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为我造反了(重生)》 第1章 第一章(改) “容凝,你这个妖女,你活该不得好死!” 熊熊火焰之中,容凝听到有人这样喊道。那纤瘦的身影轻轻一颤,唇畔的笑容隐在一片火光之后。 好笑。 怎么她堂堂容府大小姐就成了妖女了?她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些,比别人懂得多了些,又与那京城第一才子路博远两情相悦。 怎么就活该不得好死? 想起来了,听坊间传闻圣上要给路博远赐婚,许得是定安王府的静和郡主。定安王久居边境,此举应当算是对定安王的安抚了。 想来也是,那位好歹是个郡主,再不济也有个皇室身份撑着。她容凝不过商贾之女,路博远急着将她甩开而给安排上了这“妖女”的身份也不为过。 毕竟曾经追求过她的男人,现下皆已惨死……说她会吸男人精气,偏偏就能让人信服。 罢了,今生已是到此为止,再纠结这些又有何用?只可惜她痴情错付,竟是被路博远那忘恩负义的小人亲手绑于刑柱上施以火刑。 容凝苦笑,周身的烈火灼烧着,她的裙子已被燃起,滚滚浓烟冲淡了她的意识。 若能重来,她定要手刃那个负心汉,让这天下人还自己一个公道! “凝儿!凝儿——”不知是谁这么喊着她的名字。 火光冲天,容凝依稀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正朝着这边跑来…… “小姐,小姐?”耳边似是有人唤了两声,“小姐莫要再睡了,听闻路公子已在前厅候着了。” 容凝皱皱眉头,一张娇俏的脸蛋染了些许不悦。她缓缓睁开眼,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分外熟悉,这扑鼻而来的花香让她的心猛地一滞。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收了手里的摇扇,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扭头去看身边的人,不由得更是惊讶,“梓月?” “奴婢在呢。”梓月偏头一笑,那圆圆的小脸分外可爱。 容凝有点慌了,“我、我没死?我这是在哪儿?” 她猛地站起了身,那因坐久了而有些麻的双腿踉跄了一下,整个人便朝一旁倒去。 梓月赶忙伸手扶住了主子,“小姐您慢点儿!” 那真实的触感让容凝彻底清醒了过来,原来她真的没有死! “现下是哪一年?”她激动得差点失声。 “圣上刚登基不久,自然是嘉宣元年。”梓月如是答道。 嘉宣元年?她竟是重生回到了三年前! 这时的容凝虽才刚与路博远相识,但两人却已是心照不宣……现下园中花香扑鼻,应当还在四月,若未记错,今日怕是路博远来容府赴约赏花品茶的日子。 苍天诚不负她,竟真是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你方才说,路公子已在前厅候着了?”容凝从梓月怀中站了起来,顺势掸了掸裙上的灰尘。 她唇角勾上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梓月却只以为主子是因要见到意中人而欣喜,自然也跟着开心。 “是啊,路公子可是等了很久了!” “那便叫他回去罢。”容凝摆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个渣男她暂时还不想见,至于对付之法她还需要再稍作思量。 “啊?”梓月有点懵,“小姐,这——” “按我说的做。”容大小姐的脸色沉了沉,眉头紧锁,“本小姐乏了。梓月,我们回去吧。” “是。” 前厅内,坐了许久的路博远总算盼来了个人,他正欢欣地整理了几下衣衫准备去见容凝,却见来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路公子,我家小姐今日不见外客,您还是早些回去罢。” “什么?”路博远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明明前几日容凝还有意无意的试探自己是否喜欢她,怎的今日却避而不见了? “她可是不舒服?” 来赶人的小厮尴尬的笑了笑并未答他的话,“公子还是请回罢。” 路博远的脸色明显黑了下来,但碍于身份还是拱了拱手,“既是如此,路某便告辞了。” 他说完便恨恨的拂袖而去,步子飞快。 “待他出了门,记得将门关上。”想起容凝的吩咐,那小厮赶忙叫那两个看门的把府门关上了。 “砰”的一声响在身后,路博远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却见容府将门都关上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会子街上人正多,听到关门声都不由得扭过头来望。一看他站在门口便知是这京城第一才子吃了容府的闭门羹,一时间流言四起。 路博远挂不住面子,气得脸色铁青,转身就上了自家候在门口的马车,“快走,回府!” 马车一走,刚好有两人从容府门口走过。其中像是主子的那位抬眼望了望大门紧闭的容府,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菡亭院内,容凝悠闲地倚在榻上剥着葡萄吃,那清香酸甜的味道萦绕在舌尖,着实让人舒服。 只不过这一安逸,脑海中便不断的重演着上一世她临死前的情景…… “凝儿!凝儿——”那唤声似又伴着火苗蹿腾的声音响在耳边,容凝不由得眉头紧锁。 到底是谁?为何当时会朝着她跑过来,还将她名字唤得如此亲切…… “小姐,前厅来客人了!”梓月匆匆忙忙跑进了屋,“小姐,夫人让您好生打扮,稍后到前厅迎接贵客。” 容凝皱着眉头怪她大呼小叫,心里却是有点没底。 在她的记忆里,今日除了路博远到访,并不会有他人再来,况且母亲竟要求她亲自出门见客,那定是个身份极高的人。 会是谁呢? 她拧着眉头思量了片刻,还是让梓月给自己换了身正式点的衣服。瞧着铜镜中容颜姣好的女子,容凝怔了片刻,她再次确定了下自己是重生之身,这才朝着前厅而去。 刚至厅门口,便听得母亲的声音传来,“王爷,小女容凝已到。” 王爷?容凝的心不由得一紧,抬眼便见一模样俊朗的男子正襟危坐于堂上,那人看起来明明是个及冠不久的年纪,气场之强竟是让距离如此远的她都倍感压迫。 宁王宣靖。她微皱了皱眉头,便听得母亲在催促了。 “凝儿,快进来,王爷已等候多时了。”容夫人满脸笑意的朝着女儿招了招手。 容凝自是很识大体的进了前厅。 她朝着堂上之人恭敬的行了一礼,“民女容凝见过王爷。” 宣靖瞥她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免礼。” 不知为何,容凝总觉得他方才看自己那一眼像是带了某些复杂的情绪,隐忍又克制。 “凝儿,快给王爷奉茶。”容夫人在一旁提醒到。一旁的婢女便将沏好的茶递到了容凝的手边。 “请王爷用茶。”容凝规规矩矩的将茶盏递了过去。 宣靖接过之后,轻呷了一口,似乎甚是满意,“容小姐这杯茶,本王吃着甚好。” 感觉有一道滚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容凝小心翼翼抬眼,果不其然,那宁王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她觉得不大自在,便退了一步,在母亲身旁落了座。 这位宁王,是先皇在世之时最为疼爱的小儿子,只可惜直至先皇宾天宣靖都没有继承皇位之意。皇帝又瞧不上其他儿子,只得将皇位传给了唯一的皇孙宣墨阳。 宣墨阳今年即位,年仅十六,尚不甚懂国事,便将宁王从东溪城召回了京城辅政。 容凝上辈子有幸与这位宁王见上过几面,知晓其确实是个文韬武略之人,只可惜不愿过问朝政。 她敛了敛心思,便听得母亲问道,“今日老爷不在,不知王爷今日大驾,可是有何要事?” 容家世代经商,乃是京城的商贾大家,可商贾身份地位,要于京城站稳脚跟还是需要依附势力强大的皇室子孙。 在此之前容凝的父亲容行文想过要投靠当年的二皇子,也就是现在的裕王,奈何裕王此人心思阴险又看不上容家,容行文只得再寻他法。 如今宁王主动找上门来,容家自然是不会访过这座靠山。 宁王弯了弯眉眼,目光从容凝身上扫过,沉声道,“今日本王来,是为求亲。” 求亲?!容凝身子一僵,双手忍不住紧紧捏着手帕,掌心中尽是冷汗。 这容府中只有三个孩子,且皆为容夫人王氏所出,容凝为长女,她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名唤容祈容禄。 宁王说要求亲,那定就是来求容凝的。 容夫人自然是喜出望外,将容凝往前推了推,“王爷能瞧上凝儿乃是她的服气。你说是不是啊,凝儿?” 容凝不自在的咽了咽口水,赶忙站起身来,“是……民女能入王爷的眼,是民女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说着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唏嘘,上辈子她哪里修了福气?明明是惹了一身的晦气! “你,当真这么想?”宣靖起身踱至她身前,轻俯下身瞧她。那一对眸子定定的望着她,让人想要逃离。 容凝躲开他的视线,心下一沉,只觉得那宁王的呼吸都打在了自己脸上,一时间只得僵硬地点点头。 宣靖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去看容夫人,“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容夫人自然是欢喜的,只不过碍于容行文不在家中自己不便决定,只得赔着笑脸道,“民妇自是倍感荣幸。只是今日老爷不在家,王爷您看……” “无妨。”宣靖的唇角带了抹似有似无的笑,“明日本王带了聘礼再来便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改) 回到菡亭院,容凝往榻上一靠,便不想再动了。 她重生归来不过几个时辰,竟是已经被许给了宁王宣靖。虽然母亲现下并未完全应允,可待父亲晚些时候回来,这亲事亦是没有推脱理由的。 如今容家正是缺少靠山之时,宁王这块肥肉自己送到嘴里,他们定是没有松口的道理。 况且容凝深知,上辈子她的惨死无非是因为家族身份低微,对于那种流言蜚语毫无阻拦之力,想救都救不得。 如今的宁王或许正是她改变命运的关键? 她细细思量着,倚在榻上竟是袭上了一股倦意。容凝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片刻后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小姐,您醒了。”梓月见她坐起身来,便将盆里已打好的水端了上来。 容凝头有些疼,此刻一张小脸皱在一起,颇有几分病美人的样子。 “我昨日不是睡在榻上了吗?”她下了床,将双手在水中浸了片刻,方才清醒几分。 “可昨晚奴婢进屋的时候,小姐您是睡在床上的。”梓月说着又拿了套锦裙给主子更衣。 容凝的脸色沉了沉,只觉得此事有蹊跷。她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目光却在扫过床边时停住了。 枕下压了一封信。 看来昨晚确实有人来过。 她拧着眉头将信笺拿了出来,纸上那苍劲有力的几行字让她莫名的有种熟悉之感。 “辰时,郊外羽凉亭一见。无恙君。” “无恙君?”容凝眉头不由锁得更紧。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无恙君乃是名扬京城内外的一位侠者。他行侠仗义,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坊间传闻无恙君乃是一名着灰白长衫,以面罩遮面,手持一把玉柄白扇的男子。其年龄无人知晓,但武功深不可测。 容凝虽早早便听闻过无恙君的大名,心中亦与其他女子一般有仰慕之情,却未曾与之有过任何接触,那这封信…… “梓月,昨晚你可曾见过来送此信之人?” “信?”梓月一张小圆脸皱作一团,“奴婢一直守在门口,未曾见有人进来过啊……” 也对,凭无恙君的武功又怎会被人轻易发现? 她思忖了片刻,朝着梓月吩咐道,“稍后我要去城郊一趟,你命人去备好马车。” “城郊?小姐您要去城郊作甚?”梓月惊了,毕竟那地方不是个闺门女子应去的。 “去见无恙君。”容凝淡淡地如是说,顺手将信笺递给了梓月看。 梓月虽然惊喜却也有些发愁,“可小姐这真的是无恙君的信么?况且夫人昨日交代了,王爷今日会带聘礼来提亲,您不能随意出门的。” “是否是无恙君,一去便知。”容凝说着便走至案前拿起笔来,在那上好的纸笺上落下几行簪花小楷。 “你将此信送至徐氏裁缝铺,亲手交给掌柜的,母亲那边我亲自去说。”她将信纸叠好交给了梓月,自己则是整了整衣袖,朝着容夫人的院中走去。 梓月咬了咬嘴唇,还是乖乖的按照主子的吩咐去了裁缝铺送信,回来又备好了马车。 容府离城郊的距离算不上远,没过一会儿马车便已停在了羽凉亭旁。 容凝下了马车,望着那一处亭子发怔。 今日天色不大好,早些时候便已天色阴沉,这会儿更是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细腻,淋在容凝的锦裙上只留下一小片湿迹,随后便化为乌有。 “小姐,下雨了,奴婢去给您取了伞来。” “不必了。”她摆摆手,兀自走进了雨中,“雨不大,撑伞倒是会遮挡了这春雨下的美景。” 容凝的话音未落,便听得空中悠悠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嗓音,“容小姐所言极是。” 那声音辨不出其方向,却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其中的温柔倒与此刻的春雨润物细无声之感不谋而合。 只是这嗓音莫名的透露着一股熟悉之感…… 梓月被吓了一跳,便要快步追上去,却被容凝拦了下来。 “莫慌,你在这儿候着便好。” “可,小姐——” 梓月的话还未说完,容凝便已走进了羽凉亭,而那亭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挺拔的灰白身影。 她款步走进了凉亭,仔细打量着那人的背影,高大挺拔,周身皆是儒雅之气,还真真就同传闻中的一般。 容凝勾了勾唇角,“可是无恙君?” 那人身子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正是鄙人。” 他着一袭灰白的长衫,整个人多了几分素雅闲淡之感,上半张脸上遮了与衣衫同样灰白的面具,只露出一对漆黑的眸子,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容凝抬眼望着他,只觉得那对眼睛有几分熟悉之感,似是在哪儿见过。 她垂眸无奈笑了,“无恙君请坐。” “容小姐请。” 两人落座,便听得那人满含笑意的说道,“早便听闻这京城容府的大小姐颇有胆识,且四艺与容貌皆是不输那些官家女子。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这一通夸赞虽是与市井之中那些话一般无二,可从他口中说出来容凝偏偏就觉得多了点真挚的感觉。 只是面前之人到底是世人所传的无恙君还是冒名约她出来图谋不轨的贼人,容凝尚不能确定,但她也不是毫无准备而来…… 容凝正要开口,便听得不远处的梓月尖叫了一声,“小姐小心!” 紧接着便有数名黑衣人蒙面而来,他们手中皆执一把刻有火焰纹的弯刀,刀刃锋利无比,划过之时掠起阵阵冷风。 容凝一下子变了脸色,“无恙君小心!” 无恙倒是面不改色,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玉柄白扇,手一抬便已将身后偷袭之人的刀挡住,手腕一震,那人已是被震开了数米,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歪脖树上。 果然好身手! 容凝正看得出神,便觉身旁一阵冷风吹过,来不及反应,只听得“当啷”一声,已有一把白扇将那弯刀挡了回去。 “小心。”那温润的嗓音响在耳边,手腕被人一扯,容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轻飘飘的,下一秒已是被人揽进了怀里。 数名黑衣人一齐冲了过来,不算宽敞的亭子里,无恙一手搂着怀里的容凝,一手执扇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索性人不算多,他一只手再偶尔加一只脚便已将众人打趴在地。 片刻后,吃了亏的黑衣人们慌忙撤离,而被某人护在怀里的容凝却是目光紧紧锁在身边人的身上,全然没有半点慌张恐惧的样子。 “小姐,您怎么样?可有伤到?”梓月一路小跑了过来,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无恙君的手一松,后退半步与怀中之人拉开距离,“失礼了。” 容凝这才回过神来,“啊,无妨无妨!多谢无恙君救命之恩。” “小姐您怎么样?”梓月慌忙过来查看自家主子是否有受伤,可满腹心事的容凝又怎有心情去理她? 她任由梓月把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目光却仍旧是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说什么都移不开。 外面雨下得大了些,雨滴密密麻麻砸落在地的声音缓解了此刻尴尬的气氛。 “姑娘莫要担心,你家小姐不会受伤的。”无恙君的声音响在头顶,淡淡的带了点清冷的意味,“浴火阁的杀手从不会误伤雇主。” 她的心猛地“咯噔”一下,面色瞬间煞白。竟、竟是被发现了? 梓月不明所以,“无恙君此话是何意?” 无恙冷笑了两声,转过身来,那一对漆黑的眸子让人辨不出情绪。 “并无甚意思,只希望容小姐日后少接触浴火阁,小心引火上身。” 此话一出,梓月才明白过来,她心里不由得燃起一团怒火,指着面前的男人吼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竟敢咒我家小姐!还有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小姐钱多得没处用雇了杀手来刺杀自己吗!” “……”容凝扶额,她可不就是钱多得没处用了。 无恙也不恼,只淡淡的望着面前的人,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梓月还在不依不饶,容凝听得头疼,赶忙伸手捂了她的嘴,“好了你别说了,脸都给你丢尽了。” “小姐,奴婢……”小丫头一脸的委屈巴巴。她不明白自己为了小姐的名誉都豁出去与无恙君争辩了,到底哪里丢了主子的脸? 容凝无奈叹气,把梓月往身后一挡,这才抬眼对上那人冷冰冰的目光。 “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无恙君见谅。”她心虚地垂下了眉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无恙仍旧一脸面无表情,身后的梓月却是懵了。主子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向他道歉? 还未等她想明白,便听得容凝接着说,“那些人确实是我向浴火阁借的。” 梓月:“??!” “只因无恙君的样貌从未露过,容凝一个深闺女子总要保护好自己,这才取了下下之策……还望无恙君莫怪。” 容凝说着朝他躬了躬身以示歉意。 无恙却笑了,他俯下身来,那对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容凝娇艳的容颜。 “那经容小姐这般一测,鄙人是真是假?” “这……”她犯了难,对于无恙君的武功到底高到何等地步,并没有人知晓,容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然也没有可比对方法。只是估摸着是便是了,说白了还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看她答不上来,无恙便也不再为难,只是冷哼一声,背朝着她们主仆二人负手而立。 “我看容小姐并非所谓的深闺女子,倒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容凝尴尬的扯了扯唇角,“让无恙君见笑了。” 看着这人并没有因此而动怒,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她便话锋一转,“还没问过,无恙君今日约见所为何事?” 容凝绷紧了神经,便听得那人不疾不徐的说道。 “你得嫁给宁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为何?”容凝不由得惊讶,大名鼎鼎的无恙君叫自己来竟是为了此事? 无恙的唇角勾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对不辨神色的眸子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儿,“这其中的利弊,容小姐心中自有答案。” 她心中有答案?确实。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容凝已经决定要嫁给宣靖了,毕竟这是眼下改变她命运的最好方法。可这件事无恙君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 难不成他知晓自己是重生之身? 容凝这样思索着,双手紧紧捏着帕子不知该作何言语。倒是一旁的梓月开了口,“小姐您瞧,连无恙君都劝您嫁给王爷。看来这位宁王确实是小姐您的如意郎君了!” “休得胡说。”她轻声斥责道。 如意郎君……怎得也是要两情相悦,而她与宁王这又怎能算是两情相悦? 虽不知宁王突然上门求亲是为何,但依如今形势来看,宁王刚被圣上召回京城辅政,定是要寻得些门路,找些能为自己卖命的喽啰。如此一来,选中几乎垄断商业的容家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她与宣靖的关系,便只能称得上是互相利用了吧? 想到这儿,容凝轻笑了笑,“无恙君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无恙听得出她言语中的怀疑,但似乎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宁王怕是已在去容府提亲的路上,容小姐还是早些回去罢。” 容凝抬眼望着他,只觉得那面罩之下不光是她看不见的容貌,更是她看不清的人心。 “好。今日多谢无恙君提醒,容凝告辞。” “恩。”他挤出了个鼻音算是答应,只是那挺拔的身影依旧背对着容凝,未曾再多看她一眼。 一路上,容凝都不曾言语,只低着头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心底五味杂陈。 猛地便听得梓月惊讶地指着车窗外道,“小姐您看,那好像是路公子的马车!” 回神的容凝掀开帘子瞧了瞧,果然,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停在了容府的门口,其中一辆华贵非常,后面还跟了抬聘礼的队伍,自是宁王宣靖的马车,而另一辆却是容凝再熟悉不过的了。 “他来做什么?”她沉声嘀咕了这么一句,悻悻地放下了窗帘,心里有一万分的恶心。 自古皇帝不急太监急,容凝还没怎么,梓月便已踌躇了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路公子这会子来找您,又碰上了王爷提亲,这这这……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容凝无奈的瞧她一眼,心里想着自己上辈子怎么没发现梓月是个如此聒噪的丫头,如今真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你急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家小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可是……”梓月皱着一张小脸还是不放心。 容凝没再给她多言的机会,“别说了,扶我下车。” “是。” 