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种出个盛世太平》 第1章 第一章[捉虫] 宫外长街上一架雕花马车疾驰而过,幔帐被风吹起。 街边结伴而行的两个妇人下意识努起鼻子,却发现空气里并没有贵族马车经过后留下的薰香味。 待妇人回头看时,几匹枣红色的骏马已经拉着马车消失在宫门后。 年轻些的妇人问同伴“徐嫂子,刚刚那是哪家的马车呀” 被叫嫂子的年长妇人见识多些,赶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说道“莫嚷莫嚷,那可是皇家的车,指不定里面坐的是公主殿下呢” 小妇人不服“公主殿下又如何,隔这么远还能听到不成” “更何况”她眼珠转了转,又说道“嫂子你听说没匈奴人的使者前日在玉华楼放话说,要让皇上把长公主殿下许给他们二王子呢。” “哎呦姑奶奶哦,你可小点声吧,这种事是能在大街上乱讲的吗”徐嫂子气急,拉着小妇人转入小巷。 而此时进了皇宫的马车上坐的正是两个妇人议论的长公主黎锦。 今春,匈奴突袭西北边关,以仁宗时掠去的五原郡为凭仗攻占齐朝重要的马场朔方郡。 匈奴使者前些日子抵京,态度倨傲。扬言听闻大齐有即将及笄的公主容貌甚美,若是不肯嫁与匈奴二王子便要彻底将朔方吞没,并且发兵五原郡。 初时,朝堂上的大臣们颇为震怒,具认为大齐从无长公主和亲前例。 可到了后来,在匈奴使者连番威胁之下,再加上边关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妙,几个位高权重的臣子竟隐隐有些动摇。 这时,便有一种传言悄然兴起以区区女子换边关太平岂不是很合算 如今,皇帝急诏前往封地散心的安邑长公主回京。这一动静让朝中妥协派的官员蠢蠢欲动。 黎锦到达宣室殿时便看到几名官员在殿外徘徊。见到黎锦到来,他们缩了缩头,避开黎锦的目光。 黎锦见这几人如此作态,便知道他们是妥协派的官员,遇到自己颇为心虚,于是也只当没看到他们,径自招呼门口的小黄门通报。 不多时,小黄门回返,朝黎锦行礼请她入内。又冲门口的官员说道皇帝事务繁忙,请几位大人离开。 几名官员仍旧不愿离开,黎锦撇了他们一眼,向小黄门点点头,入殿去了。向内走的时候隐约听到后面黄门赶人的声音。 “锦儿来了”宣室殿内室,皇帝独自一人站在窗边,桌面上摊着舆图和一卷墨迹未干的竹简。 黎锦行礼“安邑参见父皇。” “嗯,舟车劳顿,锦儿可乏”皇帝回过身来打量黎锦。 黎锦娇娇俏俏立在那里,渐渐长开的容貌继承了皇后的艳丽却又融合了皇帝的方正,虽不似皇后瑰姿艳逸,却也是杏眼明仁,般般入画。 听皇帝问起,黎锦弯弯眼睛笑起来,撒娇道“不累呢,河东郡距京不过百里,又有车马代步,安邑有何劳顿” 皇帝便笑着说“如此便好。来时可曾听闻近日朝中传言” “听传诏的中使说了。”黎锦并不十分紧张,虽听闻匈奴使者咄咄逼人,但皇帝诏自己回来时特意交代直接入宫不要停留,便是说明不愿让妥协派从自己这边下手劝说。 皇帝想起朝堂上渐渐偏移的风向,冷笑一声“如今朝堂可是有人觉得以朕女之命换苟延之息很是不错呢。” 黎锦急道“边境当真如此危急” “朔方之危不在边关,而在中央啊。”皇帝感叹。 由于先帝在位时过度纵容,导致国之蛀虫猖狂,地方更是天灾人祸不断。如今皇帝登基不过三年,将将把奸佞清除,正是朝中青黄不接,国库空虚无力之时。此时若与匈奴开战,便是边关将士有死拼之志,朝中也拨不出足够粮草。 见皇帝忧虑,黎锦也想起前去封地时见到的良田空置,民生艰难之景。 不过,虽所见之处触目惊心,在问到田边的农户时,却听闻农户们大多认为只要熬过这个秋冬,待明年官家将前些年贪官强占的农田归还日子便能好起来。 思及此事,黎锦考虑再三,抿了抿嘴,正色道“父皇,若是现今无法暂解匈奴之危,安邑愿往塞外。” “不行”皇帝断然拒绝。 黎锦争辩“可如今百废待兴,大齐承担不起一场战祸了。” 皇帝背过身去,语气生硬“护国平安乃是朕之责,大臣之责,边军之责。与尔女子何干何况你可知匈奴人生性之残暴塞外生活之艰苦” “安邑知道。”黎锦慢慢解释“安邑的意思是不妨以此婚事做个缓兵之计。塞外虽苦,但短短数年安邑尚可坚持。待到民生缓和,国库渐满,父皇再寻个理由接安邑回来如何” 皇帝一时失语,神情竟有些恍惚。 前世,锦儿也是如此劝解。 齐武帝强硬一世,唯独在登基初时迫于压力答应过嫁女匈奴。这唯一一次妥协成了武帝一生的遗憾。 那时,黎锦离京,笑着对武帝说会等父皇接她回来。 结局,却是一去不返。待到皇帝收拾好朝局去接女儿时,见到的就只有一座不足三尺高的小坟冢。 一朝重生,回到登基之时。皇帝比前世更快的清理朝堂,又将前世一路踏破匈奴王帐的大将军萧容提前启用做了代郡太守。 然而与前世相似的情景还是发生了。 “父皇”黎锦见皇帝神思不属,奇怪道。 “嗯,无事。”皇帝回神,坚定地拒绝“此事不必再说,朕会想别的法子解决。你这些日子就与你母后待在椒房殿,什么人都不要见。” 黎锦见皇帝似乎已有成算,便也不再强求。虽然想不到父皇如何应对此事,但自己本也不是精于此道之人,或许是有什么自己想不到的办法吧。 从宣室殿离开,回椒房殿的途中黎锦绕路到了天禄阁,最近一段时间都要窝在宫中,总得找些打发时间的卷集来看。 黎锦不爱看经义辞赋,倒是对游记和史册情有独钟,于是进了天禄阁便直奔藏有先秦杂记的库房。 唤天禄阁的侍者搬运了两三次竹简后,黎锦发现靠近门的几排架子上已经没有想看的典籍,便带着一名侍女向库房深处走去。 刚走过几排架子,耳边突然响起一句童音“旅行的晋江到达司州啦,崽崽即将出门旅行,它会带回什么手信呢。” 黎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什么人” 旁边侍女惊讶“殿下,怎么了” 黎锦问道“刚刚有谁在说话吗” 侍女肯定地说“没有,天禄阁的侍者都等在门口,库房中并没有人呀。” 与侍女声音一同响起的是一个软软的童音“第551351位用户您好,这里是旅行的晋江探索系统。” 黎锦一愣,然后吩咐侍女到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若是听到她大声呼救便招呼卫士一起冲进来。 侍女疑惑“殿下” “去吧,没事。”黎锦挥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自己往库房更深处走去。 到库房最里面,转身看着门口最后一束光线随着侍女关门消失。在库房跳跃的烛光中,黎锦小声问“你是谁” “本系统是旅行的晋江探索系统。”自称系统的声音带着上挑的尾音,像个炫耀的小孩子,在黎锦听来有些可爱。 “你在哪里我能见见你吗。”黎锦四处张望。 系统的声音有些失落“不可以哦,本系统还没有实体呢。” 黎锦虽然不明白为何见不到,但还是先放下这个问题,“那你是来找我的吗你要做什么呢” 系统用软绵绵的童音解释了来意。 它自称来自这世上另一个华夏。就像传说中说的黄粱梦一样,梦中已经过去多年,醒来不过片刻。两个华夏的时间也不相同。 系统所在的华夏此时已是天下大同,他们的智者发现世上有许许多多不同的华夏大地,彼此之间却不能联通,时间的流速也是各不相同。 由于人类无法抵达不同的世界,所以智者们创造了数个旅行的晋江系统。系统不具有实体,可以跨越不同世界。于是这些系统会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选择宿主并跟随宿主到达华夏的各个地域去收集信息。 小奶音系统坚持不肯说出系统们选择宿主的原则,这让黎锦好奇得心中仿佛有只小猫左扑右抓,但系统看不见摸不着让她一时无计可施。 于是黎锦藏起好奇心,顺着系统话里透露的信息问“既然时间不同,你又是如何区分地域的呢要知道华夏经年以来州郡划分乃至于疆域面积都时有变动。” 系统内心很是得意表面却上故作高深“本系统由智者开发,自有世间大智慧。本系统认定的地域划分将随各个世界不同的划分而变化,幅员广狭也将由所在世间而定。” 说着说着,它不禁翘起尾音“作为数个系统业绩评比中的获胜者,本系统还拥有探索华夏疆域之外的能力哦。” 听出系统声音中不由自主透出的骄傲,黎锦故意对它大加赞赏。 系统禁不住夸奖,便向黎锦透露每到一州,系统都会分化出一部分作为崽崽去此州探索。探查得到的数据会被系统当作工作报告发给智者们,而带回的手信便作为礼物留给宿主。 这时的黎锦并没有将手信放在心上,虽然大齐如今国力衰弱,但由盛转衰不过一朝,并不至于颓败萎靡。作为长公主,各州特产对黎锦来说并不稀缺。 然而在真正见识到所谓手信之后,黎锦此时的漫不经心便全部收起,恨不得马上游遍大齐十二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捉虫] 自天禄阁遇到系统后,黎锦便一直躲在椒房殿中。 系统受到宿主活动范围的限制便也只能在椒房殿范围内活动,但它似乎从未到过这个时代的世界,一直玩的兴致勃勃。 开始的一天,系统一直跟在黎锦身边,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但发现黎锦身边一直都有侍女随从,与它说话并不方便后就独自离开,溜去探索椒房殿的各个犄角旮旯了。 于是,短短两天,黎锦被迫重新了解了椒房殿的角角落落。 说起来系统不愧是作为探索系统被设计出来的,黎锦随皇后在椒房殿生活三年都不知道的事它都能发现。只是系统关注的重点就像小孩子一样,找到的椒房殿小秘密大多是以前在此住过的小公主小皇子们藏在假山里的玩具一类。 系统每隔一会儿就跑回来一次,把这些小秘密当作宝藏一样告诉黎锦。甚至神秘兮兮的编出一个谜语来让黎锦当作藏宝图一样去找。 黎锦被迫待在椒房殿不能外出也颇是无聊,便被系统勾起了兴致,顺着谜语一一找过去。大多只能找到些小玩意儿,但有次也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山洞藏在一片连起来的假山中,从外面看上去假山极窄,且形状怪异。但绕到特定位置,从细缝中钻入便能见到一丈宽一人高山洞。 大约是宫殿建造时所留的避难之所,但如今洞口已经变形,身量稍大便挤不进去。 黎锦虽能勉强进入,但洞中久未打扫,且钻洞颇为失礼便只派一名身形瘦弱的小侍进去探看。听小侍回复说只是一个小洞并无秘道便作罢。 系统却兴致勃勃,比发现前朝某皇后遗失在墙角缝隙中的掐丝镶嵌金玉凤钗还要高兴。这让黎锦更加觉得系统孩子气。 不过虽然行为颇有些幼稚,系统还是相当守礼貌的,只在园子里和无人的殿室里转悠,从不曾溜进有人的房间中偷窥。 如此过了3天,第四天清晨系统突然冲来说崽崽就要回来了,要黎锦找个容器装手信。 黎锦担心系统带回的手信会是突然出现,赶忙回到房中,屏退侍者。 由于准备不足,黎锦在房内四处寻找能用来装东西的箱奁。然黎锦不喜欢拥挤,卧房也布置的比较干净,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器皿。 听系统连番催促说崽崽就要抱不住了,黎锦顾不得其他,打开用来装衣物的大箱子,把衣物挪到床上。好在如今还是秋初,衣物轻薄方便挪动,虽然抱着衣物往床边走时差点被垂下的衣带绊倒,但黎锦还是很快收拾出了箱子。 一声“崽儿带着手信回来啦”之后便是沙沙的谷物掉落声。 不多时,箱子中便积了大半箱谷物,黄澄澄堆积在一起。谷粒饱满,颗粒比粟米大比菽豆小,呈椭球型,顶端具短毛,腹有纵沟。 黎锦虽不是五谷不分之人,但平日里看到的要么是田中正在生长的植株,要么是呈上桌来的饭食。此物却是已经脱粒还未褪壳的小麦。 于是黎锦挠头道“这是何物” 系统琢磨了一下说“大概是种子” 黎锦被它迟疑的语气逗笑“你崽儿没告诉你吗” 系统严肃说“本系统作为智慧产物,受严格限定,不予许以任何形式自主产出智慧产物。所以崽崽只能完成简单的任务而不能与人交流。” 黎锦歪头“这样啊,那优秀的系统连带回的手信是啥都不知道吗” 系统像被小看了的孩子,愤愤的说“本系统当然知道你等着” 黎锦笑的灿烂,她这几天与系统交流得出经验,系统爱玩又懒散,有时候会漏掉重要信息,但它行事颇为天真,不触及底线的事情只要哄几句或故意刺激一下系统就会去它口中的光网上查来告诉她。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系统又开口说“这是未脱壳的小麦,可以作为种子使用。经验证是崽崽从两千年后的司州带回的,作为种子亩产大约九石左右。” “九石”黎锦被吓了一跳,现今大齐所种植的主要粮食作物是粟,亩产大约三石左右,即便最好的田亩产也不超过五石。而如今的麦子因口感产量都不如粟,只会少量种植,精心照料亩产也只有两石多些。 系统照着查到的资料跟黎锦解释说,麦子是一种杂交产物,起初每株小麦所能产出的麦粒极少,后来有部分小麦意外与一种野草杂交,每株麦子产生的麦粒大大增加。于是这部分小麦经过自然的筛选存留下来,后来又经过人为诱导与别的植物杂交之后,两千年后的小麦亩产已增进数倍。 黎锦震惊不已,伸手抚摸箱子里的麦粒,冷不防被麦壳上的刺扎到,甩着被扎痛的手指,黎锦有些不解“这些都是高产的种子吗为什么在大齐探查会带回后世的种子” 系统一噎,小心翼翼地问“我没有说过吗崽崽探索的是这个世界里各种事物的潜力,所以会带回它们进化完全的版本。” 黎锦一时无语,偷偷握起小拳头,你自己讲没讲自己不记得吗不过此时黎锦心神完全被麦种吸引,顾不得谴责它。 黎锦本想将麦种直接交给皇帝,但思来想去发现无法解释麦种的来历,也没有办法证明其产量。 黎锦并不知道皇帝重生之事,所以她凭着自己对父亲的了解做出判断,虽然皇帝曾利用方士的观星之言在登基之初收拾过一些奸佞,但本质上还是不相信灵异之事存在的。 如此看来,连自己都花费了几天时间去试探才彻底相信的系统,父皇是一定不会相信的。更何况自己也没办法说出系统的存在。 如今父皇一方面面对刚刚肃清的朝堂,另一方面又有外敌当前。不论是选拔人才补充朝堂还是设法拖延与匈奴的战事都是刻不容缓的事,想必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如果现在就将不能证明产量的种子献上,最大的可能是父皇毫不重视地随意调拨一些人手去实验繁育这些麦种。 黎锦跺跺脚,觉得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将高出先进粮食亩产三倍多的粮种随意种植简直就像稚子怀金于闹市。 增产数倍的粮种意味着能够养活更多的家人。对百姓而言,如果谁给了他们在同样的土地上种出数倍粮食的机会谁就是他们的神灵。 所以粮种必须由朝廷由皇帝来推广,而且推广之前必须绝对保密。否则一旦被世家大族所知,被先帝的软弱养大了胃口的世家一定会想方设法独吞这些粮种。之后有野心的世家就会将自己打造成神明,要么与朝廷分庭抗礼要么取大齐而代之。到时候便是内忧外患天下大乱。 这样的情况是黎锦绝不愿看到的。把衣物掩盖在种子上,用力合上箱盖后黎锦搬来一个绣墩坐在箱子陷入旁沉思。 系统见黎锦不再搭理它,便又飘了出去,最近它迷上了椒房殿的屋顶,在那里可以看见大半个未央宫。 黎锦想了很久,边想边揪露在箱子外面的一片衣角。等到衣角都快被揪得脱线时,才终于做出决定。 先自己试种这些种子,等到收获时再以实际的产量引起皇帝的重视。虽然这样做还是有暴露的危险,但黎锦作为公主,朝臣世家们顶多关心一下她的婚事,相比于皇帝一言一行都会被反复揣摩,黎锦去农庄闭门待个半年虽会引起好奇但并不会被人仔细探查。 如今正是九月中旬,窗外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脸上,黎锦突然想起此前曾听说某地有农人企图秋日种麦,来年春天收麦种粟。虽然春日收麦的时间远远迟于粟米的播种时间导致失败,但秋日种下的小麦确实安然过冬并在来年春天迎来了丰收。 想到此处黎锦马上按照系统告诉她的办法小声唤系统回来,向它确认小麦的种植季节。在得到长安地区小麦确实可以秋播之后,黎锦马上行动起来。 此时也到了午膳时间,黎锦便前往正殿与皇后一起用膳,打算饭后央皇后允她去城外庄子小住。 无巧不成书的是在午膳时,负责椒房殿膳食的汤官献上了一味新菜,正是用麦子制成。 皇后一向宠溺黎锦,见她对这道菜品感兴趣便使人将汤官唤来询问。 汤官进门行礼后后退几步,站在远离膳桌的地方开口介绍说此菜乃是由脱壳的麦磨成粉末,再加水揉合最后蒸制而成。因揉制时加入了肉糜所以可作为菜肴亦或饭食。 黎锦对汤官描述的种种工序兴致缺缺,唯独对他所说磨成粉末后再蒸制可以免除麦饭的粗糙感颇为重视。现今麦并不作为主要粮食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麦饭刺喉难以下咽。虽可以肯定只要产量优于粟米普通百姓一定愿意种植,但天下良田大多掌握在大族手中,如果麦的口感难以满足他们的要求,从不会缺衣少粮的大族并不一定会接受这一主粮的变动。 见黎锦走神,皇后挥退汤官示意侍女夹块麦饼在黎锦面前。 黎锦抬头讨好的笑笑,皇后也是颇为无奈,说“用膳吧。” 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黎锦与皇后默默用完午膳。麦饼并不好吃,只占个新意而已。皇后尝过一块便不再取用,倒是黎锦记住了这种毫无粗糙感的麦制品。 膳后各自洗漱完毕,黎锦陪着习惯饭后散步的皇后在殿后园子里闲逛。 以往她们母女也经常如此,但今日黎锦很明显有话要讲。在黎锦第三次无意中停步后,皇后带着黎锦到回廊下坐下,对侍女们说“你们都远些伺候。” 黎锦窝在皇后身边坐了,开口道“娘” 皇后听黎锦又像小时要点心吃时那样一个娘字喊出好几道弯不禁莞尔“说吧,想求娘什么” 见皇后心情很好的样子,黎锦一口气把要求说完“锦儿想出宫去庄子上住,还想躲着别人,最好没人知道锦儿在哪个庄子。” 皇后笑出声来“你倒是想的挺美。如今多少人都盯着你想劝你大局为重呢,还想偷偷去庄子” 黎锦见皇后取笑,揪住皇后的袖子撒娇道“娘,锦儿就是想出去呀,您给想想主意好吗” 皇后笑着不说话,黎锦便知道,这是有办法但不愿轻易告诉自己。于是便跟皇后保证“锦儿到庄子上绝不多吃点心,每天派人回来给娘问安。” 皇后还是不说话,只伸手点点黎锦小巧的鼻头。黎锦更加着急,她从小由皇后亲自带大,深知皇后的恶趣味。 皇后喜欢逗人,每次她与兄长们有事相求皇后便摆出笑眯眯的模样,一定要他们说出的条件让皇后满意了才会答应。 不过皇后的要求一般都比较简单,像是要求黎锦少吃几块糕点,要求太子出宫时给她带小玩意儿之类。 黎锦急着出宫又想不出皇后想要她答应什么,便像皇后保证道“娘说什么锦儿都答应。” 皇后这才笑着开口“真的什么都答应” 黎锦使劲点头“真的真的,什么都答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捉虫] 黎锦向皇后表态什么都能答应,皇后这才笑着说道“其实出宫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娘问你个问题锦儿要如实回答,然后娘再告诉你怎么出宫。” 黎锦拍拍小胸脯豪放说“娘您说,锦儿知无不言绝不耍赖” 皇后于是凑到黎锦耳边,笑着问“锦儿可有心上人” 听到皇后想问的居然是这个,黎锦羞恼道“娘问这个作甚” 皇后被黎锦的反应逗到,笑地更开怀“快告诉娘,不然不让你出宫。” “没有没有没有”黎锦捂着羞红的耳朵连连否认。 皇后倒是收了笑,正经说“为娘可是认真问的哦,锦儿仔细想想。不用害羞,谁家的小姑娘没跟做娘的聊过婚事” “真的没有,锦儿眼光高着呢,娘。”黎锦瞪大了眼睛认真说,只是耳朵上的红晕还未消下,平白失了几分说服力。 皇后认真观察了女儿,见她的反应确实是情窦未开的样子,便放下心来将前夜与皇帝商量的事娓娓道来。 昨天夜里,皇帝跟皇后商议说匈奴之危一时难解,二人一致认为应先把卷入此事的黎锦摘出来。 于是皇帝便把自己想到的主意与皇后说了。 皇帝认为匈奴提起和亲的目的并非要娶黎锦,而是借由此事炫耀武力而已。虽然如今朝臣隐隐有同意和亲的意向,但这并不是匈奴使者所想要看到的。 大齐女子地位并不低下,历代长公主更是千乘之尊。在齐朝的制度中,皇后与公主地位超然,主掌农桑,有政治抱负的公主甚至可以在婚后直接参与政事。 所以齐朝公主尤其是皇帝宠爱的长公主是绝无可能和亲外族的,匈奴使者能被派来出使定不会连这点也不知道。所以他的目的便很好猜了先提一个过分的要求,被拒绝后好向齐朝讨要更多好处。 如今形势皇帝十分头痛,但匈奴使者也绝不好过。只要皇帝提出一个安邑公主不能和亲的理由,匈奴使臣一定会答应让步。 至于朝臣,他们虽想要牺牲安邑公主换取边关太平,但如果皇帝强硬不愿嫁女,至少明面上他们是不敢反对的,毕竟皇帝登基以来连番清理贪官污吏的手段让他们至今仍思之胆寒。 皇帝愁眉苦脸对皇后说道,自己虽能够想到在拒绝和亲后怎么应付匈奴使者的要求使大齐不至于损失过重,但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拒绝和亲的说辞,于是拜托皇后想一个能说明黎锦绝不能和亲又不至于损伤黎锦名声的理由。 见皇帝头痛的样子,皇后巧笑道皇帝经世之才怎么这点小说辞都想不到 皇帝直言说自己虽能提出多个拒绝的说法,但如今朝臣特别是出自某些世族的臣子都倾向于牺牲黎锦避免其他损失,如果给出的说法不能有理有据使人信服,即便能解决此事,他们也会在事后宣扬对黎锦不利的传言。皇帝道此事黎锦本就是无辜被匈奴使臣扯出来做幌子,他并不愿因此对黎锦造成伤害。 皇后便冷笑道这几个世族一向表面光明磊落内地里多行阴私之事,不论皇帝给出什么理由,他们事后都会迁怒黎锦,以谣言构陷于她。 虽然恼火部分世家胡作非为,但皇后也知道短时间内确实无法收拾多个根基深厚的大族,她同皇帝抱怨几句便认真讨论起将黎锦撇出议和之事的理由。 经过一夜商讨,夫妻二人终于确定了最不容易给黎锦留下后患的说辞。 于是皇后今日趁黎锦提出出宫一事时询问黎锦是否已有心上人。 若是没有,皇帝便会暗中召见齐朝有名的方士吴一道,让其散播消息称安邑公主生辰特殊与国祚相关,不宜早婚。 若是有,皇帝散布的消息便会变成生辰特殊不宜远嫁。但是如此一来便明显有避嫁匈奴的意思,难免授人话柄,所以皇帝夫妻还是希望黎锦年纪较小尚无动心之人。 如今皇后得知黎锦如自己所料确实没有心悦之人,很是高兴。将皇帝的计划告知黎锦后,便取一食盒装了几味点心并一只写了“无”字的竹片送往宣室。 而黎锦在得知只需稍待几日就能出宫后也立即行动起来。待到三日后黎锦出宫之时,系统带回的种子已经被分散藏在了两个行李箱的底部。 黎锦身边的侍女大多是皇后指派,忠诚又细心,使得黎锦根本没有机会插手收拾行李。不得已黎锦先把种子藏在床下,等到出行前夜把守夜的侍女打发开再将种子塞入故意留了空余的箱子里。 即便在收拾时指使了侍女们不要把箱子放太满,但两个箱子的空隙还是塞不下全部的种子。黎锦在房间里焦躁的绕了好几圈,在侍女就要回来的时候终于灵机一动,把剩下的种子塞进了平日里常用的一个靠枕中,准备第二日出发时强行说马车不适带靠枕上车。 藏好了种子的黎锦顺利的上了马车出宫,虽然搬行李的小侍惊异的说箱子怎么这么重时黎锦不由自已的有些心虚。 出行的车队经由尚冠后街出宣平门前往城外别庄,行至东市时前路突然堵塞,黎锦察觉到马车停下,撩开车帘探头问道“为何停车” 驾车的车夫连忙答到“前面有人群堵路,难以通行。” 有极懂眼色的侍卫立刻前去探查,很快便回来禀报说前面是匈奴使者强抢了酒肆老板的独生女,女子母亲上前理论被推到在地,匈奴使臣激起民愤所以被周边百姓围在此处阻碍了道路。 黎锦听闻使臣如此嚣张顿时气愤,但因和亲之事刚刚解决不好再与匈奴扯上干系只得按捺下来。在车里抱着装有种子的靠枕深呼吸几次,然后嘱咐一名侍卫去京兆府喊人,自己则假装普通官家女子混入人群中观察,以防使臣暴起伤人。 黎锦因为出宫特意换了不引人注意的翠色襦裙,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公子,因此顺利混入了围观的人群中。她刻意留心周边百姓的交谈,想要知道百姓们对在长安作威作福的匈奴使者是何看法。 旁边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正与街坊争辩。 矮胖汉子说匈奴使臣欺人太甚,应当报官让官府严惩。街坊却嘲笑他匈奴如今在边境连战连胜官府怎么会得罪使臣。 矮胖汉子不服,说匈奴并非连战连胜,前些时候代郡太守便击退了匈奴大军,还斩杀了一名将官。街坊还要继续争辩时,人群突然一阵惊呼。 黎锦连忙翘脚望过去,只见匈奴使者被周遭百姓激怒,抓起酒肆门口的大缸就要砸向摔在地上不住哭嚎的老妇。黎锦一惊,张口正要招呼侍卫救人,忽见对面人群突然骚动着向两边退开。 有一剑眉朗目的男子乘乌驹冲进人群,将匈奴使掷出的大缸单手接住在空中轮了一圈轻放在地上。男子扫视一周,开口问道“此地何事起争执” 男子相貌堂堂,身下骏马也颇具灵性,自人群中疾驰而来竟左右腾挪一人未伤。因此百姓对他甚有好感,便七嘴八舌的将情况说了。 虽然人多口杂讲述颇为混乱,但男子还是耐心的听了,然后皱起眉头向匈奴使怒道“尔身为外族,为何在长安城中张狂还不将人放开以求宽大处理” 匈奴使嘿嘿一笑“你是何人胆敢管我匈奴之事”他伸手摸了一把不断抽泣的酒肆女儿的脸继续说道“老子就是在长安张狂怎么了你看是三公敢管还是九卿敢言” 男子见使者嚣张,并不与其逞口舌之快,径自从背后抽出一杆长柄马刀,此刀刀锋闪着寒芒,长柄粗实,上有古朴纹样,看的黎锦一声惊呼,飞快地反应出男子身份。 匈奴使见男子抽刀,犹自嚣张,哈哈笑道“居然还是个武人,齐朝居然还有敢在匈奴人面前抽刀的武人”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闪现,匈奴使者头顶忽凉,原本包在帽子里的头发连同帽子被男子一齐斩下。 男子收刀冷冷道“尔匈奴左大当户应识得吾刀。” 匈奴使这才看见刀上隶书两个个大字,修冥。使臣大惊,此刀在匈奴有赫赫凶名,随其主人驻守代郡边关,连挫匈奴数十次进攻,死在刀下的匈奴将领不计其数。去年冬天左谷蠡王手下大当户亲率部众突袭代郡,然三万部众只余千余人逃回,大当户更是被斩于此刀之下。 匈奴使忍不住喊道“修冥刀你是代郡太守萧容” 萧容夹了夹马肚上前几步,俯身凑近使臣说“正是萧某,萧某听闻有使臣在国都嚣张,特来取他项上人头。” 使臣吓得腿肚子直抖,跌坐在地上,声音发颤“我是大匈奴王的使者,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萧容冷笑“你死在长安匈奴王可不会知道你是怎么死的。”