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六零捡垃圾》 第1章 第一章想吃肉？安排！ 一九五八年冬，腊月二十三。 这天是小年，因着天寒地冻，海面浪打浪，连一滴水都冷的刺骨。 许家村赖以生存的赶海技能无处施展，一到冷风萧瑟的严冬，许家村边缘处靠着海的老寡妇许老太家，便愁眉不展。 她男人几十年前死在小鬼子的枪下，儿子也毅然决然的参了军，至今生死不知后，她们家就日渐式微。 只余下烈士军属的身份。 虽然她男人她儿子牺牲了，国家给了补偿，可杯水车薪，在许家村，没有男丁的家庭，就等于失去了顶梁柱。 许老太瞟了一眼窗外，海水伴随海风，嚣张地击打着海岸，她咬了咬牙，叫上了朝阳他娘。 “朝阳他娘走，我们去海里摸点吃食，不然这个年还没过完，我们一家三口就得活活饿死” “娘啊，外面稀稀拉拉下着雪呢，这么冷会冻坏的。” “饿死也是死，冻死也是死，现在后悔也晚了，早年让你离开老许家，你不走，说要照顾老婆子我，所以后半辈子就是死，你也是我老许家的鬼” “娘，瞧您说的，我不是在乎我自己，我是在乎您老人家的身体啊” “老婆子我硬朗着呢，一时半会儿老天爷是收不走的，你就少操这份心吧。行了，再怎么样也得吃饭。”许老太也是，前半句还骂骂咧咧的，后半句话就软了下来。 “好了娘，我知道您为了我好，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滩涂边上，冷风犹如刀割，王春蕾一脚深一脚浅的扎进了泥沙里，浑身冻得哆嗦了下，才拿起沙铲开始刨。 不远处，海风呼啸骇人，海浪击打礁石。 伴随着一阵哇哇哇的哭声。 王春蕾惊了一下，这声音 这声音似乎是娃娃的哭声她揉了揉耳朵，不太相信，以为是听岔了。 这见鬼的天气，又在海岸边儿，哪家长辈缺心眼还带着孩子出来玩 可是仔细听来，确实有哭声 王春蕾收起沙铲，寻摸着声音望去，终于在一块礁石的背后，发现了一个被搁在礁石缝隙中的婴孩。 缝隙背对海浪，海水一层又一层，却连星星点点的冰渣子都没溅到娃娃身上。 她瞧得分明，不由睁大了眼，只见那小娃子身上包裹的被子破破烂烂，脸和身体都冻得通红，却还有力气哇哇大哭。 看到这个孩子，她的心不由得一软。 想想吧，她家还有个七岁的娃娃，她太理解当母亲的心了，可是他们一家三口都吃不饱，再添个活口来，岂不是要饿死 她身子抽了抽，不知怎的，竟然打心底里就喜欢上这娃娃，连看带想的，完全移不开眼。 “要是个女娃娃，带回去给朝阳当媳妇该多好。” “朝阳他娘，你不刨沙看啥呢偷懒回家没你饭吃” 瞧着儿媳妇站在岩石边一动不动，许老太也走了过来。 听到婆婆的动静，她紧张了一下，下意识把娃子抱紧，她还没想好怎么跟许老太说这件事。 这么明显的娃，这么大的动静，许老太还没老眼昏花，哪里会瞅不见 海浪声里都是这娃子的哭声，许老太瞅了瞅小娃娃的脸，皱紧了眉头，“哪家丧良心的把娃扔到这里，祖宗八辈子坏透的玩意，忒歹毒了” 瞧着婆婆紧紧皱着的眉头，王春蕾心头一凉，“娘” 在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里，没有人愿意养一个多余且来历不明的娃子。 她想说她年后可以去修水坝、挖水库、搭桥铺路做苦工，凡是男人能干的苦活累活她也能干，肯定能赚足了工分养活婆婆和两个娃，只求婆婆别把这条活生生的生命送了。 “朝阳他娘，我们养不起这娃子，但也不是没良心的人家，我们捡完东西先把娃子带回去养着，等年后我再找大队长问问这娃子是谁家的。” 许老太皱了皱眉，好歹是一条生命，她做不到完全漠视。 “我去浅海摸点海货，家里要多一双筷多张嘴，就凭你那点工分可不够”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大浪倏然而来，冰冷的海水四处飞溅 王春蕾下意识护住了怀里的娃子，却又清晰的看见，方才的海浪似有意避着娃子，丁点儿水滴都没沾上，甚至娃娃停止了哭泣，睁开了黑溜溜的眼睛。 这娃娃怕是个有来历的。 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许老太指着自己身后的背篓，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王春蕾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手里的触感很熟，直到她将抓下来的东西放在眼前一瞧，顿时乐了。 哟，一个巴掌大的虾爬子 不仅如此，一个浪头打来，背篓里还多了两个巴掌大的贝壳，还有一条朝阳胳膊般粗长的海鱼 “这、这是海神送给娃子的吃食啊” 不怪王春蕾这么想，毕竟鱼跃水花还能够解释，但浪打飞贝壳却头一次听说。 平时刨半天都不一定有几颗海货，此时却一个浪直接送来了半篓子海鲜 再瞧地上，还有七七八八的海鱼使劲扑腾，零星地十几颗值钱的玩意躺着，都鲜活的不行 “娘啊，娘，有吃的了我们有吃的了” 王春蕾高兴地不知该抱紧怀里的娃子，还是应该去捡地上的东西。 “消停点别一惊一乍的。” 人老成精，许老太瞟了一眼朝阳他娘怀里的小娃娃，却见娃娃睁开了眼，笑嘻嘻地模样格外古灵精怪，莫名的让人心生怜爱。 许老太连忙招呼着儿媳妇捡海鲜，直到将两个背篓尽数塞满，这才眉开眼笑地往回走。 幸好她们家临海又背靠晒鱼场，偏僻的紧，平日里鲜少有人往前凑。 十几分钟后，七岁的许朝阳远远地瞧见了他奶和他娘，高兴的咧开嘴挥着手，“奶，奶，你们回来了” 许老太眯了眯眼，瞧见大孙子，笑得脸上褶子都多了几道。 “朝阳他娘，你先把娃子给我，然后收拾了这些海货，朝阳，你拿两个虾爬子去大队长家换一碗米汤，就说奶不舒服，想喝点汤。” 安排的明明白白后，许老太从朝阳他娘手里接过了娃子，打开了包袱后，才发现是个女娃子。 “奶，是个小女娃，是妹妹朝阳把肉肉给妹妹吃” 朝阳他娘就生了朝阳一个，许朝阳这些年瞧见别人家的女娃娃，恨不得自己也多个姐姐或者妹妹，此刻他瞧着许老太抱回来的小女娃，心里稀罕极了。 七岁的许朝阳懂事的紧，又联想到娃子在外面冻了大半天，生怕养不活，连忙从那一堆海鲜里拿了两个比他手掌还大的虾爬子，乐颠颠地往大队长家跑去。 “奶的小乖乖哟，外面冷着咧，你多穿点” 一向横眉冷目的许老太，唯独在逗大孙子的时候，特别和蔼，换了别人可从没见过她有这样的好脸色。 许老太一边逗弄着小娃娃，一边跟朝阳他娘道“这些海货我们吃不完，还是得淘换点粮食实在，明儿我就去红太阳镇上，找我妹子。” 许老太的妹子许二妹，年轻时嫁给了镇子上国营饭店大师傅的小儿子，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这话一点不假，如今许二妹的公公把大师傅的位置让给了她男人，她又给孙家生了三个儿子，劳苦功高的，哪怕时常接济许家村的许老太，腰板仍然挺得直直的，就连许二妹的婆婆都说不出一个不字。 再加上这次的海货新鲜又稀罕，许老太对于找妹子帮忙这事儿一点都不亏心。 过了一会，也不知道许朝阳怎么做到的，竟从大队长抠门媳妇的手里换来了一碗麦乳精给女娃娃。 这天，他们一家四口难得吃了顿饱饭，清蒸蒜蓉虾爬子、粉丝扇贝等等，哪怕没有细粮白面，也是一顿难得的吃食，许朝阳才知道他奶的手艺这么好，比村里做大锅饭的李大娘还厉害 许老太得到大孙子的夸赞后，眯了眯眼，满足地摸着烟斗靠在了炕头，“奶的手艺好着呢，要是有野味啊，奶就能做更多乖乖你没吃过的吃食，可惜咱们许家村靠着海，那些个野味忒少了。” 许朝阳小声的嘀咕“要是每天都能吃饱就好了” 梦里，朝暮仿佛还陷在丧尸潮中，末世来临，她第一天就感染了丧尸病毒，幸运的是她得到了一个拥有复制能力的空间，不幸的是她变成了一只思维渐渐僵化的丧尸。 起初她混在人类基地跟着人类杀丧尸，夺取丧尸脑子里的晶核，后来却不小心暴露，直到被关在人类的研究所，得到吞噬晶核的秘密后，才慢慢进化成四级丧尸。 四级丧尸相当于人类三级异能者，再加上她拥有复制空间，更是如鱼得水。 可惜，她仍然没能扛过进化时的虚弱，不仅被炮轰到了一个十分落后的地方，还缩水变成了人类婴孩。 此时，闻言，吃饱喝足的小娃子抽回了沉浸在空间的意识，眯了眯眼，下意识039嗯039了一声。 朝阳听得分明，顿时笑得灿烂，他侧过身逗弄着女娃小巧的鼻尖，“妹妹，你和我想的一样是不是真是个小馋猫，随我” 小娃子躲开了朝阳的碰触，皱眉一幅嫌弃的模样，可她的眼睛却忽闪了两下，似乎对朝阳的逗弄很受用。 像冬日骄阳下的猫般，可爱极了。 朝阳仿佛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我叫朝阳，以后你就是我妹，就叫朝暮吧” 朝暮 女娃眨了眨眼，觉得这名字也不差，而且朝阳不就是想吃肉，安排，必须安排的明明白白 翌日，许老太清早儿就醒了。 也许是昨天那一顿把饿了许久的肚子填饱了，她突然间对生活充满了信心，推开门，刚想出门透透气，却不知踩到了什么软绵的东西 随即一声嘶鸣，一只红冠褐尾的的大公鸡径直从眼皮子底下飞了出来 她揉了揉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满院子鸡飞蛋打的混乱场景，心里一惊，“哎哟妈呀，怎么还有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深藏功与名 送上门的肉不要白不要 许老太没多考虑，上前一把掐住了气焰嚣张的大公鸡，紧紧地扼住了它的脖子 “啧，扑腾的时候倒是够劲儿，看这架势就知道肉质紧实。” 这年头，人们为了糊口，愣是可以把一碗粗粮熬成一缸稀粥，谁会考虑吃肉 至于肉，凡是能换取粮食米面的，都拿去换了，要是哪家养着鸡鸭不为了换粮，那一定吃穿不愁，还有得油腥可偷。 这边许老太忙活起来，那边在空间里扒拉了一晚上晶核的朝暮打了个哈气，深藏功与名。 她虽然是个四级丧尸，拥有复制空间，可是她的空间却很鸡肋，而她现在的身体除了力大无穷外并没什么技能。 好在空间里的晶核多，足够消耗，也能复制一些这个时代特有的物品。 像鸡蛋这种普通吃食，耗费一个晶核就够了，但若是其他的 朝暮撇了撇嘴，有点肉疼。 此时，许老太还沉浸在捡了大便宜的喜悦中。 从前的地主老爷挑嘴的紧，喜欢吃斗鸡的肉，据许老太所知，许家村附近有些不事生产的小村落，已经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而现在的镇子上，也是有钱有票都未必能买到肉，而这只大公鸡如果拿去镇上，说不得能找个好买主。 许老太顺势低头望去，却瞧见地上还有数十枚鸡蛋半埋在泥土里。 “鸡蛋” 许老太喜出望外 “今天这是咋了，又是鸡又是蛋。” 看这架势，这公鸡是一早就趴在了鸡蛋上一直等着许老太开门似的。 公鸡可不会下蛋，更别说这些鸡蛋仔细一瞧，竟是从形状到大小都一模一样 许老太心底存着疑虑，却不会跟钱过不去，这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和这些鸡蛋，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捡完了一地的鸡蛋，许老太颇有种闷声发大财的酸爽，但，事有蹊跷。 她家刚刚养了个女娃，立刻又是虾爬子又是野鸡的送上门，怎么想，都巧合的过分。 许老太没着急去镇上，反倒是仔细地把公鸡和鸡蛋藏的严严实实，就连朝阳他娘都没告诉，这才挎着篮子去了村子口。 村子口，女人家长里短的聊着天，许老太趁机提了一嘴“西村叶家的娃儿还好吧，好久没瞧见了。” 立刻就有人接话，“啊呀，好着呢，也不知道这娃她娘吃的啥生的娃子，白白胖胖的不闹人，才几个月，已经像模像样的抬头了。” 许老太哦了一声，皱了皱眉，“东口王老太家的闺女呢，生了没，听说不咋好。” “可不是，也不知道怎的，都过了好些日子了，还不见动静，他家闺女傻咧咧的没心没肺坐炕头啃倭瓜，也不着急生娃，怕不是个哪吒咋地。” “大家可要看好自家娃儿。” “那是，自家的娃儿可得看紧。” 立刻有人附和。 气氛到了，许老太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对面最爱搬弄是非的王家媳妇，“你们有没有听说谁家娃子掉了的” “没呢，都好好的。” 一群妇女天南海北的聊，话题立刻偏离，许老太却已经得知了她想要的信息。 “没有谁家丢了孩子呀” 许老太心里嘀咕，那要真是海神送给她们家的宝贝疙瘩，可不得好好养着 想着家里藏着的那些东西，许老太赶紧挎着篮子回了家，拿着被她拍晕后剪了翅膀的公鸡和鸡蛋，以及海货，去了镇上，她要找许二妹换粮食 许家村距离镇上十几公里，许老太走的不快，顶着日头大中午的将将赶到许二妹家。 来不及喘口气，许老太把篮子往迎上来的许二妹手上一放。 掂量着篮子里的重量，许二妹掀开篮子上的粗布，倒吸了一口气，“这些东西打哪里来的” 许老太拿来的这些东西，别管是鸡肉还是海货，品质都上乘的，转手就能卖个好价。 “过年啦，好东西就得拿出来分享一下。” 许老太并不正面回答，“其实是最近家里揭不开锅了，我寻思守着这些也没用，不如拿出来换成粮食，只有粮食才能填饱肚子。” 她顺势转移了话题，却连东西的来源和出处一点都没说。 年轻的时候许二妹就单纯的紧，直到现在，骨子里也最信赖许老太，因为她现在的男人，就是许老太让给她的，等于说她现在的好生活，都是许老太给的。 瞧着许老太絮絮叨叨没个正题，许二妹一边听，一边点头“成，没问题，姐你去家里等着。” 不提许老太换东西换的心满意足，她从许二妹家里出来后，又想到今天是二月初，到了一个月一次的好日子。 她寻摸着去邮局的路，打算把那个朝阳他娘都不知道的包裹取回家，那个包裹，还是许老太几年前才开始收的，每个月定时定点的往这里送，一开始她以为是她男人或儿子的战友送给她家的补偿，后来，连续几年都不间断，她才觉得不对劲。 但是她仍然没告诉朝阳他娘，不是不相信儿媳妇，而是万一那只是她的猜测，可不就惹朝阳他娘伤心了 包裹里没有钱，只有一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上个月那块好看的布料，她狠狠心送给了队长媳妇，就为了给自家儿媳妇换个轻松点的活计，朝阳他娘嫁到许家，吃了太多苦。 回到家，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她房间带锁的柜子里一塞，原本空荡荡的柜子立刻满了，到了午饭的时候，许老太大方的拿出了一碗白面，“朝阳他娘，中午我们吃白面疙瘩，再拌点野菜。” 说完，她回炕上抱住了傻吃迷糊睡的小娃娃，低声道“乖乖啊，可千万别安排了，咱家的肉尽够了，再安排下去忒打眼了。” 小娃娃睁开眼，在许老太的注视下，咿呀咿呀地叫了两声。 许老太摸了摸女娃的肚子，知道她刚被朝阳他娘喂饱，刚想说些什么，恰好大队长的抠门媳妇来了。 要说这娘们，真是忒抠门，只出不进，跟只貔貅似的。 她好歹也是大队长媳妇，家里好东西能少 可是，她偏偏每一分钱，都要钉在肋骨上，需要的时候还得拿老虎钳子才能往下蹬。 大队长媳妇这次来也没客气，穿着花棉袄揣着手，坐下后就问王春蕾“过年了，我得给我嫁给镇上书记小儿子的闺女弄点新鲜海货。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又肥又大的虾爬子” 许老太一直看这婆娘不顺眼，视线一瞥，转而支走了朝阳他娘 “朝阳他娘，朝阳的鞋子坏了，你去看看，小娃娃一直吵着硌脚呢。” “唉，好的”朝阳他娘答应了一声。 “我说，你家到底有没有虾爬子啊” “咋地” “不就是问你要俩虾爬子么又不白拿。” 给不给虾爬子倒是其次，这婆娘一上来就使唤自己媳儿媳妇，把许老太当什么了 “没有” 许老太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可是刚从镇上回来，好东西换了粮食，怎么可能留给队长媳妇 年轻时的许老太也是个滚刀肉一样的人物，此时也不给队长媳妇脸面，“虾爬子海草都没得一根，要是有这好东西，我们家不得天天吃肉啊” “咋可能，不是还有好多呢。” 队长媳妇不死心，她都亲自来了，这许老太还能让她空手回去，要知道她可是队长的媳妇。 “说没有就没有了这种虾爬子能抓到就抓到了，吃完了我还能给你吐出来不成一个浪头的事儿，老天给饭吃，又不是我想抓就能抓的” 许老太不耐。 一次赶海，能抓到什么东西全凭运气，也就是看这婆娘是大队长媳妇，家里还得靠着大队长吃饭，她这才没拿着棍子把人赶出去 换个人试试，敢这么趾高气扬，早翻脸上手了 队长媳妇臊得脸红，还是不死心，她觉得许老太肯定忽悠她呢，这老娘们一定是藏着掖着没给她 其实也是队长媳妇对许老太有偏见。 她嫉妒年轻时许老太嫁给了许老大，许老大一定是眼瞎才没看上她这个人尽皆知的村里一朵金花儿。 不过令她心里舒坦的是，许老大死在了战场上，许老太的好日子到头了。 毕竟活着的人和死人叫什么劲儿 但她又没想到了，许老大一死，许老太这个寡妇竟然混成了烈士军属 她自己嫁了个潜力股，可她男人却明里暗里的帮着许老太一家，她总觉得全世界都不站在她这边，总那么不顺，心里就愈发别扭了。 许老太磨了磨牙根，她才懒得跟这蠢货计较，这老娘们一大把年纪了还小肚鸡肠，一肚子坏心眼，容不得人。 就在这时，破旧的泥瓦房里传出了几声哭喊，许老太面色猛地一变。 队长媳妇紧跟着站起来，“小娃子我就说呢，昨晚朝阳怎么会换一碗麦乳精回来，原来是你们许家捡来个小娃子，怪不得能吃得起虾爬子这些海货了，别是吃小娃子的血肉吧”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恶毒的揣摩着许老太捡个娃子回来的用意，她是知道许老太家有多穷的，可别是打着养大娃子卖掉给朝阳换媳妇的主意 当然，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就是见不得许老太家过好日子 “呸黄桂花，放你娘的屁，别看你是队长媳妇，你要是敢出去乱嚼舌根，老娘照样揍你” 许老太横眉竖眼，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黄桂花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你家都穷的吃不起饭了，怎么养得起小娃子” “关你屁事又没吃你家大米” 许老太推搡着黄桂花出了门，没等人站稳，猛地一下子关上了院子门，险些挤到黄桂花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黄桂花被许老太送赶出了门，回头望着这栋日渐残破的小院子，咬了咬牙冷哼了一声，等她回家的路上，不经意就把许老太发了大财的事儿给透露出去了。 王家媳妇满脸狐疑的抓住黄桂花问道“真的假的啊” “可不是发财了嘛，都吃得起鸡肉了，那熬汤的香味儿别提了，香喷喷的，要不是我这家里还有事情，可不得答应许老太留下来尝尝鸡肉的味道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打的就是你！ “我就说嘛，我家院子垒的高，那只大公鸡绝对不可能跳墙跑了，肯定是被人偷了” 王家媳妇哎哟着拍了拍大腿，想到昨晚自家莫名丢失的大公鸡，顿时恍然大悟。她恨恨地瞪了瞪许老太家所在的方向，心里存着疑虑和顾忌，一时间没敢打上门去。好在这个念头只是在心里转了转，还没来得及吐露出来，她想找许老太的晦气，却没想到白天黄桂花回去后，气不过就把许老太家开荤的事儿传了出去。 到了晚上，村子里还真的出了事儿。 饥荒年代的许家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吃饱饭后最好的消遣就是睡觉，再加上村子里的人都跟饿鬼似的，有点油都恨不得舔干净，乌漆嘛黑的夜里，看门的狗子都懒得叫唤。 许老太家的院子外，一道人影试图攀上墙壁。 围绕着院子的墙壁是砖土做的，成年人用手撑住砖沿，轻而易举便翻上了院头，视线一扫，院子里空空荡荡。 人影心里得意，面上带着几分志得意满，刚想翻越墙头，就听见东边的屋子里，骤然响起一声嗷嚎 夜晚婴孩哭喊犹如猫，吓得人影哆嗦了下。 大半夜的小娃娃还不睡，这一嗓子怕是要吵醒许老太 人影想到许老太的战斗力，心里一哆嗦，手上的力道便有些没数，没等翻越过墙壁，身子便一倾斜，砰的一声，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院子内摆放着的大水缸上。 噗通 这动静不小，一向警觉的许老太已经披上了衣服，举起了煤油灯，刚打开门，就瞧见了一个摔得七晕八素的人躺在地上咒骂，瞧着那人脑袋撞在了她特意摆在院墙边的大水缸上。白日里黄桂花上门的时候，许老太就料到了早晚要生出一场事端，此刻不由哂笑了一下，“朝阳他娘，起来抓贼” 这嗓子声音恁大，从许老太家一直传到了村落里，原本安静的村子瞬间吵闹喧嚣起来，她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抓起放置在墙边的柴火棒，啪啪啪对着人影的双腿就是一顿打 “黄桂花老娘打的就是你敢偷到烈士军属家里来了，怕是想吃枪子” 别看许老太干巴精瘦，可到底做惯了力气活儿，打起人是棍棍入肉，此时人影竟被许老太打得只能在地上狼狈打滚，身上到处都是乌青，哪儿都不得劲。 “发生什么事儿了” 这时候，灯光通明，大队长带人来了。 许老太给大队长面子，本想停手，但余怒未消，又补了两棍子才算完。 “怎么回事” “怎么是你，王大麻子” 许老太看清来人，顿时一惊，可转而想到王大麻子跟队长媳妇不清不楚的关系后，又觉得没准今晚这场祸事就是对方惹来的，她现在打不得那个惹事的婆娘，把王大麻子打一顿出出气，也是好的 现场混乱一团，隐隐传来不太好闻的骚气味道，王大麻子见状哎哟的惨叫起来，却见大队长横眉立目，一副严肃冰冷的模样。 此时，朝阳他娘听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跟了出来，她一个寡妇不好出面，便躲在了许老太的背后。 看见朝阳他娘，王大麻子双眼一亮，脸上显现出几分猥琐的意味，他今天虽然不是为了漂亮小寡妇来的，但此刻在许老太面前栽了跟头又满心不甘，想攀扯几句，可他再混不吝，也不敢攀扯小寡妇跟他有首尾，毕竟上个月大前村有个无赖汉子因此吃了枪子。 思绪一转，王大麻子盯着朝阳他娘的模样，被许老太发现了。 许老太又是一棍子敲打在王大麻子的手指上，十指连心，许老太这棍子下了死手，一点都没留情面。 王大麻子疼的嗷了一嗓子，跟杀猪似的惨兮兮。 但是没人同情他。 许老太瞧见王大麻子对着朝阳他娘看直了眼，立刻就猜测到他想干啥，她这辈子吃的盐比王大麻子走的路还多，一把年纪什么事儿没见过这王八蛋一撅屁股，许老太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趁着他还没胡乱攀咬，举起粗大的柴火棒子就是一下子，打的这王八蛋哭爹喊娘的说不利索话。 王大麻子还想狡辩几句，许老太眼睛一沉，朝着他满脸天花似的麻子脸打去，一边打一边咒骂 “这龟孙子没人养的货色，大半夜做贼到老娘的门上来了打死你个龟儿子你这不要脸的玩意，活该被打打得你烂腚烂肠子根都是你活该就你这半夜爬墙头做贼心虚的家伙打烂了喂狗都便宜你了谁要是帮你谁就是狗娘养的” 可别小瞧了许老太骂人的功夫，她年轻时能把招惹她的小媳妇骂的躲在家门里不敢见人。 此时这番话也是借着骂人的机会，把事情告诉看热闹的村里人。 哪怕王大麻子就算想污蔑朝阳他娘，好她就一口咬死对方是来偷东西的且打得他无力辩解，反正话头都在她这儿，他翻墙头被抓了现行，怎么说都是他没理 先说王大麻子是来偷东西的，把话咬死了 再反复强调这王八蛋活该被打，谁帮他求情就是助纣为虐一丘之貉 原本围观的村里人就是来看热闹的，且看热闹不嫌事大，憋着看戏，打的越是痛快越是过瘾 谁想帮王大麻子，也不怕惹一身骚 见状，王大麻子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怎么求饶也不见身上的棍子有少招呼。 大队长生怕许老太把人打死，连忙拦住了许老太，“行了行了，再打下去人不死也残了，把人打废了你养着啊” 这话有理，许老太撇了撇嘴角，脸上的法令纹愈发深。 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许老太心知肚明，要是让王大麻子说出一个字，怕是都要玷污了朝阳他娘的清白，平时她怎么使唤儿媳妇都行，但是外人敢来欺负，那就一个字打 况且，白日她往镇子上跑了一趟，又收到了每月都有的包裹，她心里总觉得她儿子没死。 所以无论如何，朝阳他娘的名声都不能有一点瑕疵，保住儿媳妇的清白，就是保住她儿子的名声 可是，这王大麻子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越闹越凶 许老太的体力早就不如年轻人，越打，越是没劲儿。 就在这时，场面凝滞，不远处竟然又有一波人越来越近，看上去像是村里的村长、书记还有大队会计等簇拥了两个身穿着军装的中年男女。 村长见状，有眼色地拨开了看热闹的村里人，在一阵阵谩骂声中，强硬地挤到了许老太的面前。 “许大娘，你看谁来了” 话音落下，包括许老太在内，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 来人竟然是许安国 那个在流言蜚语中据说是战死在战场上的许老太的亲儿子许安国 一瞬间，众人看向王大麻子的目光有些怜悯。 “娘” 身穿军装肌肉结实的硬汉许安国，瞧见许老太的第一眼，眼眶便红了，多年没能尽孝的心情让他顾不得近乡情怯的情绪，顾不得看热闹的村里人，更是顾不得自己的面子，竟当场跪在了许老太的面前，低下了头，“娘，您打我吧是儿子不孝” “你还有脸回来” 许老太脸上的神情晦涩，心头不知是气还是喜，虽然她隐约感觉儿子没死，可如今真的见到儿子回来了，心里还是格外复杂，惊喜之余还有些愤怒，气许安国不顾家，若不是他走了这么久了无音讯，也不会被人传言说死在了战场上 如今这年头，家里没个男丁，在村子里的地位真的不一样，若不是大队长帮衬，她带着朝阳他娘，和幼小稚嫩的孙子，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现在好了 她儿子回来了 朝阳他娘再也不会是寡妇，家里也有男丁了，还是一名光荣的军人 许老太的身子板瞬间硬朗，似乎体内又充满了力气，她瞪着王大麻子，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她眼神神气，满脸写着老娘当兵的儿子回来了，看你咋办 这时，一道柔柔媚媚的嗓音响起，“安国哥，许大娘一定不会怪你的，你快起来吧。” 这会，随着许安国回来的女人终于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女人个子不高，比起朝阳他娘更是娇小柔美，跟村里经常农活家庭一把抓的妇女们也不一样，看上去娇滴滴的仿佛是个大小姐。 可别看她娇小，脾气和手上的力气却不小，眼见自己跟许安国之间还隔着几个人，便蛮横地推搡了几下，硬是挤到了许安国的身边，还对着几个脸色不好的妇女骂骂咧咧了几句。 村里人不晓得这个女人的来头，只听她嘴里的那几句话，便沉下脸色，刚想怼回去，就听她又说道“你们这些土包子围着安国哥干什么行了，没什么热闹可以看，散了，散了吧” 土包子许老太皱眉，犀利的视线扫过了低头跪地的儿子，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 许安国被许老太一个眼神弄得心头七上八下，瞧着村里人面上的不满，低声斥道“别闹了，闹的太凶你就回去看你回去后怎么跟首长解释” “安国哥” 女人讪讪地老实下来，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许老太，同时也看到了许老太身后看起来畏畏缩缩又不加修饰更显沧桑的女人。 女人脸上不屑的表情格外刺眼。 朝阳他娘毕竟是农村媳妇，比不得镇子上娇生惯养的大闺女，更比不得首长的闺女，她平日里要帮衬着许老太做农活，还得赶海换粮食，同时要带孩子，脸上疲惫的倦容自然不用说，双手和脸颊也被海风侵蚀的不像样。 她注意到女人打量的目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三从四德，妇唱夫随！ 许老太也想问，这个女人到底咋回事，但瞧着儿子许安国对待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便安了心。 谁的儿子谁了解，许安国是个忠于国家、忠于家庭的传统男人，骨子里有着很强的责任感，哪怕朝阳他娘再不好，既然嫁给了他，那就是他一辈子的妻子。 他看出了许老太和媳妇的疑惑，“娘，是这样的，在部队的时候” “我来说吧安国哥救了我爹的命那场战役，安国哥背着我爹跑了好几里地，还拼着危险越过了雷区，把我爹亲自送到了后方的军医院，这才保住了他的双腿和他的命我爹为了感谢他，把他调到了身边培养，同时，在那场战役里，安国哥得到了三等功” “我们家说事儿，哪轮得到你个外人插嘴” 此时此刻，许老太看着女人越发不顺眼，不过出现了几分钟，就把村里人得罪了大半，要不是看在儿子许安国的面子，这女人早被打成筛子了 再加上她看朝阳他娘的眼神，除了嫌弃鄙视还有一丝身为女人的攀比嫉妒，许老太心里有种荒谬的异样，要不是在场的还有外人，定然要举起柴火棍子，好好教育教育许安国，让他知道什么叫三从四德，妇唱夫随 人老成精的许老太一眼就瞧出来这个大闺女的不对劲，想当年，她和队长媳妇别苗头暗地里较劲的时候，不就是这样 “哎，许大娘，谢谢您教出安国哥这么棒的军人，我爹早就想拜访您了” 女人没听出许老太话语中的强势，还想上前套近乎的，在她眼里，她是许安国首长的闺女，就应该是许家全家上下捧着的存在，像她这么放低姿态套近乎，对许家人来说就是恩典，这些人应该俯首膜拜才对 然而殊不知，许老太压根不在乎什么首长和首长闺女。 更是因为她这种高高在上，让许老太大为反感，她拉起许安国，面不改色道“走，进屋说去。” 外面人多嘴杂，许老太本能地感觉到首长闺女不是什么好鸟，一定会给他们家带来麻烦。 多年未见许安国，许老太看出了朝阳他娘的忐忑，也不想在看热闹的村民面前叙旧，就拉着儿子和儿媳妇进了屋。 经过这一闹腾，众人完全把王大麻子给忘了。王大麻子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村里人没正眼瞧他的，再加上刚才那阵混乱，他就趁机跑了。队长本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的原则，也懒得跟一条癞皮狗较劲。 许老太拽着儿子和儿媳妇进了屋，刚想关门，就见首长闺女厚脸皮的跟着进来了。 许老太毫不客气的开怼“这里是我家你从哪里来给我去哪里” “许大娘，您别这么说，安国哥要娶我的，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许老太瞅着女人想要粘着儿子的动作，气的举起了柴火棍子，骂道“不要脸的东西我儿子可是结了婚的人，有国家颁发的结婚证书老娘我打听过，军婚是神圣的，不容破坏” 这女人先前在村民面前蛮横无比，此刻又娇滴滴的，这种变脸的绝活在许老太看来就是不要脸，是他们这种朴实的农民无论如何都看不过眼的 “许大娘，安国哥没来得及跟您说，我就说了吧，我喜欢安国哥，我娘也喜欢，觉得他为人实诚又有能力，再加上救过我爹的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想嫁给安国哥但是安国哥总惦记着您在村里过的好不好，又忙的脱不开身，我就替他给你们寄了些东西，您应该收到了吧” “原来那些中看不中用的鳖蛋玩意是你寄来的”许老太嘴角抽搐了一下，诧异地看着许安国，“地址你给的” 许安国摇了摇头，“我咋会给她。” 女人见状，摆着笑脸解释道“安国哥没讲过，是我从他警卫员那边要来的，部队里的事情，只要不涉密，我哪件不知道我是想着您家日子过得艰难，就每个月送点东西罢了，您不用谢我，这都是应该的，以后我会替安国哥孝顺您的。” 许老太越听越气，她就瞅不上城里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首长闺女咋地，比朝阳他娘多个眼睛还是多一张嘴，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替许安国孝顺她 许老太一怒之下回到屋子，打开橱柜，拿出了多年来积攒的东西，实在凑不齐的就用钱和粮票补上，结结实实捆成一个包袱扔到了女人面前 “你的破东西都拿走，老娘才不稀罕” 女人打开了包袱，却见里面的东西都没动过，她随手掏出了一块颜色鲜亮的碎布，“这布料多好啊您看，吸水性很强，而且是我用过的，瞧瞧，一点没褪色。” 许老太咬了咬牙，冷眼睨着女人，这送人东西还送用过的，怕是出生的时候脑子被门夹过她当老许家是废品回收站，还指望她们把她用过的东西当宝贝一样供着 看着许老太许久不开口，女人以为她不识货，无奈道“我是听安国哥说，您家挺穷的，所以我拿些东西补助一下您，瞧着您家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就衣服都没我这碎布料子高级呢” 闻言，许老太和朝阳他娘面面相觑。 