今日的容府好不热闹。府门前连停了三辆马车不说,更是一辆比一辆华贵。那宁王的提亲队伍拉了好长,一时间,这宁王要娶容府大小姐的事在街上传的沸沸扬扬。 不知是因了这提亲的场面气派,更是因为那容府大小姐有个“妖女”的名号,听说与她过多接触的男子,皆是没有好下场。 众人一边感叹着宁王的勇气,又担忧着王爷的性命。 容行文与夫人早早便候在了门口,可先找到的却是路博远,夫妻二人脸色不由得难看了些。 路博远还算礼节周到,朝着二人行了一礼,“见过容老爷,容夫人。不知凝儿可在府中?” “不在。”容凝的声音打他身后传来,冷漠异常。 路博远回头便见她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一副凌厉的样子,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一怔,却还是笑脸相迎。 “凝儿,昨日听闻你不舒服,今可好些了?” 容凝看他便想起临死前的场景,只觉得恶心,故而直接转身朝着父母行了礼,这才回了他。 “有劳记挂,现下已无碍了。” “那便好,”路博远看得出她的刻意疏远,视线忍不住就飘向了迟迟才下车的宣靖身上,“不知凝儿府上这又是怎么个排场?” 容凝瞥他一眼,“王爷来提亲,看不出来么?” 路博远:“……” 他看出来了,只是未曾想到她竟如此直白的告诉了自己。 路博远定定的望着她,只觉得眼前的容凝,当真是与前几日不同了。 两人在门口站着,容老爷和夫人却已是快步迎了过去,“草民叩见王爷。王爷今日来此,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容老爷的欣喜溢于言表,就连整个人都比平常和蔼了几分。 而相比于父亲和母亲,容凝就显得冷静多了。 她远远的朝着宣靖行了一礼,“民女见过王爷。” 一旁的路博远也跟着躬了躬身,“见过王爷。” “凝儿不必多礼。” 宣靖的唇畔挂着淡淡的笑意,但眸光略过容凝身旁的路博远时,莫名的多了几分狠厉。 容凝的心猛地一紧,方才宣靖唤自己“凝儿”的时候,像极了她临死前听到的那句。 该不会……可她前世未曾与宁王有过过多交集,他又怎会那般唤着自己的名字? 定是方才自己出了神,听错了。她这样宽慰着,便要朝着宣靖走去。 手腕猛地被人扼住,容凝惊讶回头,见路博远正红着一双眼望着自己。 “容凝,你可想清楚了?” 她冷眼瞧着那人,“放手。” “凝儿,你——” “她叫你放手,你听不到吗?”宣靖的声音极其冷冽,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吓得路博远身子一颤,手上的力道便松了。 容凝趁机甩开他,款步走至了宣靖身旁。 宣靖顺势两人揽进了怀里,看得一旁两位长辈在心中惊呼“甚好”。 “容凝她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凝儿’二字岂是你能唤的?” 路博远咬了咬牙,“是博远失礼了。只是王爷,”他看了面无表情倚在宣靖怀中的那人一眼,接着道,“您要娶的这位容小姐在坊间可是有着‘妖女’之名,您——”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了?”宣靖冰冷的目光扫过路博远,像是一把利刃,杀人于无形。 “看来是路大人平日里过于忙碌,疏于对你的管教了。” 这一句话便将路博远的腿给吓软了,他慌忙跪下去叩头,“是博远口无遮拦诬陷了容小姐!与家父无关,还望王爷高抬贵手,莫要牵扯上家父!” 容凝的唇角冷冷一勾,看着路博远那副卑微的样子心里不甚痛快。 果然,在权势面前,任何人都得乖乖低头。 宣靖似是不大满意,眉毛轻挑,“你诬陷了谁?” 路博远是个聪明人,听得此话不由一怔,随后慌忙改口,“王妃!是王妃!” 看他那副狼狈相,宣靖懒得搭理,转身便径自拥着容凝进了容府,留下路博远一人头也不敢抬的跪在门口,被街上的人们指指点点。 待一行人皆已进了府中,路博远才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已是他第二次在容府门口丢人现眼了,而且这次还得罪了宁王。 随从见主子起了身,赶忙去扶人,却被路博远狠狠甩开,“废物!滚!” “容凝……你给我等着!” 恍惚间,容凝好似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的回头瞧了一眼,眉头微皱。 不料,这些小动作皆是落进了宣靖的眼底。 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她便听得身边人柔声说道,“可是不舒服?” 容凝本想摇头,可想了想,自己还有事想同宣靖单独谈一谈,便说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民女有些不适,可否劳烦王爷送民女回屋休息?” “好。” 宣靖叫了自己的随从来给容老爷和容夫人清点聘礼,自己则是拥着怀中的美娇娘朝着后院而去。 走到一半,容凝便停了步子。她轻轻挣开那人的手臂,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 “多谢王爷方才出手相救。” 宣靖瞧她这副模样只觉有趣,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静候下文。 她抬起眉眼,不卑不亢,“承蒙王爷垂爱,容凝不甚感激,只是容凝有一事不明。” 宣靖挑了挑眉,“讲。” 容凝定睛望着面前这模样俊朗又气场逼人的男子,“为何是我?” 为何?宣靖不由得轻笑了两声。 “本王喜欢。” “可容凝未曾与王爷有过接触,又何来喜欢?” “你是在质疑本王?” “不敢。”容凝复又垂下了眉眼,“容凝只是好奇。” “那你可知,好奇会害死猫儿?” 此刻宣靖的脸色微冷,不怒自威说得便是他现下这副模样了。 容凝的心一沉,看来今日是问不出了,日后嫁进王府,还不知会过上怎样的日子…… 她正思虑着,便听得头顶传来那人温柔的声音。 “不过凝儿若想知,本王告诉你也无妨。”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本王知晓你的心思,你有野心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对?” 容凝心下一惊,紧抿着嘴唇不知该作何言语。 宣靖勾唇一笑,“而你的野心,只有本王能满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宁王宣靖与容府大小姐容凝的婚事在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宁王初到京城急着拉拢势力,又有人说容家能有什么势力,分明是容凝失身给了王爷,这才甩了路家公子攀上了高枝。 总之,仅是这几天内,容凝便已前前后后听得不下十个版本,且大多都是在毁她的名声。 也对,宣靖好歹是位王爷,先帝在时便得圣宠,之后虽闲散得不问政事,但到底也是个也无人敢随意置喙的。 容凝这样想着,又捏了粒葡萄放进嘴里,酸甜之味于唇齿间蔓延,正是她最爱的味道。 婚期定在下月初三,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 这几日府内随处可见忙碌的身影,大都是在为她这大小姐筹备着婚事,就连平日里忙于钱庄的容老爷亦是常常与夫人一同出入在府里。 倒是这位正主儿,显得格外不上心,就连嫁衣亦是绣一个时辰歇上三两天。也说不上来她是对婚事不满,兴许只是不在意。 可谁人都知这婚事乃是容家高攀了宁王府,她容凝又有何不满的? 只是这些话传到路博远耳中,便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见明,你说会不会是凝儿心中放不下我,这几日才郁郁寡欢?”路博远放下书卷,细细思量着。 见明在一旁挠了挠头,不知该作何回答。他又不是容家那位大小姐,又怎知其心意? 路博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愣头愣脑的随从,重重叹了口气,“算了,问你等同于白问。”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书卷上,笃定的说道,“我与她这些个时日的情谊怎会说散就散?凝儿定是还念着我的。” “今晚,我便要去见她!” 容凝坐在屋里,面对着那裁好的大红锦缎料子发怔。 定亲已有十日之久,距离大婚之日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她一直都被阿爹阿娘关在屋里绣喜服,出门都不得,闷也快闷坏了。 从前她便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京城之内出门最为频繁的女子也非她莫属,不然也不会惹来一个“妖女”的名号。 可重生一世她竟是被关在府里绣喜服,未来夫君还是只有数面之缘的宁王宣靖,实在是命运渺茫。 虽说这宁王模样俊秀,武艺高强,可终究是生在帝王家,谁又摸得透他的心思?想必新皇这次将其召进京城明面上说是辅政,实则是将其放置眼皮底下进行监视…… 容凝摇摇头,看来日后进了王府也还是处处小心应对才行。 恍然想起宣靖来提亲那日所说的话。 “本王知晓你的心思,你有野心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对?” “而你的野心,只有本王能满足。” 她眉头不由得皱在一起,“他又是如何知晓的?” 想到这儿,那日细雨中的灰白身影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无恙君……”她喃喃着,便听得梓月的脚步声传来。 “小姐,前院来人送了请帖来,”梓月说着递了张帖子过来,“说是王爷明日会于府中设宴,邀小姐过去赴宴。” 容凝眉头拧了拧,伸手将那张请帖接了过来,“赴宴?” 果不其然,那张帖子的落款写了“宣靖”二字,笔锋凌厉霸气侧漏,这一看便知是宣靖的亲笔了。 早闻“字如其人”,这宁王宣靖的野心便已从字迹中透露出来,着实叫人看了后怕。 容凝目光扫过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自己这繁复的名字让他这么一写尤其好看,只不过这“容”字的笔画走势确实有些眼熟,但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从哪里见过了。 将请帖好生收下,她便遣了梓月到后院的库房里挑匹上好的锦缎送去了裁衣铺子连夜赶制。 那帖子上分明写了“准宁王妃容凝”,那么明晚她所代表的便不只是容府这么简单了,定是要做一身上等的新衣穿去才合身份。 这么想着,她便走到镜前。 镜中是个容貌绝美身段袅娜的年轻女子,眉眼含娇,锦裙加身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不由得让人感叹这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最好的芳华。 容凝朝着铜镜转了一圈,那原本灵动的眼眸忽的冷了下来。 就是这样一个少女,前世遭尽世人唾弃,还被心爱之人亲手绑上了刑架,最后活活烧死。 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解释,亦无一人愿意给她解释的机会,仅凭那莫须有的“妖女”二字便理所应当的将其置于死地。 世人凉薄,她上一世便已经尝透了的。 容凝轻巧地勾唇一笑,镜中映出她娇媚的容颜,眉眼间那一点轻蔑衬得她更多了点生人勿近的味道。 “本就一副好牌在手,又怎能辜负?”她低下头瞧着自己十指上的丹蔻,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容凝,这复仇之路终是要开始了。” 夜幕降临,繁星点缀于天边,围绕着那一轮皎月,呈众星捧月之势。 清冷的月光洒在院中,偶尔有几声虫鸣,倒显得夜里亦不乏春意。 容凝坐于妆台前,细致的梳理着那已及腰的长发。镜中映出她的模样,那神色是如同月光一般的清冷。 “小姐,床奴已给您铺好了。”梓月说着走到她身边接过玉梳给她拢了拢那一头青丝,“小姐早些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去给老爷夫人请安的。” “好。”容凝又望了眼镜中的人儿,起身朝着里间走去。 其实容家不是什么权贵官宦之家,自是没有那么多的礼节。只不过容凝刚与宁王定了亲事,这皇室的礼仪还是要从头学起,便也就将每日早晚的请安都给安排上了。 索性容凝性子并不懒散,也一直做得很好。 梓月瞧着主子已上了床,便给熄了灯,关了门,自己在外面守夜。 上辈子的死一直都是容凝心中的一道坎,她只要一合眼,便是那熊熊的烈火于周身灼烧着,火光之外是路博远那得意的笑脸…… “凝儿,凝儿。”一片混沌之中,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容凝不悦的拧了拧眉头,这才睁开眼来。 “凝儿,是我。” 路博远那张放大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吓得她一个激灵,张口便要呼救,嘴却被他死死捂住了。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呛得容凝一张小脸皱在了一起。路博远不会武功是如何闯进容府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你叫唤作甚?”路博远嗔怪的望着她,“我知你这几日思念我寝食难安,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不如我们今日便将生米煮成熟饭,他宣靖给了你多少聘礼,我路府照样能给!如何?” 他说着已经在用另一只手解自己的腰带了。 容凝看着面前这喝多了酒的男人,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都已经同别的男子订婚了,这厮竟还想着那档子事? 她真怀疑自己前世是个瞎子,明明路博远就是一个爱慕虚荣又欺软怕硬的小人,她竟也那般爱过。着实可笑! 眼看着他又要来扒自己的衣服,容凝赶忙伸腿将人踹到了一边,“你如何进来的?” 路博远嘿嘿一笑,那张脸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极为猥琐,“我有见明,你忘了?” 见明是路博远的贴身侍从,当初路老爷也是废了心思,给自己这个宝贝状元儿子寻了个武艺上成的侍从来保护他的安全。只是估计路老爷也想不到他儿子会将见明的武艺应用在这上面。 “好凝儿,那梓月在外面睡着,你我悄悄的把事办了,明日我便带着聘礼来,可好?”路博远醉醺醺的说着又扑了过来。 容凝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即湮没在一片虚伪的柔情之中。 她故作娇羞的躲开,“博远,你不要这样……人家,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试问有那个男人受得了容凝的这般撒娇?尤其是路博远这般醉醺醺的,更是有点承受不住,赶忙点头应和着。 “好好好,都依你!” 容凝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方才趁着说话的时候往床的里侧挪了挪,自从重生后她每晚都会做噩梦,总觉得自己会于睡梦中丧生,便习惯了在床里侧放一柄短剑入睡。 这会儿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剑柄,一对水眸打量着面前正色眯眯望着自己的男子,打算趁其不备之时一剑阉了他。 反正上辈子他是发过誓只爱她一人的,他也该付出代价了。 窗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那影子行动极快,几乎是在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容凝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谁?!” “怎么了?”路博远心虚的起身朝着外面张望。 她瞧准了时机,快速将短剑刺向路博远的裆部。寒光一闪,只听得锦袍撕裂的声音,下一刻便有人破门而入。 由于受到惊吓,容凝本身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剑锋一偏转,便只刺到了路博远的大腿根。 疼痛感直冲头顶,路博远疼得直接倒地痛呼着见明。可见明此刻正被人狠狠踩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借着从窗口洒进来的月光,容凝看得一道灰白的身影款步朝着床边走了过来。那人以面罩遮脸,手执一柄白扇,鬓发随风轻轻扬起,衣袂晃动。 “可有受伤?”无恙君温润的嗓音响在头顶。 容凝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摇头,额角却是不争气的滑下一滴汗珠。“我、我没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晚宴(上) 正值春日正好的时候,温风拂过来都夹带了花香。彼时菡萏院外种的两棵垂柳上嫩芽青绿着,渐渐舒展开来。 院内正热闹。 “长姐今日甚美。”容祈伸手拉过容凝的手,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容凝伸手在他的小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怎的,长姐平日里便不美了?” “怎会!”容禄是个机灵的,赶紧将话接了过去,“长姐时时都美,且是这世间最美!” 容祈连忙附和,“阿禄说得对!” 两个孩子把容凝逗得合不拢嘴,整个院子里皆是欢喜的氛围,好似她今日便会出嫁一般。 容凝摸了摸两个小兄弟的头,“你们乖乖在家等着,待长姐从王府回来给你们拿些好吃的来。” “嗯嗯!长姐路上小心!” “我们乖乖等长姐回来!” 容凝朝着他们摆摆手,这才在梓月的搀扶下出了菡萏院。 她今日着了裁缝铺子连夜赶制的毓秀彩云纹锦裙,里衣为藕粉色锦缎裁制,为了让彩云纹更逼真又将外衫分为了三层,每层的裙摆都用半透明的薄纱做底,上绣云纹,且三层纱垂并为一,看起来就好似花纹遍布整件锦裙,再以里衣的藕粉为衬,着实多了些清新脱俗之感。 “小姐今日定能艳压群芳!”梓月一张小脸上都写满了“高兴”二字。 这么久以来,世人虽知她家小姐容貌绝美,却始终因出身而瞧不起容凝,谁都说她空有一副好皮囊,不如去花楼里卖来的划算。 梓月从跟了容凝就一直听到这些污言秽语难免生气,但容凝始终都是持不在意的态度,甚至连那莫须有的“妖女”之名都一直受着! 她恨,却也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只是每每想到这里就是万般的心疼。 “压不压群芳倒是无所谓,只是不能丢了容家和王爷的脸面。”她这么说着,已是在梓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宁王府距容府并不甚远,马车慢行只一刻钟便可到。只是容凝坐于车内听着梓月对自己的吹捧,觉得时间过得缓慢,油然而生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昨晚无恙君及时赶到带走了路博远和他那侍从见明,也不知后来如何了。听闻宁王此次邀了京城所有官员名仕,身为状元郎的路博远定是也在受邀之列,一会儿若是见到…… “小姐,我们到了。”梓月的声音响在身旁,打断了她的思绪,“小姐可是紧张了?走神得厉害。” “也许吧。”容凝撤了扯唇角,扶着梓月下了车。 “凝儿。” 她脚刚刚落地,便听得宣靖的声音传来。也不知他是有意在此等候,还是怎的,竟直直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容凝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捏得梓月小脸一白,“小、小姐……” 待她回过神来时,宣靖已是走至了两人身前。 他今日衣着比前两次都要华贵正式许多,倒也显得他更多了些皇室尊贵之气。 而此刻,他正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望着容凝,“凝儿可让本王好等。” 容凝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朝他躬身行礼,“民女给王爷请安。” “无需多礼。”宣靖扶住她的手腕,眉眼间笑意甚浓,“凝儿今日甚是好看。” 他的指尖温热,紧紧挨着她手腕的皮肤,愣是让她掌心起了一层薄汗。 容凝心中虽紧张,表面上却是未展现出丝毫,她朝着宣靖勾唇一笑,那娇媚的眉眼间灵动非常,像是能勾人魂魄一般。 “王爷谬赞了,容凝只是尽了本分,不敢丢了王爷的脸面。” 宣靖望她,只觉得此时的她心思缜密,事事小心滴水不漏,倒是与从前无半点相似了。 “走吧,随我一同去迎客。”他顺势牵了容凝的手,拉着她朝着大门口走去。 容凝一怔,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脚下的步子都有些慌乱了。 梓月跟在后面偷笑着,心想她家小姐这次可真是要苦尽甘来了! 踉踉跄跄跟着宣靖走了一段,便已至了门口。 今日确实来宾众多,但好在王府够大,这还是先帝在时赏赐给宁王的府邸,自然是精致奢华非常,堪称一座小皇宫。 容凝随着宣靖迎了几位上岁数的老臣,便又被他牵着手朝着宴厅走去。 这一路上不断有人朝着宣靖行礼问安,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容凝挣了挣手,“王爷,我们这样……是否不太妥当?” 宣靖低头瞧她,“有何不妥?” 你我尚未成亲,之前又不熟悉自然是不妥!她在心里暗暗嘶吼着,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 “男女授受不亲,民女也还未嫁予王爷……确、确实是不妥。” “哦。”宣靖眉尾轻挑,“看来凝儿是急于嫁给本王了,那婚礼便提前至明日如何?” 容凝:“???” 不如何!她喜服都还没绣完,如何能成亲?等等,这好像不是喜服的问题…… 容凝被他调戏得一时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宣靖瞧着她这好不容易露出的小女子模样甚是欢欣,便也不再逗她,顺着她的心意松了手。 “也罢,你随本王一同入厅便可。” 话音未落,他便已大步走在了前面,让身后还没回过神来的容凝显得十分笨拙可爱。 她敛了敛被宣靖扰乱的心神,长舒了口气,这才跟着一同往宴厅门口而去。 夜幕降临,微风拂过她的裙边,带其飞扬,三层薄纱随风拂动,带着那裙摆上的云纹一同摇曳,像极了傍晚时天边的那几朵霞云。也让她似仙女下凡一般,衬得人儿更显绝妙。 不得不说,这件毓秀彩云纹锦裙与容凝的这番美貌相得益彰,除了她自是再无人能够将此裙之美展现到极致。 宣靖回头望她一眼,脚下的步子愣是迈不动了,只静静站在前方看着这如仙子一般的美人儿朝着自己走来。 她依旧是如前世一般美艳得不可方物,只是这一世的美艳之中带了一种毒。 一种让人明知危险却还欲罢不能的毒。 “凝儿……” 容凝脚下的步子一顿,抬眼去看面前那如失了魂儿一般望着自己的男子,眉间轻蹙,“王爷,您这是?” 宣靖一怔,略尴尬的垂下眉眼,声音莫名的干哑了几分,“无事,本王——”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一道老成沙哑又带了谄媚的声音传来,“王爷,您可终于来了!” 两人身子一僵,不约而同的朝着宴厅门口看去。只见一位身材伛偻衣着却华贵的男子朝着这边迎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畏畏缩缩脸色也不大好的路博远。 这人容凝还算是熟悉的,是路博远的父亲路征,朝中的三朝元老了,威望极高,因老来得子且仅有路博远这一个儿子,便极其宠溺。 也就惯得他自身的臭毛病。 容凝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路博远。