说罢不再看使臣,招呼后面追上来的卫兵帮酒肆一家请医者探看,自己打马向皇宫方向去了。 人群自觉让开去路,等到萧容走远了才渐渐响起敬佩的议论声。 黎锦也回到车上,派遣两名士卫去补偿因匈奴使者肆意破坏造成的周边商贩的损失,这些商贩都是小本生意,被砸掉的摊子的价值或许比不上黎锦一片花钿贵重,但对于他们来说却已是近半个月的收成,今日被无辜殃及可能会使全家都有半个月吃不饱。 车夫见前方道路一时半会儿难以疏通问道“殿下,是否绕路出城” 黎锦心不在焉的应了,心里一直奇怪萧容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萧容是皇帝登基后立刻启用派往代郡的武将,领着太守之职却一直主掌郡太尉的领军之责。在代郡三年将匈奴铁骑牢拒在边关之外,可谓是东部边关的铜墙铁壁。若不是因为萧容的存在,匈奴今春扣关所能突破的就不只西北面的朔方郡一处了。 对于边关如此重要的萧容突然现身京城,黎锦想一定是有更加重要的事,可如今又有什么事比边防更为重要呢。 黎锦想了一路,直到侍女被侍女服侍着进了别庄的居所才忽然惊醒。 这里虽然是个农庄,但作为皇后的嫁妆,庄子收拾的十分舒适。临近庄外道路是占地颇大的院落供主人散心时居住,穿过院落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如今虽已入秋,农作物已经收割,但还是能看出土地的肥沃。 不过农庄虽好,黎锦却没有欣赏的兴致,因为侍女们要开箱取行李为她收拾住处了,而小麦种子还在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塞着,只要开箱必然会暴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捉虫] 刚到别庄,侍女们就开始收拾起来,而藏着种子的两个箱子使得黎锦异常紧张。 到这时她才发现虽然藏在箱子里是将种子带出皇宫的好办法。但到了庄子上,装行李的箱子却是要马上打开,以便侍女为她准备休息的床铺。这也使得黎锦不能像将种子放进去时那样等到晚上悄悄取出。 黎锦虽然明白种子迟早要拿出来栽种,但还是觉得,这些种子得假装是买回来的或从庄子里意外得到的,绝不能是从宫中带出,因为宫中之物都有定数,如此大批的种子若是出自宫中,来历便不好解释了。 眼见几名侍女飞快的把别庄准备好的卧室打扫干净,就要开箱取出物品布置房间,黎锦连忙按住箱子。 侍女疑惑“殿下” 黎锦急中生智,突然想起被留在封地处理事务的心腹女官戚柔该是今天赶到,便对侍女们说“先不忙收拾,都随我去后面农田看看。” 侍女们有些无措,与黎锦关系亲近些的一名侍女小心问道“都去吗这边要不要留一二人收拾” “都去。”黎锦生硬地回答,内心崩溃道不把你们都带走万一有人开了箱子怎么办。 侍女几人虽感到怪异,但毕竟都不算是黎锦的心腹,并不敢多问。 临走之前,黎锦特意交代门口侍卫“不要让任何人进去,若是戚先生赶来便说孤在农庄。” 说完黎锦带着侍女们穿过院落向后面农庄走去。如今刚刚入秋,种植粟的农田虽已收割但田间仍有叶片翠绿的桑树。 黎锦一心想要拖到戚柔回来处理好箱子里的种子再带侍女们回去,所以带着她们一路向远处走去。却不想,戚柔还没等到,倒是先遇上了一出人命案。 农庄面积颇大,从别院的后门出来是大片大片的土地,顺着修好的田间小道走过是背靠山丘的农家。这些农户大多是庄子上的农人,因着在皇家的庄子里做活,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此时出事的便是其中一户。这户人家姓徐,在来庄子之前曾是长安城中的小富人家,开着家不小的糕点铺子。但因为在生意上得罪了当时权倾朝野的王丞相家远戚,失了养家糊口的糕点铺。别庄上任管家看他们可怜便收留他们在庄上做农活。 黎锦到时,这徐姓人家门口正闹得不可开交。 徐家主妇是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此时正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她的丈夫则拉着一个衣着富贵的男子争吵。 锦衣男子一边奋力挣脱农户的拉扯一边大喊“你家大女儿自己克夫被赶回家来死了,干我何事” 徐家丈夫却不依不饶“昨日你来我家提亲要娶我家二姑娘,晚上我家大姑娘就无疾而终,不是你家克的” 撒泼的妇人也附和着哭道“你克死我姑娘,要赔我家人命钱我的好姑娘吆” 周围邻居也指指点点,不过大多是指责这家夫妇死要钱,偶尔有提到算命先生刚才说就是这二女儿未结成的夫家克死了大女儿。 黎锦听他们吵得头疼,便让一名侍女上前表明身份。原本闹哄哄的众人听闻长公主到此,急忙收声向黎锦行礼。 待场面安静下来,黎锦开口问中年妇人“你大女儿昨夜去了” 中年妇人马上又要开嚎,但一旁侍女见她哭得甚假并不是真的为女儿伤心,不愿让其吵闹安邑公主便重重地假咳一声,狠狠瞪住妇人。 妇人被瞪得不敢嚎哭,老老实实的说“是,是的。仆家女儿昨夜突然死去。” 黎锦又问“非是旧疾发作或是意外身亡” 妇人道“不是不是,今早发现时就那么躺在床上,跟睡过去一样。” 有大胆的侍女向黎锦请示过后进了农户家探看。不多时拽着一个灰袍男子出来,向黎锦回禀道 “确实死相并无异状,像是睡着睡着就断了气一样。” 又扯了扯男子继续说道“这个男子在房内鬼鬼祟祟不像好人。” 黎锦对侍女赞许笑笑,示意她放开男子“你便是说他们两家相克的算命先生” 男子忙到“正是小人。” “你倒是本事高,宫里方士算个吉凶都要测八字看天象,听说你早上一来便看出是这两家互克导致”黎锦挑眉道,她虽遇到系统得知世上确有奇异之事存在,但因见多了骗子对方士算命仍旧本能的怀疑。 算命先生见安邑公主质疑于他,顿时十分紧张,哆哆嗦嗦的说是之前便认识死去的女子,曾为她算过命格才能一眼看出这是两家相克所致。 黎锦似笑非笑,转头向刚刚赶来的农庄管家问道“管家,你可知这家之事” 管家忙向黎锦见礼,向黎锦说了徐家的来历,又说自己上任以来,常听闻徐家夫妇唯利是图,将女儿婚事作为敛财手段。 徐姓男子涨红了脸反驳“我家本就是城中富户,如今落难在此,想要攒钱回城有错吗” 黎锦面色不显,心中却冷笑,想要重拾家道无错,卖女求财忘恩负义却是人所不齿。 管家继续说道徐家死去的长女便是因父母贪图钱财嫁给了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长女婚后饱受欺凌,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孩子作为日后的依靠。结果好景不长,丈夫前不久意外死了,公婆认为是女子克夫,强行抢了孩子,还把女子赶出家门。长女走投无路回到家中,结果没过几天死在了家里。 黎锦同情这女子遭遇,对徐家夫妇更加没有好脸色。这时锦衣男子趁机说道“公主殿下明鉴,小人家儿子与徐家二女不过刚刚订下亲事,怎能克死其姐” 他眼珠转了转,又说道“徐家若是觉得相克,消了婚约便是,小人绝不纠缠。只是求公主殿下做主,为小人拿回聘礼。这人没娶到没道理白给聘礼不是。” 黎锦听闻前面几句还未觉得什么,后来听到锦衣男子提起聘礼顿时倒胃。本以为是一件算命先生胡乱插手导致真相莫辨的人命案,插手后才发现一桩案子中竟能遇到两户将婚嫁当作买卖的人家。 黎锦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她准备唤人去请京兆府的仵作来验尸查明真相时,忽见算命先生袖中一个小木盒失手掉在地上。 算命先生脸色一白,马上捡起来想要蒙混过去。黎锦对跟着管家来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立刻上前将木盒夺过。 黎锦准备伸手去拿,这时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抢在黎锦之前把木盒接过。黎锦回头,就见戚柔风尘仆仆的站在背后,手中是刚刚抢过的木盒。 戚柔先向黎锦行礼,而后劝道“殿下当小心千金之躯,怎能伸手去拿这来历不明的东西” 黎锦见到戚柔自是开心,听她劝说便爽快答应道“下次不啦。” 戚柔无奈摇头,答应的这么痛快一定没往心里去,不过她也不再继续劝说,低头研究手中小木盒。 木盒没什么机关,质地也是普通,看起来就像普通穷人家女子放胭脂水粉的小盒子。戚柔打开盒子见里面有些白色粉末残留,向一边的侍女借了方帕子沾出一些仔细观察。 忽然,戚柔脸色一变,叫管家抓只鸡来。 黎锦不明所以,开玩笑道“怎么,柔儿想吃鸡脯了” 戚柔被她逗乐,数日没见,公主还是活泼的很。 管家很快抓来了一只小公鸡,因不知戚女官要做什么还特意挑了鸡舍中最漂亮的一只。 戚柔瞥了一眼小公鸡漂亮的尾羽,摇摇头,掐住小公鸡脖子将帕子上的粉末抹了点在鸡嘴里,然后示意管家松手。 许是被粉末糊了嘴颇为不适,小公鸡跃到地上便从杂草中翻找出几粒草籽,混着粉末吐了下去。 不多时,就见小公鸡摇摇晃晃倒在了地上。众人皆是一惊,戚柔倒是不甚在意,拎着小公鸡的腿把它交回管家手里。 见管家有些不敢接,戚柔道“没死,不过睡过去了,等醒了喂些食便好了。” 管家这才赶紧接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戚柔也没放在心上,转身对黎锦说“殿下,这盒中是失魂散。少量服用致人昏迷,大量则会在一刻钟之内睡死在梦中。” 黎锦杏眸微瞪,转身看向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没想到只片刻便被认出盒中药物,一时之间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徐姓夫妇扑打上来,嘴里喊着“你还我女儿命来你这杀人犯” 黎锦连忙让卫士将人拉开,对徐姓夫妇说“你们安分点,这药发作如此之快,你女儿是昨夜死的,难道这人昨夜潜入你家下毒吗” 说完又看向算命先生“你是老老实实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呢,还是让孤直接拿这药盒带你去见官” 算命先生紧张得全身直抖,不敢再隐瞒,便原原本本的说出了原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捉虫] 被戚柔认出自己身上掉出的木盒曾装有致人死命的毒物,急于摆脱杀人嫌疑的算命先生只得将事情和盘托出。 他坦白道自己并不是为人测算八字的算命先生,而是个看风水的半吊子堪舆师。 半个月前,三杨村有个姓李的浪荡子酒后归家时从桥上跌落,溺水而死。其父母觉得儿子死的不甘,怕鬼魂回家来吵闹,便连请几个神婆方士到家中做法。 风水先生在三杨村附近算是小有名气,也被叫去为死去的李氏子看墓穴。 他到李家时,恰巧遇见李氏父母正推搡儿媳。问过之后才知道在他来之前曾有一名神婆来过,见到这李家儿媳便说她面相无福是克夫之人。 神婆为了让李家父母多使些钱财给她便说李氏子亡魂不安,要将克死他的妻子送去同葬才能安心。于是风水先生到时正巧见到李家父母欲逼儿媳自尽。 风水先生虽不是什么好人,经常因自己学艺不精而随意糊弄请他看风水的主家,但听闻了李氏儿媳遭遇仍是动了恻隐之心。 想起出师时师父告诉自己的,做风水八卦这一行可以道行不深可以用三寸不烂之舌混饭吃,但绝不可为谋己利害人姓命。风水先生就蒙骗李家父母说,李氏子的亡魂可以靠墓穴风水安抚,让此女子殉葬反倒会坏掉墓地风水对后代不利,倒不如留其一命让她照顾出生不久的李家小孙子。 李家父母听闻会对后代不利,便不敢再强逼儿媳殉葬。毕竟儿子已死,到底还是活着的小孙子更重要。 但他们又觉得儿媳已经克死了儿子,不能再留在家中妨克小孙子,便把女子赶出家门,还警告她不许再靠近三杨村更不准见他们的小孙子。 这李氏儿媳便是徐家的大女儿,她走投无路回到家中将事情经过告知父母。但徐氏夫妇只以为她是意外丧夫才会如此,并不以此为戒,欲将二女儿也嫁给一户远近闻名的刻薄人家。 大女儿见劝不动父母便偷偷打听妹妹将嫁的这户姓周的人家,结果却打听到这家人比之自己嫁的李家还要五毒俱全。 周父是个商人,为人重利轻义,周母更是尖酸小气,家中还有个将周母的刻薄寡恩学了个十成十的女儿。而自己父母看上的妹婿,这家小儿子本身也是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这家人由于恶名远扬,在长安城内竟找不到愿嫁女的人家,又不想找家乡野之人结亲,于是便找上了曾在长安开过糕点铺的徐家。 徐家大女儿得知妹妹未来夫家的情况后如坠冰库,深怕妹妹婚后会像自己一样艰难度日。她软磨硬泡想要父母改变主意,但徐父不仅不愿放弃这门在他看来甚是划算的婚事,还觉得大女儿烦躁,想要再找户人家将大女儿二嫁。 徐家大女儿见实在无法阻止父母,又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穷途末路,便想出一条用自己生命保妹妹一时的苦计。 她找出了刚嫁到李家时因难以承受丈夫的苛待找来自尽的毒药,这药在当时因为突然发现身孕不忍孩子同死而没有用上,现在终究还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徐氏女又偷偷找到当初救过自己一命的风水先生,把自己被李家扫地出门时身上唯一带着的一枝金簪作为报酬,拜托风水先生在自己死后假装路过,上门来告诉徐家父母说是自己是因为妹夫家与自己家相克而死。 风水先生本不想卷入人命案中,也劝女子不要轻生。但徐氏女哭诉自己这辈子没有父母疼爱,没有丈夫依靠,孩子也被夺走,不想再活下去了,如今自己活着也不能保护妹妹,宁愿以死换其一时安稳。 风水先生讲到这里伏地求饶道“小人真的是劝不住她才会答应的,小人来此只是受人所托传个谣言,真的并未杀人。” 黎锦听风水先生讲完有些郁郁,徐氏女的遭遇让她想起了遇到戚柔时发生的事,只是戚柔与徐氏女性格不同,处事的方式也是截然不同。她悄悄握住戚柔的手,小心地看过去,见戚柔表情淡然才放下心来。 黎锦想起一些疑点,又问风水先生道“那你手中怎会有徐氏女放毒药的木盒” 风水先生苦笑“小人虽算不得好人,但也同情这女子遭遇,所以特意藏起木盒以防她的计划露出破绽。” 黎锦点点头,又问“你可知之前撺掇李家逼死儿媳的神婆姓甚名谁,哪里人士” “小人知道,那神婆原是三杨村隔壁小庄村人,人称崔婆婆,这些年通过骗术得了不少钱财搬到城内东市附近住去了。”风水先生说。 黎锦又看向徐家夫妇,此时徐家夫妇呆立在当场,见黎锦看过来,徐母后退两步靠着门边的桑树蹲下去,半晌突然嚎啕大哭。 黎锦见徐母此时才真心地为女儿哭起来,心里有些复杂。徐家只有两个女儿,要说徐母对女儿一点感情也没有也是不大可能,但多年来想要重拾家道的心思已经盖过了一切。 为了钱财徐家夫妇不在意女儿婚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或许在他们心里女儿嫁到富贵人家不缺衣少食便算不上苦日子,但在知道大女儿宁愿自尽也要破坏这桩婚事避免妹妹同自己一样受苦,徐家夫妇才突然从复兴家业的迷障中惊醒。 “你去拿聘礼吧,还在院子里没有拆开。我家二姑娘的婚约就此取消。”徐父也仿佛苍老了许多,无力的挥挥手示意周父自己去取昨日送来后就放在院中显摆并未拆开的聘礼。 此时周父正一脸不满站在旁边,听见徐家愿意归还聘礼脸色才稍稍好看些。边向院内走边风风凉凉地说“都是你家自己作出的妖,凭啥牵连我家” 他还有些不满风水先生说他家风评不好的事,但安邑公主在此他也不敢过多纠缠,进院里拿了装有贵重饰品的聘礼盒子回家,临走时又怕周家反悔,对周父说道“等下我就派下人来取剩下的大件聘礼,这婚不结了聘礼可得一件不落的还回来。” 黎锦见事情真相已明,徐氏女乃是自尽便没有凶手一说,剩下的就只是徐家的家事了。摆摆手让管家派人去抓教唆李家的神婆见官,又叫风水先生把以前所获的不义之财自己去还给原主,日后也不许再行骗不然就叫人一并抓了与神婆一起送京兆府去。 风水先生连连毒誓,表示以后老老实实研究技艺绝不再骗人。 黎锦见这边已无事便准备回去,临走时有感于徐氏女对妹妹一片爱护之心,便让人给昨日去城中卖绣品尚未回来的徐家二姑娘带话,若是不愿再呆在家中便到别院来做个绣娘。 黎锦拉着戚柔走在回别院的路上,刚准备与戚柔聊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就突然想起还藏在箱子里的种子,一下子梗住,连忙拉着戚柔快走几步,示意侍女们不要跟上来。 黎锦凑在戚柔身边小声说“我在装卧房行李的两个箱子里藏了大量的东西,柔儿你能帮我想法子藏起来吗谁都不能告诉的那种。” 戚柔本是安邑郡普通农家女,八岁时家中父母轻信骗子,先是遗弃了先天残疾的弟弟,后来家中境况没有改变,骗子又说是戚柔天生穷命所以带累家里。 戚柔在父母要把自己卖给别家做童养媳时逃了出来,一个柔弱小姑娘竟独自找到了郡府。当时小黎锦正在父亲带领下巡视自己的封地,恰巧救下长途跋涉奄奄一息的戚柔,并帮她揭穿了骗子。 事后戚柔找不到被遗弃的弟弟,也不愿再回到家中,所以留在黎锦身边做了侍女。后来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见戚柔聪敏坚韧又对黎锦忠心耿耿,便叫人教了她学问医理给黎锦做心腹女官。 因此黎锦能够放心的把种子交给戚柔处理,而对外人始终抱有敌意却唯独对黎锦和皇后万分信任的戚柔也不会刨根问底种子的来历。 果然,听到黎锦的要求,戚柔立刻答应下来。 黎锦马上补充说那是大量的小麦种子,可能需要合适的容器才能避开人搬运。 戚柔笑着表示没有问题,让黎锦尽管放心后便赶回去处理了。而黎锦则带着侍女们继续在大片大片的农田中闲逛,拖着时间不让她们回去收拾卧房。 回到别庄的戚柔刚打开箱子就被种子的数量惊到了,而且黎锦是个不会收拾东西的,种子都被她直接倒在了箱子里,如今箱子里各种衣物、日用品与种子混杂在一起,非常难以分开。 戚柔头疼抚了抚额,把箱子里其他物品一一收拾出来,只留下种子在箱子里。然后在卧房内找了一圈,把用不上的摆设都放进箱子里遮盖住种子,盖上箱盖。唤来别院中的仆役说公主不喜欢卧房中摆设太多,让他们把装了杂物两只箱子抬到储物室。仆役不疑有他照办。 等到黎锦回来时见到的就是素净到简朴的房间,戚柔一本正经的向侍女解释公主一向不喜欢卧房中放摆件,出宫之后不必在意礼节便顺着公主的心意来便是。 黎锦瞪大了眼睛看着戚柔,见她毫无所动,只得点头认下这个怪癖。 但没想到的是,后来成亲之后萧容为了哄黎锦开心,将卧房布置的几乎只有一张床,那时黎锦看着献宝似的萧容只想回到出宫前夜,把当时的自己一把按到种子堆里去,整理一下再塞有那么难吗让你乱塞东西让你得罪戚先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自戚柔回来之后,黎锦做事就变得十分方便。 黎锦告诉戚柔,这些种子十分重要,需要一个绝不会泄露出去的地方种植,而且尤其要防备京中那些个世家。 戚柔虽不知道黎锦为何突然对这批来历不明的麦种如此上心,但她对黎锦非常了解。黎锦平日里是个只喜欢吃吃喝喝管管闲事的懒散性子,但如今她说起种子时的样子十分严肃,这种严肃戚柔只在她当年向先帝做伪证力保被奸臣陷害的同门师兄时见过。 所以听完黎锦的要求后,戚柔建议道“如果殿下不愿让外人知晓这批种子的事,就绝不能按原本所想直接让庄中农户种植。” 黎锦歪头显出疑问的样子,戚柔微笑着解释道“若是柔所料不错这些麦种能让殿下如此紧张,定不是寻常之物。如果种植过程中显出奇异之处,农户人多口杂难保不会传扬出去。” 黎锦点头,觉得确实如此。原本出宫之前以为庄中农户都是世代在农庄耕种之人,许以利益严令不准外传应当能避免走漏消息。但今日所见提醒了黎锦,当年朝局动荡,京中受牵连人甚众,皇后继承了外祖家世代行善的习惯,几个庄子上都收留了不少走投无路之人。这使得现在庄子上做活的人十分纷杂,并不利于秘密试验麦种。 戚柔建议道“若是一定要保密不妨干脆以高墙圈出片田地来种植,找些信得过得人专门负责便是。” 黎锦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动静太大了,万一引起京中世家注意岂不是坏事” “不至于如此,京中各世家虽会好奇,但毫无头绪的事他们是不会认真探查的,只需放出消息殿下您心血来潮在此处玩闹便是。” 黎锦想想也是,自己以知道种子亩产惊人的角度去揣测各大世家会采取的行动,自是觉得怎么防备都有疏漏。但却忘了,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情况思考,那些人很有可能会以己度人,认为自己也不过是像京中大多贵女一样在此玩乐罢了,并不会过多在意。 想通此处,黎锦马上与戚柔一起行动起来,筛选可靠的人手,并在农庄中圈了大约三亩的土地,准备选好人手后马上趁着季节合适将麦子种下。 就在黎锦为了种植小麦进行各项准备时,皇帝也在与从代郡召回的萧容进行密谈。 宣室殿内,皇帝屏退了所有侍者,正在对萧容发脾气“朕要你挑个合适的人选去做这事,你上书写自己名字是要做什么” 萧容平静行礼道“陛下让臣举荐能完成此事之人,臣以为自己就是最合适的。” 皇帝更加生气“你最适合,当朝宛陵侯、代郡太守,最适合去行此险事” “陛下,此次行刺匈奴太子嫁祸其弟二王子需慎之又慎,若是暴露不仅难以用内乱拖住匈奴南下还会给予他们马上起兵的理由,臣以为由臣去方” 萧容还未说完便被皇帝打断“由你去方能稳妥我大齐军中就如此无人,非得你亲自前去” 萧容无奈“陛下,臣精通匈奴语言,也是对匈奴最为了解之人。” “我朝精通匈奴话的人多了去了,不独你萧君昭一个” “臣是会匈奴话的人里武功最好的。” “你你存心气朕是不是,朕说了你不准去。” 萧容退后几步,撩袍拜倒“臣向陛下保证一定完胜归来,请陛下准许。” 皇帝低头看着萧容,一言不发。 良久,皇帝在榻上坐下来,闭目道“起来吧,朕准你去。” 萧容起身,见皇帝面色疲惫,便告退道“臣去做些准备,尽早出发。”话毕行礼离开。 皇帝睁开眼睛看着萧容挺直的背影向殿外走去,在走到殿门前时,皇帝突然开口“萧容。” 萧容停住,就听皇帝在背后说道“活着回来,朕还等着你带兵突破匈奴王庭那天。” “臣,必不辱使命。” 萧容秘密潜入匈奴伺机刺杀匈奴太子穆碌之事展开的悄无声息,京中仍是一片祥和。皇帝仍旧示意接待的官员拖着匈奴使者,既不答应其条件也不强烈反对,不过匈奴使者那日被萧容恐吓之后倒是老实许多,这倒使京兆府尹稍稍安心了些。 晃眼间近一个月过去了,这些日子里黎锦筛选出的四五个可信的种麦好手已经将小麦种下,戚柔请来的建筑大家也赶在小麦出苗之前将高墙筑好了,麦种的试验正式进入正轨。 就在黎锦蹲在地头数着田里出芽的麦苗的这天傍晚,距别院不远的一个庄子上突然有主人入住。 宣室 “陛下,臣听闻近日以来,安邑长公主在城外别院豢养大型猛兽,甚至为了兽园圈出大片农田。此举甚是骄奢,有损皇家威仪,请陛下严惩。”一个尖嘴猴腮的言官故作正直地奏道。 皇帝瞥了他一眼,扭头继续与新上任的丞相讨论,周边的大臣也都对他视若无物。言官甚是不服,还要再进言,旁边早有侍者不卑不亢地请其门外等候,若是皇帝议事完仍有闲暇便会见他。 等到言官被请出去,有议事的官员心中冷哼。皇帝自继位以来便不断打击前朝已腐坏的世家,这段时间以来更是借着匈奴来使之事清掉了之前隐藏的一些旧世家派系官员,这言官至今仍看不清形势犹自做着世家左右皇帝意见的工具,难怪会被不留言面的扫地出门。 皇帝与众臣议事很快结束,皇帝略作舒展起身前往椒房殿。走到门口时见言官还在等候,就又想起他所奏之事,对伺候的黄门侍中道“你去告诉他,朕见其奏言颇有市井长舌妇之神韵,命他脱去官服到民间去做个长舌士大夫吧。” 处置完这个既坏且蠢的小人,皇帝突然笑道“在别院豢养大型猛兽朕记得安邑喜欢的小宠最大也就是只兔子了吧。倒是君昭似乎喜欢那些个兽类,陈侍中,你再去城郊庄子上一趟,告诉宛陵侯,若是养伤无趣不妨到隔壁安邑公主圈起来的庄子里一探,就说朕听闻安邑养了他心心念念的大猫,叫他去玩赏一二。” 待到城外养伤的萧容听到皇帝的传话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他还是马上跳了起来,借着皇命摆脱强按着他养伤的医者向黎锦所在的别院跑去。 萧容此番行刺甚是顺利,他一路快马加鞭抵达边境时恰巧遇到穆碌及其两个弟弟被派到边境巡视。他暗中尾随巡视队伍,忍到他们在边界肆虐抢夺一番后回程到匈奴内地才动手杀死穆碌。 匈奴一向以太子任左贤王之位,这一位置在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这四角中也最为尊贵,于是在巡视队伍中,穆碌的左贤王帐尤为显眼。 萧容是在他们远离了大齐边境驻扎在一处山谷时动的手。这夜穆碌与其二弟发生了争执闹得满营皆知,萧容觉得此处动手不但地形有利,也能将大齐的嫌疑排除转而嫁祸于匈奴二王子。于是深夜,匈奴人驻地一片寂静,连马匹啃食干草的声音都能听到时,萧容悍然出手。 巡视队伍因为已经深入匈奴内地而疏于防范,萧容借着山谷的地形优势扑进穆碌的帐子里,抽出穆碌放在方桌上的弯刀,一刀结束了穆碌性命。 而后他故意惊动守卫,引着追上来的守卫们冲向二王子营帐的方向。然而二王子因于穆碌争吵,深夜未睡,听到外面吵闹正要从帐中冲出时与萧容撞个正着。 萧容趁机与二王子搏斗,故意在打斗时让二王子夺取手中穆碌的弯刀,而后卖出破绽让二王子将自己刺伤把血迹溅到其身上后便迅速逃离。 虽与二王子缠斗片刻,但萧容毕竟武艺高超,等到追来的守卫冲入帐中时他已经完成了送刀、溅血,抽身从帐子侧门逃离了。 所以当夜营中大乱,太子遇刺身亡,卫士们追到的手持弯刀身上溅血的凶手竟是二王子,而三王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拿下二王子打算坐实二王子行刺,好使自己在王位之争中一下子减少两名对手。 萧容捂着伤口躲在山壁上的矮树后看了一夜戏,等到第二天匈奴人拔营离开后才动身回大齐。一入边关便遇到了皇帝派来接应的队伍,一路上被医者按在马车中养伤。等到了长安城,伤口分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还是被皇帝以必须好好静养绝不能留隐患之名关到城外庄子上继续修养。 萧容严重怀疑这是皇帝在发泄对他坚持要亲自前去刺杀的不满。不过这次萧容倒是误会了皇帝,皇帝将他困在庄子上只是因为,行刺匈奴太子之事绝不能张扬连带的萧容受伤一事也不能声张,而将萧容赶回代郡养伤皇帝又舍不得,因而让其在京郊躲避罢了。 