没了” 钟念想了想,说“方便我写采访报告。” 梁亦封摊了摊手,“我没有流程。” 钟念思忖了片刻,继而点点头,把纸笔和手机一股脑儿的塞回包里,她起身,作势往外走,“可能是上面沟通没到位,我再去找那位小梁医生。” 梁亦封没拦她,甚至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如果有需要我帮的,尽管找我。” 钟念朝他点了点头“好。” 门被合上,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梁亦封双手交握放在腰上,他视线缓缓从纯白门板上移到电脑屏幕上,泛着滋滋白光的屏幕上的消防演习流程第七条 消防队员需要救援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和病患 微信群消息闪烁不停,梁亦封点了进去,看到大家在为推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而找出各种理由和借口。 他没有什么笑意的笑了一下,继而又笑了一下。 他在上面打字我来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屏幕安静了三秒,继而刷屏不断,满屏都是“我也来”。 梁亦封没什么情绪的合上屏幕,然后给梁昭昭打电话。 梁昭昭那边很吵,似乎是在吵架,她的声音在喧嚣中响起“喂,三哥。” “明天的消防演习是不是你负责的” “啊对啊,怎么了”梁昭昭艰难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跑到消防通道处和他说话。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说“不是有报社记者来吗,要想把内容写的出彩,不应该实战体验一下” 梁昭昭拍了下脑袋“对哦这个建议真好。” 梁亦封“嗯哼。” 梁昭昭“那我和钟记者说一下,让她明天演被困的病患好了,就不知道到时候和哪些人困在一起。” 梁亦封在这边笑了一下。 梁昭昭又很气愤的说,“你就不能帮我接待一下钟记者吗,我真的很忙哎” “不能。”他轻飘飘的砸了两个字下来。 因为如果是他接待钟念,和钟念探讨流程,那么他就不能这样徇私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以及,让钟念和他困于一处。 所以他不能接待钟念。 “你真的你就不能对你的堂妹温柔体贴一点吗”梁昭昭气不过,虽然知道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但她例行一问。 然而这次没听到他的回复,从走廊处传来尖叫声盈满她的世界,她的耳蜗甚至都忍不住震颤几下,梁昭昭举着手机小跑着离开消防通道,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秃顶中年男子朝钟念挥着拳头。 梁昭昭失声尖叫“钟记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LiangYifeng 医院最能看出人间百态。 比如说面前的这个家庭,父蛮母横,把小孩高烧不退的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到医生身上,医生解释了很多遍也无济于事,最后两位中年男女竟撒泼起来。 一个作势就要打医生,另外一个赖在地上鬼哭狼嚎,一场高烧硬生生的闹成什么似的。 钟念作为旁观者,向来是不会插手任何的。 中国人喜好看戏,但决计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围同她一样的人很多。 但她今天忍不住上前,是因为小孩子被他的家长一脚踢开,然后中年男女作势就要掀了办公室。 钟念拨开人群,把小孩一把抱了起来。 男人凶神恶煞的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嘴里满是酒气“你又是谁” 女人尖叫道“孩子有人抢我的孩子啊” “” 钟念走到女人面前,一把把孩子塞回她怀里,神色淡然道“安静点。” 她又扭头看着男人,他手里还掐着医生的衣领,干净的白大褂被他一把抓着,十分的凌乱,医生满头大汗,头发乱糟糟的,被欺负了也不能还手,模样狼狈至极。 医院有医院的规定,还没涉及到人身安全,医生就得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身上穿着白大褂,就是一份责任在身,这时候还手,打的倒是开开心心的了,但隔天就得有处分下来,热搜就有他的名字。 前途比自尊重要。 钟念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她个子比他矮,但莫名地,气场很强。 她眉眼清冷,冷冷的扫了他抓着医生衣领的手,说“放手。” 男人被挑衅了自然不乐意,骂了句脏话,继而说“你特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来管老子我的闲事” 钟念声音清冷“我是记者,你现在马上松手。” 男人翻了个白眼,“记者很稀奇老子还是天王老子呢” 道理是和通情达理的人讲的; 和蛮横的人之间,你说一二三四,他直接一嘴巴子。 偏偏是想什么来什么,那人见钟念不说话,另外空着的那只手就扬了过来。 那只大手挥了过来,男人狰狞的面孔就在眼前,围成圈的人群里爆发出惊呼尖叫声,钟念反手就掐住男人的手腕,一个巧劲,把他的手反剪在背后。 她伸手使劲的压着他的后背,膝盖往前一顶,直接把他整个人顶的跪在地上。 医生因此逃了出来,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男人疼的嗷嗷大叫“你放手臭娘们” 钟念见医生此刻安全了,于是也松了手。 梁昭昭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大声嚷嚷着“看什么呐,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这么说了之后,围在这儿的人才散了。 她跑到钟念身边,关切的问道“钟记者你还好吧” 钟念并不喜欢这样突如其来的接触,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佯装摸头发,说“还好。” 