那满脸的尴尬之色显然是知道昨晚自己犯了什么错。 他现在还能出现在宁王的晚宴上,便证明昨晚无恙君对他只是小惩,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责罚。 不过她一直都没仔细去思量,无恙君为何刚好会出现在府中……难不成也是同路博远一般抱了什么目的? 正想着,便听得耳畔有人唤了一声“凝儿”,她这才回过神来。 宣靖也不恼,笑吟吟的望着她,“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容凝心虚的眨巴眨巴眼,唇角轻勾,“没什么。” “这是路大人,你应当也是比本王熟悉的。”宣靖此话说得轻轻巧巧,但其中的另一番意思着实让路征在心中捏了把汗。 容凝自是毫不在意,朝着他们父子二人福了福身,“容凝见过路大人,路公子。” 路征赶忙回礼,“容小姐不必多礼。” 路博远在后面尴尬着也不吱声,气得路征暗戳戳的踢了他一脚,他这才慌慌张张的按照朝着容凝行了礼。 “在下多有得罪,还望王妃恕罪。” 他这是在因昨晚的事道歉?容凝瞧他一眼,刚想开口却被宣靖抢了先。 “哦?不知路公子是如何得罪本王的王妃了?” “这……”路博远支吾着,额角不争气的滚下了一颗汗珠。 路征还想替儿子辩解什么,宁王却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了。只见他张开手臂将容凝揽进了怀里,复又看向路博远。 “今日是本王的宴会,且不论这些。你方才你一句‘王妃’倒甚是中听,本王有赏。” 宣靖说着召了小厮过来,“你且带着路公子去库房,让他挑件喜欢的拿着。” “是。”小厮应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路公子随奴往这边走罢。” 路博远又犯了难。他心虚,这宁王虽是表面说着要赏他,但保不齐便是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将人好好收拾一顿。他这才刚刚当上状元郎不久,小皇帝还没给他安排一个具体的官职,他可不想就命丧于这宁王府! 正踌躇着,路征的火气便上来了,他恨铁不成钢的一脚将人踹了过去。 “不争气的东西,王爷给你赏赐还不赶快过去!” “是、是……”路博远冷不丁的被这么一踹,连滚带爬的朝着小厮带领的后院而去。 容凝冷眼瞧着,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宣靖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这世人只道宁王宣靖是个闲散王爷,整日不问政事,过着闲云野鹤般的日子,却都忘了他从前可是先帝众多皇子之中,最有谋略也最为精明的一位。 他只是乐意过那清闲的日子,他若是要争,又岂会有如今的小皇帝? 容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路博远那渐渐消失于远处的背影。 此刻她只希望宣靖不要多管闲事,毕竟这个负心汉是要她亲手刃之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晚宴(下) 正愣神,容凝便觉得手背一热,原是宣靖仗着手被宽大的袖口遮挡着轻握了握她的。 她不着痕迹的从他的掌心挣脱,抬眼一笑,“王爷,不如我们先进去吧。” 宣靖望她一眼,唇畔的笑意甚浓,“好。” 容凝垂下眉眼未再看他,只等着稍后随在他身后进宴厅,也省得再去听他人的纷纷议论。只是一直候在两人旁边的路征眼神始终落在容凝身上,他总觉得这小丫头有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容——”他刚要开口,就听得宣靖沉着嗓音叫了自己一声。 “路大人,请吧。” 路征一怔,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谁都知晓这宁王宣靖先帝在时便得盛宠,却始终不愿继承皇位,甚至上书给先帝申请搬去远离京城的东溪城,日日将吃喝玩乐挂在嘴边,白费了那一身的文韬武略。可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刚即位不到一年的新帝一召便将人叫了回来。 世人只道宁王与新帝宣墨阳的父亲晋王生前关系最为亲近,曾许诺护他儿一生,如今回朝是因了曾经的许诺。 可路征听到的却是宣靖要伺机夺位之言。 想来这位宁王日后无论是当摄政王或是要直接将皇位夺了,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想到这儿,路征的额角滑下一滴汗珠,他赶忙陪着笑脸朝宣靖拱拱手,“那老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眼看着路征先行回到了自己的桌前,宣靖便也带着容凝进了宴厅。 果然,一进门,原本热闹的宴厅霎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众人皆是站起身来朝着宣靖行礼,“恭迎王爷回京。” 容凝跟在他身后,脚步被这些人的“热情迎接”吓得顿了一下,站在原处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宣靖自然是受惯了这些礼数,抬手朝着众人轻晃了晃,“今日是宴会,不必如此。各位请坐吧。” 说罢,他的眼神略过尴尬站在原地的容凝,顺势朝她招招手,“凝儿,过来随本王一同落座。” “这……”她迟疑了一下,可今日这场宴会东家便是宣靖,又有在场数十双眼睛盯着,她总不好驳了堂堂宁王——她未来夫君的面子,便赶忙低着头跟了上去。 宣靖唇角上扬,牵着她的手一同落座。两人并排坐于桌前,手臂紧紧挨着,惹得容凝僵着身子不知所措。 她上辈子虽是见过各种场面,可终究未曾真正参与过这皇室的宴饮聚会,多少还是紧张的。 尤其是在下面坐了许多曾在她上辈子污蔑指控她的人。重生至今,她再见到这些人也还是抵不过上一世那压于心底的恐惧。 “莫要紧张,日后你要面对的只会比今日的场面更加震撼。”宣靖小声说着望她一眼,示意他给自己倒酒。 容凝皱皱眉头,才顺着他眼神的示意明白了些,赶忙端起桌上的酒壶给宣靖斟满了酒。 “王爷,请。” 宣靖接过酒盅,指尖相触那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阵凉意,便忍不住又抬眼看了看她。 竟是如此紧张么? 容凝抬眼就看到他拧着眉头望自己,手下意识的就往后缩了缩。 “给。”宣靖将那盅酒往她面前一递。 “啊?”她怔了一怔,“王爷,我……” “喝了。”他也不多说,直接将酒递到了她唇边,“要本王喂你?” “不,不了。” 想到宴厅中那几十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容凝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了酒盅。而宁王只拄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身边这正努力在尝试新事物的女子。 酒盅举到唇边,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气味,反而是带了淡淡的花香,容凝原本皱着的眉头便也舒展了。 她尝试着抿了一口,微辣,但更多的是绵柔的香甜。 “这是什么酒?” 一旁侍候的婢女赶忙凑过来,毕恭毕敬的回道,“回王妃,这是王爷最爱的百果佳酿,酿酒时用的都是各种果子及花苞,清甜可口,不易醉人。” “确实清甜可口。”容凝感叹着又喝了一小口,眉眼间也带了淡淡的笑意。 瞧着她这副模样,宣靖唇角的笑意愈来愈浓。 正看得出神,便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厅里。 “王爷今晚于府中设宴,却不曾叫子苑,是何道理?” 两人一同抬眼,便见一白衣男子翩然而至,走入宴厅之时竟是像位神仙降临一般,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愣是看呆了众人。 容凝还愣着,身边的宣靖便已站起身朝着那人迎了过去,“子苑兄此话差异。” 距离有些远,容凝端着怔怔地望着他们俩。只见宣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两人有说有笑的,声音湮没在乐师演奏的曲调之中。 身边没了那人,她总算是松了口气,端起酒盅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之后又顺手端起酒壶想给自己斟满。 “奴来吧。”酒壶被人接了过去,梓月的声音适时地响在了耳边。 容凝一惊,路征出现之后,她就找不见梓月了,自己竟不知她何时站在了身后,“你方才去了何处?” 梓月将酒盅斟了半满,笑呵呵的望着自家主子,“奴方才回了马车给小姐拿落下的帕子,来时便同亭枫从后门进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望了一眼原本站在宣靖身后的亭枫一眼,容凝顺着看过去,才知梓月口中那人原来是宣靖的贴身侍卫。 亭枫朝着她微微拱手,算是行礼。容凝便也颔了颔首以示回应。 “小姐莫要喝多了,”梓月将酒盅递过去,“您从前没沾过半滴酒,小心醉了。” “无妨。”容凝摆摆手,又喝了一口。 彼时宣靖同那个名叫子苑的交谈甚欢,两人说着便朝着厅外走去。容凝倒是不甚在意,宣靖不在这儿她反而没一开始的那般紧张了。 反正那些朝臣官员也不屑得同她这个小小的商贾之女多有交集,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尊重,亦是因了宣靖在她的身旁。此时此刻自然是能有多远便躲得多远。 连喝了两盅,容凝有些不胜酒力,她将大厅内那些皮笑肉不笑的人们四下打量了一番,便见一人踉跄着走了进来。 “还活着啊。”她勾唇一笑,趁着梓月不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 从前路过酒馆时便总听人说这酒有千般万般好,如今一尝,确实如此。 不然她怎么看着路博远不如之前那般恨了? 脑海中不断的浮现上辈子两人在一起时的美好回忆。这才想起,曾经她同路博远也是这京城之中人人艳羡的一对,郎才女貌用于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只是这些皆在他接到那道圣旨之后变了…… “路,博,远。”容凝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人身上,咬牙切齿的唤出了这个名字。 恰好路博远也抬眼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那一刹那,他心虚的收回了目光。 容凝喝得有些上头,并没有发觉他那躲闪的眼神。 “该死。”她冷声说了这么一句,便猛地站起身,朝着厅外走去。 “哎,小姐!”梓月赶忙跟上去扶住脚步虚浮的主子,却被容凝胡乱甩开了。 众人眼看着明显是喝多了的未来王妃朝着门口走去,皆等着看热闹,并没有人发现刚刚回来的路博远又悄悄走了出去。 正值晚春,夜里庭院的风带了花香,微凉的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和衣角,让刚刚的那几分醉意清醒了小半。 “昭夜,听闻你已向那商贾之女提亲了,还要娶为正妻?” “恩,子苑莫劝了,我心意已决。” …… 容凝听得这么两句话,抬眼便见宣靖同那位子苑兄正站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 她好奇,便朝着那边走了几步。奈何没走几步便听得身后响起了某道熟悉的声音。 “凝儿!” 这一声唤得声音大了些,宣靖同岳子苑一同回过了头来,便见容凝以及她身后的路博远。 他的脸色霎时间便黑了下来。 一旁的岳子苑看了看宣靖的脸色,暗自惊讶了一番,随后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的气氛。 “咳咳。昭夜,我今日便是来看看你,见你无恙便也放心了。”他朝着容凝年底点点头,唇角带了似有似无的笑意,“来日方长,我们改日再聚。” 宣靖目光死死盯着容凝身后的路博远,隐隐透着杀气,“恕不远送。” 身为宣靖唯一的挚友,岳子苑自然是明白他此刻是动了怒的,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容凝望着他那飘逸的身影出神,却听到宣靖压低了声音叫她。 “容凝,过来。” “啊……好。”风吹得她酒意清醒了大半,这会儿自然是乖乖的朝着宣靖走了过去。 只是可怜了路博远,站在原处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就连脊背亦是泛着阵阵寒意。 眼看着容凝走到了自己身边,宣靖伸手将人往身后护了护,“不知路公子找本王的王妃,有何要事。” 路博远颤抖着吞了一口唾沫,“没、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她,才……” “哦?”宣靖眉尾轻轻一挑,“看来是本王方才的赏赐不够,不如——” “别杀他!”容凝打断了他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表少爷(上) 宣靖的脸色沉了沉,扭过头去看她,一双眼睛似鹰一般,“你说什么?” 容凝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愣,下意识的往他身后又缩了缩,紧闭着嘴巴没敢再说话。 她虽有些醉了,却还是明白宣靖这人惹不得。如今他是摄政王,且还未与自己成婚,她若将人惹怒了,到时候再被退婚可不就成了这京城的笑柄? 重活一世,她可不能再犯这种糊涂! 眼看着容凝整个人都缩到了宣靖的身后,路博远的手指深深嵌进掌心之中。从前他与容凝虽未做过什么亲近之事,她身旁却也只并肩站过他路博远一个男子。 如今半路杀出一个宁王,不但夺了他的女人,还让一个小厮那般折辱他,他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王爷,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您与容小姐还未成亲,如此这般,怕是不太妥当。” “哦?”宣靖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一对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寒光,“可本王好似怎么都比你更适合与凝儿亲近。” “你——”路博远气不过,却也不能说什么。 宣靖此番回了京城,等待他的便是摄政王之位。届时,手握实权替幼帝处理国事的人都将是他。今日他若把人得罪了,怕是他日整个路府都要跟着陪葬。 他绝不能拿自己和路家的前途去赌! 路博远咬咬牙,朝着宣靖躬身道,“是博远莽撞了,还望王爷恕罪。” 宣靖冷哼一声,“本王若是不恕呢?” 路博远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正急得不知所措,便听得一女子柔弱的声音响起。 容凝见势不妙,赶忙伸手扯了扯宣靖的衣袖,怯怯地说道,“王爷,我有些头晕,劳烦王爷带我去坐会儿可好?” 月色清冷,院中的风微凉,拂过两人的衣袖带起一片涟漪。 他低头去瞧她,只见那一张明艳的脸蛋上染了些许绯红,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多了几丝妩媚。 宣靖抬眼又看了看被吓得浑身发抖的路博远,眸色凛冽,“也罢。”他说着伸手拦住容凝纤细的腰,带着人朝一旁的凉亭走去。 感受着腰间那只大手的托扶,容凝整个身子都僵硬了。腰上那莫名滚烫的感觉让她此刻的醉意比方才还要浓了,她觉得浑身上下恍若没有一处是属于自己的。 宣靖扶着她坐下,俯首望着那醉意朦胧的人儿,语气冰冷,“为何不让我杀他?” 为何?容凝忍不住笑了。 这百果佳酿饮时不醉人,过后却是酒劲儿大得很。她此刻头脑发昏,上辈子那点破事儿也都蜂拥着重现在脑海。 “呵,”她冷笑两声,垂眸看着指尖的丹蔻,“负心汉,当然是要我亲手刃之。” 宣靖一怔,方才还沉着的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就连那英气的眉宇间也好似染上了一抹怜惜之色。 他静静的看着那拄着下巴趴在桌上的人儿,莫名的就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小身影重叠了起来。 原是他先动了情,只可惜明白得太晚,让她受了一世的苦。 这一次,绝对不会了。 宣靖的眼波温柔,手指轻轻勾起她耳畔的那缕碎发,为她掖到了耳后。 梓月同亭枫站在亭外看着主子们这般奇妙的氛围,忍不住也跟着高兴。 亭枫瞧她一眼,眉头微皱。他不明白这个女人在笑些什么,明明眼前的场面让他很是忧心。 他家主子现下最是不能动情之时,成大事者不得有任何的软肋,尤其是感情与女人,可如今却好巧不巧的冒出了一个未来王妃,主子还很喜欢…… 亭枫想着,眉头越皱越紧。 “亭枫。”宣靖沉声叫他。 他赶忙快步上前,“在。” “容小姐醉了。”宣靖说着抬眼便看到了梓月,想着应当是容凝的侍女,却一时记不起名字。 梓月是个机灵人儿,赶忙说道,“奴名梓月,是小姐的贴身侍女。” “恩。”宣靖点点头,又继续吩咐着,“你同梓月将容小姐送回去罢,将人安全送回容府再回来。” “可是——”亭枫想再说什么,却被主子一个眼神瞪了回来,便也只得乖乖应下,“亭枫遵命。” 他是要时时刻刻守在主子身边保护他的安全的,就这样被草率的派出去,总觉得不安心。亭枫愁眉苦脸的同梓月一起扶着容凝朝着府门口走去,心里感叹着,主子这大业,怕是要成不了了。 晚宴一直持续到了亥时末,众人才陆陆续续的与宁王告别出了王府。 偌大的宁王府在夜里静得可怕。 宣靖坐于案前拄着额头闭目养神。从东溪城搬来之后,他日日不得安眠,大概是由于这片土地上曾沾染过他挚爱之人的鲜血,以至于他一合眼便是那火舌冲天的画面。 都怪东溪离京城太远,他连夜赶路也未能在最后关头护住她…… 宣靖睁眼烦躁的摇了摇头,那一双眼中血丝遍布,一看便是疲惫至极。 “王爷今晚也要去吗?”亭枫站在一旁一脸的担忧。 宣靖“恩”了一声,站起身来朝着里间的屏风后走去。 *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菡萏院的荷花池内被光照得水波盈盈,清风拂过,伴着几声鸟鸣,一切皆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梓月。”屋里传来了一声唤,候在门口的梓月赶忙推门进了屋里。 “小姐可是要起床梳洗了?” 容凝撑着身子坐起来倚在床栏上,一张小脸上尽是憔悴之色。她揉了揉发酸的额角,“现下是何时了?” “快到辰时了。”梓月蹲下身将鞋子为她摆好在床边。 容凝抬眼望了望窗外那明媚的阳光,像是想起了什么,“昨晚可有人来过?” 梓月有些不明所以,只得摇摇头如实答道,“不曾。”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她皱皱眉头,仔细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明明夜里她被噩梦惊醒时,见到了窗边的一抹灰白的衣角,还听到了折扇轻轻打在掌心的声音。 那般真实的场景竟是她的错觉么…… “小姐这几日总是觉得晚上有人来过,可是梦魇又严重了?要不要奴去请了顾郎中来悄悄?” 容凝摇头,“我没事,莫要惊动表哥了。” 谁知她话音还未落,便听得顾影的声音响在了门口,伴着那身上常年带着的草药香味一同进了屋。 “何事不要惊动我啊?”他说着,已站在了外间的屏风后,恭敬的朝着这边行了一礼,“草民给王妃娘娘请安。” “表哥,你快别寒碜我了。”容凝先是一怔,随后无奈的撇撇嘴,赶忙下了床更衣。 里间被两道屏风隔得严严实实,顾影站在外面并不能看到什么。 他知自己今日来的早了些,又听着里间慌乱的动静,赶忙说道,“你别急,我只是过来放药箱,这就去姑母那儿问安,晚些再来给你诊脉。” “好。”容凝试探着往外瞧了瞧,见顾影已走至了院中,这才松了口气,顺手从梓月手中接过了那件绣有碧波轻漾的浅色外衣。 “我自己穿便好,你先去打盆水来。” “是。” 简单的洗漱过后,容凝坐在镜前梳拢着那已及腰的墨色长发。一只凤蝶钗将三千青丝绾于脑后,她不喜过多华丽的装饰,故而就连耳环都只是一对最简单精巧的流云珠。 没了昨晚那精致的妆容,容凝的容貌却没有半分的逊色,反而更添了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她走至外间便瞧见了顾影的药箱。那深褐色的木盒子里放着的便是他弃文从医这些年来的所有家当。 容凝望着,眼眶便有些湿润了。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大概是两年后,顾影一意孤行投了军,到了连年战乱的边境当军医,可那一去便再没了音讯。 容凝的舅父舅母没得早,顾影从小便投靠了姑母,跟着容家一起生活。后来顾影坚持要外出学医,一去便是五年,待回来的时候,小小的容凝都已出落成了大姑娘,容禄和容祈也都不再是襁褓里的婴孩了。 容夫人给侄子盘了间铺子做医馆,这几年他也经营得有模有样,早早便将姑母给自己盘铺子的钱还清了。 如今眼看着顾影及冠,也该成家了。故而容夫人成日念叨着给侄儿娶个好姑娘,奈何顾影嘴上虽顺着她,心里却是并未有这方面的想法。 容凝从小便被表哥宠着,亦是最懂他的人。只要母亲提及娶亲之事,她便会想方设法的将话题引向别处,容夫人说着说着也就忘了。 事后再提及,她又会想别的法子支开表哥。 后来顾影也就直接搬进了医馆住,说是为了方便照看铺子。容夫人也没了辄,这事便也就算告了一段落。 “小姐,方才夫人派了人过来请小姐去前厅用膳。”院里的小厮进来通报了一声。 梓月替她回了,“小姐这便去了,你且先下去吧。” “是。” 待到人走,梓月才回过头看自己这还站在原地发怔的主子,“小姐,夫人叫您去用膳了。” 容凝抚在药箱上的指尖一顿,复又收了回来,她抬眼看向院中波光粼粼的荷塘,薄唇轻启,“将表少爷的药箱好生收着,我们走吧。” “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表少爷(下) 用过早膳后,顾影便随着容凝一同回了菡萏院。 容府的后院也算得上是装潢华丽了,兄妹二人并肩走在用石子铺垫的路上,恍若又回到了年幼时。 那时容凝总喜欢缠着表哥和她玩捉迷藏,兄妹二人在后院的花园一呆便是半日,直到容夫人派了嬷嬷来叫他们吃饭,才肯歇一会儿。 “想起来,还是幼时缠着表哥的时候最快乐。”容凝垂下眉眼,唇角的那抹笑容却像是带了苦涩。 顾影看她,顺手便在她的发顶轻揉了揉,“那时你便像个小疯子一般,整日的嬉闹也不会累。” “分明是表哥体弱多病的,拖凝儿后腿。”她撇撇嘴,赌气似的说道。 顾影忍不住笑出了声,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只是一转眼,凝儿都已经快要嫁人了,还真是时光飞逝。” 容凝捂着额头抬眼看他,便见他正望着自己,眼中的疼惜与不舍显而易见。 有风吹过,带着院中的花香掠起了两人的衣角。淡青色的锦裙与那褐色长衫于风中交叠,惹得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了变化。 与表哥这样的对视她从未经历过,这会儿赶忙垂下眉眼,脚下生风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表哥还是快些给我诊完脉罢,这样我好能接着绣喜服。” 顾影看着她逃似的背影,眸中的神色黯淡了些,“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菡萏院,梓月快步进了屋给两人沏茶,顺带着也把顾影身后跟着的勤泽叫了去。 “你拉我出来做什么?”勤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梓月一脸恨铁不成钢,“方才尴尬的局面你没见到不成?叫主子们自己把话说清楚了才好。” 勤泽乖乖闭了嘴。