不过不管萧容是否冤枉了皇帝,此时他都已经从庄中跑出来到了黎锦的别庄附近。 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么晚了不方便上门拜访安邑公主,又不愿无功而返,于是直接绕道到黎锦围起的高墙旁,借着墙边的桑树越上墙头准备一探究竟。 谁料预想中的大猫没看见,倒是看见不远处月色下有白白的一团蹲在那里,嘴中念念有词,不时还挪个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萧容在月色下看到的一团正是黎锦,她围起来的地方大约有三亩多,除了有专人伺弄的大片土地,旁边还有丈余宽的一小片地,这是黎锦心血来潮划出来亲自种植的。 这几天正到了麦种出苗的时候,黎锦晚上睡不着便跑来地边上数出苗的数量。因最近天气渐冷,夜晚更是寒意颇重黎锦便裹了一条兔毛披风,蹲在田边时就像个白色的团子。 萧容被月下的白团子惊到时,黎锦也发现了有人翻到了墙上。黎锦眼神极好,一眼认出了翻墙的正是在街上见过一面的萧容,便咽下了将要喊人的话。 萧容顺势翻入院中,认真打量发现白团子是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又见姑娘披风中露出的襦裙上绣着皇家专用的云锦花式,便知道小姑娘就是安邑公主。 萧容拱手道“安邑公主。” 黎锦看了看萧容翻进来时借力的桑树一边想着明日要让人把周边的树都砍掉,一边回礼道“宛陵侯安好。” 萧容环顾四周,发现只是些普通的农田,看上去种了什么刚刚发芽的样子,笑道“公主深夜为何来此” 黎锦挑眉,心想这人怎么恶人先告状“宛陵侯又为何深夜来孤的园子” 萧容略有些尴尬,绕过话题道“原来是个菜园子不知公主种了什么,竟高墙环绕。” “不过是些麦子罢了,宛陵侯也对农桑感兴趣” 萧容原本见到墙内只有农田并无兽类颇为失望,听到种的是麦之后又提起了兴致“秋日种麦” “秋种夏收,若是来年麦子成熟早还能再种一席粟呢。”黎锦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说辞,以实践此前出现过的种麦方式来掩盖麦种的奇特。 萧容听到一年内能够麦粟双收不禁心头一动,想起了军中粮草不足的困境,追问道“此法可确定可行若是如此可否推广到边关以补充军粮” 提及军粮之事,黎锦赶忙打起精神向萧容解释道“此法最初乃是由幽州一名农夫所创,经其试验,秋日种麦确实能在来年收成,且不会减产。但麦收时已是夏日,会错过粟米播种时间。” 见到萧容皱眉,黎锦背着小手在田边走了两步,远眺发芽的小麦继续说道“宛陵侯可知南橘北枳之事虽幽州在种植并不能实现一年两收这个愿望,但长安的春日远比幽州暖和,焉知长安冬麦不能比幽州早收” “而且,”黎锦微笑,歪头看着萧容说“长安地区粟米可以在夏日中旬播种,只要小麦能在春末收获便不会耽搁种粟。”不骗你哦,系统确实说长安地区可以麦粟复种来着,虽然孤要保住麦种的秘密,但孤是个不骗人的好姑娘来着。 萧容被黎锦笑容感染,虽然与幽州同在北方的边境诸郡种麦前景仍不乐观,但还是浅笑道“如此若是试验成功倒是长安百姓的福音了。” “宛陵侯难道不为边境军粮高兴吗,若是长安试种成功,那么南边更暖和的各州应当都能丰收。如此一来大半个大齐的粮产翻倍对边境岂不是大喜一件”何况还有高产粮种加成,等填饱了国库便有足够的粮草去打仗了,黎锦在心中补充。 “若当真如此,容代边关将士谢公主大恩了。” 黎锦连连摆手道“不值得萧侯君如此,孤不过效仿幽州农人之法罢了。” 裙衩芙蓉小,钗茸翡翠轻。难怪世人都说月下观美人,萧容暗自嘲笑自己,大概是军中待久了竟觉得身量不及自己胸口的小姑娘楚楚动人。 黎锦一向眼尖,瞧见萧容的眼神在自己头顶和他胸口之间打量,顿时不高兴“萧侯君可是笑孤矮小” 萧容连忙否认“怎会如此,公主正是豆蔻华年。” “萧侯君,孤已过豆蔻。”黎锦更加气恼。 萧容见她气急,倒是被逗乐了“公主莫恼,臣却无此意。” 黎锦冷哼一声,蹲下身去继续数田里的苗苗。 萧容也在旁边蹲下,黎锦数的这块地面积格外的小,看地里的出芽情况也是歪歪扭扭,一看就是门外汉种的。萧容不禁有些恶趣味“这地谁种的,怎么这么不用心,公主您还留着这等消极怠工之人作甚” 黎锦扭头看他,一双杏目圆睁,张了张嘴想要驳斥又咽了回去,挪到离萧容远些的地方继续数。 萧容见黎锦不理他也不恼,换了个话题继续聊道“公主怎么大半夜来数这麦苗明日带了侍女来数不是更快” “孤明日就要回宫准备笄礼了。”黎锦嘟囔。 “啊呀,那这田地岂不是无人照料了”萧容故意逗道。 “孤不许农户帮忙这块地,所以回宫之后就真的没人照看了。”黎锦皱起眉头,有些忧愁地问“孤听闻萧侯君聪敏过人,不若给孤想个不用回宫的法子” 萧容见黎锦愁的真情实意不禁有些发笑,就算指使过农户不要管这小块地,也还是会有人暗中照料不让公主亲自耕种的小麦长得太差的。 没听到萧容的回答,黎锦又说道“这几天小麦出芽了,要注意补苗才是,可孤偏偏这几天有事。萧侯君就帮孤想想法子吧,如此孤就不把侯君在隔壁庄子养伤的事说出去。” 萧容闻言一愣,就见黎锦转过头来狡黠一笑,从披风中伸出手来点了点自己的鼻头“孤闻到你身上的药材味道了。” 萧容大笑“好灵的鼻子,那我便帮公主照料这丈余小地让公主安心去笄礼如何” 黎锦马上答应“一言为定” 黎锦站起身来,抱起放在一边的一筐麦苗递给萧容说“孤数过这地中的麦苗了,等孤回来苗苗一定不能比现在少哦。” 说完黎锦生怕萧容反悔似的留下一句“天色已晚,孤不耽搁萧侯君寻猛兽,侯君再会。”,飞快地跑出园子向别院去了。 萧容在园中愣了片刻,笑道“看上去傻乎乎的,倒是什么都知道。” 却说将那小片麦地交给雷打不动的皇帝党萧容之后,无事一身轻的黎锦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宫中准备笄礼。 笄礼乃是女子成年礼,周礼规定女子在订婚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但本朝为提高女子地位,将女子成年与婚姻分开,断章取礼记内则中“女子十有五年而笄”之言,规定女子在十五周岁生日可行笄礼,礼后便作为成人,可参与自己婚事的议定。 黎锦的生辰在十月二十,待到她放下麦田回宫时已是十月十六,此时时间已经很赶,不过好在公主及笄需要自己准备的事物并不多。 所以在回宫这几天里,黎锦做的最多的便是反反复复试衣服,拆礼单。 当朝长公主及笄,京中有身份的人家都送来了礼物。因为此前黎锦并没有表现出参政意愿,所以礼物大多寻常,足够尊敬又不谄媚。唯有一份来自吉安伯府的礼单引起了黎锦的兴趣。 匈奴产青金石五颗 匈奴产绿柱石两颗 匈奴产貂皮十件 看到礼单黎锦轻笑道“这些都是母后看过后送来的” 一旁写回帖的戚柔随口应是。 黎锦拉了拉戚柔的袖口,兴致盎然“来看这个。” 戚柔凑过去便看到礼单上写的诸多匈奴产物件,不满道“倒是难为他这么些东西一个个找产地。” 黎锦噗嗤笑出声来,把礼单往戚柔手里一塞,“既然人家都这么用心找了,我们也得好好回礼不是。” 戚柔无奈“殿下您又要做什么” “母后把这礼单送到我手中不就是随我处置吗,既然人家真情实意的嘲讽了咱自然也得还回去不是。”黎锦心中门儿清,若是别家送来这个礼单还要考虑下是否有别的意思,但吉安伯府送来就必然是居心不良了。 吉安伯乃是先帝后期宠爱的孟夫人亲兄,亦是因孟夫人而封伯。先帝虽软弱荒唐,但封侯封伯还是有着君王本能的谨慎的,于是吉安伯受封之时并没有封邑。 这本是寻常之事,但不巧的是吉安伯受封过后没几日黎锦就出生了,先帝没有女儿,对太子所出的孙女自是极为喜爱,当即封为安邑公主。安邑乃是一郡,郡公主远超出了太子之女的规格,又是在吉安伯受封后不久便册封的,当即便有好事者将两者相比,对吉安伯大开嘲讽。吉安伯本身亦是小肚鸡肠,当即与刚出生的黎锦结下梁子。 但从先帝在位时最受喜爱的孙女,到皇帝继位后最受宠的长公主,黎锦始终高高在上,使的吉安伯眼睛都要气红。前段时间匈奴提亲之事终于给了吉安伯机会,因此冲昏头的吉安伯马上在及笄礼单上大开嘲讽。 只是吉安伯却忘了,黎锦虽无心插手朝政,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好性子。对于吉安伯这种没什么本事还喜欢跳脚的小人,黎锦一贯作风就是狠狠打回去。毕竟皇帝对于收回无功外戚的爵位还是很感兴趣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黎锦收到吉安伯的礼单后便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报复回去,看得戚柔在一旁颇为无奈。 不过吉安伯此举确实过分,礼单在宾客入席时会当众宣读,若是这样一份礼单在及笄当日读出,观礼的宾客们会怎么想 吉安伯既然敢在礼单上戳皇家痛处,也就无怪皇后将礼单直接拿给黎锦了。要知道黎锦报复的方式一向直白,大多数时候皇后不会让她自己去处理这种挑衅。毕竟由皇后处理不过是暗处下绊子,交给黎锦那便是当众一耳光打上去了。 此次黎锦也不准备给吉安伯留颜面。 黎锦带着戚柔到库房找了不少从封地带回来的物产,让侍女们好好封装,承装的盒子都以写有安邑郡字样的布帛包裹。 而后亲手写了竹简,直言道吉安伯所备礼单过薄,不便在笄礼中宣读,但公主宅心仁厚,不忍吉安伯贫困,特赐下封地所产物资以示抚慰。写完后交代传令的女官将此竹简直接在吉安伯府门前读出。 戚柔忍不住笑道“殿下还是如此促狭。” 黎锦眨眨眼,故作无辜道“孤不过赐下些礼物罢了,有何促狭” 戚柔更加忍俊不禁,连声道是。她跟随黎锦也有七八年了,黎锦平日为人甚是平和,更继承了外祖日行一善的习惯,但与外祖家不同的是,黎锦与皇后对于欺上门来的恶人向来不会容忍。虽手段不同,但戚柔觉得黎锦与皇后的行事准则应当是一样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吉安伯礼单一事对于黎锦不过是及笄前的一个小插曲,送特产去嘲笑过后便不再放在心上。至于此后吉安伯被京中各家嘲笑许久偷鸡不成蚀把米就不在黎锦的关注范围内了。 而在此事风声过后,皇帝让人严查吉安伯府为何有大量匈奴物资,却查出吉安伯与此前处斩的某卖国世家有关,因此得以撸掉吉安伯这个尸位素餐的侯爵就更是无人在意了。 礼单收取完毕便到了及笄的日子,这日黎锦一大早便起身梳洗,动身前往举行笄礼的椒房殿前殿。 此次笄礼帝后二人甚为重视,所请宾客均在殿外设宴招待,只邀请少数德高望重又极得皇帝信任的重臣入内观礼。而正宾更是延请了以公主之身参政,直做到大司农的皇帝亲姑担任。 如此高规格的典礼看的殿外群臣直琢磨,这安邑长公主向来也不曾有参政之意,笄礼却邀请了齐朝历代以来政治手腕最强的擅农大长公主做正宾,这是及笄之后要接触朝堂之意吗 那可是一路从参官做到大司农,连封号都改为擅农的大长公主啊。虽如今大长公主年迈离朝,但曾与其同朝为官的众臣无不领教过其高超的手段。先帝在位时那般污浊的朝堂这位大长公主都能游刃有余,再强势的世家也不能从其手上讨得半分好处,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保下了大齐民生的最后一丝火苗。 其实群臣们种种猜疑还真的是单纯想多了,皇帝邀请大长公主做黎锦及笄的正宾不过是出于对大长公主的尊敬罢了。而且大长公主除了群臣印象里的为官强势,本身也是齐朝在世的长辈中最有德才福气的,帝后不过是期望黎锦日后能够像大长公主一样品性坚韧而且逢凶化吉罢了。 不论群臣如何猜测,殿内的笄礼已经正式开始。 黎锦在大殿左侧被设置为东房的偏室坐定,就听到殿内庄重的乐声想起。 伴随着司仪高声唱和流程的声音,帝后将正宾大长公主迎入殿内,众人各自落座。 皇帝起身,取酒敬告天地“朕之女锦,年渐长成,今加笄于其首,仅以酒牲,用伸虔告。” 然后便有侍者引着黎锦从偏室走出,黎锦此时着采衣,衣为玄色以朱红锦缘饰之。这般服色与黎锦惯常爱穿的鹅黄浅翠颇为不同,黎锦身量本就不大,今日穿上色彩偏重的衣物倒是显得更加稚嫩了。 一时之间帝后竟有些懵怔,尤其是皇帝,见到此情此景不免又想起前世,前世黎锦笄礼后便要出发去塞外,当时擅农大长公主强改典礼流程,将在场君臣全部大骂一番,而后对黎锦道“今吾为汝正宾,汝出塞外,若吾有生之年不得回返,吾羞见先祖矣,大齐羞见后世史书矣。” “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且不言皇帝心中如何滋味,这一世的笄礼擅农大长公主倒是未改礼制,循旧例将祝福给予黎锦。 黎锦安静跪坐,由大长公主将头发束起,加以玉簪。 大长公主年纪大了,手指有些不灵便,又怕伤到黎锦因而动作十分小心。黎锦报以微笑,小声唤起幼时常叫的称呼安慰“大姑婆,无碍。” 大长公主也报以微笑,将发簪轻轻穿过发髻,又帮黎锦将碎发理顺,起身揖礼。 便有司仪唱到“加毕” 黎锦便起身回礼,退至东房换上深衣,再次回到正殿。 此时大长公主已在殿中央设下醮席,黎锦便走到她面前揖礼。此时醮席的设立乃是长女长男居中,其余人于偏西处设立。黎锦虽不是宗室女子中此辈最长,然皇家以帝王小家为至尊,因此黎锦仍算长女,可以居中设醮。 大长公主见她站定,取酒扬声祝道“旨酒既清,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她声音浑重,带着年老之人对小辈特有的慈爱。言毕,将酒盏交给黎锦。 黎锦接过,微倾酒盏将半数酒撒在地上以敬上苍,而后稍退,扶衣正跪一饮而尽,以示接受长者祝福。 司仪唱道“醮毕” 帝后便起身,大长公主与黎锦也分别在侍者的搀扶下来到帝后面前。 此时的黎锦身着庄重深衣,挽起发髻,以繁复的饰品点缀,在侍者的搀扶下款步姗姗,行之步摇不晃,裙摆不乱。倒真的有别于寻常活泼的样子,有些成人的端庄了。 二人在帝后面前站定,互相行礼。在帝后殷切的目光中,大长公主沉声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曰景福女。” 如此便是说大长公主为黎锦取字景福,希望她永远的被保护。此字乃是先前帝后与大长公主商议的结果,里面还包含了皇帝的一份私心。 景福与萧容的字君昭都出自诗经大雅,皇帝与大长公主商议取字时恰巧萧容刺杀成功受伤归来的消息传到皇帝案上,皇帝想起前世萧容一生未娶孤身终老的结局不免戚戚。 忽又忆起当时朝野间传闻的宛陵侯功高慑主,为避皇帝猜忌不敢娶妻的传闻,皇帝一时不忿,便提出以景福为字。心中暗想,若是黎锦与萧容这一世能走在一起,便让朝臣们看看朕不仅不忌讳宛陵侯娶妻,还敢让其传下有皇室血脉的孩子。 皇帝心中所想,笄礼上的众人都不得而知。黎锦也按照礼仪回答道“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司仪唱“字毕” 如此礼数便算是全了,殿中众人也放松下来,纷纷道出祝福。 而后便是宴饮不提。 及笄之后黎锦本该留在宫中由宗妇教导妇容妇德等等繁文缛节,但擅农大长公主对于这些教条最为看不上,认为大齐既然提高女子地位便不该以这些前朝旧物约束女子。 因此,由擅农大长公主作为正宾加笄的黎锦便成了各个宗妇眼中的烫手山芋。索性皇后也不愿黎锦被只知相夫教子的宗妇们教导,便早早打发黎锦回别庄去,对宗室们便说公主已接受自己亲身教导,不必再劳烦众人。 黎锦得知能尽快回到别庄,甚是开心。当即便命侍女们打包了大量行李,甚至连冬衣都有准备,大有年节之前不再回来的意思。 皇后对此颇为不满,盯着侍女们收拾出来的两车行李看了半晌,转头故作幽怨对黎锦道“锦儿莫不是真像传言中所说,在庄子上养了大群兽宠怎的一副要长住别庄的样子” 黎锦忙哄道“娘还不知我的性子,不过是宫外自由,想要多住几日罢了,自是会常回宫探望娘的。” 皇后闭口不言,惹得黎锦连连保证“真的不曾养些宠物,就算是养了也不及娘重要。” 说完又挤眉弄眼道“若是真的养了,也是大半时间分给娘亲,让那些个兽宠们独守空房去。” 皇后被她逗笑,连连摆手示意黎锦可以动身了。 摆平了皇后,黎锦便一身轻松的乘车出城去了。一路上想着如今过去数日,麦苗们该长得壮实不少,不知道宛陵侯有没有把她亲自种植的那小片麦田照料好。 谁知到了农庄,麦田还没见到,就撞上了某只让她在皇后面前的保证都成了空话的巨形动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啊”车外突然响起一阵尖叫骚乱。 “哎呦。”黎锦原本托腮坐在车厢内盘算着如今麦田该长成什么样子了,忽然间就听到车夫一声尖叫,然后马车急停,她一时不防撞上面前的小几。 揉着额头起身,黎锦将新换上的应季厚布车帘撩起一个角看出去,就见一只棕褐色的动物趴伏在车前,随侍的卫队已列阵将它围起,只是怕它暴起伤到公主而不曾动手。 车夫见黎锦探头,忙到“刚才这头熊突然冲出挡在车前,小的不得不停车。” 黎锦说道“无碍。” 就见卫队长向车夫打手势,示意车夫驾车从旁绕开大熊,车夫连忙勒起马缰,但即便是公主车驾拉车的马也不过是俊美些的驽马,如今被大熊一吓,别说绕行,便是挪步都不大利索。 车夫努力半天,不仅没将马车带离大熊旁边,反倒是离熊更近了。 卫队长连忙摆手,示意车夫不要再动。然后黎锦便听到有卫士在车厢后壁上敲了敲,禀道“公主殿下请暂且靠前些,卑职等欲打开车壁。” 黎锦连忙挪到临近马车前门的地方,安置好后高声告诉卫士。然后便听到卫士们拿刀砍车厢木制连接的声音。 她此时靠近车门,与车夫离得近了才听见他害怕得牙齿都在打架。黎锦问道“你可能逃开” 车夫原本遇到熊时虽被惊吓但还算镇定,但如今与熊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再加之无法将车驾离大熊身旁的压力,他脑海已经一片空白,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车夫陷入绝望时,耳边又传来黎锦的声音“若是能逃便走吧,孤有卫士保护,你不必忧心。” 车夫原本吓得只想不顾一切跳车逃走,但此时听到黎锦让他先逃却突然不想走了,他回道“小的为公主殿下制住驽马,待殿下离开再行逃离。” 黎锦不再劝说,只说道“不必害怕,随行卫队皆是百战好手,等打开车厢壁你便与孤一同离开。” 车夫心中愈发安定下来,专注地安抚被吓到的马匹,以防它们失控。 不多时,卫士们便将车壁撬下,黎锦连忙和车夫一起逃离。 等到了安全地带,黎锦才有心思认真打量起这只棕熊。 棕熊体形巨大,即便趴在地上也有半人高,通体棕褐色,只颈子上有一圈白毛,像是将一小块白色的披风反着系在了脖子上。 这熊似是不怕人,被众多卫士围在路当间儿也不放在心上,犹自玩弄着自己厚重的爪子,短尾巴一翘一翘的,神态颇是悠闲。 卫队长上前问道“公主殿下,这熊如何处置”他心中很是困扰,本来惊吓了公主的牲畜应当直接斩杀不论,但熊在大齐被认为是力量与权威的象征,不可随意诛杀,于是只得上前询问公主的意见。 黎锦笑道“此乃有主之物,只管派人围在此处,等待主人来赎便是。” 卫队长疑惑“殿下何出此言” 黎锦将手从袖中伸出,一指那熊道“郎将且看这熊,体形肥硕,毛色油光水滑。如今已近十月底,熊类即将冬眠,这熊一不去蓄存食物,二不去寻找洞穴,反倒是挡在这路中央悠闲度日,定是有人喂养,因此不必为生计奔波。” 见卫队长连连点头,黎锦补充道“而且这是一头西域马熊,若不是有主人喂养,定不会出现在长安。” 卫队长信服道“公主殿下大才,卑职不及。” 黎锦在心中摇头,不过是在天禄阁中见多了各地风物的典籍罢了,有何大才这卫队长也是官宦子弟,想必是听闻了擅农大长公主亲自为孤加笄,因而改了说辞吧,以前身边人夸孤不过是博闻强识一类,甚至有自负不凡者暗中嘲孤只知些奇淫技巧,如今倒是成了大才了。 不过黎锦也并不在意,示意卫队长自去处置棕熊,转身招呼侍女们步行向别院走去。此地已经相当靠近别院,黎锦懒得等车架便一路步行过去。 这边卫士们围着棕熊,焦急等待熊的主人,那边萧容养伤的宅子里也乱成一团。 这日萧容换过伤药后便摊在院中摇椅上闭目养神,偶见花圃中有野兔蹿过,不知想起了什么,勾起一丝痞笑。 就在萧容晃着椅子熬着无所事事的养伤日子时,管事突然火急火燎地冲进来,大喘着气说“侯君,大事不好,后院,后院” 萧容拖着懒洋洋调子道“后院咋了” “后院养着的熊跑了”管事终于说完。 萧容仍旧兴致缺缺“跑了就找呗,那憨熊又不伤人,急什么” 管事见萧容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更加着急“那熊跑去官道方向了,追去的下人说惊了长公主车驾,如今正被围在路上。” “哦。”萧容这才有点兴趣“长公主今日回来” “是啊,谁知长公主回来这么快,竟这么巧与那熊遇上了。” 萧容坏笑道“你去找个斗笠来,要带黑纱能挡住脸那种。” 管事不明所以,见萧容确实不担心的样子只得去找斗笠去了。 很快斗笠拿来,萧容把斗笠往头上一扣便出门去了,管事在后面还在念叨“熊” 萧容背着身挥挥手,示意不必在意,管事只得作罢。 这些日子萧容受黎锦所托照料那小片麦田,又因为秘密在此地养伤不能给外人知道,只得每天晚上悄悄潜进去补补苗,捉捉虫。 而更让他难受的是黎锦在走时特意嘱咐了她庄中管事,当天便把高墙周围的树统统移栽到了别处,使得萧容翻墙更加不易。如今听到黎锦回来,还扣了自己的熊,萧容迫不及待就来理论了。 “殿下,庄外有一带黑斗笠的人自称是苗郡太守想求见您。” “苗郡是何地”黎锦疑惑。 “婢子也未曾听闻,但他说与殿下认识,以此为证。”侍女说着将一块玉佩奉上。 黎锦的侍女都是有些见识的,虽未必能识文断字做个女官,但都能一眼辨出玉石好坏。见斗笠男子给出的玉佩润泽非常,雕刻更是寻常人家所不能使用,便知道此人不大可能是骗子,于是为他通报。 黎锦看着玉佩感到十分眼熟,似是近日见过之物。又听到侍女描述那男子身材甚伟,气质挺拔,突然想起这玉佩乃是回宫前夜在宛陵侯身上见过的,当时见这玉佩在月光下光泽异常还多看了几眼。 叫侍女去请那男子进来,黎锦边往茶室走边想,苗郡太守,看苗地的太守,这萧侯君真是有趣。 “长公主安好。在下要事在身,未能前去恭贺公主及笄,还望公主见谅。”萧容走进茶室笑着招呼道。 黎锦挥挥手让侍者都下去,回道“宛陵侯安好。既是要事在身,自然不必在意孤笄礼。” “公主笄礼自是大事,虽宛陵侯如今不在京中,但相识一场,在下自是不能错过,改日便为公主补上礼物。”萧容在榻上坐了,笑着看黎锦用吊在火炭上的小壶煮茶。 如今京中贵人们大多喜欢煮茶待客,在榻上放一小几,主客各坐一边,中间吊一小壶,主人按着自己家得到秘方将各色茶叶香料食材放入壶中,以火炭温热。既文雅又能炫耀自家茶方。 萧容出身侯府,自也喝过多家茶方,但似黎锦所煮这般气味的倒是从未见过。于是萧容开口道“殿下所煮茶汤倒是颇为特别。” 黎锦笑道“特别简单” 萧容点头,方才看黎锦加料确实十分简单,煮好的茶汤加入枣子、橘皮,便盖上盖子任它在火炭的烧制下浅沸。 萧容本以为是黎锦年纪尚小,不会搭配复杂的茶汤,但等到香味飘出时才发现竟小瞧了这小姑娘。 黎锦笑着伸出手指推了推吊着的茶壶,让它轻轻摇晃,开口道“茶不过是待客的饮品罢了,做那些复杂的方子,除了炫耀又有何用” 说着她皱了皱娇小的鼻子,又补充道“不仅没有,还难喝。” 萧容大笑道“公主大才。” 被同样夸奖,刚刚卫队长说出口,黎锦听过便罢,风过不留痕,如今萧容这么说,黎锦却觉得高兴。她兴致勃勃与萧容聊起京中各家的茶方。 二人都地位颇高,喝过不少茶方,但更巧的是都对各家越来越繁复奢侈的茶方颇为鄙夷。一致认为还是少放几味料,味道单纯些更好喝。 于是一个说茶中放韭简直是跟客人有仇,一个说茶中放粟是不是想把客人喂饱。二人简直像是独居数年的琴师终遇知音般将各家名为创新实为炫耀的茶方数落个遍。 或许是对黑暗料理的吐槽使两人迅速熟悉,等到喝完一壶茶,两人就像是多年老友一般相视一笑,默契的把话题转移到正经事上。 二人同时开口道 “孤的麦苗如何是否茁壮” “本侯的熊如何是否雄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听萧容提起棕熊黎锦恍然大悟“原来那熊竟是萧侯君的。” “正是府中蠢物,今日被本侯骂了几句竟撞破木门跑了出去。”萧容风轻云淡的说,丝毫不觉得与棕熊吵架幼稚。 “孤还道附近谁家突然养了大熊,原来是侯君带来的。”黎锦眼珠一转,故意敲诈道“侯君的宠物惊了孤的车驾,是否该表示些什么” 萧容失笑“公主想要什么先说好,若是赎金太贵,本侯就不要那蠢物了。” “怎会怎会,孤是厚道人。”黎锦心中一动,那熊长得甚是肥硕可爱 不过转念一想,那毕竟是萧容养的宠物,看亲人的模样应是养了挺久了,不好夺人之爱。黎锦开口道“侯君想必年前不会再去边关” 萧容意味深长的看了黎锦一眼“是,本侯短时间都会待在庄中。” 黎锦笑得灿烂“那不如侯君继续帮孤照料麦地”她想着光自己一人试验这麦苗有些困难,把萧容也拉进来不仅能利用宛陵侯府的资源遮蔽不怀好意之人探究的目光,还能有足够的理由在试验成功后优先把麦种分配给边关。 但没想到的是,即便她不借着熊的事邀请萧容,萧容也会想办法加入进来。 萧容不是蠢人,当日黎锦虽以试验跨冬小麦搪塞过去,但萧容仍旧心存怀疑。冬小麦虽新奇,但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黎锦完全不必要围起高墙,小心翼翼的试种。 抱着这种怀疑,萧容悄悄带了一株麦苗找家中做过农活的心腹看了。心腹告诉他这小麦虽未长成,难以细致判断,但无论是幼根的粗壮还是叶片的挺拔都不是普通小麦可比,应是特意培育之物。 听闻此言,萧容心中便有数了,能让长公主如此紧张的麦种,不是更能抗灾便是产量更高。 而不论是抗灾还是高产都是苦寒的边关所需要的,既然无意间撞见了,做过边境太守萧容便不会放过,因此黎锦一提议,萧容马上答应下来。 而且为了日后方便瓜分成果,萧容意有所指的追问了一句“若是这麦地收获颇丰,本侯也是可以分一杯羹的吧。” “这是自然。”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隔着小茶几对笑。 有了萧容的加入,黎锦的种麦事业进展的更为顺利。 首先从保密性上便得到了很大提高。萧容直接调了亲兵在高墙周围隐蔽,密切监视着是否有不明人员靠近。 这些亲兵与黎锦身边的卫士不同,卫士们虽对黎锦忠心,但这份忠心只体现在保护她的安全,他们本身还是京中各营的军士,并不会完全听黎锦调遣,也不会特意为她保守秘密。 而萧容的亲兵乃是宛陵侯府的私兵,宛陵侯府历代死守大齐边疆,乃是一脉相传的齐朝定海神针。因此宛陵侯萧家被允许蓄养少量私兵,这些私兵只效忠于当代宛陵侯,只要是萧容的指令便会认真完成,而且完全不会向外人透露。 