这真是首长闺女不是哪个二愣子装模作样来哄骗她们玩吧 女人不说还好，这一句接着一句的炫耀，几乎让许老太气的原地爆炸，许老太火气蹭蹭上涨，忍不住骂道“我家穷我家再穷，也不稀罕你这卷破布，怎么，没你这点破铜烂瓦我们活不下去” 许老太冷哼着从灶台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了一个竹剃，上面摆放的都是一些还没完全晒干的高级海货，这些东西都是上次赶海她们捡来的，实在太多，一次性卖掉太打眼，这才想着晒成干货，过阵子再去换成粮食 有人说人饿急了眼什么都吃，没有粮食，就吃树皮，草，花生壳玉米芯，都饿成了浮肿病，也没人想到海里的鱼虾螃蟹，明明多得是的东西，愣是不知道去吃，只拿来沤粪。 这东西在村里没人稀罕，早年因为运输不发达，都是烂在滩涂上的，根本运不出去的，可是自从有人发现晒干了能换粮食后，赶海的人便多了起来。 原本这些东西，她是不想让外人看见的，毕竟村里嚼舌根的人太多。 但是此时被人这么看不起，许老太也不得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 “您还有这东西”女人瞧着许老太手中竹剃上的鲍鱼壳，眼前顿时一亮。 她知道海货的价值，而别人可能连听都没听过，这是城里人的优势，可她没想到，许老太竟然还是个意识超前的时髦老太太，要知道这鲍鱼壳可是清热平肝、明目去翳、滋阴壮阳的好东西 她侧目看了看许安国，“你家不是很穷吗，怎么囤得起这些好东西” 许安国多年没有回家，哪里知道家里怎么来的高级海货，他眼巴巴地望着许老太，说不出话。 女人意识到许老太并不喜欢她寄来的东西，就瞅了瞅她身后的许安国媳妇，要说这个女人，唯唯诺诺，好似许老太的跟屁虫，没一丁点主见，许老太说什么就是什么，十足的丫鬟命 偏偏许安国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她爹好歹是许安国的首长，于是她娘亲自找许安国谈这件事。 可是他一听就拒绝了 换做别人，赔了身家性命都会抢驸马爷的位置，许安国却丁点瞧不上，这让女人很是恼火。 此时，看着许安国的媳妇，女人扬了扬唇角，优越感十足道“瞧瞧，你这干农活的粗手粗脚，皮肤也糙地跟荒地似的，海风吹多了不像我，我娘可是给我带了好多雪花膏，摸在脸上那叫一个细腻，又香又漂亮，真不知道你这种女人有什么好，让安国哥这么念念不忘。” “我儿媳妇再糙也是明媒正娶，不像城里人，还不要脸的倒贴” 其实按照许老太的脾气，这话已经极为收敛。 眼看局面几乎收拾不住，许安国拧着眉按住了女人的肩膀，将她险些出口的话活生生憋了回去。 “不早了，首长不会允许你在这里过夜，我让警卫员送你回去。” “过夜才好，我就是让别人知道我跟你回家，还过了夜，坐实了咱们的关系，这样你才会娶我。” 许老太闻言，立刻起身，抄起了椅子就要打人，“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许安国哪敢忤逆许老太这个一家之主的地位，当即拉起了女人的衣袖，硬生生将她推给了门外的警卫员，用命令的口吻道“走让警卫员送你去车站” 许老太气呼呼地仍是不解气，当即操起柴火棍子朝着许安国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你给我解释清楚，你是要你老娘和媳妇，还是要外面那个不懂规矩四六不通的玩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教他做人！ 许安国叹了一口气。 “娘，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我也是被缠的没法子了。” “之前在战场上，我拼命想立军功，为的不就是你和朝阳他娘我想挣点钱，回来过好日子，可是首长看我为了救他拼了命，就想留下我。首长闺女看上了我，说什么都要嫁给我，我说有媳妇孩子，首长也理解支持，但是” “上战场都不怕死的首长，是个耙耳朵首长闺女和媳妇一条心，非得拿我当他们家乘龙快婿，首长管不了，我就想着任务完成了回家来看看，谁知道那闺女非得跟来，我以为也就是看看就回去了，毕竟咱们许家村跟城里相差太大，她看不惯就会走，可哪里知道会闹成这样子。” “那你说，你跟那脑子不清醒的闺女有什么不” 许老太握着柴火棍子的手紧了紧，犀利的目光紧锁在儿子许安国的脸上，仿佛只要他一犹豫，她手里的棍子就会教他做人 “娘，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做过对不起朝阳他娘的事情。” 许老太心里松了口气，隐隐约约还有点没能教儿子做人的遗憾。 “没做什么就成，你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只是这闺女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想要什么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瞧瞧这惯得，别人家的男人也是随便要的” 许安国看着他娘手里那根棍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接下来，他才静下心，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许老太。 外头不安定，他跟着首长在部队上确实安稳许多，为此，哪怕首长闺女和媳妇不着调，许安国也没法撕破脸皮，可这次的事情等同撕破脸，许安国看了看许老太身后的朝阳他娘，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瞧着儿子回来了，许老心了，她皱着眉寻思拿一两件海货出来，给许安国做一顿好吃的。 但是，看了看，海货虽然好，现在却不能吃。 为什么呢 因为许老太手里的海货，都是刚刚处理了一半的干货。 晒了几天太阳的缘故，海货已然不够新鲜，没了刚刚捕捞上来时的鲜味和嚼劲，但，风吹日晒的日子还没足，这些东西没有完全风干，外面是硬的，里面还是软的，还有水分。 这时候泡发，不仅没有干货的味道，还有浓重的腥味。 “早知道这样，就把小乖乖给我们的公鸡留下来，哪怕是半只鸡骨架熬汤也好。” “娘啊，您就别折腾了，我这次回来就报个平安，也不图这些，娘的手艺，吃糠咽菜都好。” 虽然许老太知道儿子这是捧着她，但是心里还是高兴。 屋里的谈话清晰极了，许老太的遗憾，朝暮听得清清楚楚，在她看来，这许老太的儿子虽然心思重了点，却也不失为一个忠于家庭的好男人。 她想到之前海鲜的汤汁味道，下意识吧唧吧唧了小嘴。 想吃肉 朝暮吃着手指，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她身边就多出了一块鲜红色的晶核。 她也是上次无意中使用晶核才发现的，晶核里储存的能量对这个地方的低等动物有着异常的吸引力，但据她所知，这地方是个贫穷的小渔村，朝暮不敢也不能频繁使用晶核招来这些低等动物，次数多了，不说会被村里人发现，也不安全。 她感受到晶核散发出的能量，笑眯眯地咬着手指想，这次送上门的会是啥 就在许老太跟儿子唠家常的时候，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阵的撞击声 “咚、咚、咚” 撞击声越来越大，有力而沉闷，这力道冲着破落的院子门而来，一听就不是村里人搞的动静。 许安国刹那间警觉起来，刚刚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入夜，现在深更半夜的，再加上他和许老太彻夜长谈的架势，窗外月亮都高高升起了，村里人早就陷入了吃不饱的梦乡里，此时，谁会来敲门 难道是首长闺女去而复返 许安国摇了摇头，心里先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可是让警卫员开车把人送到车站的，如果她又回来纠缠，这会听到的应该还有骂骂咧咧的叫声才对。 许安国环顾四周，除了板凳就是桌子，这里不比部队上，没什么趁手的家伙。 许老太轻声道“灶台下面有火钳。” 来不及多想，许安国抄起火钳，当做刺刀似的，捏在手上。 “咚、咚、咚” 声音还在持续，却渐渐地无力了一些，许老太紧跟着抄起铁锅护在了胸前，率先一步打开了木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然而就在此时，他低头望去，只见一只棕毛野猪冲入了院子。 他下意识后退，还是感觉到被什么东西顶到了膝盖，整个人往后又踉跄了几步。 “哪来的野猪” 这要是抓起来可是一大笔财富，这年头动荡混乱，人人吃不饱穿不暖，就连黍米都不够熬粥，哪里有什么荤腥可以沾 谁家得到一头野猪，立刻跻身村里富户 许安国只记得，等到过年那几天，队长就会找屠户杀猪，吃过了杀猪菜，再让村里上上下下的百口人凭借工分来换取猪肉，人多肉少，他们家没有壮劳力，怕是根本分不到什么大肥肉。 就这一头猪，都能把全村人高兴坏。 送上门的野猪还能让它活着回去 许老太压根不敢去想是不是她家小乖乖又显灵了，知道她儿子回来了，特意送来一头野猪 她只知道，此刻杀野猪也是个大难题，毕竟这东西野性难驯，疯起来几个人合力都拉不住，并且皮毛厚实，犹如甲胄般坚硬，皮毛还根根犹如细针扎手，用刀是砍不进去的，锤子也捶不动它厚实的皮毛。并且这只公野猪还长了长而尖锐的獠牙，一不小心就能把人的腿扎个对穿。 刚才若不是许安国及时后退，拿着火钳顶住了野猪硕大的脑袋，那么上翻的獠牙就算没扎上他，也得把他顶倒在地。 这头野猪的劲儿极大，凭借着本身重量和獠牙，往前一冲，那气魄就跟迎面对敌时，发现敌方开来一辆小型坦克似的。 这野猪幸好只是拿鼻子拱门，没用獠牙去挑，否则后退几步再猛然撞击，这院子门都要废掉了。 村里人见了要躲躲的玩意，许安国却不怕，他好歹是上阵杀敌，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的人，跟敌人正面拼过刺刀，徒步踩过雷区，在鬼门关三进三出的主儿，怕野猪才是个笑话 “娘，您小心一点。” 许老太不用儿子说，就拿起铁锅护住了半边身子，锅子不大，只能过护住腰腹和膝盖之间，她唯恐惊到野猪，早就退到了放柴火的地方，准备随时拎起柴火棍子往野猪身上砸 野猪跟许安国对视了一会，率先耐不住性子，嵌体往前刨了两下，朝着许安国就冲过去 许安国视线一凝，顺势跌坐在地，手中的火钳趁机自下而上的涌入了野猪的肚子 野猪皮毛坚硬，却只限于腹部，獠牙锋利，也只针对正面和头部。 他将自己当成了诱饵，引诱野猪愤怒起跳，才让它的肚子暴露在视线下，只要他一使劲儿，不锋利的火钳也能刺穿它柔软的腹部 然而一下子刺穿，野猪却没死掉，而是剧烈挣扎起来 许老太见状，抄起铁锅，哐哐哐对着野猪的脑袋就是一阵拍 许安国见状，抽出火钳，又捅了进去，这次更加用力，火钳的那端顺着猪肠子进去，不仅捅了一地血，怕是都要捅到野猪的菊花了，他还没放过野猪，甚至手腕搅动了一番。 他拿的这可是火钳，没办法给野猪造成大面积创伤，只能尽量破坏野猪内脏，造成大出血。 折腾了好一会。 野猪的力气渐渐小了，许老太还在砰砰砰的敲打，几乎要将野猪脑袋拍的面目全非 许老太瞧着野猪不再动弹，连忙小声喊朝阳他娘，让她从灶台上把菜刀拿来 “好家伙这头野猪至少二百斤可比过几天村里杀的那头猪壮实多了” 许老太对着儿子道“在这野猪脖子上刺一刀，把它气管割破了，保险” 许安国瞅了瞅许老太，“这野猪不交给村里恐怕说不过去。” “这只是我们家该得的，现在野猪下山，村后面的山上怕是还有，这几天你挑着壮劳力，带着大队长，往山上探探，下点陷阱，抓到了就给村里人加餐，我瞅着这野猪也是饿肚子了，不然怎么会下山来” 许老太瞧着儿子一刀划上了野猪的气管，连忙放平了铁锅去接野猪血，她瞧着他们家的油水还是少，这野猪留下大半自己吃，无论是包个白菜猪肉馅的饺子，还是留下来前腿后腿做熏肉，都是难得的美味，再加上野猪内脏，他们家这个年的年夜饭，一定是极为丰盛的 至于剩下的半扇，许老太琢磨着还是由她卖到黑市上，好攒一些钱给朝阳上学，当然，他们家的大功臣小乖乖，也是不能忘记的，她瞧的出来，朝阳想要妹子好些年了，尽瞅着别人家的羡慕，这会抱回来的小乖乖，真是他们许家的小福星 许老太斟酌着将她抱回来一个小女娃的事情告诉了许安国。 “你可别给我打什么主意这小乖乖到了我们家，是我们占了便宜要是不好好养着那才是造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没见过野猪肉，见过野猪跑啊！ 许安国对许老太说的话几乎奉为圣旨，这件事他随了许老太的心思，点了点头，“我听娘的。” 他从满地的血渍中爬起来，因为和野猪搏斗的关系，身上的衣服都破烂了，甚至院子里也尽是野猪身上还未凝固的鲜血，伴随着搅烂的内脏和粪便。 “这野猪内脏看起来稀烂了。”许老太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到许安国身上，不断打量着这头野猪，心里惦记着野猪身上的肉。 如果这是一头整猪，确实值钱，可现在，野猪的内脏是没法用了，这玩意又不同于家养的猪崽，皮毛又臭又硬，不能吃，也不能扒皮下来做东西，为了不让村里人发现端倪，只能烧掉 内脏掏空，猪皮扒掉，百十斤的野猪不剩多少。 看着野猪的尸体，许老太精明的算计着能分到手里的肉有多少，同时道“安国啊，你先去换身衣裳，这浑身带血的让人瞧见了有理也说不清。” 她家无缘无故的多出一头野猪，意味着什么，许老太很清楚。 “成。”许安国也不抱怨，揉了揉膝盖，又庆幸道“还好是夜里，没人瞧见，我待会趁着夜色把这头野猪弄到村外藏好，不会让人瞧见的。” “中” 许老太瞧见朝阳他娘也出来，连忙招呼着她一起掏空野猪内脏，再将院子里的血迹擦了擦，又用泥土覆盖，同时还将院子外的野猪脚印清理了一遍，这才找了一块破布将野猪卷巴起来，让许安国捆在了自行车上。 他走的时候很细心，推着自行车出了村子，才骑上去，没惊动到任何一个村民，等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然天亮。 刚回村，许安国就瞧见大队长带着一群人，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经验丰富的村民说道“瞧瞧这蹄子印，一定是野猪” “能确定吗你一年吃不着一斤猪肉，能认识野猪” “没吃过野猪肉我瞧过猪蹄子啊前几天去城里的时候，我还瞧见了猪蹄子，绝对不会认错” “成，真有野猪，我们村的年夜饭就丰盛了” 大队长见状，摆了摆手，“静一静大家听我说能不能吃到野猪肉，咱们先不说，但是这些野猪下山可是一大祸害这东西不比家养的猪崽，性子野，力气大，还有獠牙外翻，要是被野猪顶到少说皮开肉绽，严重的没准断腿，要是小孩被野猪盯上，一对獠牙，就能把胸口顶个对穿。” 说到这里，村里的妇女们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娃儿。 “野猪啊什么都吃估计是山上能吃的已经被我们挖干净了，没东西吃，闻到了村子里的烟火味，才寻来的不过好在大家都没受伤，我们得趁着野猪没作乱的时候，抓到它们杀掉一来，为了保护我们村里人的安全，二来，为了大家过个好年。” 大队长这话高明，明明为了打野猪开荤，却将这事儿上升到保家护国的高度。 许安国在后面围观，听见这番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很快，就有村民喊起了口号，“保护大家安全，人人有责” 这也是年代特色，不管做什么，口号一定喊得响亮，理由找的也高尚，做的事儿才算光风霁月。 旋即，大队长继续道“野猪伤人这事儿，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别的村知道，毕竟我们只发现了一个蹄子印，万一人家笑我们想吃肉想疯了，造成民众恐慌，这责任我担不起，所以，我恳请各位，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私下解决了这个危险，也算为民除害，大家觉得呢” “好” 有野猪肉吃，当然不能让别的村知道后来打秋风 许安国听到这里，心头紧了紧，他想着野猪下山的事情既然已经被村里人知道，就得想法子祸水东引，不能让人猜到这头野猪跟他们家沾了关系。 不过还好，家里的血迹收拾干净了，搅烂的内脏早已扔到了粪坑，野猪也被他藏到了村外，村里人怎么也想不到，野猪会送上老许家的门。 正巧，大队长视线一转，瞧见了许安国，心头一动，便道“对了，许老太的儿子啊，可是一名光荣的军人，战场上跟敌人真刀真枪的拼过命一看就有一身本事，这群野猪怎么找光靠我们没日没夜的搜索是白搭的，怕是明年开了春也找不到，这样，我们请许安国带着大家一起找，怎么样” 众人齐刷刷看向许安国。 许安国没有反对，只他军人的身份，就不容他推脱。 “成，包在我身上。” 许安国当年也是侦察连出身，寻找区区野猪群并不困难，但他知道，野猪是从山上来的，循着蹄子印找，只会越找越远。 他半蹲在地上，仔细瞧着蹄子印，过后，指着东边的山林“大家瞧瞧，蹄子印是从那边山林出现的，野猪晚上进村，现在不见了，八成是白天怕人，又躲回了山林。” “不对，这片山林我一直走，有事没事找点野菜，里面的地几乎被我翻遍了，哪里有狗尿苔我都知道，可从来没瞧见过野猪” “野猪是迁移性的动物，不会盘踞在一个地方，它应该是把别的地方能吃的东西都吃了，这才跑来这块地头。你看，要是你将这块山头的东西翻遍刨干净了，你也会换个地方的不是吗” 许安国这番话合情合理，村里人思维简单，便再无异议。 他又带着大家来到了一颗大树下，“你们看，这里的脚印最频繁，树根还有被野猪拱过的痕迹，树干上还有野猪獠牙留下来的刮痕。” 村里人凑到大树跟前，仔细分辨，果然如许安国所说，这里有很多纷乱的蹄子印，树干上也有刮开的痕迹，明显不是刀具或斧子这种农用工具造成的，看切口就是獠牙剐蹭的。 大队长此时道“大家三个人一组，开始搜寻山林，看到野猪不要动手也不要呼喊惊动了 野猪两个人包围，互相照应，另外一个去找其他村民增援，我们争取把野猪围起来，堵死它的退路后再动手” “好” 虽然大队长吩咐过了，可村民们到底没什么经验，找起来仍然像是无头苍蝇。 大家在山林里找了许久，自然是找到了很多蹄子印，但就是找不到正主。 一整天，饭也来不及吃。 在山里活动可不比平地，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原本村民们还凭着吃肉的想法吊着鼓气，此刻怎么找都找不到，就泄气了，一泄气，立刻疲倦饥饿，坐在地上便起不来了。 消极的情绪会传染，有了第一个人开始抱怨，大家便渐渐地抱怨起来。 大队长皱了皱眉，瞧着村里人愈发不受控制，便道“天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收队” 众人拿着锄头、镰刀等，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翌日，寻找野猪的队伍又重新组织起来，但这次，人数比昨天直接少了一半，很明显，有些人经过昨天一整天的辛苦搜寻，已经放弃了。 野猪的诱惑很大，搜寻起来也确实费劲，野猪又不是囤窝的动物，也有迁移性。 简单来说，就是哪里有吃食，它们就往哪里跑。 有些人心里琢磨，昨天那头野猪怕是发现山上没吃的，进村觅食但同样发现村子里也没什么吃食，就已经跑到了下一个地方。 即便如此，有些馋肉的村民，还是抱有希望。 许安国知道，照着这个方法搜寻，怕是很久都搜寻不到，然而他也得参与进来，一来要给大队长面子，二来他要确认，村里人会不会找到他藏野猪的地方，三么是他也觉得村里人过的苦，要是能发现野猪群的踪迹，合伙围剿，那样大家都吃到肉，他们家就不会太显眼了。 “娘，我今天还得去找野猪群。” 许老太纵有意见，也知道这件事已然不受控制，不是她说不行，就能停止的。 “这样吧，安国，你带着队伍去山上找，尽可能的去深一点的地方找，一定还有别的野猪藏在山里，能给村里人分一头野猪，村里人就心满意足了。” 到时候老许家做肉吃，味道再大，也不会引来小人，许老太可没忘记黄桂花那个婆娘干的亏心事。 “那我把藏野猪的地方告诉您，您和朝阳他娘赶紧去把那头野猪卖掉，早点换成粮食，我就没顾虑了。” “中。” 如此，许安国再次带人山上去寻找野猪群，这次他把人带进了深山老林，更加费时费劲，目的就是为了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走，好让别人无暇注意到他老娘和媳妇。 当然，若是真的能发现野猪群，也是一件大好事。 寻着许安国给出的路线，许老太和朝阳他娘，还真的找到了那头野猪。 许老太主意大，带着朝阳他娘，小心翼翼的寻摸到了镇上的屠户家。 “这头野猪皮糙肉厚，皮上还是硬刺，要卖肉也得把皮扒干净，这玩意比不得家猪，又硬又有獠牙，没得做猪头肉，只能把头砍掉剩下这点肉吧，又瘦又骚，能用的真是少，唯一能称得上的，就是这些猪骨头，熬出来的汤底比家猪要香，能卖点钱，而且，猪下水也被掏空了，又少了一份营收，所以，给您这个数，不少了。” 许老太点了点头，其实她压根不知道这头野猪值多少钱。 屠户有理有据，井井有条，也就不争辩了，毕竟这是意外之财，不能讲究划不划算。 换了钱，把钱揣口袋里，许老太心头踏实多了，一来手里有钱了，这个年便有了着落，另外就是这头惹麻烦的野猪终于脱手，不用藏着掖着怕人瞧见了。 走时，许老太还不忘留了一块后腿肉，这块肉是留给朝暮的，自从娃娃来了，家里喜事不断，这野猪无疑也是小娃招来的，再怎么说，都得让小娃娃尝尝肉味儿。 “我们拿安国给的肉票，买点大肥肉回去包饺子” 采办年货时，许老太脑海中有了一个清晰的念头，既然现在手里有了富裕的闲钱，便能去采买些别的东西了。他们家一直以来都为生计而发愁，现在不愁饿死，便可以顺道瞅瞅那些平日里买不起的东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捡漏了！ 揣着卖野猪挣来的四十块钱，许老太领着朝阳他娘赶往镇上的集市。这个集市只有过年这段时间才开放，今天发了财，她决定除了买吃食，还得弄些布给家里人做衣裳。 朝阳他娘和朝阳的衣服一年到头都是补丁垒着补丁，实在破旧不堪，再加上朝阳他娘还得帮衬农活，衣服造的更不成样子了，如今过年，准备一身新衣裳乐呵下不为过。 许老太熟门熟路的带着儿媳妇来到了藏在胡同深处的估衣铺。 然而，没等她踏入铺子，背后就撞来一个人。 这人比许老太年轻十来岁，手里还抱着一个盒子，许老太眼尖地闪了一下身子，没让人撞到，却不想对方竟然朝着朝阳他娘撞去 这下子要糟 许老太心口哆嗦了一下，只见对方手中盒子脱了手，哐当一声滚落在地，盒子里的东西刹那间散落出来。前些天镇子上下过雪，此刻正好沾上了未化的雪水，脏污的鲜亮布料瞬间落入许老太的视线，然而还没完，那人脚一歪，整个人竟十分狼狈地扑在了那块布料上，身体打了个滚，这才哎哟一声靠在了门槛上。 许老太本能感觉大事不妙，这种土混混的伎俩手段她是见过的。 这摔倒的姿势浮夸极了，且这人竟然跟在她们身后来到估衣铺，八成是瞧见了她们卖猪肉，从屠户家里出来，就跟上了她们。 摆明了要讹人 许老太眼角一抽，拉着朝阳他娘就要走，谁知道对方竟然没脸没皮的拽住了朝阳他娘的裤脚，开始嚎丧似的喊叫起来，紧接着周围又围上来几个身穿粗布棉袄，面容凶神恶煞的混子，把她和朝阳他娘团团围住，分明就是不肯轻易放过她们 “哎哟，你撞着我啦” 倒在地上的男人哀嚎起来，同时还不停地手脚乱晃，将还想仔细瞧瞧那块布料的许老太逼得后退了几步。 “你少讹人分明就是你撞我” 许老太举起手就要抡耳光，可没等她触碰到那人，另外的几个人就围了上来，盯着她们的目光好似盯着一头肥羊。 许老太平日里再横，也横不过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更何况此刻朝阳他娘还在身边，还被地上那个无赖玩意拽住了裤脚，要不是朝阳他娘使劲儿拉着裤子，怕是裤子都要被这个流氓拽下来了。 朝阳他娘脸上渐渐露出为难，这些年在许老太的庇护下，她的胆量始终不大，平日跟在许老太身后，许老太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就连当初她娘家嫂子想把她卖给深山里的老光棍，都是许老太拿了她男人的抚恤金将她带回家的，可以说，许老太就是她的主心骨。 有许老太在，她何时遇到过这种撒泼打横的家伙 另一点为难的就是，地上这无赖拽住她裤脚不松，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她是个女人，就故意拽的那么用力。 “娘”朝阳他娘看向许老太，希望许老太给她拿个主意。 这时，看到有人在估衣铺门口闹事，铺子里的老板也走了出来，“怎么回事光天化日的在这儿闹事赶快给我滚要不我找宪兵抓你们了” 然而，这几个人压根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立刻就嚷嚷起来，“这娘俩把我的好布料给弄脏了，要赔我不然我就不起来” 估衣铺的老板瞥了瞥地上的碎布，忍不住皱起眉，这料子论起来的确是好料子，可说白了就是些碎布头，也就是做成衣后剩下的边角料，用来打补丁都嫌料子都会被嫌料子太好，再者这些碎步也有些年头了，颜色早就不那么鲜亮，上面斑斑点点被虫蛀过，看样子是放了很久。 这样的布料，再上乘，也就只能当个拖布来用。 再加上布料脏污了，又被人踩过、碾压，所以这料子真这么破，还是被碾压成这样破的，谁也无法说清楚。 估衣铺老板虽然清楚这些门道，可却不敢说破。 在他眼里，这娘俩就是被小混子盯上的倒霉蛋，不沾点便宜下来，这些人才不会轻易离开。他说破了这些混子的伎俩，怕是以后不得安宁了 “吵什么摔坏东西就赔钱，多大点事儿” “对赔钱”对方也是老油条，吃准了铺子老板不会了这点事得罪他们哥几个，所以借着梯子便下滑，开始讹诈许老太娘俩了。 许老太咬了咬牙，胸膛里满是愤怒，可就是没地儿发泄。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家伙就是讹人的 她知道 但是没办法 胡同深处鲜少有人，可这会不知道怎么的，看热闹的人竟然越来越多，地上躺倒的那人眼看时机差不多了，连忙问铺子老板，“您看，这布料值多少” 老板瞟了瞟地下的盒子，看得出来，这盒子不错，可里面的碎布哪里值什么钱 想必是这些小混混，不知去哪家偷东西，瞧着盒子不错，以为盒子里放的是金银财宝，就给顺回来了，回家撬开锁打开一看，发现是碎布，失望之下想着用这玩意讹钱，才自导自演了这出戏。 但，铺子老板也不能说碎布不值钱，想了想，他囫囵着道“这些布啊，原本也是上好的布料” 听到对方这么说，许老太眼眉立刻一横，“你这天杀的你瞎说我诅咒你下半辈子没儿子养老，你老婆要跟着别人跑” 估衣铺老板原本还想打个马虎眼，瞧着许老太咒骂的模样凶凶巴巴，唯恐惹事的他脖子后面又是一凉，话头一转，道“不过，这料子也烂了，不值什么钱” 虽然他把话圆过去了，但对方讹钱的目的已经达到，当即就揪着许老太的衣服，“布料烂了，还不是因为被你撞的，你要赔钱给我赔钱不然别想走人” 许老太火气上来了，想着大不了跟这些王八玩意拼了 她一手抓起地上的盒子，打算抡起来砸人，可是手刚使劲儿，就发现那盒子竟然沉甸甸的没抡动。 估衣铺老板生怕他们打起来黄了他一天的生意，便和稀泥“这样吧，这布料原先值钱，可到底都烂了，也不值太多了，你们索性以原先三成的价格赔他们钱，算是把这事儿了了，咋样” 混子们才不管三成多少呢，反正这碎布不值钱，能讹一点是一点。 许老太手里抓住了盒子，用力抠了抠，脸上划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她很快敛起笑，对着地上的小混混吼道“放开我儿媳妇，老娘赔钱就是了” 一听许老太愿意给钱，四个人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许老太将盒子塞到了朝阳他娘怀里，一边把碎布往盒子里塞，一边道“给我抱好了。” 朝阳他娘心说这什么盒子这么沉 她抿了抿唇角，没敢当着外人的面儿询问，将地上的碎布收拾好，盖上盖子后，才见许老太从怀里掏出了卖猪肉的钱来。 这钱还没焐热呢，一下子就要去掉大半，朝阳他娘心里格外难受，总觉得是她没长眼，把人撞了，才惹上这场麻烦。 许老太没好气的拿出钱扔给了四个混混，“赶紧滚滚滚” 旁边看热闹的人瞧着这事儿也替娘俩惋惜，明知道是讹钱的，却没什么办法，再加上要过年了，谁也不愿意出头帮人惹上麻烦。 没办法，横的欺负弱的，世道如此。 四个小混子拿钱后乐呵呵的离开了，许老太却将视线放在了估衣铺老板身上，没等人走进铺子，她就一把揪住了人家的衣服，“你刚刚想帮着那群王八蛋是不是” 别看许老太精瘦佝偻，可一把子力气却不输城里的男人，再加上那毒辣的眼神，像要吃人似的。 老板确实做了亏心事，此刻没什么底气道“你被讹钱是你的事儿，抓着我干什么松手” “你刚刚说这一盒子破布值钱是不是那好我把破布给你，你把钱给我” 许老太抓起盒子里的破布，一把扔到了估衣铺老板的脸上 估衣铺老板原以为送走了四个瘟神，却没想到这村里上来的许老太也是个不饶人的主儿，他咬了咬牙，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抓起了柜台上最便宜的一块粗布，“送你了，算是了事行不行你这堆碎布换我一块整料子，你也不亏是不” 许老太知道估衣铺老板死扣死扣，让他把她赔出去的钱全部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她拽住那块粗布料子随手卷了卷，斜睨了对方一眼，就拉着朝阳他娘，“行了，回了回了。” 回去的路上，朝阳他娘满脸委屈，“娘啊，你咋就这么认了这可不像平时的你” “回去跟你讲啊。” 许老太亲自抱住了木盒子，掂着沉甸甸的盒子，心里有种不为人知的喜悦，说白点就是，她捡漏了 今天这件事也没法怪朝阳他娘，许老太猜测，她们带着野猪去找屠户时就不够谨慎，这才被盯上，所以此刻她对着朝阳他娘的语气也不那么凶巴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说干就干，说藏就藏！ 终于赶到家了，眼看着村里升起炊烟，许老太带着朝阳他娘进了屋，连忙安排“关好门，谁叫也别开另外，把我那把剁骨刀拿来” 朝阳他娘连忙照做。 许老太将粗布料子扔到了一边儿，看都不看一眼，满脸嫌弃，倒是将木盒子端端正正摆放在了桌子上，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抄起刀，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剁骨刀直接砍进了木盒子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 木头盒子犹如柴火，被一片片削了下来，待到第七刀时，两人突然听到了当的一声，这可不是劈木头的声音了，这是金属撞击金属所发出的声音 许老太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兴奋地扒开了木屑，只见下面露出一丝暗金色来。 “有了” 许老太兴奋地绷紧了神色，想大喊大叫，又怕吵到里屋睡觉的孩子，立刻压低声音对着朝阳他娘道“快，门窗关好了吗给我那一把快点的片刀来。” 到了这时，朝阳他娘也看出些端倪，这木头盒子分明就是夹心的，里面藏了宝贝 许老太先用剁骨刀劈开外层木头，再小心翼翼用片刀将里面犄角旮旯的地方清理干净，直到将全部的木头渣子撩开，才去瞧桌子上立着的四四方方的盒子，赫然是个薄皮的金盒 “咋回事啊娘” 朝阳他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许老太得意洋洋道“刚才啊，我想拿盒子抡那几个王八蛋来着，但是我一抓就觉得不对劲，这盒子忒沉，没抡动，我就想一个空心木头盒子，里面装着碎布，哪里会有什么重量这么重的盒子，八成不是空心的，至少不能全是木头，我就想，凭那几个下三滥玩意，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盒子这肯定是有钱人不露富，拿来放点碎布做幌子的。” 实际上，真正值钱的还是这个盒子，这么重的盒子，里面肯定有夹层，不管里面是什么，这世道乱糟糟的，铜铁的能拿去废品回收站卖钱送去兵工厂，要是别的金属就更好了。 “安国说，部队打造枪炮都需要金属，比铜铁更值钱的不是没有，只是没想到，木头盒子比我想的更不简单，夹层里竟然藏着这么多金子” 许老太把玩着薄皮金盒，乐呵道“可惜这玩意如今不好出，还好我们的粮食也够吃到春天开荒那会，朝阳他娘，我想把这个薄皮金盒留给朝暮娃娃，你没得什么意见吧” 朝阳他娘知道好歹，爽快地点头，“听娘的。” 话音落下，她瞅着金灿灿的薄皮金黑，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要说许老太能得到这个宝贝，有一半功劳要归功于朝暮，毕竟这场机遇是卖野猪得来的，而野猪又是小娃娃送给许家的。 “娘，这东西可得藏好了。” 