他知晓自家主子搬出去这些年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凝小姐,不然就主子这样的条件,京城里多好的姑娘找不到? 他也劝过,可一个下人的话,又有几个主子会听呢? 他叹了口气,便随着梓月一同去沏茶了。 屋里只剩了容凝和顾影两个人,顾影的指尖搭在她的腕上,那温热的触感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上面一样,只让她觉得煎熬。 “表哥……怎么样?”她轻声问了一句,只想着快点结束诊脉。 感受到她的躲闪,顾影不动声色的收了手,朝着她笑得温和。 “你的身子向来康健,今日的脉象亦是无碍的。” 他说着站起身来收拾自己的药箱。容凝也就坐在一旁静静瞧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晌后,顾影的药箱已收拾完毕,正准备告辞,却听得容凝唤了一声,“影哥哥。” 这一唤,恍若回到了小时候。容凝幼时是个缠人的孩子,容老爷和容夫人整日忙碌着照看家业,只有顾影陪着她,她便整日缠在他身后“影哥哥”的叫。 自小就没了父母的顾影明白自己寄人篱下,故而每每都是极为乖巧懂事的模样,性子更是温和得不像话。他从不会恼这黏人的表妹,倒是宠得她越发无法无天了。 只可惜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再长大了些,容凝的容貌初显,也惹来了许多名门世家的关注。所以,更多的时候便是唤他一声“表哥”。 顾影的身子一僵,过了许久才回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他这一问,容凝倒是显得局促了起来。她不敢与他对视,只得尴尬的垂下眉眼。眼波流转之间,竟是生生憋红了眼眶。 “凝儿大婚之时,影哥哥会回来吧?” “自然是会的,”顾影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眸中满是不舍,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这样与她亲近了。这样想着他的唇角便勾上了一抹苦涩的笑,“傻姑娘,我可是你哥。” 听得他这样说,容凝的心总算安下了心,那通红着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恩!” 彼时院中的春色正好,明媚的阳光倾泻下来,洒得满院皆是暖洋洋的金色。 容凝将人送到了院门口,“表哥为何不多住几日?” 顾影扯了扯唇角,“近日正是易感风寒之时,医馆的病人多了不少,脱不开身。”他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药箱中拿了支小瓷瓶出来。 “这是我新制的预防风寒的药丸,你且拿着,照顾好自己。” 容凝接过药瓶,乖巧点头,“表哥也是。” 顾影的心头一暖,却也没再多留,转身便去了容夫人的院子里告别。 看着他愈走愈远的身影,容凝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 顾影这一走,兄妹二人再见便是要在自己大婚之时了。她这么想着心里总归有点不是滋味。想到往后便要在那陌生的宁王府度过,她的心便更加忐忑了。 正出神,便见一小厮远远走了过来。 “小姐,王爷派人送来了好些东西,都在前厅,说是要等小姐您亲自验收。” 容凝的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这位王爷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待嫁 容凝赶到时,亭枫正带着三四名护卫候在那儿,容老爷坐于堂上,面色是掩不住的欣喜之色。 “爹。”她朝着父亲躬身行礼,又转过身去看亭枫。 “容小姐,这是王爷亲手为您挑选的礼物,以赔罪。”亭枫虽不甚待见这个将来会扰了自家主子成就大业的女子,却也还是毕恭毕敬的朝她拱手如是说。 “赔罪?”容凝不解,宣靖并未有何对不住她的地方,这赔罪之由又是从何而来? 宣靖早料到她会问,便早早吩咐了亭枫。 “王爷说,昨日未能好好陪小姐,是他的失礼,还望容小姐莫要放在心上。”亭枫按照主子吩咐的一板一眼的说着,“待您七日之后嫁进王府,王爷他更会千倍万倍的待您好。” 容凝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这话当真是出自堂堂宁王之口?怎么听起来如此的轻浮…… 她正疑惑着,便听得父亲开了口。 “有劳王爷记挂在心,老夫替小女谢过王爷了!”容老爷递了个眼神给女儿,示意她赶快谢恩。 她尴尬的瞧了父亲一眼,又默默的垂下头去,“还请亭枫侍卫替我谢过王爷。” 见任务已然完成,他便也不再多作停留,“亭枫告辞。” “慢走。”容老爷带着女儿拱了拱手,满面慈祥。 见亭枫等人的身影消失于门口,容凝复又回过头来看摆满了前厅的各式礼箱礼盒,只觉得头大。 容行文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朝着女儿招了招手,眼中是比从前更为慈爱的目光,“从前爹还担心凝儿你过于执拗,不愿为家里牺牲自己,如今看来,爹的凝儿确实长大了。” 说着说着,容老爷的眼眶便湿润了。 容凝讶异。原来在父亲眼中,她这一桩婚事竟是为了家里寻得靠山? 回想上辈子,父亲虽对自己是宠爱的,可那和蔼可亲的面庞总归是让她觉得不甚亲近。她总觉得父亲对自己和对两个弟弟的笑脸是不同含义上的,直到她被人扣上了“妖女”的罪名,所有人都来指责她,诋毁她,她才真正看清了父亲的心。 “我容行文自问无愧于天地,为何偏偏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你做出这种事情,为父便是想要救你也无计可施。” “你走罢,找一处隐蔽的地方隐姓埋名,别再回来了。” “你莫要怪爹,爹也是……唉!” …… 虽然父亲对于自己的宠爱是建立在利用价值的基础上,但血脉至亲亦不是她能左右的。 想到这儿,容凝垂下眉眼淡淡的说道。 “阿爹不必如此,这既是女儿的本分,女儿便会尽全力做好。只是阿爹要明白,”她说着抬起眼来对上容行文虚伪的目光,“日后定要将阿祈和阿禄教导好,容家将来如何,终还是要看他们二人的。” 容行文并没有猜到她会说出这番话,忍不住怔了一下,“凝儿……”似与从前不同了。 容凝话锋一转,方才亭枫的话着实提醒了她,距离婚期只有七日之久了。 “七日之后便是女儿大婚之日,这几日女儿想好好在房中绣嫁衣,还望爹成全。” 容行文连忙点头,“好,爹这就吩咐下去。” “多谢阿爹。” 从前厅回来,容凝就一直对着面前缝制了一半的嫁衣愣神。她若是想缝,早就将这嫁衣赶制出来了,只是她也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什么放不下,眼前时时会有某个灰白衣衫的男子晃过。 “无恙君……”她轻声呢喃着。 昨晚所见的衣角同那合扇于掌中敲打的声音分明就是无恙君,可为何…… 想来那晚他亦是及时出现阻止了路博远乱来。再往前想,她上次收到那风相约见面的信,仍旧是夜里被人塞到了枕下。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无恙君只在夜间出没虽说得过去,却为何一直盯着自己不放呢? 容凝百思不得其解,手里捏着的那根针冷不丁刺到了她的指腹。 十指连心,痛感从指尖蔓延开来,让天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嘶——” “小姐,怎么了?”刚好取了绣线回来的梓月见主子背影一颤,赶忙凑上前去看。 “我没事。”她摇摇头,将指尖含在口里,丝丝点点的腥甜之味于唇齿间蔓延开来。 梓月担心她的情绪,忍不住问道,“小姐您从王府回来便怪怪的,是不是奴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怎会。”容凝扯着唇角笑了笑。她怎是从王府回来成了这般,分明是重生回来之后便已是这副模样。 重活一世,她绝不能再辜负自己,只是如今选择嫁给宣靖,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当晚,容凝便将婚服赶制了出来。她不想再耽搁了,嫁给宣靖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无论是为了什么她都不能反悔。 现在也只能希望宣靖像他自己所承诺过的一样对她好吧。 “小姐,奴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梓月皱着一张小脸,支支吾吾。 容凝瞧她这神色,便猜出了几分,“是有关路公子的?” 梓月点点头,“是,小姐聪慧。” “无妨,你说吧。” “昨晚在王府后院,奴偶然听得有人在说着王爷给路公子赏赐之事。说是让路公子去领赏,实则是将人关进狗房好好羞辱了一番。他们还说……”梓月声音越来越小。 “还说什么?”容凝问。 “还说王爷的那条金鬃狮犬将路公子的腿给咬断了,当时又命人生生给接上了。”梓月说着都觉得疼,脸色也是不大好。 腿被狗咬断了又接上?容凝皱皱眉头,怪不得当时路博远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脸色亦是煞白。 看来这宁王确实个折磨人的好手。如此阴险毒辣之人,当初怎么会甘愿搬到远离京城的东溪? “梓月。”她抬眼看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我知你是担心我嫁过去受委屈,可事情已成这般,况且你也见到过,王爷并没有伤及过我,我愿相信他会待我好的。至于路博远……” 她顿了一顿眸色霎时间冷了下来,接着说道,“日后便不要再向我提他了。 除非有一日,他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又见无恙 眼看着明日便是大婚,容凝仍旧把自己关在菡萏院里迈都不迈出一步。 她倒不是谁都不想见,只是想把事情都捋清楚,想明白而已。 “我看容小姐并非所谓的深闺女子,倒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 “你得嫁给宁王。” “可有受伤?” 那道温润的嗓音仿佛又一次次的响在耳边,容凝的心有些乱了。她分明想见那个人,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更不知该去何处寻他。 听闻无恙君是住在城郊的那片竹林的中心,几乎与世隔绝。她该如何去寻他呢……或许今晚他也会来守在自己的屋外么? 容凝这么想着,心中难免烦闷。恰好傍晚天边的云像被火烧着一样,投下一片金红色的光,映得整个院子都像被笼罩在了火海之中。 火……那不快的记忆又浮上了她的心头。 “梓月。”她的目光瞥向里间那身挂在衣架上的大红婚袍,淡粉的唇瓣一张一合,“替我换上吧。” “是。” 窗外的晚霞肆虐地染红着天际,同屋里那件婚服相互映照着,刺痛着人的双眼。 容凝站于镜前,那窈窕的身影映在镜中,妩媚异常。 一对黛青色的柳叶眉,配上那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精致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朱红色的小嘴。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小姐定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梓月忍不住感叹着,眼眶却湿润了。 容凝瞧她,眉头微皱,“哭什么?” 梓月赶忙揉揉眼睛,破涕为笑,“明日小姐便要出嫁了,奴是替小姐开心,没有哭!” 开心?她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世人皆觉得成亲是件开心的事,殊不知这点开心是应当建立在两人心悦彼此的前提上。 可她与宣靖,分明只有利益关系。 或许那情绪变化不定的王爷对她有所好奇,但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欺骗自己内心的。 相比于宣靖,她更想见的是那个着一袭灰白袍子,手执一把玉柄白扇的人。 晚霞褪去,天色渐沉。 梓月去了厨房传膳,容凝却依旧着那大红嫁衣望着院子里的荷塘发怔。 这身衣服,一辈子只能穿一次,只能为一人穿。 她的眸色黯淡了下去,院中的风吹过,拂过一阵清新的香,沾染在了那艳红的婚袍之上。 “小姐,该用膳了。” “好。” 梓月安排着把饭菜都摆上了桌,“小姐明日一早便要开始准备成亲事宜,今晚应当多吃些才是。” 容凝抬眼看她那副欢喜的模样,眸色缓和了些,“你也觉得明日是个好日子?” “那是自然!”梓月一张圆圆的小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小姐成亲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事!” “恩……”她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肴无甚胃口。 明明前几日自己还劝服梓月说自己相信王爷定会善待自己,可眼瞅着到了成亲的日子,她却又开始怀疑了。 那日宁王所说的让自己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 况且嫁入王府这件事对于容凝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但对于宁王似乎并无甚有用的,他又为何要娶自己…… 容凝越想心中疑虑越多,把手里的碗筷又放回了桌上。 她吃不下。 “小姐,您……”梓月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容凝摇摇头,面色如常,“我不饿。你先去吃饭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梓月忧心的看着自家主子,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乖乖退下了。 暮春的夜里带了点暖意,只是月色清冷,撒在院子里偏又多了些凉薄。 容凝望着院子里荷塘的粼粼波光,没由来的一阵苦闷。 直到桌上的饭菜凉了个彻底,她也没吃进去一口。梓月站在门口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容家的厨子都是容老爷亲自从各地招来的上等厨师,就算没给皇室做过饭菜,也是在家喻户晓的酒楼里当过工。 平日里容凝口味不甚挑剔,对这些菜肴则更是满意,可今日却是一点未动,难免让贴身伺候的梓月着急。 “小姐若是不喜这些晚膳,奴再去给您拿些杏仁酥来。” “不必。”容凝摆摆手,目光仍是流连于院中的景,“你陪我到院里坐会儿罢。” “是。”梓月答应着,麻利的取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 “夜里风凉,小姐可不能病了。” 容凝扯了扯唇角,垂眸看着梓月的手指飞快地在自己衣领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梓月,”她柔声道,“你说什么样的感觉才能算是喜欢呢?” 梓月一怔,随后又给她整了整斗篷,跟在她身后道,“若是对物,见到欢喜便是了。若是对人……” “对人怎么?”她抬眼去瞧天边挂的那轮月。 “奴听那些嬷嬷们说过,若是对人,日思夜想念念不忘,那便是喜欢。”梓月说着小心翼翼的去看主子。 她方才给容凝拿的是一件雪白色绣梅纹的斗篷,素净淡雅之感与那件大红绣彩凤的婚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此刻却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和谐。 她看到,主子的眼里映出了满天的星星。 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哪怕是满面的忧愁之色,亦是这世间之绝美。 梓月在心中默默感叹主子的美貌,便见她垂下眼来,唇畔勾着浅浅的笑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容凝没由来的叹了这么一句,便转身回了屋里。 “梓月,我累了。” 梓月赶忙跟着进了屋,“刚好热水也烧好了,奴给您准备沐浴吧?” “恩。”…… 夜色如墨,一道灰白的身影静静伫立于菡萏院中,任凭衣角被风吹动。 “凝儿……”那人声线温柔,像是带了一世的亏欠,消散于风中。 容凝静静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悄悄起身批了件外衣朝着门口走去。 今晚她刻意免了下人的守夜,就是为了见他。 她莫名的笃定,今晚那人会来。 房门轻响,那灰白的身影一颤,瞬间消失在了院中。 容凝推门走出来只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 “我知道你在,出来吧。”她四下望了望偌大的院子。 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容凝大着胆子又往外走了两步,“天一亮我便要成亲了,我想……再见见你。” 躲在阴影中的某人攥着扇柄的手一紧,发出了细微的“噶嗒”一声,却仍旧没有要现身的意思。 容凝不死心,直直走到了荷塘边,“你出来见见我可好?算我求你。” 她的声音莫名带了哭腔,听得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有风吹过,掠得她肩上披着的外衣滑落一角。 又是一阵风,她的衣角却是被人提了上来。 容凝听得身后响起一道温润的嗓音,“容小姐,好久不见。” 她欣喜的回头,果然是那朝思暮想的灰白身影。 唇畔勾起一抹笑,容凝的眼眶却莫名湿润了,“真的是你……无恙君。” 灰色的面具下,那对眼睛眸光复杂,“容小姐找我,可是有事?” 容凝下意识的点头,可又觉得这样不好,便又摇了摇头。那对漂亮的桃花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少女心悸般的慌乱。 “我、我就是……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谢你。” 月光映照下,他瞥见她的脸颊浮上了两朵绯红,拱手道,“惩奸除恶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容小姐客气了。” 容凝上前一步,“那你为何夜夜守在我院中?” “……”无恙无声地笑了两下,并没有说话。 夜里她的视线欠佳,看不清那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是何表情,只隐约觉得他在笑。 她不解,“还有,你为何要让我嫁给宁王?” 无恙沉吟了片刻说道,“因为只有宁王,才能护你一生无虞。” “你又从何而知?”她想问的太多了,尽管知道那个人不一定会给出答案,她还是想问。 无恙抿抿嘴唇,“容小姐,夜凉,你该回去休息了。” “无恙——” “莫要耽误了明日成婚。” “可是——” “那便得罪了。” 他话音还未落,容凝便觉得颈后一麻,下一刻便已陷入了一片黑暗。 混沌之中,她感觉自己落入了某人的怀抱,那个怀抱坚实而温暖,让她想就这样沉沉的睡过去。 可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还想穿着喜服问他这身好不好看…… 夜色深沉,无恙稳稳的抱着怀里那瘦得轻飘飘的人儿进了屋里,将人放在了床上,又替她掖好了被角。 他默然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床上那眉眼如画的女子失神。 脑海中止不住的浮现那时她被冲天的火舌包围在其中的画面,浓烟滚滚。 那样的灼烧下,她是有多疼…… 他的双手渐渐合拢,青筋暴起,指节都被捏得泛了惨淡的白。 此刻的面具下是一张冷漠的脸,那对眼睛里似是着了火一般,灼灼目光落在昏睡的某人身上。 “凝儿放心,这辈子,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大婚(上) 锣鼓喧天,红妆十里。 这日的京城分外热闹,就连集市上的贩摊都系了红绸,处处洋溢着喜乐的气氛。 百姓们纷纷走至大街上,等着看看这王爷娶亲应当是怎样的风光。 宣靖端坐于马上,着一袭绛红色的金边彩云龙纹喜服,衣角随着马儿的走动一晃一晃。 阳光正好,洒在他的发上、肩上,像是镀了一层金色,如神明一般。 “这宁王的模样还真是名不虚传!只不过可惜了……” “是啊,怎么就偏偏要娶那个妖女?” “听说容家那位大小姐魅惑之术了得,还会吸食男人精气!” …… 角落里的妇人们双手叉在那臃肿得几乎看不出的腰上,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偶尔也会有几个路过的新妇凑过来问,“你们说的是王妃吗?” 她们也不知掩饰面上的嫌弃之色,“那哪是什么王妃,早晚是要克——”许是想起来今日王爷大婚,自己说这么大声是要掉脑袋的,赶忙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这王妃是个妖女!已经克死了好多男人了。我看这次宁王也躲不过去,早晚的事!” “啊?这么可怕!” “可不是嘛!” …… 宣靖的听力向来不错,这会儿刚好锣鼓声停了,那角落里的议论声自然是传到了他耳朵里。 跟在一旁的亭枫明显看到主子的脸色沉了下来,眸中原本的欢喜之色都变成了杀戮的冷冽。 他朝着那边望了望,有些为难地提醒道,“主子,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杀生使不得。” 大约是亭枫的提醒起了作用,宣靖的脸色稍有缓和。 迎新的队伍眼看着就到了容府的门口,鞭炮声合着喜乐充斥了整条大街。 一直候在门口的梓月兴奋的跑进了屋里,眉飞色舞,“小姐!王爷来了!” 容凝的睫毛轻颤,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今日她本该是最欢喜的那个,只是镜中映出的这张绝色脸非但没有喜色还显得万分忧愁。 梓月倒是没在意,和嬷嬷一同将喜帕给盖上了。 “小姐先去拜别姥爷和夫人吧。”嬷嬷说着,便带着主仆二人朝着前厅而去。 大红的盖头下,容凝面无表情。她看着脚下的路,虽然每一步踩下都是最为熟悉的感觉,但此刻却生生多了一种陌生感。 “小姐小心。”梓月扶着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恩。”容凝轻声应着,随她往前走。 今日晨起时,她便觉得后颈隐隐作痛,却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从昨晚晚膳后,所有事情她都没了印象,就连自己几时让梓月熄了灯都模糊不清。 但她分明记得自己昨日一直心心念念着无恙君,可后来到底是见着了还是没见着,她却无法确定了。 正思索着,便已到了前厅门口。容凝被梓月搀扶着走至了二老面前,厅外热闹的议论声中夹杂着锣鼓唢呐吹打的声音。 宣靖应当已候在门口了吧。她这么想着,跪在了父母面前毕恭毕敬的磕了头。 “奉茶!”嬷嬷扬声道,两杯茶便已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容凝接过了茶,先递给了父亲,“阿爹,请喝茶。” 容行文眼中尽是欢喜欣慰之色,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连连感叹,“我儿有福!有福!” 容凝不动声色的将另一杯茶递到了母亲面前,“阿娘,请喝茶。” 容夫人指尖轻颤着接过了茶杯,眼眶红红的似是想说什么,最终也只化为了一声叹。她呷了口茶水,伸手拉住了女儿的手。 虽说当年因为生了这个女儿她没少忍受丈夫的脾气,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么多年来她最为心疼的还是自己这个女儿。 “凝儿,嫁过去后好好照顾自己,若是王爷他……”容夫人的后半句话被容行文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不敢再说,只得紧紧攥着女儿的手,“从前是阿娘对不住你,往后你要记住阿娘的话,莫要亏待了自己。” 