梁昭昭也没意识到她的疏离,笑了笑,继而对那一大家子人说“你们烦不烦啊,医院是看病的地方,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那我孩子高烧不退是什么情况,你们医院得给个说法的吧”女人抱着孩子说。 梁昭昭拍了拍衣袖,拎着那位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医生说“送过来多久了” “昨、昨晚送过来的。” “那、那你怎么开药的啊”梁昭昭学着他结巴的说。 两个人讨论病患,钟念也不好打扰,她从里面退了出来,无所事事的打量着办公室外挂着的值班表。 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匆忙而又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钟念抬眸,徐徐望去。 走廊那边,梁亦封穿着干净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大褂,风吹起他的衣角荡在空中,似乎是接触到她的目光,他的脚步缓缓放慢。 在离她有三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梁亦封停了下来。 空气在他们之间仿佛静止了,身边的人事仿佛电影画面般一桢桢闪过,匆忙人间。 钟念疑惑的注视着他。 梁亦封握着手机的手心满是冷汗。 钟念“怎么了” 确定她没事,梁亦封的心情稍缓。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她点了点头,又看向他,他站在原地没动。 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似乎十分奇怪,在一起,沉默而又安静的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谁也不想开口说一句话。 气氛沉默,却没有分毫尴尬。 钟念想了想,问他“你身体好些了吗” 梁亦封说“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钟念低了低头,干净温婉的眉眼分外好看。 梁亦封喉结微动,“钟念。” “嗯。”她抬起头来,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梁亦封往她那里走了一步,颔首看着她,刚想说话,眼神陡然一变,他伸手拉过钟念,用力一拉,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 天旋地转之后,钟念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搂着她的人双臂紧锁,把她压在墙上,蝴蝶骨重重的撞在冰冷的墙面,她下意识闷哼出声。 而耳边是更清脆的一阵闷响。 钟念惊慌抬头,看到那个闹事的中年男子手里举着根木棍,重重的砸在梁亦封的后颈上,他面部狰狞,带着得逞的笑意。 钟念慌乱的看着梁亦封,他单手捂着后颈,脸比纸还要白,唇色惨淡,眉头紧蹙,唇齿中发出了破碎的闷哼声。 钟念顾不得自己痛的发麻的后背,叫他的名字“梁亦封” 他扯着嘴角,额上有着涔涔汗意。 钟念问他“你还好吗,梁亦封你看看我” 梁亦封咬牙,他晃了晃脑袋,朝她露出一个笑来,“没事。” 钟念怎么会信,“我们马上去看医生,真的。” “不急。”梁亦封苍白着脸说,他伸手,把钟念放在墙边,继而转过身,对着那位手持棍棒的中年男子露出森森笑意。 他慢条斯理的解开白大褂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动作格外的缓慢,像是电影特意拉过的长镜头似的。 轻松一勾,白大褂被他放在走廊边的休息椅上。 脱了白大褂,梁亦封整张脸就变了似的,眼神狠戾,满腹杀气喷薄而出,他薄唇紧抿,后槽牙紧咬着,一副要杀人的惨厉模样。 “梁亦封。”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的手腕被人拉住,肌肤相贴,她身上的体温灼灼,接触到的部位都像是火在燃烧。 梁亦封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钟念仰着头,扯了个笑“你冷静点。” 梁亦封语气非常温和,“我很冷静。”他此刻非常冷静,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冷静,理智占据了整个脑海,他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在疯狂叫嚣怒吼。 杀了他。 他小心翼翼连想念都不忍用力的人,差点就被打了。 梁亦封当下、此刻,只想杀了他。 他说完,扯了个笑,那笑里满是寒意。 钟念瞳孔陡然一缩,下意识的伸手拉过梁亦封的后颈,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拉。 “咚”地一声巨响。 中年男子的棍子打在了梁亦封的背上,以及,钟念的手腕处。 钟念小脸煞白,疼的手直颤。 正好这个时候保安赶了过来,两个人架住闹事的中年男子。 梁亦封当下恨不得杀了那人,但看到她痛的牙直颤的模样,心里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似的,生疼。 他咬牙,“钟、念。” 钟念双手打颤,她一把推开他,走到中年男子面前。 两个保安死死的架着他,钟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似乎不服气,面部狰狞的瞪着钟念。 钟念“报警。” 保安“这” 梁昭昭此刻跑了出来,她观察了下情形,抓着边上瑟瑟发抖的小护士问了下情况,立马站出来说“不能报警。” 钟念扭头看着她,语气非常坚决“我说,报警。” 梁昭昭急的直跺脚,她拉着钟念小声说“虽然是他打人,但毕竟是在我们医院,这对医院影响不好的。” 钟念垂了垂眸,继而说了声“对不起。” 梁昭昭正疑惑她为什么突然道歉,就看到她拿起手机,快速的拨了110出去。 梁昭昭“” “” 她作势要抢过钟念手里的手机,双手却被人架住,轻松一抛,抛的远远的。 梁昭昭怒了“梁亦封这对医院影响不好” 边上有护士小声提醒“梁医生背上被人打了两棍子。” 梁昭昭双眼瞪得极大,继而愤怒的说“妈的,你说什么老子一刀杀了他” “” 钟念打完电话,走过来,直接忽略梁昭昭的暴跳如雷,她走到梁亦封面前,一直紧绷着的脊背在此刻松懈下来。 