许老太家虽然不算真正的家徒四壁，也确实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突然间，许老太瞅向灶台的方向，“要不，藏灶台里” 这个家，是许老太当家做主的，哪怕许安国在，她也是他们的主心骨，朝阳他娘和两个小娃娃指望不上，这事儿又不好告诉骨子里正直的儿子，她便独自一人思虑起来。 虽然许老太多多少少感觉到了朝暮的不同，但瞧着小娃娃天真的脸庞，她便将到了嘴边的一缕话语吞下了肚子。 “朝阳他娘，你把铲子给我拿来” 说干就干，说藏就藏 朝阳他娘跟在许老太身后，将灶台下的炉灰清理了一遍，再将下面的砖瓦刨开，这才看着许老太将薄皮金盒埋了下去，盖上一层新土，再将炉灰填进去，瞧着就跟没动过一样。 朝暮这会只是个吃饱喝足就睡觉的小奶娃，无法阻止许老太，但是也知道家里藏了东西，许老太并没有刻意瞒着她，她知道那东西是个薄皮金盒，金子本身就软，被她们这么一埋，不得压扁 宝贝失去了原本的形状，压成一块金皮，价值就大打折扣。 朝暮想了想，觉得这东西还得放在她的空间里藏着，现在是58年末，马上就要迎来历史上的三年饥荒，到时候许家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她咬着手指，意识划过了藏宝贝的灶台，已然将东西转移到了空间里面。 许老太自然不知道这一切。 村子人只会在老鼠洞藏钱，或者挖个地窖藏点粮食，藏东西的办法也只有埋入土中，藏匿的安全度无非就是埋深埋浅的区别，谁又能想到，朝暮本身就是逆天的特殊存在 藏好宝贝，许老了心，同时又叮嘱道“这事儿不许告诉安国，他的性格我最清楚，耿直，一根筋，要不是他爹，他也不会去当兵，这年头能好好活着谁愿意去冒险，可惜这世道啊忒乱了” 说到许安国，许老太又想到晌午回家时接到的消息，大队长说部队打来了电话，通知他尽快回去。才刚回来又要回去，许老太没法释然，她总觉得是那个首长闺女给儿子惹了麻烦，这次回去还不定怎么样。 只是，令许老太想不到的是，这次她儿子回来的非常快。 还有一天就是年三十，大半夜，许安国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了。 “怎么，那个闺女没缠着你” 瞧见许安国回来，许老太一脸嫌弃，纵然心里高兴，可嘴巴却坏的很，上次闹腾，那闺女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这次想起来，许老太就随口一问。 许安国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其实之前他就打算转业回来，这次回去就是为了递交材料的，首长虽然不舍，但也同意了，同时他也知道了当初传来他战死在战场上的消息后，首长私下里给了他家一笔抚恤金的事情。 “前几天一直被事情耽误着，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我打算带春蕾回上霞村瞧瞧她娘家人。” “应该的，前些年你下落不明，春蕾的弟弟帮了不少忙。” 虽然不喜欢亲家，但是许老太却很希望儿子儿媳妇多多相处，再加上这些天太忙，一直没得空闲，想必儿子回来的消息，朝阳他娘的娘家人都还不知道。 儿子回来，许老太有了底气，要不是怕朝阳他娘伤心，她还真想在那些人面前涨涨志气 “去一定要去”许老太口气异常坚定，“你们收拾收拾，今天就出发吧。” 她将前两天从估衣铺得来的粗布料子做成了一套新衣服，打了几个补丁后，给了朝阳他娘收着，让她过年的时候穿，但是一想儿子儿媳妇马上就要去上霞村，便道“朝阳他娘，把那件衣服换上” 不管如何都不能在那群人面前丢脸 路上，许安国跟朝阳他娘聊起了家常，聊起了前些年她和许老太过的苦日子。 许安国沉默地听着媳妇口中的话语，心头有些疑惑，据他所知，那笔抚恤金并不少，他原本以为有了钱，她们娘俩就能吃饱喝足，就算要做工，也有队长照料着，拿不到壮劳力的十个工分，起码也有六个了，可是，现在听着，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事实上，那笔抚恤金还真的没能改善许老太和朝阳他娘的生活状态。 许安国皱了皱眉，发现他媳妇好像并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 怎么会 他娘虽然嘴巴坏，却不会为了省钱连家人都刻薄对待。 相反，她为了家人，是愿意花钱，也肯花钱的。 那么这笔抚恤金去了哪里 考虑到朝阳他娘不知道，许安国也没明着问，他媳妇思维简单，从嫁进来的第一天就跟在了他娘的身后，从不考虑这些事情。 “安国，你回来了一定要好好对娘，当初要不是娘，我可能就被我哥我嫂子卖掉了。” 闻言，许安国大吃一惊，黝黑的脸庞瞬间冷凝，“怎么回事” 平日里跟在许老太身后，一向安守本分的朝阳他娘不会抱怨什么，更不会当着许老太的面嚼舌根。此时，有丈夫在身边，她平时憋着的委屈刹那间吐露出来。 “原本听说你死了，我嫂子是想让我改嫁的，说好听点是改嫁，其实就是准备把我卖给山里的老光棍，本来我嫁给你了，就是许家的人，但是我嫂子瞧着咱们家没有男丁了，硬是让我跟她回去” 许安国攥了攥拳，如今社会男尊女卑，一个家，在村里有没有地位，全看这家顶梁柱够不够，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看上去笑眯眯好脾气的嫂子，竟然能做出这种缺德事 险些破坏军婚是一回事，竟然还胆大包天的来抢人 这是吃准了老许家没男丁，摆明来欺负人 “不过呀，好在娘厉害，第二天就带着队长他们来找我了，也不知道谈了什么，反正后来娘就带我回家了。” 朝阳他娘没什么心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许安国当过兵，又是首长的心腹，这其中人情世故他又怎么会不懂 许老太横归横，家里没男丁，又要跑去春蕾的娘家吵架，没个帮手不说，还是客场。 能将他媳妇领回来，一定是用了别的手段，不止吵架这么简单。 许安国联想到谣传他战死，村里发下抚恤金和娘家嫂子来闹的时间段，又想到他媳妇回家后，家里还是紧巴巴的过日子，像是从来没得到这笔抚恤金似的，他轻而易举就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他许安国为什么当兵 他当兵就是要让家里过上好日子的 结果呢 许安国深深地瞥了媳妇一眼，没将这件事告诉她，但是这件事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立规矩 上霞村跟许家村隔着一座山，不靠海，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以种地为生。可是近年来，天气越发恶劣，冬日更是飘雪不停，看着这迹象，开了春也未必能顺利耕种，至于垦拓荒地更是难上加难。 王春蕾瞅着村里跟许家村截然不同的静谧气氛，心里有些不安。 到了山脚下，许安国一眼看见了王家的房子，矗立在山腰，原先周边的山林早已被大片荒地取代，荒地上覆着冻住的冰雪，看不出曾经种植过什么样的粮食。许安国想了想王家人的脾性，心里觉得，他们可能连附近这片荒地都伺候不好。 王春蕾近乡情怯似的上前敲门。 “谁啊大过年的上别人家串门，不是讨吃的就是来给人添堵的” 一嗓子吼出来，许安国的脸色微微一沉，当开门的王大嫂瞅见他的那一刻，瞬间蹦起了三丈高 “妈呀有鬼”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王大嫂好似吃了，惊叫一声便直接吓软在地上。 王家还没分家，王大哥和王大嫂再加上个腿脚不便的王小弟，带着瞎眼的老娘挤在一栋破烂的房子里，此刻王大嫂一咋呼，王家小弟便听见了。 “叫什么平日里你最嚣张跋扈，这世界上还有你怕的东西” 王家小弟听到大嫂的鬼叫，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同样一眼瞧见了立在他二姐身后的许安国。 “安国哥” 王家小弟愣在原地，因着腿脚不便，只能倚靠着门框而立，明明二十岁的人，因为常年劳作，瞧着像是三十岁的。紧跟着儿子的是王春蕾的瞎眼老娘，早年她因为女儿要被卖到老光棍家哭瞎了眼，身体一直不太好，好在她为人善良，人缘也好，尽管眼瞎走路不甚方便，可村里人对她却很照顾。 王春蕾一看母亲和弟弟，眼眶便红了。 瞎眼的王老太扶住了小儿子的肩膀，听到小儿子口中的话语，唉声叹气的小声道“你们啊，平日里总是背后说人家不好，这不，人家现在找上门了” 她的文化程度不高，却很是笃信民间那些迷信东西。 许安国原先心头还酝酿着些许情绪，此刻却真的哭笑不得。 看来王家人也不全是亏了良心的，像王大娘和王家小弟，就是这个家里的一股清流。 毕竟是媳妇的娘家，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不能的，但刚刚听王老太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死了的谣言传开后，眼前这个大嫂却是没少说他的坏话 至于王家小弟，许安国是清楚的，他有骨气，有能力，为人也正直，可惜腿脚不便，不然当年他就拉着对方一起去部队了，也是这条腿拖累导致他二十岁了还娶不上媳妇。当初跟媳妇订婚时，许安国就知道，这大哥大嫂是个懒惰又贪财的，幸好有王家小弟照顾王老太，否则还真是不让人放心。 最可恨的就是王大哥和王大嫂。 当初他就是个穷当兵的，想娶媳妇，这两人就百般刁难，先是从中阻挠，直到发现不能破坏军婚，就开始狮子大开口，要这儿要那儿的，简直不像是嫁妹子，像把他媳妇当活物讨价还价 甚至在他死了的谣言传开后，还想着把媳妇抢回去另嫁一回，根本没把他们的妹子当人看 想到这，许安国黝黑的脸庞绷紧了一些，攥住拳，强忍着没有发作。别看他受过严格的训练，自制力比一般人强的多，可遇到这种事情，还是有些憋不住 “大嫂，我就是来索命的，阎王说我只要拉个替死的垫背，他就放我回来，听说你一直在诅咒我，正好，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许安国刻意压低了声音。 王大嫂是个没受过教育的村妇，如今村里还不兴破四旧那套，她对于鬼神之说还是相信的，此刻闻言，更是蜷缩在地，哆哆嗦嗦的抱着脑袋，声音颤抖道“安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在背后诅咒你死在战场上，我不应该把春蕾抢回来卖掉，我不应该拿你们家那一百五十块的抚恤金，求求你放过我啊，我以后一定给你一天三炷香” 王老太瞧不见，听着儿媳妇求饶，纵然心里恨她刻薄对待女儿，却还是道“我这儿媳妇心黑了点，但不至死，安国啊，你就放过她吧” 许安国瞥了瞥瞠目结舌的媳妇，再看了看脸上挂上坏笑的小弟，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没开口。 他听到了，王大嫂说是只拿了一百五十块的抚恤金，如果按照他的级别来，部队上给的抚恤金不可能这么少，这里面还真是被人做了手脚 不过这事儿先放一边，王大嫂到底都是最后那个想榨干他老许家价值的人。 这时候，王大哥听见了动静，在屋里看了好一会的戏才跑出来，扶起了他丢人的媳妇，骂道“你好好看看，许安国有脚，他是个活人” “活人” 王大嫂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听是活人，就不怕了，她仔细地打量着许安国，对上那道冷漠的视线，心里还有点发慌，此时的妹夫经过战场洗礼，无论气质还是相貌，都跟当初不太一样了。 都说战场上最锻炼人，原本的许安国相貌虽好，可身材消瘦犹如麻杆，这些年经历过专业训练后，已然算得上硬朗挺拔，身高没变，可人变得精神了。 王大嫂本能的感觉到，见识过、亲手杀过敌人的许安国，眼神锐利刚毅，也愈发冷峻。 她下意识忽略了许安国的改变，踮起脚来指着许安国的鼻子就骂“好你个许安国吓我是不是连大嫂你都敢戏弄我告诉你，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和你大哥可没少照顾你媳妇你得给我们辛苦费不能让我们辛辛苦苦照顾你们家人再说了，我们春蕾跟着你，也尽吃苦了原本以为这年头跟着当兵的有吃有喝，没想到啊，跟了你却还是吃糠咽菜，而且还在家里守活寡，你说你对得起我们吗早知道，当初就该” “啪” 一个大嘴巴子直接抽在了王大嫂的脸上。 “竟然敢打我” “啪” 又一个大嘴巴子反手抽在了王大嫂另外一边的脸上。 许安国忍了太久，之前看着她是春蕾的娘家嫂子，给足了她面子，却没想到这人变本加厉，竟然还打起了卖掉他媳妇的念头 反正如今他也算不上军人了，否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人民百姓动手 他不知道王大嫂到底哪里来的勇气，他回来了，她竟然还这么嚣张跋扈 许安国猜测，王大嫂是王家说一不二的存在，在家里、村里嚣张惯了，旁人看在王老太的面子上，没来管她。至于躲在媳妇背后装模作样的王大哥，表面看上去管不住媳妇，其实背地里，出坏主意的人，都是他 许安国今天打定了主意好好教训这两个人，只见被扇了两巴掌的王大嫂摇摇欲坠，几乎要跌倒在地，没等王大哥上前阻拦，他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起来，淡淡道“第一，你辱骂军人，按照法纪，你要被带回军队受罚，即使大队长来了给你求情也没用，第二，你欺人太甚，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于公于私，我今天都要教训你。” 话音落下，又是两个清脆的巴掌响起，王大嫂的脸颊瞬间被抽的红肿起来。 其实，许安国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比起上阵杀敌，教训个婆娘根本使不出全力，但是他是练过的，这么随便几巴掌，抽在村妇脸上，也好似铁锤抡过似的。 王大嫂还想叫骂，许安国已然先她一步开口，“你骂之前想好了，辱骂军人的处罚你承担的起么我们会进一步调查你的言论，看你是不是有反动倾向，如果调查到了，那么就会被视为敌特我们对敌人毫不手软，什么烙铁、割肉、灌辣椒水是家常便饭，你想尝尝滋味，就尽管骂，我等你骂完了，好带你回去接受调查” 他这番话真真假假，糊弄一个没受过教育的村妇足够了。 可是王大嫂却结结实实的被吓到了，她嘴唇牙齿打着颤，一个脏字也蹦不出来。 许安国今日随着媳妇回家，本来就打着立规矩的注意，就是为了明明白白的告诉这些人，他许安国回来，往后谁敢在许家面前造次，得先看看他答不答应 想到这里，许安国瞥了媳妇一眼，“咱们把娘和小弟接回去一起过年吧。” 说罢，他刻意将媳妇手中的背篓接了过来，佯装无意的掀开了背篓上盖着的粗布，露出了里面满满的细腻白面和肥厚适中的五花熏肉，这都是许老太辛辛苦苦在镇子上换来的吃食，他舍不得浪费一丁点，与其给了王老太，让她填饱了没良心的人的肚子，倒不如将她和小弟接回去。 想必他娘也不愿意见到他们家的吃食喂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杀猪饭 瞧着大哥大嫂目瞪口呆说不出话的模样，王家小弟噗嗤笑出声来，他拄着拐杖，难得眉眼舒展，“娘，咱们去二姐家过年” 王老太摸索着小儿子的胳膊，愁苦的脸庞更加愁苦，她摆了摆手，想说这不合适 王家小弟清楚老娘的心思，连忙转移话题道“今年姐夫回来了，二姐日子好过，咱们去瞧瞧朝阳，从他生下来，咱们还没瞧几回呢。” 王老太被说服了。 能把老娘和小弟带回家，王春蕾说不出的高兴，娘家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分得清。 其实，她娘家最恶的人并不是她大嫂，而是她的大哥，她大哥鬼主意多，打小就自私，成家后又习惯性的躲在媳妇后面出坏主意，他自己当好人，十足的伪善。王春蕾这些年看的分明，因为她小弟腿瘸的关系，在家里辈分又小，所以无论家人还是村里人，都不把他当回事。 她娘心善，又碍于大嫂的嚣张跋扈，自然只能听她大哥大嫂的。 现在，许安国将王老太和王家小弟接回去过年，就凭大哥大嫂的懒惰和相互推诿，这个年能过好，就算他们有本事 两家都是善良的人，王老太和王家小弟的到来，没给许家带来任何麻烦，相反，王家小弟腿瘸却不失机灵，家里家外他都能帮衬一把，在家可以看孩子，出门还能帮许老太扛东西，许老太见状直嚷嚷着要给王家小弟找个合适的媳妇 临近过年，许家没什么复杂的亲戚，他这么一来帮忙，许家上下都轻松，至于王老太，一腔喜爱都放在了两个可爱的小娃娃身上，对儿子儿媳妇的惦记也淡了许多。最让朝阳他娘高兴的是老一辈对小一辈的宠爱，特别是隔辈亲，真的是难以言喻的融洽。 转眼年三十。 各家各户摩拳擦掌，村里马上迎来了一年一度的重头戏杀猪饭 许家村临海，可位于北方，北方的杀猪饭有点像一锅乱炖，用纯纯的猪肉切成大片儿，放入锅里，再加入血肠、北方酸菜和粉条，烧旺火。猪肉和其他食材在锅中一起炖，会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儿。 不用加太多调料，村里纯正的猪肉咕嘟咕嘟在锅里炖着的时候，就已经散发出足够的鲜香。 酸菜，开胃解腻，猪肉喷香，一口酸菜，一口肉，再来一口猪肉汤，和小酒，简直让人心满意足 而许家村除了传统的杀猪饭外，富裕人家还有一道名叫猪头焖子的菜肴。 将猪头放入锅中炖熟，取出猪肉，之后加入调料，盐等大料，一股脑的倒进盆里，用纱布将猪肉包裹后，用锅盖或偏平的器物压住，两三天后再拿出来，成型的猪肉切大块摆盘，瞧着犹如糕点点心。 但是，里面是压得实实在在的猪肉，加上冷藏的关系，猪肉里往往伴有晶莹剔透的肉冻。 这肉冻比猪肉还香，不仅充斥着鲜香滋味儿，还很劲道，有弹力，无论干吃下酒下饭，都是很好的选择。 往往一片猪肉含在嘴中，都不舍得咽下去。 等猪肉在嘴中化开，这才舍得嚼一嚼，紧接着猪肉溢满口腔的感觉，着实令人陶醉。 “这道猪头焖子啊，是当年地主老爷家的菜肴，我们这些贫苦的农民哪里能尝到哟，只有家里人口多的，才会拿一整头猪来做菜，咱们大队长这次能弄到一头猪就不错啦” 实际上，许老太说的分毫不差。 他们村里几乎没人养猪，所以这头猪还是大队长用捕鱼队带回来的海鲜跟别村的人家淘换的，猪头用来供奉，猪下水猪蹄排骨等留着做杀猪饭，猪肉分成肥瘦，各家各户计算着工分来领取。 村东头的许老汉家有个很大的炉灶，大队长将猪头交给了他来处理，别看只是一个猪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首先这猪头是要留给祖宗的，不给人吃，因此味道倒是其次，主要要求美观，猪头上的毛要扒拉干净，不能留根，否则烤出来的猪头就不是均匀的赤红色。 许老汉眼神不好，大队长特地找了许老太的儿媳妇和王家媳妇去帮忙拔毛。 这猪毛只能用镊子一根根的拔，不能剃，所以做起来异常费工夫，费时间。 因为用来进贡，这猪头上还不能有豁口，这点在村里十分讲究，如果猪脸上有个豁口，导致皮裂开来，那就是对祖宗的不敬，来年是要吃报应的。 因此，从清洗拔毛开始，三个人就异常小心，生怕撕裂哪怕一点点猪皮。 可是朝阳他娘没想到，他们小心再小心，却还是出了问题 等猪皮清理干净，许老汉才瞧见因为王家媳妇手快而导致的猪皮撕裂，他皱着眉喟叹了一声，“这可咋办，明年准要吃报应” 王家媳妇讪讪地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我又不是故意的” 许老汉摇了摇头，“加工吧。” 加工猪头，第一遍，先烧开水，用滚烫的水不断的浇在猪头上。 许老汉再不敢让王家媳妇碰这个猪头了，早些年因为破坏贡品吃挂落的大有人在，现在他宁愿花费时间，仔仔细细收拾好这个猪头，这时，他又吩咐朝阳他娘，将炉灶扒开，重新弄了个圆拱形的土墙，用以熏烤猪头。 将焯好水的猪头串在树枝上，在猪头上抹上浅浅的酱油，然后在小火上慢烤。 其实最佳的烤制方式是闷炉烤，同时还要在猪头上抹上蜂蜜。这样烤出来的猪头肉色泽金黄，皮酥里嫩，无论是香味还是颜色都是一流的。 可惜，许家村不是什么大村落，他们唯一的烤炉也是许老汉家的炉灶临时改造的，更不会有什么蜂蜜。 于是他们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小火慢烤。一遍遍地刷酱油，烤干，再刷酱油，再烤干。周而复始地这么干，其实就是为了给猪皮上色。 猪头的事情交给了许老汉，大队长又找人来处理猪下水，其中包括猪心、猪肺、猪大肠。 猪心和猪肺是交给同一组人的。 猪心其实有两种吃法 一种是洗干净了煮熟之后，撕成一丝丝的，炒着吃。 这样的味道是浓缩的，不管是下酒还是下饭，都是极佳的选择。 可惜，村里人多，这样一来每人最多只能吃到一口。这菜不好分也就算了，要是有些人连一口都没有吃到的话，那是非要打起来的。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大队长只能选择另一种做法猪心汤。 把猪心洗干净了，先拿开水焯一下水，然后就扔到大锅里去煮，煮到发白、发烂，一点味道都没有之后，把猪心和其他辅料都剁碎了，然后扔到锅里，搅和成糊糊状。 这样一来，每个人至少能分到一碗。如果人多烫少，也就是无非多加一些水罢了。 在这种饥饿的日子，这种人多粮食少的情况下，煮大锅汤是唯一公平且都能照顾全村人的办法了。 猪肺其实也能用来做汤。而且猪肺汤比猪心汤更加有名，做出来味道也更好。但是既然已经拿猪心煮成一大锅汤了，那再拿猪肺搞成另一口大锅汤，那就不太合适了。 所以，大队长就参照了老京城的做法，将猪肺和猪肝一起做成了炒肝。 炒肝原本是京城那块的小吃。是由宋代民间食品“熬肝”和“炒肺”发展而来的京城小吃，以猪的肝脏，大肠等为主料，以蒜等为辅料，以淀粉勾芡做成。 一般来说，正宗的是肝少，肠子多。但是因为此次做炒肝，只是为了把这猪肺猪肝给处理掉，而且猪肺和猪肝的量明显要比猪大肠少，所以怕没办法分到每一个村民手里。所以大队长就吩咐掌厨的婆娘们来个投机取巧，用猪肺代替猪场，和猪肝一起剁碎了弄成炒肝。 炒肝有一个好处，就是最后煮出来是要勾芡的。 勾芡这玩意儿，一旦弄起来，汤水就变成了像稀粥一样的模样，喝下去非常管饱，也非常有满足感。好不好吃倒也是其次，真正饿肚子的人才不会管味道怎么样，先把肚子填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勾芡后的炒肝，可以将一碗碎炒肝变成一大缸稀粥模样的东西 而最累的也就是处理猪大肠的这一组了，恰好许老太和队长媳妇被分到了一组。 猪大肠是最臭的，处理起来也最麻烦。然而烧好之后也是最香的。 因为猪大肠里充满了猪油和脂肪。村里人人肚子里都没有油水，不兴吃瘦肉，都要吃肥肉。而吃不到五花肉的村民，肥肥的猪大肠自然是最棒的解馋工具。 此刻，许老太和队长媳妇只能拿着肠子去水边拿手去挫。 虽然猪粪恶心，但是想到后面能吃到肥肥的猪大肠，许老太也就没有怨言了。而且一般干这种最恶心的活的人，最后分到的猪心汤和炒肝会比别人多一些。 原本队长媳妇是不想来洗肠子的，这猪肠子实在是太恶心了。而且这些肠子已经放了一阵子，里面的猪屎臭的都已经发酸了，她闻着都想吐。 队长媳妇一边洗一边抱怨“这个挨千刀的，让我过来洗肠子干什么不好非要来洗肠子我都是大队长的媳妇了，就不能分配给我一点干净的活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过年日常 其实她脑子想的，最好是找一把椅子躺着，一直躺到开饭，坐着等吃那才开心呢 但是村里人都有自己的分工。 许老汉那里，有拔毛的，砌炉灶的，烧火盯火的，分工明确。 烧猪心汤的这里，大缸子烧水看火的，切菜下料的，也就是分工明确。 队长媳妇平时仗着家境要比别人家好一些，在这种烧火做饭的事情上跟别人家比那是差着一截的。在家没人说她，可是一出来和大家一起干活就显出差距来了。怎么做都跟不上大家的节奏，也就只能过来洗肠子了。 “哼你个懒婆娘能活到今天也是不容易” 许老太嘲笑道“要不是你男人罩着，你早就饿死了。” “怎么我能嫁给他是我的本事你酸个什么劲儿” 队长媳妇之前就跟许老太抢过男人，后来没抢到才嫁给了现在的大队长，如今许家的日子过得不够滋润富裕，她自然要逮着机会挖苦许老太 “我酸” 许老太冷哼，“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臭不要脸的要嫁给我家男人，最终人家没看上，还在家里哭闹了一天一夜，丢人现眼” “反正我现在过得比你好你一个月才吃几口肉哦对，你家穷的不得了，别说肉了，番薯粥都吃不饱，不像我们家，每个月我男人去城里汇报工作，总会在国营饭店带回来点荤腥，红烧肉那是人家大师傅的绝顶手艺，有钱有票都未必能吃到，更别提没钱没票了，最差还吃到过酸菜猪肉水饺呢” 说这番话的时候，队长媳妇满脸得意，一张长满褶子的脸上尽是笑意，瞧的许老太眼睛疼。 可惜，这番话换在从前，或许还能刺激到许老太，然而现在是不能了。 许老太低调，家里朝暮弄来的好多东西，她都没对外宣扬，一部分被她拿去换了粮食，另一部分则囤下来留着自己吃。 也不知道为什么，朝暮看着还没到吃正常饭菜的年纪，最多也只能吃辅食，但是上次，她竟然能自己爬到桌子边儿，抓起一把烘山芋，还吃的特别开心。 后来，许老太试着做了点蒜蓉粉丝虾爬子，她竟然也能咬得动弹鲜的虾肉自从之后，许老太不管捞到什么新鲜东西，都会给朝暮留一些，包括上次那块野猪后腿肉 如今，许老太家早已不是连稀粥都喝不上的穷苦人家了。 现在他们家不说顿顿开荤，至少每天三餐都是能够保证的，隔三差五还能吃点肉，像是之前去王老太家，她也能拿出些白面和五花熏肉炫耀这五花肉在几个月没开荤的馋鬼饿鬼面前，可不就相当于在财迷面前掏出一块小黄鱼那么耀眼 说起来，她家的炉灶下面，至今还埋着一个薄皮金盒呢 之前家徒四壁，如今许老太家里也像土财主般的藏着宝贝，想想，还真是让人有几分得意 “吃个红烧肉酸菜猪肉水饺你就膨胀啦” 许老太白了队长媳妇一眼，懒得跟这个婆娘掰扯，她家深藏功与名，可不能在外人面前炫耀，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大嘴巴，话头被她拿去嚼舌根也就罢了，她要是动点歪脑筋搞事儿，这不是飞来横祸 许老太不气不恼，稀松平常的笑了笑，“行行行，你家过得好，你家是村里第一富裕人家。” 这年头，富农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好事儿。 队长媳妇显然也有脑子，想到这一点后，脸色蓦地一变。 她原本是憋着一口气想找许老太麻烦的，可没想到许老太不仅不生气，还很敷衍甚至懒得回应，这让她愈发不爽。 接下来，不管她怎么刺激许老太，许老太就是不跟她计较。 队长媳妇一脸懵逼，原先跟她上纲上线的许老太，啥时候变得那么豁达了 这边许老太和朝阳他娘都在队上忙碌赚工分。 那边的家里，也只剩下两个孩子和王老太王小弟。 他们不是许家村的村民，没被派去做活，当然，杀猪饭也没他们的份儿，再说了，一个瘸子一个瞎子，能干啥 也只能看孩子了 原本无所事事的王家小弟在院子里打扫着卫生，就在这时，远门被敲响了。 他愣了一愣，没立刻开门，反倒扬声问道“谁啊” 肯定不是许老太和他二姐姐夫回来，有谁回自己家还敲门的。如今家里就两个不知事儿的孩子，还有他瞎眼的老娘，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跟姐夫交代。 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弟，是我，是大哥啊你开门我进来跟你说话，大年三十的外面这么冷，你不能让我在外面冻着吧” 听到王大哥的声音，王家小弟冷哼一声，将扫把放在了墙角，转而又吩咐旁边玩耍的朝阳回屋里去，“大外甥，快回去，有坏人来了” 他其实并不想开门。 先前在家里，他一直委曲求全，一来，腿瘸了无法生活自理，二来还要照顾瞎眼的老娘，有他在，大哥大嫂还不好撕破脸面欺负他老娘，如果他不在，还不知道他老娘被他们折腾成什么样子。 现在，他暂时离开家，住在了许老太家。 可是没想到没脸没皮的大哥又找上门了 “什么事儿，你直接说” “哎哟，外面冷的很，你先放我进来说。” “这是许家，又不是我们家，我哪里能随便放你进来，万一丢了什么可不好说理。” “怎么地你还不信你大哥啊，我赶过来都快一天没吃饭了，我平时对你也算照应吧，你个没良心的小白眼狼，不知道照顾你大哥是不是怎么着也得给你大哥准备点吃食吧” 王家小弟心里气急，他大哥还有脸说平时照顾他 一天没吃饭 上霞村又不是没有杀猪饭，过年吃杀猪饭是每个村子的传统，拿猪头祭祀祖宗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村民要的无非就是风条雨顺，可是他大哥竟然说没吃饭，难不成他们走了，这俩懒货在村里连一口杀猪饭都吃不上了 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王家小弟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 以前村里给他们家准备的都是两人份的杀猪饭，其实就是给他和老娘的。大哥大嫂懒惰贪婪，平日里鲜少上工，村里人一直很不待见他们，所以也不会分给他们杀猪饭。大家都心知肚明，可他老娘心里到底还是有大哥的，所以就会把她那份杀猪饭让出来，他能怎么办，只能把他的那份分给老娘，两碗儿饭硬生生被拆分成四份，嘴里还没抿出滋味儿就没了。 如今他和老娘不在，村里人就索性不给两个懒货分配也是情理之中。 八成上次离开时，许安国故意将背篓里的猪肉露出来馋他们，导致了他们过年没饭吃，就生出了跑到这里要饭吃的心思。 王家小弟也是个小机灵鬼，隔着一道门，他低声跟门外的大哥说着村里的杀猪饭有多么好吃，多么美味，其实心里压根没看上这顿杀猪饭，这些天他和老娘可算见识了许老太的手艺。 海货不稀罕，红烧肉也是家常便饭，酸菜猪肉水饺昨天刚吃过。 最令他稀罕的，则是小女娃朝暮，年仅一岁的小娃娃被养的极好，已经不肯吃辅食了，许老太平日里会做个肉末蒸蛋，不抠门的点上几滴香油，蒸蛋下还埋着巴掌大的虾爬子，女娃娃和他大外甥的一顿饭的油水，可比王家一个月的油水都足。 他打定了主意，就是不给大哥开门，就不信这么冷的天气，他还能赖在门外不走 “你反了是不是还敢把你大哥关在外面” 天寒地冻，王大哥穿的单薄，双手插在怀里，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他肚子里没货，身体都凉飕飕的。 王大哥骂骂咧咧，“你想让你哥冻死在外面” “得了吧，你在许家村不是有个老相好大嫂那么凶那么抠唆，你去找你的老相好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饿了，这里可没有你的饭，我今儿还看见你的老相好往家里背了一篓子白面呢，没准现在正在包饺子，你去找她呀” 王家小弟皱了皱眉，将这件藏在心里好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你” 果然，王大哥顿时无言以对，他望着关闭的严严实实的院门，只得闷头离开，心里却在琢磨小弟是怎么发现他和李寡妇的事情的。 院外声音远去，王家小弟打开了院子门，隐隐约约瞧见王大哥前往的方向，分明就是他老相好李寡妇所在的村东头，他听人说过，李寡妇这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不仅恶毒的害死了她丈夫，还跟镇上的男人有来往，要真当了李寡妇的男人，那头顶的绿帽子可真是数不清了。 王家小弟收回视线，冷冷一笑，旋即啐了一口，“不要脸的东西，说去还真的去了。” 他拾起拐杖，转身回屋，就听王老太在屋里问道“谁来了” “敲错门的，娘，这日子可真好，等年后我就去镇子上找个活儿干，也让你过上吃饱饭的日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阉割版佛跳墙 虽然杀猪饭是村里的重头戏，但跟现在的许老太家里比起来，又不能比了。 按照村里规矩，一口人一勺饭，外来的村民不算在内。许老太将猪心汤和炒肝攉弄一下，再平摊到每个人的头上，其实也就一人一两口的事儿。 这顿饭大家吃的意犹未尽，等年三十守夜后，王老太就嚷嚷着要回去了，王家小弟也担心大哥大嫂惹出麻烦，也就随着老娘回去了。 到了这时，许老太才将之前那批海货晒成的干货拿出来。 许老太颠了颠手上的干鲍。虽然失去了水分，鲍鱼轻了很多，也黯淡了很多，但是干瘪的鲍鱼肉中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这股香味儿和肉的味道不同，是一种海鲜特有的咸鲜，略带腥味的海鲜里，透着清新的海风味道，又有一丝香甜，虽然只用闻的，可许老太却能从这干货中，嗅到海水的咸味儿。 “可惜，这东西要是多囤几年才好，干货啊，多存放一年，这价格就是翻了倍的往上涨。” 虽然有些遗憾，许老太却不准备久藏了，一来她家没什么存放的地方和设备，二来，这干货存放的好是干货，的确可以随着日积月累而升值，但如果存放不好，就容易发霉变质，届时犹如垃圾一文不值。 