容凝乖巧的点点头,“阿娘放心,王爷会对女儿好的。” 她说着又朝二老跪拜,“女儿不孝,今日便在此别过。” 梓月扶着主子起来,便见两个小少爷扑过来抱住了主子的腿,她赶忙往后面退了半步。 “长姐,你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容禄带着哭腔,脸上的泪花都印在了容凝的喜服上。 容凝的眼眶泛红,她最舍不得的还是这两个弟弟。 “过两日归宁长姐便回来看你们,莫要哭了。”她抚了抚容禄的头。 “长姐定要照顾好自己!阿禄和我都会乖乖听话的。”容祈的懂事是从小就能看出来的,他比容禄多出生了那么半刻,却始终有着哥哥的沉稳。 这个孩子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懂事得过分,所以容凝也更心疼他。 “恩,阿祈是哥哥,要带着弟弟好好读书,莫要辜负阿爹阿娘的期望。”她捏了捏容祈的脸蛋,刻意用笑声掩饰住了自己的哽咽。 “长姐不哭,我们乖乖听话便是了。”容祈说着又用力抱了抱她,这才同弟弟一起松了手,目送着容凝离开。 “小姐,该走了。”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好。”容凝偷偷抹了抹眼泪,在梓月的搀扶下朝着大门口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大婚(下) 喜房内,像是与外间一切隔绝一般,静得出奇。 容凝拘谨的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外面是喧闹的声音,大概是王爷在敬酒。欢闹的气氛一时无两,只是她心里莫名的苦涩。 梓月瞧着她的身影晃了晃,小声问道,“小姐可是累了?” “无妨。”容凝摇头,继续板硬地坐在床边,听着屋外的热闹。 梓月在心中默默叹气,主子近日总是心神不宁的,尤其是快要出嫁这几天,更是茶饭不思,每日便是坐在屋子里看着院子发呆,失了心神一般。 她本想着是主子因要离了家而心生烦恼,可那晚她却好巧不巧的听到主子唤无恙君的名字。这若是王爷知道了主子心仪的另有其人,岂不是会气得将容家满门抄斩? 她想着便觉得可怕,只得把事情藏在心里,看着主子郁郁寡欢的样子心疼。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门外响起了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容凝心下一紧,紧紧捏着手帕的掌心都满了一层薄汗。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可就是下意识的想要逃。 门被人推开,她听得梓月和嬷嬷一同唤了一声,“王爷万安。” “你们都下去吧。”宣靖此刻的声音莫名温柔,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酒气。 喜房的门被人关上,屋里归于一片沉寂。 容凝等着他来掀自己头上的帕子,却始终也没听到动静。 难不成是睡着了? 她思量着,又等了会儿,依旧没有宣靖的声音,反而是听到了他匀称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头顶帕子的一角,却并没有看到榻上有人。正疑惑着,便觉得手腕一紧,紧接着一道凛冽如寒风的声音响在头顶。 “新娘子自己揭盖头不吉利,还是让本王来吧。”他说着大手一挥,便有一阵风掠过掀开了她的盖头,露出了那张精致绝美的脸蛋。 宣靖的眸色暖了些,指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爱妃果然人间绝色。” 容凝被迫抬眼看他,只见面前的男子今日着了见绛红色的喜服,气质非凡,丰神俊朗,似比平日里更耐看了些。 “爱妃这眼神……”他微眯了眯眸子,俯下身来与她贴得更近了些,“想要?” 想要什么?容凝怔了片刻方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何意思,忍不住便红了脸颊,就连耳根和脖子都是白里透红。 虽是重活一世,她早该宠辱不惊,但这男女欢好之事前世里她也是从未经历过的,这会子只觉得老脸滚烫,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宣靖瞧她那副模样忍不住唇角上扬,他便又附身下去,离她更近了些。 容凝慌不择路的往身后仰,结果手臂没能撑住,直接躺在了床上。 “果然是想要的。”宣靖笑得得意,手指轻轻勾上她腰间的衣带,一点一点的抽开,又继续去解下一件。 容凝红着脸身子僵硬得不知所措,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任由摆布。 只是莫名的,她并不抗拒宣靖的亲近。 当初她同意这门婚事的时候,因未曾思虑到这一点,两人并没有提及是否圆房之事。如今亲也成了,堂也拜了,圆房便也成了天经地义之事。 她现在若是拒绝,倒像是不知礼数一般,驳了堂堂摄政王的面子。 容凝脑海里纠结这些的时候,宣靖已然将她繁复的衣衫脱得只剩了一件里衣。 他的手伸到领口,便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手一顿,便直接撑在了她身侧,“别害怕,很舒服的。” 容凝的脸又红了几分,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她不敢去看压在身上的那人,只能别过头去死死盯着床边的围栏。 “罢了。”宣靖忽的起身,朝着榻边走去,“明早本王还要上朝,改日再带你体会这鱼水之欢。” 他说着已在榻上躺下,大手一挥,灭了屋里所有的灯。 容凝还未从尴尬中回过神来,周围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拽了一张被子盖在身上。 新婚之夜让新郎官睡在榻上?更何况这新郎官还是个王爷! 容凝心有不安,便轻声唤他,“王爷……” 宣靖懒懒地挤了个鼻音,“恩?” “王爷上床来睡吧,榻上……不舒服。”她的声音此刻娇柔又带了点颤抖。 漆黑的夜色里,榻上那人眸子缓缓睁开,望着床上那纤瘦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才淡淡开口答应。 “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王妃 翌日清晨,容凝被透过床幔洒进来的阳光唤醒,她不想起,只缓缓翻了个身。 身侧仿佛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个人? 她猛地睁开眼,便有一副俊朗的眉眼映入眼帘,那对眸子紧闭着,睫毛蝶翼一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是快醒了吗?容凝慌忙闭了眼佯装睡着,却不知这一小动作早已落入了那人的眼。 宣靖缓缓睁眼,一对漆黑的眸里映出她娇俏的模样。 只是身旁那人实在是过于紧张了,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不由得笑了,撑着身子下了床。 宣靖没有叫人进屋伺候,径自换好了衣服轻巧的推门走出了房间。 容凝眯着眼偷看向门口,便见他挺拔的身影被阳光照拂得映在了门上,似是在同什么人讲话。 大约是在吩咐亭枫什么吧……她这么想着便翻个身平躺在了床上。 本还想着再睡一会儿,可她此刻竟是连半分睡意都没了。 回想起昨晚的事,容凝的脸颊忍不住发烫。幸好宣靖没有“趁人之危”,两人只是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相安无事。 若真是要做那事…… 她没敢继续往下想,毕竟当初她答应婚事只是为了利益。既是为了利益便是要将妻子的责任给尽足了,宣靖若真是想要了她,她也拒绝不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一副身子,给了夫君亦是应当的。 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早已没有资格去在意这些了。 阳光愈发刺目,容凝干脆起身换了梓月进来。 “小姐可有觉得身子不爽利?”梓月端了盆温水进来,一边给她拧了帕子递过去。 “没有。”她接过帕子擦着脸,“怎么突然问这个?” 梓月圆圆的小脸上抚上两抹羞涩的红晕,“奴听嬷嬷说,夫妻初次行房女子会身子不爽利,所以……” 容凝正漱口,猛地被她这番话呛了个正着,“咳咳——” 胸腔止不住的剧烈起伏,她肤白,此刻咳得脸和脖子都泛了红色,莫名的就让那张娇俏的脸蛋多了几分羞涩之感。 “小姐,您怎么样?”梓月吓得赶忙抚着主子的脊背给她顺气。 她也不知主子为何反应如此之大,难道是因为羞涩?那自己日后还是不要提这些好了…… 她这么想着,容凝已止住了咳嗽,只不过面上还是残留着红晕。 “梓月,你日后还是少与那些嬷嬷们的接触吧!” 梓月不解,“小姐……为何?” 明明之前主子出嫁前夫人还特意吩咐她多和嬷嬷们接触,日后好能更好的照顾小姐。 “听我的便是了。”容凝已是平复了很多,脸上的红晕也褪了大半,她瞧自己这小丫鬟一眼,顿时有些力不从心。 梓月比她小了两岁,还未到及笄的年纪,过早地接触这些事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她知道得越多,问自己的也越多,圆房之事她尚能掩饰过去,其他的到时候便未必如此了。 见她脸色忽明忽暗,梓月知晓定是自己惹了主子不高兴,连忙答应着,“小姐不喜欢,奴便不做了。” “恩。”容凝轻应着便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小姐今日起便是王妃了,需得梳一个高髻才是。”梓月高高兴兴的替她梳起及腰的长发,“小姐喜欢哪种?” 容凝的心思并不在此,自然回答的也是漫不经心,“你看着弄便好了。” “也对,我家小姐梳什么样的发髻都好看!”小丫头这么说着,又欢欢喜喜的为主子梳妆了。 身为这有着“京城绝色”之称的容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梓月每日最为开心的便是为自己的主子梳妆了。看着美得不可方物的主子,她时常会觉得像是在欣赏自己精心制作的艺术品。 即便这与她的梳妆技术并无甚大的关系。 收拾利索之后,便有厨房的人来问她是否要传膳。 容凝望了望前厅的位置,“王爷可是去上朝了?” “回王妃,王爷辰时前便已进宫去了。临走时吩咐奴才们做了王妃爱吃的小菜和云酥糕,不知要王妃何时用膳?” 听小厮如此说,她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她与宣靖从前并无甚亲密关系,记忆里也只是在幼时有幸一睹过皇室的风采。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爱吃云酥糕的? 她这般想着,目光便落在了梓月身上,“王爷可是问过你了?” 梓月无辜的摇摇头,“王爷晨起后只是吩咐了亭枫几句,便去了书房,并未搭理过奴婢啊。” 容凝眉头皱得更紧,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间想不出来。 “小姐,要不先用膳吧?许是王爷之前问过了老爷和夫人呢?”梓月说。 这样说倒也解释得通。容凝的脸色稍好了些,便朝着那小厮点点头,“那便传膳吧。” “是。” 用过早膳后,容凝想着在王府里好生逛一逛,却刚好等来了府里的管家来拜见。 “老奴给王妃娘娘请安。”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不高却莫名的有一股气魄,“老奴是这王府的管家,前些日子才随王爷一同从东溪搬了过来,日后王妃有何需要只管同老奴讲便是了!” 他说话的时候有种豪迈之感,还带了点东北的口音,想必是东溪的当地人。 容凝打量着他,和善的弯了弯眉眼,“管家不必多礼,日后还要多多叨扰了。只是不知管家如何称呼?” “瞧老奴这脑子,竟是将此事忘了!”他说着连忙赔了笑脸,半佝偻着朝她躬身“老奴名叫刘占,王妃尽管唤奴老刘就是。” 容凝点点头,问道,“那不知刘管家可否有空带我在府中走一走?” 正好她自己乱逛少不了会犯了错误,下人们不好指出,到时候若是触了宣靖的霉头,可就有得受了。刘占若是愿意带她逛逛,自然是再好不过。 “既是王妃的命令,老奴自当遵从。”刘占毕恭毕敬,“王妃,请吧。” * 晴空万里,明朗无云,每一座宫殿都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今日是他回京后第一次正式的拜见小皇帝,宣靖仰面看了看那红砖绿瓦的宫墙,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从前他恨不得离这个地方远远的,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的回来了。 亭枫默默跟在主子身后,亦步亦趋。 “亭枫,我们有多久没回来了?”他问。 亭枫思量了片刻,答道,“从主子被先帝封为宁王后,已有八年了。” “八年……”宣靖重复着,忍不住笑了一声,“竟是过了这么久。” 是啊,上辈子他直到死也没回到过这里,这加起来怎么也有几十年了,确实够久的了。 主仆二人再没有其他的交流,一同朝着皇宫的大门走去。只是身后不知何时追来了一个小太监。 “王爷留步!”那小太监看起来同宣墨阳的年龄相仿,大抵是他从小跟在身边的那个。此刻小太监正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宣靖面前。 “王爷,圣上让奴才将此物给您送过来。” 宣靖眉头微拧,便见小太监从袖兜里拿出了一块玉佩,玉色圆润精致无瑕,在阳光之下格外好看。 他认得,那是宣墨阳的父亲,宣靖那英年早逝的五皇兄晋王的遗物。 先帝生前多子嗣,但宣靖唯独与五皇兄关系最为交好,曾在得知五皇兄命不久矣时许诺过护他儿此生无虞。 如今宣墨阳将皇兄的遗物拿出,想必便是想提醒他自己从前许下的诺言。 宣靖笑了笑,接过玉佩好生收下了,“圣上可还说了什么?” 小太监摇头,“不曾。” “那便有劳公公回去替本王向圣上说一句,这玉佩本王收下了,让圣上放心便可。”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带了笑意,配上那本就俊朗的模样,极为好看。 小太监连忙点头,“奴才遵命,这就回去将王爷的话如实带给圣上。” “有劳。” “王爷慢走。”小太监恭敬的行了一礼,匆匆又往回走去。 宣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花纹,唇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确实说过要护宣墨阳此生无虞,却也没说是让他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无虞,所以…… “亭枫,我们回去吧,凝儿还等着呢。” “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吃醋 宣靖回到王府的时候,一群丫鬟小厮们正在相互托扶着摘系在房檐上的大红绸子,见主子回来都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过来行礼。 他眸色微凛,“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那个弓着身子头也不敢抬,“王妃说婚既已成这些红绸便无用了,挂着太过晃眼。” 晃眼?宣靖的脸色沉了沉。她究竟是怕晃眼还是不想承认自己已是嫁入了王府的事实? 这么想着,一股火气就直冲他的头顶,吓得一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就连身侧的亭枫亦是下意识地绷直了腰板。 “王妃人呢?”他冷声问道。 “奴、奴才们也不知。” 宣靖没再都停多留一刻,直直地朝着凛风阁而去。昨晚的喜房便设在他的凛风阁,今晨他走得又早,没来得及从府里挑一间院子给她。 此前他一直想着让容凝亲自挑一间,现下想来应当是不用了。若是让她自己挑,少不得便是离他的凛风阁远远的,兴许还想着那夜夜守在她院中的无恙君呢! 宣靖的脸色忽明忽暗,就连周身的气场都变得强了起来。亭枫跟在身后,只觉得主子今日的情绪实在不稳定,便稍稍离他远了些。 主仆二人脚下生风一般朝着凛风阁而去,路过花园时却恰好听到了女子欢笑的声音。 “小姐,您瞧,这院子里都是您喜欢的花儿呢!”这声音一听便是梓月。 容凝含笑的声音隐约传来,“想不到王爷还有这般闲情逸致。” 宣靖微眯了眯眸子,转身就朝着花园走了去,亭枫紧随其后,不敢吱声。 “爱妃想不到的,可多了。”他沉着嗓音道,语气里的不悦显而易见。 容凝原本正踮着脚闻海棠花香,倏地听到他的声音指尖一颤,力道没控制好便已将那朵开得正盛的花儿折了下来。 她将那朵花儿往袖里掩了掩,带着梓月行礼,“王爷万安。” 宣靖瞧她,“爱妃才是好雅兴。” 他说着伸手将人扶起,指尖轻捏着她纤细的手腕,将那朵花儿给拿了过来。 “王爷……”容凝想说什么,可见他一副兴致寡淡的模样,终也是没开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身侧。 他瞥了她一眼,将花儿拿到面前轻嗅,“香是香,却终抵不过爱妃身上的体香。”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这厚脸皮的王爷全都红了脸。尤其亭枫,更是身子僵着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便跟着宣靖,却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说过如此“轻浮”之言。哪怕是宣靖最放浪之时,亦只是坐在酒楼里听曲儿喝酒,身旁坐得几个女子看都不带多看一眼,更别说让女人近身。 梓月抿着嘴偷笑,被容凝发现暗戳戳的拧了一下胳膊。她吃痛,便也不敢再笑了。 正思虑着该如何接他的话,便见宣靖抬手将花儿别在了她的发髻旁。那朵粉白色的海棠于她墨色的发丝上绽放,再配上她那比花儿更艳的脸蛋儿,一时间竟成了他所见过之绝色。 其实,她本就是他眼中的绝色。 失神片刻,宣靖收回了目光,“凛风阁不便你居住,今日起便搬到棠鸢居吧。” “是。”容凝依旧垂着眉眼,一副乖顺的模样。 可他将她迎娶进来,并不是想看她这副模样的。 宣靖又是一肚子火气,负手而去,略起一阵风,带落了她发上的海棠花。 面对着如此阴晴不定的王爷,梓月忍不住撇撇嘴,“也不知王爷这是哪里来的火气,竟是撒在刚过门的新娘子身上。” “梓月,”容凝低声提醒道,“有些话不是你我能说的。”她说着俯下身将地上那朵花拾了起来。 花瓣上似还残留着他之间的温度,莫名的灼热。 不知为何,看着掌心的那朵花,她的周身似被火灼烧着一般,前尘往事浮现于脑海。 容凝一阵烦躁,猛地合拢手掌,将那花儿捏了个粉碎。 这辈子,绝不能再像从前那般软弱可欺了。 棠鸢居是距离凛风阁最近的一间院子,格局却与凛风阁的大气完全不同,一看便是为女子准备。更准确地说,是为这王府里的当家主母准备。 梓月还在感叹着棠鸢居的气派与容府的雍容完全不同,容凝已是自顾自进了屋。 院里的树上开的海棠花,有粉白的,亦有艳红的,开得正盛,一时间落英缤纷。只是她此时无心赏花,心中只心心念念一件事。 如今她已是宁王妃,事事便应顺从着宁王的意思。只是她对这位王爷的了解只停留在丰神俊朗的外貌与那摄人心魄的强大气场,其余也都只是道听途说,与他本人大相径庭。 容凝凝眉思量着,目光扫过屋内,却发觉屋内的摆设竟与她的闺阁一般无二,就连床上的纱幔都是相同的。 “小姐!这……我们真的是在王府吗?怎地倒像是回了菡萏院了。”梓月惊呼。 容凝沉着脸色,不知该作何言语。 成亲之前宣靖断然没有进过她的闺房,又是如何能办到将屋内的摆置安排得分毫不差的? 她想着便忍不住想起了一人…… 无恙君。 关于无恙君的传闻,坊间一直都是讲得神乎其神,说他逍遥自在不受权贵支配。或许他只是表现得不受权贵支配,实则是随了他的主子一般低调,不愿参与纷争呢? 她想到这儿,呼吸一滞。当初无恙君便是劝她嫁给宁王,难不成这些都是宁王的指示?那宣靖所图又是什么…… 方才在刘管家的带领下在府里逛时还听他说宣靖是个极为好相处又善良的人,可方才于花园那一幕他显然是动了怒。 难不成是进宫时在小皇帝那里受了气? 人人都说摄政王风光无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其中的辛酸又有谁知?能够一直得到君王的信任又是何其困难? 容凝虽不了解这些,却也在书上看过。历史上的摄政王要么是篡了位,要么是被羽翼渐丰的皇帝疑心,最后惨死。还不知宣靖会如何…… “你的野心,只有本王能满足。”他那句话似乎又回响在耳边。 宣靖应当是要夺了皇位了吧?也对了,这皇位原本就是先帝要给他的,若不是当初他非要跑到什么偏远的东溪城,哪会轮得到宣墨阳这黄毛小子坐上皇位? 他若是想当这个皇帝,就算最后反了也只能说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容凝这么想着,镜子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镜中那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染了愁思,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怎么都抚不平。 “宁王妃……”她轻声呢喃着,便听得院子又急匆匆的脚步传来。 已是午时,想来应当是厨房的人来问何时用膳了。 容凝思量着,便听得梓月同那人说道,“去荷亭用膳,可是还有其他客人?” “并无,只是王爷吩咐让王妃现在便过去。” “好,劳烦你了。” 梓月疑惑着回了屋,便见容凝已站在了门口,“何事?” “方才有小厮来传,说王爷让您即刻便去荷亭用午膳。”梓月皱着一张小脸,“我想着荷亭离咱们院如此远,周围又是被荷池围绕……” 容凝看她一眼,“王爷的心思岂是你能猜测的。为我换身衣服,这边去荷亭吧。” “是。” 她本以为宣靖遣了自己到别的院子,便是想要疏远了,可听刘管家说那荷亭是王爷用来平日里宴请友人的,不过一顿午膳竟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真不知这王爷到底是安了如何的心思…… 容凝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宣靖想让她做什么,她顺着他的意来便是了。 这么想着,她便带着梓月朝着荷亭款步而去,锦裙的随着她的步子摇摆轻扬,像极了一朵盛开的花儿,于那阳光的一片明媚之中显得更加妩媚动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醉酒 宣靖最喜欢的便是着一袭白色纱裙的容凝。 她的样貌,配了艳俗明亮的颜色会显得过于妖艳,只有那一抹无瑕疵的白色才能衬托出她真正清丽的气质。 而恰好,容凝亦是不喜欢过于明艳的颜色,今日的粹白绣淡粉色芙蕖的长裙便是极合宣靖的眼,更是趁荷亭的景。 “王爷。”容凝朝他欠了欠身,低眉顺眼。 可这番模样在宣靖的眼中最是没有生气,他的眸子微眯,迟迟没有让人入座。 “你这是怕我?” “不怕。”她说。 宣靖冷哼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没看她,“既然不怕便多笑一些,我喜欢你笑。”他说着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只是他这话说得容凝的身子一僵,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声如雷般一下一下的震动着耳膜,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见她怔在那里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宣靖唇角轻轻一勾,“站着累,坐吧。” “啊……好。”