有了这层守卫在高墙外侧的保险,黎锦完全放开施为,将这些日子在光网上浪的飞起完全不理她的系统喊回来,向系统详细的询问了未来更加先进的种田技术,一一试验在这几亩麦田中。 系统本来不愿告诉黎锦,坚称自己是有原则的系统,绝不会向宿主透露本不该透露的事。但黎锦对系统死缠烂打,表示既然手信是麦子便应当附赠麦田种植手法。 在黎锦频繁骚扰下,系统终于投降,于是麦田中就有了墒沟、腰沟、地头沟等水利措施,黎锦还在系统的帮助下与负责种植的农人商议好了浇冬水的时间以及来年的春肥施放事宜。 就在高墙内的麦田诸事顺利,向着丰收撒丫子狂奔的时候,黎锦庄子上没有被围起来的田里倒是发生了怪事。 这一日,农庄的管事前来汇报说,近日农夫对田地进行冬整时发现田里不知被什么东西挖的到处是坑洞,小的只有一脚宽半尺深,大的却向下连挖数尺,已经有好几个农夫一时不慎踩进坑中了。 黎锦听闻也甚是诧异,忙问道“可有人受伤” “这倒是不曾,只是地中无端多了这些坑洞,佃户间有些不好的传言。”管事如实说道。 黎锦皱眉道“带孤去看看。” 管事带着黎锦到了坑洞最多的田里,这是块靠近山林的窄地,不足一亩的地里有五六个坑洞,看上去都还挺深。 黎锦在一个深坑前抱着裙子蹲下,只见这坑洞约有一尺见方,底下并不竖直,而是向旁边歪歪扭扭的挖过去,而且洞中并不平整,像是什么动物挖的。 黎锦问道“这边是有什么活物出没吗” 陪在地边的农户忙回道“禀公主殿下,这边因靠近山林,平日里是见过些野兔之类的,但并没有打这种洞的动物。” 黎锦伸手托起下巴,这就奇怪了,这洞分明不像是人打的,农户又说动物不这么打洞,那是什么弄得呢。 “你们把这个洞完全打开看看。”黎锦指使道。 农户们连忙上前,拿起头把洞完全扒开。 扒开后的洞更加一目了然,底下没被农夫们动到的地方坑坑洼洼,与头刨开的平整土面完全不同,更加证实了洞口并非人为挖掘。 而更加引起黎锦注意的是洞底的枯草和几个被什么啃过的野果。黎锦伸手就要去拿野果,被身边的侍女们连忙拦住。 黎锦回头疑惑的看她们,侍女们解释道“戚先生之前教训过了,不能让您碰来历不明的东西。” 黎锦无奈,拍拍手站起来,示意农夫上前查看“你们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弄的。” 农夫们一看便道“这是鼠类弄的啊,看上去像是田鼠过冬用的窝巢。” “哦那这洞也是田鼠钻的”黎锦又问道。 “可这,这洞不像啊,田鼠洞可隐蔽了,怎会如此大开着洞口。”农夫们都觉得不像。 黎锦思考一会儿,问道“这洞出现的有规律吗这两天哪几块地里有新鲜的洞出现” 管事回道“禀殿下,这些洞是从东边的田里开始出现,顺着贴近林子的田一路挖过来,这几天发现的都在前面几块地中。” “行,你叫佃户们不必惊慌,孤晚上再来抓这个掏洞贼。” 黎锦吩咐完便回去休息去了,留下管事和佃户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公主要怎么抓这挖洞的东西。 等到了晚上,黎锦拒绝了管事陪同,只带几个护卫向田里走去。 到了离那几块出现坑洞的田不远的地方,黎锦叫卫士们在此等候,独身向田边走去。 来到田边,黎锦便见到了等候在此的萧容“侯君来的好早呀。” 萧容贫道“公主有唤,敢不早来等候” 黎锦见他耍嘴皮子笑了两声并不接话,带着萧容向林子里走去。 跟着黎锦转了半天,最后在一从矮树下蹲下,萧容问道“公主唤本侯半夜来此是要埋伏什么吗” “是呀,埋伏你家那头大熊。”黎锦小声说道。 萧容也跟着压低声音辩解道“公主可不能看我家熊蠢就冤枉它,这几天那胖子还算老实,并没踹坏木门。” 黎锦笑了笑说道“那你就好好看着,孤定是没有冤枉它。” 而后黎锦便不再出声,萧容也安静下来,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农田。 不多时,就见远处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动作敏捷地跑过来,在跑到农田边上时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俯下身去将鼻子贴在地面嗅了嗅,又直立起来四处观望。 萧容看见那动物直起身来时脖子上显眼的一圈白毛,顿时气得要出去揍熊。黎锦连忙将他拉住,摇摇头示意继续看。 棕熊张望半天没有发现主人的身影便以为自己闻错了,扑进田里打了个滚,便开始四下寻找田鼠的洞穴。 就在它找到洞穴,撅着屁股挖的起劲的时候,突然后面一声怒喝“蠢货你在此作甚” 棕熊被吓得一个激灵,转身便看到主人怒气冲冲的从林中转出。 它笨笨的脑子还没想通为何主人会在此地时,树丛后面又转出一个小姑娘。 黎锦走到棕熊挖的坑旁边,伸脚在洞边点了点,扬头对萧容说道“看,熊赃并获。” 萧容刚刚保证过自家熊关得好好的,回头便在人家田里抓到挖洞的蠢熊,一时颇为尴尬。 不过他向来面皮不薄,踢了踢愣在那的熊,嬉皮笑脸道“这蠢物真是越来越皮,在下替他向公主赔罪了。公主不如来打上两下泄愤这家伙一向皮糙肉厚,公主尽管打。” 黎锦看着被主人踢了还愣愣的坐在地上的棕熊,也是颇为好笑。 白日时看到洞底有鼠类巢穴的样子黎锦就怀疑是有大型动物抓鼠导致田中多出一个个坑洞,又想起熊类似乎秋天也会以鼠类为食,便怀疑到萧容带来的棕熊头上,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黎锦本就没生气,见棕熊坐在原地大受打击的样子,便笑道“不必了,不必了,侯君的熊还是侯君自己教训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转眼间冬去春来,这年冬天自抓了掏洞贼棕熊后就再无趣事发生,就连年节也过得十分平淡。 不过好在麦田种植十分顺利,日日看着麦苗向着丰收的方向生长使得黎锦一个冬天都十分高兴。 年节过后,匈奴内乱的消息终于传出。 此前匈奴太子被萧容刺死,匈奴内部大乱,但匈奴王毕竟正当壮年,在其压制之下边关斥候一直没能得到确切消息。 由于没有明面上的消息传入,一手策划了此事的皇帝也无法进行后续行动。 等到年后,匈奴王如皇帝前世记忆里那般突发急症,匈奴国内形势再也压制不住,终被斥候探得消息。 这日,皇帝日常与几位大臣在暖阁中议事。如今刚过春耕时节,民间朝堂都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所以暖阁中气氛很是轻松。 就在君臣商讨完为数不多的政事,开始悠闲地唠起家常的时候,门外忽有通传“报边关急情,求报陛下” “传”君臣听闻急报具是一惊,不过与几位大臣不由自己露出的担心不同,皇帝心中则是终于等到消息的兴奋。 一个斥候服色的军士风尘仆仆地入内,跪地禀道“陛下万安。代郡斥候探报,匈奴太子身亡,单于重病。如今匈奴国内大乱,大齐、鲜卑、乌桓边境的匈奴驻军具已向匈奴王庭收缩。” “好”皇帝一拍桌子站起来,几位大臣也皆露出喜色。 “可探得匈奴内部具体情况”一个须发花白的胖大臣忍不住问道。 皇帝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手“太尉莫急。” 斥候将一路牢牢背在背上的竹简呈上“卑职惭愧,未能潜入内部。此有太守派遣潜伏于匈奴王廷的暗探所传竹简一份。” 有小黄门连忙上前,将竹简检查一番后呈送给皇帝。 皇帝将竹简打开细细胖太尉按捺不住激动,探着头想要看清竹简上写了什么。 皇帝轻笑一声,这太尉乃是三朝老臣,先帝在时就是为因行事随意不拘礼节而被小人弹劾,等到皇帝登基重新启用后就变的谨小慎微许多,但仍旧是不折不扣的主战派,如今听闻匈奴国内大变,终究还是克制不住了。 胖太尉听到皇帝轻笑有些尴尬地坐了回去,告罪道“臣一时激动,陛下见谅。” 皇帝并不在意,反倒向他招招手,道“太尉过来同看。” 胖太尉连忙起身凑到皇帝桌前,因为起身匆忙,胖胖的肚子还带倒了桌上的茶杯。 皇帝听到久等的消息本就高兴,如今见太尉如此激动更是开怀,周边的大臣也都发出善意的笑声。 胖太尉抬手扶了扶肚子,不去理会他们,专心看着皇帝摊在桌上的竹简。 竹简上详细的写了匈奴境内目前的情况。 匈奴太子去年秋日遇刺身亡,三王子指认乃是二王子所为,两派挣了个你死我活,互相掀出不少丑事,双方所辖部落之间亦是摩擦不断。 但由于有匈奴王压着此前并未有较大冲突,直到今年春天,匈奴王重病,再也压制不下分别有一派匈奴贵族支持的两个王子。二位王子的争锋开始摆上明面,分别收拢军队,准备等现任匈奴王一死便以实力分高下。 胖太尉看完竹简笑的胡子都一颤一颤的,向皇帝拱手道“陛下,此乃天赐良机啊” 皇帝正想点头,又听他说道“陛下,老臣愿领兵出征,趁此机会,一举收复朔方” 皇帝听闻此言,心中哭笑不得,这老家伙还是如此激进,正要劝说几句,便听到主管财政的治粟内史开口了。 “太尉是否想的太多了,如今国库粮草尚不能掩过仓底,如何能打仗”治粟内史打击道。 胖太尉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平日里小气巴拉也就罢了,现今如此良机竟还不肯调遣钱粮收复失地” 治粟内史也是皇帝在位后提拔,虽年纪轻轻但为人十分古板,梗着脖子跟太尉争辩道“太尉何不亲自去国库看看,看卑职是否故意欺瞒不肯出力。” 胖太尉气的直抖,欲要继续争辩,皇帝连忙打断“太尉不必急切,如今匈奴内乱刚起,不是出兵的好时机,不如待他们消耗过后再做打算。” 胖太尉如今眼中只有收复朔方一件事,听皇帝如此说,犹自不服,但在座的诸多大臣纷纷劝说,都道是应先修养生息,待秋收之后再议出兵之事。 胖太尉只得作罢,回到位子上坐下,小声嘟囔道“若是宛陵侯在此定会支持本官,尔等就是欺负本官不善言辞。” 皇帝听他提到萧容,也借机说道“既然匈奴已经撤兵,就让宛陵侯回来吧,陈侍中你派人去代郡传旨,诏宛陵侯回京述职。” 听闻皇帝提起萧容,刚才始终不曾发言的丞相邹智眯了眯眼,开口道“皇帝诏萧太守回京想必是早有成算” 皇帝心中暗骂,这只老狐狸,朕不过趁机找个理由让君昭光明正大出现在京中罢了。 “不过是看宛陵侯在代郡做的甚好,如今代郡无战事想让他回京小憩罢了。丞相可有异议”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邹丞相。 邹智心知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就算皇帝真的另有打算也不能正面追问,于是服软道“陛下决定自是英明,臣无异议。” 皇帝见邹丞相如此滑不留手,心中更加不快。这邹智从先帝时便是丞相,先帝在位时也是相当嚣张,但皇帝登基后却突然断尾求生,使得皇帝屡次清洗都没能将丞相之位撸下,无奈之下只能架空其权力,让他做个空架子丞相。 皇帝一时半刻拿邹智毫无办法,虽如鲠在喉也只得放下,与其他臣子讨论起如何趁匈奴内乱在边境谋取更多利益。 这边皇帝与大臣们如火如荼的商议如何借匈奴内乱之机休养生息,那边黎锦与被太尉念叨的萧容也在田边商讨如何上交这些麦种。 自麦地进入抽穗期,麦种的奇异之处便已暴露无遗。 萧容第一次见到麦苗刚刚发出的短穗时就意识到了这麦种的惊世之处。与普通麦种不同,这麦穗明显更为硕大,麦轴坚韧,子粒大而多。 如今到了四月底,小麦已进入灌浆期,田中小麦长至半人高,因还未完全成熟便一株株高举着丰满的麦穗,在田中绿油油一片。 因麦种的奇异已无法掩饰,黎锦早在一个多月前便严令这高墙所围的院子许进不许出。 如今麦子就要成熟,看目前状况估计亩产必是要超出九石,收获也能在五月完成,不会耽搁夏季粟的播种。但越临近成熟黎锦越是烦躁。 萧容来到麦地时看到的便是黎锦蹲在地边上缩着手盯着麦田犯愁,他刻意提气,悄无声息地走到黎锦身后,猛地干咳一声。 黎锦被吓得往前一扑,差点栽进刚刚浇过灌浆水的田中。 萧容见她反应这么大,连忙一把捞住,以防真的滚进泥泞的田中。 黎锦在田边站稳,转身瞪住萧容,气呼呼地刚要开口谴责,就见萧容忍不住笑了起来,黎锦更加生气,一双水嘟嘟的杏目瞪得浑圆。 萧容连忙摆手告罪,但还是忍不住笑意。 刚刚黎锦转身瞪他让他忍不住想起当初自己翻墙进来初见黎锦之时,那天黎锦被嘲笑身高时也是气到脸颊边的软肉都在颤抖,这几个月过去,黎锦身材抽条不少,但大概是随了皇帝,脸颊仍是肉肉的,配着一双杏眸像极了自家胖熊小时候,甚是可爱。 这时的萧容仍以为自己不过是对黎锦起了类似兄妹的爱怜之情,万万想不到日后终于弄明白自己感情之后在护犊子的皇帝那受到的阻碍。 那时候的皇帝见到萧容真的想要拱自家大白菜了,便一改取字时暗搓搓想将二人凑成一对的大方,跟太子一起对萧容横挑鼻子竖挑眼。 但如今的萧容仍坚信自己是个以大齐边关为妻的好男儿,他在黎锦的怒视下迅速转开话题问道“景福方才在为何事发愁” 被提起方才犯愁之事,黎锦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焉了下去,嘟囔道“你不懂。” 萧容发笑“我不懂什么景福倒是说来听听。” 黎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跟萧容说道“举个例子,如果你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说道这里,她看了萧容一眼,见他认真听着并未发笑才继续道“这时候你得到了一条大鱼干,但绝不能告诉别人来历,你怎么把鱼干给你父亲” 萧容心中仿佛有个小人笑的满地打滚,这丫头是把麦子种出来了才想起犯愁怎么交上去啊,还以为她这么认真试验麦种是已经在皇帝那报备了呢。 纵使内心已笑到抽搐,萧容还是面不改色的说“若是我就直接给父亲,都揭不开锅了谁管鱼干哪来的” “那家里突然多出鱼干怎么向邻居解释呢”黎锦追问道。 萧容光棍地说“让父亲解释去,我都解决了家里的粮食危机了,父亲作为一家之主难道不应该负责想个借口出来吗。” 黎锦左手在右手手心捶了下,恍然大悟道“对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自萧容那得到建议后,黎锦便迫不及待地把麦种之事上报给了皇帝。 虽然如今麦子尚未成熟,但已然可以看出成熟之时的盛状,这使得黎锦有些战战兢兢,很是担忧消息外泄导致不好的结果。 于是两天之后,在黎锦信誓旦旦的劝说下微服出宫来到庄子上的皇帝便收到了一份充满了丰收味道的惊吓。 “这这当真是麦子”皇帝一迈入院中便被震惊在当场,转头询问黎锦道“真是能做粮食的麦子” 黎锦连连点头,保证当真是能吃的麦子。 皇帝几步冲到田边,仔细看去。 这圈起来的院子约有三亩多地,此时满满当当的挤满了快要成熟的麦苗。 麦苗一眼看去就能看出不同,不仅植株比普通小麦挺拔,结出的麦穗也都有普通麦子的数倍大,虽未到收获时节,但皇帝一眼便能看出这片地的亩产定会数倍于当今最好的地种出的粟米。 皇帝本是因为近来无事,为了哄女儿开心才出宫来看看,如今见到麦田才明白女儿口中的惊喜是为何物。 他脑中忍不住开始想象,若是全国上下都改种这种麦子,那每年的粮食产出便会数倍于当下,只需一二丰年便可填满国库,到时候不论是匈奴还是隐隐有不臣之心南方诸王都可以发兵强征,而不必担忧粮草不足。 皇帝想到此处,转身认真看着黎锦说“锦儿这麦种可还有多可否于各地种植” 黎锦也认真与皇帝推算,自己得到的麦种,除了防备风险留下的少量种子之外已全部种下,这三亩地用了约半石种子,大约能产出近三十石麦子,全部留作种子,秋天大约能种一百八十亩地。 皇帝听闻这个数值,刚刚升起的野心稍退,慢慢意识到,虽这麦子是良种,但毕竟数量有限,欲要推广到全国还需不少时日。 皇帝又问道“这麦种乃是从何而来可能再多得些” 在皇帝殷切的目光下,黎锦有些惭愧的扭过了头,在意识到种子不足之后她也找过系统,但系统说手信的多少是由接取时容器的大小决定的,而且每种手信只能得到一次。 黎锦忍不住懊悔当时并没把手信当回事,随意找了放衣物的箱子承装,导致如今推广用的种子不足。 但她也知道,如今再想也是无用,便在皇帝的目光下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能再拿出更多种子。 皇帝见此也不强求,只道是黎锦同自己一样有所奇遇,就像自己不能把重生之事告诉别人一样,黎锦也有保有自己的秘密的权利。 皇帝本就对黎锦颇为信任,又怀有上一世没能保护女儿的愧疚,便将种子来历之事就此揭过。 有了皇帝的支持,麦地的安全便彻底不用黎锦操心了,皇帝派遣了心腹卫队将麦田团团围起,等到麦子成熟便第一时间收割存种。 只要试吃后确认麦种安全,便可以育种推广了。 这时候便能体现出萧容提前加入麦田种植未雨绸缪的好处了,黎锦因在种植过程中与萧容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在皇帝问起这种子能否在北地种植时,大力推荐了萧容所关心的并州幽州二地种植此麦。 不过黎锦也不算说谎,在系统查到的资料中,北地确实可以种植小麦,虽然不像黄淮地区优势大,但在后世也是重要的小麦产区。 黎锦又向皇帝建议了南方地区麦粟复种,北方地区两年三熟的种植方式,皇帝听闻之后颇为开怀,拍了拍黎锦肩膀,大笑“锦儿真乃朕之福星” 在皇帝、黎锦与萧容的热切盼望下,小麦很快度过了灌浆期,在五月中旬迎来丰收。 丰收之时,皇帝特意带了终于能光明正大出现在长安城中的萧容前来观摩。 看着装满了农庄两个库房的麦种,皇帝握紧了萧容的手臂。 萧容此刻也颇为激动,竟全然不觉手臂被皇帝一个习武之人紧握的疼痛。 半晌,皇帝回神,心虚的揉了揉被自己握了半天的地方,开口说道“君昭,若是朕许你将半数麦种带去边关,你可能尽快推广以补充边境屯粮” 萧容立刻回神“臣敢立下军令状,定全力推广以尽快充盈边关粮仓。” “好,朕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而后皇帝迅速组织了一次祭祖,并且再次召见了当时帮黎锦散播不宜早婚传言的方士吴一道。 在吴一道的帮助下,皇帝在祭祖时自导自演了一出大戏。 因知道黎锦喜欢凑热闹,而此次发现麦种又确实是大功一件,皇帝特意将黎锦带去了此次祭祖,让她近距离观赏了这出好戏。 祭祖时乃是一个晴天,因皇帝提起的突然,太常寺准备不足,能够参加的就只有京中王侯及官品足够的大臣。 这天,因是祭祖,站位靠前的都是宗室中人,黎锦被安排在靠近大殿的第一排位置,身边便是太子与诸多长辈。 这站位不免又引得群臣一片猜疑,但此时黎锦并不在意后面的臣子们想些什么,只一心一意盯着在殿中祭拜的父亲,心中暗暗猜测父亲所说的大戏是指什么。 皇帝先向先祖念了一份由文辞极好的大臣写出的祭文,大意是讲朕继位以来兢兢业业,不敢稍怠,希望祖先保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 之后皇帝便像之前设计好的那样,假装借题发挥,喊太子上前祭拜,祈祷祖先保佑物阜民丰。 太子被皇帝叫到,特意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向妹妹黎锦眨了眨眼,示意她注意好戏就要开场了。 黎锦连忙打起精神,就见太子上前,站在皇帝背后躬身祈祷,没等太子说上两句,大殿内突然金光忽闪。 殿外侍卫顿时紧张,立时便要冲入护驾,但皇帝沉稳的声音马上想起“不必惊慌,此乃先祖显灵。” “朕,大齐七世帝黎旷,携长子黎韫、长女黎锦,迎先祖英灵。”皇帝沉稳的声音安抚了就要乱起来的现场众人。 黎锦连忙入内,与太子一左一右在皇帝身后站了。 进了大殿之后那金光便不再刺眼,也能看清殿内情况了。 原来,皇帝借着大殿之内除祭拜的皇帝太子之外不能有他人进入的规矩,在殿内布置了大量机关。 那金光便是借由诸多黄铜境折射日光所造成的,而且镜子布置的颇为促狭,那折射出的日光直冲殿外人的面部而去,因而越靠近大殿越看不清殿内情况。 皇帝话音落下后便响起了一个厚重的声音“寡人,齐康文王,今闻后世祈祝,甚感于诚,今赐良麦十石以惠黎民。” 而后黎锦便看到称病不能参与祭祀的二哥在梁上冲她一笑,然后便拉下了手边一根麻绳。 顿时,簌簌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自三人所站之地至殿门前便堆起了一座粮山,外面众人皆惊得纳头便拜,殿内皇帝也带着太子、黎锦拜谢先祖恩赐。 等到粮种全部落下,那厚重的声音又响起来“尔等退下,寡人有诏予后世帝王。” 言毕大殿之门自动关上,门外众人看着关门带出来的麦粒具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但此时的人还是信神灵祖先者居多,像皇帝这般敢将灵异之事当作普通伎俩玩弄的乃是万不出一,于是众臣便都静静地等在殿外。 殿内,吴一道在店门关闭后赶忙从后面转出,向皇帝告罪道“臣大胆冒充先王,请陛下降罪。” 皇帝不甚在意地说道“不必惊惶。尔自去处理殿中机关,务必不能使人看出端倪。” 吴一道连忙去收取那些机关铜镜,皇帝则在先祖灵位前告罪道打扰先人英灵,但望先祖看在所行之事乃是为了天下黎民饶恕则个。 向先祖重新做了祷祝之后,皇帝带着三个儿女在殿内寻了干净之处坐下。 黎锦被皇帝这一出大戏惊到说不出话来,二皇子调笑道“平日里不是锦妹胆子最大么,怎么如今倒惊得瞠目结舌了。” 黎锦与二皇子斗嘴惯了,此时下意识回道“二哥拉绳时倒是英姿飒爽,怎么下房梁时颇为趔趄呢” 太子听见弟弟妹妹笑闹,与皇帝相视一笑,此时一家人倒是像回到了先帝时期在太子府上韬光养晦,不时暗戳戳搞点小动作时的样子。 吴一道不多时便收拾好了机关,二皇子带着他从殿后暗门离开。而皇帝三人则在大臣们面前将剩下的戏演完,便起驾回宫。 自太庙这一出祭祖大戏后,种子便算过了明路,虽朝中定有人不信,但无论他们心中怎么猜测,民间已经传遍了当今陛下英明引得先王赠种的传说。 在民间的殷殷期盼中,皇帝特地张布皇榜,向百姓们解说先祖送来的乃是神异麦种,皇帝将在各州选良田育种,待到种子足够便分发给天下百姓种植,让大家的田中都能长出产粮更多的麦子。 一时之间皇帝在民间声望突起,渐渐抚平了百姓对于先帝带来的苦难的记忆。 就在民间把皇帝当做神灵供起时,皇帝本人却在宫里愁破了脑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却说外界皆在称颂皇帝大德,对粮种所能带来的丰收翘首以盼时,皇帝却在宣室殿中愁的来回踱步。 皇帝一会儿走到舆图前反复斟酌,一会儿又走到窗前眺望,似是在等什么人。 终于在皇帝焦躁的想要摔杯子时,门外侍者唱报“皇后到” 皇帝忽的转身看向门口,就见皇后虚扶着侍女的手走进来,行至二门,皇后微微转头小声让侍女退下,独自一人缓缓走来。 皇帝满腔愁绪在看到皇后时突然被抚平,他已是活过一世的人,本以为自己对美色已失去了年轻时的欣赏力,但此时见到皇后漫步走来却突然发现,并不是心态老了便不会心动,而是阅尽人世的心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所以对形形色色所有美的触动全部浓缩在了这一个人身上。 皇后从来不是温婉的风格,这时也是一身红衣,将自己的娇艳明媚全部展现出来,美的极具攻击性,似一株盛放的牡丹却又将蔷薇的尖刺明晃晃置于表面。 这本不是能够安抚人心的长相,但皇帝在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心情就是忽然间平复了,仿佛之前发愁的事情都能够一笑置之了。 “陛下万安。”皇后近前行礼道。 这时皇帝突然发现即便是在低头向自己行礼,皇后身上那种张扬的美也从来都没有收敛过。 这让皇帝突然笑出声来,自重生以来,自己一直囿于前世的记忆中,往来多少大臣妃子在自己眼中都会自动替换成记忆中垂垂老矣的样子,唯独皇后从不曾改变。即便前世皇后亦是在自己面前老去,但只要她站在自己面前,那眼前的她便是心中的她,这尖利的美即便老去也是如血的盛世牡丹样子。 前世皇后走在自己之前,自她去后,后宫较受宠的嫔妃皆是气度温婉之人。世人都说武帝本就是傲骨嶙峋的铁血帝王,合该配温柔美人,但其实世人都错了,坚硬似铁的帝王与血色牡丹才是绝配。 也唯有一生从不为外人言语而收敛自己的皇后才能在武帝心中留下一点朱砂痣,让此后遇见的所有其他红玫瑰都欠了七分颜色,甚至比不上有她在时从来懒得看上一眼的白玫瑰。 也唯有皇后能在此时刺破皇帝心中那层迷障,让他真正走到这个世界,而不是继续活在前世的记忆里。 撕破那层隔膜真正走到这一世来的皇帝瞬间便想通了此前一直纠结的事情,但他还是开口道“细君,锦儿欲往边关,你认为可允吗” 皇后略一思忖问道“与宛陵侯同往西河” 皇帝点头,此前皇帝下旨调萧容自代郡转任西河郡太守,守卫失去了朔方长城庇护的西河郡,并带麦种前往在当地推广以尽快补充军粮。 萧容收拾行装时被此前因种麦与他熟悉起来的黎锦知晓了调任之事,黎锦本就想要前往其他州郡以获取系统带来的其他手信,此番见到萧容调令便福至心灵,向皇帝请命前往西河郡慰问边关将士。 皇帝因陷于上一世的记忆,一将黎锦与北方联系在一起便会想起前世那座小坟茔,立时拒绝。但黎锦向皇帝暗示道北行之事与麦种来历有关,甚至有可能会有新的高产作物出现,于是皇帝开始困扰于女儿的安全与黎民的福祉之间。 原本在皇后到来之前皇帝已经准备放弃粮种,但皇后的身影突然使得皇帝将这一世的黎锦与前世的小坟茔忽的分开了。 没有了黎锦到北方会早亡这一心理暗示,皇帝放平心态去思考黎锦前往西河的安全问题,发现这是一个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西河郡辖域广阔,只要黎锦不主动走到边境之外,即便是内乱中的匈奴真的分心扣关也能够及时撤离战场。 于是皇帝抱着非常轻松的心态问皇后愿不愿意女儿远行,而皇后的回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大齐十二州,锦儿何处不能前往” 皇帝酣畅的笑出声来,何处不能前往这是朕的江山,朕的女儿有何去不得,即便是匈奴王庭,等到大齐国力恢复,又有何难去 很快,黎锦想要的圣谕便传了下来,但却不是此前请求的慰问边关将士而是让满朝文武皆惊的巡守西河,不过对于只是找个理由前去别的州郡的黎锦来说倒也并无区别。 趁着萧容仍在京中与即将接任代郡太守的官员做交接,黎锦迅速收拾起来,准备与萧容一同启程,带着已有冬麦种植经验的农人赶在秋末前到西河种下这一季小麦。 启程的日子来的很快,在帝后依依不舍的送别中,黎锦与萧容离开长安向北行去。 出了京兆不久,一日清晨,黎锦的车窗突然被敲响。 “一路风光正好,本侯闻公主亦颇善骑射,何不出来看看” “不过略通一二罢了,不敢道擅长。”黎锦从马车中钻出,接过萧容递过来的缰绳。 翻身上马,伸手在这匹白底灰斑的骏马鬃毛上拂过,黎锦笑道“这马倒是好马,给孤倒是可惜了。” “不可惜,公主英姿飒爽合该配匹好马。”萧容笑道,说着打马向前面跑去。 黎锦一抖缰绳追上,身后卫士们欲要跟随被萧容身边亲随留下“不必惊惶,有侯君在不会有事。” 二人策马奔驰一会儿,在能够被后面队伍看到,又不至于被听到谈话的地方慢下来,骑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边走边聊。 黎锦笑着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善骑射的传言” 萧容回道“今日之后说不定就有了” 又笑谈几句,二人将话题转到正事上。 看着路边青翠的粟米田,黎锦先开口道“不知西河情况如何,去岁以来被匈奴人连番骚扰,今年粟米可有按时种下” 萧容也回归严肃“景福出京前可有探听西河消息” “不曾,只找了逃难至京的西河人问起过气候。”黎锦说道。 萧容微微皱眉“那景福怕是有所不知了,如今的西河并不是个好收拾的地方啊。” “哦,怎么说”黎锦疑惑。 “景福可知西河四大豪族” “黄、韦、王、张”黎锦转头看着萧容。 “正是。王家乃是先帝早期王丞相的本家,后来邹相上位,连番打击王丞相势力,如今在西河郡王家已不算顶尖豪族。”萧容解释道。 “那么便是三家”黎锦牵了牵马绳,示意马匹走慢些,白马打了个响鼻,不情不愿的慢下来,跟着萧容的乌驹一起慢慢溜达。 萧容摇头,慢慢讲道“此前朔方失陷,朔方世家迁移到西河,如今已呈五方割据之势。” 黎锦惊讶“地方豪族向来依靠土地存在,朔方世家迁徙到西河做个富家翁便罢,怎还能与西河原本的世家争夺起西河郡的利益” “景福可知朔方为何对大齐如此重要”萧容笑着反问。 “朔方原是我朝重要的养马之地。”黎锦说道此处恍然大悟“迁徙到西河的乃是朔方马商世家” 萧容点头,朔方世家与别处不同,一般来讲,世家豪族大多依托于对本地土地及商业的掌控立身,但朔方作为重要的马场,其用来种植的土地其实并不多,整个州郡大多靠饲养马匹牛羊与他处交易来获取粮食。 因此朔方的豪族成了最早脱离土地桎梏的世家,在朔方失守的第一时间,他们便协家人内迁,依靠贩马积累的大量金钱迅速在西河郡站稳脚跟。 萧容继续解释道“如今朔方孙、费二家迁入西河郡,在西河购置了大量土地、店铺,这打破了原本西河三大世家与败落的王家构成的微妙平衡,使得西河形势异常紧张。” 黎锦接道“所以这对我们在西河推行新粮会有不利,对吗” “对,如今他们五家对垒,谁都不会让郡府插手自家田地,新粮虽产量颇高,但对于不愁吃喝的豪族来讲,这些增加的产量并不足以让他们以放松对田地的控制来交换。” “若是直接发下种子由他们自行种植呢”黎锦问道。 “西河郡纳税方式乃是缴纳亩产的两成半,若是直接由世家自行种植,这个亩产便只能任他们自行上报了,恐怕没有哪家会不去侵吞多出的产量。” 黎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问道“那军屯呢我们所带的种子不过15石,今年所需土地不足百亩,西河郡的军屯应当可以满足” 萧容扬鞭卷下路边李树上的一个李子,伸手接了,看过没有虫蛀交给黎锦,苦笑道“何来军屯西河已近四朝不做边关,军屯管理甚松,原本的军田早已被各家侵占。” 黎锦结果李子拿在手中,听萧容说道军田被占不愁反笑“那君昭还作何忧愁” 萧容见黎锦笑的奸诈,便知她已有主意,顿时精神一震“景福有何办法,快快说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黎锦听说西河郡豪族侵占军田的作为,反倒忽然放松下来,引得萧容连忙发问。 黎锦挑眉调侃道“君昭定是边关呆久了,连怎样对付这些个世家豪族都忘了。” 说着将手里的李子抛了抛,又掏出帕子仔细擦擦便要往嘴里塞。 萧容正等着听她说从豪族手中抠出田地的办法,见她要吃那李子,连忙制止,但还是没来得及。 黎锦一口咬下去,顿时五官都被酸的皱在一起了,一口李子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半晌实在受不了,不敢咀嚼,硬生生吞了下去。 “怎么这么酸呀”黎锦嫌弃的看着咬了一口的李子抱怨道。 萧容被她的表情逗笑“自然是酸的,如今不过六月底,这李子还要个把月才能成熟。” 黎锦眉头皱的更紧,张张嘴似是要问为何摘个不熟的李子给她。 萧容抢着说道“不过是看着圆溜溜的,摘来给景福把玩罢了,谁知道景福能把青绿青绿的李子往嘴里塞呢。” 黎锦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嘴里又被李子的酸涩弄得怪难受的,小小地哼了一声,夹了夹马肚,赌气向前跑去。 萧容笑了几声赶忙追上,讨好的安慰黎锦,承诺等李子熟了送一整筐给她,保证甜的。 黎锦又趁机提到等到了西河要陪她变装出门吃小吃,以弥补在长安被各种约束不能随意乱吃的遗憾。 萧容一一答应,这才让黎锦消气,把对付西河豪族的办法慢慢讲来。 黎锦说道“军田既然是挺久之前便被占去,那自然是西河原本的家族所为,定与孙、费二家无关吧” “这是自然,我此前查到的消息是黄韦二家上一代所为,如今二家这一辈的家主都是五十不止的老头了,占田应该是七八十年前了吧。” “那我们去找如今这五家要军田,孙、费两家一定很是委屈吧。那不如给这两家一点好处如何”黎锦眼珠一转,笑得奸诈。 萧容问道“好处” “西河如今驻军要修筑工事严防匈奴人攻击,怕是难以种不了太多田地,不如便先少要些军田。让每户先出十亩田,作为此前未插手过军田的孙费二家便可得些神赐麦种作为补偿。” “恐怕不行,”萧容苦笑摇头“侵占军田毕竟没有证据,恐怕五家都不会归还这十亩地的。” 黎锦伸出手指晃了晃“不不不,他们会还的。如今孙费二家初到西河,虽财大气粗但也一定处处受原西河豪族掣肘吧,不如这征地一事便交给他们执行吧,收哪个县的哪块地都由他们决定。” 萧容接道“这倒是给了这两家好大权利,此前西河豪族对他们各式排挤,如此一来想必他们自是会去拿另三家最好的地了。” 黎锦笑的愈发像只小狐狸“这不就与那三家结下更大梁子了吗,若是明年春天孙、费二家的田里长出了神异的麦子” “西河诸家定会讴死吧,”萧容似乎明白过来“然后他们为了不被孙费二家垄断高产麦种,便会主动向我们讨要麦种,那时如何种植如何交税就好说了” 黎锦故作高深的感慨“君昭倒是容易满足,或者说太不了解这些世家的作风了。” 萧容此时解决心中一件大事颇为高兴,见黎锦仿佛还有计策未说,便向她拱手道“愿闻其详。” “君昭此前在代郡呆了太久,那里是边关,即便是世家也随时面临危险,自是不那么贪婪腐化。”黎锦说到这里摇摇头,继续说道“西河世家盘踞在远离边关,远离朝庭的西河郡,又敢下手侵占军田,应当与我封地安邑的世家差不多。” 萧容露出深思的模样,黎锦接着说道“这种地方的世家乃是像土皇帝一样的存在,他们骄横惯了,是不会按照正常途径来解决事情的。” “就像当年的安邑豪族一样,西河豪族看不起你这个郡守,也看不起外来的孙费二族。若是任五家自行解决,或许几代之后他们能通过通婚或其他手段达成和解。但如今我们去推他们一下,便会使得原本的世家疯狂打击新来的孙费二族,以各种手段。”黎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重复道“各种手段。” 萧容马上理解过来,这种漠视律法的土皇帝急于打击别人时使用的一定不是什么合乎律法的手段。 想通这点,萧容立刻意识到,黎锦所说的解决办法跟本不是和平解决世家拒绝加税的问题,而是刺激各家,使其争斗不断,而当他们急于对付敌人使出不合法的手段时,暗中监察的官府便有理由直接出面打击世家,这样等到明年工事筑好,军中有足够人手种田时,军田想必已经足够了。 见萧容终于明白,黎锦有些复杂的感慨“这法子虽能解决问题,但到底是故意诱其犯法,有些不太正道。也只有对付这些本就罪行累累,却盘踞一方难以取证治罪的世家时能用了。” 萧容安慰道“管他正不正道,能解决问题才是好法子。归根结底会出现这种问题还是因为这些世家在此地嚣张太久忘了本分,只有他们本来便习惯了以非法手段攻击对手,才会被我们诈出罪证。” 黎锦听萧容如此安慰,笑道“当年我想用此法对付安邑豪族时,戚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当年没用上这挑拨离间的法子问题便解决了,希望这次也会一帆风顺。” 萧容便好奇当初安邑郡的事情,但黎锦玩心突起,故意吊着萧容不肯告诉他当年往事,使得萧容一路上屡屡凑近黎锦的车驾想要探听,但直到抵达西河都没有问出详情。 到了西河郡,萧容开始忙着调查各个世家之间的关系,完善当时在路上黎锦提出的策略。但黎锦本人却完全从此事中脱身出来,在西河治锁平定县到处溜达。 虽说黎锦不太乐意插手政务,但作为计划的提出人又对小麦在西河的推广极为重视的她本没想彻底放手。只是无奈旅行的晋江系统不仅娃娃音,本身更是孩子气,除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事,很多其实很重要但它自己认为无关紧要的事都会偷懒不说。 于是到了西河,黎锦久等不见系统提示崽崽出行,着急之下唤来系统询问才知道崽崽出门旅行居然是要触发点的。 就像当初在天禄阁遇到系统时一样,若是到天禄阁的不是黎锦,若是黎锦遇到系统的地方不是天禄阁,系统都不一定能绑定到宿主。 当时一遇到系统,崽崽便出去旅行是因为司州的触发点就是天禄阁,而西河郡仅仅是朔方州的一郡,朔方州的触发点并不一定在此。 黎锦听到系统如此解释差点暴起,咬牙切齿的问道“那若是朔方郡的触发点在失陷的朔方州我是不是还得出关” 系统被黎锦的怒火吓到,连连解释道“朔方既然已经失陷,在取回之前都不会有触发点。” 这并没有使黎锦开心多少,朔方州那么大,找一个触发点谈何容易 系统见黎锦一言不发,害怕她生气,以后便不会再带着自己去别的州探查,偷偷透露道“其实系统对触发点有检测能力的。” 说完,在黎锦看不见的地方左右看看,心虚的探查了一圈发现没有系统监察器存在才继续小小声的说“在离触发点百丈之内,我都能检测到。而且,新人一般有探查气运加成哒,刚绑定的宿主前几个触发点都会很快出现的” 黎锦脸色这才好看些,虽还是如大海捞针一般,但好在有个小网兜不是。 于是此后的几天,黎锦找了个理由将萧容独自抛在府衙中,每日带着系统在平定县到处闲逛,惹得被抛下的萧容每次见到黎锦出府都在背后露出颇有深意的表情。 或许黎锦的新手好运加成真的有效,就在黎锦快要跑遍平定县时,系统终于在一座佛寺外检测到了触发点就在附近。 这几天屡屡被黎锦嫌弃检测范围过小的系统一监测到触发点就大喊出来“就在这就在这” 黎锦原本骑在马上昏昏欲睡的赶路让系统尽量每天的检测范围多一点,此时猛然听到系统的尖叫吓得差点掉下马去。 连忙抓紧了缰绳,忽略白马鄙视的眼神,黎锦问道“在哪寺里吗” 系统连连点头,然后想起黎锦看不到它又说道“就在寺里,那个最大的佛像旁便是触发点。” 黎锦于是改道向寺中跑去,后面跟随的侍卫们连忙跟上。 这几天黎锦在平定县奔波,侍卫们虽疑惑但也只能跟随,原本戚柔在时还能向她打听,但戚柔被留在长安处理事务,无人可问的侍卫们又改变不了黎锦的行程也就只得跟着漫无目的的奔走了。 如今见黎锦向山上寺庙跑去,侍卫们只以为她突然对这乡野小寺起了兴趣前去查看,谁曾想刚入寺内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赶紧拔刀将黎锦护在身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捉虫] 黎锦带着侍卫们刚到寺院门口就听到内中有激烈的争吵声,但由于急于去寺中佛像边送崽崽旅行,就没放在心上,推门就要进去。 她刚刚推开虚掩的寺门,还未抬腿进去便被寺内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佛寺不大,前院里几个和尚正拿着扫帚农具等追打一个瘦弱书生,原本应慈眉善目的和尚此时却一脸凶相,甚至有的和尚粗布衣服上还带着血迹。 这副场面吓得侍卫们立刻拔刀出鞘,将黎锦围在身后。这时里面的书生看到有人过来,连滚带爬的冲过来,却又被侍卫们吓得不敢靠近,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连连叩首,喊着“求贵人救命,求贵人救救我吧” 黎锦从侍卫后面探出头来,问道“你是何人” 还未等书生回话,后面追过来的和尚们先叫嚷起来“你这书生忒是可恶,竟先恶人告状。” 有不识眼色的和尚不顾领头和尚的暗示,冲着侍卫们大喊“你们是什么人” 有侍卫上前一步,持刀喝道“大胆长公主在此,竟敢出言不逊” 和尚们一听,连忙跪成一片,口称“小寺偏僻,不识公主大驾,多有冒犯请公主恕罪。” 黎锦见场面平静下来,才从侍卫们后面转出,继续向书生问道“方才发生了何事你又为何被他们追打” 和尚们还想抢话,被侍卫们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吓得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书生听闻是长公主,眸中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整了整衣服,向黎锦叩首道“小子被这寺中和尚冤枉杀人,含冤难诉险些被打杀,谢公主救命之恩。” 叩完头,书生站起时微一踉跄,似是被打坏了腿脚,但还是站直了向黎锦陈诉道“小子昨夜在此庙中借宿,因赶路匆忙便睡过了日头,谁知起身后却被这几个和尚认定是杀了他们方丈之人,小子辩解,却被不分青红皂白的追打。” 黎锦向领头的和尚道“是这样吗” 那领头的和尚看上去有三十多岁,面相很是精明,听黎锦问话连忙回道“是,是,可是我们并未诬陷他。” “哦” 和尚解释道“我们寺里只住了他一个客人,今早起来,大家都去山上干活,回来方丈却死了,难道不是他做的吗” 黎锦问道“你们出去时方丈还活着” “活着的啊是方丈为我们分配了活计。”这和尚说着假惺惺抹起了眼泪“方丈啊” 侍卫斥道“不许喧哗。” 和尚讪讪的住声。 书生冷哼道“我不过借宿一晚,有何理由杀你寺中方丈分明是你们中有人出去后又返回,杀了方丈栽赃在我头上” 黎锦看见寺中正房门口有血迹,想起系统说的触发点在最大的佛像旁,便带着侍卫们向正房走去。 齐朝虽不打击佛教,但亦不支持,因而这个传入多年的外来宗教在齐朝并不兴盛,如此一间乡间寺院并没有建起佛塔,不大的正房便作了摆放佛像接受信徒朝拜的地方。 一踏进正房,便看见正对门口摆放的佛像,系统说这是寺中最大的佛像,但其实也没有多大。石雕的佛像并不精致,但依然能看出慈祥的眉眼,只是此时在地上狰狞的尸体陪衬下有些诡异。 侍卫们见黎锦向尸体走去,连忙上前道“公主,尸体脏污,还是让卑职查验吧。” 黎锦不置可否,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旅行的晋江到达并州啦,崽崽即将出门旅行,它会带回什么手信呢。” 黎锦如愿听到崽崽出门旅行的声音,终于停下来,唤侍卫上前检查尸体,自己则走到旁边远远的打量。 这尸体应该便是和尚们口中的方丈了,身上穿着灰色的粗布袍子,面容被血模糊看不清了,倒是从露出的皮肤上能看出是个不甚健壮的中年汉子。 侍卫们很快将尸体查验一遍,回禀道“殿下,这尸体死于颈上刀伤,从伤口看应是他杀无疑,是否要卑职去报官” 黎锦点头“去吧,报给平定县县令便是,不必惊动郡府了。” “是。”一名侍卫应下,退出寺院,飞马向县中奔去。 “殿下,此地脏污,我们是不是先出去”有侍卫小心地问道。 这正房本就不大,尸体被割喉后似乎又有挣扎,因而室内到处都沾染了血迹,确实有些骇人,黎锦于是点头带了侍卫们回转前院。 原本想要直接离去,将此地之事交给当地县令,但中途又想到既然已经将崽崽放出,离开也是无事,不如救人救到底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黎锦原本便喜欢看些游记杂说,对其中那些三言两语便将离奇案件真相解开的断案能吏尤为崇敬,如今恰巧遇见案子,又左右无事,便按捺不住想要亲自揭穿案情了。 她走到原本的前院,安排一个做事仔细地侍卫去再次检查正房案发现场的痕迹,又要了一副桌椅,在院子的树荫下坐下来,叫侍卫把几个和尚与书生一一带来单独询问。 书生见黎锦要亲自审理此案,眼神颇为复杂,似是疑惑不解又夹了些赞赏与期许。 他情绪太过外露,被黎锦注意到异常,但没等黎锦想明白这书生为何会露出这般表情,侍卫便带了第一个和尚过来,于是黎锦便不再关注他,转而去审问和尚。 第一个被带来的是刚才领头的精明和尚,这和尚自称通原,乃是方丈三师弟。 黎锦问道“你是第一个发现方丈身亡的” 通原解释道“是贫僧先发现的,当时我等一起做活回来,贫僧去找方丈师兄汇报,就发现师兄死在正房了。” “当时可有人与你同去” “没有,但他们都在这院中,一眼就能看见正房情况,贫僧发现尸体便喊人了。” “看你这衣服上的血迹,你发现尸体后还靠近过” “贫僧在门口看见师兄倒在血泊中,便喊人一起进去查看了,想是在那是沾上的血迹。” 黎锦思考一会儿,又问道“你们几个今早什么时辰出去什么时候回来都各自去做了什么活计” 通原便详细黎锦说道“今早与平时一样,方丈卯时末给我等分派活计,贫僧几人便出门了,直到午时初刻左右才回来。贫僧与徒儿无华在后山耕作,贫僧二徒无果去王家村换些布匹制备冬衣,四师弟通钟去河边洗些衣裳,师侄无实则是在林中捡柴。” 黎锦追问“中间就没有人回来” 通原辩解道“贫僧几个活计都颇重,唯一轻省的无果所去的王家村路程又远,因此都不曾回寺。” 黎锦点点头,让和尚先退下,小声唤侍卫去和尚说的几个地方看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而后对通原指出的徒弟无华招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回话。 无华便是刚才不会看眼色的鲁莽和尚,这和尚刚才见到侍卫环绕的黎锦犹自叫嚷,可见是个没见识的。在乡野小寺做惯了和尚,见到最大的官也就是方丈,因此见到黎锦也只当是普通香客,质问的话没过脑子便喊了出来。 如今知道黎锦是他们绝得罪不起的长公主,无华吓得腿都在抖。一个高壮的和尚,缩着脖子哆哆嗦嗦的,还特意露出讨好的表情,实在是有碍观瞻。 黎锦微微皱眉,无华一看公主似乎不大高兴,吓得更厉害了,哆嗦着腿就要跌在地上。一旁的侍卫实在看不下去,拎着他的后领让他站直。 黎锦看他这样难以问话,放缓了声音调侃道“孤又不吃和尚,你不必如此惊恐。” 无华听闻此言,不知想到了什么,更加惊慌,侍卫一时不查没抓住他的衣服,竟让他摊在了地上。 黎锦暗自摇头,看着是个高高大大的壮汉,竟如此胆小。挥挥手让侍卫把他抬到一边去,接着唤通原的二徒弟无果问话。 无果比他师兄要强得多,虽看上去很是呆板,说起话来也很生硬,但终归是能老老实实回答黎锦的问题。 无果向黎锦确认了通原所说的他们各自的行程,又强调道“王家村原本是西河王家的家仆所住,接近平定县城,贫僧自寺中出发来回是要两个时辰的,贫僧没有中途回寺。” 黎锦点头,又问道“这寺中诸人与方丈关系如何平日里可有矛盾” 无果说“方丈师叔是通原师父和通钟师叔的师兄,平日里关系还好,只是方丈师叔懒惰,当上方丈后都只指使我们干活,自己从不劳作。” 黎锦奇道“既然方丈是你师父的师兄,那不就是你的师伯吗,你怎喊他师叔” 无果目光闪躲一下“贫僧本是方丈的大师兄通慧之徒,后来通慧师父圆寂才转而跟随了通原师父。” 黎锦注意到他目光闪躲,故意不追问他通慧的事,而是让他先退下,转而询问剩下的通钟、无实一胖一瘦两师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通钟、无实这对师徒长得便挺有意思,师父通钟是个圆滚滚的大胖子,徒弟无实却瘦的像麻杆似的,而且身材矮小,站在师父背后被挡得严严实实的。 这师徒在刚才追打书生时的表现就更有意思了,师父圆滚滚的假装追不上众人,抱着木鱼在后面粗喘。徒弟也跟着师父学,抱着扫帚打天打地就是不往书生身上打。 虽黎锦开门时只瞄到一眼当时的情况,但这一胖一瘦两个和尚奇怪的表现还是让人记忆深刻。 等到胖瘦和尚在桌前站定,黎锦开口道“这寺中方丈是你们什么人与你二人关系如何” 胖和尚怕徒弟说错话招惹是非,便抢着说道“方丈乃是贫僧二师兄,小徒二师伯。平日里关系还好。” “二师兄啊,”黎锦状似漫不经心“那你们大师兄呢” 胖和尚眼皮一抖,小心翼翼地回道“大师兄几年前去世了。” “哦怎么去的” “呃,自,自尽死的。”胖和尚吞吞吐吐地说。 “自尽”黎锦诧异“和尚怎会自尽你这胖和尚可不要骗孤。” 胖和尚畏畏缩缩地不敢再言,黎锦便知道这和尚有所隐瞒,于是冷哼一声,追问“你这和尚,快把实情老老实实讲来,不然跟你徒弟都没好果子吃。” 胖和尚哭丧着脸“不是贫僧不说,是这事实在离奇,贫僧也不知实情啊。” 在胖和尚委屈巴巴的叙述中,他的大师兄通慧是个沉稳的好人,也是师父钦定的下任方丈。 但是几年前,就在师父重病不治的弥留之际,大师兄突然吊死在后山的树上,当时县令来查看发现通慧死因颇有蹊跷,因为以通慧的身高很难在不用什么东西垫脚的情况下把自己吊到树上,但苦于没有证据便只得按自尽结案。 而后师父接受不了大师兄的死讯,病情加重,很快也去世了。 二师兄因此继任了方丈。 胖和尚说完,还拿袖子抹了把眼泪,向黎锦抱怨道,大师兄在世时都是身体力行带着他们做活,如今二师兄做了方丈却只指使他们,自己总留在寺里躲清闲。 黎锦看着胖和尚边抖着胖肚子边控诉别人不干活净指使自己,很是好笑,但在命案现场,发笑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便忍了下来。 继续向胖和尚询问道“当年你们大师兄的案子就没有嫌疑人吗” 胖和尚眼睛向正房方向瞥了瞥,喏喏地不敢说话。 一直被胖和尚护在身后的瘦和尚无实心直口快,看师父不敢直说便替他说道“疑犯就是二师兄啊,可是那时候二师兄说自己一直在为师父熬药,县里的官差就没再追查下去。” 这时,在案发现场查验的侍卫回来禀报,黎锦示意胖瘦两个和尚退下,冲回来的侍卫点点头。 侍卫便将屋里查到的线索一一道来“禀殿下,死者应死于今日辰时到巳时,只有脖颈一处刀伤,中刀后有挣扎痕迹,但并没有与人搏斗的痕迹。屋内血脚印也都一一比对过了,均是这群和尚的脚印,并无书生脚印。而且就干涸程度来看了几乎都是不久前留下的。” 黎锦点点头,看刚才这书生的谈吐,应当是个尚有所抱负的学子,不至于谋害寄宿处的和尚。 而且,黎锦又偷偷撇了书生一眼,这书生看上去很是瘦弱,不像是能将人一刀砍开脖颈的样子。 侍卫想了想,补充“从死者伤口看,疑犯所用的刀应当是砍柴用的柴刀,且表面光洁,并无锈渍。” 说起柴刀,黎锦不免想起去捡柴的无实,但是无实所用之刀就丢在院子中,那是一把经年使用,锈迹斑斑又豁了口的旧刀。 于是黎锦接着问“可还有其他线索” 侍卫有些犹豫“经卑职判断这疑犯应是与死者交谈时突然出刀杀人,因为死者刀口非常利落又在正前,所以卑职推测应是熟人所为。但,只是推测,恐怕不能作为证据。” 黎锦赞许地看看侍卫,用杂记中破案高手的话鼓励他“合理的猜测是破案的第一步。” 侍卫得到鼓励,继续说道“卑职从现场血迹还推测出,疑犯行凶后应当直接转身跑掉了,因而在死者挣扎时流了满地的鲜血并未被踩到,所以才造成现场的脚印几乎都是刚才和尚发现尸体时留下的情况。” 一番推测听起来很有道理,黎锦认真思索一会儿,叫侍卫把书生带了过来。 书生走上前来,依旧是规规整整的一套礼仪,全然不见初见时连滚带爬喊救命的样子。 黎锦默默看着他将礼数做全。这种追求礼节完美的人其实京中并不少见,虽然危急关头一样会形容狼狈,但只要理智回归便会回复到礼仪模板的样子。 就像太子太傅,黎锦想起来就会暗自撇嘴,那老先生一辈子仿佛活成了会动的礼书。 比如他认为主人在迎宾时要衣冠严整,便会在于门口与客人不期而遇时,装作不认识客人,不理不睬把门关上,等到梳洗好换好衣服再开门迎宾。 有此对比,书生的行动就不那么奇怪了。 等书生素手站好,做出等候询问的样子,黎锦才慢慢开口“你是昨夜来此投宿的吗昨夜可有发生什么不寻常之事” 书生一字一板道“小子确是昨夜前来投宿,当时寺中僧侣很是热情,小子并未发现有何异常。” 没有异常这案子可不像激情杀人啊,黎锦困惑“寺中众人与方丈之间也不曾有过口角之类” 书生仔细回忆,确认自己不曾听到吵闹“确实没有。昨夜小子投宿时已颇晚,只见过方丈同无华无果两位小师父。大家都很是热情,无果小师父还专程为贫僧热了粥饭。” 粥饭黎锦陡然生疑,书生作为恪守礼节之人轻易不会晚起,但今日却睡到近午时才醒,是否与这粥饭有关 黎锦瞄了书生一眼,若是直接问晚起原因恐怕会令他感到羞愧,想了想,黎锦冲刚才查验现场的侍卫招招手“侍卫中有没有粗通医理之人” 侍卫挺了挺胸脯,骄傲道“卑职便会。” 黎锦眼睛一亮“你速去将这书生昨夜用过的粥碗检查一下,尤其注意看看其中有无助眠之物。” 侍卫领命前去,很是自豪,平日里同僚皆打趣他学这些杂学耽搁武艺,如今这不就用上了 这边侍卫刚走,门外便响起马蹄声,前去平定县报官的侍卫半途折返了回来。 黎锦扭头看他,眼中疑惑之意很是明显,你不是报官去了怎么这么快回来 侍卫抱拳“禀殿下,属下在路上遇到个小贩觉得与此案关系颇深,便托路人前去报官,亲自带这小贩回来。” 说完,从门外拖进一个抱着大包裹的瘦小贩子,这小贩见到院子里这架势吓得不行,抱紧了手里布袋,连连重复“不干小人的事,不干小人的事” 这倒是真的可疑得很了,院中众人齐刷刷想起一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 带小贩回来的侍卫踢了他一脚,故作凶狠“快把你在路边与人炫耀的词再说一遍不然要你人头落地” 小贩哀嚎一声“小人就是个布贩子啊,小人什么不法的事都没做。” “咳咳,”黎锦心念一转,布贩子今早无果似乎是去王家庄买布去了,诈他一下,“你这小贩今晨是不是卖了布匹与那边那和尚” 布贩子猛然愣住,慢慢回头看向和尚们站的地方,见到此前与他密谋的无果顿时大惊失色。这和尚不是说是游历的和尚么怎会身上沾血站在这寺中 布贩觉得不能被无果连累,便竹筒倒豆子般将知道的事全部吐出“小人是平定县永福布庄的伙计,平日里瞒着掌柜在周边村子里卖些布匹。”