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周芷若之倚天屠龙》 第1章 心思各异 周芷若望着面前的茫茫云海，又不禁回首望了下来路。虽然有一根不粗不细的绳子垂下来，似乎与上头连接着，但上不见顶，下不见地，除了方寸之地，皆为云雾缭绕，身边又只有个心思诡秘的朱长龄，着实让人悬着一颗心。 不过事已至此，退已是退不得的了，进，依旧是前路艰险。依着朱长龄的话算着时日，那张无忌应该已经在那山谷中生活了一年有余。依着众人的揣测和书中的解释，现在这个时候，他大半已经从那猴子的肚子里找到了九阳真经，并且练上一段时日。寒毒自不必说，只要张无忌活着，便早就应该解了，至于武功……怕还是来得晚了些。 但也不算太晚。在倚天屠龙记里面，关于张无忌的故事，前半段是要多惨有多惨，父母双亡，身中寒毒，屡遭背叛折辱，直到他进了这个山洞里，修炼了九阳真经，开始逆天转运，学了乾坤大挪移，救了明教，坐上了明教教主之位，而后遇上了赵敏，救了武当，又叫六大派都欠了他的情。然后和四女纠缠，夺了圣火令，踩着原身和峨眉，把谢逊都细白了，差点就做了皇帝。 可惜这一回，她穿来了。灭绝和峨眉她都保定了，至于张无忌……殷素素不是告诉过他么，不要相信漂亮女人。不听长辈的话，吃了亏也怨不了别人。 周芷若静静地站在台子上想着心事，风吹得袖子烈烈作响，一张原本嫩白的脸蛋也被风吹得红了些，愈发显得娇小稚弱。 “周姑娘好心善，老夫多年在此处拾野果为生，少见这酒肉了。”朱长龄拎着周芷若给他拿下来的吃食，嘴上谢着，眼睛却一直用余光瞄着她。这位峨眉的周姑娘年纪小，长得也秀气，着实不像是个经历了风霜的孩子，倒似哪家的小姐。怪不得会劝说朱家庄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面相上便似个秉性纯善的。可惜到底是眼皮子浅了，听见屠龙刀这几个字脸上便露了行迹出来，这一会儿工夫，眼睛都撇着洞口三次了。 “朱庄主，芷若厚颜，倒是想往这洞里爬上一爬，试上一试。虽然那张无忌早已不给您扔果子了，但未必就真是死在了里头，或是寻着了旁的路。依着我看，到底还是进去个人看看好。日日这么守着，也着实苦了些。”周芷若转过身走到那黑黝黝的洞口处，往里瞧了瞧，又回过头与朱长龄道。 “周姑娘说的是。只是老夫以前被困在此处，上天入地不得，才只有这么个法子。若周姑娘愿意一探，也是不错。但那姓张的小子性子乖张，姑娘要千万小心安全。若有一时捉不得，便好生出来就是，我们再从长计议。”朱长龄听见周芷若如此说，也点了点头，许了她进去。左右一个小姑娘，怎还拿捏不住了？且叫她去试试，这里到底离峨眉还远着呢。 周芷若听朱长龄这几句，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还端着，也不再多言，矮身便往那洞里爬去，心里暗暗嘲讽：这朱长龄也就看着是条汉子罢了，连最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还真信了“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种糊弄人的话。且不说那屠龙刀里不过是一部兵书，就是一部帝王之典，得之而不能用，也是废纸一张。 再者说，这世上从来是先立功业，后得财帛美名。用阴谋诡计，就算是得了屠龙刀，也不过是个催命符，旁人不但不肯听其号令，反想要那绝世的兵刃。也只有落到峨眉手里，刀剑相击，取出功法和兵书，才算是有点作用。 不过到底是虚名过盛，天底下眼红的人太多。好的秘籍，便要知道的人少，威力又大才好。秘籍是好东西，人才也是宝贝。可惜张无忌对峨眉的印象太差，心智也颇为坚定，就算是要走名门正派这条路，怕也是要回武当。依着他的运气，峨眉一派要再想出头，便是难了。 周芷若一边往前爬，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这洞穴阴冷湿潮，黑暗狭窄，一时无声，又静得很，仿佛这天地间也只有自己一个，一时思绪纷飞，不能自抑。等到行至那最狭窄处，周芷若使劲儿缩了肩膀，狠狠吸了口气，未废力气便穿过了。想来是因她身为女子，身材娇小，骨骼又软，故而竟是毫不费力便过了那难住朱长龄的关卡。再往前走，便宽阔了起来，更是隐约可见前头有亮光落下。 眼看着光明就在前头，周芷若的动作反而又慢了两分，甚至在洞口停了一会儿，呆了好久。 果真要杀人吗？周芷若用手背摸了下自己的金簪，深吸了口气，像告诫又像是劝慰一般，在心里默默念叨：张无忌是主角，他是武当张翠山和明教殷素素的女儿，他如果活着，便是位面之子，只会帮着武当和明教，而在被他所见，杀了纪晓芙的灭绝师太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是反派。他活着，整个世界都要因他而转，没人赢得过主角光环。只有他死了，并且死在自己的手上，她才能确信，这个世界换了个主角，就是周芷若。灭绝师太也不会因其傲骨而死，她也不必扭曲心性去依靠主角存活，就算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主角，她也要叫这天地换上一换。 “啪啪啪啪”想到此处，周芷若眼一闭，把衣服随手撕开了几块，接着翻手狠狠抽了自己脸颊几个巴掌，将脸都抽肿了，方才摸出了绑在腿上的匕首，又狠狠给自己的胳膊来了一刀。 “嗯。”好疼。周芷若一时没忍住，牙碰见了肉，一口咬出了血来。苦肉计，苦肉计，真是苦了这身皮肉了。周芷若把匕首收好，将这一身疼都和血吞了，咬了咬牙，拨开洞前的杂草，走了出去。 好亮。周芷若拿定主意，一出来，便被骤然所见的日光晃得眼睛一疼。她立时闭上了眼睛，但依旧没有止住敢吃啊就含在眶中的眼泪。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滚烫滚烫，咸咸的落在她的嘴里。 又过了好久，周芷若方才睁开眼睛。只见眼前花红树绿，幽香阵阵，禽鹂鸣鸣，真是一个绝美的世外桃源。头顶上有呼啸而过的猴子，远处有悠闲吃草的羊群，入目之处，尽是一派和谐生机。可她却是来杀人夺经的。 周芷若苦笑了下，望了望四周，半个人影不见。这山谷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张无忌一定还在。她只要慢慢在这里找上一圈，就一定能把人找到。 想到此处，周芷若也不急了，信步前行，走了些许便见前头有一道大瀑布直冲而下，仿若白龙，不由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俯身掬了捧水，先喝了一口，然后洗了洗脸手和伤口。 “嘶。”就算是这一年来练武受伤不断，可这伤口被水沁湿的疼痛还是叫周芷若疼得眼冒金星，一时忍不住，竟又流了泪出来。 “怎么了？”来了。周芷若刚才便听见有动静由远及近，但到底要做个重伤的模样，不好回头去看。只听得耳边风声一紧，便觉后头多了个人来，还未等她回头，那人便先开了口。 “谁？”周芷若捂着胳膊猛地往旁边侧了一步，然后方才回头去看。只见到一个半大的少年，头发蓬乱，衣裳褴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拿着两个果子，半点认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不过这山谷里除了张无忌，还能有哪一个活人呢？ “你是谁？”周芷若立时拔出了腿上的匕首，指着面前的人，一脸警惕。作为一个年纪不大武功不高的少女，逃难钻进一个山洞里，好容易柳暗花明，又突然看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野人”，最自然的反映便该是防备和恐惧。 “我是，我是曾阿牛。”鬼使神差地张无忌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名字。周芷若听见这名字的瞬间愣了一愣，而后一喜。她自然知道曾阿牛这个名字是张无忌的化名，心中倒是一定，也没计较他撒谎骗自己的事儿，只是继续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凝神屏息地望去。 “曾阿牛？你是人，还会说话？”周芷若站着，全身都绷得紧紧的。这个时候任谁见着个野人，身子都会绷得紧紧的。不过，原身父亲去世的夜晚太过深刻，连带着身中寒毒的张无忌都被她记得清清楚楚，确实和面前的人有一丝相像。 “我是人。我是被坏人追赶，才躲到这里来了。”张无忌原本也未曾想到这山谷会有人来，处处见了人影，心里还怕得很，以为是朱长龄的人来了。后来凑近了，才看出是个受了伤小姑娘，一身的伤，胳膊还在往外流血。再往前仔细一看，方才认出是个熟人来，只是谎已撒下，再改口实在尴尬。 “是吗？”周芷若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把匕首稍稍放低了些，又往近瞧了瞧他，顺便也让他看清自己的脸。不过是打了几巴掌，应该只是红了肿了些而已，应该能认出这张脸原本的主人，也应该能够更加相信自己。 “无忌哥哥？”周芷若等着张无忌的脸瞧了一会儿，在心里算定时候，觉得观察的时候差不多了，忽然就睁大了眼，好像一下子认出了人，放下匕首往前急急凑了一步，率先道，“我是周芷若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故人索命 “汉水船上的渔家女周芷若，你不记得了？当时张真人还在呢。”周芷若步履控制的很好，虽往前凑了一步，但还是与张无忌隔着一米多的距离。太近的距离容易给人以压迫感，太远了又疏离，这样不远不近，也可以给张无忌一个前进的空间。 “芷、芷若妹妹。”张无忌见周芷若认出了他来，不由脸上微上一热，幸好这风吹热晒的，头发胡子又蓬乱，看不出脸红窘迫来，歉疚的话也说得顺当了些，“刚才没认出来是你，实在是对不住。” 听见张无忌手忙脚乱的解释，周芷若面上点头，心下却微微多了些担忧。看这模样，他好像在这地方生活了许久，那九阳真经也必是练了不少时日，她在峨眉虽也生活了半年，但所学功法多已入门为主，便是有些小成，也未必会是此时张无忌的对手。如今只盼着自己运气好些，能取得他的信任，方才可偷袭得手了。 “无忌哥哥不必解释，我明白的。”周芷若叹了口气，满怀忧虑地看了张无忌一眼，“我到这连环庄附近，便有耳闻，说你一年多前曾经在此出没过，性格孤僻，行事张狂，就因为朱庄主的慢待，便烧了人家的宅院，还害得他身受重伤，差点就死在你手里。” 张无忌听闻立时便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声音却慢了一拍。只卡在喉咙里，还未出来便听得周芷若继续道，“这话我自然是不信的，你身中寒毒，可怜得很，就算是有功夫，又怎会是朱庄主的对手。只怕是他故意要害你，被你逃了，伤了面子，方才传出这等话来。” 张无忌一听这话，登时就点了点头，终于说出话来，“他想要骗我去找义父，结果阴差阳错正好被我听见了，便想逃走。结果被他发现，没法子，只好跳了悬崖，逃到这里来。那庄子本是他为了骗我自己烧的。” “我就知道，他那般老谋深算的奸猾模样，定是和那些没脑子的江湖人士一般，都在图谋你呢……对了，你的寒毒可是解了？身上可还冷吗？”周芷若恨恨地顺着张无忌说了两句，继而便光明正大地问起张无忌的寒毒来。上回两人见面，张无忌还是个病小子，这时候见了，本该第一句话便问起的，竟是一下子扯了这许多，真真是失策。 “好了。我，”张无忌话到此处，本能地将得了九阳真经的事儿避去，又不愿故意骗人，只含糊道，“我也不记得具体年月了，也许是阎王不收我，叫我得着了机缘，寒毒早已化去，身子也跟着好了。” “那就好了。