容凝乖顺的坐下了。本想着按照他的要求笑一笑,可唇角却好似麻木了一般,怎么也勾不起来。 他看她那别扭得如同人偶般的表情一眼,径自拿过她手边的酒杯,斟满了又递了回去,“陪我喝点。” “好。”容凝拿起酒杯轻嗅了嗅杯中那澄澈佳酿的香味,“是王爷最喜欢的百果佳酿?” 宣靖挑眉看她,唇角的笑容明朗不少,“只喝过一次便记住了,不错。” 她低头抿了口酒,唇角忍不住漾起一抹笑。果真这百果佳酿的味道甘甜清冽,一如那天晚上的,让人喝了便觉得心情大好。 只是她这一笑,落到了宣靖的眼底,便像是那穿透阴霾的一束光,亦是一片死寂之中盛开的一朵花儿。 “凝儿。”不知是不是酒有些上头,他竟觉得自己恍若回到了少年时,见到了那繁花中着一袭袅袅白裙的娇小身影。 “恩?”容凝抬眼看他,只见那一对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自己的模样,“王爷,怎么了?” 被她这么一问,宣靖方才回过神来,敛了神色垂下眉眼,“没什么。” 虽看出了他的眼神里有躲闪,容凝却也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堂堂摄政王的心思怎会由她胡乱猜测? 专心品酒才是正道。 今日的百果佳酿甚是甘甜,她忍不住便多喝了些,只是这两三杯下肚,她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竟是比宣靖设宴那晚醉得更快了。 宣靖支着下巴偏头静静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渐渐收敛。 “王爷,这酒……”容凝只觉得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都软塌塌的没了力气,却见宣靖站起了身。 她想唤他,却只说出了这么几个字便没了力气…… “小姐,小姐?”梓月慌忙过来查看,不知所措的看向宣靖,“王爷这……” 宣靖没看她,兀自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王妃醉了,本王现在便带她回房亲自照料。”他说着往亭外走了几步,在亭枫身边顿了一下。 “你去请了岳先生来。” 亭枫答应,“是。”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梓月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想跟着宣靖一起走,但因为忌惮他周围强大的气场,又不想耽误王爷和自家小姐独处,踌躇了片刻后还是乖乖回了棠鸢居。 宣靖见人没跟上来,心底默默叹了一句这丫头倒是识趣,脚下的步子便是更快了。 岳清赶到时,便见宣靖坐在床边守着容凝,眼中流露出的是令人无法忽视的深情与怜爱。 “这般怜爱,竟还下得去手。昭夜可真舍得。” 宣靖闻声抬眼看他,眸色凛冽,“子苑兄一日不嘲我便不快?” 岳子苑笑着摆摆手,翩然走至床边,“不敢不敢,岳某一介草民,怎敢嘲讽宁王殿下。” 宣靖瞪他一眼,“少贫嘴,药带来了没?” “自是带了的。”岳清从衣袖中拿出了一支纯白的瓷瓶,递给他,“搭配着你给她服用的忘忧散的量,莫要多了。” 宣靖没吱声,只默默从瓶中取了一颗药丸掰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至盛了水的碗中化开。转手又将药瓶塞回到了岳清手里。 岳清对他这种忽冷忽热的态度早已习惯,只笑着摇摇头将瓷瓶又收回了袖里。 “这药真能奏效?”宣靖看着那碗药汁沉声问道。 “听清轩的忘忧可是天下伤情之人皆想得到的,你竟还怀疑它的药效。”岳清叹了一声,负手便走了。 出了凛风阁,岳子苑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昭夜这逐客令下得倒是愈来愈快了。”说着便又摇摇头,一袭白衣飘然,仅一瞬便消失在了院门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想要吗 容凝醒过来时,是深夜,她睁开眸子便见一张俊朗的脸在眼前。 夜凉如水,月光更是清冷,透过纱幔洒了进来,在那人的脸上落下斑驳的影。 只是那斑驳的影反而显得那人模样柔和了不少,少了平日里的几分凌厉。 容凝静静看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点了点,温热。 忽的,那一双眸子猛地睁开,眼底是无尽的寒意。 容凝吓得整个身子一颤,手都忘了缩回来,还抵在他的鼻梁上。 “王、王爷……” 宣靖一片漆黑的眸里渐渐映出她的模样,方才凌厉的模样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他伸手握住了容凝的手,顺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吓到你了?” 他语气过分的温柔,就好像刚才那恍若要杀人般的眼神只是容凝眼花,看错了。 她怔了怔,在他怀里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半晌才轻应了一声“恩……” 宣靖知晓她是真的吓到了,尽管心中亏欠,却还是对她此刻这副乖顺的模样极为满意,便忍不住唇角扬了扬。 “那不如,本王给爱妃压压惊,如何?” 压惊?也没什么大事何须压惊?再来一杯那百果佳酿她怕是睡至明日日上三竿了。 正这么想着,便感觉身侧那人翻了个身,下一刻便已压在了她的上方。 容凝吓得身子一颤,“王爷,这……” 她本以为他说的压惊是喝酒,还疑惑着这大半夜的饮什么酒,可未成想他宁王所谓的“压惊”竟是这般! 见她慌了神,那一对漂亮的桃花眼睁得大大的,眼中映出他的模样,宣靖便更是来了兴致。 他将身子压低了些,紧紧贴着她的,顺势俯下头贴在她的耳边。 “凝儿,明日不用进宫,今晚圆房,如何?” 他此刻的语气轻柔得不像话,一呼一吸皆是在她的耳边,又热又惹得她痒痒。 容凝不自在的缩了缩脖子,一张脸红得在那斑驳的月光下都尤为明显。 被他这样压着,她浑身燥热。 “想要吗?”这回宣靖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像是一汪要将她融化的泉水,潺潺地从她耳畔淌了过去。 容凝咬了咬牙,闭上眼别过头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他虽知她这是同意了,也觉得她那副紧闭着眼睛的模样可爱,可下面这副身子却是实诚得很,僵硬得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过了半晌,容凝并没有等到王爷在身上的一阵掠夺,而是感觉那人又躺了回去。 她睁眼,发现宣靖此刻正背对着自己,那宽阔的脊背随着他的呼吸轻缓地起伏着。 “王爷?”她轻唤了一声,不明白为何自己都已经准备好奉献一切了,他却又……不要了? 宣靖闷闷的应了一声,仍旧背对着她,“睡觉。” 听他的语气大概是生气了,容凝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不成下次他问的时候自己要理直气壮的拒绝吗? 那恐怕她还没能报仇便会死在这宁王府了。 这么想着,她只觉得猜王爷的心如大海捞针一般,难,太难了。 睡了一天,她这会儿正清醒,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便抱着被子盯着宣靖的后背发怔。 她隐约记得自己睡过去前是在荷亭陪宣靖用午膳,贪杯多喝了点酒,便…… 所以她现在睡在凛风阁,就意味着当时是宣靖亲自将她抱回来的?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脸颊发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宣靖的背影总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像谁,记忆里仿佛空白了一段…… 天边泛起鱼肚白,一点一点驱散了夜的黑暗。 容凝眯了眯眼,蹑手蹑脚的起床穿衣。 宣靖睡得不沉,她动一下他都有感觉,只不过是心情不好懒得理罢了。 至于为何心情不好……宣靖烦躁,干脆直接坐起了身看着她穿衣服。 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的目光,容凝的身子一僵,转身便见宣靖坐在床上,一只手撑着身子,一只手搭在膝盖上,面色不善。 他的衣襟敞开着露出大片的肌肤,竟是同她一个深闺女子一般的白。 她暗暗惊讶一番,慌忙转回身来把衣服穿好。 宣靖看她,“穿好了?” “恩。”容凝点头,脸上早已没了方才的羞涩和惊讶,只剩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没由来的烦躁。 宣靖脸色更加难看,他放下搭在腿上的手臂,坐直了身子,“替本王更衣。” 她迎着头皮点头,“是。” 她轻巧地走过去替他拢好了衣襟,转身又去拿架子上的长衫。只是回过头来,发现衣襟依旧敞开着,甚至比刚才敞得更大了。 容凝没看他,兀自有把衣服给他拢上,系好,拿起了一旁的长衫。 又开了。 容凝耐着性子系上,这次干脆目光就没离开过他身侧的系扣。 可这并没有妨碍王爷解开它,只不过是从偷偷的节拍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解开。 容凝气结,“王爷是在耍我吗?” 宣靖看她,“生气了?” 她别过头去,不理他。 他却笑了,起身来自己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 “在我面前没必要忍着。我要娶的,是有自己情绪的容凝,不是一个只会乖乖顺从的木头。” 他说完已是整理好了衣衫,拂袖朝着门口走去。 容凝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失神。方才那些话的意思是让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吗?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还能在这宁王府好好待下去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出府散心(上) 接连几日,容凝都被宣靖以各种理由留宿在凛风阁。 前几日下人们还都能用“王爷刚娶了王妃,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来替自家这向来不在意风月之事的主子开脱,可这眼看着过了大半个月,王妃日日宿在凛风阁,还是他家主子强留的,那棠鸢居眼看着便要积了尘土了,他们便不得不多做思考了。 容凝这日想出府去走一走。 这王府虽大,却也是总有待腻的一天。更何况她在成亲之前便已将自己锁在屋里数日了,这眼看着已是有将近一个月未能出门走走,若是放在以前她那还忍得住。 只是现在身份不同了,她总归还是要顾及着宣靖的面子。 更何况这些日子为了在王府扎稳脚跟,她一直忙着跟管家一起处理府中事务,尽那身为王府主母的职责,都将复仇的事耽搁了。 恰好听闻这几日城郊有诗会,各路的文人雅士都会参加,想必少不了路博远。 此刻宣靖正于书房处理政务。自他从东溪回京辅政以来,朝中大小事务皆是直接送到王府来,宫中那位倒是落得了个清闲自在。 也正是因为体谅他日日操劳辛苦,容凝才乖乖宿在凛风阁陪着他。 听闻今日宫中送来的奏折比前几日少了许多,容凝便想着趁此机会带着宣靖一同去。 一来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二来也更能对路博远有震慑作用。 “王爷,”容凝借着送参茶的由头进了书房,“这是我给您泡的参茶,休息一会儿罢。” 宣靖放下折子抬眼瞧她,捏捏眉心接过了递到手边的茶杯。 “有事?” 她那点小心思,他怕是只看一眼便能窥探出来。 被无情揭穿的容凝略尴尬的抿了抿嘴唇,“我瞧着王爷这几日批折子辛苦,不如趁着今日折子少些出去走走?听闻城郊的景正好。” 她这话说得倒像是全然替他思量着,并无甚私心。他虽知不可能,却也还是满意她的这番措辞。 “爱妃的意思是,要同本王去郊外散心?” 这样说也没错,容凝点点头。 宣靖看她,那一张娇艳的脸蛋儿被素净的衣裙衬得不食人间烟火,丝毫不显寡淡。 从他提及过自己喜欢她穿素色衣裳,她便未再穿过一次艳丽之色。 他时常也在想是否自己太过严苛了些,棠棠摄政王妃竟日日穿得像是要奔丧一般…… 容凝见他眸光流转于自己这身素白云纹锦裙上,还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这身不妥,便开口道,“王爷若是现在便要出门,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也好。”宣靖颔首,喝了口参茶。 果然她泡的茶便是甘甜可口,没了那苦涩的味道。 见他这是同意了,容凝的眉眼都挂了淡淡的笑意,转身便出了书房回棠鸢居挑衣裳。 宣靖眸子微眯。这好像还是她嫁过来后第一次喜上眉梢。 不过是出去逛逛,便如此开心么?果然还是同小时候一般…… 思及此,他的眉头猛的一皱。 方才容凝说的是要去城郊……这几日宣靖曾听到过她问梓月自己是否忘了什么事,今日突然说要去城郊可是想起了什么? 城郊的羽凉亭是容凝与无恙君初次见面的地方,她若是见景后回忆起什么…… “服了听清轩的忘忧,断然没有再忆起那些事的道理。”岳清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恍然又出现在眼前,他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 其实这样也好,失去的那段记忆便让他以这个身份重新填满,也未尝不可。 容凝望着衣橱里的衣衫发愁。 她喜素色,又恰好宣靖曾提及喜欢她素净的模样,故而嫁入王府之后,她的衣裙便都换成了素白的样式。 现下竟是挑不出一件合适的锦裙。 踌躇半晌,她终是挑了件藕粉绣金雀的锦裙,勉强合得上王妃的身份。 梓月又给她面上添了些胭脂衬气色,发上的白玉素钗也换成了毓凤金步摇,顿时将她的美艳又凸显了几分。 以至于她回到凛风阁时,宣靖都看得出了神。 “王爷,我这一身可是有哪里不妥?”许久不打扮,今日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宣靖没说话,只是手一挥,屏退了下人。 容凝一怔,还疑惑着,便觉得腰上有一股力道将她整个人往宣靖那边带了带,下一刻便已紧紧贴上了他的胸膛。 “凝儿,”他俯下头,埋在她的肩窝,贪婪的嗅着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容凝眨巴眨巴眼不知该如何回他,只觉得颈间痒痒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王爷……痒。” “以后只能穿给我看。”他兀自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承载了一世的深情。 “……”她愣了半晌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面上一红。 “答应我。”宣靖说。 “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出府散心(下) 街上热闹,便显得马车内的气氛冷清了许多。 没了在府里时的那种暧昧,两人只是静默的坐着,听着马蹄踏在地面的声音,感受着这一路轻微的颠簸。 因为只是两人外出散心,宣靖便任性地没带其他侍卫,只让了亭枫一人随行。容凝这边亦是只带了梓月一人。 车内两人无甚可聊,坐在外面赶马的二人亦是。 不知此刻城郊的诗会怎样了……容凝这样想着,眉头微皱。 宣靖看她,脸色也随之阴沉了几分。 方才他听亭枫提及过,这几日正是众多文人雅士聚会的时候,类似诗会的活动在城郊一办就是接连几日。 现在天色还早,想必城郊也正热闹……所以,她突然提起想去城郊,当真是为了散心? 路博远的事他不是不介意,只是容凝曾说过不让杀他,宣靖便也以为她是有自己的想法,亦或是留了些私情。 可眼看着两人成婚都大半个月,容凝虽日日宿在凛风阁,两人的关系却也止步在相拥而眠相敬如宾,这不是他想要的。 宣靖无法确定容凝的心中是否还惦念着路博远那个负心汉,但可以确定的是,她那颗心,不会轻易再交予别人了。 他可以等,可以慢慢走进她心里。 只是此刻想起容凝有可能是去见路博远,他便烦躁。 “王爷可是身体不舒服?”容凝不经意间便瞥见了他那张阴沉着的脸,小心翼翼的问了这么一句。 宣靖看她,眸光冷彻,“你我是夫妻,不应有事瞒着彼此。” 她的心猛地顿了一下。 也对,宣靖本就对许多事细致敏感,便是连睡觉时都会处于戒备的状态,更别提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了。 今日之事细细想来,确有不妥之处。 可她不能再等了。 容凝勾了勾唇角,大着胆子伸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我知晓王爷护我,只是有些事情终是要我自己去面对的。” 她那对如水的眸子里映出他的身影,却丝毫看不到宣靖所期待的情绪,像是一汪死水,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静静望着她,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手掌却不自觉的将她的小手包在了掌心。 “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给。” 容凝怔了一下,唇角的弧度亦是僵在了那里。宣靖的这番话,莫名的戳中了她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 半晌,她自嘲的笑了,缓缓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这世上怎会有对她真心的人?从前她将一颗心捧在手上交予那个人,却抵不过那渺茫的官途,更是被人扔在地上践踏得血肉模糊。 情字,应当是这世间最为虚伪的东西了。 宣靖看着她眼底划过的那抹苦涩,心钝钝的疼着。 若早知如此,上辈子他说什么都不会将她交给路博远那厮,便也不会让她受那一世之苦了…… 只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王爷,王妃,我们到了。”亭枫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好。”宣靖整了整被自己捏皱的衣襟,先一步起身下了马车。 容凝随后也在梓月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城郊的景色正好,放眼望去是满目的翠绿,偶尔夹杂几多粉白的花儿,便是连风中都带了青草的香味。 “王爷,那边的诗会刚开始不久。”亭枫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压低,自然而然的落进了容凝的耳中。 宣靖看她一眼,只见她面色如常,此刻正笑吟吟的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王爷,我瞧着湖边的景色不错,我们可要过去看看?” “好。”他径直朝着湖边走去。 果然。 宣靖的眸光掠过一道身影,轻握着的掌心猛地收紧,只不过隐在袖子里无人看见罢了。 容凝跟在宣靖身后,似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望着湖面失神的路博远,眸色沉了下来。 她赌对了。 “听闻这附近有诗会正进行着,”宣靖的声音不冷不热,响在头顶,“本王有些好奇,过去看看。爱妃不便相伴,让亭枫留在这里罢。” 亭枫不动声色。 容凝心想着此刻正是机会绝妙之时,怎能错过?亭枫还能再支开,只要宣靖不在便可。 这般思量之下,她朝着宣靖温婉一笑,“听王爷安排。” “恩。”他又望了容凝一眼,只是这一眼的情绪过于复杂,到了容凝眼中便只剩了漠然。 见人走远了,容凝叫了梓月到身侧。 亭枫因为男女有别,谨遵主子的命令,只负责守在距容凝十步之远的距离保护她,所以二人此刻言语并未听得。 稍后,他便见梓月朝自己走过来,走了几步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硌着崴了脚。 亭枫快步走过去,却仍旧刻板的保持着距离询问道,“怎么样?” 梓月那张平日里可爱讨喜的小脸皱作一团,眼里还含了泪花,“崴着了……亭枫,你能不能扶我到马车那里坐着休息下啊?” 这副模样的梓月是亭枫未曾见过的。他看了看容凝,又看了看她,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走吧。” 成功支开亭枫,容凝兀自朝着路博远走去。 许是过于神伤,路博远竟是未感觉到她的靠近,依旧皱着眉头望着湖面的波光粼粼愣神。 “路公子好雅兴。”她微抬着下巴走至他身边,语气里尽是讽刺的意味。 许久未见容凝的路博远一怔,扭头便见那美艳冠绝京城的女子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只是那笑容中的戏谑亦是明显。 “凝——”他方才要将那亲昵的称呼叫出口,却猛地想起来她的身份早已今时不同往日,慌忙改了口,“王妃娘娘。” 他这副敬畏的样子可是她从未见过的。 容凝冷眼瞧他,“路公子不必多礼,只是不知公子望着这湖面是因何失神?” “没什么。”路博远垂下了眉眼。 其实若论相貌,京城第一才子路博远还称得上“英俊”二字,只不过这副皮囊下包着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便无从知晓了。 那一刻,容凝望着他那副深情的模样,只觉得恶心。她真想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那所谓的“真心”到底值了几斤几两! “听闻这些时日,你于王府中过得不错?”他转口问道,眸里映出容凝娇俏的身影。 “劳烦路公子挂心了。”她望向湖面,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王爷他待我很好,从未亏待过我。” “呵,”身旁那人冷笑了一声,看她,“他待你再好,你的心也不在他那儿。” 容凝不由得笑了,“路公子何出此言?” 路博远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容凝,你别欺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喜欢宁王,你嫁给他不过是为了给容家寻一个靠山!若宁王知晓你是如此势利的女子,你以为这王妃的位子你还坐得稳?再者,自古摄政王没一个好下场,你跟着他最后说不定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容凝,你当真想好了?” 果然,还是这副嘴脸。 她冷冷一笑,迎上路博远那鄙夷的目光,“王爷的王位能否守住,王妃之位我又能不能坐得稳,与你又有何干?王爷便是待我千般不好万般不好,也从未用‘妖女’二字形容过我。倒是路公子,到现在都还摆不正自己的位子,竟还敢妄议王爷之事?” 被他这么一噎,路博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平日里父亲与先生教得尊卑礼仪全都抛在了脑后,指着她便开始破口大骂。 “容凝,你别太嚣张了!不过是一只破鞋,本少爷玩腻了的贱货,竟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呸!不要脸!” 容凝恨恨咬牙,此刻更是确定了自己上辈子瞎了眼才会看上路博远这个渣滓。 两人站得离湖边不过两步远的距离,她不动声色的往湖边挪了挪,转身看向路博远,刻意放大了声音,“想不到直到现在了你还贼心不死!路博远,你放开我!” 容凝嚷着便伸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把人往水里拽。 本就正值气头上的路博远毫无防备被她这么一扯便是整个人朝着容凝扑去。 