双手无力,手机陡然掉落在地。 她看着梁亦封,问他“你的背” 梁亦封扯了个笑,“不碍事。” 梁亦封突然缓缓的弯下腰来,傍晚斜阳从窗外斜斜地照了进来,扫下一地金黄光影。他就站在光影边缘,上半身向她靠近,融入暗色之中。 他挡住了大半的光,目光幽幽的从她的眉眼往下扫去。 最后停在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他盯着她控制不住发颤的手,眼眸幽深,许久,说“没必要替我挡。” 钟念无力的牵起嘴角,她的声音像是浮在空中一样“控制不住。” 梁亦封只觉得此刻天地大变,仿佛经历了一千万次浩劫,醒来发现不过梦一场。 “真巧。”他说。 钟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梁亦封掌心托起她发颤的手,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温度明显比周边的高了几度,像是要灼烧他的心原似的。 真巧,我保护你,也是控制不住,下意识的。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我自己。 爱是至死方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ZhongNian 院领导赶了过来,彼时那中年男子被拖到了会议室,领导和他进行谈话。 钟念被梁亦封拉进他的办公室里,她的手很肿,梁亦封从药柜里拿出药物给她做处理。 钟念坐在病床上。 五月末的傍晚,天边是绚烂霓虹,橙光照拂整个世界。 梁亦封的办公室里有张临时病床,钟念坐在上面,鼻端是干净清冽的消毒药水味儿,她侧头,看到白色窗帘随风摇摆,投在地上的影子像是一幅写意画。 室内有着清脆的瓷器撞击的声响,钟念理智收回,视线落在梁亦封身上。 他复又穿上了白大褂,他个子很高,肩宽腿长,干净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大褂只到他膝盖上方十厘米的位置。 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他笔挺的脊背上,钟念想起方才的那两棍子,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背上。 钟念低头看了看被他处理过的手,肿的跟猪蹄似的,又红又肿。 她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指腹轻触了下,火辣辣的。 她跳下病床,站在原地。 阳光温暖,碎金砸在她的手背上,和煦微风吹了进来,吹起她的碎发。 梁亦封始终背对着她整理东西。 钟念垂了垂眸,继而抬起头,叫他“梁亦封。” “嗯。”他合上柜子,转头回来看她。 金丝边框眼睛架在高耸的鼻梁上,将他眼眸里的狠戾遮挡住了大半,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紧绷,薄唇紧紧地抿着,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好。 钟念问他“你的背还好吗” “不太好。”他顿了几秒才说。 钟念“需要找医生看看吧。” 梁亦封“不用。” 他说完,把右手上的东西往她这边甩了过来,钟念下意识的接住,仔细一看,是一包膏药贴。 钟念讶异“你打算就这样处理吗” 梁亦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末了又补充,“如果你有时间,可以顺便再抹一下药油。” 这句话,似乎哪里不对。 钟念怔了怔,凝神问他“我帮你贴膏药” 梁亦封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不然呢 钟念下意识拒绝,“外面有很多护士。” 她拒绝来的太快,让他连被拒绝时该有的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好。 仿佛十分钟前的“控制不住”只是一场梦。 一场清醒到连太阳落在她脸上的光斑他都能数的一清二楚,她的呼吸频率他都能记的明明白白的清醒梦境。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没有什么情绪的看着她“不愿意” 他情绪转换的很突然,钟念有点措手不及。 梁亦封是很冷的人,但他的冷,也是分为几种的。一种是真的冷,生人勿进,熟人勿扰;一种是寡淡清冷;最后的一种是可触摸的冷。 冰山与大海相遇,海水消融冰雪,蒸气漂浮空中融化成温暖的光。 钟念解释“我没轻重的,你的情况还是找专业人士比较好。” 合情合理,但与他无关。 凡事若都合乎情理,世上便没有那么多错过与过错。 梁亦封的情和理,皆是以她和自己为前提。 能使得他心身愉悦,那便是合情;能使得她万事顺遂,那便是合理。 他不在乎外界的情和理,那些都与他无关。 梁亦封漆黑的瞳仁直勾勾的盯着她“药油会抹吗” 钟念看着他,半是无奈半是不理解,但秒针滴答,风声吹过,她的声音随风入耳“会,但不熟练,行吗” 梁亦封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他步伐稳健,一步一步的走到病床前,然后转身,背对着钟念。 迎着光,他脱下他的白大褂。 褪去这件衣服,他便不再是任何一人,只是她的裙下之臣。 内里穿着的白色衬衣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他纤长十指抬了起来,在光影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继而,他慢条斯理的一颗、一颗的解开身前的纽扣,像是古典电影里的贵族一般,举手投足之间自带一股矜贵气息。 他上半身赤裸,坐在她的面前。 钟念站着,她的眉眼正对着他齐平的双肩。 他看上去身形瘦削,但衣服脱下,竟然也是肌肉喷张。不同于常人的小麦色,他的皮肤很白,是一种不常见天日的白皙,在天光下透亮。钟念扯开他的衣服,入目的是他笔挺的脊柱,那一道线极为明显。 以及背上的两道乌青,带着血丝,格外的可怖。 钟念凝了凝神,“痛吗” 梁亦封“还好。” 她指尖微凉,碰了碰他的伤口。 梁亦封没有任何的痛感,只觉得沁凉。 恨不得就此死去,如果能换来她的几滴心甘情愿。 钟念帮他抹着药油,她确实不太熟练,也没什么轻重可言,全程都是手忙脚乱的,和她平时滴水不漏的做事性格完全相反。 