我在峨眉山上听说，你被魔教之人带走治病，还很是担心你。结果前两日在这附近竟听见了你的消息，也是我一时不慎，多打听了两句，才被那朱家庄的人盯上。我慌不择路逃到悬崖旁，却见多了条绳子，只能跟着下来。没想到竟见了故人。”周芷若说到此处眼里放光，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而后又似乎在张无忌的眼光中羞怯起来，慢慢垂了眼，低头一笑。 “是啊。”张无忌一时未曾注意到周芷若所说的峨眉、朱长龄等人事，心里一恍惚，只想起朱九真来。若论那朱九真是朵艳丽的芍药，面前这周芷若便如一朵空谷幽兰，似乎就该长在此处这般的世外之地。 “芷若妹妹，”张无忌回过神来，才又看见周芷若身上的伤，本想医治，又怕唐突，呆头呆脑地缩着手脚，“我前些年也学了点医术，要是芷若妹妹不嫌弃，我帮你采点草药，把伤口敷了。” “这里还有草药？”周芷若刚见张无忌一副傻小子模样，念及当年所见的故事，倒也猜到了个大半，心里暗暗呲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做个姑娘家见情郎的羞涩模样，连嘴角的笑都温婉克制，不肯轻易露出心扉来。 “是啊，这地方物草丰美，不止有草药，还有山果鱼羊。等会儿我给你捉一只鸡来，补补身子。”说及此处，张无忌立时便如主人般张罗了起来，连眼睛都有神了许多，带着周芷若逡巡讲解起来，说到兴致处，还亲手采药摘果，带着周芷若把这谷中逛了大半。 张无忌自是好心炫耀，但周芷若确实心怀有事，不敢稍露异色。好容易等到夕阳快落时分，两人把烤好的山鸡并着果子分了，张无忌终于想起问一声芷若来，“刚我未曾注意，只恍惚听你说去了峨眉，这几年你又过得如何？当初怎没留在武当呢？” “武当山上全是男人，本没几个女弟子，自然不好留我。而且峨眉与武当向来交好，同气连枝，我去峨眉又与在武当有何区别？”周芷若实在做不出违心应和之言，当即便软软刺了一句，回问了他。 “到底是不同的。”张无忌到底人情世故经历得少，又自觉与周芷若亲近，听她这般说，还是有些不服气，“太师傅师伯品性温和正直，可峨眉师太……” “我师父看着是严肃些，但对我们却是护短得紧。便是咱们有错，她也多半责怪与人，凡事尽护着我们。”周芷若说道此处叹了口气，故意一边觑他脸色，一边道“她也是不易。可惜我们多不成器的，本有个纪晓芙纪师姐，据说性子武功皆是极好，却被魔教害了，听说因此还叫殷六侠伤心不已，似乎连拒好多的提亲之人了。” 张无忌听她说峨眉的好处，本要反驳，可最后听到了殷六侠，又闭上了嘴。 “说到武当，我倒是想起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来。”周芷若见张无忌这般小动作，心头冷笑，自觉铺垫得够了，忽然转过头来，迎上张无忌那双游疑的眸子道，“你可还记得俞三侠。当年我在武当山上小住了两日，匆匆见了一面，真真是形销骨立，一动不能动，日日躺在床上，处处都要旁人帮助服侍。” 周芷若叹了口气，张无忌也闻言也心中憋闷。他当然知道是有人故意暗害俞三侠，并借此发难，还害得母亲有口难辨，逼迫父亲在太师傅寿诞上自尽身亡。 “要是有朝一日叫我寻到了那下手的贼子，我必要替俞三叔报仇雪恨。”张无忌紧了紧拳头，眼中也极是愤恨。 “其实这事儿看似无缘无故，不知何人所为，但必是有人依着此，得了好处的。”周芷若说到此处，放下手中的烤鸡，看着将要燃尽的余焰慢慢开口，“虽然到了现在，依旧传言说，是你的母亲当年下手害了俞三侠，但我却觉得不然。如果一个人真的知道自己把另一个人的亲人害得生不如死，她是不敢和另一人安心成亲生子的，除非人证物证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永远没有人会发现这件事。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未必敢真心相信自己的另一半，必是要时刻警醒，藏着防着，不敢真心示人。这般下来，几日还可，若是时候长了，两人必会离心离德。可张五侠与令夫人伉俪情深，有了你，在世外之地生活数年又敢回来，心中一定是坦坦荡荡的。所以，大半当年是被陷害冤枉了。”周芷若说这话可不是无缘无故，到底是一别多年，总要叫张无忌不要对自己太多防备才好，除了这一身伤和弱小女子的身形容貌，剩下的便是心理上的抚慰与同感了。 果然张无忌闻此，看向周芷若的目光中多了些温柔和感激，恨不得此时出去与众人说明才好，但到底记得周芷若所说拜在了峨眉灭绝师太座下之事，没有轻言要出去的事儿。可到了晚上，依旧闭上了眼睛，半天睡不进去。 “无忌哥哥。”张无忌闭着眼睛，感觉到与自己并排而卧的周芷若转过身来，冲着自己唤了一声。他本想应上一句，但身体却是睡意沉沉，懒得动了，便一动不动，等着她自己发现无人应答，再转回过身去。 “睡着了？”周芷若的声音带着点遗憾，身子又转了回去。张无忌原本因着周芷若而纷飞的思绪慢慢收拢回来，意识一点点飘散模糊，似乎真的要睡着了。 “无忌。”周芷若只觉自己等了能有一个时辰，周身酸疼得厉害，不过因着心里揣着要事，半点睡意也没有。终于觉得旁边人气息又轻了些，便再次出声试探，依旧是半点回音没有。 周芷若轻轻爬起身来，移到了张无忌的身边。她撑起胳膊，头上为拢紧的发丝顺着她的脸颊，垂到了张无忌的鼻尖上，这番动静刺激得张无忌又清醒了些许，只是他到底年少，这鼻中盈满尽皆女孩儿香气，道叫他越发不敢动了。 周芷若心如擂鼓，抬起手，把落下的散发都拢回了上头，又顺手摸了摸自始至终都插得稳稳的金簪。凝神静气地呆了半晌，方才在低下头看身下的少年，似乎满是彷徨，再无半丝动作。而张无忌此刻也较刚刚清醒了不少，不过这般的姿势太过暧昧，他也不敢擅动，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心如擂鼓，不知自己心里在期待什么。 终于，周芷若伏下身子，轻轻地把脸颊贴到张无忌的旁边，听着两人砰砰的心跳声，又稳又轻地拔下了簪子，狠狠地刺到了张无忌的太阳穴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寻得真经 血顺着簪子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缓缓地凝成一个小小的黑潭。周芷若眼睛紧紧地盯着身下的张无忌，伸出手指，在他的鼻下和脉搏处试了试。 张无忌死了。他怎么能不死呢，那簪子里藏着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一息就可以致人死命。她以有心算无心，一步步地接近朱长龄，寻到这个山谷，表明身份，卸下了张无忌的防备，像毒蛇一样早已把他慢慢缠住了，只不过到了现在才痛下最后一击而已。 周芷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着张无忌的尸身有些茫然。她长久以来的计划终于走出了第一步，而且很稳很踏实，至今为止半点错漏都没有，但却很有些不真实。就在昨天，周芷若还在想，要是张无忌在自己刺杀的前一刻警醒，而后夺了自己的毒簪，她要如何把峨眉摘干净。可以说自己从汉水之地出来就恨上了他，要不是他和张三丰，她父亲根本就不会死，她周芷若与张无忌之间本就有杀父之仇，他张无忌的命是命，旁人因他而死的便算不得什么了？ 亦或者可以挑拨张无忌与明教的关系。明教早已四分五裂，有的是人不希望看见他义父狮王和外公鹰王联合起来。左右使、四法王、五散人，皆各成一系，互相不服。如果能夺了屠龙刀，那日后登上教主之位的可能便大了不少……只要时机掌握得好，话不说完就用簪子把自己刺伤身亡，也许还能回到原本的世界中的，也算是给明教留了个离心离德的引子。 不过现在，倒完全用不着了。 周芷若攥了攥自己颤抖的手。这到底是她第一次杀人，心完全静不下来，只是慌乱地想要用些旁的事情来吸引精力。对了，九阳真经，剥极而复参九阳，他张无忌活了这么久，而且治愈了寒毒，必是早早修炼了九阳真经。那藏在倚天剑和屠龙刀里的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要取出来动静太大，远不如这默默无闻的九阳真经来得实在。况且这峨眉一派所修的峨眉九阳功本就出自九阳真经，若她师父灭绝师太能因此修习了全本，那她必将功力大增，峨眉声势也会大振，那她周芷若的千般筹谋，也算是稍稍见了些前路了。 周芷若想到此处，目光又转到了张无忌身上。只见她取下匕首，将张无忌的衣衫上下尽数轻轻划开，层层翻找，但半个纸片也不曾见，心里顿时烦躁起来，站起身，在这简陋的窝棚里一顿翻找，仍是不见半点踪影，立时又急又怒，回身对着张无忌的尸身便是狠狠一脚。可惜张无忌已死，得不到半点的回应了。 难道藏在了外头。周芷若心里如此想着，便出了门去，可这时候夜色正暗，月光也被云雾缠绕，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着实照不出什么光亮来。周芷若没有法子，只得回了里头，俯身卧在张无忌帮忙收拾的干草堆上，慢慢合了眼睛。 我竟然睡着了。周芷若一睁眼，外面已是天光大亮。她揉了揉眼睛，一侧头，睁开建张无忌的尸体，僵硬而诡异地倒在一侧，面上半点血色都无，脑袋旁边死了一只小虫，应该是被流出来的血水吸引，方才来寻一口食物。却不曾想，这血里有毒，也跟着抛尸此处，丢了性命。 周芷若心念一转便知端的，不过此时着实无心去管这些。她抻了抻身子，出了门，四下一扫，只寻那与众不同，似是人常去、猴子难去的地界。这目光一扫，就叫周芷若寻出一处不同来。只见这屋子左边有一处大石，上头压了不少的干草，和几块大石，与周围很是不协。因此便走了近去，伸手要翻那石块。 “呼”耳边忽有声音传来，周芷若一时没得防备，只好矮身一滚，狼狈躲了。再起来看时，方见一半人高的白色苍猿，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双手举着一块石头，眼看着便要再度砸来。想来刚才所听风声，也是这只猴子扔来的石头。 周芷若原本还担忧朱长龄或是谁人进来，见是猴子，心中便是一定。张无忌因给猴子治伤，方才得了九阳真经，想来这一人一猴应早已是朋友了。她杀了张无忌，这猴子来给自己的朋友兼恩人报仇，也不为过。只可惜，猿猴到底是猿猴，斗不过学了峨眉剑法，又手持利刃的江湖中人。 只见周芷若顺手抓了掌沙土往那猴子处一扬，而后轻巧一侧避开击来的石块，一边摸出自己昨晚别于腰间的匕首，一边上前抓住白猿，一刀抹了它的脖子。 “吱”那猴子虽身强体健，到底不是周芷若的对手，只叫了一声，便再无余力，挣扎了几下便倒在地上。躲在远处的几只小猴子见状也纷纷跑开，再不敢上前，只在树间悄悄看着，只求一有不对便快步逃跑。 周芷若对这无关痛痒的几只猴子半点兴趣都没有。就算是知道跑了几只偷看的，也没放在心上。她起身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然后走到那小小的干草堆前，伸手把上头压着的石头取下，只见里头果然整整齐齐地摆了数本书册，里头不止有四本藏了九阳真经的梵文《楞伽经》，还有两本用油纸包着的旧抄本，一本是胡青牛的医经，一本是王难姑的毒经。 周芷若在上个世界通读倚天的时候已经是多年前了，书中诸般细节根本计不甚清。骤见这两本书，方才想起张无忌曾经的过往奇遇，脸上紧绷的神情也才跟着稍稍松了些。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张无忌这个主角一死，老天便送了她这么个惊喜，想来她心中所盼，日后也能一一实现。 周芷若用油纸包好真经，尽数藏在内衣之中，走回房舍把那金簪从张无忌的脑袋里拔了，而后出门随手拾了两个石子，蹭出火花来，点燃了茅草，将这粗陋的屋子和张无忌的尸身尽数付之一炬。 “周姑娘，来，慢一些。”周芷若顺着来路爬出洞口，只见朱长龄伸了手来扶，看那憔悴模样，想来是在洞外一步不离地等候来着，睡怕是都睡不好。 “朱庄主一直在此处守着？”周芷若明知故问了一句，而后便蹙了眉头，冲着朱长龄道，“这倒是芷若的罪过了。此处所通之地乃是一处山谷，里头有鸡有羊有鱼有果，算是一处桃园秘境了。不过里头虽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半个人影都未瞧见，更不要提张无忌了。芷若初进之时，未曾寻得张无忌还不甚甘心，便细细找了一圈。直到后来在远处山臂上看见了些人工凿刻的痕迹，似乎是有人从那处逃走才留下来的。因此也就死了一半的心，又趁着夜色寻了一圈，还是不见半个人影。没法子，只能先出来了。” 周芷若说这些话时表情倒是真挚，不过到底还是不敢把话说得太死，仿佛在思考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那张无忌可是跑了？”朱长龄有些不甘心，追问了一句。 “依我所见，应是如此。”周芷若点了下头，还有些不甘心似的又回头望了一眼，似乎还想再钻进去证实一番，“又也许是他藏起来了。我到底是第一次来，不熟悉这里，也有可能被他躲过去。不过我一个小姑娘，他如何会这么防着我呢？” 那可说不得，自己那般缜密的计谋都被他偷听到了，许就特意防着人呢。况且周芷若这般细皮嫩肉的模样，看着也似个逃难进去的，自然叫人多起疑心。朱长龄在心底嘲讽一句，忽然注意到周芷若一身的伤来，便问她道，“周姑娘的脸怎么了？难道里头有猛兽不成？” “猛兽倒是没有，不过是有几只成了精的白色大猴子罢了。一个个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力大无穷，又跑得飞快，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了它们，一进去就被藤条抽了，之后又拿石块砸我。这泥人还有三分血性呢。不过是几只猿猴，自然惯它们不得，气得急了，我也拿着匕首刺了他们几刀，这身上的血便是那死伤了白猿的。”周芷若自知这一身的伤避不过人去，早早想好了说词，甚至特意在鞋底沾了几根毫毛对证。 “原来如此。”朱长龄点点头，“既然一无所获，我们就回庄上，从长计议。” “好。”周芷若点了点头，故意转过身去，把后背露给朱长龄，率先抓了绳子，一步步往上爬去。 朱长龄看着周芷若的背影，总觉得这个突然寻来的峨眉弟子不似她所表现的那么单纯正直，尤其是过去了这一天一夜的时候，谁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万一她和那张无忌说好了，故意要把自己引开，那他这些日子，便白守了。 “朱伯伯，怎么了？”周芷若爬了一段，见朱长龄还站在原处未动，便回头问了一句。 “我看这绳子不甚结实。你且先上去，我等你上去了，再上也不迟。”朱长龄打定主意守在这洞口，不肯轻信旁人。 “那好。”周芷若微微一笑，抓着绳子的胳膊碰了碰胸前的静姝，笑得很是安心。朱长龄不跟着她才好，等到她上去了，正好直接寻了灭绝师太回峨眉去，也不必再与这些小角色费心思了。 周芷若心里想得不错，动作也愈加的快了。没多长时间她便攀上了山崖，撑着胳膊，一提气，准备一跃而上。可是忽然间，面前就多出来一条胳膊来。 “慢点。”一袭青衣的卫璧半跪在地，伸出手来，温润带笑，满眼都是她的影子。 远处，武烈带着朱九真、武青璎等人在远处负手而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马有失蹄 周芷若动作一顿，从头凉到了脚底。这上面的人，旁人不知，她却早早提了心。明明特意避开了他们，怎么还是被人寻到了。早知如此，昨日就该打听完毕就该把那姚清泉灭口才是。 “多谢卫少侠。”周芷若面上不露，自然地把手放在卫璧的手上。从这个角度看，倒真像是个翩翩如玉的温润男子。不过她周芷若却很是清醒，不似那张无忌，见着个美人便被迷得魂飞魄散，半点脑子都不留，一猛子就扎进温柔乡里去了。自己这张脸虽然容颜秀美，气质也算是不错，可到底是年纪幼小，身量还未长成，与卫璧朝夕相处的“雪岭双姝”相比，还差得远呢。若是武烈等人是稍稍顾及些与峨眉的分寸，此时上前示好的，便该是武青婴这般的女子才对。叫卫璧上前，是想使美人计不成。 周芷若伸手借着卫璧的力道上了崖，不过一站稳就松了手，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且看这几人的站位阵势，不声不响，就将这几处的去路都封了，除了一旁的山崖，似乎已是无路可走。 “武庄主是来接朱庄主的？”周芷若往旁边一侧，指着绳子道，“刚才朱庄主怕这绳子不结实，没敢和我一起上来。怕是要等上一会儿，才能见到。” 周芷若面上笑着，心却提得高高的。她怀里可揣了能震动武林的武功和医毒两经，要是撕破了脸，落在武烈手里，可就真是白白给旁人做嫁衣了。 见周芷若不肯与卫璧相近，甚是颇为戒备。几人对视一眼，终究是武烈先开了口。 “不急。你给朱大哥送东西，怎么去的那么久？”武烈负手而立，含笑看着周芷若道，“我听清泉说，你昨日就寻到了朱大哥，却不带他上来，反而拿了吃食下去给他，也不知道在却是为何。这也罢了，但你们二人在崖下，过了一个晚上还没上来，实在让人担心。清泉他武功不成，不敢下去，便报了我来。也是巧，正好他们几个小辈在练功，听说之后都很担心你，便特意都跟着过来看看。见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多谢武庄主。原是我所想不周，叫大家担心了。”周芷若见着阵势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该把这经书藏在那洞里，先把朱长龄诱杀了，与灭绝师太汇合之后再去取经来。当时只记得他们寻张无忌的事儿，却忘了这些人很有些赌性，万事做绝，只怕是要破釜沉舟。 “不过也没什么不可说的。那朱庄主在这底下住了一年多，不仅仅是因为回不了这崖上，而是因为那张无忌还活着，只是逃进了一处狭小的山穴里，朱庄主一时进不去，才在那穴口守着，不曾进的。小女子不才，但也愿意助人，所以钻进了那洞穴看了看。”周芷若说到此处顿了顿，果见这几人皆变了脸色。武烈收回了胳膊，双手下垂，态度认真了不少，卫璧与武青婴动了动身子，眼神更加狂热，倒是朱九真暗暗瞥了下嘴，很有些自得的神色。 周芷若将诸人之态尽数收入眼中，心内呲笑一声，面上依旧正色道，“可惜，我进去的时候，张无忌已经从旁的路逃走了。”之后，便把那哄骗朱长龄的话又尽数复述了一遍，心里暗暗算计着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但怎么算，似乎都没什么赢面。到底是她习武的日子太少，底蕴太薄，比不过武烈等人。 看来，实在不行，只能也跟风跳一次崖了。周芷若心中苦笑，不觉自己有主角的好运气，只怕这跳了之后，人家也能顺着路寻到自己的尸身，继而找到九阴真经。 “这么说来，朱大哥应该跟着你上来才是。怎么这么长时间了，还半点动静没有？莫不是你暗害了他吧？”武烈听完，默默静了一会儿，也不急着去寻周芷若言语中的漏洞，反而往那垂下的绳子处看了看，而后疑惑地看了看周芷若，双脚不丁不八，先戒备了起来。 “我入峨眉也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便是天纵奇才，也不是朱庄主的对手。况且我与朱庄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武庄主这般说，怕是有意要坏我峨眉的名声啊。”周芷若本就不是个软柿子，况且依她看来，武烈也未必如此硬气，那朱长龄毕竟还在下头喘着气儿，就是一时疑心不肯上来，他这盆脏水自己也没必要非得接着。 “周姑娘若是心怀坦荡，不如去我们庄上小住两日，等朱大哥回来了，我亲自与你赔礼道歉。”武烈话音刚落，卫璧便首先冲着周芷若抓去。不过周芷若一直绷着心神，未等他攻来，便轻飘飘落到了一旁，也不与跟着冲来的武青婴交手，低头闪避，只盼着能逃离出去。 “周姑娘别急着走啊。”周芷若刚踏出了武青婴的身侧，身后便听得一男子声音，头还未回，背后就重重地挨了一掌，立时便打散了她所蕴之气，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身子一软，跌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把周姑娘带回去。”武烈吩咐一声，便要转头就走。一旁的武青婴却拉住了他胳膊道，“咱们现今住的不近，这一道回去必是会叫人看见。昨儿姚二叔不是说看见这周姑娘给人去信了么？这明明是周姑娘自己没休息好，要是被人看见，怕是要误会了我们为难峨眉弟子。不如趁着周姑娘运气调息，我们就在这儿问问她，朱伯伯和张无忌到底是怎么了？” “也好。”武烈一听，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周芷若毕竟是峨眉的人，夜长梦多，要是他们没有问完，峨眉就来了人，那屠龙刀就都成了峨眉的了。 “周姑娘，你自己说吧。你进了那山谷，到底见没见过张无忌？”趴在地上的周芷若眼看着武青婴走了过来，伸出一只脚轻轻搭在她的手指上，慢慢问道。 “没有。”周芷若闭上了眼睛。她现在距崖边有十步远，趁人不备，提足了气往下冲，武烈也不一定能拦住。只要她稍稍挺一挺，缓过了气，就能逃出去了。毕竟这儿还有两个女孩，扒衣服的可能不太大，未必就能发现九阴真经。 “真没有？”武青婴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她足上所踏的硬底靴子在下一刻便落在了周芷若的手指上，狠狠地碾压。 “没有。”周芷若咬着唇，觉得鼻子里多了股血腥味，也不知道到底是从嘴里冒出来的，还是从一旁的手上冒出来的。 “是吗？”武青婴轻哼一声，运足内力，一抬腿踩断了周芷若的手掌。周芷若一声痛呼含着了嘴里，脑袋疼得嗡嗡响，鼻涕眼泪瞬间便流了下来。 “那你看见了什么？他在里头生活过一段时日，总留了点东西吧。”见武青婴拷问得有趣，朱九真也心痒难耐，走了过来，蹲下道，“你的簪子挺好看啊！” “送给你了。”周芷若瞥了眼那昨晚刚刚杀了张无忌的簪子，自嘲地咧了咧嘴角。亏她还以为自己是穿越者，是全知，是运筹帷幄，是算无遗策，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不过是个不知几流的武烈就能一巴掌把自己留在这儿，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蛮丫头就能把自己摁在这儿生死不知。她到底是太小看天下英雄了，也太相信自己的谋算了。 “你说，我要是在这儿划伤一下，你这个漂亮脸蛋可就全毁了。”朱九真拿着那藏了剧毒的金簪在周芷若脸上轻轻滑动，威胁道，“要是划伤几十道，那无论你以后长成个多么窈窕的身材，别人一看你的脸就只会叫你丑八怪。谁都要躲得你远远的。” 那不是殷离吗？先是练千蛛万毒手毁了容，后是被周芷若划烂了脸，阴差阳错，又解了毒。可惜啊！她原本还想要“帮助”殷离，上演一段弑父剧情呢。 周芷若一时疼得迷迷糊糊，意识忽近忽远，但心里还惦记着怀中的九阴真经，不觉开口，轻轻吐了两个字出来，“师父。” “她说什么？”武青婴见周芷若的唇动了动，不由也跟着弯下腰来，想要去听。 “她说师父。”朱九真回了她一句，接着呲笑一声，“你师父峨眉师太怎会在此，你别妄想了，尽数把知道的都说了，还能留一张能见人的脸。” “小姑娘好大的口气。”话音未落，朱九真与武青婴便觉一股大力袭来，二人拼力想要躲闪，可后心上不偏不倚，一人挨了一掌，与那扑到在地的周芷若一般模样。 “灭绝师太。”武烈上前一步，还未出手，便见那刚才仿佛还在远处的老尼俯身抱起了周芷若。 “小徒顽劣，自有峨眉管教。武庄主放任这两个孩子以大欺小，有些过了吧。”灭绝转过身，冷冷与武烈道，“武庄主不会教徒，贫尼就代劳了。” 未等武烈说话，灭绝便抬脚一踩，亦将武青婴的手掌踩断了。 “灭绝师太。”武烈眼见峨眉出手，自知相差太远，不敢上前再行惹怒她，只拱手道，“师太说的是，自家的徒弟儿女自家教训。峨眉派的周姑娘您带回去问话，至于敝庄的劣女，就交给弊庄管教吧。” “也好。”灭绝点了下头。自己怀里这个不省心的徒弟也不知是揣了多大的秘密，一直在悄悄扯着她的衣袖，让她快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所谓来路 灭绝师太在武烈与卫璧戒备抵拒中带着周芷若飘然而去。行了数里，方才见到一处人家，一个皮肤黝黑，面色木然的农妇正盛了盆菜叶喂鸡。见又陌生人来，才直起身子，愣愣的看向灭绝与周芷若。 灭绝本也不想在此处落脚，但周芷若手上的上到底还是早早收拾了才好，故而也不再挑选地方，对着那农妇点了下头，垂眉道，“大姐有礼。老尼与徒弟途径此处，有些迷路，想借这儿歇一歇，讨口水喝，不知您这儿方不方便。” “好，好，您请进。”这农妇晃了晃神，方才明白过来，但眼睛依旧是半点色彩也无，直愣愣的。只见她把手上的木盆匆匆放下，擦了擦手来开门，动作笨拙做作，似乎很少与陌生人接触，连眼神也少与人对上。 “多谢。”灭绝无意探究旁人之事，进门便道了声谢，跟着农妇进到屋里去，而后眉目低垂，等着她把一旁的躺椅擦了又擦，示意上前，方才再道了声谢，走上前去。 “劳烦大姐接个盆来，我这徒弟手上受了点伤，沾了土，还得洗洗。”灭绝把周芷若放在躺椅上，又跟着出去打了盆水来，回来的时候只见刚才还眼睛睁得贼大的周芷若沉沉睡去，一只伤手扔在一旁，混作不是自己的了，而另一只手却紧紧捂着胸前，好像旁人要对她欲行不轨一样。 灭绝坐在她对面，刚把水撩到周芷若的伤手上，周芷若便疼醒了。见是灭绝师太，方才放松下来，四下看了看，问道，“她呢？” “出去做饭了。”周芷若虽未点明要问的是谁，但附近只有她们并那农妇三人，自然问的是那农妇，故而灭绝一面随口答了，一面把周芷若的手放置水中，把伤口上的泥土都跟着洗净了。 “师父，我找到少林派当初丢失的九阳真经了。”一阵剧痛过后，周芷若终于缓过劲儿来，带着一头的汗水，对着给自己伤药包扎的灭绝师太淡淡笑道，“就在我怀里。” “你怎知道是九阳真经？”灭绝师太闻言全身一震，一双厉目骤然向着周芷若脸上看去。周芷若入门的时候尚短，便是再有悟性，她也不会这么早便把峨眉的镇派之功峨眉九阳经传授给她。也更未曾告诉过她，这峨眉九阳经是脱胎于九阳真经，曾藏与《楞伽经》中。被盗后，由觉远大师临终之时口述与峨眉祖师郭襄等人，因此传下了峨眉九阳功。那她这般说法，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师父且先看是与不是，再听得徒儿慢慢禀报。”周芷若到底是虚弱得很，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颤抖着手扒开了衣裳，掏出了藏着的书本书册来。 “其中四本是藏了九阳真经的《楞伽经》，另两本是胡青牛的医经和毒姑的毒经，被张无忌那小子藏在一块儿了，正好一道被我带出来。”周芷若颤抖着把怀中的油纸包递给灭绝，眼看她擦了擦手，郑重接过，细细翻看，忽而凝神细看，面露震惊，忽而点头微笑，恍然颔首，便知道她到底是识货的，心里一松，久藏在心中的话也跟着顺口而出了。 “当日我不懂事，不尊师姐教导，偷溜出山便后悔了。说是要行侠仗义，扶助百姓，可到底人小体弱，功夫也是三脚猫，根本做不成事。没两日便后悔了。本想要回去认错受罚，但忽然听人说起了屠龙刀的故事。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倚天不出，谁与争锋。我便想着能寻得屠龙刀带回峨眉将功折罪，就顺着流言，来到了此处。可芷若到底也知道些天高地厚，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就算是寻到了宝刀的踪迹，也未必能抢夺得到，故而特意传书与师父，求您相助。”周芷若说道此处，轻轻咳了两声，只觉嘴唇干的厉害，舔了舔方才继续道，“而后我便听说那持有屠龙刀的谢逊义子张无忌在一年前与连环庄的朱长龄朱庄主双双不甚落崖，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芷若不甘心，便寻了当年眼见他们落崖的家人，重金相酬寻了方位，而后垂绳而下，一点点攀找。终于在一处大石上见到了朱长龄，他告诉芷若，张无忌也没有死，而是躲进了一处阴狭的石穴中，寻不到罢了。” 说道此处，灭绝师太忽然抬手止住了她，顺手把那经书包好，放于怀中，而后走到门口，迎了那特意烧了两碗热水的农妇进来。 “也没什么东西，鸡还等着下蛋呢。”农妇讷讷低头言道。这日头已经到了中午，便是陌生人也理应要招待一顿饭的，可她着实不敢做主，便是这水也是借了做饭的火，方才烧的。 “劳烦大姐了。”灭绝从怀中掏出一角银子，递给她道，“不必再行劳动，我们师徒俩坐一坐，说说话就走。只是到底不知路途，我徒弟又被野兽伤了，还请大姐帮个忙，寻个牛车来，带我们去镇上。” “这个”那农妇少见银子，一见之下便有些痴了，心里想拿又不敢，畏畏缩缩地想了又想，还是灭绝师太不耐烦了，把她的手拉出来，将银子放在了她掌心上。 “多出来的银子，便是我们师徒俩的谢礼了。”灭绝师太行事爽利惯了，最不爱这般纠结犹豫的。 “那，那我给你们那点吃的来，然后就去。”那农妇原本未曾想要招待灭绝与周芷若二人，此时拿人手短，方才去厨下寻了两三个掺了菜的窝头和咸菜，又咬了咬牙，拿了个鸡蛋出来，一起递给灭绝师太。 “多谢。”灭绝师太虽未看得上这些东西，但到底不愿拂了人家的好意，便尽数接过，而后看着那农妇装了篮子，匆匆出了门。这才回过身，示意周芷若继续。 “弟子便大着胆子，爬进了那藏着张无忌的石穴。原来里头根本不是个死路，走到尽头便会柳暗花明，入了一处山谷中。那山谷里有鸟有树，仿若桃园仙境，而张无忌也在里头，活得有滋有味，连我第一次见他时身上的寒毒都没有了。我一时好奇，也忘了屠龙刀的事儿，便问他是谁人把他治好的。毕竟当年他那寒毒连张真人都束手无策。他便告诉我，是因为他寻到了猴肚子里写在《楞伽经》里的全本九阳真经，照此而练，因此驱去了寒毒。他还说，当年张真人便曾想要他修炼此功，只是这全本的功法分散落于峨眉、武当、少林之中，张真人一去了少林便碰了个钉子，一无所获，也就没上峨眉，因此也死了这条心，甚至同意明教弟子带他去胡青牛处医治，因此便有了这本医经和毒经。”周芷若在心中暗暗捋了一边，张无忌死无对证，她这一番说辞，应该是天衣无缝，半点破绽也没有的。 果然，对面灭绝听了，心里暗暗点头。刚才她已是把那基本经书翻了一遍，里头文字与祖师所传的峨眉九阳功相比详实许多，又前后呼应，融会贯通，她仅仅是匆匆扫了一眼便觉桎梏多年的瓶颈松动了些许，若是细细修习，不必躲耗时日，她的功夫便会再上一层楼。 这功法所藏如此之深，怪不得众人寻觅多年不得。也是祖师保佑，今日竟叫周芷若带回来了。念及此处，灭绝心中一阵后怕，当日自己接到周芷若的书信，还曾犹疑一番，差点便点了静虚前来相助。不过到底是喜她天资性情，亲自下山，这才稳稳当当救下了周芷若，也保住了九阳真经。 “不错，这九阳真经乃是我峨眉郭襄祖师传下的峨眉九阳经之全本。你此番终是为我峨眉立了一大功。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便将这经书上的功夫传给你。”灭绝一时兴起，说至此处，忽然又念起一事，问道，“那张无忌呢？后来他有说了什么？可说了他义父和冰火岛的事情？” “没有。”周芷若摇了摇头，垂目道，“他旁的倒还罢了，只要一提他义父或是冰火岛，他便和疯了一样，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要害他，还因此刺伤了我。我便不再和他说此事，只说想借这九阳真经看看。但他不允，我只好半夜趁他睡着了偷偷来看。谁知道，他还防着我，我刚把这书打开就听见他在我背后的冷笑，伸手便要抢夺。我一时慌乱，和他厮打起来，不慎推到了他，正好他脑袋撞在了石头上，竟是死了。我当时脑袋便跟浆糊似的，也不知道给怎么和人交代，便一把火烧了他，然后把书藏在怀里，出去骗朱长龄，只说是张无忌跑了，根本没见着人。朱长龄不信，依旧要守着。到了上头，见了武烈他们，我也这么说，他们不信，便要折磨我，幸好师父来了，方才救了我。” “原来如此。”灭绝心下叹了口气，又宽慰道，“想来好事不能叫你一个人得全了。能得了九阳真经已是造化。” 周芷若低头默然不语，并未应承。看在灭绝眼中，自然是心有不甘，后悔自责了。不由卸下了往日的严肃面孔，走上前来，把周芷若揽在怀中，轻轻摩挲。 一个时辰后，那出门的农妇终于和人赶了牛车回来，却不见半个人影。只留下了个空空的水碗，屋里其余物什皆原样如初，似乎根本就没人来过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同门相待 时光一晃而过。四年后，周芷若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依旧是双眼充血的张无忌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脑袋一边流着血，一边直勾勾地盯着问她。问她，为什么要杀自己？问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叫周芷若痛下杀手？ 你什么也没有做错。我也什么都没有做错。错的是我们立场不同，错的是你运气爆棚，错的是我通晓前因后果，与你立场相悖，不可挽回。周芷若坐起身来，推开窗，望着外面皎洁的月亮，心里默默地答了一句。 周芷若杀张无忌的那一晚睡得很好，可自从回了峨眉山，被灭绝师太带到身边亲自教导，练起了九阳真经之后，她便开始间断地梦到张无忌，梦到那个山谷。有时候会梦到张无忌挡住了她的毒簪，有时候又梦到张无忌死而复生，还有时候，她会梦见一座高高的塔，张无忌在下头，她和灭绝在上头，灭绝视死如归地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紧紧地抱住她，纵身一跃…… 每当这个时候周芷若的心里都乱的很。她知道太多的东西了，却一个字也不能与旁人说，只能披了衣服拿上剑，走到外头练功。她每一次练功的时候，心都特别的静，运气出掌，含劲舞剑。劲似宽而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周芷若近来已将九阳真经背住了大半，挥洒之间，自含韵律，犹如轻羽般，上下翻飞，一时叫旁边树下暗藏的人看得痴了，也跟着调息吐气，想要比划两下。 “谁？”那人一吐气，周芷若便知晓了动静，回身一刺，剑芒犹如灵蛇一般，弹射而来，正抵在偷看那人的脖子上，只要再轻轻往前一递，立时就会叫他送了命去。 “师兄？”周芷若这时方才借着月光看清这树后之人是谁，原来亦时峨眉的弟子，姓刘，平日倒少有话说，但也相互知道身份，不过到底是年纪相差甚远，又男女有别，来往得少罢了。 “师兄也睡不着觉，出来溜达？”见是本派之人，周芷若便顺手收了剑，寒暄了句，准备等他一点头便借口累了回去。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依着武林规矩，便是本门的功夫，没得到掌门兼师父灭绝师太的同意，周芷若都是不可擅传他人的。 不过这不慎之下叫人见了一招两式的，也不必太过在意。