他指了指无果“这和尚前些日子让小人在今天早晨送些粗布到不远处茶棚,说会给小人双倍价钱。” “你可知他为何出这么高的价钱” 布贩急赤白脸地解释“小人问了,他说他是去定襄游历的和尚,今晨回返到平定,来不及进城,要在城外将化缘来的粮食与小人换成布匹。” 见黎锦不动声色,布贩子连忙把一直抱着的布袋打开,指着里面的粮食说“这便是那和尚换给小人的粮食,小人真的只是贪些小财,旁的若有什么定与小人无关啊。” 黎锦觉得似乎有一条线将这些线索穿了起来疑似杀死通慧的方丈,通慧的徒弟无果,无果昨夜送的粥饭,今晨买布的地点乃是茶棚 只是,这其中有些东西仍要证实,而且无果是怎么知道昨晚会有书生前来借宿呢 让人将布袋带去给僧人确认,黎锦站起来向后院走去,想去看看有何别的线索,顺便催催去检验粥碗的侍卫。 走出几步,黎锦转身向瘦和尚无实招招手。这寺院似乎是按南边风俗修建的,各式小门修的甚是隐蔽,作为路痴,黎锦觉得自己还是带个向导的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却说黎锦带着瘦和尚无实向后院走去,边走边与无实闲聊“小和尚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这么瘦” 无实憨憨地回答“小僧一十又三,师父说小孩子还在长个子是会瘦些。” 黎锦偷偷揉了揉自己脸上的肉肉,孤也还在长个子啊,孤怎么不瘦而且这些日子还因为试验各种麦饭长胖了些 使劲摇摇头,黎锦赶紧给自己加深信念,孤不胖,孤只是随父皇,脸比较圆而已 一连番动作看得后面的侍卫目瞪口呆,怕殿下恼羞成怒,侍卫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到。直到小和尚带着他们到了僧房才出声道“殿下稍后,卑职等先去查看。” 这小寺共有三间僧房,方丈单住一件,通原带着无华无果住一间,通钟无实师徒住最后一间。 僧房不大,既然侍卫们已经进去查看,黎锦也就不再进去,站在门口挨个僧房看过去。 最先是方丈的房间,方丈似乎很是小气,房里放了几只大箱子,侍卫们打开发现里面是寺中值钱的经书、细软之类。 而后是通原几人的房间,黎锦怀疑的无果也是住在这里,因而让侍卫们翻找的十分仔细。 但即便侍卫们将房内各个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无果作案所留下的证物。倒是在通原的床下找到了不少私藏的财物。 到了最后一个房间,黎锦刚打开门便楞了一下,这房间是通钟无实二人的,房内有两个床铺。 右边那个收拾的整整齐齐,左边却乱做一团,僧衣与被褥缠在一起,床下的木盆等器皿也很是散乱,黎锦默默指了指床铺“你师父的” 无实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光头说“师父有些懒散,又不许小僧为他收拾,所以” 黎锦缓缓移开目光,难怪胖和尚长成那副体形,果然懒人是比较容易长肉。等等,懒散黎锦猛地转头“小和尚,你师父平日里也是早起做活吗” 无实被吓了一跳“是,不不,不是的。师父有时候起,有时候会睡到中午,下午我们念经的时候再去干活。” 是这样所以即便书生没来投宿,疑犯也能找到替罪之人。黎锦连忙转身,向书生所住的房间跑去。 这时姜侍卫,也就是此前在正房查看尸体那位通医理的侍卫,恰巧将书生残留的粥饭检验完成,看到黎锦过来,立刻兴奋地报告“禀公主这粥碗中确实有迷药残留” 黎锦眼睛一亮“跟我到前院来。” 如今各个证据均指向无果,黎锦将思路理清,迫不及待的将众人聚集准备揭开真相。 黎锦在人群前站定,刚要开口推理,却发现在场众人居然都比自己高出不少,侍卫们先不提,为什么和尚也这么高 黎锦觉得被一群高个子低头看着太输气势了,气呼呼转身上了两级台阶,这才满意地清清嗓子,向无果问道“无果,你今日分到的活计可是去换粗布” 无果还是一副呆板的样子“是。” “这是一开始方丈分给你的活吗”黎锦追问。 无果一滞,不再言语。 黎锦挑挑眉看向无实,无实在之前被问到师父作息时便有些奇怪,后来想起书生被认定为杀人犯的原因,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此时见黎锦如此发问,也不再帮无果隐瞒“并不是的无果一直都是与小僧一起拾柴,今日是他自己提起寺中该添置冬衣才会分去买布。” 黎锦点头,乘胜追击“无果你可认得这布贩” 无果看了布贩子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还是不言不语。 布贩子怕自己被牵扯进去,主动跳出来说“认得认得,就是这和尚让我在茶棚等着的。” 黎锦趁机逼问“无果,还不从实招来” 无果依旧油盐不进的样子,死板地辩解“小僧只是想要偷个懒罢了。” 无实恼怒他此前欲要陷害自己师父,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气道“你不是向来勤快,怎得偏偏今日偷懒” 黎锦冲小和尚安抚地笑了笑,转头问书生“昨夜给你送粥饭的是谁” 书生微微颔首“正是这位无果师父。” “那可就巧了,这位今日突然想偷个懒的无果师父,你昨夜给这书生的粥碗中为何会有迷药呢”黎锦故作疑惑。 无果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黎锦故意拖长了语调“我带人去搜了你的僧房,”说到此处,黎锦故意一顿,仔细观察无果,见他紧张起来,顿时精神一振,果然迷药还在他房中没有丢掉“你若是现在乖乖招供,或许还能得个从轻发落。” 黎锦满意地看着无果眼中的挣扎越来越重,但就在无果要放弃时,通原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无果一哆嗦,随后将嘴边就要坦白的话又咽了回去。 黎锦原以为就要破案,谁料被打断,气咻咻地斥道“你做什么” 通原连忙做出惶恐的样子“贫僧,贫僧只是奇怪凶器在何处。” 此话倒提醒了无果,他立马辩解“公主殿下要证实小僧杀人,总,总得先找到凶器吧。” 黎锦瞪着他们两人,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这寺庙并不大,无果为防被发现定不会将凶器藏在此处,他去找布贩子买布的时间是在巳时三刻,那么就是在杀人之后去买的布,凶器应当在寺院到茶棚之间。 想到这里,黎锦马上让侍卫顺着去茶棚的小道仔细搜索,务必找出藏匿的凶器。 听到黎锦的吩咐,无果僵直了身体,结结巴巴地说“小僧,小僧招认。” “招吧,顺便,”黎锦冷哼一声,“通原师父也一起招了吧。” 通原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赔笑道“贫僧确实不知这顽徒干的好事,无事可招,无事可招。” “是嘛,那无果先招吧。”黎锦不置可否。 无果知道自己藏匿的凶器很快便会被发现,也再不隐瞒什么“小僧是无意间得知了通慧师父确实死于方丈之手,所以设计今日杀死了方丈。” 无实愤愤“你为报仇杀死方丈,为何要嫁祸我师父” 无果低头不敢看他“我只是听闻,当年通钟师叔有方丈杀人的证据,但却没有上交官府,我觉得他也对不起通慧师父,所以” 通钟气的跺脚“你我何时有那些个证据了通慧师兄多好的人啊,要是有证据我为啥不去为他讨回公道” “可是,通原师父说”无果喏喏地解释。 黎锦看向通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继续讯问无果“你是如何得知几年前悬案的真相的又为何不去报官” “也,也是通原师父说他在方丈去给通慧师父扫墓时听到的。”无果似乎也开始觉得不对,但他本就呆板,此时心绪不平更加想不出是哪不太对。 “那你昨晚确实给这书生下药了吗剩下的药在哪里”黎锦口中问着无果,一双圆眼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通原。 “在小僧枕头下面。”无果头低得更深,冤枉一个过路之人他也很是心虚,只是昨晚给通钟师叔下药时突然心软,觉得下不去手陷害一个多年来十分照顾自己的师叔。然而第二天便是预定动手的日子了,恰巧夜里书生上门借宿,他就狠了狠心,将药下在了书生碗里。 黎锦话中有话地说“通原师父,现在那药在哪呢” 通原脸色煞白,但还是坚持说并不知情。 “哦不知情吗”黎锦歪歪脑袋,“孤还以为你应当比谁都清楚事情原委才是。” 通原面色更差了,黎锦见他嘴唇上的血色也一并褪去,心中暗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口中却并不放过他“通原师父难道不是此事的幕后真凶吗” 从台阶上迈步下来,黎锦在通原面前来回踱步,边走边说“是你,骗无果说通慧师父的死确是方丈所为;是你,诱导无果将杀人罪名退给通钟师父;也是你,藏起了无果用剩的迷药。对不对” 通原觉得原本娇小的黎锦此时却突然拔高起来,站在自己面前有着巨大的压迫力,他踉跄着退后两步。 黎锦并不紧跟过去,而是站在原地鄙夷地看着通原“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方丈过于看重财物,你无法满足自己的私欲。” 通原终于跌坐在地上,崩溃道“都是他的错,都是他把寺中账务看的严严实实,都是他故意指使我去干最累的活,都是他,都是他” 黎锦挥挥手,示意侍卫直接将通原无实二人送去官府。被侍卫们压出寺院时,通原犹在念着“都是他的错,是他先杀了大师兄,我都是跟他学的,跟他学的” 这边,黎锦破了案子志得意满,那边萧容却被西河豪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愁的满头包,只想把在外面浪得飞起的黎锦抓回来一起数这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让那个出完主意就跑的公主殿下好好体会下什么叫一团乱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萧容在郡守府书房摔着手下送上的情报抱怨。 手下偷眼瞧了一下萧容,委屈不已“这西河世家之间就是这么混乱,属下也没法啊。” 萧容瞪他“本侯叫你去查这几家近些年的关系,你这弄得是啥” 他拿着竹简大跨步到手下面前,接着数落“这卷是前四大豪族三代内嫁娶史,”将手中竹简扔在手下身上,萧容又拿起桌上另一卷竹简“这卷是黄韦张三家打压王家的老黄历,本侯要这些个干啥,就问你一句现在这几家谁跟谁好就这么难嗯” 手下抱着两卷竹简欲哭无泪“属下有啥法子,这几家各个分支不断,今天黄家大房跟张家二房好,明天张家三房就嫁女给韦家大房,这,这让属下怎么总结” 萧容揉了揉眉头,这小小一个西河郡,不仅挤塞了五个世家,其间还恩恩怨怨攀扯出多种复杂关系。虽然大体上还是原住世家与朔方世家两派,但想要顺利执行来时的计划还是有些困难。 至少在理清这几家关系之前,不管是派人盯梢还是挑拨离间都有些无从下手之感。 越想越烦躁,萧容看着手下怀里的两卷情报就头疼,索性转身拿刀向校场走去,管他什么黄家韦家,那个出完主意就跑的家伙回来之前,本侯绝不踏进书房一步 此时的黎锦并不知道某人已经被西河豪族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逼疯了,她刚刚成功破案,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骑马哒哒地走在回城的路上。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觉得美不胜收,来时被忽略的田野风光此时在黎锦眼中甚是可爱,连身后侍卫们奇怪的目光都能忽略。 毕竟这几天黎锦从城内逛到城外,一直像是在找什么似的,浑身散发的焦躁气息连侍卫们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但今日到了寺院,也不见黎锦找到什么人或物,只是破获了一起偶然遇到的命案,出寺时便不再有之前那种焦急的情绪,反倒是一副大事已毕的模样。 侍卫们对此颇为无奈,您是主公您说了算,可是也不要总是这么奇奇怪怪的吧,做手下的也很心累啊。 但遇到黎锦这种想不出解释就啥也不说,仗着自己身份高无人敢逼问就肆意妄为的主公,手下们不管怎么挠心挠肺也是无济于事,只得跟着这不靠谱的主公一路溜溜达达地进了城。 或许是老天都看不惯黎锦这洋洋自得的小样子,进城没有多远便遇到了说书段子里的经典桥段。 这是一条售卖绫罗绸缎的长街,虽不是平定城的主干道,但也宽阔得可以。此时这条街道中央一家商户门口正乱做一团。 黎锦骑马路过此地,虽心情甚好但也没有随意管路人闲事的想法,好奇地看了两眼便要绕道离开。 却不防,一个年轻女子泪水涟涟扑在了她马前。这一扑吓了黎锦一跳,好在所骑白马颇是灵性,带着黎锦向旁边一跃,避免了踏伤女子,也顺势远离扑上来的女子。 女子被黎锦毫不留情的闪躲噎得一梗,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匍匐在地上向黎锦哭诉“求贵人救救小女子” 黎锦摸了摸下巴,仰头看天,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总遇到喊救命的人 此时侍卫们也跟了上来,骑马跟在黎锦身侧暗自戒备着。 见黎锦没有反应,女子垂首嘤嘤哭泣,又偷偷向身后同伴使了个眼色,今日好不容易遇上安邑公主回城,一定要按部署顺利进行,绝不能乱了主人的计划。 同伴也反应过来,连忙假装热心路人上前,将这出戏继续唱下去“贵人大安。这女子着实可怜啊。”说到这里,他故意回头看了那边马车一眼,感叹道“唉,可怜天下女子,总遇负心人。” 黎锦顺着假路人的目光去打量那边的马车,繁复华丽的车子由两匹白色骏马拉乘,那白马浑身不见一根杂毛,体形高大,是难得的良驹。她暗自摇头,这马,用来拉车可惜了。 见主人一直盯着别的马看,黎锦骑着的坐骑有些不高兴,故意摇了摇身子,提醒主人看什么看,你家坐骑我才是最好看的白马 被坐骑晃了晃,黎锦失笑,回神安抚吃醋的坐骑,揉揉顺滑的鬃毛,对对,我家小灰最好看,一片白有什么好,还是斑点马漂亮,跑得还快。 小灰得到安抚,神气地扬扬马头,前蹄在地上踏了几下,鄙夷地瞥了一眼被套在马车上的同类。 放下马匹间的恩怨不提,黎锦向女子问道“此地发生何事,你为何求救” 女子抽抽搭搭地拿一方锦帕拭泪,做工精细的锦帕在同色系的粗布一群衬托下尤其惹眼,大概女子也意识到这点,将锦帕收起,捏着柔柔的嗓音哭诉“小女子为人所骗,不得已做了外室,但一直以来小心为人,从不敢惹主家烦忧。却不料今日意外撞见主母,就要被当街发卖,这才,这才拦了贵人车架,求贵人做主。” 黎锦皱起眉头“你家私事,我不过路过,谈何为你做主” 那边假路人见黎锦不欲插手急道“贵人有所不知,这女子命途甚是凄惨,本便是农家孤女,偶然间救下城中一位公子哥。本以为此生能有所托付,谁料公子哥只是贪图她美貌欺骗于她,实际家中早有悍妻。这女子这才沦落为外室,终日小心谨慎,却还是碍了主母的眼。” 假路人说完,黎锦还未及反应,便见人群外一个身材肥硕的婆子挤进来,扬声道“是哪家要发卖婢子” “我家。”那绸缎庄中走出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这妇人年纪不大,身边婢女环绕,神情很是倨傲。 “哎呦,这不是张二夫人吗,”婆子态度顿时一变,向华服妇人谄媚道“二夫人要卖人,婆子一定竭尽心力。” 张二夫人并不与她说话,只对身边的婢女点点头,转身便要回店中继续挑选布匹。 那婢女得了吩咐,颐气指使道“就那边那晦气的东西,你且带走随意卖掉便是。” 女子立刻尖叫一声,向黎锦这边爬动几步“贵人救救小女子,小女子实是无辜,不该发卖” 那张二夫人还未走进店里,听她此言猛地转身“无辜” 这时她像刚刚才发现黎锦等人似的,拿下巴打量一圈,语气颇为瞧不起“贵人” 刚刚那胖婆子也顺着张二夫人的话嘲讽道“这平定城中贵得过二夫人的可没几个,你们是什么人” 侍卫们跟随黎锦在京中行走都不曾遇到敢如此说话之人,此时听到这小小地西河豪族竟如此贬低公主,顿时气炸,便要抽刀出鞘为黎锦打抱不平。 黎锦连忙制止,白衣女子明显在算计什么,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至于这些见识浅短之人,不过是些小人物,不生气不生气 黎锦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就要爆发的小脾气“我等不过路过此地罢了,你们继续。” 张二夫人满意地点头,傲慢地看了黎锦一眼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可之前拦路的白衣女子却傻了眼,她故意探听安邑公主的行踪,赶在她回府的路上与主母起争执,就是算准了张二夫人个性嚣张,定会得罪公主。但张二夫人在黎锦面前如此做派都没能让她表露身份,这使得白衣女子一番谋划难以进行。 眼见着那胖婆子就要上前来抓她,白衣女子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一把抱住黎锦坐骑的前腿哭道“求贵人救救小女子,小女子从此跟随贵人,作牛作马” 话没说完,小灰便忍耐不了前蹄被人紧抱,抬腿要踢。黎锦连忙抚抚它的侧颈,避免把人踢伤。 同时黎锦的耐心也已经用尽,见女子欲要潜进自己身边的目的暴露,也不再与她纠缠“既然要作牛作马,你不如就让这婆子卖了吧,给谁作牛马不都一样吗” 黎锦原本就奇怪这女子为何别人不找,偏冲着自己的马下扑来,此时听她说出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话终于明白,这怕是哪家豪族派来演戏好打入自己身边暗探吧。 说到底还是皇帝那道巡访西河的圣谕惹来的麻烦。历来各大地方豪族都会向巡守之人身边安插眼线,只是这次西河世家的手段太过粗糙罢了。 白衣女子被黎锦的话惊在原地,脸上演戏哭出的泪水没来得及擦去,混着胭脂一起流下,在漂亮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黎锦撇她一眼,并不同情。这女子背后的世家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即便看不出这女子在做戏,黎锦也不会带其回去。 齐朝虽说提高女子地位,女子可独立门户,可插手自己的婚姻,甚至在丈夫有错时主动休夫,但对于做妾做外室的女子并不保护,她们依旧可以被主母当物品发卖。 这女子虽哭得可怜,但既然能被主家发卖,便一定是给了身契的外室。而且她虽衣着朴素,但无意中拿出的帕子确实上好的蜀锦,可见处境并非如她所言那般艰难。 黎锦幼年时见惯了先帝后宫中勾心斗角的妃子,对这种女子生不起怜惜之情,也不愿暴露身份去帮一个刻意接近自己的探子。 挥手示意侍卫们将女子从自己马前拉开,黎锦打马向郡守府行去,不再管这场闹剧,至于出言不逊的张二夫人,西河的世家总归是要收拾一遍的,到那时她自会知道这天下比她地位高的人还是很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坐落在平定县中的西河郡守府占地面积颇大,在黎锦与萧容到来之后便划分了东府西府,西府作为萧容这个新任郡守的居所,东府则是借给了黎锦作临时巡查府。 历年来派往各地巡查的官员大致划分为两类,一类是作为郡守监督在地方长期驻扎,这一类巡查官大多会在任地购置或建造自己的巡查府以备长期居住;另一类则是皇帝派亲信到地方短期巡视,这一类由于很快就会回京都所以大多不置办房产。 显然,不论是随行的官吏还是西河原本的官僚系统都将黎锦算做了第二类。 到了郡守府,黎锦并不直接回东府,而是绕道从郡守府正门进入准备去寻一趟萧容。 刚刚进入正门,还未至二堂,便有萧容的手下迎上来,正是之前在书房被萧容发了一通脾气的贺煦。 贺煦在萧容身边很久了,从在虎贲营时就跟随萧容,到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才转做情报工作,算是萧容手下的探马头子。 但由于之前接触的一直是战场调兵、匈奴内部斗争一类的情报,此次调查西河豪族也是被这些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纠缠不清的关系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所以萧容罢工跑去校场,贺煦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在郡守府二堂前抱着石狮子诉苦。 此时听闻小吏来报说安邑公主回府了,贺煦立马放开石狮子直冲公主马前,张口就要哭诉自家主公不务正业。 还未等他开口,黎锦摆手制止,翻身下马让仆役将小灰牵去马厩中照料。无语望望天,黎锦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不适合骑马,自进城以来,遇上了扑到马前的女子、从小巷里窜出的小羊、跑来马前碰瓷的公鸡如今进了郡守府还要被萧容的手下吓一跳,就算小灰不累,坐在马上的黎锦也心累了。 送走了被仆役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小灰,黎锦问道“贺先生何事” 贺煦连忙把萧容被西河诸家关系气得跑到校场不回来了的事报告给黎锦,末了哭道“殿下快去劝劝吧,郡守他在校场练刀法,陪练的弟兄们快撑不住了。” 黎锦被贺煦逗笑,想着正好自己也要去找萧容要个装手信的容器,便跟着他向校场走去。 由于上任郡守也是喜武之人,郡守府的校场建的很是气派。当黎锦到达时,萧容已经演练完刀法,正骑在马背上射靶。 自从到了西河,乌驹天天看着小灰跟黎锦出去浪,自己却一直憋在马厩里,气得每天都要踹几次马厩门。 如今终于被放出来,乌驹在校场上一顿撒欢,萧容也不去约束,稳稳地骑在马背上拉弓射箭。 带着雪白尾羽的箭矢破空而出,一枝枝正中靶心。不多时箭筒里的箭便尽数插在了远处的箭靶上。 黎锦刚要开口喊萧容过来,就听见他呼喝一声“老白”。 校场旁的树影里迅速窜出个棕色的身影,那只曾养在长安城外庄子上的棕熊飞快地跑到靶前,咬住箭尾,后爪在箭靶上一蹬,胖乎乎的身子一扭便将箭矢拔出。 连拔了十几枝箭,棕熊老白伸一只前爪将箭矢搂在怀里,三只爪子灵活地向萧容跑去,颈上一圈白毛毛在风中飘动。 黎锦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在长安时还是好端端的熊,怎么到了校场就被萧容指使得跟狗子似的。 见萧容一时半会儿不想停下,黎锦便蹭到瘫在校场边的郡守府手下旁边蹲下,跟这群被萧容刀法过后爬不起来的护卫们唠嗑。 聊了没几句,在护卫们对萧郡守的控诉声中,老白欢快地奔了过来。 在长安时由于经常投喂,这只有奶就是娘的大熊已经跟黎锦混的很熟了,此时见好几天不见踪影的黎锦出现,立时凑上来撒娇。一只肥硕的大熊蹲坐在黎锦旁边让她顺毛,撸得高兴了还伸出舌头呼噜两声,更加让黎锦奇怪这熊怎么越来越像狗子了。 这边老白跟黎锦玩的高兴,那边萧容却找不到拾箭的箭童了,连喊几声老白都不见棕熊的身影,萧容四下寻找,这才发现前几日都要到日落才回府的黎锦今日竟早早的回来了。 打马跑到黎锦这边,萧容边下马边笑道“这不是公主殿下吗,怎么今日如此空闲” 黎锦拍拍手起身,也眯眯眼笑道“萧太守不也很是自在” 见萧容过来,瘫在地上的护卫们马上翻身起来,动作敏捷的向二人告辞,半点没有刚才还瘫在地上哀嚎的样子。开玩笑,不赶紧跑难道要让萧郡守操练第二遍吗 萧容看着顷刻间就跑得只剩二人一熊的校场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向黎锦邀请道“一起走走” 黎锦欣然同意,与萧容绕着校场散步顺便遛某只临近秋日开始贴膘的熊。 闲聊几句,黎锦忽然没头没尾地提到“君昭可否差人在后院造个大些的箱子” 萧容诧异“造箱子” 黎锦也颇是无奈,之前系统说手信的多少由承接容器决定,她以为到时候直接用粮仓甚至空院子接着便好,谁知系统又补充道不可以是房子或者露天的院子。于是为了拿到更多的手信,黎锦只得想办法弄个大些的箱子了。 “用来装些种子。”见萧容疑惑,黎锦又补充道。 “要多大” “有多大要多大。”黎锦认真,第一批种子的多寡影响到推广的快慢,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好。”萧容不再追问,只意味深长地看了黎锦一眼,这些天早出晚归终于有收获了啊。 其实,自黎锦提议要跟来西河,而皇帝居然还同意了,萧容便意识到她这次来西河恐怕与此前出现的麦种有关。到了西河,黎锦早出晚归的异常举动更是让萧容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萧容自认虽不是聪明人,但也并不愚蠢。黎锦到底是当朝长公主,她想要隐瞒的秘密连皇帝都不会深究,所以萧容也不去探究种子的来历,只顺着皇帝的暗示在她需要帮助时搭把手。 但若是能趁着这搭把手的帮助捞点好处,萧容也是不会拒绝的“我帮景福造了箱子,景福是不是也该帮忙顺一顺这西河诸世家的关系” “小意思。”黎锦想起贺煦的哭诉笑弯了眼睛,不过是几个家族的纠葛而已,跟京中各大豪族之间乱得完全理不清的关系比起来完全小巫见大巫啦。 既然答应了帮忙,黎锦便马上行动起来,趁着到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先跟萧容到书房去整理贺煦收来的情报。 有了黎锦的加入,整理工作立马变得顺利起来,贺煦仿佛找到了救星,殷切地帮黎锦磨墨递竹简,就差眼泪汪汪抱黎锦大腿了。 当然,不是不想抱,而是已经没位子了,近日来被萧容强制减肥的老白正抱在黎锦大腿上不撒手,争取等会儿晚饭时多蹭些吃的。 黎锦便翻着几卷竹简边跟萧容分析“这几家姻亲关系实在太乱了,一点节操都没有的。这妹妹嫁给姐夫的堂兄,在家里怎么称呼对方啊” 萧容坐在窗边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端着碗茶边喝边说“啧,这群人在西河做惯了土皇帝,一个个傲得跟什么似的,当然觉得除了自己这几家嫁女给谁都是亏本买卖喽。” 黎锦摇摇头,有些心疼这几家的女子,自出生起要嫁的人便几乎已经确定了,一点自由都没有。 