在她专心为自己抹药油的时候,梁亦封阖上眼,背脊上有只温热的手滑过。 动作很轻像是恋人的吻。 动作重了起来像是一场动情欢爱。 室内只有他们二人。 她就站在自己背后,呼吸温热,吐在自己的背上,背部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血液沸腾不止,如同夏日蝉鸣无法停歇。 他睁开眼,看到地上二人的倒影。 光与影纠缠,这个角度,仿若她欺身趴在他的背上,低头落下玫瑰色的吻。 “好了。”她出声打破寂静。 梁亦封回神,他侧过脸,余光看到她已经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他的眼底有几分的失落,扯了扯嘴角,自嘲般的笑笑。 钟念“先这样吧,膏药我觉得还是先别贴了。” 梁亦封“嗯。” 默了半晌。 钟念轻咳一声“你把衣服穿上。” 梁亦封抿了抿唇,“有点疼。” “我给你找医生吧。”钟念作势就要出去。 梁亦封一把抓住她的手,“不了。” 他松开她的手,缓缓的站了起来,把衬衣穿好。 穿好衣服之后,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梁亦封接了起来,没什么情绪的应了几声,之后,挂了电话。 他看着钟念“你报警了” 钟念“嗯。” 梁亦封沉吟半晌,继而说“走吧,警察来了。” 钟念跟在他的身后,穿了几条长廊,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好,钟念迟疑的问他“你也觉得报警不好吗” “没有。”他说。 钟念“刚刚的梁医生,她不希望我报警。” 梁亦封安慰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考量。” 医院也是。 近些年医闹事件不少,出了医闹这档子事,对医院的影响也不好。这就和性侵一个理,“谁让你穿的那么骚,活该你被人侵辱”。这世上看戏的人多,事不关己的人多,说风凉话的人多,真正干实事的人,少。 医院年初的时候也发生了这档子事,曝光之后,骂声一片,骂病人的有,骂医院的也有,总之,这种事,还是尽量少些比较好。 钟念到底是刚回国,她当然是个心性成熟的成年人,但是对于国内这些东西了解的不太多,换一句话说,她对国内现在社会的处事无法苟同。 国内的性侵,有人出来为女孩讨不平,但却有无数的声音骂女孩衣着暴露,这放在国外实在是荒谬至极。 她大学毕业那年在雅典游玩。 雅典卫城天气十分炎热,她穿了雪纺连衣裙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同行的伙伴是英国人,在排队的时候她直接脱去上衣,上面只单穿一件内衣。钟念到底是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比较深,在当时脸红的不行,可小伙伴却一脸坦荡。 一路上的行人对她这种行为也是不以为奇。 因为衣着暴露所以活该被强奸那国外岂不是天天都有这样的新闻 实在是可笑至极。 钟念陡然停下脚步,注意到她停了下来,梁亦封回首看着她。 离会议室不过十几米的距离,黄昏被雾霭夜色遮盖,天色渐晚,窗外是霓虹灯渐次亮起的新一轮夜晚。 梁亦封“怎么了” 钟念“你觉得呢” “什么” “如果你是我,你会报警吗还是就这样不了了之。”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凉薄的笑“我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考量。” “那你的考量是什么和那位梁医生一样,息事宁人即便被打的人是你”钟念难得这样咄咄逼人,仿佛身上锋芒针刺尽现,像一只小刺猬。 梁亦封没说话,他眼眸晦涩,难辨情绪。 过了许久,他都没有说话,钟念轻笑一声,自嘲般说“是我做错了,我现在就去和警察说,是我报错案了。” 她直直的走向办公室,从他的身边穿过。 以一种决绝的、冰冷的、隔绝千里的姿态。 疏尔,她被人拉住,抵在墙边。 今天第二次,她的背脊撞在墙上,只不过与第一次不同的是,此刻她的背后有只手抵着,使得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痛感。 面前压下一片漆黑阴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走廊,阒寂无声。 梁亦封的脸向她缓缓靠近,温热的鼻息落在彼此的脸上,他眼眸清冷,倏地,眼尾上翘,狭长双眼格外的迷人。 梁亦封轻嗤了一声“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不会报警,钟念,我会直接杀了他。” 但不是因为他打我,而是因为,他对你心怀歹意。 钟念,我这条命,不值钱的。 只有在“为你”的时候,才稍显那么一点点、卑微的价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LiangYifeng 钟念恍惚了的看着他,他眼神狠厉,似是利刃出鞘般夹带冰霜与血,他唇角冷冷的往上,牵起一抹阴冷笑意。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掀起他白大褂的衣角,衣角在空中飞舞,裹着钟念的下半身。 她心底没来由的有了股怖意,伸手推开他。 梁亦封被她推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倚靠在墙上,神情难辨的看着她。 医院的廊灯带着晦涩的暗,他的头微微垂下,垂下眼眸,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下颌线如刀锋般顺畅。 有没有一种可能,世上是存在地狱的 而他是来自地狱的魔刹。 钟念捏了捏手心,紧张的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梁亦封” “怕了”他轻笑出声,脸上的表情竟然意外的温和起来。 钟念“很多东西,点到即止是最好的。” 她竟然在和他讲道理,梁亦封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有人和他讲过道理。 有意思。 梁亦封勾了勾唇,脸上没带一丝笑意。 他看着她紧张的模样,半是好气半是好笑,但最后,所有的情绪都捻成悲悯。 在他为她死都甘愿的时候,她不过把他当成昔日旧友,或者是更官方的客套关系。 