依着周芷若的念想，这峨眉上上下下都该早早修习九阳真经才是，峨眉与明教必有一战，与元朝廷也必有一战，多多提升战力才最保险。不过现在武林中藏匿绝世功法成风，灭绝也向来不喜这些男弟子，那九阳真经便未曾传下过。周芷若也曾劝过，也收效甚微，时间长了，也不好再说，只能先行如此，待得日后徐徐改之了。 “不是，我早听说师妹勤奋，常常夜间也习武不辍，因此也在此日夜勤练，只盼能有寸进。”刘震见周芷若面上礼貌冷淡，一副转身要走的表情，急忙破釜沉舟道，“但我到底天资太差，所学亦是皮毛，循环往复，常常落于同辈之后。今日正好见了师妹习武，应是天送的缘分，就想厚颜求师妹指点一二。愚感激不尽。” “功法传承都是师父定的，芷若不敢擅专。但今日有缘，能与师兄切磋一二，也是芷若的福分。请师兄出招。”周芷若抬了眸子，上下扫了刘震一眼。原来这人是故意来等她的。不过她这噩梦时有时无，便是着意等待也要有些时候才是。看来是真心想学。周芷若本对灭绝师太是又敬又爱，少有惧怕，因此也不觉擅传两招有何不可。到底都是峨眉弟子，就是日后起了叛逆之心，依着刚才他这点功夫底子，也不是自己一合之敌。 因此便答应了。 “谢周师妹。”刘震闻言忙抱拳相谢，而后提气挥掌，向周芷若袭来。 周芷若既然打定主意要给他喂招，自然不好一式拿下，便一手把剑背至身后，一手并指作剑，专攻他的破绽处，点到即止。可即是如此，刘震也不过走了几十招便已力竭，全身大穴命门基本已被周芷若点了个遍。 “师兄平日还是要勤加练习才好。”见他这般无用，周芷若也是拧了眉头。她早听灭绝夸过自己天资卓绝，潜力无限，但平日与师姐妹对战，并无这般碾压过，相互之间输输赢赢也算常事。倒不曾知道这些普通弟子竟然如此废物，这还是知道上进勤奋的呢，其他人更是不敢去想。若要依靠他们去对战明教和朝廷军队，那定是百输无赢，半点胜算都没有。 “师妹教训的是。”刘震原本以为那周芷若刚才袭来的一剑是有心算无心，故而自己抵挡不过，可刚才一番交手，眼看着人家处处留手，处处点拨，而自己却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最后还自己扑到了地下，半点用都没有，着实惭愧。 “今日已晚，我先回去了。”周芷若无心再教刘震，点了下头，回了自己屋中，再也睡不着了。 前些日子，少林曾传信过来，灭绝师太当时看了信似乎很有些意动，当时还考教了她们几个，特意指点一番。之后几日，还曾多次提笔似乎要给武当去信，但却到底未曾落笔，似乎是要亲自前去。六大派围剿明教光明顶之役恐怕就在眼前，而前期的准备怕是不足得很，况且还有一个赵敏，在后头虎视眈眈，等着要捉了她们去呢。 不过，就算不为峨眉在武林中的地位，就为了灭绝师太与杨逍的私仇，光明顶也不可不去，明教也不可不灭。只是在这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先做成才行。 “徒儿芷若，来与师父问安。”第二天一早，周芷若便走到了灭绝师太的房门外，抱拳扬声道。 “进来。”灭绝早上刚练完功回来收拾完毕，见是周芷若来了，面上还无半点喜色，但声音却比旁日和软了许多，态度也多了些亲厚纵容。 “是。”周芷若进了屋来，双膝一屈跪在地上，首先认错道，“师父，昨晚徒儿做了一件错事，特来认罚。” “什么事？”灭绝闻言看了周芷若一眼，只见她腰板挺得直直的，面上也无多少愧色，便知那周芷若所行错事应也不大，因此安坐椅上，端了茶来，静等她说。 “徒儿昨晚做不着就去了后山练剑。正好叫刘震师兄瞧见了，便顺便与他切磋了两招。手下一时没轻没重，许是把师兄伤着了。”周芷若昨晚后来才想到，不过一晚上时间，刘震身上便多了些伤来，同门子弟同吃同睡，早晚会发现。与其让他受罚，不如自己先把罪名担了，还能赚得灭绝心软一些。 “是没轻重把人家伤了，还是因为你指点他功夫，他躲避不及啊。”这几年来，师徒日日相对，不止周芷若了解灭绝师太，灭绝师太对周芷若的性子也是了如指掌。周芷若平日里虽然性子坚毅，办事果决，看起来颇为不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心肠软得很，尤其是对着同门。平日里派中师姐妹比武较量，嫉妒排挤，她都不曾放在心上，也少有诉苦，遇见新进门的弟子也多多提携教导，从不欺凌同门，反而若有同门犯错，便帮助遮掩，甚至以身代罚。因此，听见周芷若这般说词，灭绝自然一口就拆穿了她。 “徒儿知错。”周芷若见被拆穿也并不着恼，反而膝行了一步，双手搭在灭绝的膝上道，“徒儿只是觉得，咱们峨眉虽然以女子为尊，派中师叔师姐行走江湖也受人尊敬，但诸位师兄也是峨眉之人，出去了也代表了咱们的脸面。若叫人轻易伤了，岂不是堕了咱们峨眉的名头，和师父的威名，所以见着了，就想指点一二。甚至还想，”周芷若说到此处看了眼灭绝，自己心底也有些忐忑，但还是坚定道，“还想求师父恩准，许派中诸位师姐妹师兄弟修习九阳真经。” “胡闹。”灭绝冷下声来，一掌将搭在周芷若搭在自己膝上的手拂落下去，冷声道，“天下英豪传弟子绝世功法前，必要细细考察人品心性，只有忠厚正直之人方可相授。否则叫那心性邪恶之人学了去，岂非遗祸天下。” “山上弟子大多已在派中修习多年，人品性子皆是有目共睹。若真有那不堪之人，早就逐出了山去，怎会等到今日。徒儿常听人说论世间大派，少林方丈在掌门中虽不出众，但因其底蕴深厚，弟子遍天下，故而常常为人所推崇，甚至隐隐压了其余几派一头。我峨眉女子居多，虽有师父在，不会轻易叫人小瞧了去，但若论弟子，却比不得武当七侠鼎鼎大名。徒儿说句放肆的话，若是有朝一日师父走了，峨眉无人，岂不是要落到二流之下去。郭襄祖师的赫赫威名，日后又有谁人记得？峨眉锄强扶弱，驱除鞑虏之事，又有何人记得？”周芷若心中焦急，但却无法把真是原因与灭绝讲明。 除了江湖中人，后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赵敏和元军在等着。况且灭了明家还有各地的义军，等到朱重八上位建了明朝，峨眉等以武犯禁之人，必会是新朝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了早早筹谋，总要给自己人留下种子才好。 “你还年轻，不知人心险恶。且现在此处跪着，反省反省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途中献计 “又被师父罚了？”半日后，周芷若一瘸一拐地出了灭绝师太的门，还没走两步，便碰见了送信归来的贝锦仪，她一见周芷若这样子，便急忙奔了过来，扶着她道，“这峨眉上下也就是你胆子大，动不动就触怒师父，惹她老人家不快。也就是师父宠你，罚完也就过去了，才叫你这么不长记性，若换个人，怕是早就知道厉害了。” “师姐教训得是。师妹谨记在心。下回定然不敢再顶撞师父，再惹她生气。”周芷若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叹了口气。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就算是灭绝师太不听，亦是要说。灭绝师太虽然经验武功皆高于她，但到底不曾通晓未来，不知这看似杂乱有序之下的武林背后有人虎视眈眈。便算暂不去想朱元璋的事儿，可赵敏却是心腹大患，必要想尽办法，先行除了才好。 “你不过又是随口敷衍我呢。看你这样子，心里不知又在想什么。也不知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多思虑来。师父刚才还说，后日要带着我们一起去武当拜会张真人，这几日你就老实一些，别在多话了。省得师父一生气把你关在家里，你就见不到宋青书宋少侠了。”贝锦仪前面倒还有个师姐的样子，但到了最后一句确实话音一转，面上也多了些调皮淘气的神色来。 “师姐原来是故意笑我的。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那时就不该好奇，去多看了人家一眼，倒叫师姐们因此笑了我这些年。”说到此时周芷若便忍不住苦笑。那一年她刚上峨眉，正巧灭绝师太做寿，是宋青书跟着张松溪来送贺礼。她那时刚穿过来，刚好错过了见武当众人，因此心中好奇，故意抢了端茶送水的活，想看看那玉面宋青书到底是作何模样。 这番动作落到当时陪侍的师姐丁敏君、贝锦仪等人眼中，自然刻意了些。况且她当时年纪幼小，身量也未张开，大家说话便也没甚忌讳。私下与她胡乱玩笑起来，凡提及武当，必言宋青书，在这几年来倒成了习惯，也忘了她年岁渐大，身子长成，已到了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纪。 “师姐在峨眉笑我也就是了，到了武当可别说出来叫人笑话。当年纪晓芙师姐与武当派的殷梨亭师兄曾有婚约，论辈分，宋少侠还该叫我一声师叔才是，这话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人笑我峨眉之人为老不尊么。”周芷若是真心不想与宋青书有什么情缘牵扯。这武当第三代里头，只有他最为出息，他爹宋远桥又是张三丰的大弟子，若无意外，合该是武当第三代掌门人才是。她周芷若一心只有峨眉，便是蝴蝶效应，做不成峨眉的掌门，她也不会嫁去武当，故而也不必招惹人家，惹出闲话来，坏了武当与峨眉的情谊。 “哼，你小小年纪脸皮倒是不小，还论辈分，这话要是拿到武当说去，才真是给我峨眉丢人。”灭绝师太的声音骤然传来，落到二人耳中犹如惊雷。 周芷若与贝锦仪面上一慌，俱是闭上了嘴，对视一眼，齐齐回身弯下腰去行礼道，“师父。” “你们两个师姐妹年纪轻，情谊又好，在这山上说说笑笑也就罢了。出去了一定要谨言慎行，以防多言有失。芷若，你也回去收拾东西，后日一早启程一起去武当。”灭绝冷冷看了她们一眼，幸而并未深究。逃过一劫的周芷若与贝锦仪一笑，快步回了房去，不想又遇上丁敏君。 “师姐。”贝锦仪一见丁敏君便下意识地看了周芷若一眼，而后往前上了半步，挡在了她的前头。 “师姐是在等我们吗？”周芷若见贝锦仪如此，知道她是怕丁敏君记恨自己上回切磋时被压了一头的事儿，心里倒也感激。不过她周芷若并不是个怕事的人，尤其不怕丁敏君，故而也往前上了半步，与贝锦仪并肩而立，对着丁敏君笑道，“师父刚才吩咐，叫我们预备着后日启程去武当派。师姐可与我们一同去？” “哼，倒也不是，我与静虚师姐去崆峒派一趟。不过应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丁敏君盯着周芷若看了好几眼，似乎有话想说，但到底还是尽数又咽了回去，面色复杂，看着周芷若道，“你跟着师父，倒也安全。我先走了。” “是，恭送师姐。”周芷若低头称了声是，再抬起头来时，便只见了丁敏君的一个背影，不由心内疑惑。她没头没尾地来这一趟，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消息，或是受了什么刺激，倒是颇为奇怪，与她平日的性子不符。 不过，周芷若也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转眼便人扔在了脑后。 又过两日，灭绝便带着周芷若、贝锦仪等七八人，轻装匿行，悄悄从峨眉出发，去了武当。 数日后，众人经过一处村镇，似乎正赶上了什么节日，众人皆聚在一起，四周香火环绕，众人皆顶礼膜拜一尊石像，只是上头披了块红布，看不清底下到底藏了什么。 “哼。”灭绝见此冷哼一声，贝锦仪等人不明所以，但见灭绝脸色难看，也不敢问，倒是周芷若从那似曾相似的轮廓中大约瞧出了些许端倪。不过也是垂目不语，只作假装未曾看到罢了。 “弥勒降世。”领头的一个老者看了看前头点的香，又抬头看了看日头的位置，许是算明了时辰，终于高着嗓子喊了一声。 “阿弥陀佛”“弥勒降世”“弥勒救人啊”底下伏拜的村民村妇亦立时跟着伏拜了下去，口中喃喃而语，只是杂乱无章，半点章法都没有。