将几家的婚嫁史翻完,黎锦拿着画了草图的缣帛跟萧容总结“这些没落分支的和三代以前的姻亲关系可以不理,就只从如今还有较大影响力的几房婚娶来看,韦家近些年在三家之间的婚配中明显处于劣势,这一点在今年年初韦家家主嫡女嫁了张家旁支之后尤为明显。” 萧容挑挑眉“也就是这三家里面韦家的势力正在下降为什么” “目前还不知道。”黎锦揉了揉老白圆滚滚的脑袋,继续翻西河近些年大型商行变动记录。 这记录中也明显显示出,韦家这几年的不济。至少在粮行,布庄的生意上,韦家原本所握的市场逐渐被另外两家侵占,所占有的商铺位置也越来越远离繁华的主干道。 黎锦皱了皱眉,这么快速而明显的败落显然并不寻常,作为扎根几代的世家,在地方上拥有着大量的土地和资产,怎会如此不堪一击而且就黄张二家的行动来看,并不是两家联手在排挤韦家,他们最多是趁火打劫罢了。 黎锦转头看看窗边逗鸟的萧容,算了,这家伙是指望不上的。 将手中毛笔放下,黎锦问道“贺先生,近年来这韦家可是出过什么大事” 贺煦停止磨墨,寻思半晌“西河进些年来很少有大事发生。若说与韦家有关的就只有前些年王家之事了。” 说着,贺煦在一堆竹简中翻出标着王的一卷“王丞相十几年前失势,此后王家一直江河日下,但终究还有些积累,不至于彻底倒台。但几年前,韦家因觊觎王家财产,对衰弱的王家下手打压,当时拿走了王家许多商铺土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黎锦接过竹简仔细查看,竹简并不止记载了韦家打压王家的过程,还有整个王家的发家与败落史。 看着看着,黎锦睁大了眼睛,她拿过刚刚看过的西河近几年商行变化情报,一边对照,一边慢慢张开嘴。半晌她抬起头来,看着窗边的萧容说不出话来。 萧容感受到黎锦的目光,将手中逗鸟的粟米撒出窗外,任由外面的小鸟去啄食。 拍了拍手,萧容转过身看向黎锦,然后被黎锦的表情逗笑。她本就圆乎乎的眼睛此时睁得溜圆,朱唇微启,活像被惊到的小动物,愣愣地看着自己。 黎锦听到笑声回神,用力甩了甩头从惊愕中醒来。语气中还带着不可思议“你一定想不到韦家这些年的衰落是因为什么。” 不等萧容说话,她自顾自地讲下去“不愧是当年王丞相的后人,得势的时候飞扬跋扈不用说,连失势之后暗地里给敌人下绊子的手法都学了个十成十。” 萧容挑眉,他年纪比黎锦还要大些,当年王丞相的事倒也清楚得很。先帝是个优柔寡断的性格,所以即便王丞相的罪证堆满了御桌,他也没处死王丞相,而是抄家除官让他在长安做了个普通的平头百姓。 那些王丞相的政敌们以前有多爱先帝的软弱,当时便有多恨他的妇人之仁。 王丞相做了平民可不代表就此沉寂。他借助以前在朝堂上扶植的势力在暗处偷偷给邹丞相下绊子,使得邹智这个老狐狸很长一段时间都疲于奔命。虽最终保下了自己的丞相之位,也还是损失惨重,以致于在王老头死之前一直没能培养出自己的班底。 萧容眯了眯眼睛,在这一点上当今陛下暗地里应当是很感激王丞相的,正是因为他对邹智的报复使得陛下登基后架空邹智的权利异常顺利。要不是那老狐狸确实谨慎,又拉着京中各世家做后台,即便是废丞相也不是什么难事。 黎锦抱着两卷竹简凑到窗前,兴冲冲将其中王家报复韦家的蛛丝马迹一一指出看这家粮行,当年赔本倒闭是因为供给给平定县县衙的粮食被查出是翻晒的陈粮,韦家不得不弃车保帅将粮行关门,这平定县衙中负责官差饭食的正是当年王家的旧厨子;再看这家布庄 黎锦接连指出几点可疑之处,感慨万千“韦家一定想不到这几年他们连连倒霉竟是当年欺人太甚的报复。” 萧容拿起竹简看了看,问“当年黄张二家对王家打压也不少,怎么就韦家遭到这么凶狠的报复我若是王家,有将韦家打击至如此地步的手段,定然也不会让另外两家好过。” 黎锦鼓起腮帮想了想“大概是兔子急了才咬人这韦家实在太不讲究,吞并王家最后那点底蕴时吃相太难看了。将王家逼到退出平定城的地步当然会招来报复。” 萧容盯着黎锦看了半天,觉得自己就快控制不住要去戳她腮帮的手了。赶紧用力闭了闭眼睛,将这个危险的想法赶出大脑。 合起竹简在手上敲了敲,萧容总结道“这王家倒是帮了我们的忙,如今这表面上的西河五大豪族实际上也就四家而已,我等倒是能省下一些心力。” 左手在右手掌心敲了下,黎锦干劲十足,转身回桌前继续整理贺煦找来的零零碎碎的情报。 萧容招招手把老白唤到身前,使劲揉了两把,暗想,一定是老白长大后就不如小时候可爱,导致自己太久没揉到小动物了,才会连公主殿下都想下手戳。 这边萧容一顿胡思乱想,揉着老白刚开始换的秋冬厚毛发呆,黎锦却在桌前认认真真整理情报,贺煦打探的情报虽乱但却十分全面,不仅囊括了西河原本的几家,还将外来的两家马商查的底朝天。 经过黎锦一顿整理,再交到萧容手里的情报已经由一大堆竹简简化成了几句话。 黄张两家,西河枝繁叶茂的老牌世家,根基极深,行事嚣张,彼此之间互相较劲,但姻亲关系扎实惯常一致对外。 韦家王家,正在败落和已经败落的世家,将王家暗中所做之事告知韦家,便可使其两家狗咬狗,不足为虑。 费家,外来马商世家,在西河收购了众多土地,目前正积极与黄家来往,与西河原本世家关系日渐缓和。 孙家,原朔方马商世家,握有大量资产但土地不足,在西河一直受到地头蛇的打压和同为外来户的费家的排挤。 萧容拿着黎锦整理出来的缣帛将贺煦挤兑一番,直气的情报头头贺参将想要以下犯上,怼这无良主公两个黑眼圈,但想想萧容那高得离谱的武力值,贺参将还是默默收回拳头,继续抱着门前的石狮子诉苦。 有了整理好的各家关系,萧容马上制定好计划,第二天便招来孙家家主议事。 有鉴于大齐一向保有着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饭桌上谈事情,萧容特意邀请孙家主在午饭时刻过府,并命人备上了这些日子京中盛行的佳肴。 其实严格按照世家,谓世世有禄秩家也来讲,西河郡这五大世家中也只有孙家能叫做世家,其他几家已经几代没有在朝之人了,顶多称为地方豪族罢了。 这孙家家主的亲弟在京中任谏大夫,官职虽不大,但到底算是有些实权的京官,因此比其他几家消息要灵通得多。 孙家主知道萧容在朝中地位,所以接到邀请并不敢怠慢,当下备好礼品赴宴。 到了郡守府,孙家主整整衣服上前递上拜帖,不多时便有小吏将他引至宴厅。 这宴厅临近花园,乃是按照南方习俗所造,梁柱精雕细刻,窗棂也刻画成仙桃石榴的纹样,与窗外花园融为一体,着实是一番好景色。 萧容便笑盈盈地站在宴厅门口迎客,孙家主不敢夸大,连忙与萧容见礼“小民拜见郡守。” 萧容做出和蔼可亲的样子,上前几步将孙家主扶起,寒暄几句便邀他入内就席。 由于调查过后萧容觉得孙家风评还不算太坏,有意拉他们一把,这次的宴会便办的正式了些。 按着当今的流行风尚,宴席开始先是开胃的茶点。 这茶点与当时黎锦招待萧容的不同,并不需要主人亲自烹制,而是由后厨做好后放在保温用的小碳炉上端来。茶中所放材料也很是不同,多是由开胃的山楂等物与茶叶煮制而成。 孙家主见萧容宴席办得庄重很是激动,忙不迭地接过茶点品尝,准备不论茶点味道如何都要盛赞一番。 但当茶点入口,孙家主顿时感觉到这茶的与众不同,茶中带有一点苦焦味,却又明显能感觉出不是烧制时的失误所致,而是一种奇异的焦香。孙家主放下茶杯,真心实意地赞道“郡守这茶出入口便觉不同,再品之下竟有诱人异香,实在是好茶。” 萧容乐呵呵道“孙老可知这茶中焦香为何物” “这”孙家主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郡守莫笑小民乡野,小民倒觉得这茶中似有些饭香。” 萧容更加开怀,可不是饭香么,这茶就是景福前些日子研究麦子入魔时所创,内中自然有麦饭的味道。 他心中嫌弃黎锦无处不加麦子的行径,面上却是不显“孙老所言不错,这茶中正是加入了炒香的麦粒同煮,自是带些独特的香气。” 说完又做个请的手势“孙老莫觉乡野,这茶在京中如今甚是盛行,请。”嗯,虽然现在还未传开,但很快就会流行的,毕竟某人专程送了焦麦给宫中帝后,想必京中贵胄很快便会跟风饮用的。 二人饮过茶点便正式开席,为了勾起孙家主对麦子的兴趣,宴席上也添置了许多以麦子制成的菜肴糕点。 自从在宫中汤官那学来了麦子磨粉后再烹制的手法,黎锦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原本麦子不太被齐朝人所接受的主要原因便是颗粒太大且难以煮制,不如粟米口感好,在使用麦粉进行烹饪而不是直接食用麦子后,这一缺点被迅速解决了。 磨好的麦粉不论是加入汤品种以增加粘稠度,还是混水揉制做成各种面食都十分美味。 在萧容的宴席上便有着黎锦这段时间开发出的种种麦制品,形如鱼虾的小面团被炖在烂熟的鱼羹中,不仅有趣而且为鱼羹添加了独有的嚼劲;内中塞入了各色馅料的面饼,或烙或蒸,虽其貌不扬,但一口咬下却很是满足;饭后更有用面团烤制而成的点心,其上栩栩如生的纹样是平日里糕点所不能比拟的 一顿饭下来,孙家主对于麦子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恰在此时,萧容向他提出,京中有新式麦种调拨到西河,其产量乃是粟米的数倍之多。 孙家主惊得站起身来“此话当真” 萧容含笑点头,示意孙家主不必激动,此乃大齐先祖齐康文王赐下,以赐福天下黎民百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却说孙家家主被萧容所说麦种产量惊得站起身来,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萧容也不催促,端起茶盏自顾自饮茶,等他慢慢回神。 过了好久,孙家主才缓缓坐下来,适才他脑中闪过很多心思,在这西河郡孙家之所以处于劣势就是因为空有财宝却土地不丰,若是能有这高产的麦种,顷刻就能将这不足补上,只是 萧容见孙家主惊诧之后表情渐渐凝重,心中狐狸尾巴欢快地摇起来,上钩了 他笑着开口,直切孙家主心中顾虑之事“这麦种推广总要一步步走嘛,本官觉得孙家一向忠君爱国,应当率先试用。” 孙家主愣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郡守的意思是这麦种可以先供给孙家种植” “正是,”萧容向长安方向拱拱手,“先王赐下的麦种毕竟是有数的,本官此来所带亦是不多,自然不能每家都有所分得。” 这,这可当真是天赐良机孙家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当初孙家进入西河时被费家坑了一把,此后一直在粮食上受制于人,以致于无法发展势力,若是搭上这麦种推广的东风,便可一举翻身 想到此处,孙家主起身作揖,郑重其事地承诺“朝堂如此厚待我孙家,孙家上下不胜感激,郡守有何吩咐,小民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容勾勾嘴角,心情很是愉悦,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扶起孙家主,萧容笑着说道“说起难处,本官倒真有一事困扰。” 孙家主连忙问道“是何事” 萧容深吸一口气“军田之事。” 他语气沉重“西河自孝帝打下朔方后便不再做边关,到如今竟连屯兵所需的军田都没了,本官欲加强西河防务,这军田关乎粮饷,可不能没有啊。” 孙家主思量片刻,斟酌道“郡守的意思是” “唉,”萧容叹息一口,命人呈上西河郡舆图“本官虽知晓这些军田的去向,但毕竟事情太过久远,难以追究。” 他伸手在舆图上随手指了几处,孙家主随着萧容的手指一一看去,一眼便看出所指之处皆是黄张二家的良田及费家迁来之后购买的田地。 萧容盯着舆图,背对孙家主说道“这些土地本都是军田,但如今却难以分说。本官也不欲与他们扯皮,孙老可愿帮本官个忙” 孙家主忙道“小民能做到的自然竭尽全力。” “自不会让孙老为难,”萧容转身,笑着说道“孙老也知道,这西河刚刚成为边城,军队操练之余还要修筑工事,本也没有太多精力屯田,所以所需田地并不甚多。” 他拿起同舆图一起呈上来的绢书“本官以为西河富户应当都晓得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的道理,如今西河军备不足,大家应当心里都很着急。” 将绢书交到孙家主手中,萧容笑意更浓“本官深知大家心意,便同意各家捐献田地以作军备,孙家乃是旧时皇商,深受朝廷信任,这各家集地之事就由孙老负责如何” 孙家主反应半晌,这才明白过来“小民定当尽心竭力”此事乃是郡守府递出的一根橄榄枝,虽看上去会令孙家树敌无数,但以孙家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没有此事也是各家眼中之钉,倒不如借此事彻底投靠朝廷。 就二弟自京中传来的消息看,今上与先帝不同,绝不是能够轻易蒙混的皇帝。自古以来,每当皇帝强势的时候,世家与地方豪族的权利便必然会下降,如此一来,及早与郡守府绑定虽说会受制于人,但总比坚持做自己的土皇帝,最后被清算来的强。 更何况,孙家主握紧了手里的郡守令书,这一卷绢书带给孙家的可不仅仅是牵头捐地的虚荣。这哪家捐多少捐哪块地可都是能由孙家自主决定的,若是运作得当,不仅能令孙家在西河站稳脚跟,还能从那些贪得无厌的豪族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虽不能令其伤筋动骨,但出一口恶气也是好的。 这边萧容按照计划迈出了将那些盘踞在西河的土皇帝逼入绝境的第一步,那边黎锦也不曾闲着。 萧容隐约猜到黎锦索要木箱的原因,一早便将营中口风极紧的老匠人招来,令其按黎锦吩咐在划出的小院中建造木箱。 这木箱乃是为了新的种子所制,黎锦对此也很是上心,便亲自前往小院看匠人们打造。 负责此事的乃是一位老木匠和他的徒弟,老木匠一进小院便被墙角堆得像小山似的木料吓到,郡守不是说造个箱子吗,怎么这么多木材 这时恰好黎锦从东府溜溜达达地过来,手里还拽着栓熊的绳子,绳子眼色艳红,系在老白脖子上与那圈白毛毛相映成趣。 这边带老木匠来的管事连忙小声提醒道“公主来啦。” 老木匠和徒弟在边关呆了一辈子,从没见过皇亲国戚。此时一听公主驾到,慌忙转身行礼,唯恐怠慢了贵人。 黎锦倒是对这些虚礼不甚在意,牵着熊到小院门口叫了起,便入内去看那些木材,心里盘算着应当造个多大的箱子。 老木匠起身后唯唯诺诺地不敢去看公主,倒是徒弟年纪小些,按捺不住好奇,低着头偷眼向黎锦望去,只是还未看到公主容貌,便被蹲在黎锦身旁的老白吓得一哆嗦,不敢再看。 黎锦看过木材,又估量了下这小院的面积,转头看向木匠“你便是萧郡守说的能工巧匠吗” 木匠诚惶诚恐“不敢当不敢当,小老儿不过会些木活,不敢当公主谬赞。” “无妨,”黎锦轻笑,将声音放得更缓“老先生不必紧张,孤只是要个大些的箱子罢了。” “是,是。”老木匠见公主颇为亲善,也慢慢放松了情绪,他畏惧黎锦身边的大熊,不敢靠近,便只站在门口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想要个什么样的箱子” 黎锦拽了拽绳子,让老白不要乱动,轻声说道“劳烦老先生做个尽量大的,就放着院中,不必有盖子。” 老木匠小心地问“敢问公主殿下要放些什么是否需要打磨” “放”黎锦思考片刻“放粮食用的,不需要打磨,尽量做得容量大些。” 她站在院中比划了一下,一手牵着老白的绳子,一手轮出一个大圈“要贴着这院子的墙壁做,高大约院墙这么高便可。” 老木匠有些吃惊,那可真的是不小了,难怪放了这么多木料,可是 他有些为难地说“小老儿斗胆,这放粮食的箱子做得太大恐怕不太合适。” “哦,怎么了”黎锦歪头问道。 老木匠赶忙解释“公主殿下容禀,这粮食不比布匹,若是太多堆积在一个箱子里,一是容易压坏下面的粮食,二是,这木制箱子做得再牢恐怕也承受不住压力,容易倒塌。” “是这样”黎锦只想着尽量多接些种子,倒是没想到这些问题,她琢磨片刻“请问老先生,这装粮食的箱子最大能做多大” 老木匠回想一会儿说道“小老儿见过最大的也不过丈余见方。”见黎锦皱眉,老木匠又补充道“若是公主实在想要大些,也可以像大粮仓似的造个三丈长短,丈余高的。只是需要多些木料加固,且难以挪动。如此一来倒不如直接用粮仓盛放了。” 黎锦展眉“就这么造吧,木材不是问题。”挪动不便倒是无妨,能多装些种子才是正事。 木匠虽不理解为何大费周章做这不实用的箱子,但想来贵人们做事自是与百姓不同,也不敢多问,只带着徒弟闷头做起活来。 黎锦见他二人似是害怕老白,来来回回搬运木材丈量土地都刻意绕着老白走,便牵着老白出了小院,不去影响工匠做活。 被拉着出了小院,老白犹自回头看着二人,似乎对他们手中木匠做活的家什儿很感兴趣。这使得木匠二人绷直了背,他们毕竟只是工匠,被老白这样的大型猛兽盯着,即使老白被洗的干干净净丝毫不见凶恶,也觉得十分害怕。 黎锦怕给他们带来干扰,使其不能尽快竣工影响盛接手信,连忙拖着老白向别处走去。 正好老白这几天胖了不少,黎锦趁今天无事,准备带着它多去活动活动。 此事还是昨晚萧容拜托的,萧容觉得老白既然被豢养之后不再冬眠,也就没必要贴太多秋膘影响健康了,但他自己这阵子事务繁忙,没什么时间去训这头懒熊,便托黎锦多照看照看,不时将它牵出去遛遛。 黎锦在郡守府遛熊的日常暂且不提,却说孙家主赴宴之后得了萧容的令状,回去之后便开始收取各家的田地。 西河诸豪族在此地盘踞多代,对治所平定县的消息自然掌控极强。 虽不能打听到郡守府内的动向,但孙家主今日在郡守府一进一出,出来后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自是惊动了各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郡守府宴请孙家家主一事让西河诸家绷紧了神经,不断地试探新上任的郡守给了孙家什么好处,但不论是郡守府还是孙家都仿佛无缝的鸡蛋一样让人无法下手。 就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孙家开始行动了。 作为边境豪族的家主,孙家主或许不如在京中做官的二弟学识渊博,也不如死在朔方战乱中的三弟精于商道,但他却有一点是他人所无法比拟的,坚定,孙家主只要决定一个方向便绝对不会回头。 在郡守府时,他只想到手中征地的权利可以出一口被几家联合打压的恶气,但到了家中,孙家主细想之下才意识到,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征地。 试问,若征地的不是自己,若自己家也是如同其他几家那样自封为西河的土皇帝,当手中良田被夺,而恰恰夺田之人在第二年还迎来了丰收,自己恨不恨,会不会不择手段去报复 孙家主想到此处背后直冒冷汗,他太了解那几家豪族了,在他们的眼里西河就是自己的天下,什么朝庭,什么郡守,他们只记得自己是在西河一手遮天的豪族,只记得天高皇帝远。 若是真的在征地一事上将那几家得罪死了,那么明年自家的丰收就会是自己的催命符,可若是办不成征地一事,萧郡守那边 孙家主在书房中呆坐许久,原本被当宝贝藏在胸口的绢书铺开放在桌上。 他想给在京中的二弟写信询问,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却是没人能等他,想询问一直作为身边智囊的三弟,却想起三弟已经在匈奴入侵朔方时死在了兵荒马乱中。 桌上的茶渐渐冷去,加了料的茶冷却之后飘着一层难看的油脂,这茶是三弟喜欢的方子,在茶中加了小羊羔鲜美的脂膏,热饮时很能给人愉悦的满足感。 孙家主看着冷掉的油脂突然做出决定,他把给二弟的信与家中年幼的子侄一起送往京城,自己则带了郡守的帛书到祠堂三弟的灵位前参拜。 “三弟,咱家现今于西河郡甚是难过,你倒是走得早,一身轻松啦,留我独自带着这一大家子,受那些地头蛇排挤不说,还老遭那丧良心的费家欺负。” 孙家主给三弟上香后在蒲团上坐下,低头不去看案上的灵牌。 “三弟啊,为兄自你走后寻思了好久,那日城中虽乱但城门也还未破,老太守亦不曾招城中男丁上城墙,你却为何会亡于城楼附近呢” “后来,为兄就不想了,这家大业大,猛然迁来西河,实在是有太多事要忙了。” 他抚了抚摊在腿上的帛书,“为兄今日突然又想起了此事,回头去看才发现些以前没注意的事。” “那费家在朔方与咱家关系不错啊,为何来此却一直打压咱家甚至那架势比西河的黄家、张家还要急迫,仿佛要置咱家于死地似的。” “为兄就想起你死那日,似乎是费家的小厮来喊你去商议内迁之事。那晚也是费家之人最先发现你的尸身。” 孙家主抬起头来,盯着兄弟的牌位,眼角带着这些日子殚精竭虑熬出的褶子。“三弟啊,为兄不知道猜的对不对,但反正为兄已经决定了,这西河的豪族迟早是要被整顿的,不如为兄就帮郡守这个忙,也算是为你报个仇。” “若是为兄猜错了,你便来为兄梦里告诉我吧。但为兄的决定是不会改了,毕竟那是你与二弟都敬仰不已的代郡战神,为兄相信你们的眼光。” “等到萧郡守打回朔方那日,为兄带你回家。” 第二日,孙家的仆役便分头去了几家的地里丈量,这些仆役乃是孙家主亲自挑选,不是最忠心最机灵的,却是孙家最会仗势欺人,最古板不知变通的那一批。 孙家主发了狠要拉足几家的仇恨,所划的土地乃是几家最肥沃的地段,他放弃了萧容每家少取一点的建议,直接在平定县城外划出了几大片良田,自城外绵延至南山,占地与当初的军田不相上下。 为了堵几家的嘴,他对自家也没有心软,将本就不多的上田划了大半进去。 孙家的仆役自称乃是为太守办事,在划定的田地周围大肆丈量,并插下标志物,张扬道“这些田地日后便是军田了,尔等都不许再使用。” 几家听闻之后具是大惊,忙派家丁前去理论。但孙家所派仆役本就是最难以打交道的那批,他们或咬死奉命行事不同家丁讲道理,或胡搅蛮缠直言这些田地本就是军田,如今不过是回收。 家丁们无功而返,各家更是气愤,但眼见与孙家说理不通,他们便直奔郡守府,欲与郡守理论。 毕竟在西河嚣张的久了,这些人对郡守也不过是面子上的尊敬,实质上并不怎么畏惧。 可到了郡守府门前,却被布告墙上写的字惊在原地。 西河郡郡守萧容告百姓书 去岁冬至今春,外敌匈奴狼子野心,叩我边关,侵我朔方。今西河乃成关城,然工事不兴,粮草未丰。朝廷甚是忧虑,遂遣本官驻守。 本官上任以来,不敢稍怠,外修城墙,内练兵士。然粮草之缺实不是本官一人可补矣。今有大义者孙氏,携领城中诸富家,捐良田以充军田,本官受赠惭愧,然为御外侮不得不受。 本官知晓城中诸大户仍欲捐赠钱粮以慰君户,然既受田地,钱粮之事便不可承也,各家不必再劝,且回罢。 这时相约来到郡守府的有黄家、张家的管事,还有几个小家族的家主亲自前来。 看到这空口白牙半是解释半是威胁的告示,各个小家族的家主虽气的打颤,但仍是不敢上前理论,生怕郡守又借此讹诈他们一笔钱粮。 但黄张二家的管事就不同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两个管事平日里在西河郡也是横着走,就连前任郡守都给他们几分薄面,此时看见这告示,立时大怒,呼喝家丁上前敲门。 殊不知萧容等的便是他们。 自孙家主回去之后,萧容便让贺煦派了人手一直盯着孙家,见到孙家主将幼子送走,今晨又刻意将几家激怒,便知晓孙家主是要孤注一掷彻底将孙家变成引西河豪族爆发的诱饵。 虽然想不通孙家主为何会如此决绝,但既然他有报国之志,萧容也就改变策略,重新分派人手去保护孙家及严密监视其他各家。 为了不使孙家太过难过,萧容放弃闭门让孙家独自面对各豪族的计划,在门口布告墙上挥笔写下这张告示,而后便等在府内,静候某些世家叫门理论。 此时黄张二家的家丁刚开始敲门,萧容便得到了通报。他放下逗老白玩的窝头,笑着邀请黎锦“景福要不要来门口看场好戏” 黎锦此时也玩得累了,随手将窝头塞到老白嘴中,擦擦额上的细汗“正直太守怒打猖狂家丁的戏码” 萧容会心一笑“然也。” 到了府门前,萧容抬手一挥,府中早已准备好的卫士们迅速列队,弓箭手也在高处就位。 黎锦的护卫看到这情况顿时紧张,以为发生了什么叛乱,抓紧了腰间佩刀准备随时带公主撤离。 黎锦笑得无奈“无事无事,不必紧张,萧郡守吓唬那群地头蛇而已。” 侍卫这才稍稍放松,但仍不敢让黎锦靠近,远远的簇拥着她躲在郡守府卫士后面偷看。 黎锦见他们实在紧张,打趣道“不过是观赏萧郡守唱出戏罢了,紧张什么姜护卫,去拿些点心来与大家放松一下。” 姜护卫领命前去,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萧郡守活动活动手脚,回头对公主做了个鬼脸,然后收起笑脸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向门口走去。 府外的家丁本来十分狂妄地在门口叫嚣,忽听闻府中一阵军士列队的脚步声,然后墙头上排出一队弓箭手,个个拉弓开弦,将闪着寒芒的箭头对准门外众人。 那些小家族的家主见这阵势,顿时肝胆俱裂,呼唤着随从迅速离去,有吓呆在原地的也被随行之人拉醒,赶忙离开。 不多时,郡守府门外便只剩了黄张二家的管事与家丁,以及在远处观望不敢上前的费家仆从。 家丁们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一向不把官家放在眼里,此时郡守府突然摆出这阵仗将他们吓得不敢再出声,灰溜溜回到管事身旁。 两个管事也吓了一跳,但还是觉得在西河郡自己主家说了算,郡守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于是强自镇定,梗着脖子不肯退去。 这时,郡守府大门缓缓打开,萧容一身郡守正服,不苟言笑地走出“是何人在府门喧哗。” 话音未落,便有卫士冲出,将门外众人团团围住。 这些卫士都是萧容从代郡带过来的亲随,此时得了萧容的命令特意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露出,一时间将众人震慑得不敢动弹,有胆子小的在卫士们持刀靠近时便哆嗦着腿跪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两家的管事对视一眼,都觉得形势不对,黄家管事反应快些,向萧容拱手道“见过郡守,小人乃是黄府管事。” 说道这,他偷偷瞄了一眼萧容,见他毫无所动,暗自咬牙,继续说道“小人乃是为状告孙家而来,孙家假冒郡守命令,强取我家田地” 萧容慢悠悠打断他的话“哦,捐田之事啊,本侯晓得。” 黄家管事听闻他自称本侯暗道不好,若仅仅是一郡守,在西河想要政令行通都得看黄家眼色,但萧容这自称提醒了黄管事,他是以侯爷的身份兼任郡守,身边数百精兵待命,还有西河守兵的调动之权,若是惹毛了,黄家所养那点护院可挡不住这萧侯爷。 