容凝瞅准时机往身侧一躲,松了手。可路博远这会儿身体正失去了平衡,下意识的就抓住了她的衣袖。 “亭枫救我!”她在被人扑倒之前大喊了一声。 下一刻,便觉得身边一阵风略过,再过一瞬,她已是被人拥着离了水边数米远。 听得身后“噗通!”一声,路博远的呼救声传来。 他不会水,容凝最为知晓,所以方才在说话时她才会将人一步又一步的往水边引。 此刻她抬眼便见宣靖一张冷峻的脸,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方才她耍的小心思不会早就被王爷洞悉了吧…… 亭枫比主子来迟了一步,只能按主子眼神的吩咐,去捞快要溺水的路博远。 诗会的人听到争吵的声音,现下都已凑到了湖边,只见宁王将爱妃搂在怀里,而路大才子湿漉漉的被亭枫从水里拎上了岸。 众人正议论纷纷,便听得容凝哭道,“王爷……路公子方才要轻薄于我,我不从,他气急败坏便要将我往水里推,幸好王爷来得及时,救了我一命,呜呜呜……王爷要替我做主啊!” 她扯着宣靖的衣襟,一头扎进他怀里抽泣着,肩膀一颤一颤的。 毕竟毁了路博远的名声,是她复仇之路上的第一步。 今日有这么多人在场,只要宣靖偏袒向她,那么路博远离身败名裂便也不远了。 她抬眼偷看宣靖的表情,发现他正拧着眉头低头看自己,手还轻轻拍着自己的脊背,完全不像是对她方才说的话有半分怀疑。 “王爷,人已经捞上来了,还活着。”亭枫说。 宣靖看了地上那只落汤鸡一眼,眼神变得阴鸷。 “以下犯上,觊觎王妃,还企图杀人灭口。带回王府,本王亲自审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送命题 路府的公子被摄政王当众带走的事情于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似是一阵狂风将刚刚平静了不过一年的京城再次掀起了万丈波澜。 朝中各位大臣皆是不由得警戒了起来。 早便听闻摄政王此次归来京城是为夺权。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当初宣靖拒接先帝封其为太子的圣旨,便是因了他的母亲。 他本不是嫡出,母亲只是先帝后宫那位不受宠的丽妃。 丽妃,丽妃,自然是先帝后宫那位容貌最为出众的女子。只可惜,丽妃生性孤傲,对于先帝的宠爱并不在乎,亦是因此让先帝对她失了兴趣。可她偏偏好命生了个出类拔萃的儿子,不仅模样俊俏,性格讨喜,更是资质甚佳。只可惜丽妃终究是没得到先帝的宠爱,便撒手人寰了。 当初宣靖拒接先帝圣旨之时,说的便是这样一番话:“若父皇自问从未亏欠过母妃,昭夜便接了这道圣旨,谢主隆恩。” 先帝听得这番话,方才明白宣靖从小便处处迎合,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以相同的方法来报复自己。他对丽妃,确实多有亏欠…… 之后宣靖便被封了宁王,自己搬去了东溪城不问政事,一去便是七年之久。 坊间有云,大祁有孝子宁王名靖字昭夜,乃世间唯一敢拒圣旨之人,东溪之地闲散置之,不为名禄只为承其母愿还其恩。 宣靖向来不关心那些事,他只做自己想做的,这么些年来他早在东溪自在惯了,流言蜚语更是入不了他的耳。 凛风阁的书房暗藏玄机,底下是一间密室。所以宣靖的书房除了亭枫无人敢随意出入,包括容凝。 “王爷,属下已将路公子安置妥当,何时审问?”亭枫从屏风后走出,周身染了些许的潮湿气息。 宣靖撩起眼皮看他,复又低下头去看桌上险些堆积如山的奏折,缓缓吐出二字,“不急。” 确实不急。只要路博远还在王府中,他随时都能够审问。 “他那个随从找到了吗?”宣靖问。 亭枫惭愧,“还没,估摸着是回了路府。” “也好,”他勾唇轻笑,唇角的弧度带了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回来这么久,也该做些什么了。” * 棠鸢居内,容凝坐于院中的凉亭发怔。 从城郊回来之后,她还没和宣靖说过一句话,眼看着太阳已经西落,却仍旧未听得凛风阁有何动静。 她自是希望路博远身败名裂,却是不想他死得那般快,毕竟这个负心汉当初是为了娶定安王府的静和郡主而甩了自己,那么今日她便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这大祁最尊贵的女人,让他日日挣扎在得不到的苦痛中。 如此这般才算解恨。 怕就怕宣靖脾气上来,一刀就将人给了结了。 她这样想着便是有些后悔去了城郊了。到头来她左算右算,却还是逃不过宣靖这一个变数。 梓月见主子眉头紧锁在一起,以为她是念着旧情怕路博远被宁王杀了,慌忙安慰道,“小姐莫要担心了,见明早已回了路府禀报,想必王爷也会顾及路大人不轻易动路公子的。” 她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容凝。 路征三朝元老,声望亦是不低,宣靖少不得要估计路征的身份,定不会贸然杀了路博远。况且这路大人老来得子,膝下只有路博远这一个儿子,出了事定是赔上一切也要将儿子安然无恙带回去的。 若是如此…… 如此,宣靖便能趁机将路征拉拢至自己麾下,有了这位三朝元老的支持,就等于朝中大半的人心都已归于宣靖这边,日后逼那小皇帝让位之时更是会少了一重阻碍。 “原来如此。”容凝的眉头舒展开来,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也沉了下去。 她娇俏的面容勾上一抹笑,抬眼去看身边一脸懵的小丫头,“梓月,你去看看前厅可是来了客人?” “啊?”梓月愣着,不知小姐怎么就突然从愁眉苦脸变为了这般欢喜的模样,难不成是自己方才说那番话的功劳?她只是胡乱说的,歪打正着了嘛…… “快去啊!”容凝催她。 梓月回过神来,连忙答应着跑出了棠鸢居。 只是她方才跑了出来,便迎面撞见了宣靖,吓得慌忙行礼,“王、王爷!” 宣靖瞥她一眼,目光飘向棠鸢居内,“慌慌张张是为何事?” “回、回王爷,是小姐……王妃让奴去前厅——”梓月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容凝的声音从院中传来。 “是我叫她去瞧瞧刘管家的账本做好了没。”她从院门口款步走了出来,裙边轻扬,袅袅娉婷。 从城郊回来她便沐浴换了身素白的衣裳,此刻那绣了粉色合欢花纹的白裙衬得她整个人都极为清丽,比那身藕粉的锦裙多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宣靖看她,唇畔轻扬,朝着她招了招手,“府中事多繁杂,辛苦爱妃了。” 容凝走至他身侧,任由他将自己拥进怀里。 宣靖的怀里很暖,她被他揽着倚在那坚实的胸口处,耳边是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刚好前厅来了客人,爱妃随我同去,如何?”他伏在她耳边问。 亭枫与梓月自然是很有眼力见的往后挪了挪,给两位主子腾出地方来好好温情一下。 容凝被他吹得耳朵痒,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红着耳根点头,“好。” 宁王府的前厅里气氛肃穆。 路征不安的坐在旁侧的椅子上,而宣靖同容凝坐于主位。 半晌,谁也没开口,都只低头默默喝茶。 容凝悄悄打量着路大人的神色,眸色清冽如水。 眼看着时间一刻一刻过去,宣靖是不会主动开口了,再多耽误一刻钟路博远便会多一点危险。 此刻的路征已是顾不得别的,忽的起身朝着宣靖拱手道,“王爷,这……” “哦,路大人还在啊。”宣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语气里是刻意的轻快,“本王还以为路大人已经走了。” 他说着手指轻点了点桌面,不耐烦的抬眼看他。 若是眼神能杀人,路征此刻怕是早已死无全尸了。 这宁王殿下的眼神,可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路大人头低得更深了些,声音也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不知王爷为何要将微臣那懵懂无知的小儿带到府上审问?” 路征也是个朝堂上的老油条了,他能成三朝元老不过是因了会见风使舵,讨了君王开心才得以保命。 他不忠人,只忠利益。 面对着如今得势的宣靖,他自然是头低得比谁都低,更何况,宣靖手上还握着路家的那根独苗苗。 宣靖看他,笑了,“自是为了审问。”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纤尘不染的桌面,接着说道,“路大人方才也说了,令郎懵懂无知。本王念及路大人年岁大了,便想着替你好生教育一番。不知大人,可介意?” “这……”路征的额角滑落一滴汗珠。 容凝静静坐在一旁听着,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动也不动一下。 可宣靖的目光还是朝着她这边飘了过来,他微眯眸子像是带了点笑意,“今日本王的王妃险些受令郎谋害,不知凭这一点,本王有没有资格教一教这路府的公子?” 又是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路大人的额角滑下。 “王爷,小儿曾与王妃有过……”他话没说完,便听得宣靖冷冷挤出了个鼻音。 “恩?” 路征吓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是小儿贪恋王妃美色!是微臣教导不周!还望宁王殿下手下留情,对小儿从轻发落!” 不愧是混迹了几十年的朝堂,这路大人虽年岁大了些,却还算机灵。上梁不正下梁歪,想必路博远那为了权势而将她亲手烧死的伎俩也是随了他这个爹。 容凝这般想着,手指紧紧捏着帕子,掌心里起了层薄汗。 厅里的氛围越发紧张了起来,其他人便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默默低着头,企图让主子们忽视自己的存在。 宣靖的轻笑了两声,笑声被方才吹进厅里的风儿打散。 “这话本王说了可不算,要听王妃的。”他说着转过头来看容凝,“爱妃意下如何?” 如、如何? 容凝一不小心便陷进了他那对漆黑的眸里。 此刻她若是应了路征,怕是宣靖会以为她还念着同路博远的旧情。可若是不应,就一定会得罪了路家,届时她那本就还未卸掉的“妖女”身份怕是会被传得更甚…… 容凝细细思量着,掌心的汗都浸湿了帕子。 她朝着宣靖勾唇笑了笑,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再得体不过,“臣妾险些丧命于那湖中,还是王爷您救了臣妾,当时的情况王爷亦是有目共睹。臣妾妇人之仁,此事,不敢妄议。” 好一个妇人之仁不敢妄议。 宣靖看着她,眸光复杂。他再一次强烈的感觉到她同先前不一样了。 也对,经历过那般的苦痛,怎还能留着那半分的天真? 至少现在的她不会任由别人伤害自己了。 他这样想着,唇角的弧度垂了下来。他又看向厅中那弓着身子头低得快要垂到地上的路大人,漠然。 “路博远,本王能放。” 路征松了一口气,连忙便要跪地谢恩,却听得宣靖冰冷的声音接着说道。 “路大人亦是聪明人,应当知晓本王想要的是什么。” 路征的身子僵在了那里。 摄政王想要什么?无非是在他反时对他的支持亦或是不对抗。看来这宁王势必是要将七年前拱手而让的皇位夺回来了。 思及此,路大人毕恭毕敬朝着他行了一礼,“微臣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厅里的气氛总算不再那般凝重,容凝松了口气,看向身旁的宣靖。 只见他拿起桌上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唇角还挂着淡淡的笑。 她看着,竟觉得此刻的宣靖颇为养眼,只是究竟像了谁,她竟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心中之人 夜色凝重。 一入夏,晚风便多了燥热的感觉,即便夜里有风拂过亦是驱散不了盛夏的闷热。 已近亥时,棠鸢居内依旧灯火通明。 容凝坐在院里的凉亭吹风,内心烦躁。 自从嫁入王府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宣靖没有留她在凛风阁住。 若是在平时,她自然乐得自在,可今日不同。 经过城郊那件事后,容凝明显感觉到了宣靖情绪的变化,他有意无意的试探她都接过来了,可他还是不满意。 路博远现下正被安置在避阳庭,名为安置,实则软禁。直至路征完全赢得了宁王的信任,路博远才有可能被放出来。 避阳庭如其名,乃是王府里最为阴暗的一方院子,哪怕是在现下的炎炎夏日里亦是阴冷潮湿。 容凝自然不会主动靠近那里,可这些落在宣靖眼中又是如何,她便不得而知了。 “小姐,时候不早了。”梓月在一旁摇着扇子,目光却是止不住的往院门口飘去。 她早早便听府里的下人们嚼舌根子,说王妃只是仗着王爷的新鲜劲儿得宠,过不了多久便会被抛掷脑后。这还不到一个月,王爷便不与小姐同床睡了,若真是应了那些人的话……梓月想着便更觉得着急。 “梓月,我一会儿便歇息,你先去忙罢。”她垂眸看了看桌上的凉了的茶,淡淡说道。 “是。”梓月应着便先回了屋给主子铺床,留容凝自己坐在院里发怔。 “亭中风可凉?”某道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比平日里多了些温柔。 她回头,便见宣靖握了把扇子正朝着自己这边走来。只有他自己,亭枫未跟随在身后。 “王爷。”容凝惊讶地起身,朝他行了一礼,答道,“眼下正是燥热的日子,怕是也只有在冰室才可凉快。” 宣靖笑了笑,上前伸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她似乎比刚嫁过来时更瘦了些,本就细的腰如今更是纤细,整个人也更显单薄。 “凝儿还没休息。”他抱着人坐下,顺势让容凝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指摆弄着她于月光下柔亮的发丝。 坐在他腿上,她怪别扭的,却也不敢不从,只得顺势倚着他,“王爷亦是。” 两人之间的氛围并没有像容凝想象中的尴尬,反而比平日里更多了点温情与暧昧。 宣靖显然心情不错,“许是被凝儿惯得,今日没有温软在怀,本王倒是半分睡意都没有了。”他说着将人又往上托了托,刚好让她的尾骨抵住了某处。 容凝脸一红,看都不敢看他,“王、王爷说笑了。” 他略起她垂在胸前的发丝,轻轻绕在指上,一圈,一圈……听得怀里某人的心跳变得愈来愈快,他唇畔的笑意也愈发浓了。 “你这里,”他的指尖轻轻抵在了她的心口处,嗓音低沉了许多,“可有什么人?” 她下意识的摇头,可又觉得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复又点了点头。 “哦?”宣靖一对漆黑的眸子微眯,划过一丝寒光,“是何人?” “王爷。”容凝笃定地说道。 只不过他还是从那刻意伪装出的笃定中听出了两分的心虚。 女人啊,都是狡猾的狐狸,说的话没有半分可信之处。 可谁让他偏偏就喜欢这些谎话呢? 宣靖撩起眼皮瞧她,面色并无甚变化,“真心的?” 她顿了一下,点头,“恩。” 呵。宣靖的唇角漾起一抹笑,眸中的光却黯淡下去了。 容凝望着她,心里直打鼓。 她不确定自己回答的是不是宣靖想要的答案,只是觉得他这番话就是在给自己机会。每个男人都会在女人这方面有胜负欲,更何况帝王之家向来都是秉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容凝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答错便没了复仇的命。 虽说她与宣靖算是合作关系,但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容家确实是高攀了宁王府不止一星半点。 况且听闻这几日宁王对容家的钱庄当铺颇有照顾,因而她也不好意思提宣靖答应过自己的事。 毕竟夺权这事,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的。 她愿意等,自然也希望他记得答应自己的事情。 忽而,宣靖垂下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鼻息之间尽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之气。 “这么些年来,我这里也住了个人。”他说着,声音闷闷的,“只是都过了这么久,她都不知此事。” 容凝的心猛地一顿,却也没说话,静静听着他说。 “原是我亏欠了她,便想着将人锁在身边,给她最好的一切。”宣靖贪婪的嗅着她身上的香气,语气却变得苦涩了,“可她从前心里有别人,如今又是心心念念另一个人,只是不知那人是我罢了。” 她听得糊涂,忍不住便搭了一句,“你的喜欢,可曾同她讲过?” “不曾。”宣靖苦笑,“我在为她准备一份礼物,待一切准备妥当,我便将我所有的心意都告知与她。” “那若是她等不及了……” “不会的。”他反驳道,“很快,很快我便能让她知晓了。” 容凝暗自撇了撇嘴,原来这王爷从不沾风流之事竟是因了一份苦恋。她还以为所有皇室皆是一副“我想要的便是抢也要得到”的霸道模样,未成想宁王殿下竟还是个痴情种。 听他方才说的那番话,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给王府里添个新人了? 宣靖如此深爱那个女子,若是到时非要让她当了这正王妃,把自己贬成了侧妃,那日后她还如何能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又如何能报仇? 这么想着,容凝心头便袭上了一股危机感。 “王爷……可还记得当初答应臣妾的事?” 总不好直接说出“王爷日后只可纳侧妃小妾,不得动我这正妃之位”的话,她也值得小心翼翼旁敲侧击了。 宣靖抬起头,故作疑惑地看她,“何事?” “王、王爷当真忘了?”容凝顿时觉得心头憋了一口气,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她脾气并不像表面的那般温顺,他是知晓的,只是想看她生气的样子罢了。 这会儿眼看着她便要发火的模样,宣靖忍不住笑得欢畅。 “凝儿放心,”他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许你的后位,我没忘。”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从那对漆黑的眸里看到了某种浓重又压抑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也难以解读的。 容凝不知怎么,心里闷闷的。 宣靖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在他登基之后,后位是她的,便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她如此宽慰着自己,便被宣靖拉着站了起来。 “走吧,本王乏了。” “去哪儿?”容凝一时没回过神来。 他用下巴指了指寝房门口,梓月正垂头站在那儿。 “梓月可是都在那儿候了很久了,今晚便宿在爱妃的棠鸢居罢。” 宣靖的话音刚落,容凝便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拖着踉踉跄跄的朝着屋门口走去。 果然王爷的心思猜不得,明明上一刻还在思念着哪个姑娘,下一刻便要和自己同床共枕。瞧王爷这朝三暮四的模样,那姑娘将来也不知能否圣宠不倦…… 还在替宣靖的心上人发愁着,容凝便觉得周围一暗,屋里的灯盏都熄了。 她扭头便见那人也不知是何时脱好了衣裳,躺在床上望着自己。 “爱妃快些更衣歇息罢,明日一早本王还要进宫。” “好。”容凝应着,开始慢吞吞的脱自己的衣裳,企图等宣靖困得撑不住了再上床。 可她忘了,王爷来时便说的是晚上不抱着她睡不着,此刻怀里没有人,宣靖又怎么可能乖乖睡觉? 待她躺好在床上,便觉得一只手臂伸过来,将她包裹在里面,顺势往某个温暖的胸膛里带了带。 过了这么久,她始终还是有些不习惯,只僵着身子不敢睁眼。如此累了,才渐渐入梦。 淡淡的月光被纱幔隔绝在外,黑暗中,宣靖缓缓睁开眼,手指轻抚过怀里那人的脸颊,语气温柔又宠溺。 “傻凝儿,非要让我说那人是你吗?” 只是夜色过浓,他未能看到怀里那人的手指猛地合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给王爷补补 “皇叔近日辛苦了,今日我们便不谈国事,只下棋品茶可好?”宣墨阳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上满是笑意,只是那笑容并不符合他十六岁的年龄。 宣靖瞧着他,弯了弯眉眼,“好。” 大概是过早失去父亲的缘故,宣墨阳的母亲,也就是当时的晋王妃如今的太后,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事事皆要争在前面。 宣靖早便劝过她,可女人的心一旦狠起来,怕是连男人都比不上半分。 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五皇嫂磨平了小小孩童所有的棱角,拼了命让自己的儿子讨了先帝的欢欣,最终继承了皇位。 世人皆言新帝尚且年幼,召他回京便是为了辅政,也只有他知道,宣墨阳召他回京不过是因了他母后的一句话。 宣靖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许久不见,太后娘娘近日可还好?” 宣墨阳落子的手顿了一下,复而将那枚白子落在了黑子身旁,“母后一切安好,有劳皇叔费心了。” 宣靖未再说话,只将注意力全倾注在了面前的棋局上,一子接着一子,死死咬住宣墨阳不松口。 窗外的不知是什么鸟儿叫了两声,合着蝉鸣,在这燥热的天里惹得人心烦意乱。 “阿庆。”宣墨阳烦躁的叫了一声,便有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进来。 “奴在。”那小太监虽然佝偻着腰,宣靖却一眼便认出了他是那日追到宫门口去送玉佩的那个。 “去把院里的会叫唤的东西都给朕杀了!吵死了。”他没好气的说着,还刻意在动弹时碰掉了几枚棋子,毁了这盘棋。 这些小动作,自然都是落在了宣靖的眼底,只是他现在为臣,况且他也犯不着同一个年幼的孩子计较。 他只静静望着宣墨阳焦躁的模样,眼底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小皇帝回头,佯装惊讶,又是懊悔,“皇叔,这棋局……都怪我!” “无妨。”宣靖面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收回到了盒里,“圣上若是烦闷,这几日便不如带着太后娘娘一同去渊河的行宫住上几日。听闻渊河四季如春,乃是避暑胜地。” 宣墨阳看他,眼中多了几分警惕,“那地方朕住不习惯,还是免了吧。” “也好,一切还是要以圣上的龙体为重。”宣靖微垂着眉眼,唇畔是浅浅的笑意。 小皇帝到底还是年幼,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只隐隐觉得心下不安,试探的唤了一声,“皇叔?” “恩?”宣靖看他,“圣上有何吩咐?” 宣墨阳摇摇头,忽而想起了一事,“听闻皇叔半月前成了亲,朕还未曾一睹过这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不若……” 他话说到一半,便见宣靖的脸色沉了沉,似是在发愁什么事。 “皇叔为何如此表情?” 宣靖抬眼看他,眸色冷冽,“圣上方才说错了,内子乃是圣上的皇婶。” 瞧他这副护妻的模样,宣墨阳恍然,尴尬地扯了扯唇角,“是朕的疏忽,还望皇叔莫要怪罪。” “不敢。” 小皇帝悄悄的将自己的这位皇叔打量了一番。 从前宣靖虽也是宠他的,可面上的笑容从未如此敷衍过,也从未因一个女人而反驳他。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如母后所言,皇叔有夺位之心? 可他若是真想当这个皇帝,七年前便不会拒绝皇祖父的册封圣旨了,更不会到了京城这么久也未曾有何动静…… 他这么思量着,便见宣靖朝着自己弓了弓身,“圣上如若没有什么事,臣便告退了,府中还有许多奏折待批。” “既如此,朕也不好再留皇叔了。”