有的念些佛号，似乎很是虔诚，有的倒是直接，求弥勒保佑家宅平安，五谷丰登，媳妇生子，姻缘得成，祛病除恶等等诸事，听起来颇为接地气。 灭绝师太原先见那阵势，身上还颇有些冷意，后来听见这些村民所求，又似乎释然了，唇角甚至微微勾起了个弧度，似乎在嘲讽嗤笑。 “师父，他们所拜的，应该就是从波斯传来的弥勒教吧。”周芷若见灭绝神态已然恢复如初，方才状似不经意般笑着瞥了眼去，“看着杂乱无章的，但也并非全是错处，起码叫人观之亲近，又示敌以弱了。” “芷若。”灭绝骤然看向周芷若，“不许妄言。” “是。”周芷若低头应了一声，与灭绝等人迅速出了村子。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僻静处，方才凑到灭绝身边，低声认错。 “师父，刚才弟子妄言了。”周芷若在灭绝面前脸皮极厚，明知她心中火气未消也敢上前，且那脸上早已做好挨一巴掌的准备了。 “你知道就好。等回去之后，罚你每日负重挥剑千次。”灭绝也时常自省，觉得自己对周芷若宽纵太过，“并去马厩洒扫，不得有误。” “是。”周芷若本来是想与灭绝说剿灭魔教之事，骤然得了这当头一棒，立时便一口气堵在胸口，也没了兴致再说，低低应了一声，便要往回走。 “你过来，可是有话要与为师说？”灭绝师太一见周芷若这般反常，便知道她必是有话要说，故而也不等她卖关子，便问了出来。 “是。”周芷若提起一口气，但到底不似一鼓作气，颇有些力竭疲惫道，“徒弟刚才见魔教所传的弥勒教教众甚多，似乎颇有几分声势浩大的样子。虽然皆是些愚民，未必知道魔教所幸，但亦可见其势大了。” “嗯。”灭绝师太点了下头，等着周芷若继续说下去。其实她此次来武当，本就是与其商讨，准备应了少林之邀，共剿明教。只是这事儿还未曾谋定，故而也未与座下弟子透露一丝一毫，但看周芷若这般模样，似乎是猜到了些许。 “魔教□□掳掠，种种恶性罄竹难书。本应天下得而诛之，但徒儿想，这底层的教中未必不如这些愚民一般，叫人骗了。故而，擒贼擒王，若有一日，名门正派要诛灭魔教，只需聚力攻打气总坛便好，其余虾米或可先行放过一二。”周芷若说到此处看了下灭绝的神色，见她周身气息绵延悠长，神情也半丝未动，心里猜测自己所说应是合了灭绝的大部分计划，因此才半点情绪不漏，老神在在等着自己。 “不过即使这般算来，正派弟子也是要损失惨重。”周芷若静静道，“若是能指使了朝廷帮咱们，那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指使鞑子朝廷出兵去灭魔教？”灭绝心思一动，抬眸看向周芷若。 “也不必叫他们去攻光明顶。只要叫他们去袭击魔教在各地的分坛，牵制他们无法回援，就已足够了。至于剿灭魔教这般名扬天下之事，自然还要咱们来做，方才叫天下人知道咱们的功劳。”周芷若轻轻一笑，一副万事不放在心上，混不在意的模样。 “那你说说，如何叫他们听从你的安排。”灭绝见周芷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顺着她问了一句。 “其实也不难。只是要劳烦诸派的高手，偷偷装作魔教之人，去魔教分坛附近朝廷的驻地里头，把那镇守官员的首级取了，顺便在旁边画上个魔教的标志，做个栽赃嫁祸便是了。若是一时不好取人首级，给那军营或是府衙下毒也行。此举虽然简单，但最有效。朝廷为了脸面也必将报复回去。到时候我们再攻魔教总坛，自然会少了许多麻烦。”周芷若话音刚落便听得远处传来几声马啸之声，由远及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回村救人 听见声响，周芷若不由站直了身子转了过去，面向着来人。原本或坐或站在各处休息的峨眉弟子也都站起身来，全身戒备，等着人来。 只见那尘土飞扬之中，十数匹马载着穿着朝廷官服的异族汉子呼啸而至。周芷若手握剑柄，只等这马群将的自己等人团团围住，便要动手。谁知这马队竟然理都不理峨眉等人，速度不减地飞驰而过，急急向前方而去。 原来不是冲着她们来的。周芷若见那队人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先是一愣，而后便放松下来，心里暗暗自嘲一声。自己整日谋划着要如何利用义军推翻元庭，这还未怎样呢，见了朝廷之人便首先提心防备着，露了行迹来，真真是半点沉稳没有。再回身看灭绝师太，只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双眼下垂，半点也叫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芷若你说，他们这是干什么去了？”等人走得不见影了，灭绝才突然出声，问了周芷若一句。 “这”周芷若被灭绝师太这么一问，脑子立时转了起来。这些人看着并非冲着峨眉之人而来，虽然众人皆作了些许遮掩，但师父和静慧师姐却都是女尼打扮，手上的长剑包的也并不严实，若是有心来寻，自是一眼就可看得分明。可这些人一眼都未曾瞥过来，只是急急向前奔去，似有要务在身。等闲与峨眉无关之事，灭绝师太必不会故意问她，除非，这景这事儿，她们刚刚才见，还曾就此时细细分说过。 “难道他们是去寻那些村民的麻烦？”周芷若凝着一双秀眉道，“不过是些许愚昧之人，为了丰台雨顺，姻缘求子，拜上一拜而已。便是所敬佛像与魔教有关，也不会赶尽杀绝吧。” “哼，现成的借口在这儿，他们还能不借机杀人？”灭绝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走吧，我们回去救人。” “是。”众弟子齐声应是，只有周芷若的手微微抖了抖。平日里师兄弟切磋练剑还好，若真要动手，她还是有些下不去。 但人之所以心软，皆因所处环境平和有爱，处处皆是与人为善，少见那残暴不公之事，故而才心底良善，不愿以武迫人。可若真见了暴徒杀人害命，那就又有不同了。 周芷若等人赶回到刚才途径的小村时，村里已是哭喊声一片，西北角冒着浓浓黑烟，村口横着倒了两个人，皆是被那大长腰刀一刀砍断了脖子，流血过多而死。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身量虽已长成，但年纪甚轻。另一个则满面风霜皱纹，眼黄枯干，似乎好容易才熬过这一年年的岁月，活到现在这时候，却在家门口被人一刀砍断了半个脖子，手就算再大也扶不住脑袋，就连身体也跟着一起歪到了旁边的柴堆上，再也撑不住了。 “果然是冲着这里来的。”周芷若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见灭绝师太神情愈发严肃，冷着张脸拔出剑来，阳光照在那剑身上，晃了下眼睛。 “救人。”灭绝当先一步冲了进去，其余弟子也尽数向前。周芷若不敢怠慢，也从背上取了剑在手上拿着，跟着冲了进去。 一进村中便是满目的萧条。刚才街上还热热闹闹的拜佛求神，这时候却已是人作鸟兽散，街上最显眼的弥勒佛已是歪歪斜斜地倒在了地上，还被削了耳朵，脸上虽然依旧带着宽和的笑容，但是嘴角已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尤为恐怖。刚才还在前头祝祷的老者也倒在了地上，一身的血，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街上除了这不知生死趴在地上的几人，便再不见其余村民和屠杀之人，倒是路上有两匹马散在路旁悠闲吃草，似乎正在主人。灭绝低低喝令一声，叫峨眉众弟子便四散开来，寻那些杀人者踪迹。周芷若也跟着点了点头，持剑上方，飞檐走壁，一户户寻觅过去。 周芷若刚走了两户人家，便听得前方院子里有女子叫嚷和男子呼喝之声。她足下飞踏几步，来到那院落的墙头一望。只见里头站着三个男人，正分站在一个女子身前，把她双臂摁在石磨盘上，扒了衣裙，意欲行那禽兽之事。 周芷若一见，怒火中烧，也忘了刚才担忧什么杀人之事，呼喝一声，提剑便向为首那人刺去。为首那人听见身后声响，便回首来瞧，不过双手依旧压着那女子，不肯放开，正被周芷如一剑刺入喉咙，结果了性命。 其余两人忽见这天上飞来的女子一剑就要了同伴性命，皆惊惧不已，立时便持起放在一旁的弯刀来，舍了那女子，齐齐向着周芷若攻来。周芷若冷冷牵了下嘴角，长剑一荡，便饶过了两人弯刀，如灵蛇般弯折弹射，依旧是一人一刺，皆在喉咙处给他们开了个口子。 “呃呃呃”相较二人而言，周芷若功夫太高，根本抵挡不得。等明白过来时，只觉自己脖子破了，忙回手去捂，却根本捂不住，只能眼看着自己血水四冒，又倒灌进喉咙中，活活淹死了自己。 周芷若迅速环视一周，见这院中已再无禽兽，方才看向面前那名衣衫不整的女子，正与那女子双目对了个正着。见周芷若看过来，那女子下意识地想将身上的衣衫裹上一裹，却不想刚才被那为首的暴徒撕扯狠了，只留了些布条下来，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上，徒劳无功，愈加酸楚。 “别怕，没事了。”周芷若见着女子颤抖地看向自己，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不由放软了声音，把剑收到身后，轻声道，“他们都死了，再也害不了你了。” “他们，他们都死了？”女子的声音也战栗得厉害，她眼睛不太敢看周芷若，亦不太敢看那几具死尸。但是点了点头，似乎也承认了周芷若的说辞，只是一时不知经历大变的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目光茫然地逡巡了一圈，而后望着墙角的一具尸体，面色复杂。 周芷若跟着往那处看去。只见一人身扑倒在墙头，虽不见面目，但只看墙角的脑浆血迹，便知此人大半是不活了。看她一身装束，应是个年老妇人，衣着深沉，款式又老气，但料子却比面前这女子所着的布裙好了许多，虽不是绸，亦有花绣。想来这尸体应是这女子的婆婆，平日里待她未必好，但遇见了歹人却知道上前维护，这才送了命去，否则这女子为何似恨似怨又似有不舍呢。 周芷若正在脑内暗暗补着一场婆媳大戏，忽然见那女子突然转身，往屋内奔去。周芷若怕她一时想不开，也急急跟在身后。却见她并非是要回房上吊，而是直直冲到厨房中，将灶台上倒扣着的锅拿下来，弯下腰里头抱出一个婴儿襁褓来。 周芷若自穿越过来便少下厨房，更不知里头能藏人。因此便探母望去，看那孩子如何。 只见那婴孩双目紧闭，嘴唇微张，红扑扑的小脸粉嫩如常，完全不知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家中生了什么巨变，依旧睡得安稳香甜。 女子把他搂在怀里，泪水潸然而下，颇为人心酸。周芷若见此也便悄悄退了出来，出了门，准备看看其他人如何了。只看刚才那三个歹人的功夫，应该是差得很，根本不是峨眉诸人的一合之敌，故而也不甚着急，便慢慢出了门，一路找寻。 刚才进来的时候提着心，还未曾注意，这时候走在路上，周芷若才发现原来地上乱得很，到处都散落着东西。有供花供果，还有香烛黄纸。那黄色的纸上用朱砂画了红色的火焰，看着就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周芷若看着下头的字，不禁念出声来，“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果真听着便像是邪魔外道。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呢？”周芷若正看着纸，忽听见前头传来一男子奔溃大哭的声音，似乎正捂着自己被恶人砍去的胳膊，癫狂嘶吼。 “去拿火把来。”周芷若向着声音快走两步，还未到达便听见了本派静玄师姐的声音，继而又听见有一师兄应了一声。