她拉他留宿,是为了报答他们家多年前寄宿的恩情; 她关心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她为他抹药,似乎是他的强求,而她只是不习惯拒绝。 如此种种,悲悯万千。 梁亦封垂下眼眸,看向干净的地面。 他说“应该报警的。” “嗯”钟念瞳孔微微放大。 梁亦封抬起头,“你做的决定是对的,钟念。” 钟念一直紧绷着的双肩终于塌了下来,她淡淡一笑“谢谢。” “不必。”梁亦封说道。 他起身,带她往不远处的会议室走去,伸手拉开会议室的门,里面两位警官、梁昭昭以及一位院领导,他们面对面坐着,而那位闹事的中年男子被手铐铐住,坐在一旁。 梁亦封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刘主任身上,“主任。” 刘主任高高的扬起手,“你们来了,快坐下吧。” 梁亦封和钟念对视了一眼,继而走了过去,在没人坐的位置上落座。 半小时后,会议室的门被人从里打开。 两位警察架着犯事的中年男子离开,医院领导笑着目送他们离去,等人走了,他们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殆尽,面容严肃的看向梁亦封和钟念。 两个人,梁亦封向来是不上心医院的事儿的,但他医术高超,在同辈人里面实属难得,而且背景又硬,说不得。 钟念是外人,而且身份特殊记者,这年头,惹谁不能惹记者,更是说不得了。 刘主任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梁亦封“等等” “怎么了不是都如你们所愿把他抓进去在里面待几天了嘛你们又不要钱,又不私下和解,怎么,现在又要怎样” 梁亦封说“钟念,你需要报道材料吗” 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钟念仰起头看向梁亦封。 刘主任听到这句话,立马脸色大变,他走过来恳求道“这可不能见报啊,医生被打,还是被一个耍酒疯的人打不像话而且”而且梁昭昭在警察来之前还踢了那人一脚,这要是报道出去指不定医院得出大事 那个中年男子喝多了,一看自己孩子在这儿待了小半天都高烧没退,酒劲上头,直接开干。 很多东西,其实真没有那么多的理由。 梁昭昭在身边嘟囔“你就应该还手,揍他一顿才行” 刘主任“哎哎哎” 梁昭昭微笑“我在自言自语呐刘主任。” “哦。” 刘主任“钟记者,你看如果你要报道也可以,你看是不是能把事情换个说法,比如说” “不了。”钟念没有一丝犹豫就拒绝了,“我不会报道的,你放心刘主任。” 刘主任眉间一喜“真的” 钟念点头“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谢谢钟记者了。” “不用谢。”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刘主任就走了出去。 梁昭昭好奇的走到钟念面前,义愤填膺道“你就应该报道啊,为什么不报道我们当医生的每天接待那么多病人,得有耐心得微笑得说话温柔,结果呢,遇到一个喝醉酒了的,被打了还得吃闷亏。” 钟念微笑着说“你不是还手了吗” 提到这个,梁昭昭有点心虚了,“那我实在是气啊,谁让他打的是我三哥啊” 嗯钟念诧异的看着她。 梁昭昭这才想起来还没介绍呐 她随意的指了指梁亦封,说“这是我三哥,梁亦封梁医生。” 钟念看向梁亦封,他正低头揉着眉心,注意到她的目光,才点了点头。 钟念犹疑道“你还有妹妹的吗” “嗯。”梁亦封说,“小叔的女儿。” 钟念想起他家里的亲戚,微眯了眼,“她就是你在国外念书的那个堂妹啊” 梁亦封嫌弃的“嗯”了一声。 梁昭昭不满意“哇,哥,你就这么嫌弃我的吗好歹我也是接受过国内的九年制义务教育的啊,我小时候还是先进少先队员呢” “” 钟念侧过脸,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他的妹妹,似乎很有意思。 不像他。 梁亦封“差不多得了。” 梁昭昭“哥,在外人面前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她不是。” “什么” “不是外人。” 钟念倏地抬起头,直直的看着梁亦封。 他依然是那幅清清冷冷的模样,但眉眼异常的温和,侧脸轮廓也格外的温和,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昏黄的暗调在他脸上扑了一层。 梁亦封似乎是不经意的看了她一眼,继而用一贯的轻淡语调说“钟念不是外人。” 梁昭昭立马坏笑起来,“哦不是外人,那是什么内人嗯” 钟念有点慌乱,她下意识的看向梁亦封,“不是” 梁亦封气定神闲的接招“她是沈阿姨的女儿。” 梁昭昭的父母也是常年不在家的,她工作以来没人给她烧饭,她常常去梁亦封家蹭饭,偶尔也会去钟念母亲沈薇那儿蹭饭。 钟念是沈薇的女儿梁昭昭惊喜的看着钟念,“原来你就是沈阿姨的女儿啊” 提及母亲的时候,钟念脸上的笑容格外的温婉迷人。 她的语气也非常温柔,带着缱绻笑意回答“是的。” 梁昭昭整个人都快扒在钟念身上了,“那我后天能去你家吃饭吗我后天休息呢。” “” 钟念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求助的看向梁亦封。 梁亦封坐在位置上,老神在在的说“她经常去你母亲那儿吃饭。” “嗯嗯嗯。”梁昭昭点头不止,“沈阿姨做的菜真的太好吃了” 钟念笑着说“确实很好吃。” “那我后天能去你家吃饭吗”梁昭昭期待的看着钟念。 钟念想了想,说“我暂时不住家里。” “那你住哪里还是住在我三哥家吗就睡他隔壁” “” 她说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噼里啪啦的,钟念有点招架不住。 “啊”梁昭昭突然叫了一声,继而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坏笑来,她指着钟念又指着梁亦封,语气暧昧道“所以那天早上接电话的是你哦原来你们真的住在一起了啊” 那天早上钟念拧眉细想,终于在记忆里搜刮出了片段。 “大早上的,是不是打扰到梁医生和你的清晨运动了啊梁医生现在是不是在洗手间解决啊嫂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女孩声音清脆,脑海与现实重叠。 钟念揉了揉眉心,解释道“那天是有事。” “哎呦,我懂得啦”梁昭昭摆了摆手,一脸我很懂得神情。 “” 钟念觉得这俩兄妹应该是亲生的了。 一个沉默的让她累,另外一个吵的让她心神疲惫。 