萧容见他不说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本侯日前听闻西河诸家众志成城,捐田养军,还以为大家都是忠纯之辈,怎么今日便有不懂事的在这郡守府门前喧哗” 张管事听他又说起捐田,终究忍不住“郡守莫要信口开河我家主人何时说要捐田” 萧容见他质问,面色依旧淡淡。身边卫队长立刻按排练好的严声呵斥“大胆刁奴,竟敢不敬侯爷来人将他拿下” 旁边马上有卫士上前,将张管事按倒在地。 萧容冷眼看着张管事在地上挣扎,身后家丁想要援救又不敢上前的样子,语气平淡“何瑞,公然咆哮关内侯该当何罪” 卫队长马上答道“禀侯爷,按律当丈八十” “嗯,执行吧。”萧容语气还是没有波动,“顺便,在郡守府外聚众喧哗,全部收押监牢,服劳役三旬后放归。” 说完,萧容转身便要回府,被压着向监牢走去的黄管事喊道“侯君,小人主家确实不曾捐田,乃是孙家欺瞒郡守” 萧容头也不回“本侯确实听几家家主亲口说道为占军田之事愧疚,故以捐田的名义归还。若再有人质疑,本侯便要替你们家主管教管教了。” 郡守府门前之事迅速传遍了平定县,有着郡守府的引导,百姓们只知道郡守处置了几个大户人家的刁仆,而在知道详情的豪族内部此事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日傍晚,相似的情形同时发生在黄张二府。 张府金升堂 张家家主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张二公子在摆设得富丽堂皇的堂中来回走动,许是心中烦闷,张二公子步子越来越急,终于引得他爹不耐。 “咳,”张家家主干咳一声,“坐下,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张二公子几步回到他爹面前,心急火燎地问“爹,这新郡守如此不给张家面子,我们可如何还击” “还击”张家家主仿佛被儿子逗笑,“你还想着还击那可是当朝宛陵侯” “可这是西河郡,前任太守不也是号称天子近臣,到咱西河郡哪敢得罪张家”张二公子仍是不懂,在他的眼里,西河郡便是张家的地盘,朝廷的郡守不过是摆着好看的花架子罢了,甚至有时还要为自家办事。 张家家主恨铁不成钢地抬手点了点儿子,“你这不学无术的东西。” 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因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灵便,一步一顿地走了几步,转头看向儿子叹了口气。 这张二公子本便不是当作继承人教养长大的,因而如今虽及冠但仍做事天真,完完全全是个纨绔子弟。 张家家主虽对张二公子很是不满,但毕竟是自己儿子,还是开口提醒他“你以为这萧郡守是个普通官员吗人家那是世代相传的宛陵侯光侯府亲兵有多少人再加上这西河郡的兵权,这能跟前任郡守比吗” 见儿子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张家家主更是失望,开始思念前去别县收租的大儿子。但二儿子又不能不教导,起码得让他知晓郡守的厉害,以免惹祸上身。 张家家主拍了拍桌子,继续跟儿子强调“前任郡守奈何不得我们那是因为手中无兵权,就算他拿了咱家把柄,区区几个郡守府的巡捕连咱们大门都撞不开。这跟萧郡守能一样吗他之所以没直接下手,不过是怕无凭无据对付咱家被朝中官员弹劾罢了。” 张二公子犹是不服“那咱家那良田” “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家家主无奈,“你不曾听说萧郡守回复的那句吗,人家说咱家是因侵占军田愧疚才捐田,若是咱再去闹,岂不是给了他机会彻查当年之事”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虽说军田之事过去多年,但谁知道还会不会留有证据。萧郡守怕师出无名不敢贸然彻查,咱家也怕真的查到证据不敢给他详查的借口啊,如今不过是彼此僵持罢了。” 孙家家主想了一会,又道“对了,安邑公主如今正在西河,改日让你夫人上门拜访一下,探探她的口风,若是与宛陵侯不和,此事倒还有周转的余地。” 一夜过去,西河诸家虽不曾交流,却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正在西河巡查的安邑公主,想要从她这里找到突破口来扼制萧容。于是第二天,巡查府的桌案上便堆满了西河各家的拜帖。 大约是考虑到安邑公主未婚女子的身份,这些拜帖大多是以各家夫人或女公子的身份送上。 黎锦笑着让侍女们打包了拜帖,穿过府中花园向西府走去。 向仆役打听了萧容的所在,黎锦甩着衣袖蹦蹦跳跳地去往莲亭。 托上任郡守喜爱南边建筑的福,这郡守府建造的甚是精巧,连小小地荷塘中央都有精致的小亭。 不过如今已是秋初,荷塘中莲花早已凋谢,萧容在此时呆在莲亭之中显然不是为了像京中名士那样感悟自然之美,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罢了。 黎锦顺着曲折的杉木小桥向莲亭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与侍女耳语几句,让侍女等在此处等候不要出声,独自蹑手蹑脚地向萧容靠近。 亭中萧容耳朵动了动,作为武将,他五感相当敏锐,在黎锦刚刚上桥时便察觉到有人靠近,但他勾了勾嘴角,并不戳破,任由黎锦轻手轻脚地慢慢接近。 等听到黎锦踏入亭中,萧容赶在黎锦出声吓他之前猛地从摇椅上跃起,对着亭子入口做着鬼脸大叫一声。 黎锦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愣了半天,心脏突突地跳,直到后面的侍女赶上来扶她才回神。 拍了拍自己胸口,在侍女焦急的询问声中,黎锦慢慢缓过神来。 “你这人,你”黎锦张嘴想要谴责萧容,但想想是自己先要吓人反倒被吓的,谴责的话又有些说不出口。 萧容也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此时有种欺负了小动物似的不好意思。抬手挠挠头,刚要安慰,却听见黎锦轻嗝一声。 许是刚才被吓得心跳太快,黎锦这会缓过来了却开始打嗝,一下一下嗝个不停。 突然在一个男子面前打起嗝来,黎锦有些羞躁,她背过身去,抓着侍女的手想要停止打嗝,但不论侍女怎么为她顺气,这嗝就是停不下来。 她急的双颊渐渐染上红晕,杏眸中也开始泛水雾。 萧容绞尽脑汁回想自己小时候打嗝时母亲安抚自己的法子,但是时间太过久远,半天也没想起来。 他有些无措的拿了桌上的果盘,递给侍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要不吃些东西压一压” 黎锦有些气又有些急,倒是忘了害羞,拿过一个甜柿便开始啃。 两个柿子下去,打嗝的情况慢慢好转,萧容也放下心来,重新坐回摇椅上。 他想起刚才黎锦的样子,有些想笑,又怕激怒她,于是暗自忍下,只在心中觉得有些可爱。 黎锦终于停下打嗝,却也不想与萧容说话,蹲在亭子门口生闷气。 萧容回头一看,只见她在那蹲成一团,气鼓鼓地盯着地面,不由得笑出声来。 见她抬头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又扭过头去,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萧容终于忍不住了,凑到她旁边蹲下,没敢贸然戳她的脸颊,伸手摸了摸头。 嗯,手感不错,发丝软软的,有点像老白肚皮上的毛毛。 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萧容赶紧转移话题“景福可是有事寻我” 黎锦终于想起来意,还是不想起身,窝在地上抬头示意侍女把包袱打开,慢吞吞地道“我来西河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拜帖呢。” 她瞟了一眼萧容“都是拜你所赐。” 伸手翻了几张,萧容失笑“来得倒是挺全。” “那可不,还都整整齐齐今早送来,一看就知道是为啥。”黎锦嫌弃道,这些西河贵女早不约她晚不约她偏偏这时候送上帖子,明摆着是试探,让她根本不想应约。 “景福打算怎么办”萧容无所谓地问道,不过是些刺探,他倒也不放在心上。 “不想去不想去,”黎锦使劲摇头,“好烦哟。” 萧容笑笑,捡起一张拜帖“这约的河喜酒楼倒是个好地方,听说乃是并州最有名的酒楼,来往商旅必去之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这么有名吗”黎锦眼睛一亮,若是这样倒是可以一去。 身后侍女暗自摇头,殿下跟风的毛病又犯了,公主殿下哪都好,就是有个收集大热馆子的习惯。这家胭脂店好有名,既然路过一定要进去一次;这家绸缎庄据说京城一绝,不去不是京城人;这家酒庄 果然,黎锦紧接着就说“那我一定要去一次了” “至于这群人”,她耸了耸小巧的鼻子,“就在这酒楼一起见了吧。我去忽悠忽悠她们,省得这群人老递拜帖来烦我。” 三日后,河喜酒楼前 黎锦在侍女的服侍下走下马车,好奇地打量着周遭。 河喜酒楼无愧西河第一楼的称号,一眼望去便陡然使人心中跃出两个字“大气”。 酒楼只有两层,但绵延有半条街之长,古朴的石墙石窗彰显着北地厚重,深褐色的檀木大门上不带半点雕刻,门前悬挂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河喜酒家。 黎锦扶着侍女的手向内走去,她今日为了赴约,特地盛装而来,一套飘逸的广袖留仙裙,配着温润的玉饰,带着少女的活泼之美却又不显得轻浮,很是端得起长公主的架子。 侍女们也故意做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前后簇拥着黎锦,到了店门前,黎锦故意略作停顿,便有侍女上前拖着长腔高声唱道“公主殿下到” 内中众人具是一惊,连忙上前迎接。 这酒楼虽不是西河豪族所开,但毕竟在此地盘上做生意,总得与他们打好关系,更兼今日有公主殿下驾临,酒楼掌柜便封楼一日招待她们这些贵客。 由于抱着打探消息的想法,各家贵女不敢轻慢黎锦,便都早早来了在大堂等候,此时听到安邑公主终于到了,相视一眼,起身迎接。 黎锦在她们迎接下进入酒家,由侍者引着向聚会之处走去。 她露出个淡淡的微笑,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披上一层平易近人的皮,这表情还是跟皇后学的,用来应付这种场合刚刚好。 西河的贵女们不论嫁人与否大多极为骄傲,但此刻在黎锦面前却不自觉地收起了气焰。 想来也是,平日里这些人引以为傲的家室地位、财富样貌在黎锦都显得仿佛不值一提,再加上临出门时家人一定要与公主交好的嘱咐,所以这些人还未与黎锦说上话气势便先弱了一层。 察觉到身后众人无形中的变化,黎锦面上还绷着冷淡的微笑,暗地里却早已乐的打滚,偷偷在心中握着小拳头给自己配音长公主殿下先下一城 就在这种气氛下,宴会开始了。由于初见面便被黎锦气势压倒,在座的贵女们大多有些拘谨,彼此之间互相看看,都不敢首先出声试探。 见她们默默无语,黎锦也乐得清闲,并不去主动挑起话题。 僵局一直到酒楼开始上菜才被打破,有了小二介绍菜品的暖场,贵女们慢慢放开些,借着介绍菜品向黎锦搭话。 “这菜名叫攒丝金银羹,乃是这河喜酒家的名菜,以关外野羊吊汤,取燕窝、雉鸡丝、雁翅入汤烹制而成,殿下觉得可还适口”见侍女为黎锦盛了汤品,马上有人插话道。 黎锦为了保持高冷的形象,只品尝一口便忍痛放下汤盅,见搭话的恰巧是那日绸缎庄外见过的张二夫人,便顺势引起话题“张二夫人” 张二夫人顿时一喜,虽不明白公主为何能认出自己,还是欢喜地答道“正是民妇。” 黎锦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在嘴角按了按,擦拭下并不存在的油脂,挑挑眉道“张二夫人那日在绸缎庄前可甚是威风啊。” 张二夫人顿时一愣,然后赶忙辩解“那日实在是外室猖狂,民妇不得不为之,家中腌臜之事有污公主之眼,还望恕罪。” 黎锦摆摆手“孤对后宅家事并无兴趣,只是二夫人可还记得那日打马路过的女子” 张二夫人一惊,不顾礼节仔细打量黎锦的容貌,但那日之事张二夫人并未有多上心,此时也辨认不出黎锦是否是那日的女子,想起那日自己对骑装女子的嘲笑,张二夫人立时吓出一身冷汗,跪地拜道“民妇不识公主殿下尊颜,多有冒犯,请公主殿下恕罪。” 黎锦冷哼一声,不去看她。 张二夫人越发惶恐,再加上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跪不到片刻便觉得双膝生疼,颤抖着声音再一次向黎锦赔罪。 黎锦同样不应,她在此时点出旧事本就是为了借题发挥,自然不会就这么罢了。 又饮了几口茶,黎锦才慢条斯理地叫她起来,在一片冷寂中开口“西河世家的教养倒真是让孤大开眼界。” “啊,不对,”黎锦歪头笑了笑,两颗小虎牙一闪而过很是可爱,但在场的众人却只觉得寒风刺骨,“数代皆有为官者可称为世家,诸位,好像不是呢。” 席上贵女们被黎锦这种以轻描淡写地态度撕人脸皮的举动惊呆了,她们中有脾气火爆的想要当场发作,但在对上黎锦冰冷的目光时却突然清醒这是当朝长公主,漫说只是言语不留情面,就算是当场一耳光打上来,她们也只能奉承打得好。 黎锦并不在意众人或涨红或惨白的脸色,她想要的便是借这些人之口明明白白地告诉西河诸家,孤看不上你们,更不会帮你们对付萧容。 为了将戏唱足,黎锦忍痛放弃了后面还未上齐的美食提前离场,只留下一句“孤知晓尔等心中所想,但不论宛陵侯对西河作甚与孤何干日后不必再来烦孤。” 等到了马车上,放下车帘将众人的目光挡在车外,黎锦的表情马上绷不住了,委屈巴巴地攥紧了衣袖,默默回想刚刚吃到的菜肴,河喜酒楼真的名不虚传,酒宴做得可真好,没吃几口就要走掉,好可惜呀。 看着殿下一上马车就缩成一小团,可怜兮兮的样子,随车的侍女有些不忍心“殿下若是觉得可口可以下次再来的。” 黎锦幽幽地开口“不,你不懂,一个厨子的手艺只有在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最好吃。” 放过黎锦对不能好好吃完宴席的幽怨不提,西河郡各家同样也对这场宴会的结果十分不甘心。 在发现最后一条对付萧容的路也走不通之后,各家的怒火齐刷刷对准了孙家。 于是几天之内,孙家的店铺连番遭到破坏,先是布庄被本地混子闹上门来,将柜台货架砸的稀烂,然后便是粮铺的后仓被人恶意纵火,如此这般孙家几日之内损失惨重。 各个铺子的掌柜纷纷上门,希望孙家主能想法子阻止一下这些明目张胆的报复,但孙家主却只淡淡表示随他们破坏去吧。 掌柜们急的火冒三丈,但孙家主却双目微垂,专心把玩着手中玉雕,仿佛损失的不是自家财物似的,连掌柜们暂时关店躲风头的建议都驳回了。 掌柜们唉声叹气的离开后,孙家主将玉雕放在桌上,缓缓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萧郡守,孙某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但愿能助郡守一臂之力吧。 此时的郡守府正陷在一片忙碌之中,贺煦全部手下都已派出前去收集各家的罪证,虽然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能推翻盘踞在西河郡的诸豪族,但积少成多,等到罪证足够之日便是萧容挥下悬在各家头上那把长刀的时候。 但令萧容和黎锦都没有想到,西河郡豪族的猖狂竟能到如此地步。 在各家开始对商铺下手的第四天,一件令孙家和郡守府黎萧二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孙家主唯一成年的儿子,也是唯一留在西河的孙家小辈,被人诬告盗窃,而平定县县令竟在未经审问对证的情况下直接判刑,当场将孙公子打成重伤。 消息传来时萧容正在与黎锦一起整理这些天各家打击孙家时暴露出来的罪证,前来传话的仆役口舌不是很伶俐,只说孙公子浑身是血被丢出了县衙。 黎锦乍听之下以为孙公子已被怨打致死,顿时脑中嗡的一声,手中竹简掉在地上。 直到仆役说到孙家主派人来求请随行太医才缓过神来,连忙带上太医奔孙家而去。 萧容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迅速被愤怒淹没,本以为此阶段各家顶多对孙家产业动手,谁料他们竟狠辣到这种地步。 紧跟黎锦之后,萧容也打马离开郡守府,不同的是黎锦赶往孙家救人,萧容却是直奔平定县县衙,既然此前是自己瞎了眼留下这个与豪族狼狈为奸的县令,此时也应当由自己去处治他。 萧容赶到县衙时,平定县县令已经将官服除下,独自一人站在县衙大堂中央,旁边还有孙公子溅落的鲜红血迹。 萧容握着长刀走进县衙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堂上鲜红的血迹刺痛了他的双眼,明晃晃地宣告着有无辜之人的鲜血为你的计划不周而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萧容赤红着双目盯着背对自己的县令“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县令抖了一下,转身叩拜“罪臣参见侯君。” 萧容气到失笑,挥刀挑开他放在一旁的衣冠“你到还知道有罪” 县令不敢回话,只匍匐在地上低头不去看萧容。 萧容见他这个样子更加恼怒,他虽是侯府出身,但一路从虎贲营到代郡都在军营之中活动,身边大多直来直去之人,像县令这般明知是错还要去做,做完认罪却不肯解释得倒是少见。 “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萧容强压着脾气,冷冰冰地说道“将背后指使之人老实交代,本官给你一条活路。”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县令依旧毫无所动的样子,声音中亦不带一丝生气“无人指使,都是罪臣一人所为。” 萧容冷笑,倒是不出所料,既然敢明目张胆下手,想必是能够确保县令不会交代出自己。 他走到县令面前,停驻一会儿。 县令不敢抬头,只看见一双虎头皂靴走过来,他把头低得更深,不言不语。 萧容慢慢蹲下身子,捏着县令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是什么天大的好处,还是能让你满门抄斩的把柄” 县令被迫抬起头来,萧容手劲不小,此时有正在盛怒之时自不会收着力道,他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仿佛下颌骨都要被捏碎。 他年纪不小了,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皱纹,此时被捏着下巴,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愧疚还是疼痛,很是狰狞,有些让人倒胃口。 “侯君,有些人,您可以明晃晃打脸,罪臣,却连拒绝,都做不到。”县令断断续续地说道。 萧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丢开他的下巴站起来。 “好一个拒绝都做不到,你答应他们要求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还是朝庭命官,可曾想过还是这平定县的父母官”萧容低头看着县令,眼中鄙夷之色明显,“你可还记得自己教化之责,抚恤之任” 县令苦笑着,有泪水从眼角的皱纹里流出“罪臣记得啊,罪臣自上任以来,何尝不是每天都告诉自己这些” 他缓缓抬起双手,眼眸死盯着自己这双干巴巴的手,做官久了,这手虽皱皱巴巴,却再无从前老茧横生的样子,“可是有的事,只要一开始是错的,后面就会一直错下去。” 萧容冷哼一声,背手转身,“本侯不愿一些手段用在大齐自己人身上,你早些交代,可以舒坦点。” 说完挥挥手,便有刚刚赶到的军士将县令押下去。 经过萧容身边时,县令小声说道“侯君,林县令二十年前就死了。” 萧容表面不动声色,眼神却是一凛,平定县令,林姓,二十年前上任。他在暗示什么 萧容目送县令被押走的背影,见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地走着,身上一点生气都没有,萧容便知道,即便是从代郡带来的审讯高手也难以从他口中挖出什么了,刚刚那话应当便是这人最后的提醒吧。 孙府 黎锦焦急地等在正堂主位上,太医已经进去多时,但迟迟不见回话,她脑海中不断浮现起在孙府门口看到的那几滴疑似鲜血的痕迹,十分担心孙公子的情况。 但看着坐在下位的孙家主瞬间苍老的样子,黎锦不忍心将忧虑表现出来,只暗自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她在调查各家底细时已经知道,孙家主这一辈兄弟三人皆子嗣艰难,孙公子是孙家主唯一已成年的儿子,且自幼随叔父读书,已考入太学,只待明年母孝一过便能选官出仕。 如今若是因自己所出的计划无辜折在这场斗争中 黎锦使劲摇摇头,在心中连呸三声,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么不吉利的事,展太医医术高明,孙公子自能无恙。 此时有婢女端着茶盘走进来,黎锦与孙家主听到动静立马抬眼看去,见是婢女都有些失望。 孙家主强打精神道“家中纷乱,茶有些薄了,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黎锦连忙摇头“无碍,孙家主不必如此。” 孙家主觉得有些怠慢了公主,但此时他心中纷乱,一时难以平静,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于是慢慢坐了回去。 热茶在桌上袅袅冒着热气,但二人都没有品茶的兴致,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展太医边擦汗边从后院赶过来,黎锦不等他行礼站好便急切地问“怎么样了” 在黎锦与孙家主期盼的目光中,展太医作揖道“幸不辱命。” 二人这才长出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展太医又向孙家主叮嘱道“在下开了方子在孙少夫人那边,请务必每日服药。伤处勤换伤药,不要沾水,若是今明两日没有高热情况便算是挺过去了。” 孙家主连连答应,又要厚谢展太医,展太医无奈推惧,让孙家主谢公主便是。 孙家主反应过来,连忙向黎锦道谢。 见他佝偻着腰给自己道谢的样子,黎锦有些难受,前些日子孙家主来给萧容送收来的地契时还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就像是一柄长剑刚刚出鞘,可今日却连连失态,连腰都佝偻了下去。 “不必言谢,”黎锦闭了闭眼睛,掩饰心中内疚,让展太医留守孙家后,便向孙家主道别离开。 回到郡守府时,萧容正等在正堂中,黎锦将孙公子的情况与他说了,二人便陷入一阵沉默。 这些日子,两人相处十分融洽,如此凝重的场面倒是很久没有出现了,从外面跑进来的老白有些困惑的左右看看,见二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前爪挠了挠肚子,扭身跑走了。 萧容的亲兵与老白在门口擦肩而过,却没去伸手撸上一把,而是急匆匆入内汇报去了。 这些天老白在府里混熟之后,大家都知道这熊脾气甚好,便不再惧怕这只大熊,而是将它当作了普通小宠走过路过都要撸上一把。 今日没被主人逗弄,连平日里常常撸毛的卫士们也不揉它了,老白困惑更深,一步一回头的向厨房走去。 亲兵进了正堂汇报道“禀太守。贺参将让卑职传讯,收押之人拒不交代,熬刑不过已经去了。” 萧容毫不意外的点点头,并不追问。 倒是黎锦抬头问道“是平定县令吗”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萧容扭头看过去,发现黎锦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想了想,开口道“是他,也不一定是。” 他站起身来,给黎锦倒了杯清茶递过去。 黎锦伸手接了,两手捧住暖融融的杯子,依旧心事重重地窝在椅子上。 萧容打发走亲兵,在黎锦旁边坐了,伸手揉揉她头顶,问道“在想些什么。” 黎锦还是怏怏的,被揉了脑袋也没什么反应,小声嘟囔道“要是我那天不那么说,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 萧容想了想,意识到她说的是在宴会那天嘲讽各家无为官之人算不上世家的事。 那日黎锦回来仍旧心心念念河喜酒楼的菜肴,萧容便向侍女询问了当时的情况,得知黎锦那么早就与她们撕破脸导致没吃到后面的菜色,萧容还取笑过她。 这时想想,此事倒是很像对那天的话的回应,像是在故意用之前看似正常的平定县令这一朝廷官员报复孙家,以回应黎锦说的他们家中无仕者的话。 萧容眉头渐渐聚起,这些人会这么猖狂吗裸地回击当朝长公主 黎锦见萧容半晌不说话,以为萧容也是如此觉得,是自己说话太过导致孙家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遭到打击,令孙公子白白受伤不说还没抓到行凶者的把柄。 她顿时更难过了,抱着杯子的手又紧了紧,向椅子里使劲团了团,垂着眼睛自责的不说话了。 萧容见黎锦这样,顿时明白她怕是钻了牛角尖,“景福” 黎锦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萧容笑笑“若当真是由于那天的话引发这件事,景福还算是大功一件呢。” 黎锦五官都皱成一团,小小声问“什么大功呀”冲动行事在大家没准备好的时候,就激怒了敌方还能算功劳吗 萧容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脑袋,在心里嘀咕,这做错事的小样子,倒是比老白小时候干了坏事只知道傻乎乎呆着的样子可爱多了。 他见黎锦难受,也不吊着她,循循善诱道“景福可知我刚才为何说那是林县令却又不是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