等到周芷若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静玄把那火把放在男子端了的胳膊下头，把伤口烤焦止血消毒。 好香。周芷如的肚子恰在此时叫了一声，幸好那断了胳膊的男人被火烫之后叫声震耳，直接给盖过去了，才没叫在场的人听见，徒生尴尬。 “好了。”静虚说了一句，息了火把，转头看见周芷若，正要说话便被那男子嚎叫着抱住了腿，一时忍耐不住，抬掌便将他击晕了。 “师姐。”周芷若闻着满腔的烤肉味，想起刚才静虚那干净利落的一掌，微微有些同情这端了胳膊的男人。这才是命不好呢，遇上滥杀的朝廷便也罢了，好容易来了救星，又是个脾气暴躁，行事干脆之人，最讨厌人磨磨唧唧、哭哭啼啼，平白无故就挨了一掌，等他醒来，那脖子怕是要过了一两天才能歪回来。 “走，一起去找师父。”静虚对周芷若点了点头，刚要抬步出去，不经意瞥见周芷若手里的黄纸，便问了一句，“上头写的什么？”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为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上武当山 “果然是被魔教蛊惑的愚民。”灭绝自然也看见了随处飘落的黄纸，还有随处可见的火焰图案，不由对着刚刚救下的哭泣村民讽刺了一声，“念这经文又有何用？还果真能有弥勒下凡不成？” “大师也是信佛祖的，怎可胡说？若非弥勒保佑，我们又怎会被诸位大师相救，这都是有因果的。”灭绝话音刚落，原本跪在角落默默数着佛珠的皓首老者便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反驳道。 “胡说八道。”周芷若寻到灭绝的时候，只听见了这么一句，心知灭绝便要发怒，连忙冲着那老者道，“若弥勒真心护佑你们，这场灾祸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明明是你们受了那些魔教妖人的蛊惑，见了两个骗人的把戏，崇信这歪门邪道，方才招了祸来。” “你个小姑娘懂得什么，老汉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老者摇了摇头，刚要继续说下去，周芷若便继续怼道，“那您老口可真重。嗓子还能这么好，着实不易。” 眼看着那老者还要多话，周芷若忙将手里的黄纸折成团，一指弹出，正击在他的哑穴上，叫他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转头与灭绝师太道，“师父，咱们与他们说不到一起去。那些官府的歹人弟子也交了手，武功皆是平平，这一会儿应该也都解决了。咱们和他们告诫一声，便继续启程就是。” “算了，咱们走。”灭绝见那老者被芷若噎得讲不出话来，凸着眼睛，浑身乱颤。也没了计较的心思，粗粗查看了下接连赶过来的弟子，见人皆在，也个个毫发无伤，便点了下头，迈步便走。倒是有那机灵的小伙子凑上前来，说想跟着仙姑，也学些功夫。 “这都是童子功，你这身子早已长成，想学也是晚了。不如赶快收拾收拾搬家吧。否则等过两日官府见无人回去，缓过劲儿来，必要派兵来围剿。到时候可再没人来相助了。求哪座神仙，都没有用。”未等周芷若说话，一旁的师兄便将那人拦倒一边，继而运上内力，又将搬家的话重复了一便，方才齐齐出了村去，依旧匆匆往武当而去。 数天后，峨眉一行终于到了武当山脚下的镇子里，只见镇上人头涌动，商铺兴旺，只是所叫卖的多是些道家之物，有道袍、红绳，还有桃木剑和八卦镜，看着很有几分捉妖收鬼的架势。 周芷若走过摊贩旁边，顺手拾了个桃核雕的小篮子，摸了钱买了下来，用红绳系在剑柄上，倒把好好的宝剑显得朴素拙陋了些。灭绝走在前头，没看见她这这些的小动作，静玄倒是看见了，却也不是个多嘴的人，也不过扫了周芷若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有贝锦仪凑了过来，抻着脖子看了看，然后小声与她嘀咕，“你买这东西做什么，粗得很。” “我小时候没什么钱，家里长辈哄我的时候，就会做这种小东西。一点点地磨平了棱角，打了蜡，然后挂在钥匙上。除了这个，还有小葫芦，小木船……”周芷若说到此处只觉得眼睛有些肿胀难忍，她仰着脸看了眼淡蓝的天，又转过头，看着穿着这古代服饰的贝锦仪，勉强笑了一声，“不过现在都没有了。” 贝锦仪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戳了人家的痛处去。她早知道周芷若这个小师妹出身渔家，无父无母，是偶遇了张真人，才被送到峨眉的。不似她是家学渊源，家中有长辈习武，在江湖中也有些名号，入峨眉后也有家人来探。怪不得师父对着小师妹多番体贴，怕也是怜她孤苦，方才着意柔软了些。 “师姐这个表情作什么。我虽再也见不到父母了，但派中师父师姐师妹还有诸位师兄弟，都是我的家人。好容易出了家门跟着逛逛，你这一幅表情，就太过浪费了。”周芷若见贝锦仪听了自己的话，脸上便写满了愧疚、怜惜之类的表情，忙抱住她，轻轻一笑，“况且，这武当山上净是俊朗英才，单这一想，便更该开心一些。” “你小声些。明明还是个黄花闺女，竟半点也不知羞。”贝锦仪听见那最后一句，忙忙捂住了她的嘴。私下里她们师姐妹开玩笑也就罢了，这人多眼杂，师父和师姐又在。无论哪一个听见，怕都是要误会，便是手臂上的守宫砂还在，也着实惹人口舌。 周芷若听闻只是微微一笑。在她心里，所谓的男女大防也不过是封建礼教中束缚女子的一道枷锁罢了。尤其是手臂上的那枚守宫砂。 周芷若与贝锦仪两人窝在后头说着悄悄话，前头等了许久的武当四侠张松溪此时已是看见了灭绝师太和峨眉一行人，特意挤过来，与其见礼了。 “见过灭绝师太。”张松溪谦和如旧，见到灭绝师太微微躬身，口称师侄，并寒暄了句，“劳师太玉趾，武当上下皆蓬荜生辉。” “不敢当。”灭绝师太功夫虽强，峨眉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派，但这一身的冷硬脾气，也确实叫人不敢亲近。明明与武当关系好的很，还是惜字如金，少有话说。 张松溪早知灭绝脾性，自然不将其放在心上。但落在后头的周芷若眼里，却着实是冷淡得有些失礼，但想要自知身份，不好上前，只能拉着贝锦仪快走两步，等着与张松溪见礼。 “自听说灭绝师太要来，师父便催我早早来迎。只不过这通山的路多，也不知师太从何而来，咱们师兄弟就在各处守着，没想到竟是我有福，正好守着了。我这就知会诸位师兄弟，叫他们直接回山来见。” “甚好。不过太客气了。武当峨眉本就相互扶持，同气连枝，原不必如此。”灭绝师太虽心高气傲，又刚硬得厉害，但对武当张真人还是敬重的。听张松溪说得武当这般重视，自然是心花怒放，不过嘴里还是要推拒两声。 “师太说的是。”张松溪想起数年前张三丰百岁寿诞上，唯有峨眉自封兵刃，真心祝寿而来，其余诸派皆是咄咄相逼，以致张翠山夫妇身死，无忌下落不明。因此也多了几分真心，点头称是。 “走吧。莫叫张真人和武当诸侠久候。”灭绝本不爱寒暄，站在这儿说上两句已是足够，便吩咐了一声，当先一步。张松溪自然不好再说，只能微微苦笑，上前引路。后头跟着的峨眉诸人和武当派的几个弟子聚在一起，也互相打了个招呼便急急跟上，不好太过耽搁。 贝锦仪着意看了眼那群年轻人，见里头并无出众之人，便瞥了眼周芷若，果然与周芷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怎么了？周芷若以眼示意，难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妥之处？ 贝锦仪见周芷若面上无半点一样，甚是有些疑惑。便摇了摇头，不欲与她再说。却不曾想到，身边人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咳咳，咳咳”张无忌当年跳崖之处，一个年老佝偻的、遍头白发的老太太拄着个拐杖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就是这里吗？”站在一旁搀扶的少女侧过脸来，恶声恶气地喝问了一声。只见她面上肿胀凹凸，坑坑洼洼，极为可怖。正是寻来的金花婆婆和练了千蛛万毒手后毁容的殷离。 “正是此处。五年多前，张无忌就是从此处落了下去，逃到了一处山洞里。家父心慈，为了救他，也跟着跳了下去。不过那张无忌不知好歹，仗着身量瘦小，钻到了一处山洞里，害家父白白在外头守了一年。后来，还是峨眉派的周芷若正巧经过，听说后自告奋勇地进去瞧了，才知道那里头另有出口，张无忌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朱九真顶着脸上红红的巴掌印，口吃倒不含糊，一字一句皆是说明了。 “人家峨眉派的小姑娘说上一句，你们就信了？”金花婆婆好容易喘匀了气，转过头来讽刺地看向朱九真等人，“你们就没想要进去看看？” “自然是想的。不过当时我们拿了□□来放进洞去，非但没把那洞炸塌，反而堵死了。别说是人，便是粗些的蛇虫怕是都过不去。只好等着下回去峨眉，见了周姑娘，再细细问了。”朱九真边说边看了后头拉着的朱长龄一眼，眼中颇有些担心。 “你放心，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你父亲身上的伤，婆婆自然会治好的。”殷离见此，愈加心烦气躁。若真如朱九真所说，那张无忌便是真的找不到了。 “带我下去看看。”金花婆婆自然不肯轻信，往下探了一眼，回身如鬼魅般站到了朱长龄的身边，轻轻伸手一扯，便与他直直从崖上坠了下去。 “爹。”朱九真眼看着两人跳下崖去，便是明知金花婆婆武功高强，但依旧担忧害怕，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可惜底下白茫茫一片云海，什么也看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初到武当 “见过张真人。”灭绝与周芷若等人刚行至武当派正门，便见前头有一须发皆白的矍铄老者在门口迎接。见灭绝首先打了招呼，周芷若也收回了打量的目光，与众师姐妹也都跟着躬身而拜，齐声问了句好。 “师太远道辛苦，诸位峨眉师侄也辛苦了。不如先行洗漱休息，晚间在谈。”张三丰论辈分，本应比灭绝师太大上不少，但因峨眉武当皆是武林名派，又向来和睦，弟子间也曾论过婚姻，辈分早已混乱得厉害，对灭绝也颇为礼遇。 “好。多谢张真人。”灭绝的腰向来有直又硬，连带着周芷若等人也不好懈怠，一派严肃地跟着进了里头。 按理来说，周芷若是上过这武当山的。但那都是上个周芷若经历的事儿了，她这个穿越来的，并不曾来过此处，唯恐露馅。幸而武当七侠的年纪相差不小，光看样貌也能分个大小出来，而后头跟着的年轻弟子倒也不必着意去记，到底也过来好些年岁，那些年轻弟子从小孩子长到大人，就算以前见过，也可推说忘了。 不过这武当里头的房舍布置，却与旁处相似，没那么多阴阳八卦的说法，故弄玄虚，颇为大气。周芷若一边走，一边暗暗点头。这武当楼梯旁边皆有缓坡，想来是为了那位瘫痪在床的三侠，俞岱岩。可惜胡青牛与毒姑的医书中并无黑玉断续膏的成方，不然拿来送给武当，定然会轻而易举便叫武当众人感恩戴德。日后峨眉但有所求，只要不违了江湖道义，伤与旁人，武当必会给峨眉一个面子的。 周芷若这般想着，脚下不停，竟移到了客舍。本来周芷若欲与贝锦仪同一房住，但却被告知特意给她留了原先的房舍，盛情难却之下，只好一个人搬了过去，却不想正遇上匆匆赶来的宋青书。 “周姑娘，我回来晚了，竟没迎上峨眉的诸位贵客。”宋青书头上虽有汗珠，但步态却依旧矫健，只是一双眼睛亮得厉害，似乎能深深地看进人心里头去。 “宋师兄”周芷若回头一望，只见一俊秀青年正深深望着她，不由脸上一红，“这有什么。