宣墨阳瞧了一眼已被他收拾干净的棋盘,弯了弯眉眼。 不得不说,他这般笑的时候,当真是同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宣靖看他,眸中有光闪烁了几下,“圣上……年纪并不小了,也该学会自理朝政。臣在东溪惯了,还是闲散日子舒坦,于京城便也住不了多久了。” 他这番话自然是为了营造出自己因为不适应这般生活而要还政的假象。毕竟现在的宣墨阳对他是满心的提防,只有给了他错觉,日后才好进行计划的下一步。 宣靖如此思量着,未等小皇帝缓过神来便转身走了,独留宣墨阳一人立于屋里发怔。 “当真是母后多心了么……”他喃喃的说道,手指不断摩挲着腰间的那枚玉佩。 * 宣靖起得早,未曾叫醒容凝,她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原本这样的事会让人笑话,可众人皆知昨晚王爷宿在了棠鸢居,早晨王爷走时又特意吩咐了众人不得吵醒王妃,这才将笑柄生生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听闻昨晚王爷将王妃折腾得不轻呢!” “你怎的知晓?莫不是棠鸢居那位自己放出来的信儿。” “不会不会,我听昨晚值夜的丁香说的,两人可是亲热到后半夜呢!” “可我瞧着早晨王爷走的时候气宇轩昂的……” “你这老婆子懂个屁!王爷的体力岂是你我能胡乱猜测的?” …… 容凝恰好路过厨房去找刘管家,便听得了这样一番话,顿时脸都羞红了,扭头便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去看梓月。 “可是你同丁香串通好的?” 梓月连忙摆手,“奴冤枉啊!那丁香是前几日王爷从凛风阁拨来咱们院子的,奴还没同她讲几句话呢……” 容凝不信,挑眉看她,“当真不是你?” “真不是奴婢!”梓月无辜。 若不是梓月,那便只能是王爷亲口吩咐的了。不若主子欢好之事,岂会随随便便传到了厨房? 况且她与宣靖压根就没…… 他这番吩咐,应当亦是为她着想吧? 猛地想起昨晚宣靖说的那番话,她这心里便像是吊了十五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的。 她宁愿相信昨晚是自己梦魇了,也无法相信他口中的那个中意之人是自己。 明明从前无甚关系,又何来喜欢数年之说? 容凝这般思量着,便见刘占离老远小跑了过来,“老奴该死,让王妃久等了!” 她慌忙敛了神色,笑吟吟地去看刘占,“无妨。” “不知王妃特意来找老奴,是为何事?”刘占小心翼翼的问着。 他知晓府中这位王妃“妖女”的名声,本还怕她克了自家主子,奈何王爷早早边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怠慢了王妃,他亦只得乖乖听主子的话,对这位王妃有求必应。 只是如今看来,这位王妃确实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倒是随和得很,在管理府中事务方面亦是丝毫不手软,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便也不由得打心里钦佩起来。 容凝笑了笑,“我只是想找刘管家询问几句,王爷平日里喜欢什么,又厌恶什么?” “这……”刘占皱了皱那张满是岁月痕迹的脸,显得年龄更大了一些,“这老奴也不甚清楚,此事王妃还是问亭枫更稳妥些。” 她犯了难,若是能问亭枫,她哪还犯得着去找刘管家?正因亭枫乃是宣靖的随身侍卫,与宣靖如影随形。又听得梓月道那亭枫一板一眼,难沟通的很,她这才退而求其次。 想来这老刘管家日日只负责清点府中账务,同宣靖接触的亦是不够多…… 容凝拧了拧眉,漂亮的脸蛋上染了一抹愁容。 她本想着做些他喜欢的,哄得他开心了,便能让他忘却了那日于城郊之事,亦能更早些助她报仇。 现下想来,容凝实在惭愧。 住进了王府将近一个月,却连平日里宣靖爱吃的都不知道…… 她这般想着又朝着刘管家要了近月的账本,这才转了身直接去了厨房。 方才在这儿嚼舌根子的便是厨房的几个婆子,她们见容凝大驾,赶忙上前去迎。 “王妃大驾,奴才们、奴才们……”像是领头的嬷嬷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手掌不停地蹭着腰上系着粗布的围裙。 容凝笑了笑,弯弯的眉眼显得她那张娇俏的脸蛋儿比平日里和善了许多。 她朝着厨房里走了几步,便被嬷嬷拦下了。 “王妃还是别进去了,厨房脏。” 容凝见她们拦着自己,便也不好硬再往里面创,只得满是歉意的笑着,“我既不便进去,便直接问你们了。” “王妃是主子,有什么话直接问奴才们便好!” “不知王爷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又有什么忌口的?”她柔声问着,“我看王爷这几日操劳得很,便想着给他做些爱吃的。” “王妃要亲自下厨?”那几个婆子各个满脸的惊讶,为奴为婢几十年,伺候过这么多主子,还第一次见身份如此尊贵的主子要亲自下厨。 “王妃只要吩咐奴才们便是了,您那纤纤玉指,可碰不得这厨房的炊烟呐!”这话多少掺了点酸味儿。 听得她们这番话,容凝反而尴尬起来,“我没那么娇气,只是想为王爷做些什么。” 梓月可没她那么好脾气,看着她们没有要教的意思,便来了火气,“王妃是主子,说什么你们便按着照做就是了,哪来的这么多阴阳怪气!” “梓月。”容凝嗔怪的看她一眼,她便也只能乖乖闭了嘴。 “各位嬷嬷可愿教我一二?” 容凝仍旧笑得随和,看得她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只得答应了下来,说是明天先教她一道滋补汤。 回棠鸢居的路上容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顾影从小便对医术颇有研究,她便也跟着表哥学了一二,略懂一些。 方才那些婆子所说的滋补汤,分明是一道药膳,而且这汤里要加的药材,她虽觉得觉得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为何用…… 刹那间,一道灵光于脑海中闪过,容凝的脸色瞬间羞了个通红,脚下的步子亦是迈不动了。 那药膳是给宣靖补…… 梓月见她不再走了,便觉疑惑,探头看了看,便见自家小姐红着脸愣在那里。 “小姐,您这是……不舒服吗?” “没……”她慌忙摇头,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略起她绣了金线的裙边,于花园的一片翠绿之中像极了一朵盛开的白色牡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误会? 容凝慌了神,就连回棠鸢居的路都走错了。 “小姐,可不敢再往前去了,那边可是避阳庭。”梓月略显局促的提醒道。 “避阳庭?”容凝怔了怔,方才想起府中还住了一位“客人”。 如今路博远正被软禁于此,她本就该避开这条路走,却偏偏今日撞了邪一般奔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朝着不远处那方院子望了一眼,眼底尽是寒意。 “梓月,我们走罢。” 说着,主仆二人便转了身准备寻回棠鸢居的路,可未走两步,便见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 容凝的心猛的一顿,愣愣的戳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 宣靖瞧她,眸色凛冽。 他进宫穿了朝服,如今还未来得及换,想必是方才回了府便要来探视路博远,可真不巧了…… 容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王、王爷。” 宣靖没理她,而是偏过头朝着她身后的那间院子望了望,唇角尽是冷意。 “爱妃方才,是去做什么了?” “臣、臣妾……”容凝莫名的心虚,竟是连话都说不利索。 她怕说出来他不信。 “回王爷,王妃方才——”梓月本想着替容凝将事实说出来,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宣靖一个眼神吓得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本王问你了吗?”宣靖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像是下一秒便要将人碎尸万段一般。 他挺拔的身影着了那华贵的朝服,于阳光下泛着熠熠的光芒,此刻他背对着阳光,更像是来自地狱的幽冥,时刻准备杀人一般,浑身散发着嗜血的光芒。 容凝握了握身后梓月的手,两人的手心皆是冷汗。 “回王爷,臣妾方才从厨房回来,迷了路,才走到了此处。”她尽量冷静地将一切说出,却是连自己都觉得声音发虚,带了不明的颤抖。 宣靖微眯眸子,朝她走近了些。只是这次,那对冷到极致的眸里并未映出她的身影。 身正不怕影子斜,容凝挺直了腰板,任由他看着,只是掌心却止不住的冒着冷汗。 “确实是去过厨房了。”宣靖垂眸看她,冷不丁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些,鼻息几乎都交缠在了一起。 他定定的望着她,眼中没有什么情绪,语气亦是,“既然只是走错路,爱妃为何如此紧张?” “我……”她不敢看他的眼,别扭的瞥向别处,“不想惹王爷生气。” “哦。”宣靖应了一声,顺手便将人放开了,“爱妃有心了。” 他说着目光掠过梓月,冷冷的,生生把小姑娘吓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亭枫,送王妃回去。”他说着这么一声,便兀自朝着避阳庭走了去。 容凝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一同飘了过去,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悔着,明明就只是迷了路,为何会如此心虚?若真是叫宣靖误会了,到时候仇报不了事小,命没了便事大了。 正定神,便听得亭枫的声音响在前面,“王妃,请吧。” “好。”容凝点点头,拉着已经吓得腿软的梓月随他回了棠鸢居。 一路上,三人都是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有路过的下人朝着三人行礼,便回一声,其余的并无他话。 “亭枫,”容凝想着趁这个时候和亭枫多接触接触,日后有什么能从他那里知晓的便也能方便些。 “王妃请讲。”亭枫确实如梓月所说,一板一眼,面瘫一般。 不过这些倒不用在意,只需知晓王爷喜欢什么便也无妨了。 这么想着,她便开了口,“你可知王爷平日里喜好什么,又厌恶什么?” 亭枫脚下的步子依旧不疾不徐,刚好能让容凝跟着,“属下只知王爷最厌恶的便是欺骗与不忠。” “……”容凝莫名的被噎了一下,后来的话便也不知该如何问出口的,只得乖乖随着亭枫回了棠鸢居。 * 避阳庭内,阴冷异常。 宣靖轻巧的推开院门,一步一步的朝着里面走去。 大概是太久未曾有人居住过,这里处处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息。 方才他选择相信容凝,便是因为容凝身上只有厨房的油烟味,并没有这里的潮湿腐败。 但是否是先来了这里再去了厨房以遮掩气味,便不得而知了。 只是她若是想要遮掩,只需回房换身衣服便可,更不必以遮掩了气味再来这儿让人怀疑。 看来方才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宣靖如是想着,便将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朝着屋里走去。 湿冷,地上都长满了苔藓。院里的树都枯了,只有冷风阵阵拂过。不得不说,这种炎炎夏日,于这避阳庭倒真能避一避暑气。 “宣靖!你放我出去!你凭什么将我囚禁在这里!我父亲可是三朝元老!你当他拿你没办法吗?你那狼子野心想要谋权篡位,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以为你能瞒到几时?宣靖!你有本事便将我放出去!” “容凝她就是个妖女,有她在,你不可能篡位成功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砰!”的一声,门应声被人踹开,宣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吓得屋内之人一个激灵。 “你、你你……你别过来!”路博远吓得慌忙后退,脚下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宣靖一步一顿的走至了他面前,避阳庭本就避开阳光,此刻他走进屋来,着一袭深色的朝服,更像是幽冥一般。 “你方才说了些什么?”他的声音此刻冷冽异常,于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像极了鬼魅之音。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路博远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院子,他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里间踉踉跄跄的跑去。 避阳庭内只设有简单的桌椅床板,连床褥都没有。周围又是阴冷之气,就算路博远跑到哪里都躲不开心里的鬼。 宣靖只冷眼瞧着他东躲西窜,那对漆黑的眸子泛着莹莹的寒光,就像是猫在逗弄刚刚抓到的老鼠一般。 路博远缩在了角落里,止不住的颤抖着,嘴里念叨着,“别过来!你别过来!妖女!” 听得“妖女”二字,宣靖的目光不由得更冷了。 他朝着路博远走去,每一步都轻巧至极,却又恰好能让他听到声音,当真像极了来索命的鬼。 “你为何叫她妖女?” 路博远冷不丁一个激灵,紧紧地抱住自己,“我、我……是她!是她害死了那么多人!” 宣靖冷笑了两声,那声音不断回响在屋里,折磨着路博远的神经。 “你可知,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你、你说什么?你别过来!”他依旧尖叫着,双手一会儿紧紧抱住自己,一会儿在面前拼命地挥。 宣靖的脸色隐在一片阴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唰”的一下展开,再“唰”的一下合上。 如此反复数次,终是将扇子合拢,收进了衣袖里。 只是躲在角落里的那人不再尖叫了,目光亦变得涣散起来。 有一道冷冽的声音幽幽传来,“路博远,那些人都是谁杀的?” 角落里那道身影瑟缩了一下,哑着嗓子回道,“是、是我。” “为何要杀?” “因、因为我要得到容凝……她只能是我的。” 阴影之中,他的唇角轻轻勾起,声音轻而冷,“很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忘忧 夜色浓重,夏日的风燥热难耐,不知为何,容凝竟是冒着阵阵冷汗,辗转反侧。 不过是枕边少了一个人,她竟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觉得身上一会儿像是被烈火灼烧,一会儿像是被冰块围绕。 忽冷忽热的,浑身难受。 耳边似乎又是大火灼烧木柴的“噼啪”声,浓烟滚滚,让她喘不过气来。 容凝止不住的颤抖着,尽管她已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是梦魇,想要挣扎着醒过来,却还是被死死束缚在梦境里无法逃脱。 “凝儿!凝儿!” “凝儿,醒醒,凝儿!” …… 耳边似乎响起了某人的声音,竟莫名的与上辈子她在大火中隐约听到的声音重合起来。 是谁?到底是谁…… * 眼皮沉重得像是搁了两块铁在上面,容凝费力的睁开眼,金色的阳光透过纱幔柔和的洒在她的身上。 她抬了抬手臂,发觉自己的衣襟已然湿透了,浑身都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梓月……”容凝无力地唤出了那个小丫头的名字,嗓子像是被撕扯过一般干得发痛。 “奴在,奴在呢!”梓月惊喜的声音夹杂了点鼻音,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般,此刻慌慌忙忙的不知在同谁讲,“快,快去告诉王爷,王妃醒了!” 有人应声小跑了出去,梓月俯下身提容凝掀开了纱幔,扶她坐起了身。 即便是在暑气正浓之时,纱幔之中亦是要比屋里的温度高些,这纱幔一掀开,她难免觉得一阵冷气扑面,冷不丁便咳嗽了几声。 “梓月,你这是怎么了?”容凝抬眼看着那小丫头,发现她眼眶红红的,就连那可爱小巧的鼻子头亦是泛着淡淡的红色。 瞧着主子皱眉担忧的样子,梓月赶忙摇摇头,“奴没什么,小姐醒过来便好了。” 容凝不解,“我……怎么了吗?” 她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身子不甚爽利,怎得梓月竟担心成这般模样? 梓月还是摇头,给她倒了杯水喝。 结果水杯的时候,容凝明显感觉到了身子的虚弱,每根手指都使不上力气,竟是连一杯水都没能捧住,眼睁睁看着瓷杯从手里滑落,狠狠摔碎在地上。 有匆忙的脚步应声传来,“王妃如何了?” 是宣靖。 容凝还未能从自己已虚弱到这般地步的惊讶中缓过神来,宣靖已然带着人进了屋。 他面上的担忧不像假的。 容凝瞧着他,愣了会儿。直到被他拥进了怀里才堪堪回过神来。 宣靖的怀里一如既往的坚实而温暖,只是那个拥抱像是他想用力又在极力克制的感觉。 “凝儿……”他一声一声的唤着她,却始终都没说别的话。 容凝本想抚一抚他的背安慰他两句,却发觉自己连抬起手来搭在他背上的力气都没了,便也只得将脸颊埋在他胸口轻蹭了两下,柔声道,“王爷,我在呢。” 可她心下亦是疑惑着,自己向来身子骨不错,极少有生病的时候,眼下虚弱成这般模样到底是为何? “王爷,我……睡了多久?” 宣靖只是满眼疼惜的望着她,那一对漆黑的眸里满是歉疚。 容凝又去看梓月,梓月是她从小身边最亲近的丫头,自然不会骗她。 只是这会儿梓月垂着头不敢抬眼,生怕惹了王爷不开心。可小姐的吩咐她又不能不应,只能暗戳戳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容凝的心猛地一颤。她竟是足足睡了两日?所以过去的两日里她都在梦魇中挣扎着,才会湿了衣襟,整个人虚弱得不成样子…… 她心渐渐沉了下去,窝在宣靖的怀里一动不动。 “凝儿,我请了顾大夫来,且让他为你把把脉可好?”宣靖问这话的时候容凝正拧着眉头思量着别的事,没细听,只乖乖点了头。 直到顾影从屏风后走了进来,她方才回过神,宣靖口中的顾大夫竟是自己的表兄。 “影哥哥?”她忍不住开了口,下一刻便察觉这样唤他不妥,堪堪换了个称呼,“表哥……” 顾影平日里都是笑吟吟的,如今见到面色苍白的容凝心里揪着疼,唇角的弧度便也勾不起来了,堪堪垂了下去。 宣靖于一旁看得真切。顾影的眼神,眼中流露出的情绪,以及容凝见到顾影时的激动同那股子亲近劲儿,都像是一根根针,直直的往他的心里扎。 “有劳了。”他看了一眼顾影,眼神中的担忧与歉疚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唯有冷漠。 顾影拱手朝他行了一礼,未再多言,直接替容凝把了脉。 许久未见到家人的容凝此刻忍不住多看了顾影几眼,暗暗觉得表哥又瘦了,叫人心疼,却不想自己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被身旁的宣靖看了去。 王爷的脸色沉了下来,吩咐了梓月等人几句,便以自己公务缠身为由回了凛风阁。 所有人都能看出王爷这副模样是为何,也闻得到屋子里的那股子醋味儿,独独容凝心下松了口气,觉得宣靖走了,自己能多同表哥讲讲话了。 “你出嫁前我便给了你预防风寒的药丸,怎得还是生了病?”顾影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无奈问着。 这病来得蹊跷,来得突然,容凝也不知到底是为何,只能支支吾吾的想撒几句娇糊弄过去。 顾影瞧她,终是叹叹气摇摇头,转身去开了方子,递给了自己的小药童,让他亲自回医馆抓了药再过来。 “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他复又走回到了床边,拧眉看着她。 容凝被他看得不自在,瘪瘪嘴,“表哥,我饿了,能先吃点东西吗?” “先吃些清淡的垫垫胃,其余的过几日恢复了再说。” 梓月便下去准备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了兄妹二人,容凝看着顾影,顾影亦看着她。 “嫁到王府的这些时日,你可还好?” “恩,王爷待我很好。”容凝笑了笑,那笑容配上此刻这张苍白的脸,怎么都有点让人难以信服。 顾影拧着眉头,“可你瘦了。” “我都睡了整整两日,粒米未进,还能胖了不成?”她笑着打趣儿,却是让顾影的眉头越锁越深。 “好了,影哥哥。”容凝笑着朝他招招手让他到床边坐下,“这几日你可有回家瞧瞧,阿祈阿禄他们可都还好?” 提到家里人,顾影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他没坐到床边,而是同容凝保持着距离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恩,姑父姑母还有阿祈阿禄都很好。” “那就好。”她笑着,笑容却不达眼底。 她关心的只是两个弟弟罢了,剩下的人,好不好的也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好怀念在菡萏院陪着阿祈阿禄玩耍的时候……脑海中似有一道模糊的身影一晃而过,她分辨不出那是谁,似乎很亲密,又好像很疏远,仅一瞬便消失了。 容凝皱皱眉头,看向顾影,“表哥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物可令人忘记伤痛,抹去记忆?” 顾影的眉头微皱,心下却冒出了一个名字。 容凝焦急的等待着答案,却迟迟不见表哥给答复,又问道,“忘的是情伤,可有此种药物?” 他纠结了半晌,依旧是挨不过妹妹那灼灼目光,只得将自己知晓的都讲了出来。 “早些年我听师父讲过,江湖中有一处神医舍名听清轩,那里有世间各种罕见奇药,尤以其中的忘忧最为有名。食者可忘却一切不快的记忆,包括情感带来的伤痛。可这听清轩……” “怎得?”容凝追问。 顾影叹了口气,“听清轩到底存不存在,我们也无从知晓,只是传闻罢了。” 容凝垂下眉眼思量着。 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等传闻就必定是有这听清轩的。虽然兴许会言辞夸大,但必定不是空穴来风……她到底忘了些什么,又为何会忘,定是要弄清楚的。 “凝儿,你怎得突然想起问这个?” “只是听人提及过,好奇罢了。”她笑笑,便听得门口传来了梓月的声音。 “小姐,粥给您熬好了,可要现在吃?” “好,端进来吧。” 听得她要用膳,顾影便也不再久留,刚好小药童已抓好药送了过来。 顾影将药递给了梓月,“每日两副给王妃煎好,膳后服用。这几日看着她莫要再吹着风了。” “奴明白。”梓月答应着,便将人送了出去。 容凝倚在床边,心里却惦记着忘忧的事,又将这两日零零碎碎做的梦拼凑了起来。 大火中呼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她总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梓月回屋便见主子倚在那儿发怔,便走过去主动承担起了给主子喂饭的重任。 “小姐,您多少还是吃些罢。这两日王爷一直守在您床边,抱着您‘凝儿,凝儿’地唤,今晨才回了凛风阁稍事休息了片刻。方才您又急着同表少爷叙旧,可是没瞧见王爷那副醋了的模样呢!” 她这番话说得容凝一怔,猛地想起了什么,看向身边的小丫头。 “你方才说什么,王爷在我梦魇的时候唤我什么?” 梓月被她这样大的反应吓到了,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凝儿,凝儿……啊。” 那一刻,容凝紧绷着的一根弦,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