许老太也想过，要不要空出一格地方准备存放这些东西，但又怕哪天家里来个客人，瞧见这些东西，给自己找来灾难。 她不是招摇的人，最喜欢的就是闷声发大财，她比任何都明白，她手里捏着值钱的东西，是会招来旁人的嫉妒。 但是她没注意到，当她想办法藏这些干货时，一旁的朝暮，早就紧紧地盯上这批东西。 比起许老太的柜子灶台，朝暮当然有更好的地方存放干货，但许老太也是心急，总是藏好没多久，就又拿出来看看，然后再放回去，这让朝暮不敢下手，唯恐被人发现了她的鸡肋空间。 不过，这段时间，许老太已经收的盆满钵满。又遇上了过年，也就不准备藏私了，挑了几件，扔进水缸便开始泡发。 说起来，这是好东西，还没煮，只把东西泡发，水缸里的水便渐渐地染上了海水的咸鲜。 许老太特意舀了一勺尝了尝 海水的味道，淡淡腥味儿，最令她眼前一亮的却还是那一丝鲜味。 不然就连着一缸水，一起煮佛跳墙 许老太想了想，忍不住笑出声，她当然知道佛跳墙是个什么玩意。 除却海鲜，里面还需要骨头、鸡爪、排骨、火腿等佐料，她只有一两样海鲜，连材料的五分之一都没有，也敢说做佛跳墙 然而，许老太就是有野心 她小时候给地主老爷帮工时，瞧见过人家厨娘做的佛跳墙，那味道真的是满屋飘香。即便许老太没能吃到嘴里，哪怕连一口汤都没喝过，可光是飘过鼻息间的香味儿，就够她回忆一辈子了。 她对这道菜念念不忘 虽然不能百分之一百还原，但是也可以模仿试试，反正这里还有这么多海鲜，即使做的不像佛跳墙，弄成一锅海鲜汤，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 得，干吧 许老太撸起袖子就开始准备她所谓的阉割版佛跳墙。 朝暮还小，如今只能坐在堂屋的炕上瞅着，瞧见许老太的动作后，她心里乐开了花，她是没想到啊，许老太竟然也会做这样的大菜，还真是藏得严丝合缝，丝毫不露破绽，让人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老太太呢 朝暮不去想许老太能不能做出来，哪怕一锅乱炖也一定好吃的不得了 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她是可以生吃那些食材的，但生吃食材所得的力量微乎其微，可食材被许老太加工组合后，不仅口味会有大大的提升，而且对她的身体，也有很大的好处 所以，朝暮已经不仅仅是嘴馋这么简单了，她的身体迫使她去吃那些好吃的东西，仿佛越是美味，就越是蕴含着令她着迷的能量，而且，最重要的是，许老太做出来的东西特别对她的胃口 佛跳墙，又名满坛香、福寿全。 相传，它是在清道光年间由福州聚春园菜馆老板郑春发研制出来的，又据费孝通先生记，发明此菜者乃一丐帮要饭的乞丐。其实这乞丐最初也就是把所有他能乞讨到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部扔进了坛子里。随后就诞生了最早的佛跳墙。 说起来，其实也就是一锅乱炖的意思。 只是后来，这东西搬上餐桌，食材不再是乞丐乞讨来的碎渣烂菜，而是一些上等的东西。味道也越来越精纯，和最早的佛跳墙已然不是一样东西。 不过，既然一个乞丐能做出来，许老太想着，她手上有上好的食材，难不成她的厨艺还比不上乞丐 她不甘心，就算今天把锅炖烂了，也得弄出一锅像样的汤 许老太瞥瞥外面的日头，对着旁边打下手的朝阳他娘道“我瞅着年初一不会有人来，咱们今天吃顿大菜” 佛跳墙通常选用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杏鲍菇、蹄筋、花菇、墨鱼、瑶柱、鹌鹑蛋等汇聚到一起，加入高汤和绍兴酒，文火煨制而成。 许老太看看手中的干货，又瞅了瞅家里的库存。 鲍鱼有了，正在泡发。海参没有，鱼唇也没有。但是手上还有几条晒干的虾干。是当初卖虾爬子的时候，由于个头太小，就先留下了没卖，晒干了做了虾干。 原本的佛跳墙里没有虾干。但是自己也没有海参和鱼唇啊那就用虾干替代一下海参和鱼唇好了。另外橱柜里还有一些晒干的瑶柱，不过都是碎的。这是原本是许老太在赶海的时候，从贝类里扒出来晒干的碎瑶柱。 因为都是碎的，所以卖不出个好价钱，许老太也就暂时先留着了。没想到此时倒是可以拿来用。 虽然正宗的佛跳墙里用的是整颗的瑶柱才够霸气。但是自己家又在乎什么呢只要味道差不多也就行了。 海鲜是有了，牦牛皮胶她却没有。 不过这也难不倒许老太。牦牛皮胶加在汤里就是为了煮出一种浓稠的感觉，就和炒肝里用淀粉勾芡是一个道理。 没有皮胶，许老太知道还有两样东西可以替代牦牛皮胶，那就是猪皮和鸡爪 原先处理野猪的时候，虽然把带刺的野猪外皮给处理了，但是猪皮和猪肉之间的那一层肉冻她却是剔下来晒干了，还颇有牦牛皮胶的意思。 至于鸡爪，也是之前抓公鸡时留下来的。鸡爪没有肉，城里人不爱吃这个，但是许老太却特喜欢这东西。拿卤汁泡一泡，吃起来又有劲、又有味。她原本是做小菜的，此时却庆幸还没吃，可以拿来煮汤。 海鲜有了，煮汤的胶也有了，蔬菜的话倒也不用完全遵照配料。家里有些什么菜，都切成了大小一步的小块。至于高汤，这也难不倒许老太。 一来她特意给朝暮留了一块野猪肉，二来她这里还有一些野猪的猪骨。把这些碎猪骨和猪肉，一起熬出来一锅猪肉汤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随后是酒。 佛跳墙里必须有酒，而且最好还是绍兴酒。 然而这个年头，他们这种地方哪里弄得来绍兴老酒 这种东西，也就许安国的首长那里会有。即使是村里的大队长，家里也最多存那么一瓶半瓶的酒，而且还都是什么不明来历的便宜酒。 “怎么办呢这年头连米都吃不上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连酿个土酒的都没有。别说是绍兴老酒了，哪怕是带点酒精的都行啊。” 许老太深知，这没有酒的佛跳墙就是一锅肉汤。就像一条龙缺了眼睛一般那么重要。 “对了酒糟酒酿” 虽然没有成品的酒，但是村里的老人家里会有一些酒糟和酒酿的。 用完的废料也行，她把这些酒渣拿来，拿纱布裹好了，扔到汤里面去煮，不一样可以煮出酒味来么 到时候起锅，只要连着纱布，就能把酒渣给一起弄出来，也丝毫不影响汤的口感。 于是许老太又跑去老姐妹那里要了一大把酒渣。把一切弄好，把所有材料都倒进坛子里，拿荷叶封好，埋进灶台里就开始闷。 许老太选择用小火慢闷，她不敢用大火。 一来是怕缸爆了，前功尽弃浪费了这么好一坛子辛苦准备的食材。二来她也知道，小火慢慢闷，闷得时间越长，味道越香 按照道理来说，封好荷叶的坛子在开坛前是不会有香味的。 然而许老太也只是有样学样，并不是真正的厨师傅。坛子里还是微微飘出了一丝丝地香气，萦绕在屋子里。 朝暮在堂屋的炕上翻滚，闻到这股霸道的香味儿时，突然眼睛一亮，体内的异样力量蠢蠢欲动，仿佛在告诉她要吃要吃要吃 许老太将门窗全部关死，院子里的大门也锁上。生怕这股香味飘了出去让别人闻到。 就这样熬了整整两个时辰，她把坛子重新挖了出来，开盖的一刹那，满屋飘香 朝阳他娘看着许老太这么认真，从头至尾一个字都不敢吭声，到了此时，她也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娘啊好香啊” 许老太甚是得意地说道“去，把安国和俩娃儿一起叫来我们大年初一开大荤” 昨天年三十的杀猪饭几个人都没有吃过瘾。此时许老太弄出这么一锅东西来，可着实把所有人都馋坏了 虽然料是东拼西凑的，可还是弄出了佛跳墙的原型。 最主要的是，朝暮当初弄来的这些海鲜是真的不错，在这一整锅汤里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所有人都在埋头吃喝，一句话都不说。 昨天的炒肝，纵然喝得满足，但其实到肚子里的都是淀粉坨子，几乎没有什么肝片。 然而今天这一顿却不同了，里面实打实的全是肉汤 没有掺水，没有拿淀粉勾芡，真真正正的纯肉汤 朝阳从汤里抽出猪骨，不仅把骨头上剩余的那么一点点肉刺全部都舔干净，还把骨头上的软骨都给咬干净了。 朝暮还太小，虽然不能吃肉，但是她可以喝汤。 这一口口汤喝到肚子里，朝暮下了决定，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要这么傍着许老太了。非得让她给自己做好吃的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许老太怼人 朝暮第一次开开心心的过完大年初一，先是一大早被许安国带着放了开门炮仗，又羡慕的看着朝阳随着村里的小伙伴们去拜年，犹如仓鼠藏粮般带回了许多花生瓜子糖果，直到朝阳将这些零食塞到了朝暮的怀里，她还没长牙，不能吃，可还是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一年到头，此时村里的气氛最是热闹，但很明显，许老太一家的开心远远超出了其他村民家。 许老太心里清楚，那些人家人口众多，大队长淘换来的猪肉不够分，最多一人一口肉，外加每人一碗素饺子，就算是过了年，可她却能在朝暮的帮助下，将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食材炖成一锅简易佛跳墙，竟然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许家村的村民，这辈子都没吃过佛跳墙，不知道佛跳墙的滋味。 “奶吃吃” 朝暮最近正在学说话，她惦记着佛跳墙，当那股美味融入身体激发身体内潜藏的能量时，她就知道那锅汤不简单，即便跟原版佛跳墙有出入，却已然神似。 许老太回过神来，抱住朝暮哄道“明天给我们小乖乖做好吃” 翌日，是大年初二，儿媳妇回家，闺女回娘家的日子。 许老太在生许安国之前，是有两个闺女的，当年再苦再穷，她也没跟村里亏心老娘们那样亏待闺女，反而会教儿子让着姐姐，因为女孩子在村里活的不容易，许老太幼时深受其苦，自然不希望她闺女也尝一遍封建残余的老思想带来的苦。 但是一言难尽 大清早，许老太就让许安国带着朝阳他娘和朝阳一起回了老王家，此刻家里就剩下她和朝暮。 她带着朝暮又睡了个回笼觉，刚清醒过来，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两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诶，自从安国当了兵，两个小白眼狼就没回来过，今年怎么晓得回来了” 许老太心里隐隐有些疑惑，但作为两个闺女的母亲，尽管她们两个人不争气，性子凉薄，可她到底是放不下的。 两个闺女当年都嫁到了镇子上，比起娘家，反倒跟她们小姨更亲近，毕竟都住在镇子上，走动也方便。她们这次回来也是听许二妹这个小姨说她们娘家发了财，所以不约而同的决定回来走动走动，跟许老太缓和一下关系。 两人谁也没通知谁，是在半路上遇见的，对视一眼就知道彼此的心思，干脆一道往许老太家走，瞧着院门没关严实，也没在意，就径自推开了门往里闯，让听见动静从门缝间探出身子的许老太看的眼皮子一跳，再一瞧她们打扮一新，可谁的手里都没点东西，这脸色便沉了下来。 “你们咋来了” 瞧这架势还以为俩闺女没出嫁呢，出嫁的闺女这么不见外的，在许家村忒少见了，许老太没想到两人会回来，一想到她藏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就心生反感。 “哟，娘啊，好久没来，家里条件好多了，咦，这是开荤了啊，我好像闻到了肉味儿，村落李杀猪分到肉了闻着好香啊，是不是您特地留下来给我们准备的” 大闺女大大咧咧的，没瞧见许老太拧紧的眉头，落在后面一步之遥的老二却瞧见了，她笑着跟许老太打了个招呼，隐约有几分生疏，但一双阴郁的眼睛却微微一亮，顺着许老太身上的衣服，落到了堂屋桌子上的坛子上，仿佛刚才那股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其实昨天许老太她们一家四口就把坛子的汤汁全部吃完了，只是这个坛子还残留着些许食物残渣，许老太还没来得及洗刷，村里的穷人家一旦做了好吃的，那势必连锅里最后一点渣渣都要兑水涮一涮再来一顿。 许老太本想放着晚点再涮，现在瞧着两个闺女的架势像是要留在家里吃饭，她也没有拒绝，只是想着中午答应朝暮的虾仁蒸蛋要放到晚上了，她可不想把家里的好东西都喂给两个白眼狼 想到这里，许老太就来气 “行了，先进屋说话吧。” “不对啊娘，听说村里的肉不够分的，甚至有些人家只得到一些猪骨炖汤，可是你这坛子的肉香是哪里来的” 大闺女傻乎乎，小闺女鬼精鬼精。 原本没结婚时这姐妹俩的性子还好好的，可自从结了婚，就愈发佐性。闻言，许老太也没指望能瞒过小闺女，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大过年的不做点好吃的，对得起你弟弟辛辛苦苦在战场上拼命” 话音落下，两人仿佛被噎住了。 “安国回来了” “他没死” 两人闻言，顿时有些后悔她们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们不该疏远娘家，可她们婆婆说的也对，老许家太穷了，就是一门穷亲戚，她们家都不富裕，要是被穷亲戚扒拉上来，那可是很难断干净的，为了在婆家站稳脚，她们都选择了疏远娘家。 许老太能够理解两个闺女的不容易，可她也不是大度宽容的人，此时没拿着柴火棍子把人赶出去，就是给脸了。 她决定了，今天中午就给她们吃涮坛子水吧 “安国福大命大，我就说他肯定不会出事的，娘，您瞧安国多孝顺，一回来就给家里添置了这么多东西。” “孝顺是孝顺，但是孝顺的人是你们老娘”言下之意就是跟她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么一说，两人来劲了，小闺女许妞妞扫视了四周，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橱柜上多了好些东西，她娘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虽然布料不怎么样，但是有闲钱做新衣服就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她瞧着灶台旁边的米缸也不是空空如也，竟然还有些新米，角落里的背篓中，居然还放着几颗新鲜蔬菜 虽然背篓被一层粗布盖着，像是刻意藏起来似的，可她眼睛多尖，一眼就发现了里面的新鲜蔬菜，要知道她们在镇子上都只能吃去年储存的大白菜，哪有什么绿叶青菜，最让许妞妞感到吃惊的，是窗口通风的位置，窗棂上面竟然还挂着风干的海货 这可不得了 她们俩前些年回来时，许家还是一贫如洗，怎么今年，这衣食住行的档次都提高了 吃的有，不仅不愁吃，竟然还有囤粮，除了冬日不缺的大白菜，最令她们眼馋的，还是那些新米和蔬菜，以及荤腥 家里是真的富裕了 “娘，您别怪我们，前些年家里紧，今年好歹宽松些，我和大姐这不是就来看您了么。” 许妞妞嘴巴甜，又给婆家生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早在嫁过去的第三年就站稳了脚跟，成了老李家说一不二的人物，就连婆婆说话行事都要看她的脸色，听她说家里日子不好，许老太只想呵呵。 许妞妞不仅会看眼色，也舍得出钱，瞧着许老太满脸质疑，她便从兜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钱票。不多，就两块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如今手里握着大钱的许老太撇了撇嘴角，倒是不嫌弃的接了过来，两块钱呢，能给她家朝暮买两斤水果糖了。 “娘啊，我这日子真的不好过，你也知道的。” 许大妞眼热的瞅着二妹交给许老太的两块钱，却见她娘真的油盐不进，只能叹了口气。 “别来这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许老太觉得这俩闺女重新跟娘家走动绝对没好事儿 果不其然，许大妞不客气的直接道“娘啊，我婆婆又不给好脸色看了，这不，我想请您去家里好好说道说道，我婆婆啊就怕村里不讲理的妇女，出嫁的时候您帮我说了几句话，他们就老实了，可是等我生下来个闺女，就又开始磋磨我了” 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想要儿子四个大字 许老太轻嗤了一句，“我生了你们俩也没把你们塞进茅房，怎么地，闺女就不是人了” 许大妞没心没肺，嫁出去之后还把自己当老大，一点都不顾及对方家人的脸面，她骄横惯了，不讨人喜欢，要不是当年确实长了一张漂亮脸蛋，也不能让许老太使使劲给嫁到镇子上，许老太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从闺女处对象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对方家人对许大妞有意无意的排挤，可是许大妞没感觉到，或者说她不在意，许老太也就不在意了。 至于许大妞嫌弃自己生了个闺女，许老太顿时觉得许大妞是脑子有问题，她也不想想，她自己就是个闺女，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生下来的闺女许大妞想母凭子贵没毛病，可是她婆家是有皇位要继承吗 虽然在这个时代，女儿终归是泼出去的水，只有男丁才能继承家业，可许老太从来没嫌弃过她的两个闺女。时间久了，许老太也懒得管她，她能罩着闺女一时，却没办法护住她一世，而且就凭许大妞自私，胳膊肘往外拐的性子，许老太心里就有气。 在许大妞眼中，丈夫比她老娘重要，她娘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而她丈夫才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 所以，当年许老太帮着许大妞出气的时候，不客气的说到了她丈夫身上，许大妞竟然反过来帮着她丈夫说话，一点不顾及她这个老娘的面子，这是让许老太最憋屈的，她当年就发过誓，再也不管这个闺女的破事了 这时，许大妞眼睛贼尖的瞅见了屋里炕上的朝暮，顿时大惊失色的问道“娘，那个娃娃哪里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这可是一条人命！ “哟，什么时候家里添了个女娃娃啊，看样子一岁了吧，安国哥刚回来吧，就算要生孩子，时间也对不上，所以这娃子哪里来的” 话里话外，许妞妞都在暗示朝阳他娘不干净，村里风言风语传得快，王大麻子的事情她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这时候拿来给许老太添堵，虽然她也没什么实际证据，但要是能让她嫂子难堪，她就满足了。 闻言，许老太轻嗤了一声，“闭上你的臭嘴，跟个腚似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这孩子是捡来的，别把你的脏心思捣鼓在别人身上。” 许妞妞从前在家辈分小，没什么话语权，虽然被弟弟让着，可还是喜欢在背后搞事儿，久而久之，就自学成才，学会了鼓动别人来完成她的心愿，往往心思简单的许大妞就是那个冤大头，这两人一唱一和相得益彰，但在许老太眼里却不够看。 反观朝阳他娘，虽然嫁进来是外姓人，可她却十分乖巧听话，而且只听许老太的话，许老太说啥就是啥，她从来不顶嘴，比起嫁出去的两个白眼狼，嫁进来的儿媳妇倒是更对许老太的胃口。 许老太对朝阳他娘的态度，再对比她对两个闺女的态度，明眼人马上瞧的出名堂。 许妞妞没出嫁的时候曾经多次挑拨婆媳俩的关系，说“娘啊，嫂子毕竟是外人，哪儿比得上自家人亲啊” 许老太不仅没听她的，反而把她一顿臭骂。 这事儿朝阳他娘不知道，但是却在许妞妞的心里扎下了仇恨的根源。 此刻，许妞妞又想搞事。 许老太眯了眯眼，犀利的视线落在许妞妞的脸上，看的她心头七上八下，半晌后，才道“这娃娃是捡来的，我愿意养，怎么，你们有意见” 如今老许家能有今天，全靠朝暮的特殊能力，许老大知道好赖，别说宠着朝暮，就是供起来也愿意，又哪里允许两个闺女做老许家的主 她还没糊涂呢 许大妞心直口快，“娘诶，这家里本来就穷，现在添了一张嘴巴，家里人不得饿死” “我们活的好好的，不用你操心。” “这女娃也不是嫂子生的，谁知道长大了便宜谁家，嫁了人还不是人家家里的，要我说啊，哪里捡的扔回哪里，省的日后伤心。” 许大妞看得出许老太对孩子特别上心，心里多少有些嫉妒，就怂恿着许老太扔了孩子。 闻言，许老太彻底怒了，连洗缸水都不准备给许大妞留了。 “我就算扔了你，也不会扔了我的小乖乖” 大过年的，这俩闺女回来就给许老太添堵，再加上许老太对两人本来就不待见，此刻更是眼烦，“回来就瞎比比，以后干脆别回来老娘不稀罕你俩来，行了，人也看完了，早点滚滚滚” 许大妞还想说什么，就被机灵的许妞妞拉住了。 她没说出口的话在肚子里滚了一圈，直到许老太抱着缸去了灶台，才低声道“别争了，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为了娘好，娘不领情。她老糊涂了，没有好话的。我们偷偷把这碍事的东西给扔了，别让娘知道不就行了到时候娘问起来，我们一推二六五，这山村临着山的，谁知道是不是被野狗叼走了。” 许大妞觉得妹子就是比她聪明，当下信服的点头“对，就这么办。” 许妞妞鬼精，她知道这事儿暴露，必定被许老太记恨，所以她不会做的，只能鼓动她大姐去做。 许大妞直来直往的没什么脑子，被许妞妞这番花言巧语骗了，趁着许妞妞去灶台那边缠着老娘，没人注意，一把就抱起了正在瞌睡的朝暮。 这娃子扔哪里 许大妞思考了一下，扔山里是不可能的，因为村里人又上山摘野菜的习惯，说不准刚扔山里就被人捡回来了。 听她老娘说，这娃子是在海边捡到的，那要扔，就扔海里吧。 许大妞当下做了决定。 面对一个不是自家的娃娃，还是个女娃，这些年被婆家磋磨够了的许大妞没有丝毫的同情心，她很快就来到了滩涂边上，望了望，突然瞥见了下风口处的排水口。 那里是村里人处理垃圾的地方，后来村里渐渐靠拢镇上，挖了下水道，虽然还没通电，可下水道的排水口，就在她的视线内，如今的排水管理还没那么严格，村里人不注重卫生，既然挖好了排水口，这满满一村子的污水便集中到了一起，简直堪比小型工厂的排污量。 这些年，村里的海货越来越少，质量越来越差，其实多少跟排污口有些联系。 只是，村里人没有文化，不知道其中关系，在这种情况下，随着朝暮而来的海货就显得特别珍贵。 走到了排水口附近，许妞妞已经闻到了那边传来的恶臭。 原先村里人种地施肥都没这么臭，现在分散的生活垃圾集中在一起，这味道就愈发刺鼻，排污量越来越大，海水的净化速度赶不上村里人排污的速度，海水就变得黑臭起来。 许大妞皱眉，自从她嫁入镇上，就彻头彻尾的把自己当成了城里人，此刻望着脏兮兮的海水，满脸都是嫌弃。 她望着怀里还在沉睡的女娃，手一抛，女娃被扔出去的那一刻，她心里隐隐有些内疚，可一想到许老太这么疼宠这个女娃，她就没那么自责了。 自私就是自私 许大妞扭过头转身就走，毫无留恋，丝毫没去想，一岁的小女娃被扔到海水里泡着，会不会冻夭折了。 更别提这大冬天的海水多么冰冷，还有臭烘烘的排污口，怕是等发现的时候，骨头都烂掉了。 等到许大妞回家的时候，许老太也发现朝暮不见了，她望着两个胆大包天的闺女，半晌说不出话 这可是一条人命 许大妞满脸不在乎的样子，瞬间激怒了许老太，她瞪了许妞妞一眼，上前揪住了许大妞的衣领，“朝暮呢你把人弄哪里去了” “娘，什么呀，什么朝暮，我没瞧见” 许大妞有几分心虚，眼神闪烁的样子，躲躲闪闪的，许老太不眼瞎，更别提她结结巴巴的回答了。 “我告诉你们你们是我的生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给我出去找找不到就别给我回来要是你敢不找就逃回家，信不信我去镇上找武警去这可是杀人要被枪毙的” 许大妞闻言，脸色瞬间一变。 许老太的本事她最清楚，这次她就是在婆家受了委屈想来找许老太帮忙说几句话的，如今她得罪了许老太，婆家那边也讨不了好，两边都拆她的伙，那她两边都没法混，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可是，她也是被逼到份上了。 许老太吃准了这孩子是她扔的，但她却不能承认，毕竟是个女娃，杀人的事情可大可小 反正没人看见，这事情糊弄过去就过去了许大妞进退两难，只能硬着头皮死不承认 与此同时，被扔进海里的朝暮，在被抛出去的那瞬间就醒了，来不及进入空间，她第一次发现，她竟然能在水下呼吸 不仅如此，她身处腥臭的海水中，竟还能如鱼得水，无比舒适。 这里是排污口，海水特别脏。 别说泡在海水里，就是沾一点在皮肤上，如若没能及时清洗，那皮肤也很容易发痒、发红、发肿。 如果泡的时间长，就很容易蜕皮，若是再有个小伤口，那真的是伤口感染没得商量了。 可是，就是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朝暮竟然有一丝丝惬意 她稚嫩的肌肤对这些污水没有任何应激红肿，相反，皮肤上的毛孔仿佛张开，正在慢慢吸收海水里的污浊阴气。 这种污浊的阴气不仅没给她的身体带来任何负担，反而正在一点点激发身体里潜藏沉睡的能量。 难道丧尸的体质就喜欢这种污浊阴气 朝暮怔楞着，突然感觉身上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紧接着，她的衣袖又被什么咬住了，那东西咬住衣服一个翻滚，她就跟着翻滚了一圈。 什么东西咬住了她 朝暮的视力并不完全清晰，再加上污浊海水，上面的阳光照不进来，她根本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咬住了她。 她的身子仍在襁褓之中，犹如粽子似的圆滚滚。 下一刻，那东西在黑暗中再次袭来，这次竟然一下子吞掉了朝暮的双腿，将她半个身子都吞到了嘴里，朝暮胡乱抓了一把，没摸出来什么东西，却抓到了两根须子。 海里什么东西有须子 朝暮第一次在这个落后的世界见到成了精的玩意，一时间忘记了脱身，双手扒住怪物的上下颚，用力一撑，怪物的上下两瓣儿嘴就被掰开了。 她在许老太眼皮子底下装乖装了许久，根本没机会暴露自身的力量，如今变成了奶娃娃，那力量还剩下多少，有待朝暮验证，所以她决定借着这次机会，测试一下，她的能力。 她扒着怪物的大嘴，双手一左一右开始用力撕扯起来 海里的东西，尤其是活着的东西，身上的肉都很紧致，用刀割还算容易，用力撕扯就犹如撕扯一条毛巾，看似撕开了，实际上想要完全扯开，却非常困难。 朝暮奶娃娃的身体使不出劲，然而，就在力气到了尽头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开始吸取周围污水中的浊气。 不仅如此，她越是用力，吸取的浊气就越来越多，力量就愈发膨胀。 朝暮愣住，咬住她的怪物也愣了 周围海水里的浊气一下子就少了很多，水变得有几分清澈，透过水面折射的光芒，朝暮看清了咬住自己的怪物，竟然是一条大鱼而她手里拽住的则是鱼下颚和鱼唇，之前触碰的须子，则是大鱼的须子。 大鱼受制于人，原本想将朝暮甩到水面上，却不想，水底还有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朝暮的目光。 这里是临近海岸的区域，水并不深，窝在海床上的东西，像是巨大的蚌 朝暮没出息的想到了许老太做的佛跳墙，嘴巴抿了抿，她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运气逆天 这么大的鱼，这么大的蚌 匮乏的语言无法形容，朝暮再次将视线放在了那片海床上，海床上满满的海洋动物的骨头，唯有鱼和蚌活了下来，朝暮心里诧异，觉得这两种生物多半是成精了 其实，先前咬住朝暮的大鱼，跟水族箱里的清道夫是一个品种，这样的鱼类特别能在肮脏的海域生存，即便满是垃圾的河道，大鱼也能吃着垃圾活下来。 大鱼有个特点，就是口腔特别大，或者说，它的口腔连接着胃袋，它可以强行将口腔撑大，达到自己身体三分之二的体积，这也意味着，一般的鱼最多只能吞下相当于自己身体体积六分之一的食物，但是大鱼却可以吞下自己身体体积一半的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朝暮在黑暗中，被大鱼吞了的时候如此惊讶的原因。 如果不是大鱼，一般的鱼类要达到吞掉朝暮的程度，其身体体积至少是现在这条鱼的三倍才可以 现在收拾这条大鱼，已经用尽了朝暮的全力，即便她临时吸收了海水中的污浊之气，也只能勉勉强强打赢大鱼，如若换个三倍体积的其他鱼类，那她当真是没有一点胜算。 此时，大鱼已经被朝暮撕裂，内脏都露在了海水之中，整个鱼下颚被朝暮攥在了手里，她一松手，就见海床上的巨蚌张开了嘴，似乎在等待着食物的掉落。 朝暮看的稀奇，下意识靠近了几米，她刚刚上前，就瞧见感觉到水流波动的巨蚌立刻严丝合缝的闭紧了蚌壳。 朝暮上前，试探着犹如刚才那样，想把蚌壳掰开 可是，蚌壳的紧闭程度远远地超过了大鱼的鱼嘴 即便朝暮再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她试着攥紧了小拳头，去砸蚌壳，但蚌壳坚硬无比。 朝暮身在水中，根本使不出劲，那力度犹如海绵砸到水泥墙上，根本无法撬动巨蚌。 她还想吸收海水中的污浊之气，却不过是徒劳，她拿巨蚌一点办法都没有 朝暮气鼓鼓的，却也发现了，她只要吸收污浊之气，身边的海水就会清澈些许，然后这巨蚌就会悄悄地打开一条缝隙，紧接着骤然一吸，将朝暮净化过的海水吸入蚌壳之内。 她气笑了，这巨蚌想用她净化海水 虽说朝暮能够净化海水，可她却没那么高尚，她不过是丧尸的体质，喜阴罢了，这濯濯的污染对正常人类来说，可是剧毒的毒物，污浊之气对丧尸来说是大补之物，朝暮吸收污浊之气为的是强大自己，只不过顺便净化了一点海水。 又试了几次，朝暮经过试验得出了结论，这个能力刚刚觉醒，并不完美 首先，她没法吸收浓度高的毒物，那些毒物还是会对她的身体造成负面影响，所以她只能吸收远离排污口、经过海水稀释的污水，但临近排污口刚刚排入的污水，对于她来说，难度还是太高。 其次，她的能力也是有上限的，并非她想吸收多少就是多少。 到了上限，她的身体也要休息。 至于以后随着身体长大和她的努力修炼，这种能力能否提升，朝暮也不清楚，反正，现在是已经达到瓶颈了。 而海床上的巨蚌似乎也吸饱了干净的海水，很是满足。 朝暮不太高兴，虽然净化海水是她能力的副产物，但一个巨蚌也敢利用她来吸取干净的海水 想到这里，她稚小的身子骤然压在了蚌壳上，双手抱紧了巨蚌，就开始往海面上游 “诶，在水里收拾不了你，那就到海岸上，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就算撬不动，到时候在蚌壳下面点上火，来个炭烤味儿的，也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也许是感觉到了朝暮的意图，巨蚌竟然微微地打开了蚌壳，还吐出了一截小舌头，朝暮知道，贝壳类生物肯打开贝壳吐舌头，就算是服软了。 朝暮低头一看，才见巨蚌的小舌头上，还粘着一颗黑乎乎的珍珠。 珍珠的种类繁多，根据蚌的种类、海域的不同来区分，有白色、银色、奶白色、淡乳黄色，但这一颗珍珠却有些奇特。 它是黑色的。 不是漂亮的乌黑，而是黯淡的灰黑色，灰黑色里还夹杂着一丝丝诡异的深绿色。 刚刚才吸收过海水污浊的朝暮立刻觉察到了，这一颗珍珠跟污浊之气给她一种相同的感觉 想必巨蚌在她还没来的时候，就用这颗珍珠来过滤海水里的污浊剧毒。 巨蚌跟适应性强的大鱼不同，巨蚌对海水的要求很高。它自身没有什么适应能力，但是却能借用生成的珍珠来吸收过滤毒素，基本也就能达到净化蚌壳内少量海水的要求，它靠着这么一点点自我净化的能力对抗残酷的海洋环境。 如今珍珠吸饱了毒素，变成了一颗彻彻底底的毒珠。 这颗毒珠对正常的生物来说，都是很大的负担，然而刚见识了朝暮净化海水的能力，巨蚌发现，这颗毒珠对她来说，就犹如天山雪莲，对她来说，就是大补之物 巨蚌的意思很明显，这颗毒珠送给朝暮了，所以赶紧放了它吧。 朝暮领了巨蚌的好意，伸手接过毒珠，隐隐感觉到里面源源不断的毒素。吸饱海水里的毒物，犹如深藏毒素的毒囊，然而因为被吸收在珍珠之中，所以毒气是一丝丝往外泄露的，这倒是便宜了朝暮。 她本来就不能熟练运用身体的特性，一下子涌入大量污浊之气她是没办法吸收的，但像是这颗珍珠，一点点往外泄露，就很方便了。 朝暮满意的不得了。 “看来你能活到现在，是真的成精了，你可比刚才那条大鱼聪明多了。” 她放开了巨蚌，“以后这样好了，我来帮你整顿这片海域，你要净化的海水，我都可以帮忙，但是你也要像刚刚那样，给我交上贡品” 她不知道巨蚌听懂了没有，但瞧着巨蚌在流动的海水中猛烈的颤抖了一下。 “你答应” 朝暮嘲笑道“一只蚌，能通人性到这样的程度已经算是不容易了，算了，既然这样，我就不吃你了。” 说完，她将毒珍珠塞入了口中，一手捏住了先前大鱼的半截鱼唇，直接朝着海岸游去 到了岸边，朝暮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她已经远远地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这个时候她不能暴露出她特殊的能力，甚至还要继续扮演一个柔弱无力的人类小孩子。 “朝暮，小乖乖” 许老太的声音愈发清晰，不掺假的急迫传到了朝暮的耳畔，很快，许老太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朝暮躲藏的位置很隐蔽，在一块礁石的背面，她听见许老太的呼唤后，很快发出了人类婴孩的哭泣声，引导着许老太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跑来。 很快，许老太就带着人找到了海边，她瞧着浑身湿透的朝暮有气无力的躺在礁石后面，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这时也根本无法去想，朝暮到底是怎样从海里来到岸边的，她回首扯下了许大妞身上的新外套，用这件衣服包裹住了朝暮。 “娘，这是我新做的衣服” 许大妞心里有些抱怨，在她眼中，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娃娃竟然比她这个亲闺女还得宠，她很嫉妒，别说把这件新衣服给朝暮，就是从她自己的碗里省下一粒米分出来，她都不愿意 许老太狠狠地瞪了许大妞一眼，暂时没工夫跟她算账。 她瞧着冻得浑身发红的朝暮，对着没心没肺的许大妞简直想动刀子了，然而许老太哪里知道，朝暮并没有感觉到冷，她身上发红，不过是身体吸收了不少海水中的污浊之气，身体活性化的表现。 许老太赶到家里，带着媳妇回娘家的许安国也赶了回来。 “朝阳他娘，去烧热水，给朝暮洗澡” “朝阳，你去灶台上煮一锅生姜水，待会给朝暮灌下去” 几声吩咐下去，老许家被许老太指挥的人仰马翻。 朝阳瞧着朝暮被冻得发颤的模样，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瞪着一旁坐立不安的大姑小姑，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记下了这两人的罪状。 许大妞和许妞妞看着许老太一番忙活，孩子找到了，许老太也没空搭理她们，就这么把她们晾在了一边，甚至连顿午饭都没有。 这跟她们想的不一样 面对着煞神一样坐镇的许安国，许大妞不敢抱怨，她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新衣服，意外发现衣服中包裹着一粒黑色珍珠。 许妞妞眼睛一亮，悄悄地对着许大妞道“我瞧着这孩子有点邪性，我们成年人到了海里，都不一定能活命，这孩子却只是冻得发抖，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而且刚才我也瞧见了，娘在海边找到她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一个鱼唇，也不知道打哪里来的，这东西晒干了也能卖钱，一路上我偷偷观察了，这个珍珠是从女娃嘴里吐出来的，大概是从海里弄来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女娃的运气这么好，被扔进海里竟然还能保住命。 许妞妞将珍珠塞到了许大妞的手中，“白色珍珠我见过，黑色珍珠也听说过，这灰黑色带点绿的，还真是头一次见，说不准能卖个好价钱。” 许大妞下意识攥住了那颗灰黑色珍珠，又想到了方才被许老太咒骂了一场的画面，顿时打了个哆嗦，她不敢了，是真的不敢了。 许大妞老实地将东西塞回了许妞妞手里，“要带你带，卖了钱我们也算没白来一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塑料姐妹情 许妞妞也不推辞，直接握在了手中，她知道，东西在手里，到时候能卖多也能卖少，她肯定可以拿个大头。 性子凉薄却又贪婪的许妞妞背对着许安国，将珍珠拿到了鼻间轻嗅，她听说省城的女人会将珍珠磨成粉，涂抹在脸上据说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而且好的珍珠粉会带着一丝清香，尝起来带着甜味儿。 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许妞妞抿了抿嘴，闻了闻，没闻到香味儿，反而有种难言的恶臭。 这珍珠含在小女娃嘴里，所以臭了 许妞妞疑惑了一下，下意识舔了舔，不仅没尝到甜味，口腔中反倒充斥着一股非常恶心的苦涩和腥臭，犹如闻到排污口垃圾的气味似的。 其实，朝暮早就发现了这颗珍珠有着剧烈的毒性。 她怕这颗珠子带在身边，会伤害到许老太或者小朝阳，所以回来的路上一直将珍珠含在口中，一来不让别人碰，二来用丧尸的体质加持了一下。这样除非有人刻意破开包浆，否则普通的触摸和把玩，根本不会让人中毒。 但是时间太短，包浆没形成，先被许大妞摸来摸去，又被许妞妞舔了一下，这就相当于将剧毒吞入了腹中。 没当场去世就算福大命大了。 要知道，这毒珍珠，可是浓缩了这些年来小渔村所有的排污量。 这里面的毒物积累的程度，堪比大型化工厂，哪怕碰一碰，许大妞的手就能红肿发痒，许妞妞更是不得了。 没过几分钟，两人就分别感觉到不适。 许妞妞揉了揉瘙痒的鼻子，这股痒感有增无减，连带着嗓子口也难受起来，不仅如此，她发现她的舌尖竟然越来越肿大，肿胀到嘴巴都难以合拢。 “呜呜呜” 许妞妞的呜咽引来了许大妞的注意，她惊骇地看着脖子两侧骤然肿胀，呼吸急促的妹子，顿时吓得后退了几步。 妥妥的塑料姐妹情。 许妞妞眼底渐渐地充满了血丝，因为说不出话，难受到整个人的额头都沁满了汗珠。 她的呜呜乱叫其实早就引起了许安国的注意，可是许安国不愿意搭理这两个脑子不清楚的姐姐。 许妞妞的舌头堵住了嘴巴，连呼吸都越来越困难，她先打了个喷嚏，紧接着，鼻子就流出了黑色的血液，伴随着腥臭的脓液，似乎连鼻腔都烂透了。 许大妞的手也越来越痒，越痒越挠，挠的手掌心全是血印子，根本顾不上满脸血的许妞妞。 听到两人动静的许老太过来一瞧，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安国，她俩咋地了，中毒了” 许老太一语中的。 毕竟，上一秒还是两个挺好看的闺女，怎么下一秒就变成了身中剧毒离死不远的黑面判官 许妞妞瞧见亲娘的身影，顿时激动的无以复加，老许家最出息的人不是许安国，而是她娘许老太啊关键时刻救命还得靠许老太 她猛地拽住了许老太的胳膊，用力之大，几乎快将她的衣服撕破了。 许老太瞧见许妞妞这惨不忍睹的模样，也来不及问缘由了，抄起桌子上裁纸的剪刀，强硬的扒开了许妞妞的嘴巴，对着她肿大的舌头就来了一下 嘶 疼疼疼疼疼 许老太心狠手辣，在舌头上来一刀放血的做法，即便换个人，怕是也难以下手。 刺开了舌尖，许老太立刻压住了许妞妞的脑袋，唯恐她一口血没吐出来，卡在喉咙里直接当场去世。 她压着许妞妞，让她低着头，一口脓血立刻涌出，朝下喷涌，并没有回流堵住喉咙和气管。 纵然舌尖一股钻心的撕心裂肺的痛，但是能够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许妞妞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 今天大年初二，却因为许大妞和许妞妞姐妹俩，闹出了这么一系列糟心的事情，许老太早已不耐烦，此刻神情中的厌烦更是多余心疼之色。 许妞妞指着灰黑色珍珠，呜呜咿呀的叫唤了半天，但是鼻子还被脓血堵住，嘴巴里的舌头也刚被刺开，脓血还没吐干净，此时也只能凭借着喉咙里的声音来回答许老太。 许大妞见状，也将自己挠烂的手掌心伸出去。 她刚刚只是抓了一下珍珠，接触时间短，没许妞妞那么严重，故而皱眉道“娘啊，是一颗珠子，灰绿色的，从小女娃的嘴里吐出来的，我们就想着捡起来看看，结果就成这样了，您看我的手啊，娘，您可得负责” “怎么地，要是珠子没毒就顺走了是不是” 许老太被气笑了，这俩蠢货还以为她们的心思瞒得住 许大妞结结巴巴道“不是娘啊，这珠子有毒，又从小女娃嘴里出来的，她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她怕是个怪物啊” 闻言，许老太这才有几分重视。 她谨慎惯了，听许大妞说珠子有毒，便不去碰，她知道朝暮有特别的能力，也清楚朝暮离开的这段时间，在海里捡到什么都有可能，这么久了，许老太也渐渐地习惯了朝暮时不时给许家带来的惊喜。如今她就是坡下驴，来什么拿什么，一点不挑，也不会追究朝暮到底怎么弄来这些东西的。 但是朝暮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如今许大妞却说这珠子有毒，许老太皱了皱眉，起了疑。 就在这时，朝阳他娘抱着洗了澡的朝暮出来，重新给她穿上了一件小衣服。 朝暮耳清目明，一眼瞧见了那颗珍珠，她迈着莽撞的步子走到了许老太的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捡起了珠子，一下子塞到了嘴里 “哎哟，乖乖，快把珠子吐出来，别噎着了啊” 看到这一幕，许大妞和许妞妞顿时惊呼出声，珠子有毒，别人不知道，可她们俩却清清楚楚 许老太紧张地抱起朝暮，赶紧哄她吐出来，倒不是怕有毒，而是怕朝暮含着珠子堵住了气管。朝暮闻言很听话的噗了一声，将珠子吐了出来，正好吐到了许老太的手心里，瞧见珠子，许大妞慌乱起来，“娘啊，快扔掉，有毒” 然而许老太却没这么大惊小怪，她瞧着珠子只是颜色奇怪，上面沾了朝暮的口水，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而她的手也没像许大妞那样红肿发痒。 朝暮挥舞着小手，口中含糊地呢喃，“球球” 一岁的孩子说话并没有那么利索，朝暮的意识虽然是成年人的意识，可她表达的时候，就像个人类娃娃了。 许老太看着朝暮的反应，就顺手将珠子递给了她，才道“怎么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别是这俩人做了坏事遭报应吧 “这这” 许大妞支支吾吾的没法解释，她接触了珠子手心才发痒，可许老太也接触了却没事，事实如此，她不聪明，根本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许老太将手心的口水擦了擦，指着两个闺女冷笑道“我瞧着啊，就你俩没事找事这珠子要是有毒，我和朝暮怎么都没事你俩年轻的碰一下就成了这样，八成是你们俩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爷借着机会惩罚你们” 许大妞和许妞妞确实做了亏心事，此时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许老太又看朝暮紧紧地抓住珠子，便转头对着朝阳他娘道“珠子是朝暮的，她也很喜欢，那就给朝暮当护身符，本来小孩子出生就要有金锁银锁的挂着，我们家穷，买不起贵重东西，就拿珠子戴着也挺好，朝阳他娘，你做个小袋子，给朝暮装珠子，免得再被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偷拿去换钱。” 许老太说罢，又瞥了一眼许大妞和许妞妞。 朝阳他娘爽快的答应下来。 “瞧你们俩这狼狈样子，不然今晚就住下来吧，一个烂了手掌心，一个舌头破了，这走在路上可别被人当成了孤魂野鬼。” 许大妞刚想点头，又犹豫了。 原本她就是打着来占便宜的思想才回娘家的，可是闹成这样，她是真的怕了，怕到了骨子里。虽然娘家的家境好了，可这跟她们姐妹俩没什么关系，她就算心有不忿，但被许老太一番数落，也清楚了，许老太是不会让她们俩占到一分便宜的。 再加上邪性的小女娃，许大妞总觉得这孩子不详。 在这个文化还不怎么普及的年代，姐妹俩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闹鬼这个点上，她们觉得，许老太是被小娃蒙蔽了，她们要是跟小娃作对，后面都不得好报 两人心虚，不知道报应是否结束了，还是有更严重的报应等着她们，如果刺破舌头这么残忍痛苦的事情都不算报应，那后面的惩罚还要多恐怖 许妞妞拉住了许大妞的衣服，她说不出话，可眼神里却透着深深的恐惧。 许妞妞想走，或者说，她想逃走，她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尽管鼻腔还在不断的流淌脓水，舌尖上的血液还没完全止住，但是许妞妞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走了，就算要清洗鼻腔，给舌头止血，她也绝对不会选择在这里治疗，她要回家 许妞妞的神色愈发惊慌，许大妞看在眼中，连忙道“娘啊，天色不早了，我们都跟家里说了不留饭，我们就先走了啊。” 许老太冷哼一声，看着两人一溜烟离开，也没拦着，折腾了大半天，她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瘟神？ 许老太家闹出了事儿来，许家村其他村民家里，也不太平，似乎过年总要出点事情。 先前年三十，王家媳妇负责收拾猪头，却将祭祖的猪头弄破了相，这事儿没瞒过去，王家老太太当晚就炸了，考虑到来年遭报应这茬，一家人心里都蒙上了阴影。 然而就是这么巧，年还没过完，王家媳妇年初二欢欢喜喜的回娘家，却是丧着脸回来的，她对上婆婆那张脸，打心眼里畏惧，当即就推搡着沉默寡言的丈夫，低声道“娘，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王家老夫妻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大过年的，别咒自己啊，咋回事啊” 王家老太太看向儿媳妇瘪瘪的肚子，眼神从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视线上移，她才发现儿媳妇的脸色惨白惨白，额头上还冒着涔涔冷汗，身上的棉袄上还沾着血液的痕迹。 “怎么回事，真遭报应了”王家老头嘀咕了一句，他这儿媳妇啊不省心，回一趟娘家，竟然还能把好好的孩子弄没了。 原本王家老头老太太还指望着来年抱上大孙子，可如今念想没了。 “回来的时候，外面太滑了，摔了一跤，孩子就掉了”王家媳妇抹了抹眼泪。 堂屋里刹那间弥漫起一股阴郁的气氛。 不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过年村里敲锣打鼓放爆竹的原因，还是天太冷，王家媳妇精心饲养的一窝小鸡，竟然一个晚上就死绝了。 这可好，原本年后还指望这一窝小鸡长大生蛋换粮食呢，这下可全砸锅了。 刚刚掉了孩子的王家媳妇本应该在家坐个小月子，可王家人似乎觉得，没了孩子小鸡死绝，都是她不敬祖宗才招来的报应，她不仅没能好好休息，还被丈夫埋怨，婆婆指桑骂槐的说嘴，又要忙碌全家人的活计，又要受到唾弃。 这种日子不知道什么才是个头儿，王家媳妇惴惴不安。 直到年初四娘家小妹过来看她，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管是为了安抚心灵，还是真正的解决这个灾祸，王家媳妇决定找村里的出马仙给看看。 如今日子不好过，可村里村外，还是有些有能耐的人，这些人的本事千奇百怪，有人自称灵童转世，有人说大仙上身，还有一种，就是出马仙了。 王家媳妇这次找的，就是住在山腰里的出马狐仙。 这个出马仙有讲究，不管事成不成，想要办事儿，都要先送上一只鸡，才能请仙上身，从前王家媳妇背地里跟人嘀咕过，说这出马仙说的好听，是上身的狐仙喜欢吃鸡，其实就是老婆子她嘴馋，把鸡炖了吃。 虽然家里的小鸡死绝了，可王家还有几只下蛋母鸡，村里人都知道杀鸡取卵的道理，一般没被逼到头上，是不会拿家里的母鸡开刀的。没办法，王家媳妇受不住了，先是孩子没了，再是小鸡死绝，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心神疲惫，再加上先前弄破了祭祖用的猪头，三重的心理压力让她无法顾及太多，直接就拎着母鸡去了。 年过半百的老婆子接过了母鸡放在了一旁，一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盯着王家媳妇看了很久，直到看的她毛骨悚然想要夺门而出。 半晌，老婆子回道“你罪孽太深，惊扰了祖宗，这祸事不仅能祸害你自己，还会连累你家人，就连跟你来往的人都会遭殃你这人多嘴多舌，容易犯下口舌是非，你可知道十八层地狱下有一拔舌地狱你不知悔改，啧啧” 她说到这里就不肯说了。 王家媳妇闻言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她本以为这老婆子胡说八道，用灾祸吊足她的胃口，才能狠狠地敲诈一笔，可这回好像不太一样 可是，她真的拿不出别的了，就连这只鸡也得找个理由瞒着婆婆，家里人知道，非得打死她不可 “那可咋办，许婆婆，您给出个主意吧” 许婆子瞥了瞥王家媳妇的脸色，想了想，淡淡道“先给祖宗赔礼道歉吧，只要你诚心祈祷，祖宗听到，多多少少也会减少你的罪孽。” 其实她也没瞎说，这王家媳妇的面相确实不怎么好，更不好的是她还得罪了一位大人物，可瞧着王家媳妇似乎并不知道的模样。 王家媳妇闻言，自以为领悟了许婆子话里的意思，当晚就拿着一堆黄纸叠成的元宝来到了村外祖宗的坟头上。 彼时。 许大妞和许妞妞狼狈又惊慌的离开了许家村。她们来的时候大大方方，好像唯恐别人瞧不见，走的时候却好像背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亦被走家串户的村民看在了眼中。 过了晚饭的时间，天还没有完全擦黑，村里有人聚在一起唠嗑，东家炫耀他闺女今年赚了钱回来，西家则添油加醋的说起今年的年夜饭，她还用猪油抹了嘴，感受着别人投来的羡慕视线，别提心里多么得意。 就在这时，许大妞和许妞妞一言不发，狼狈难堪地越过了那些唠嗑的村民。 许大妞的模样还算好，可原先好好的衣裳此时皱巴巴的犹如半干半湿的腌菜，好在回去一洗一晒就能恢复原样。可就算这样，许大妞也心疼死了，这一趟来，是真真的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就现在她还饿着肚子呢，亏了，亏大了 最亏的则是她的新衣服，都怪她娘，现在衣服上还残留着排污口垃圾的气味，水渍又脏兮兮的，没准回到婆家，还会被嫌弃一顿 不过比起来许妞妞，许大妞又觉得她这根本不算事儿。 这次许妞妞没穿新衣服来，但身上这套衣服也是去年婆婆看在她又给家里添了个小孙子的份上才送她的，如今这衣服从领口到膝盖，整个正面都染上了大片的污血，犹如黑褐色的瀑布般，还散发着怪异的味道。 血迹难以清洗，更何况这还是毒血，再加上她这件粗布棉麻的袄子里填充着实打实的棉花，又特别吸水，这衣服拿回去怕是只能扔掉。最惨的还是许妞妞的脸，跟原先清秀的模样着实不搭，她粗大的麻花辫已然松散走形，摸了头油的头发油腻极了，此刻瞧着就犹如一个疯婆娘。 许大妞看了一眼惨不忍睹的许妞妞，心里感叹真的是太惨了。 许妞妞长相俏丽，但这会别说俏丽了，看起来就像村里过年祭祖的猪头。因为她又舔又嗅的，导致鼻腔口腔都有些溃烂，脖子两侧的淋巴系统也应激肿胀，现在的她，脸红脖子粗，原本小巧的尖脸大了整整三圈上面还满是红色的抓印，整个脸就是充了气的皮球，鼓胀的骇人。 因为脸颊额头肿胀的缘故，她的整个眼窝都凹进去了，上下眼睑鼓起来像金鱼，眼皮子都不受控制了。 许大妞嗅到许妞妞身上那股子酸臭的味道，恶心地离远了几步。 外人眼里，许妞妞都没个人样了。 没人样的许妞妞走在村里，就被出来窜门的小娃子当成了传说中的猪头怪，甚至有人捡起石头朝着她砸了过来。 许妞妞呜咽着无法说话，又加上连累了许大妞，许大妞这才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解释道我们刚从老娘家里出来，碰到个毒物，就成这样了” 晌午那会，许老太大动干戈找女娃的事情，全村人都知道了，后来女娃找到了，许安国也是挨家挨户的道谢，感谢那些个帮忙的邻里。 如今村民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再加上许大妞的刻意引导，村民们下意识觉得许老太家的小女娃是个邪性的，正常人掉入海里都难说，更何况小孩子。 这下子，有人就散布了谣言，说朝暮是什么妖魔，泡在水里不会死。 又有人猜测说朝暮是水鬼，不仅能在水里呼吸，还会吃人，甚至有人说朝暮就是个瘟神，要不许妞妞这幅惨样怎么来的，不就是得罪了瘟神被下了瘟疫吗 这下子村民们炸了，瘟神还得了，他们得趁着瘟神没长大，把人做掉，免得祸害了全村 虽然群起激愤，可一想到许老太的泼辣蛮横，顿时又消停了，毕竟这事儿都是他们瞎传，万一假的那不是害了一条人命 大人们尚且能控制情绪，可小娃们却不能，甚至肆无忌惮的瞎说起来，越说越离谱了。 后面几天，许朝阳从大队长的孙子那边听到了这番谣言，顿时气坏了，他可是把朝暮当成了亲妹妹，哪儿容旁人说三道四 “要我说这事是真的，当初许老太就是在海边捡到的，这被扔到海里不死，可不就是妖怪” “妖怪会吃人的，许朝阳，她会不会吃人啊” 许朝阳今年八岁，这个年纪的娃娃，在村里已经是个小大人，能帮助许老太干活了。 他听见几个小娃的对话，脸色一沉，抿着唇，直接从地上抓起了一把稀泥，朝着问话的那小娃后脑勺就扔了过去 稀泥砸不痛人，可到底恶心，黏在头发上擦不干净，还滴到了对方过年才穿的新衣服上，这小娃是副队长的小孙子，在家里也是个不吃气的主儿，只要一想到回家会被他娘骂成狗，再被他爹打一顿，顿时原地爆炸 “你扔我”许狗蛋立刻上前推了朝阳一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懂不懂什么叫客气？ 朝阳瞧着瘦弱些，却不甘示弱，他伸手将许狗蛋推了回去，低声斥道“扔你怎么了，谁让你说我们家朝暮了” “说她怎么她就是瘟神、水鬼、妖怪会吃人” 村里的小孩经常打架，动起手来直来直去，没几下，朝阳就跟许狗蛋干起架来 朝阳瘦弱，但体格还可以，又跟着许安国学过几下子拳法，对付一个许狗蛋没什么大不了，可对方忒不要脸，许狗蛋瞧着打不过，立刻将一旁看热闹的本家兄弟叫了过来，三个人一起围堵了朝阳，没多久他就落了下风。 三个人将朝阳压倒在地狠狠地揍了一顿，直到有人说再打就要打死人了，这才松了手。 等人都走了，许朝阳抹了抹脸上的泥土，感受着身上被打之后的酸涩，忍不住呸了一声，发誓以后一定跟他爹好好学拳法，回头再找这些小王八蛋干一架 不争馒头争口气，凭什么污蔑朝暮是怪物，在他看来，妹妹是最可爱的小仙女 朝阳站起来看了看脏兮兮的棉袄，咬着唇角往家走，他没想什么办法遮掩过去，因为他奶火眼金睛，无论他怎么撒谎，他奶都能看出来，再说这事本来就是大人挑起来的，大人的事儿就得大人来处理。 “怎么回事，去哪里撒野了” 许老太瞧着朝阳的狼狈模样，一开始还以为大孙子去泥地里打了个滚，直到看见他白皙脸蛋上的青紫色痕迹，表情才严肃起来 朝阳低下了头，就算再坚强他也是个孩子，听到朝暮被人污蔑，心里委屈极了。他想争辩，却没人肯听，就连打架都输了，这简直委屈大了，他身子抽了抽，霎时间哇的一声哭出来。 许老太拧眉，强忍着心疼，问清来龙去脉 她缓了缓，道“告状没错，本来就是他们爹娘没教好，朝阳你是个好娃，懂得爱护妹妹，你做的对。” 朝阳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行了，这事交给奶，下次再有人胡咧咧，就使劲儿打，打赢了就低调点，打输了就哭，以多欺少不要脸” “” “打人不打脸，就得挑身上有肉的地方下手，还得控制力度，打得轻了，对方下次还会找回场子，打的重了，难免惹上麻烦。” “” 朝阳总觉得，他奶好像在教他什么不得了的经验 许老太瞅了瞅呆愣的大孙子，忍不住摇了摇头，这孩子像她儿子一样聪明，但显然年纪太小，没有许安国的那份城府。 “走，我们找他们家里人理论去” 出门之前，许老太看了看仍然缩在厚重被窝里的朝暮，打心眼里觉得自家这是来了个金娃娃，可村里那些不识人的，竟然说她家小乖乖是妖怪 许老太改变了注意，她要带着朝暮一起去，让那些人瞧瞧她家白皙胖虎可爱的小娃娃怎么就是妖怪了 村里就这么大，许老太走了百十米，就来到了朝阳口中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也是一开始就说朝暮坏话的那个孩子他们家。 许老太上前砰砰砰砸门，对方显然没想到傍晚还有人来串门，门一开，瞧见人，当即愣住。 很显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孩子打架的事情。 要说起来，许朝阳和许狗蛋两个人，谁也没便宜谁，虽然朝阳被打的鼻青脸肿，可率先找茬挑衅的许狗蛋也没好到哪儿，最关键的是，他从一开始就被朝阳扔了满脑袋的稀泥，纵然打架没受什么伤，可狼狈劲比起朝阳来，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仅浑身脏兮兮像滚了泥地，回家还挨了爹娘一顿混合双人打 许狗蛋他娘刚想开口，就听许老太抢先道“你们家娃说我们朝暮是怪物，这不，我把朝暮带来让他瞅瞅，瞧我们家朝暮多可爱，也不知道是娃的眼睛不好使，还是谁在他耳边嚼舌根” 说起来也只是村里流言蜚语传的过分，刚过了年，这些婆娘还没上工，闲在家里没事，又不用耕地干活，没事便只能瞎几把唠嗑。 这才过了多久，村子里就传遍了。 许老太将已经会走路却腿脚不太利索的朝暮放在地上，拽住许狗蛋他娘的领子，将朝暮的手放在了她的胳膊上，然而没等许老太下一步动作，许狗蛋他娘就哇的一声跳开了，然后使劲儿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就仿佛衣服上有什么不干净的脏东西 许老太气笑了，这蠢婆娘还真的当真了 “啧啧，我家娃摸过你了，你怎么还没死” 许狗蛋他娘惊慌地望着许老太，半晌说不出话，可是过了许久，她发现，这小娃娃哪里有村里传的那么邪乎，她不仅身上没什么事儿，看着小娃娃在那边笑得玉雪可爱，心坎里竟然还滑过了一丝丝甜滋滋的欢喜。 许老太静静地看着许狗蛋他娘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问题，等她一脸疑惑的抬起头，才问“有什么感觉” “感觉我啥感觉都没有，许大娘，这是咋回事” “怎么回事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老许家的人都好好的，就听说外面有人把我家小乖乖传成了妖怪，咋地，要是妖怪，那我不就是妖怪婆婆要我们家都是妖怪，村里人还活到现在” 许狗蛋他娘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想到家里婆婆的那番话，她脸上讪讪的。 “那我们在村子口可瞧见了您的大闺女和小闺女” “她们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变成那副鬼样子，真是辣眼睛，我还怕她俩吓到我家娃呢，你说她们这么大的人了，竟然把这事情赖在小娃身上，小娃说话还不利索，怎么解释当然只能随便她们说了。” 许狗蛋他娘越听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诶，说起来啊，都是她们俩说话没个把门的，我也是没想到她们会突然回来，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也就没留饭，你们呢，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不想想，到底是小娃说谎容易，还是大人撒谎骗人容易” 许老太这么一说，许狗蛋他娘的脑子顿时转悠起来，许老太家这两个嫁出去的闺女明显胳膊肘往外拐，村里人都知道，前些年回来几次，都会被许老太一顿教训，后来干脆几年不回来，谁能想到这次回来又干了错事，被许老太识破后，一时憋气竟然诬陷不能说话无法反抗的小孩子 许狗蛋他娘怜悯地瞅着朝暮，也不怕了，她伸出手，试探似的捏住了朝暮肉嘟嘟的小手，只见那小手呈现出自然的粉白色，软乎乎胖嘟嘟，甚是可爱，除了手上的温度有些凉，跟其他孩子相比，根本没什么区别。 “孩子的手有点凉，许大娘您要不带着孩子去看看大夫。” 许老太抱紧了朝暮解释道“是有点凉，我已经让朝阳他娘请大夫去了，丢娃的事情你也知道，在外面冻了那么久，哪能不受凉。” 朝暮听到这话，心里感动许老太的心意，她的体质特殊，所以天生体温略低，至于肤质粉嫩，则是吸收了海水里的污浊之气，身体活性化的反应。 朝暮的事情解释完了，许老太叫出了身后的朝阳。 “我们家孩子护短，听见别人这么说，就不乐意了，所以才跟你们家娃子打了一架，孩子打架我们大人也不用理论个是非，但打人这件事是错的，所以我来打个招呼，以后我会好好管教这个小兔崽子，不让他打架” 许老太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 许狗蛋他娘一听，顿时觉得许老太当真通情达理，她想着家里婆婆说许老太泼辣蛮横，心想这要是泼辣蛮横，那村里其他撒泼吵架的婆娘又算什么 她仔细地打量着朝阳，发现小娃子比她家娃子伤的重多了，一看就是她家孩子欺负人，再加上也是自家娃子先说人家小女娃的是非，挨揍也怪不得别人。 她见好就收，异常客气“许大娘，这事儿也是我们家娃不对，小娃子嘴巴没个把门的，听到什么就相信什么，以后我也会好好管教他” “中，这事儿就算揭过了。” 许老太一手抱住朝暮，一手牵着朝阳，转身离开了副队长他们家的院子。 走出了几十米，许朝阳疑惑道“奶，你咋不骂人了” 许老太噎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小兔崽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客气听好了，刚才的话你就当没听见，以后再有人说我们家是非，欺负朝暮丫头，你照样动手明白不而且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只准赢，不准输” 朝阳乐颠颠的点头，心里觉得这才是他的奶。 许老太撇撇嘴，以为她想讲理啊，还不是看老许家人少，这终日打雁的被雁啄了眼说出去才丢人。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这件事打上门固然痛快舒坦，可是却很难从根源上解决 “今晚罚你不许吃晚饭，不是罚你跟人打架，而是罚你打架输了，明白不” “明白，奶，下次我一定会赢” 朝阳坚定又高兴地应了一声，他就喜欢他奶这种性格，就算挨罚，也心甘情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起不出章节名了 许家村的夜色来的很快，刚过了傍晚，似乎还没多久，天色就瞬间暗了下来。 村里没有通电，到了晚上，更是鲜少有人点燃煤油灯，整个村子便被一片静寂黑暗笼罩，除了偶尔的狗吠，便悄无声息了。 这一晚，老王家的儿媳妇又挨了顿打，原因是王家媳妇竟然敢偷拿家里下蛋的母鸡 家里能下蛋的母鸡比不能下蛋的儿媳妇贵重多了，王家老婆子发现后，恨恨地咬着牙，怂恿老实软弱的儿子打了儿媳妇，这心理才跟着舒坦些。 夜里，王家媳妇躺在炕上的另一边，委屈极了，她想着自己真的是糟了报应，离死不远了。晚上婆婆怂恿她男人跟她分房睡，说是怕她身上的霉运传染给身边人，最过分的是她男人居然乖乖听话了她委屈的哭泣着，哭的眼睛肿胀起来，隔壁都传来了打鼾的声音，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瞧着窗帘外的萧瑟月光，王家媳妇下了决心，竟然又悄悄地穿上了衣服，跳下了床。 她想，一定是老祖宗在惩罚她，她从出马仙那边回来，就一直拖拖拉拉的没去跟祖宗赔礼道歉，祖宗这是对她不满意了。 王家媳妇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装满黄纸的篮子，又在上面压了块石头，深更半夜的，提着篮子就悄悄地出去了。 大半夜的，村里安静极了，要是让人瞧见王家媳妇一个女人单独出门，那肯定是要说闲话的，然而王家媳妇也顾不得了。 她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转转运，怕是过了年就得被休回家了。 村里的坟地就在村尾的荒林里，大晚上的没人负责看守，谁家有人去世，就把人埋在这里，立个碑就算完。 王家媳妇瞧着荒无人烟的坟茔，心头里多少有些恐惧，她抿了抿唇角，四处张望着走到了祖宗的坟前，开始在坟头烧纸。 一边烧纸，一边碎碎念 “求求祖宗饶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您大人有大量，我发誓我再也不瞎说了，其实我根本没掺和那些婆娘的闲话，都是队长他媳妇搅合的” 深夜里，周围没人，火堆又小，王家媳妇的念叨声也越来越清晰 “我没说过许家媳妇跟王大麻子有一腿，真跟他有一腿的是队长他媳妇” “我误会了许老太，我家的大公鸡根本不是许老太偷走的，它是被王大麻子偷偷吃掉的” 她想着队长媳妇当初的挑拨，心里狠狠地，其实当时她家丢了的大公鸡，跟许老太可没什么关系，她也是后来才在王大麻子的院子里发现了大公鸡的鸡毛，但当时王大麻子已经被许老太暴打了一顿，她想到许老太的战斗力，一时间哪里还敢上门。 “不过千错万错都是我这嘴巴惹的祸，老祖宗您可一定要原谅我” 这时，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坟地上的萤火不稀奇，可女人细碎的哭声却极为骇人，连带着隐隐约约的火焰，像是鬼火般渗人。 走在坟地旁边泥土路上的男人几乎被吓破了胆子，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一句话，夜路走多了是要见鬼的，他心里有愧，走在路上便不像旁人那般坦荡，此时瞧见这番动静，霎时便惊慌起来。 这人正是刚跟老相好会完面的王家大哥。 家里婆娘太彪悍，王家大哥治不住媳妇，只能顺着她的心意，他虽然没什么本事，却长了一张有别于村里老农民的脸，脸庞白嫩，肌肤没那么糙，自然能吸引女人的注意，再加上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所以一来二去就跟许家村的寡妇看对了眼，时常在受了媳妇的气后，就来老相好这里满足下身为男人的尊严。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一眼的时候，坟地里的火光又闪烁了一下，他揉了揉眼，总觉得那道火光里还藏着一张人脸。 “嘶” 王家大哥倒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村里人夜里关门闭户，连看家护院的狗都要锁起来，唯恐被老光棍顺走杀了吃肉，这时候哪里会有人出来瞎溜达，就算有人出来消消食，还能溜达到坟地边上烧火不成 想到这里，他顿时毛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紧张地闭合起来 他傻大胆的走近了几步，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跪在坟地中央，火光映衬着那张脸庞，明明灭灭的令人心生恐惧，那女人嘴巴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咒语，可惜声音太低，听不清晰。 王家大哥咬了咬牙，直到对上女人清秀的侧脸，瞬间吓得尿都憋回去了，他后退了几步，嘴里喊着“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村里有许多鬼故事，他也是从小听到大的，这种时候可千万不能因为好奇而上前询问，一旦跟寻找替身的孤魂野鬼搭上话，就基本就没命了。 王家大哥意识到这一点后，恨不得把脱口而出的念叨吞回来 一时不察，他跌跌撞撞地歪了歪身子，哪里能注意到坟地旁已然废弃的粪坑，许是粪坑留存的时间太长，还有些许沼气，此刻除了女人烧起来的红色火焰外，空气中竟然还时不时地擦过一丝丝蓝色火焰 火焰很弱，但在黑暗的夜色里尤为明显 红色火焰和蓝色磷火不断交织，空中还飘荡着没有完全烧尽的黄纸碎片，俨然一副鬼片场景。 王家大哥不敢说话，甚至恨不得屏住呼吸，腿肚子都颤抖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那个女人，一步步的往后挪移，生怕对方转过头来，露出凶神恶煞的青面獠牙。 夜路艰难，再加上王家大哥的注意力尽数被女人吸引，哆嗦的他一脚踩空，直接跌进了粪坑 下一瞬间，王家大哥哇的一声叫出来，嘴里立刻涌入了一股恶臭的东西 脏污入口，王家大哥立刻吐口水，试图将东西吐出来，他能感觉到周身都是粘腻恶心的东西，还有臭烘烘的味道，似乎踩不到底儿，整个人有三分之二埋在了粪坑，胸口还有一半被压迫着，就连喘气都难。 不仅如此，他刚才是整个人跌进来的，此刻再站起来，身上、脸上和头发上，便全是污物，整个人像是过了一层泥浆似的。 因为脚下是沉淀的污物，没有着力点，所以王家大哥使不上劲，扑腾着无论如何都爬不出来。 越是出不来，他就越是恐惧。 三更半夜的，这样下去，怕是没被冻死饿死在荒山野岭，而是被熏死的 这要是说出去，怕是会沦为整个村子的笑话 他管不了了，张嘴就喊“救命啊” 因为嘴里刚被堵了一口污物，齁着了，这一声沙哑极了，尽管如此，王家大哥还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可惜他平日里鲜少上工，根本没什么力气，喊出来的救命声也有气无力的。 这道救命声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气息，从王家大哥的嘴里蹦出来，连音调都不准了。 原先在那处烧纸的王家媳妇，终于听到了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从粪坑里冒出头的泥人犹如贞子，缓缓地往外爬 王家媳妇吓得瞠目结舌，刹那间就发出了尖锐的喊叫，堪比女高音高八度的嘶喊声，瞬间划破长空 这时，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就坐在了火堆上 嘶 王家媳妇这身粗布麻衣，是最适合引燃的东西，这一屁股坐下去，火苗立刻窜了上来，因着村里人喜欢涂头油，火苗子先是顺着裤子爬上衣服，然后又迅速爬上了头发，几乎是须臾间，她背后就烧起了茫茫大火 刚刚爬出粪坑的王家大哥定睛一看，却见原本正在烧纸的女人，此时面对着他，嘴里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她背后燃着熊熊火焰，犹如地下爬出来的魔鬼般骇人。 他被女人吓坏了，几乎忘记喊救命，下一刻，一道沙哑浑厚的嗓音冲出喉咙“啊啊啊啊” 王家媳妇刚意识到自己身后着了火，还没想到怎么灭火，就瞧见面前的屎人嘴里发出一股慑人的低沉沙哑的吼叫，犹如野兽一般 简直吓尿了 王家媳妇以为是祖宗找她索命了，哇呀一声，将手里还剩下的黄纸来了个天女散花，紧接着掉头就跑 因为受了惊吓，还有身上衣服带着的火花，她跑起来的速度很快，一瞬间就没了影。 王家大哥的小心脏又被敲打了一下，强忍着恐惧，直到女鬼消失了，他才强忍着恶臭，一点点从粪坑里爬出来，好在经过先前的几下扑腾，脚底的淤泥被踩实了，有了着力点，身子才能一点点挪出来。 而王家媳妇这边，跑开一段距离后，发现那怪物还在粪坑里没爬出来，才就地躺倒，在地上来回打滚，直到将后背的火花碾灭，她才松了口气。 只要她小心点回家去，不再发出多余的声音，想必那怪物就找不到她了 就这样，许家村从此以后，就多出了一个千年女鬼和怪物的传闻 “传说女鬼会在没有人的傍晚，独自一个人在坟头烧纸，如果有人打扰了她，那她就会暴怒，怒火具象化，会点燃她的身体，不仅如此，一旦她发怒，她身上的火焰就会炸裂开，到时候漫天都是火星” “还要听故事” 翌日，两个传闻传的满村都是，朝阳刻意从小伙伴那里学来，回家就给朝暮讲故事。 “还有一个听说有个地下来的屎者，是阎王派出来索命的孤魂野鬼，附着粪坑里的污浊东西，幻化成人，如果看到小孩子夜晚孤身一人，他就会爬出来嘶喊着吃人，但是不怕，这个怪物行动迟缓，所以，朝暮要是看见怪物，一定要第一时间拔腿就跑不能有半点犹豫当然最关键的是，晚上不可以独自一人出门” “不怕，哥哥”朝暮闻言，摇了摇头，她才不怕，她力大无穷的。 于是，因为这个传闻，许家村、包括许家村附近的村落，第一时间将野外废弃的粪坑封了起来，也算是变相的普及了卫生知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坐吃山空，迟早要完 正月十五后，村里过完了年。 去年为了跟着上头的产量口号，村里就上缴了大半的粮食，如今各家各户的存粮不多，以至于家家都快吃不上饭了，临近开春，生产队长已经开始估算着土地分配的事情，因着第二次土地改革制度的变更，如今村民虽然拥有土地的所有权，但除了自家的一块自留地，都要将土地交给生产队统一使用。 为了村民的口粮着想，生产队长去年去别的村淘换猪肉的时候，就跟人打听了上头的风向，因为别的村有亩产几千斤的例子，如今就有些积极分子喊着“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口号，势要奋力赶超，以此得到上面的青睐。 这样一来，土地无法增产的情况下，上缴的粮食还要增加，留到下半年的口粮就越来越少 生产队长已经能预见下半年必然出现的饥荒了，甚至饥荒程度比去年更加严重。 许家村有多少劳动力，生产队长清清楚楚，村子靠山临海，并非一望无际的平原，看着似乎面积很大，可实际上能够开垦的土地却并没有多少，因为靠海，土地的盐分含量很高，这样的土地种出来的粮食自带苦味，品质不好，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样的土地，并不适合大规模大面积的种植农作物。 去年许家村没跟着上面的口号走，村民的收入主要来源于两项，一个是挖山，一个是赶海。 但因为近年来上缴的粮食越来越多，村民们都吃不饱，只能更加频繁的去挖山，以此来填补口粮，这样一来，周围的几座山能吃的东西都被挖的差不多了，生产队长眼看着情况危急，便限制了村民的行动，唯恐他们将野菜根茎都挖走，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许家村，往年饥荒时也会去山里寻找吃食，可到底要给山林留下休养生息的时间，不能一下子坐吃山空。 至于能看见的野味，也基本上都灭绝了，这也是为什么前阵子听说有野猪，全村子的人都兴冲冲地一起抓捕的原因。 眼下山上除了树皮，就连最常见的野菜都没有了，地里的根茎也被人偷偷刨干净了，一时半会想再长出来也很难。 说到赶海，由于村里人文化程度不高，直接将排污口捅进了海里，导致滩涂边的水质越来越差，即便村里有捕鱼队，能够捕捞的鱼也愈发少了。 其实村里原先也并非不种田，只是种田在村里占比非常少，因为土地的原因，村里周围适合种植的田地并没有多少，这里不是最北方，地也不是能够攥出油的肥沃土地，土地没有营养，想要种地就只能自己施肥，原先地里的肥料就是一家家垒起来的粪坑，但是后来为了赶产量，这种原始的施肥方法显然不够。 为此，生产队长特意去镇子上弄来了好些化工肥料，化工肥料无色无味，掺在水里直接撒出去就行，刚开始时，肥料有很大的效果，不仅增产，还比原始肥料好用。 然而到了后来，原始肥料因为是自然肥，即使农作物吸收不掉也不会给土地带来污染和负担，可化工肥料就不一样了，用的时间一久，土地就越来越碱化，加上临海，土地的碱份消散不掉，越囤越多，这一来，土地质量也连年下降，种出来的粮食也一年不如一年。 其实，村里的老农民都知道，这时候就该停止种植，烧一把稻草梗，将焦灰埋入土地，一年不种粮食，如此来年再种农作物就会恢复一些，村里的老人管这种方法叫养土。 但是因为上面的口号摆在那里，每年产量只能越报越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哪能允许一个村子停产一年 即使产量降低，该报还得报，甚至要放卫星似的虚报 生产队长做不出这种坑人的事情，强咬着牙看着附近村子上的生产队虚报粮食产量，而他抵住了上面给与的压力，这也造成了他不受公社待见的情况。 即便明知土地一年不如一年，也没法养土，即便知道化工肥料对土地有所损伤，却仍然乐此不疲的使用。 不仅如此，为了增产，甚至还不断加大了化工肥料的用量，导致土地负担不断加大。 土地越来越贫瘠后，只能变本加厉的使用肥料，如此就是恶性循环，导致土地已经不堪重负。 开春后的第一天，生产队长就带着队员们下了地，可一锄头下去，大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原本过年那场雪连着下了四五天，大雪覆盖，来年再刨开土地，土地应该是略带湿润，黏糊糊的，好似一团浆糊才对。这样，土地里夹杂着各种腐烂的植物、虫子，泥沙等，最终都会变成土地的养分，保证农作物的生长。 然而此时的土地，干巴巴没有丝毫水分，表面看着灰蒙蒙，给人一种沙沙的感觉，一看就是没了养分的沙化土地。再一刨，别说表面了，就连下面都是干巴巴。 土地干成块状，稍微一捏就碎裂了，地里除了沙土，根本没见任何腐烂的根茎和虫子。 长期种田的村民都知道，土地刨开，如果瞧着越是恶心，那今年种出来的农作物反倒越是好。所谓的恶心，其实就是富含水分和营养的土地，瞧着湿漉漉黏糊糊，腐烂的根茎会散发出天然的腐臭，但当这些根茎尽数腐烂，就会是纯天然的肥料。 “队长，这是咋回事”有人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生产队长为难的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他知道，这是化工肥料撒多了，将土地下面的微生物和蚯蚓都烧死的缘故。 村民们虽然不知道科学原理，可经验丰富，一看这土地就知道不适合种植农作物了。 看着愈来愈沮丧的村民，生产队长安慰道“没事，到时候刨开土地，将粪坑里的自然肥料倒进来，再攉弄攉弄没准就肥沃了，到时候种植作物时，多加点水，多撒点肥料，一样可以种出东西来。” 因为前些年家里没有成年的男丁，许老太家并没有资格分地种田，如今许安国回来了，他们家也要参与分配土地和种植了。 然而许老太一看这地，就皱起了眉，不由得砸吧着嘴。 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满是忧愁，照这样下去，别说增产，能赶上去年的产量就谢天谢地了。 等生产队长带着村里的老人去谈分配土地的事情后，许老太拉住了许安国，低声道；“这地种不出个鬼东西的，你找个理由，把事儿推了吧。” 许安国相信许老太的话，就说他今年刚刚转业回家，好些年没种地了，早已忘记了怎么种地，所以他决定听从部队的分配，去城里的行车公司做技术员。 因着当兵的履历，以及部队的分配，生产队长并没有为难许安国。 许老太心里清楚，就种地，别说分配了，到时候种完出来什么都没有，各家各户完不成上缴数量还得自己倒贴，辛辛苦苦一年还有可能把自己饿死，不行，这绝对不行 回家后，许老太拉着许安国，将这件事掰碎了讲给他听。 许安国好歹见过世面，也同意许老太的做法，他拿出了年前回来就攒下来的转业补贴，尽数给了许老太，“娘，既然不种地，那我还是去镇子上，好歹能拿到属于我的那份口粮，再加上当初战友的关系，那些人多少要给我一些面子。” 许老太点了点头，没说这地一年不如一年，八成今年的产量也得完蛋，到时候交不上粮食，再把自家的存货搭进去。 “我们得另谋出路。” 许老太想着年前他们家还打饥荒呢，虽然过年这段时间借着朝暮的特殊能力富裕了些，可存粮却远远不够，她觉得照着这情况还是得早早的屯粮，于是吩咐道“安国啊，你去镇子上站稳了脚跟，记得带点米粮回来，一次不用太多，免得惹人怀疑。” “娘，您这是” “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得囤粮，趁着现在春种，咱家不需要去地里，你把院子里的地窖收拾好，这事低调，不能让人知道。” 许老太领教过饥荒的可怕，深知村里人没有完全接受如今的法律，能够约束村民的更多的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村规。这样的规矩并不像法律那般严谨，在如今确实近乎人情，很多时候村规比起法律更容易让村民接受。然而就是这样的村规也有弊端，那就是很多时候，人一多，群众起哄时，村规说改就改，少数服从多数也是最根本的原则。 这样一来，如果村民挨饿，知道她家有存粮，那么一定会来哄抢，即使这样是错的，但对方人多势众，她家到时候也没地方说理。 村里人什么德行许老太一清二楚，她在这件事上留了个心眼并没有错。 许安国皱了皱眉，“那我们家不种地，怎么稳定收入来源” 他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虽然许安国如今转业了，也拿了转业补贴，甚至部队还给他安排了新的工作，可这点收入要养活一家人远远不够，坐吃山空，迟早要完 “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许老太话音落下，下意识瞥了瞥堂屋炕上翻滚的朝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救命啊！ 隔日，许安国进了城，城里于他来说熟门熟路，他拿着部队给与的分配任职书，找到了为满足生产生活的需要，弥补运力不足，刚刚成立不久的首个单车运输站，又名行车公司。 行车公司的负责人恰好是许安国曾经的战友，他拿着分配任职书翻阅了一下，问道“安国，你怎么没考虑在家种地” 许安国在部队人缘不错，又曾救过首长，因此优先分配到地方，闻言，他撸了撸脑袋，叹息道“在部队这么多年，适应了部队的生活，现在放任我回家种田，怕是很难习惯。” 他没说许家村地况不好，种田没出息，毕竟如今的口号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办法总比困难多”，遇到自然因素产生的问题，就要做好跟自然做抗争的准备。 许安国并不想遇见困难就退缩，但地况不好也是事实，地里种不出粮食更无法凭借他一己之力改变，上面要求增产交粮，而解约一切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种地挨饿。 许安国抿了抿唇，笑容有些浅淡，“首长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选择是跟着部队，将我调到别的部队，到了新的地方也不必从基层做起，可是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娘年纪大了，孩子又小，如果我不管他们，他们就要饿死了。” 说到这里，他就想到了上次回家撞见的那一幕，因为他被谣传战死，给家里带来了无数麻烦，所以他早早地做了决定，背井离乡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再做了。 至于第二个选择，就是国家抓生产，搞大联合，乡村工业化，城市里开办了很多工厂和公司，有公家的、也有公私合营的。 如今村民们文化程度不高，性子也不服管束。这样的人没办法进到工厂里干活。但是像许安国这种经过部队正规训练的，能服从组织纪律的，才是工厂里最欢迎的人才，所以首长一下子就想到了城里创办行车公司的事情，思虑之后，就做出了决定。 “成，你之前在部队会开车，我这里正好有个公私合营的行车公司的技术员职位，看你能够胜任。” “没问题” 不是许安国自吹自擂，他先前在部队就学过吉普和大卡，后来又给首长开过小车，大车小车他全部开过，而且部队里，车子和司机是一体的，司机除了负责开车，还要负责日常维护车辆性能，这就意味着司机其实也是半个维修员。被子弹打穿的车，许安国修过，被野外路况颠坏的车，他也修过，再回来修理这种在平地上骑的自行车，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 瞧见许安国爽快点头，对方在许安国的任职书上盖了章。 “我们要有组织有计划地发挥单车的运输力，面向农村农业合作化，为共同县、区、乡间的交通运输服务。” 如今全省城的汽车加起来都不超过60辆，人们的出行主要还是靠两条腿。在这种情况下，通行能力强、适合平原骑行的单车，成为“革命工作”的首选工具。 年初，省城给土改工作队配上了单车，使得工作队因分散在各村导致通讯联络不畅的问题迎刃而解。 当天，许安国就去行车公司报了道，第一天，行车公司的老师傅就特地对许安国进行了一番考验，还检验了他的修车技术，结果比想象中更加完美，老师傅乐坏了，心想着来了个能够直接上手的老手，终于不用带新人了。 “安国，走，这一顿先跟我去食堂吃。” 因为是大锅饭的关系，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所谓，而且许安国的确技术过硬，能够拿得出手，老师傅也欢喜，就这样，一老一少折腾到傍晚，许安国才启程回家。 傍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等许安国到了村外，天色就全部暗了下来。 许老太让他每次偷偷带些米粮回来，为了避免被人瞧见，他就故意折腾的晚一些，这样带米粮回家时也安全。 回到家，许安国将入职的好消息告诉了许老太，许老太乐呵呵的直点头，显然高兴坏了。 “这下子收入总算有着落了，我还想着过一阵子送朝阳去镇子上读书。” 许老太想了想，又仔细问了许安国行车公司的待遇，听说每个月有13公斤的口粮后，点了点头，“外面虽然吃不好，但是也饿不死人，总比折腾村里的几块荒地要好。” 至于囤粮的事情，许安国也考虑过，老师傅说他可以在公司申请一个宿舍，一个礼拜只能休息一天，他一个礼拜回来一次，这样就可以把囤下的粮食放在换洗的衣服里，每周都带回来一部分。 “行，就这么办。” 可惜，好景不长。 开春第一季的稻米还没有收成，各村就开始放卫星搞浮夸风，被亩产千斤的产量遮蔽了双眼的村民口喊着“今年革命的红光普照大地，田里的稻米如日头一样高高升起”的口号，然而别说米粒，就连稻杆子都还没有长成，虚报产量成了各村比较的手段。 生产队长顶着一脑门的冷汗，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到了后来也只能选择放弃挣扎，这十里八村的地头什么情况他都知道，大家的地都被工业化肥烧的差不多，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种出这么高产量的粮食。 这分明就是虚报 生产队长一开始咬死了他们村交不出这么多粮食，一推二五六，解释的时候就说海边台风侵袭，大雨刮坏稻苗，总之全部赖在天灾上，想来上面的领导要怪罪，也没辙。 可他没想到，上面也动了真格，而且等第一季稻收粮的时候，其他村子竟然陆陆续续交的八九不离十 这可难坏了他，大部队的步伐是必须要跟上的，如果其他村子的任务都完成了，就许家村没完成，那他这个生产队长的职务还能不能呆到下半年可是，如果征收的太厉害，村里闹饥荒，这帮子村民打砸抢，第一个挨打的必然是他，所以该怎么办 生产队长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职位被撸的可能性中，只能放弃治疗，也学着别的村子那样放卫星。 “还是征吧。” 生产队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自言自语的安抚道“就算我被撤了，换一个人也是变本加厉，到头来还不是苦了村里人，与其这样让别人来，不如我自己来” 于是他做了决定，再困难再不要脸，也得把指标完成 紧接着，村民们便无可奈何的准备起粮食，尽管村里哀声怨道，可到底没人敢跟生产队长做抗争。 村里的境遇不好，许安国在城里的工作倒是很稳定，但是他在城里的口粮也不足以支撑许家这么多人的口粮，按照他的配置，他一个人的工作最多拿到两人份的米粮，因为他有一半赡养老人、一半抚养子女的义务，他自己一份，许老太算半份，朝阳算半份，朝阳他娘虽然是他的媳妇，但是本着自食自立，不吃闲饭的原则，单位将朝阳他娘视作一个有劳动能力的人，是不会负责她的口粮的。 然而实际情况下，许安国带回来的粮食，要供给许老太、朝阳他娘、朝阳和朝暮四人份的口粮，这点配给完全不够。 许老太前期也囤了些粮食，但是许安国这次回来，却带回来一个对于许家来说晴天霹雳的消息。 许老太想着家里的库存渐渐变得紧张，不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许安国也很焦虑，“娘，你不知道城里的情况，因为村里大搞生产的原因，搞得城里也跟着跟风搞生产，但是城里就是城里，没有农田哪来的生产只能从库存里克扣，现在村里增产一份，城里就要求增产三分原本米面粮油还对外销售，可现在别说有钱，就算捏着粮票也买不到听说全部上缴了，城里人心惶惶，都没有存粮，这样的大环境下，囤粮都来不及，谁还会拿出来卖” 许老太闻言，一脸为难，如果是这样，村子里迟早是要闹饥荒的，她叹了口气，对着许安国道“你好好工作，家里的事情我来操心，你不在那些年，我们也这么过来了。” 虽然这样说着，可许老太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已经能够下地走路的朝暮。 而此时的朝暮，也将许老太和许安国的这番对话听在了耳中，等许安国大步离开后，朝暮步履平稳地走到了许老太的身边，嘴里唤着“奶” 许老太敛回视线，满面愁容的脸庞上布满笑容，问道“咋了，小乖乖” “海里有吃的我可以” 朝暮的意思很清晰，许老太听懂了，朝暮她想下海了，海里的生物虽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可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事儿 可许老太想到上次找不到朝暮的惊惶，以及对普通人来说无比可怕的大海，还是摇了摇头，朝暮太小了，她不能冒险。 然而这时，院子外却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大姐，救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许老太的智慧 救命 许老太被许二妹这一嗓子救命吓得哆嗦了一下，当即抄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柴火棍子出门，问道“咋地了咋地了，谁欺负你了” 许二妹气喘吁吁地摆了摆手，半晌喘匀了气，才讪讪道“大姐，我家没粮了” 来借粮的 许老太打起了精神，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咽了下去，前些年家里贫穷，帮她最多的就是嫁到镇子上的许二妹，如今许二妹来借粮，她还真的不能一下子拒绝，但是，镇子上的粮食危机已经到这份上了 许老太先将许二妹让进了屋里，甚至让朝阳他娘给倒了一杯白水，这才组织语言道“我们安国在城里做技术员，跟着工人们吃大锅饭，饿是饿不死的，由于他技术过硬，没多久就升职了，当了中级技术员。安国职位上去了，福利也有一些，比如肉票、布票，虽然不多，可是尚且能够养家糊口。” 再加上她年前攒下的东西，无论是换钱还是自留，当她找不到办法解释的时候，就对外说许安国单位发下来的福利，这样就没人怀疑了。 “现在村里的粮食也不够吃，然而山都挖空了，连个马铃薯的皮都没有，地里不出粮食，偶尔种出一点基本都得上缴，留给自己村里的很少，凡是开春种地的，现在都做不到自给自足。”许老太实话实说，没掺一点假，她倒不是要拒绝许二妹，只是将村里的情况告诉她，这样她下次想借粮的时候就会斟酌一下要不要再来。 许老太不介意将口粮送给许二妹，可当年帮了她的人只有许二妹一个人，要让她拿出粮食养着许二妹的婆家，那是没道理的。 许二妹闻言，脸色渐渐苍白，紧接着，就听许老太又道“这次我把粮给你，可是我们家也真的没粮了，安国的工资要养活我们一家人，实在是有些艰难。” 说完，许老太亲自跑到了她的房间里，打开藏着粮食的柜子，估算着许二妹的胃口，拿出了五斤掺着糠皮的糙米，倒在一个布袋里，递给了在外等候的许二妹，她紧绷着面皮，蹙眉道“省着吃能坚持半个月。” 许二妹感动坏了，看向许老太的眼神里满是温情，着实恶心了一把许老太。 “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傻，可咋整。”许老太嘀咕了两句。 日复一日，自打上回许二妹来借过粮食后，许家的粮食库存也渐渐消耗了三分之一，没能得到及时的补充。 开春之后，朝暮渐渐地能够自己跑了，她最喜欢的地方还是海边，在许老太看来，朝暮就是海水冲来的，她喜欢海边很正常，一开始许老太还担心朝暮被海浪卷到海里，跟着朝暮跑了几次后，发现朝暮在水中自在的不得了，简直如鱼得水，慢慢地她也放了心。 后来许老太不跟了。 朝暮得到机会，就开始往排污口附近探索，她去那边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去吸收污浊之气，净化海水的同时还能增强能力，而且因为净化了海水的关系，有时蚌精小弟还会送来一些新鲜的海货，算是上贡。第二则是朝暮在找代餐的口粮，起先她想多捞一些鱼虾来吃，可这些东西在浅水区太少，天天捕捞根本不切实际，偶尔抓个一两条只能尝尝味道。直到她看上了海底犹如头发丝一般茂密的海带。 海带是好东西，可是为什么没人吃 朝暮想到海面上的排污口，恍然大悟，大概是因为海带要扎根海底，也有净化海水的功效。 一般来说，海水质量好，干净，养殖出来的海带才异常鲜美，采集上来煮汤或是晒干后再度泡发，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 别看海带是素菜，可好的海带煮出来的鲜味甚至超过了肉 朝暮瞧着那茂密的海带场，再瞧瞧美味的倚靠海带而生的海胆，顿时想吞一吞口水。 然而还不行 此时排污口正对着海岸，海带承担了净化海水的功效，本身就像海绵，吸附了海水中的污浊，已然变成了深深的青色。 在她的印象中，薄一点的海带为淡绿色，厚一些的则表面深绿实则中间半透明，老的则是咖啡色，可现在海里这些表面是深青色了，中间则是黑色，像吸饱了毒物的毒草。 朝暮哪里知道，原先村里也有人饿的不行，打捞了海带来吃，结果下去了七个人，活着上来的却只有五个，海带在水下缠住了他们的脚，就像解不开的绳子套住了他们，能活活将人闷死在海洋里。而活着上来的那五个人，带了海带上来，将海带煮成了汤，煮出来的东西却极为腥臭，在他们的理解中，海带就是这样的，是不能吃的。 在许家村，海带跟观音土一样可怕，吃的时候很饱，吃完就只剩下等死了，所以，村里有即将饿死的，哪怕等死也不敢去找海带来食用。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这东西到了朝暮手里，就只有被吃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次朝暮拖着一条长长的海带回家时，许老太就惊讶不已，她看着朝暮认真的模样，连忙哄道“乖乖啊，这东西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 许老太原本以为朝暮只是为了玩，抓了一把海带回来给她瞧一瞧就扔掉，谁知她竟然下一刻就咬住了一截海带，直接吞下去了 “快吐出来，这东西有毒” 许老太脸色霎时大变，下意识去扣朝暮的嗓子眼，想让她吐出来。 朝暮避开了许老太的手，将咬过的海带递给许老太，有模有样道“能吃” 许老太一脸懵逼，咋回事，难不成朝暮手里的海带是没有毒的 朝暮仰着脸，又重复道“能吃” 其实，她已经能够顺畅的说话了，但照着她的年纪，又不能说长篇大论，她既要让许老太相信她怀中的海带没毒，又不能出口成章似的解释，唯一的办法就是当着许老的面咬一口给她看。 这海里的海带吸饱了毒素，生吃的话，舌头当即就会发痒发红，之前那些人拿来煮汤，也是觉得高温可以消毒，但是没想过反而会把海带里的毒素煮出来。 等了一会，眼看着朝暮一点问题都没有，许老太疑惑着拿起了这条海带，村里老一辈的人都在告诉小辈，海带有毒不能吃，可她想着朝暮特殊的本领，总能隔三差五带回来一些怪异的东西，便放下了疑惑的心思。 一般来说，老人肯定是不相信小孩子的，可朝暮不一样，她的对许家来说本就是特殊的存在，想到这里，许老太拿起海带轻轻闻了闻 一股海水的咸味儿，还有海洋特有的腥味。 完全没有腥臭，海带本身也呈现出干净的淡绿色半透明样子，和海里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像同一个物种 许老太用指甲掐了一点点，放入嘴里抿了一下。 咸，鲜，还有一股海带特有的海草味，没有任何苦涩的感觉，也没有刺激性的奇怪味道。 “还挺好吃的。”许老太放开胆子又咬了一大口，生海带没经过任何烹调处理，味道十分单一，并不好吃，可许老太此时也不关心好不好吃，她只在意能不能吃 只要这东西能吃，她相信自己的厨艺，可以变着花样的让它变成好吃的，但是前提这东西毒不死人 又吃了一口，眼下看不出来副作用，但也不能确定毒素会不会延迟发作，许老太谨慎地将海带收起来，没有继续加工，也没扔掉。 直到翌日，她睁开了眼睛，感觉身体里除了没吃饱肚子饿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许老太眼前一亮，当即将昨天藏起来的海带拿出来，切碎煮成了一锅汤，她没往里面加入任何佐料，就连盐都没加，这一锅汤煮出来，她没有立刻喝掉，而是浇在了屋后野地的杂草上，之前听说村里有人喝海带汤死掉了，如今她这一碗汤浇在杂草上，要是有毒，杂草也应该死了才对。 等到中午，杂草没有任何蔫了的迹象，甚至因为浇了水长得更加旺盛了些 如若换做平时，许老太早就将海带拿出来煮汤给孩子们喝掉了，可如今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她必须谨慎，毕竟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了，不吃就要饿死，瞧瞧大队长他媳妇，为了省那么一点口粮，竟然将自己饿成了浮肿病，那样子太惨了，惨的许老太都不忍心霍霍了。 