梁亦封在钟念百口莫辩的时候站了出来,他扶了扶镜框,别有深意的看了钟念一眼,继而说道“废话很多。” 梁昭昭噤声。 梁亦封勾了勾唇,说“钟念不住她母亲那儿,她一个人住。” 钟念附和的点头“是的。” “不过”梁亦封顿了顿,说,“她做菜不错。” 梁昭昭觉得自己的大脑大概从来没有运转的如此之快,她下一秒黏着钟念,说“那我能去你家吃饭吗” 钟念有点不适应和他人这般亲密的接触,她不动声色的伸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趁势把自己从她身边抽身离开。 没得到她的回答,梁昭昭有些许的气馁,但她眼珠子一转,立马又说“如果你不方便,那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嗯”钟念有点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 梁昭昭兴致勃勃道“我三哥做饭特别好吃,钟念姐,我可以请你吃我三哥做的饭,三哥,对吗” 梁亦封“” 他扶了扶镜框,陡然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呵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ZhongNian 钟念有点讶异,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梁亦封和“烟火气”这三个字可是相距甚远的。住在一起将近半年的时间,钟念从未见过他下厨房,甚至是洗衣、拖地。或许是家庭条件优渥,使得他无需做这些杂事,但在学校里,他也从没有值过日。 或许这些年,他变了。 就像她一样。 钟念以前是个连煮面都煮不太好的人,可在英国这些年,中餐西餐都十分拿手。 人都会屈从于生活,会慢慢妥协。 她想。 梁昭昭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同意了,立马定时间,“那我们后天去我三哥家吃饭好不好啊,钟念姐” 她非常自来熟,像是两个人已经认识多年似的。 钟念和她恰好相反,她凡事都是独身一人,不喜欢黏人也不喜欢被人黏。在国外的时候舅舅说过这个,她自己也明白自己人格存在缺陷,但明白是一个事儿,改变又是另一个事儿。 人很难改变,也很难被改变,心甘情愿的想要改变,大抵是因为一个人,或是一份爱。 但她这样的人,这辈子估计得孤独终老。 钟念说“我后天有采访,估计不行。” “那下周三”梁昭昭拨着手指算自己的调休时间。 钟念“我工作日很少有空暇时间的。” “一顿晚饭都不行吗” “这我不确定我下周三有没有时间。”做记者的,哪儿有新闻跑哪儿,加班是常事儿,钟念不轻易许诺,在不确定自己能否实现诺言之前。 梁昭昭似懂非懂,她看了看梁亦封,又说“那我可以先预约一下吗如果你下周三有时间,我们一起吃饭” 钟念拧眉想了想,“会不会太打扰你们”话是朝梁昭昭说的,但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梁亦封的身上。 梁昭昭朝梁亦封挤眉弄眼“哎呀,哪里打扰哦,一点都不打扰的啦,三哥,对吗” 梁亦封放在会议桌上的手,食指有规律地轻敲桌面,他语调沉稳,缓缓道“不打扰。” 梁昭昭“你看,我三哥说了不打扰” 钟念抿了抿唇,“好,那我们到时候联系。” 谈完私事儿,钟念想起正事儿,和梁昭昭核对了明天的消防演习的流程,在梁昭昭提出的扮演被困的病患的时候她略有些迟疑,但没过几秒也就点头答应了。 等到谈完事,也不早了,梁亦封早在她们核对流程的时候就离开,因此是梁昭昭送钟念下楼。 外面晚风袭来,夹带着春末的凉意。 梁昭昭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她“钟念姐啊,我这样称呼你没关系的吧” “嗯,可以。” 梁昭昭天生笑唇,笑起来的时候牵起嘴角两侧梨涡,眉眼盈盈,宛若幻梦。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徐徐的说“我能问一下吗,你为什么不报道毕竟你是一个记者,而且医闹挺有话题性的,我还踹了那人一脚,你要是报道出来,估计能涨工资。” 钟念没想过她会问这件事,稍稍愣了一下,继而缓缓的摇了摇头,她轻扯了下嘴角,语气很淡很淡,不带什么情绪的说“因为没必要。” “嗯” 钟念和梁昭昭停在住院部下面的花坛处,长廊上铺着紫藤花,绿叶蓊郁,清冷月光落下一地斑驳碎光。 她的眉眼隐在暗处,看不太清情绪,双眼亮的慑人,眼尾上扬,有盈盈笑意。 梁昭昭说“为什么没必要” 钟念叹了口气,说“梁亦封不会喜欢的。” 她当然可以报道,或许还能够凭借这份报道让报社里的人对她刮目相看,但没有必要。因为但凡报道,里面或多或少都得提到梁亦封或是梁昭昭,梁亦封他素来讨厌出现在大众面前成为焦点,钟念没必要为了一份工作,让身边的朋友不开心。 然而当她说完之后,就看到梁昭昭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 “” 钟念抿了抿唇,“他毕竟是我朋友。” 梁昭昭眨了眨眼,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你有男朋友吗” 钟念并非是喜欢与人探讨自己隐私的人,即便面前这人是梁亦封的堂妹,也是一样。 而且国内的“风俗习惯”实在是太难以捉摸了。 她也被报社的同志问过类似这样的问题,回答有,那下一句就是,那人长得帅不帅,工作如何,家庭条件如何,一层一层扒过去,一层层深究,像是要把祖上十八代都给研究透彻似的。 如果回答没有,那么下一秒便是拿起手机给你介绍各种条件的男生。 钟念并不喜欢这样的“热情”,她向来不是交浅言深的人。 钟念笑笑,但也没有像回答他人一样回答梁昭昭说“没有”,她笑而不语,过了半晌,便离开医院。 梁昭昭倒也没有生气,而且也因为钟念没有回答,让她对钟念多了几分好奇。 太过沉默的人大都有股特别的吸引力,想要探寻想要深究想要与她接触更多,而且更何况那人是钟念。 美女本来就令人好奇。 梁昭昭边想边回到办公室,路过梁亦封办公室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眼珠子一转,敲门进去“哥。” 梁亦封正对着衣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侧脸微滞,望着某处出神。 梁昭昭疑惑道“哥” 梁亦封眼睫微眨,他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回柜子里,“砰”地一声合上柜子门,不锈钢门发出冰冷而清脆的声响,如薄冰过隙。 