许老太琢磨着这海带真的没毒，也豁出去了，她将海带切成丝，用滚水焯了好几遍，将煮过海带的水全部倒掉后，最后将没什么滋味的海带凉拌了一下，才端上餐桌。 就这样过了几天，家里人都活的好好的，谁都没出现问题，许老太也渐渐放开了胆子，一开始她还将海带过几遍水，到了后来就直接切成细丝炒来吃了，因为过了水，海带原本的鲜味保留下来，一遍又一遍尝试后，她做的海带也越来越好吃。 因为粮食越来越少，许老太刻意将海带剁成了小颗粒，和米粒似的，然后跟糙米拌在一起煮饭，这样煮出来的饭吸饱了海带的鲜味，比纯糙米饭的煮法要好吃很多，而且，海带本身就带着咸鲜，加入两片儿生姜后，再加少许的食盐加重口味，煮出的饭就几乎堪称美味了。 在这个连饭都不能放开吃的年代，有这样一碗改良的海鲜饭已经算得上极致美味。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许老太这样把海带剁碎掺入米粒之中，可以大大的增加一锅饭的数量，原先三人份的饭，被许老太这么一加工，煮出来后就膨胀成了六人份的。 粮食紧张的时候，拿海带充数代替糙米，又当菜，又当饭。 但是尽管如此，许老太还是十分小心谨慎，她只用朝暮带回来的海带，绝对不会亲自去采，因为她心里明白，朝暮是特殊的，虽然她不知道原因，但只要朝暮能帮助他们家度过饥荒的年代，她就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朝暮坑人 这片海里的毒海带，原先就是成片的，海里密密麻麻、严丝合缝，因为吸收了海水中的毒素，水里的生物不吃，常人又哪里敢吃 这东西虽然并非大鱼大肉，可至少在粮食紧缺时，许老太和家人也不至于饿着，和村里其他瘦成麻杆的村民相比，许家人没到白白胖胖的程度，但面容上也没有饥饿的蜡黄和干瘪，这也造成了有心之人的疑惑，譬如曾经偷窃没成功的王大麻子。 王大麻子这些年一直游手好闲，瞧见了许老太的儿媳妇朝阳他娘后就不安好心，许安国回家后，王大麻子消停了一阵子，但他瞧着许安国又去了城里上班，一周就回来一次，于是便贼心不死，贼溜溜的盯上了许老太家的动静。 朝暮抱着海带回家没藏着掖着，村民都是瞧见的，但只是以为小孩子闹着玩，没往心里去，可王大麻子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盯上了许老太家，此时又闲着没事喜欢找点事情，这次瞧见朝暮一天到晚的往家里搂海带，再加上许老太家人又一幅勉强吃饱的模样，他就心存怀疑，许老太应该是把海带拿回去吃了。 许老太是怎么解毒的不知道。但是王大麻子想弄清楚，也许他也能像许老太家那样，将海带弄来吃，那么这段饥荒的日子也不是太难过。 趁着夜色来临，王大麻子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想法子扒拉许家的墙头偷窥了。 这一切，许老太等人都没觉察，可朝暮却很清楚。 这天，朝暮故意抱了两条海带回家，这两条海带长在一个根茎上，属于同株，但是她只给其中一条去了毒性，另一条只是减少了毒性，吃不死人，但也没有纳入可食用的行列。 朝暮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将手里的海带交给正在许老太，许老太瞧着她怀里的另一根微微挑眉，就见乖孙女摇着头，“这条不好不能吃” 许老太蹙眉，这么长时间，她也习惯了朝暮的特殊能力，她不知道朝暮可以吸收毒素，权当朝暮只能辨别海带有毒无毒。 她将两条海带扒开，无毒的那条瞧着翠绿清透，肉质呈现着好看的透明质感，闻起来只有一股子属于海洋特有的清新，以及淡淡的鱼腥味，而朝暮口中那条不好的，则深绿如墨，瞧这肉质老硬，鼻子凑近一闻，冲鼻而来的只有腥臭，甚至海带表面还附带着一层恶心的粘液。 许老太点了点头，表示她也学会了分辨，“这根不能吃的可千万别往嘴里放。” 说着，她就想接过来扔掉。 朝暮摇了摇头，将那根海带挂在了墙头上，奶声奶气道“奶，滑的，不能放院子里。” 许老太宠溺地摸了摸朝暮的脑袋，“是啊，我家娃儿真懂事。” 说完，她就拿着那根完好无损的海带去了灶间加工，没多久，房间里就飘出了煮饭的香味儿。 朝暮扯了扯唇角，瞥了瞥院子里的墙头上。 王大麻子躲在院外的墙根下，提着鼻子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没错，就是海带的味道，不会有错。” 他也是许家村土生土长的人，海带什么味道他能不知道 这许老太家果然靠着吃海带度过饥荒 看着挂在墙头上的半截海带，王大麻子眸光一闪，心中起了贪念，他想着许老太能吃，他也能吃，而且许老太家都已经吃过了 小白鼠没事，他还怕什么有便宜不占那就是王八蛋 想到这儿，王大麻子垫脚扯下挂在墙头那根并未完全祛除毒素的海带，一溜烟往家去了。 夜里，还没等入睡，王大麻子就趴在炕上起不来了。 肚子拧着那个疼哟，他又是吐，又是拉，原本就没有油水的，如今更是脱水的犹如麻杆，瞧着跟干尸也差不离了。 王大麻子想到晚餐煮的海带，嘴里不停咒骂，“该死的许老太原来你们是不想活了想自杀就说明白，害得我跟着你们一起吃了毒海带” 像是看到了这幅凄惨画面，尚且在家里炕上睡大觉的朝暮突然笑出声，她想到白日里坑王大麻子的那一幕，忍不住又笑了几声，那条海带她已经祛除了大半的毒素，王大麻子吃了死是死不掉的，可上吐下泻也不好受，足够他安分一段时间了吧 因为朝暮的关系，许老太家是村里吃的最饱的人家，海里连接紧密的海带群，只有朝暮有解毒的办法，这简直就是给许老太家专供的粮仓，虽然一天三顿吃着腻歪了些，可在这个吃饱饭都很难的年代里，口味又算什么 朝暮隔三差五的就听朝阳说，附近村里又多了些饿死的人，甚至走在路上，都能看见饿到无力走路的村民，而他们家，却没有一个人饿死。 海带不是肉类，再怎么煮也没有肉香味，而村里人靠海，海腥味大家都闻得出来，所以即使许老太家里飘满了海腥味，也没引来任何人的怀疑和关注，唯一动了贪念的王大麻子，也已经因为偷吃了朝暮故意坑他的海带，从此忌惮这许老太家，再不敢靠近。 最重要的是，海带是素的，而且能够刮油，纵然吃的多，可许老太一家人就没一个长膘的，他们家人气色好，没饿出骨瘦如柴的可怕模样，但是撩起衣服也瞧得见肋骨，再加上海带里丰富的微量元素，这些能够帮助许老太家在这饥荒年代有着健康的身体，顺利度过缺少粮食的难关。 然而，许老太家算是好的，也有混的不好的，譬如大队长一家，这饥荒一来，大队长家那真的是遭了罪，别看他是村子里说话最管用的人，但他的压力也最大。 首先来自上头人民公社的压力，毕竟他是靠着嫁到镇子上的闺女才得到的职位，不管他做什么，都得参照上头的要求，为了赶上其他村子的进度，不得不联合生产队长，压着社员上缴粮食，虽然交差的时候得到了领导的夸赞，可村里就惨了。 很多人知道存粮不够，压根就不想上缴，后来那些个种地的村民都开始想方设法的偷懒，大队长要求追产量，生产队长又要放卫星，社员再存点私心，人人都留着一条后路，就更加追不上产量了。 大队长听了媳妇的洗脑后，为了保住职位，只能来硬的 然而，社员也有脾气，他们都要饿死了，谁还管什么口号，产量 这下可好，大队长来收粮，就跟古代皇帝抄家似的，那些藏在床底的，掖在房梁上的，地窖的，全部搜寻出来，社员们瞬间怨声载道。 许老太家因为没种地的关系，家里几口人靠着许安国那点工资过活，大队长一行人到底没理由去收他们家的粮食，也没办法去收。 原本大队长产量不达标，还想跟许老太借粮的，但是话没出口，就被许老太骂的狗血淋头 “村里今年追产量，隔壁村子的产量已经追的七七八八，就我们还落后人家一大截，别的社员家搜过一遍，确实没多少了，要不你帮个忙，借我点粮食，等下一批粮食出来我就还你” 许老太闻言，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她就知道大队长这人不实诚，他们什么路数她还不知道说是借，其实就是看她家没种地，找个理由收粮罢了等她拿出来，他们铁定是不会还了，照着生产队长放卫星的方式，缺口只会越来越大不会有结余，而且到时候她找他们要粮食，他们肯定以支援中央的名义，把借条都给扣下咯 她要是将存粮交出来，她们家还没人饿死，那就证明她们家是富农，个人的就是大家的，这刚刚打完了地主，谁也不允许私自囤粮，到时候许老太家说不定就被他们扣上帽子，而且借粮这件事有一就有二，一旦给人开了先河，他们被公社逼得走投无路，就会把歪脑筋打到她们家头上，她辛辛苦苦养活家人，就是为了给他们这些王八犊子剥削的 门都没有 许老太当即拿出切了一半的海带，啪地一声扔在了大队长等人的面前，“粮食是没有的要吃的，就只有海带，你爱要就拿去” 大队长等人看愣了，“这海带，不是有毒” “有毒啊你们敢吃吗吃下去可管饱了反正我们也不想活着了，被饿死是死，被毒死也是死，我们宁愿做个饱死鬼” 许老太扯了扯唇角，拍着厚厚的海带叶，海带吸饱了水分，天然生长吸收了排污口的毒素，又没有人类和海洋生物捕食，所以体积异常巨大，一长条海带看上去就犹如砂布那么宽，甩起来跟皮带似的，抽在人身上也是格外的疼。 大队长也知道海带的毒性，听说了王大麻子偷盗不成反被坑的事情，顿时连上前摸一下都不敢了。 许老太一把将菜刀砍进海带，菜刀便牢牢地钉在了桌面上，完全将整张桌子当成了案板。 这架势，瞧着颇有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凌厉 “放心吧，我这条海带，煮了七天七夜，期间至少换了十四次水，基本上没什么毒性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们，吃多了还是会腹泻的，要不要吃，你们看着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言传身教 许老太笃定这些人是不敢尝试的，她总不能说，她家乖孙女能够辨别海带有毒无毒的本事，每隔两三天都能弄来一长条无毒的海带来吃吧所以她就现场编造了一个谎言。 没有别的解释，大队长或许能够相信，可王大麻子吃毒海带汤回家后上吐下泻了整整三天的事情，在村子里也算家喻户晓，想到王大麻子的惨样，他顿时收起了尝试的心思。 跟许老太这样的人是没办法讲理的，大队长亲眼所见，许老太家满屋都是一模一样的海带，几乎瞧不见别的，他们就是想搜刮都找不到地方下手，也只能就此作罢。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许老太囤粮的地方，就在他们走过的院子下面，那是许老太让许安国悄悄挖出来的地窖。 之后，大队长也让媳妇试过，如果许老太所说，将海带煮上七天七夜，看看这玩意还能不能吃。 然而，前五天煮出来的海带汤都是腥臭的，到了第六天，汤不丑了，可海带也差不多煮烂了，基本都融入了汤水之中。 所以，要么就是这办法完全没法解毒，那海带保留着能吃的模样，要么就是完全解毒，海带煮成烂泥，靠着喝海带汤扛饿。 大队长只能跟旁人说，许老太家这是饿的不行了，将毒海带当成了观音土，索性破罐子破摔。 说到大队长，他们家其实也不好过，原本前些年还挺风光，不仅家有存粮，还能时不时的从小闺女那边弄来荤腥和好酒，可如今大队长为了保住得来不易的位置，自家也没多少存粮，能交的早就上缴了。 镇子上抓得紧，他弄不到酒肉回家，就跟其他社员家没什么区别了。 他媳妇黄桂花为了节省，硬生生把自己饿成了浮肿病人，加上村子临海，以为靠海吃海，海盐吃多了，也没往饿肚子那方面想，所以他媳妇的病怎么都治不好。 实在混不下去了，大队长想着让嫁给镇子上书记小儿子的闺女接济一下娘家。 可是，等他去城里汇报工作时一打听，才知道，书记一家竟然都被抓进去了，原因是贪污受贿 因为公社领导放卫星夸大其词，产量报的太大，窟窿无论怎么补都补不上了，所以就想着给上头的人塞点钱，将这事蒙混过关，同时，书记他将家里也搬空了，情况跟大队长如出一辙，这时候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下头人手里收点钱回来，然后周转一下，打通关系。 可惜，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匿名举报的人民群众，他这一进一出，立刻就被有心人盯上了，给他来了个连锅端 大队长知道情况不妙，本想独善其身，可没想到他媳妇竟然胆大包天的克扣了许老太家许安国的抚恤金，这件事他原先不知情，然而在这时，这颗恰巧引燃，他也被人举报了 以此为引，领导怪罪他办事不利，该交的产量没有交上来，是拖了大家的后腿，是没有跟上前进的步伐，是存心搞垮改革的风帆，一下子，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了大队长的头上，他难辞其咎。 反正“产量”是收不齐了，本着“与天斗与地斗”的原则，又不能说群众输给了大自然。因为自始至终他们都说群众是积极的。那积极的就不可能“产量”低。所以，只能说是有人蓄意搞破坏，拉低了“产量”。于是这个锅只能大队长来背。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 原本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在村子里征收粮食就让社员们不愉快了，再加上他媳妇是个泼妇，在村里仗势欺人，也没得人喜欢。 所有的事情赶在了一起，人民群众将大队长推下水，纷纷指责他平日里就有反动倾向，不顾人民群众死活，在家吃独食等等，这些有的没的小事加在一起，就变成了一件大事 几乎一夜之间，大队长的职位就被撸了，这家人被判成了黑五类，发配到了农场干活。 虽说大队长没了，但村子里该交粮还是得上交，大伙出了一口气，饿肚子的大局还是没能改变。 在这些人里，唯有闷声不响，一直哭穷的许老太一家人窝在自家的小房子里吃海带，熬过了这段艰苦日子。 熬过三年饥荒，又过了几年，这时候朝阳已经十四岁了，朝暮也已经七岁了。 这个年纪，朝阳本该在学校上课，朝暮也应该读书，可因为一场运动的爆发，学校里的老师瞬间少了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看清了当前局势，稍微有点良心的主动退出了学校集体，脱离了被的一线，还有一部分没良心的，借着这场运动的名义，以思维的优势，反过来带领小兵们抄了学校，就此，学校的职能彻底结束 眼睁睁看着学校被封，校长被打倒，朝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聪明的他没跟着大部队四处折腾，他早早的认清了这其中的关系。 社员们没有文化，更多的就是借着这场运动的名义公报私仇。 原本朝阳想学许安国那样去部队当兵，可当下局势混乱，再加上许老太的执拗，朝阳也只能呆在家里，防止那些图谋不轨的人前来闹事。 许老太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蛮横，平日里就得罪了一些小人，虽然没有大是大非的问题，可到底碍了一些心胸狭隘的家伙的眼，难保这些人不会借此机会报复，再加上许安国被迫在城里跟着折腾，根本没法回来照顾家里，于是年仅十四岁的朝阳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别看朝阳只有十四岁，可村里的孩子懂事的早，再加上许老太棍棒加开导的教育方式，疼爱不失严厉，处处教育着朝阳的为人处世，这也使得他在同龄人中格外早熟。 至于朝暮，经过这些年的折腾，也出落的愈发标致，虽然身体还是七岁，可心智上远远地超出了同龄人，再加上她特殊的体质，使得她瞧着跟普通村民多少有些不同。 村里的大闺女小伙子，大多脸蛋偏黑，多少有些雀斑，皮肤也被海风吹拂的较为粗糙，脸颊上钳着两朵高原红，可朝暮就完全不同，她的丧尸体质，在寒冷严酷的环境下，不仅没变的粗糙，反而犹如泡在温泉之中，得到了无比的滋润。 朝暮经常吸收海水中的污浊之气，她的能力也愈发熟稔，这些污浊毒素进入她的体内，就好似补品，不断强化着她的身体，身体机能得到活化，自然皮肤也异常细致。 这时候她的体质就能够让她的肌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白的有些艳丽，在这个刚刚度过了饥荒又迎来运动的年代，大多数人还是干瘦的，一种近乎枯骨般的瘦弱，像朝暮这种健康又苍白的，着实惹人眼球。 村里的小闺女格外嫉妒朝暮，她既不用干活，也不会被许老太打骂，就已经让无数适龄的姑娘们羡慕嫉妒恨了。 那天，朝暮从海边回来，难得捉到了一条扁鱼，因为刚刚吸收了海水里的污浊，此刻，她就好似刚从温室中绽开的花朵似的异常好看，她一心想着找许老太做好吃的，压根没注意周围还有几个同样年纪的闺女，这些人看到她经过，顿时心生嫉妒，忍不住从地上捏起了一团泥巴，朝着朝暮的方向，就扔了过去 因为怀里藏着一条鱼，朝暮不方便闪躲，万一扁鱼掉出来被人瞧见，又要说她薅社会主义的羊毛了，这可挨打还麻烦。 就这样，一个泥团子直接坠落在朝暮的衣服上，顿时，好好的衣服就多了一坨瑕疵。 几个人在滩涂边哈哈大笑，却没发现朝暮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几个人等朝暮离开很久后，才渐渐地感觉到寒冷，她们面面相觑，又抬头望着天空上的炎炎烈日，顿时打了个寒颤。 “有没有觉得特别冷” “有啊。可是刚刚也没觉得那么冷啊。” “你们不觉得这股寒冷是衣服都挡不住的么” 说到这里，三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 回到家，朝暮将扁鱼交到了许老太手中，进屋对上了朝阳，朝阳一打眼就瞧见了朝暮衣服上的泥团子，哪里还不明白，朝暮这是被人欺负了。 “这怎么回事” 朝阳立刻站起身，想起几年前，村里人也是这样嘲笑朝暮，他也是拿稀泥去砸人的，在他眼中朝暮犹如瓷娃娃一般玉雪可爱，可竟然在村里不受欢迎，一想到妹子受了气，他顿时坐不住了。 “朝阳哥，我没事。” 朝暮不在乎，跟末日凄凉的景象比起来，这都是小打小闹。 然而，护短的朝阳却忍不住，“谁扔的干嘛不还手，又不是打不过” “这不，怀里藏着鱼吗，不能让人瞧见了。” 朝暮摸了摸鼻子，她其实真的不在乎，在她眼里，那三个小闺女就是闹性子，没见过世面的村里人耍脾气，拿人出气寻开心呢，或许别人会生气，可她不会，她的眼界不在一方土地，根本不想跟这些人计较。 朝阳拧了拧眉，奶教过的，自家人除了自家人能欺负，旁人是万万不能碰一根毫毛的。 他这护短的性格，完全遗传自许老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知青下乡 “村西边林家的那两个闺女，还有隔壁张家的小女儿，她们三个平时一起玩。” 朝阳不知道朝暮为什么被人扔了泥巴还笑嘻嘻的，可当他找上人家家门的时候，才知道原因，踹开林家的门，他一眼就看见两个做了坏事的闺女瑟缩在炕上，身体抖得犹如筛糠，完全一副受冻着凉的模样。 见此，朝阳大概知道了原因，不是朝暮不记仇，而是她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闺女，估计张家那个也好不到哪里。朝暮的脾气他是知道的，鬼机灵，闷声不响受了委屈却不代表她会咽下这口气。 至今，朝阳都不知道朝暮到底有什么特殊能力，但是她总能恰到好处的保护自己，还给家里带来益处。 虽然他不允许村里的小娃子说朝暮是怪物，但他已经意识到了，朝暮确实特别，然而，这些问题并不适合掰扯清楚，朝阳有分寸，既然朝暮不说，他就不问。 “我家闺女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来捣乱” 林家人都急哭了，村里条件不好，赤脚大夫也只会看些小毛病，一旦有什么重病便只能自己扛着，万一扛不过去就是个死。 他家闺女从小健健康康，这突如其来的疾病完全没有来由，很大几率就这么去了，一想到两个好不容易养大的闺女挺不过去，换不来给小儿子找媳妇的钱，林家人便觉得火烧眉毛，想做点什么，又只能坐以待毙。 “哼。” 朝阳冷笑了一声，他知道，林家两个女娃现在病成这样，多半是朝暮动了什么手脚，然而他也清楚，朝暮只会教训那些应该被教训的人，比如王大麻子这类的流氓无赖，她从不冤枉人，也不会过分折磨一个人。 这两个女娃的苦头是要吃的，但是绝对没有生命危险。 朝阳扬了扬下巴，视线扫过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娃，“我不管你们真病了还是假的，你们朝着其他人民群众扔泥巴，就是有意挑起群众内部的矛盾，你们这样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如今特殊时期，只能用这套话语，虽然朝阳不是小兵，可小兵们的这套说辞，他却一点不少听，现在搬出来，正好吓唬人。 屋里两个冻僵的闺女，屋外站着兴师问罪的阎王，林家人当真左右为难 林家媳妇想要打发了朝阳，却没个主意，想扔下朝阳去照顾屋里的闺女，朝阳又揪着不放。 这时候，林家的当家出来了，他拎着钱袋，愁眉苦脸道“行了行了，我这里有几块钱，给你，就算我们赔礼道歉了，剩下的一块钱，我得赶紧去镇子上找个大夫。” 朝阳摇了摇头，这病就是朝暮弄出来的，镇上的大夫也没辙，而且，朝暮并没有害人的心思，顶多就是惩罚，教训教训。 想到这里，他自信道“第一，你这钱我不要，我又不是碰瓷讹人。” 说着，他将手上的几块钱塞到了林家当家的手中。 许家因为许老太和朝暮的缘故，瞧着破破烂烂，家徒四壁，但实际上当真藏了不少好东西，地窖里，灶台下，炕底下，墙壁的夹缝之中，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给许老太塞了个遍，这点小钱朝阳还真的看不上。 明面上朝阳保护着许家，暗地里朝暮也在使劲，还有许老太的火爆脾气，即便是小兵也不敢轻易招惹的。许家在社员眼中便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啃不动、搬不走，踢一脚，石头没事儿，自己的脚生疼。 所以66年到来后，红色风潮席卷大地，几乎所有人家都多多少少受到了波及，唯独许老太家相安无事。 “第二” 朝阳继续道“我来，只要个说法，你不道歉我不会走的，你给我一把钱让我走，当我许朝阳是什么，叫花子” “诶，都啥时候了，我家闺女病成这样，你还捣乱” 林家人越是着急，朝阳就越是冷静自持的咬住不放， “捣乱到底谁给谁捣乱” 他冷斥一声，极其严厉的声音配上冷淡的表情，宛如杀遍战场的将军，毫无十四岁孩子的弱气。 “从始至终，你们就一直想着如何打发我先是言语，又拿来一把钱，从头到尾就没有一句道歉的话语，说明你们根本没意识到你们的错误或者说你们不觉得你们做错了” 许朝阳死死地盯着林家当家的眼睛，他这个十四岁还没成年的孩子，竟然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瞪得后退了一步。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你们闺女刚欺负了我妹妹，回家就病了，这摆明了就是老天爷在惩罚她们，现在或许说这话不合适，但你们觉得，孩子都这样了，就算从镇子上请来了大夫，就能看的好我瞧着如果你们不把孽债还了，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们闺女” 如今在家出门都要说几句红宝书上的伟人语录，但毕竟时间还短，社员们嘴上是跟着组织往前看的，可心里多少有些迷信，而且林家闺女的这病实在来的蹊跷。 林家夫妻俩听了朝阳这番话，心里一下子动摇起来。 或许相信语录能治病，不如相信给土地爷磕头来的更有效果 林家当家的挠了挠头，最终下了决定，“孩儿他娘，去借个推车，把闺女抬到车上，我们直接去镇子上看大夫，路过许家的时候，顺便给人家磕个头，把这孽债还了。” 大男人嘴硬，但心里已经相信了朝阳的话。 朝阳见此，也没嘴上不饶人，等林家的推车路过许家时，还真的让两个闺女朝着朝暮所在的方向磕了头。 朝阳看向朝暮，却见她微微一笑，顿时心里犹如明镜。 朝暮走出院子，将两个冻僵了几乎不能自主行动的闺女扶起来，说道“行了，我原谅你们。” 她扶着她们的时候，便顺手将那股子骇人的寒气吸走了。 林家人出了许家院子，还没推车到村口处，就见俩闺女从小推车上坐了起来，人不抖了，身上也不冷了，甚至因为裹了好几层棉衣喊起了热，虽然瞧着出了一身虚汗，可是到底跟方才那副鬼上身的模样不同了。 林家夫妻俩面面相觑，哪里敢说什么过分的话语，甚至连镇上都不去了，直接回了家。 张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也跟林家如出一辙的来了一遍，这才消灾了。 这时候，一辆绿皮卡车开进了村，带来了一车人。 这些人跟村里人完全不一样，瞧着活泼朝气，却又软弱无力，站在村里胆小又好奇的，就连看见路边的野菜都感觉到了新鲜，然而这些人却连锄头都挥不动，甚至有几个人满脸的趾高气昂，好似大家都欠了他们似的。 朝阳得到消息时，村里新选举出来的大队长已经跟这些人搭上了话。 他听到社员们的窃窃私语 “这些人有啥骄傲的，虽说伟人说过，知识青年要到农村来，可啥时候能回去还不知道呢” “瞧着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怕是十斤米都扛不起来” 村里人瞧热闹，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大队长跟卡车司机聊了几句，就将这群人接了下来，这些人就是第一批下乡的知识青年。 “这些是城里的小红军们，他们来我们这里认识生活，体验生活，支援我们农村建设，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会住在我们这里，跟我们一起种地。” 没用多久，大队长就在心里做好了他们住进哪家那户的决定。 原本村里人对这些人好奇的紧，瞧着他们长得白白净净，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不仅说话文绉绉，而且就连声音也比村里的大老粗好听，村里适龄的闺女都喜欢这样的男人，不仅因为他们看上去更白净，更多的原因则是他们有文化，见识广博。而且据说这些人都有背景，最次的也在城里有一定的职位。 这样的男人，在村里闺女的眼中，就好比金龟婿 然而，村里人和知青的关系却愈发紧张，甚至开始有了矛盾冲突。 原本这些人就是奉命下乡体验生活的，十二个知青半数并不是主动前来，眼角眉梢都透着对村里的嫌弃，这让村里能干的小伙子们很不服气，再加上这些人一来，村里的闺女就好似蜜蜂见了鲜花，倒贴似的不要脸的往人身上挤，这简直就是打了村里小伙子的脸。 “这次知青下乡，也是顺应当前局势，是维护群众氛围的统一举动。虽然我们村不比城里，甚至生活比城里艰苦一些，但是我们这里民风淳朴，大家都是乐于助人的，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够互帮互助，一起共创一个美好的家园” 大队长将知青下乡这件事拔高到一个非常严肃的话题上“这次同志们前来，也是组织临时决定的，我们没什么准备，就连知青们居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寻思着既然人都来了，那就不要单独再划出一块区域了，所以每家每户，都分配一个知青同志，大家一起生活，这样也能快速融入到我们的生活中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矛盾 其实大队长说这番话也是有小心思的，他擅长和稀泥，不愿意得罪人，又不愿意给知青们单独盖一个院子，那在他看来是要耗费财力物力的，就算他愿意用工分来换取劳动力，但是木材、水泥、砖瓦却还是要掏钱买，毫无以为，这些钱只能从村子里的公共款项中扣除。 社员们生活紧张，刚刚从饥荒中缓过来，还没修整好就要为一群人盖一栋新房子，他这个大队长心疼啊 而且，如果将这些人聚在公费盖起来的房子里，那么这群知青的吃喝拉撒都得他来负责，所有的费用都要他从腰包里挤出来，哪怕这些知青也有工分，但工分多少还是个问题，他们若是只能吃不能干，社员们就会有意见，他也很有可能会被知青们榨干，但是 这群知青上面有人啊，他不敢草草应付 据他所知，这些知青多半都是有身份背景的，万一哪个伺候不周到，回去说句话，那他可真的就吃力不讨好了。 大队长也是个精明的主儿，所以他想着，将这些知青分散在各家各户，不仅不用盖新房子，吃穿用度都跟着社员们走，上面还会分出一些粮食算作他们的口粮，他就不用操心了，就算万一出个什么矛盾，还可以将责任推到社员身上，保得一身轻。 话音落下没多久，同样精明的村妇就附和道“成，我家房子新，可以来我家一个” “我家也可以住一个” 她们说话的时候，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白净条件好的男知青，眼中含着几分探究，就连傻子都看的出来。 村里人想法简单，也很无赖，她们想着让人先住进来，到时候自家闺女跟人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死皮赖脸的贴上，咬住人家死不松口，这样不用等太久，等知青回城，她们的闺女也就是城里人了，这是村里女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模板 然而这个想法太过露骨直白，几乎村里的妇女们眉毛刚刚一挑，等待分配的男知青便立刻意识到了。 朝阳想着城里的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怕人拐走自家妹妹，率先反对道“不行，我们村里民风淳朴，虽然欢迎知青同志们下乡支援建设，可是每家每户都有适龄的闺女，万一出什么事儿，谁能负责” 可不是嘛，村里妇女们想的很好，但也要人家知青愿意被坑啊，若是不愿意，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可是会引来小兵们 瞧着两边骑虎难下，知青们满脸不情愿，大队长为难极了。 这时候，有一个人走出来，在大队长耳边悄声道“我们一共十二个人，七个有红色背景，五个有裙带关系，这里面你谁也得罪不起，不给我们盖房子，让我们吃住在农户家里，怕花钱吧我劝你不要这样想，到时候两边不讨好，又弄得社员们有意见，你这个新上任的大队长怕是到头了。” “你是” 大队长闻言，神色中划过一丝胆怯，他是清楚这些人来历的，也心知他们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一腔热血来到农村支援建设，却没想过吃苦的问题，他最怕的就是这些知青同志吃不了苦，到时候让他难做。 特别是眼前这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瞧着文质彬彬，带着时代特有的圆形平光镜，可眼神却很冷淡疏远。 好像城里的知识青年给村里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城里人吃的好，身形颀长、体型匀称，没有村里人瘦成麻杆的惨样，可也没有村里壮劳力那样的有力臂膀。说话的年轻人在知青中有一定地位，他一开口，剩下的知青都安静下来，似乎在等待他发号施令。 大队长不敢小瞧对方，纵然隔着年轻男人的衣服，他也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并没有任何力量感，甚至是弱不禁风，但那种眼神锐利的骇人，跟他见过的大领导似的。 年轻男人气质很好，即使没什么力气，一张脸就能够吸引很多村里的闺女。 他是这些知青里长相最好的那个，有着极其英俊的面容，同时兼具着内敛的含蓄，大队长看不透这个年轻男人的想法，也摸不清不属于他年龄的城府到底多深。 村里人简单，事情写在脸上，而这个年轻男人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冷静至极，根本没有一丝情绪变化。 大队长在心里承认对方的独特之处，当下便讨好道“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问题，不能光靠想，就能解决” “这样吧，我们一起写联名信，跟上面领导诉诉苦，这里的条件艰苦，群众努力，让领导想办法每个月多分配二十斤大米和半斤肉，怎么样” “可是你们十二个人，一个月吃的就不止二十斤米” 年轻男人脸色瞬间沉郁，眼神冷静，“你要想清楚，我们写联名信，才有这些物资，如果不写，那可就什么都得不到，而你仍然要好好安排我们。” 大队长脑门上似乎渗出了冷汗，明明他的年龄比年轻男人要大，可这个男人周身的气势，却远远地压过了他。 他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好，我就去办” 年轻男人满意的颔首。 “那这位知青同志，我要怎么称呼你” “不要客气，我姓沈，名知书，知书达理的知书，你直接称呼我沈同志就成。” 事情办完，沈知书回到知青队伍，就有人立刻迎上来询问“咋样，大队长咋说” “办成了，只不过一开始要艰苦点，住在社员家里，后面大队长会给我们建知青所的。” 虽说大队长答应了给盖新房子，也并没有拖延，可当房子盖成的刹那间，十二个知青全部傻了眼。 沈知书原以为，怎么也得是一间水泥砖瓦垒成的房子吧 就算没有二层小楼，一层也应该有的，如果为了赶进度，来不及浇筑水泥，砖瓦房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用砖瓦垒起来的房子能有多大难度 可是 他发现，他真的高估了许家村社员们的建造水平 社员们并没有建筑知识，帮他们盖房子的壮劳力因为村里闺女们的反应，心里不自在，瞧着像是没出力，大队长这人惯会和稀泥，没用最好的材料，也不肯用最牢固的设计 这样盖出来的房子，等同最简陋的猪圈 沈知书简直气笑了。 几根木桩围成围栏，用绳子扎起来钉在地上，顶端再用几根细木捆绑成伞的形状，一根大木桩竖在围栏中央，撑着伞帽不倒，伞帽上用稻草铺盖了一层，算作挡雨。高个子的知青走进去，头顶刚刚碰到伞帽，连伸个懒腰都做不到 至于脚下，则是黄泥地，村里的青年们没将土地夯实，此刻散发着一股子臊子味儿 大家的脸都绿了。 几个知青进了屋又连忙退出来，惹得外面围观的社员们哈哈大笑，不乏幸灾乐祸的意味。 几个知青也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从来都备受宠爱，心里哪里藏得住委屈，此刻明摆着被人欺负，压根藏不住火气了。 几个人跟沈知书面面相觑，沈知书微微点头。 他的身份背景最深，很多时候遇到问题，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些人的主心骨。 一瞧见沈知书点头，几个人心中有数了。 下一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知青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茅草屋上，茅草屋吱吱呀呀地摇晃了几下，没倒。 好歹是圆形的，也是花了半天功夫搭建的，当然不至于这么踹一下就倒。 然而吱吱呀呀的乱晃，看着也就是几下子的功夫，多踹几脚就塌了。 几人来自老京城，也经历过小兵们的洗礼，除了沈知书，身上都有一股子力气，瞧着一脚没踢散的茅草屋，索性个人一起上，使出了抄家的力气，竟然将茅草屋扒了个稀巴烂 看到这群知青这么闹腾，负责搭架子的壮劳力不干了，他们早就看这些人不爽，正缺理由吵架呢，这下子人家将茅草屋拆掉了，他们也就有了动手的理由 “怎么，城里来的少爷瞧不上我们农民的房子是不是” “什么下乡支援建设，分明就是来闹事的” 沈知书拧了拧眉，论言语，这些社员们哪能比得过他们文化人 下一刻，一旁激动的女知青站出来，义正言辞道“我们秉承着伟人的信念和语录，下乡支援建设，深入群众生活，而你们呢不仅没有给我们等同的住宿环境，还搭建了这样一个捡漏的茅草屋，你们这是瞧不起革命同志是跟革命的大潮流作对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村的政治作风，是不是真的跟上了改革的浪潮。我看，你们根本就是打着革命的幌子，搞自己的小团体，在分化革命的同时，与革命的大浪潮作斗争” 一下子，女知青的话就把个人的矛盾上升到革命的高度。 问题严重了。 村里人没文化，不理解这其中的意义，可大队长知道啊，除非这十二个知青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否则就会有接二连三的革命同志前来，将宁静安和的许家村夷为平地 他见过那些小兵们的凶狠，学校的水泥墙，被那些人用锤子砸出了无数个大窟窿，老师们也被关在不足六平米的房间里，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白日里写认错书，晚上交代问题，最残忍的时候，他们跪在高台上，被小兵们用鞭子抽打。 下面还有几十个上百个的群众同志，群情激愤。 那样的场景，大队长每次想起，便觉得毛骨悚然，怕是意志力最坚定的人，也熬不下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正常人的打开方式 如果不是许家村临海，过于偏远，没人愿意过来吃苦，再加上村里太过贫穷，没什么好闹的，他们村恐怕也要被折腾一番。 这些社员没见过小兵们的凶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完全没将知青放在眼里，殊不知，这些人背景之深，盘根错杂，环环相扣，别说是小兵，就算是一卡车拉来一队人民子弟兵，都完全有可能 大队长冷汗直冒，他刚刚接替了上一任大队长的职位，他平时也没什么话语权，社员们不把他当回事，但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要是再不调和矛盾，他这个大队长的位置恐怕也到头了。 他见状，立马冲了出来，给那个率先起哄的人屁股蛋子上来了一脚 “太不像话我一会没看着你们，你们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漏子这地方是人住的让你住你来不来开玩笑怎么能委屈了我们革命的先驱分子，现在我决定，村里所有社员，每家每户，必须认领一个知青同志回家，谁也不许反驳要是谁不同意，那就是违抗革命意识，存心跟革命的大潮流作对，到时候小兵们来了，我不仅不保你们，还会第一个拉你们出来” 大队长脑子清醒的不得了，知青同志和社员，到底偏向哪边他几乎不用思考。 毫无疑问，他偏向这群背景深厚的知青同志们。 别看这些人年纪轻，可脑子活泛的大队长深知背景的重要性，因为带着他们过来的卡车是绿皮车，是部队里才有的东西，一般他们去城里，要么是步行，要么是坐驴车，除非是大人物来村里，就像那年许安国回来，除此之外，村里人还没几个人坐过军卡，能动用部队的力量，来给这群小娃娃做代步工具，惹不起惹不起。 “这样家里有女娃的收女知青，家里是男娃的收男知青，我现在就开始分配，谁也不许说一个不字” 面对大是大非的问题，大队长一直坚定着自己的立场，否则也不至于混上大队长的职位。 好说话的没一会就分完了，只剩下一个瞧着肤白貌美又格外麻烦的沈知书。 甭管怎么说，沈知书都是这些知青的主心骨，最难对付，而好说话的社员们也都各自接收了一个知青，如今只剩下许老太家。 “许老太，就你们家了，这儿还有一个知青沈同志，就给你们家。” “开什么玩笑我们家还有个七八岁的小闺女呢，你刚才不是还说男收男，女收女” 许老太一脸不乐意，她家可是藏了好多东西呢，哪能让外人瞧见，特别是常驻的，万一惹出麻烦咋办 “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半大小子是不是我给你们个女知青，你就说家里有个小子，我给你们个男知青，你就说家里有个小闺女，反正，死活不愿意是不是”大队长皱着眉，紧紧盯着在他眼中跟硬骨头一样的许老太。 这话还真的说到了许老太的心坎里。 许老太还真的这么想着把麻烦推掉，可平时在村里了，跟村里人耍横没得问题，一旦牵扯到革命的问题上，许老太深知硬碰硬是没好茬子的。 “许老太，我告诉你现在就剩你一家，这个知青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大队长心想着能把最麻烦的知青扔给同样麻烦的许老太，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你” 许老太炸毛了，想理论，可这个问题，大队长根本不跟她理论，就直接硬生生的把沈知书塞给了她，她想耍横也没得机会。 许老太瞥了瞥其他社员，视线刚刚过去，那些人就纷纷避开，他们都知道，要是让许老太抓到了，她就能来个移花接木，把知青同志塞给他们，那不就麻烦了 沈知书也想不到，他也有被嫌弃的一天，他摸了摸鼻子，识趣的没开口。 周围的人一眨眼就没了，许老太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仡佬子的，走跟我回家” 沈知书闻言，弯腰要捡起他的两个大包裹，谁知一旁的小女娃快了他一步，不仅拎起了包裹，还两个都拎起来了，轻轻松松跟在许老太身后，瞧不出一点费劲的模样。 沈知书微微愣住。 这两个包裹多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出门的时候，母亲心疼他年纪小就要下乡，不管有的没的，都给他塞进了包裹里，别的知青都只有一个包裹，唯独他一个人拎着两个，上车前有家里的大哥帮忙拎着，一路过来有同市的男知青照顾，现在众人散开，他刚刚还在犹豫怎么处理这俩包裹，重的好似石墩子似的，别说大小伙子，就算青壮年也只能一个肩上扛一个。 然而眼前的小女娃才七八岁的模样，竟然能够轻轻松松同时拎起两个包裹 沈知书眼眸微微一亮，顿时觉得去许老太家也不是坏处，起码瞧着有点意思，直到他跟着许老太的脚步来到许家，瞧着许家人看上去穷苦不堪，破破烂烂，又在许多细小之处，发现了跟平常社员们与众不同的富庶，这才收敛起心底的轻视。 首先，许家人的外衣虽然都打着补丁，但是穿在里面的衣服却都是面料不错，保暖吸汗的，这种面料只有家里有底子的人才会穿。 沈知书观察过村里其他村民，基本上村里有些地位的人都表面穿着一套较好的衣服，内在实则打着补丁，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打肿脸充胖子。 然而许家人却是相反，他们外面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内在贴身的衣服却极其舒适，说明他们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但是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们有钱。 沈知书眯了眯眼，看向一旁接过小女娃手中包裹后险些被重量坠的站不住的少年，觉得这才是正常人的打开方式。 他跟上前，走到许老太身后，小声道“村里人都是好衣服包着破衣服，你们正好相反，这是有意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你们家有家底啊” 许老太闻言，眼皮子抖了一下，心里呵呵一笑，这小知青眼睛贼毒辣，不过也是年轻，没经过时间沉浮，这种事情换做成年人，只会憋在心里，绝对不会当面戳破。 “我们都是要干农活的，一不小心就会把衣服刮坏，当然只能拿一件破衣服遮在外面了。” 沈知书闭上了嘴，他可不像别的村民那么好糊弄，许老太这个解释很合理，但他不信 沈知书刚到了许家，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许老太的孙子许朝阳拉起来了。 “走，我们去山上瞧瞧。” 朝阳跟许老太一样，并不喜欢这个被硬塞进来的沈知青，所以他的语气微凉，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子疏冷。 “去山上打猎” 城里长大的沈知书从来没打过猎，听到许朝阳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好奇，“你们怎么不种地” “我们家没分配田地。” “为什么不参与分配种田的收入稳定，打猎一会有一会没的。” 沈知书不理解许家人的想法，只觉得许家人这是要饿肚子的节奏，要知道，人类社会最早就是从打猎变成农耕，才社会进步的。 “我们这儿的盐碱地能种出来什么能种出个平均产量就算你赢” 这一路都是朝暮提着沈知书的行李，而沈知书却是两手空空地一路跟在后面，许朝阳看在眼底，心里格外不爽，所以刚到家没坐稳，他就想着找个机会折腾下沈知书。 “行呗，反正爬上总比种地轻松。” 然而，沈知书又想多了。 许家村附近的山，都是原始森林，没有人工开挖的痕迹，再加上近几年山林复苏，吃树皮挖野菜的少了，山上又恢复了葱葱郁郁的模样，山上是好了，可是这么一来，山路又难走了。 一路上落叶藤蔓遍地都是，一不小心就是脚滑，或是被藤蔓绊倒，植被多了，小虫子也层出不穷，细皮嫩肉的沈知书跟许朝阳走在一起，小虫子理所当然的盯上了沈知书。 瞧着沈知书脖子上一个个的红点点，又强忍着不去挠的样子，许朝阳心里一阵暗爽。 本来一天折腾下来没多少时间了，两个人才上山没多久，也就一两个小时就要准备下山了。 时间太短，自然弄不到什么好猎物，两个人少了朝暮，两只鸟都打不到，也就朝阳瞧着地上有新鲜的鸟屎，上树抓了十来个鸟蛋藏在了衣服兜里，也算没白来一趟。 回去的时候，许朝阳瞧着沈知书手里多出来一个黑黝黝的东西。 那东西形状并不规则，有拳头大小，像是土豆又不像，漆黑的颜色中还带着一点白点点。 许朝阳问“这什么” “你闻闻味道。”沈知书没回答，而是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许朝阳。 许朝阳打量着手中的东西，黑色中带着白色纹路，黑白相间的花纹犹如毒蛇，“这东西怕不是有毒吧你刚才在哪里弄来的” “刚才你上树拿鸟蛋的时候，我在树根下找到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绝顶美食！ “树根地下” “埋在腐烂的叶子下面。” “腐烂的叶子” 经过沈知书的描述，许朝阳更确信这东西有毒了，怕不是什么毒蘑菇，而且这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也不像蘑菇，莫非是太岁之类的东西可是这黑色中带着白点的纹路，真是越看越瘆得慌。 许朝阳的想法几乎写在脸上，沈知书瞧着有趣，逗弄道“怎么，要不要来一口” “得了吧，这东西八成有毒，要死你可别拉着我。” 瞧着许朝阳不识货，沈知书并不意外，他笑眯眯的没生气，但是也不多做解释。 好一会儿，两人才回到家。 因为沈知书脚程忒慢，许朝阳又是等又是拽的，原本可以在日落之前回家，但被他这么一耽误，太阳下山了好一会，他们才到家，许老太早就准备好了晚饭。 晚饭很简单，清茶淡饭，除了一锅饭，就只有素菜，荤腥是不可能的。 沈知书摸了摸肚子，瞧着一桌子菜饭，虽然没什么食欲，可他知道要是不吃只能饿肚子，到了明天下地干力气活的时候更是顶不住，但许老太家的晚餐，跟他在城里自己家的饭菜相比，实在相差太远。 “许老太，不是有腊肉吗为什么你们不吃。” 沈知书早就发现了，许家屋子里其实藏了很多东西，在背光通风的位置，许老太偷偷藏了很多腊肉，甚至还有腊鸡之类的野味。 平日里吃饭的时候，许老太都会偷偷切下一些，切碎了拌在饭里给朝阳和朝暮，这样饭菜就有了肉香，既有营养又味道好，可今天沈知书来了，许老太就没把腊肉拿出来，只炒了一桌子纯素菜发泄一下她的不满。 闻言，许老太哼了一声，“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 说完，她视线扫过了朝阳和朝暮，瞧着两个娃对这一桌子纯素菜没什么抵触，神色便愈发理直气壮。 沈知书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意有所指道“成，不过我瞧着那些腊肉切口平整，切口的颜色正常，没被氧化，水分也没完全脱干，说明就是这两天，您也切过腊肉这两天村里有什么节日吗” “”许老太没想到，沈知书这年仅十六岁的小娃娃这么难缠，瞧着比她家傻吃迷糊睡的朝阳还要聪明几分，他或许力气赶不上朝阳，可脑袋瓜却异常灵活，比村里的社员们都难糊弄。 许老太皱了皱眉，这就是城里人和村里人的差距 “这样吧，既然我也住下来了，那以后也算是你们家一份子了，我给你们个礼物，你们掂量着要不要，再决定信不信我” 沈知书将黑色带白色纹路的东西逃出来，摆放在桌子中央。 “毒蘑菇” 许朝阳瞅了瞅，嘴角微微一扯，一句话脱口而出，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这东西诡异极了。 “拿个盆吧，再给我一把刷子，接满清水，最好有个刨子。” 沈知书在许家可没什么地位，他话音落下，朝阳和朝暮都看向了许老太，等待许老太发话。 “拿去吧。” 许老太开了口，朝暮才起身去将沈知书要的东西拿来。 沈知书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将黑色土豆似的东西上的泥土洗刷干净，只听旁边的许朝阳嘀咕了一句“刷干净更黑了，这东西一定有毒” 沈知书没理会许朝阳，他径自将黑色土豆擦干净，用刨子刨了两片儿，再用小刀切成了细腻的粉末，取出了一半撒进了自己的饭碗，紧接着，他将饭粒上下翻了翻，把这些黑色细腻粉末盖在了热饭下面，用热气闷了好一会儿。 这东西黑黝黝的太诡异，除了沈知书，其他人都不敢碰，就连拥有解毒能力的朝暮都只好奇的看着，不去碰。 过了一会儿，沈知书嘴角牵着浅笑，将饭粒扒开，嗅着突如其来的那股霸道异香，格外的满足 “毒气”许朝阳立刻捂住了鼻子。 沈知书瞅着他们有样学样，摇了摇头否定道“这东西没毒。” 说着，他扒起了一口饭，竟然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你这” 众人瞧着沈知书面不改色将黑不溜秋的东西拌在饭里吃了下去，顿时惊讶不已，一碗饭吃完，沈知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没拌任何的素菜，光是这碗饭，就吃的满嘴喷香，无比舒心。 朝暮盯着那些黑色粉末看了半晌，自认有解毒的能力，便将剩下的粉末学着沈知书的样子闷在饭里，当她吃下第一口的时候，顿时感觉一股异香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甘甜，融化在口中，甚至萦绕了许久。 她眼睛一亮，不由自主道“好吃” “朝暮，你没事吧，这东西看着有毒啊” 许朝阳担心朝暮，仔细盯着朝暮，想看出有什么异样，然而吃了这东西后，朝暮不仅没有中毒迹象，反倒因为吃了好东西后，脸上显出几分光彩，只有她知道，这是她在吃到美食后，身体机能活化的表现，这就表示，这黑不溜秋的东西，一定是绝顶美食 “明天我请假进城，把这东西卖了，换点钱，顺便凑点生活费搭伙吃饭。” 沈知书笑眯眯一副非常好说话的样子，可许老太却不吃这套，她摇了摇头，反对道“大队长说过，没有他的允许，知青都不能擅自进城，如果需要进城，需要大队上开证明，你把东西给我，我去卖。” 笑容僵在脸上，沈知书有点怀疑经过几天的风吹日晒，他的脸变丑了，他母亲在家的时候时常说他的脸长得好看，比大哥更好看，看着都能多下几碗饭，所以这话是骗他的吧，要不怎么许家不看脸 沈知书收起笑容，一本正经道“您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卖，人家告诉您这东西只值一块钱，您是不是也不动脑子就给卖了” 这话怼的许老太想还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别看沈知书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嘴上功夫却了得，脑子也灵活，原本事事都能说上几句话的许老太，头一次被噎住了。 “这样吧，我给您写个纸条，您就到我指定的地方，找指定的人，如果有人拦着，就把纸条给对方看，然后这样”沈知书伸出两根手指，比出一个价格，“对方要您开价，就做这个手势，不要说话，如果对方不同意，转头就走，也不用多解释，如果对方同意就会把钱给您，您也不要当面数钱，不要表示出任何惊讶的表情，先揣进怀里，等回来或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数钱，明白了吗” 沈知书略带试探似的睨着许老太，直到许老太毫不犹豫的点头，他看的出来，许老太并没有明白他这番话的用意，可是却能接受他的建议，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没什么亏不亏的，他也不怕许老太贪了他的东西。 翌日，许老太一大早，就揣着这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进了城。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仔细打量过这个东西，这东西色泽介于深棕色与黑色之间，有小凸起状，遍布灰色或浅黑色与白色的纹路，其气味特殊，难以形容。 闻上去蕈菇、蒜头，可能是因为从腐烂叶子堆里挖出来的原因，气味又感觉像是、腐叶、湿地、发酵的玉米。若是硬要说像食物的话，又感觉像是腌泡菜、蜂蜜。单论香气又像是瓦斯、湿稻草、干酪、肉桂、麋香，还有像经年未洗的床单。 但是从味道上来闻，似乎是能吃的东西，但绝不是美食的那种味道。 在许老太的印象里，美食的味道应该是咸、鲜、甜的。咸味，就是猪肉、海鲜、海水的那种咸味。鲜味，就是由葱姜蒜带出来的那种令人舌头着迷的味道。甜味，就是那种经过加工特别好看又好吃的甜品。一锅满屋飘香的肉汤，那是美味。一盆泼了热油的蒜香蛤蜊，那是美味。但是这种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东西，能算得上美味 许老太根据沈知书口述的路径，找到了一个大饭店的后门 好家伙，这里竟然是省城最大的国营大饭店 许老太喟叹了一声，这样的饭店，就算他们有点家底都不一定能来吃一顿 来省城国营大饭店吃饭的人，必须准备足够的粮票和肉票，在这儿吃一顿，足够把普通人三个月的粮票吃光如果想吃大餐，必须提前半个月预约，并且经过相关部门的审批，也就是说，就算普通人有钱，也无法来这里吃一顿大餐。 踌躇了几步，许老太还是不敢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个身穿白色制服的小工。 小公瞅了瞅许老太，瞧着对方虽然穿着破旧，可到底干净整洁，便问道“您找谁” 许老太按照沈知书说的，将那张小纸条递到了对方手上，小工接过来看了看，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您稍等” 进去再出来，就换了一个人，这个人大脸盘子，脸上油光锃亮，一看就是不缺肥肉的主儿。 “大师傅，就是这位找您” 大师傅瞅着许老太，神色里带了点轻视的探究，半晌才问“你就是小沈同志介绍来的” 大师傅，这可是厨师长的称呼，许老太闻言，点头。 “小沈同志说你手里有好东西，我看了一定会心动，啥东西拿出来吧。” 许老太按照沈知书交代的，不说话，就把黑不溜秋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了大师傅的面前。 瞧见许老太手上的东西，大师傅眼睛立刻直了，“这么大的松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真的太狡诈了！ 他接过松露，在手上摩挲了几下，又在鼻尖下闻了闻，确定了真的是黑松露，而且这么大的松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纯天然野生黑松露，这东西放在老京城，分分钟变成特供，可就算是特供，他也没见过个头这么大的 “你说吧，开价多少” 许老太从来没听过松露是什么东西，虾爬子她知道，海货她也都清楚，可是松露是啥玩意 但是，她没露怯，而是遵循着沈知书的吩咐，一言不发的摆出了一个手势。 她想着许安国在城里工作一个月也才二十块，之前升职当了小组长，但也只有二十五块，这东西如果很宝贵，那绝对不只是二块钱，她猜怎么也得二十块吧 大师傅有点犹豫，试探似的问道“贵了点，能不能便宜” 许老太完全按照沈知书给的剧本走，闻言她抢过松露，塞进怀里，转身就走 她这一走，步子可快，大师傅立刻心急如焚，“别别别，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二百块，我给” 啥玩意，二百 许老太眼睛直了，二百相当于许安国一年的工资了前些年即便卖掉野猪，也才三四十块钱，如今这么小的东西就值二百块 大师傅瞧见许老太顿在原地，连忙上前要过了黑松露，盘在手中爱若珍宝，他转头就对着小工说道“去账房支二百块，就说我说的。” 不一会儿，二十张大票现钞落到了许老太的受众，虽然只是轻轻地一叠纸，但她却像是捧着五十斤的粮食似的沉重。 许老太见过钱，可是一次性看见一叠钱，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没敢回头，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揣着二百块直接回了村里，一路上连口水都不敢喝。 到了家，许老太将二百块拍在了沈知书面前的桌子上，终于松了口气。 沈知书瞧着二十张现钞，温润的眸子里笑意盈盈，仿佛早就预料到许老太会拿回来二百块。 “说吧，大师傅管这东西叫松露，拳头大的东西竟然值二百块我卖整头野猪都不够这个钱肉比这玩意还便宜了，这到底是什么” 沈知书敛了笑意，微微有点骄傲的语气“这东西很值钱，但没有我，你们也不会吃，没有我，拿出去也卖不到这个价” 说着，他将这一沓子碎票平铺开来 “这里有三分之二我留下，我功劳最大，您有啥意见不，三分之一我给您，算是给家里的补贴，今后有什么好东西，就别藏着掖着了，无论什么我都能吃得下。” 这几句话意味深长。 许老太一巴掌拍在钞票上，“不行，我要一半” 沈知书扬了扬唇角，似乎早已预料到许老太会跟他讨价还价，他把碎票分成均匀的两沓子，“一半就一半，反正以后您管我吃喝。” 许老太收好了那一百块钱，终于看沈知书顺眼一些了，这一看才发现沈知青确实长了一幅好面容，就是比她家朝暮差一点，她心里乐开了花，总觉得没有什么比手里捏着钱更让人踏实了。 “行行行，晚上加菜” 沈知书闻言，连忙点头，笑得异常清隽俊逸。 虽然被沈知青怼过，可许老太不在意，看在钱的份上，许老太嘱咐朝阳他娘赶紧去割肉，又拿了两分钱，亲自去村里找人换豆腐。 许朝阳看着年岁跟他差不多的沈知书瞬间打入许家内部，眼珠子转了转，“既然这东西值钱，我明儿就去山上挖” 沈知书没有反对，而是细细地讲解“这个地区、这个环境根本不适合松露生长，能在山上偶然找到这么大的松露，就连我也感到惊讶，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块地方会生出这种宝贝，一般来说，这东西在山里，稍微露头就会被山上的动物啃掉，若不是前些年你们把山上的动物打的狠了，这东西也留不到今天，能遇上这么珍贵的宝贝，纯粹是偶然，就算你刻意去找，挖三年都不一定能够挖到这种品质的野生松露。” 是的，正如沈知书所说，之前闹饥荒时，山上已经被挖空了，几乎寸草不生，那时候也没有人发现这么奇怪的东西，但是沈知书一来，就发现了，不得不说，能找到这玩意全归功于沈知书。 朝暮坐在一旁，瞥了瞥沈知书清隽俊逸的脸庞，圆溜溜的眸子里透着几分欣赏的意味，她在村里从未见到过这么好看的人，可是偏偏好看的男人心眼都多，她想了想，又挪了挪位置，距离沈知书远了一些。 “这东西很常见嘛，能不能种植” 沈知书疑惑地看着坐远了一些的朝暮，“这东西根本没法人工培育养殖，只能靠野生挖掘，而且单单靠人也不一定找得到，要靠专门训练过的狗或者猪，才能找到。” 朝暮闻言，“那也不能一次性找到很多这东西了，否则没法解释” 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眼眸透着润润的光泽，仿佛闪过了一抹狡黠。 这一幕被沈知书看在眼底，之前他拎不动的两个包裹，这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轻轻松松就拎了起来，现在听到她的自言自语，沈知书莞尔一笑，对朝暮愈发的感兴趣了。 有了松露赚钱的这件事，许老太对沈知书的态度好了很多，家里的海鲜、腊肉，也都拿出来分享了，可朝暮看的出来，虽然有钱了，但沈知书仍然不太高兴。 朝暮不解的问道“怎么了你一次弄回来的钱顶得上别人家一年的收入。” 沈知书视线微微一沉，低声解释道“这种捡漏的收入，能换多少次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再弄到不能确定，说不定我这次是捡了别人一年的收入，也有可能三年捡不到一点像样的东西，这种不确定的收入来源，如何作为生活依据” 这话在理，但是朝暮并不想告诉沈知书，她有办法弄到这些东西，然而太过珍贵的东西，她一下弄到很多，不仅会让人怀疑，还会扰乱市场。 毕竟，物以稀为贵如果稀有的东西不再稀有，那也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那你说怎么办” 朝暮笑眯眯地瞧着沈知书那张俊脸，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种好看的人就是没有抵抗力，看似温润的外表下，潜藏着桀骜不驯的灵魂和自信，沈知书这个人，应该是危险的。 “按照村里规矩，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种地。” 而且每年、每季度上报的最重要的数据，还是产量，他们知青下乡就是为了来体验生活，支援农村建设的，他们的口粮也跟产量息息相关，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 “可是，这地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几乎种不出什么东西”朝暮掰着手指，低着头道“这是荒地，谁种谁吃亏，谁种谁倒霉。” 她的话不假，经过这些年的折腾，现在这地寸草不生，还怎么种粮食 用传统思维，当然是种不出来的，沈知书心知肚明，朝暮还是太小了，这件事情他只能找许老太协商，根据他对许家的了解，许家人口并不算多，但全靠着捡漏和许安国在城里的那些补助过活，根本不够稳妥。 然而在这个动荡的年代，能够安安稳稳活下来就不错了，沈知书却并不满足，他对生活的要求很高，他不仅要活下来，还要活的很好，活的滋润。 许老太看的出来，沈知书原本应该是在城里过着好日子的人，这样的人野心不是她们这种在农村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可是现在的大环境如此，许老太也想过好日子，但是，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说句实诚的话，能养活这个家到现在，许老太已经倾尽全力，像是沈知书口中的好日子，就像一场得不到的梦。 “你们的信息量不足。” 沈知书足够聪明，他知道许老太也想赚钱，只是她的手段太过狭隘，他语气温和，目光却充满了锐色，不咄咄逼人，却能让人不自觉地听从，“我有赚钱的法子，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不敢保证你富可敌国，但是成为许家村的万元户还是没问题的。” 在这个年代，许多制度还不健全。市场的供需关系也没有完善，可以说处处都是商机，处处都是机遇。 许老太一直是老许家的主心骨，如今家里来了一个博学多识的沈知书，她心底便有了一丝想法，尤其是瞧见对方能够轻轻松松赚到许安国一年的工钱，许老太便决定相信他一次 “成，我跟你干。” 许老太瞟了瞟一旁满脸不忿的许朝阳，又许诺道“这个家我说了算” 她人老成精，哪里看不出来大孙子对沈知书的莫名敌意，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不希望许朝阳坐井观天。 “我们要找大队长分配一块土地。” “不行”许朝阳出声反驳，“现在这地，种什么不长什么，会亏本的” 沈知书看了一眼许老太，“许老太，我有办法，绝对能种出像样的庄稼，但是我没种过地，需要有人来按照我的方法操作。” 许朝阳感受到沈知书的狡猾心思，顿时不干了，“你听听，你这话是人话你不会种地，但是你又保证能种出好庄稼，然后还让我跟着不会种地的你来种地，你这是坑我” 沈知书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手上腰上没力气，但是我懂农业知识，我告诉你怎么操作，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似军师和将军的角色，我是军师，你是将军，我只要知道怎么排兵布阵，而真正上阵杀敌的还是将军。” 一旁没开口的朝暮摸了摸鼻子，怎么听都觉得朝阳哥要被忽悠，沈知书肯定要说军师受制于将军，可实际上沈知书就是在哄骗朝阳哥，故意给他个台阶，找个好听的理由，让朝阳哥听从他的指挥。 真的太狡诈了 朝暮不用想就知道，等庄稼真的种出来了，沈知书既不用干活，还会受到旁人的感谢，合着好人都让他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