他冷冷的走过来,在办公桌下坐下,全然无视梁昭昭的存在似的。 “” 梁昭昭塌下双肩,“你看看我,我好歹是你妹。” 话说出来,怎么感觉跟骂人似的 她补充“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妹啊” 梁亦封冷眼一扫,吓得梁昭昭立马噤声了。 梁亦封“没事就走。” “有事,有事”梁昭昭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眉眼盈盈的“我刚才送钟念姐出去,问了她一个问题。” 梁亦封“嗯。” 他一副不甚在意的冷淡模样,梁昭昭都有点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看错了难道那个帮钟念挡那两棍子的人不是梁亦封难不成是王亦封或者是陈亦封 可又分明是他。 梁昭昭这些年很少在梁亦封的脸上看到过笑意,他的脸跟个冰块儿似的,即便帅的堪比娱乐圈小鲜肉,但是那温度也是堪比北极冰山的。 但今天梁亦封确实是笑了,很淡很淡的笑意,在目光落在钟念身上的时候。 眉眼也是意外的柔和。 梁昭昭发现了他面朝着会议室的窗玻璃时脸上的温和神情,窗玻璃投射出三个人的倒影,他素来寡淡的清冷眉目在当时染上温和之意。就连紧绷着的下颌,都慢慢、慢慢的松动了,玻璃模糊了几分神情,将三分的温柔衬出了九分。 梁昭昭学着梁亦封冷冷的笑,一边嘴角吊着,挑眉,笑的格外的阴冷“你想听既然你想听,那我就不说了。” 梁亦封手上的动作半分未停。 梁昭昭都快走出门外了,都没见他挽留,终于求饶“啊,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不行,我一定得说出来。” 梁亦封眸光很淡,他的瞳孔很黑,像点墨似的,一双本该风流人间的桃花眼,却难得有笑意。 梁亦封“有事快说。” 梁昭昭“你知道钟念为什么不报道吗因为她怕你不开心好了说完了”她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梁亦封的表情。 然而意向中的惊喜、愉悦、惊讶等等都没有出现。 他依然沉默,依然清冷,依然索然无味。 梁昭昭沉沉的叹了口气。 都是错觉,一切都是错觉,全特么都是假的 她重重的摇了摇头,继而失望的离开了梁亦封的办公室。 梁亦封垂了垂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病历。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半个小时过去 他终于站了起来,打开衣柜门,里面放着一条蕾丝绑带,他伸手拿了出来,翠绿色的绑带带着铃兰花香,高档蕾丝柔软细腻,捏在手心里像是与人触摸般。 。 他抬手,把绑带放在自己的鼻尖。 他的眼神终于在此刻大变,那种近乎病态的、痴迷的眼神在此刻显现出来。他嗅着绑带上的味道,和那天在酒店浴室里帮她摘下手上绑着的绑带时一样,目光贪婪的,像个变态一样闻着。 像是在闻她的每一根发香,闻她身上每一个细胞的味道,闻她专属于她的味道。 她怕他不开心。 嗬,梁亦封低笑出声。 这两棍,总归没有白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LiangYifeng 隔天早晨,钟念收拾好东西下楼。 一出单元楼门,就看到了停在门前的黑色轿车。晨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罅隙落在车身上斑驳碎光,熟悉的车子缓缓降下车窗,入目的是驾驶座上那人的清冽瘦削的侧脸。 他转过头,干净利落的说“上车。” 钟念“你怎么” “上班路过,”梁亦封说,“你不是也要去医院” 钟念迟疑的点点头“嗯。” “上车。” 钟念也没太忸怩,打开车门就坐在副驾驶上去了。 早上车况拥挤,钟念看了看前方车流,心里庆幸自己提早了半小时出门,要不然估计得迟到。 安静的车厢里,钟念突然说话“早餐吃了吗” 梁亦封“没。” “前边有家早餐店,味道还不错。”钟念伸手指了指。 梁亦封顺着她的手势望去,眯了眯眼“嗯。” 钟念“我请你吃早餐。” 梁亦封打着方向盘“可以。” 车子缓缓停在早餐店外,上班的时间点,早餐店异常忙碌,来往的上班族、学生党很多,面包屉子上氤氲出一片雾气,越靠近,香味越重。 钟念往里面扫了眼,见还有位置,提议道“在这儿吃” 梁亦封“嗯。” 钟念说“你想吃什么” 梁亦封挑了挑眉“你一般吃什么” “豆腐脑、油条还有小笼包。” “和你一样。”梁亦封说。 钟念点完单回来,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逼仄的早餐店里。 早餐店里热闹非常,店长嚷嚷着“包子一个”,“油条一块五一根”,“行嘞”。 简单而又真实。 没一会儿就轮到钟念了,她起身,面前的人动作比她更快,上前,捧起两碗豆腐脑,继而再折回去,把油条和小笼包一起拿了过来。 钟念轻声说“谢谢。” 梁亦封挑了挑眉,一声嚇笑。 梁亦封鲜少在这种无名小摊吃饭,在他的眼里,这种店,不干净、不卫生,所以他一直避而远之。 对面的钟念倒是吃的很香,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嘴巴鼓鼓的,细嚼慢咽。 她总是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以前读书的时候也是,时时刻刻都很认真,没有一丝懈怠。如今吃顿早饭,眉眼专注认真得很。 她吃的很慢,但每一样,似乎都很好吃。 梁亦封试着吃了点,味道一般,但他也吃了大半。 吃完早餐,两个人到了医院。 钟念下车前说了声谢谢,她开门扬长而去。 梁亦封坐在驾驶座上,指尖点了点方向盘,倏地一笑,对着空气说“待会见。” 钟念下了车之后在医院大厅逛了一圈,然后走出去,打车,回报社。 演习时间是下午三点,她原本的计划是两点来医院,可是梁亦封出现在她家楼下,让她不得不把计划稍做调整。 再回到报社,刚好是踩点。 钟念坐在位置上整理材料,突然徐佳佳凑了过来,戳了戳钟念的手“你这几天离你们组副组长远一点。” 钟念“嗯” 徐佳佳压低了声音,窃窃地说“我听说她昨天采访隋禹吃了个闭门羹,所以今天一来,一张臭脸,你们组好几个人都被她骂了。” 钟念往曾予那儿看了一眼,她果然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唇瓣紧抿,正对着一位实习生训话。 她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徐佳佳的肩膀“谢谢你。” “哎,没关系啦”徐佳佳欲言又止的看着钟念,“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钟念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扭头看她“什么问题” “你和隋禹哎算了,就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徐佳佳问完也觉得唐突,做这行的,深知隐私的重要性,大家太清楚交浅言深这个理了。 是这个问题。 钟念一直以来也没有什么契机来说这件事儿,她也一直觉得无所谓,不过有人来问,她也不会含糊其辞。 钟念咧了咧嘴,言简意赅道“好朋友。” “嗯”徐佳佳看上去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钟念提及往事的时候眼神很淡,像是天边云卷云舒般柔和,她的语速也很慢,娓娓道来“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徐佳佳“原来是这样啊。”她挠挠头发,“其实你可以和大家说的,大家到现在都以为你被他”包养这两个字她说不出来了。 钟念只是报以一笑。她没再说什么,转回头继续工作了。 大多数人都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也只相信自己听说的,他们对着那人指手画脚、品头论足,他们义愤填膺充当正义的化身,但他们从没有过任何与那人接触的想法。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他们没有与那人接触,甚至从未见过那人,只是听一些所谓的“听说”,便对那人下了一个定义。 可笑而又荒唐。 很快就到了演习的时间。 医院和消防大队安排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五点,地点在综合病房楼6到9楼,所有的病人和医护人员都早已接到通知,早早准备好了。 钟念因为要做被困的人员,所以梁昭昭把她先领到办公室。 梁昭昭是负责人之一,把钟念安排好之后她就行色匆匆的走了。 钟念留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发呆。 没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就响了,很有规律的三声,继而停下。 钟念心里有种预感,直到门被人从外打开。 见到来人的时候,预感成真。 钟念站在窗边,背后是一片澄澈干净的碧蓝天空,她化的妆很淡,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往那儿一站,格外的素雅宁静。 梁亦封合上背后的门,抬头望着她“很巧。” “很巧。”钟念不知道其中的曲折,当真以为这是巧合。 那天的演习其实出了点插曲,烟雾滚滚而来,梁亦封和钟念都没有带湿布,他们估计都没有太把这场演习放在心上。 演习的浓烟格外呛人,还带着一股难闻的屎臭味,没一会儿两人就被呛的不行。 远处的警笛声渐渐清晰起来,从窗外响起阵阵脚步声。 高压水枪朝着室内喷水,梁亦封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廊处,水珠凝结浮荡在空中,空气又黏又稠,刺的鼻腔隐隐作痛。 外面烟雾太重,梁亦封复又合上门。 走廊外有脚步声传来,仓皇、凌乱。 梁亦封和钟念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钟念被呛的捂着嗓子在一边咳,梁亦封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快速的脱了白大褂,打开矿泉水,浸湿了衣服。 他扒开钟念的手,把衣服捂在她的脸上。 她只剩一双眼露在外边,湿漉漉的,氤氲着雾气。 她双眼雾蒙蒙的,看人的时候似乎十分费劲,迷茫的瞳孔找了许久才找到焦距,然后直勾勾的、毫不避讳的盯着梁亦封。 有的时候,命定的人,老天爷都会让他走的顺风顺水些的。 他不过是想和她独处,但却看到她带着江南泯泯烟雨的双眼。 钟念举着衣服说“你也捂着吧。” 梁亦封没有拒绝。 他们就这样待了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后,却也没有人来救他们。 烟雾依旧很浓,没有任何褪去的象征。 梁亦封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接起。 是梁昭昭,她在那边心急火燎地“你们在哪儿呐” 梁亦封眼波无澜道“办公室。” 梁昭昭“你们在那儿干什么” “被困。” “不是,没人来救你们吗” “没。” 梁昭昭似乎在和周边的人说话,好半晌,她无语的回来,说“你们要叫救命的你们晓得伐”她母亲是上海人,说话说的急了,总会无意之中显露出那边的口音。 她的声音很大,足以让梁亦封和他身边的钟念听得清楚。 挂了电话以后,梁亦封和钟念一时尴尬无言。 许久,钟念笑了一下,她说“如果你真的被困了,你会叫吗” 梁亦封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说“不可能。” 钟念有点好笑,他向来低调,但行为举止里总会不自觉的透露出富家子弟的高傲不羁。他们当然不会落到这般狼狈田地,但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万一。 钟念再次问他“如果真的发生了呢” 或许是因为问的那个人是她,梁亦封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拧了拧眉,不答反问“你呢” “要我啊”钟念缓缓放下衣服,唇齿露了出来,她扯了一个很淡薄的笑“我大概还是会和现在这样吧,你知道的,有时候呐喊,并没有任何意义,人这一辈子,只能靠自己。” 室内的烟雾渐渐散去,难闻的味道却依然充斥鼻腔。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也扯了一个笑“钟念,你要不要试试” “什么” “把你的命交到我手上试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