我师父与张真人有要事商讨，本就要叨扰几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周芷若手上的包裹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站在门口，只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厉害。 说老实话，这宋青书的样貌正是她喜欢的那般，俊眉修目，风度翩翩。小时候周芷如还把他当个孩子看，半点旁的心思也没有，可现在人长大了，周芷若再被他这么双眼不错地看着，便止不住地心痒、羞涩了。 “周姑娘说的是。”宋青书其实很是尴尬。他前两日接到传讯，说少林的俗家弟子与武当山下的镖局起了误会，算了算时日，应该能早早赶回来，便与父亲师叔等人打了个招呼，自己去了。谁承想到，等他与少林的人到的时候，那与武当和少林有关系的几人皆为人所杀，几条尸骨大喇喇地横在一处，似乎生怕旁人不知道武当与少林不和似得。 宋青书与那少林的圆字辈僧人查了两日，方才从丐帮弟子口中得知，当时在场还有第三人。不过那人虽也剃了个光头，但行事却比少林放肆许多，对少林、武当的前辈也不甚尊重，还讽刺说少林空智大师的名字取得好，确实是有眼无珠，少了些脑筋。因此与少林的人起了冲突，而后顺手也打死了武当山的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看那不忌人言的行事，多半是魔教中人。 等一应事物处置完毕再往回赶，便已是晚得狠了。宋青书抄了小道，快马加鞭，这个时候也才堪堪到了此处，但尘土满面，衣衫不净，着实不好见客。也就是他自以为与周芷若熟稔，方才来到此处一见。 “宋师兄，我们给周姑娘送水来了。”两人站在一处，默默相顾，正要说话之时，忽然听得后头有人过来。两人侧头看去，只见两个道童合力搬了大桶水来，嬉笑着要狂奔而来。 “我师父那里可是送了？”周芷若与宋青书连忙让了路来，跟着问了一句。这两个看样子应是与当初的周芷若熟识，恐怕还记着些与她的情谊呢。 “自然。灭绝师太哪敢怠慢，峨眉的诸位师叔也都有人去送。周姑娘放心就是。”周芷若也不知那俩道童叫什么，只能点头笑着谢了，并在心中暗暗记下相貌，等待来日再按上名姓。 “我也先走了。”宋青书见大桶中的水还冒着热气，不由先低了头，匆匆走了。倒是周芷若进了屋中看着蒸腾的洗澡水微微出神。若她刚才没有失了神智，沉溺自恋，那依她所见，宋青书似乎对自己也动了几分心思。 周芷若叹了口气，把自己没入水中，微微张口吐了个泡泡出来。在原书里，宋青书坠落之始便是喜欢周芷若，偷看其洗澡换衣，才被师叔莫声谷发现，因此被陈友谅设计，错杀了莫声谷，犯下了大错，再不容于武当。 若是能利用宋青书爱慕的同时，又叫他稳稳当当地坐着未来武当三代掌门人的位置，来帮助她完成心中所愿，那就好了。不过，这诱饵上该放什么呢？ “芷若，你等等。”晚饭后，灭绝师太特意叫住周芷若，“待会儿你与我们一同去见张真人。” “是。”灭绝师太的声音不小，一旁的仆役和武当弟子不知内情，又早听闻过周芷若与武当的渊源，倒不觉有异。但是一旁的静玄深看了周芷若一眼。 旁人不知峨眉内情，但她明白。周芷若刚上峨眉的时候，倒是与寻常弟子无异，虽是由武当荐来，但最初也不过叫大家多怜惜照顾一些。不过她天赋不错，悟性又高，因此师父便多看了她两眼，也在常理之中。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和门内的弟子争吵，偷偷跑了出去，当时大家也没在意，就算师父反常地吩咐了一声便只身出去，也没有人想到她的身上。直到一个多月后，她与师父双双回来，师父便如换了个人一般，把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仿若亲女儿一般疼爱。若非周芷若的身世早就明了，师父的守宫砂也完好无损，那周芷若是师父亲生女儿的谣言怕就真是要传得满天飞了。 现在，正是各大派相互联络，准备奇袭剿灭魔教的关键时候。她周芷若与武当的关系再好，也不该去听这么重要的事情。以前这些要事，都是她们几个年纪大、入门早、行走江湖多年的静字辈去与其他掌门大侠筹谋商议。现而今，到多出个她来。 “多年不见，当初的小姑娘也长成大姑娘了。”张真人见到周芷若也有些意料之外，但他到底年长，经历过得事儿数不胜数，也不放在心上，而是冲着周芷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是。不过，张真人依旧如昨，与芷若初见时一模一样。”周芷若微微笑了笑，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 “灭绝师太想必也收到了少林的传讯，方才特地此来共议剿灭魔教之事。”张真人微微起了个头，望着灭绝师太，抚须微笑。 “不错，兹事体大。传信不安全，自然还是亲身前来才好。”灭绝点了下头，冷冷道，“魔教这些年来做了多少的伤天害理之事，□□掳掠，无恶不作。寻常个把人命在他们眼里都算不得什么。况且上至师兄，下至徒儿，我峨眉皆有人死在魔教的魔头手中。无论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黎民百姓，魔教都不得不除。” “灭绝师太说的正是。我们武当何尝又不是如此。若不是魔教，我三哥也不会至今瘫痪在床，五哥亦不该早早而亡。”莫声谷向来行事冲动，在武当也颇受宠爱，故而想到了便直接开口，半点掩饰都少有。 周芷若闻言细细看了看他，总觉得他这相貌似乎比实际的年纪年轻了不少。也许就是因为这份率真之情吧。若依着这样看，自己这年轻脸嫩的花容月貌似乎挺不得多少岁月了。 周芷若不由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走了神。下一刻，便听得灭绝师太道，“芷若，你把你在路上与我说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法子，与武当诸侠说说。” “是。”周芷若低低应了一声，从屋里旁侧的阴影中出来，往前站了一步。 “芷若的一点浅见罢了，若有不妥，还请诸位见谅。”周芷若自己这般说，武当诸人却不敢当真如此信。若真是她自己的一点想法，那灭绝师太为何会推她上来说话？这必然是灭绝早已在心底同意了的，不过特意推了她上前来，倒很有些意思。一来，想来这主意必是她早早想到的，因此才得了这露脸的机会；二来，若武当不甚同意，峨眉也不会因此失了面子。不过是一个弟子提的一个法子，本就算不上什么。 武当是这般想法，静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甚至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佛经，以平心境。师父对这小师妹，真是疼到了心窝子里头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芷若浅见 “据芷若所知，这魔教自称为明教，乃是从波斯流传而来。听闻他们的教规本是禁酒忌荤，‘食材事魔’，但后来因为慢慢融入了中原，总坛也搬至昆仑，后来便解了这些禁忌。” 大厅之中，只有灭绝带着周芷若和静玄，并武当的张三丰、武当七侠、宋青书几人而已。周芷若处处开口的时候，还低头垂眼，很有一副娇小柔弱的味道，不过一抬头露了眼中的神采来，又精明强干，气势飞扬了。 “本来，明教也不过是武林一支，与各派虽无甚瓜葛，但也少有交恶，甚至也曾共同抗元，出过英雄。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明教就不是以前的明教了。他们上至左右使、四大法王、五散人，下至寻常教众，皆行事狂悖，从不把他人身家性命放在眼里。但凡要有所用，上来便强取豪夺。见到喜欢的女子，便武力相迫，见到喜欢的东西，便巧取豪夺。因此才被成为魔教。这些罪孽，本不是一日两日能说清的，可直到如今，少林才忍不住与各派传讯，要共灭魔教，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其总坛高手众多，分坛又教众云集，麾下还有五行旗这般能与元军相抗的精兵强将，连叛出法王随手所建的天鹰教都能名震一方，压得武林诸人敢怒而不敢言。”周芷若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书中的张无忌来，若她也能有一个正派的父亲，一个明教的母亲，能学了绝世神功，又化解了天下第一大教派的危机，她也想不杀一人，不施心机，顺顺当当便力压群雄，带着自家人走上人生巅峰。只可惜，出身不能选，能在这个世界上再睁开眼睛活一遍，已是上天垂怜了。 “不过现在不同了。自魔教上任教主下落不明之后，魔教便四分五裂，谁也不服谁。内部的争执愈发剧烈，外面的脸面也不要了，行事愈发张狂。若不趁着现在虚弱加以制止，等日后他们推选出一位狂暴服众之人，那便不止武林，而是天下的灾祸了。故而此次行动，必要一击得成。不给魔教半丝喘歇的余地。”周芷若话题一转，面上也从稍稍松快变得愈发的严整起来。 “可我们如果若真要一举歼灭魔教，必要损伤不少名门正派的弟子，每日在能看见的师兄弟或是师叔师侄也许都会在这次的诛魔中战死。我们习武之人，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本来也不惧死亡，但若是能较小的损伤，换得更大的成绩，就算是要劳动尊长，芷若也不敢不说出来。”周芷若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子，就是因为“劳动尊长”这四个字。她一个小小峨眉门人，想要指使各大门派的首领精英，就算是有灭绝师太支持，就算是在与自己渊源甚深的武当，也实在是妄自尊大了些。 “诸人皆知，自鞑子夺了咱们汉家的江山之后，便倒行逆施，横征暴敛，百姓们一日穷似一日，一日苦似一日，出家做和尚的，乞讨的，卖儿卖女的，到处都是。便是偶有两个富裕的村落，家中有些余粮，还会因为轻信了魔教的弥勒下凡之说，而被元军屠灭殆尽。”周芷若说道此处，眼睛愈发亮得厉害，“若我们这些正派中的高手能乔装成明教的大魔头，深夜把魔教分坛附近驻地将领的脑袋砍下来，再留下证据，做出想要急急离开，支援总坛的模样。叫元军帮着我们拖住他们，剿灭他们，使其不敢，也不能擅回总坛救援。并且也可叫那些所谓的五行旗，各处的魔头行事摇摆，左右为难。叫他们知道，无论如何行事，皆有所辜负愧疚。” “此举倒是可行。朝廷暴虐，魔教邪恶，能叫他们自相残杀自然不错。但是，魔教未必可以选，但朝廷的军队，未必便能事事依我们所想，去诛魔教而非来围杀我们。”周芷若说完后，大厅中静默了半晌，方听得张松溪的声音。 “张师叔说的是。此节芷若早已想过，朝廷不是傻子，魔教也不是傻子，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一定能够想到。所以，只要让朝廷能够相信，我们能在诛灭魔教之后，可以被他们一网打尽，那他们一定会按照我们的想法来，先集中力量去扰乱、消灭魔教各地分坛，而后再施重兵或是使阴招，把魔教在昆仑的总坛团团围住，剿灭所有的武林势力，毕其功于一役。”周芷若本来不想把这后续的计划尽数说出，不过她若是连武当的人都劝不动，那最后的结局必然是被赵敏所捉，受尽折磨而死。 “那朝廷又如何会相信呢？”殷梨亭不似张真人与其他几位师哥沉稳，但也不似莫谷声年少气盛，不肯轻易问人，便替这屋中的众人，问出了口。 灭绝与静玄也从未听周芷若说过这一段，心中也由此疑问。只是同为峨眉一派，总不好叫人知道她们还不如一个小小的女弟子，故而也装得深沉。耳朵虽已立了起来，但面上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武林中怎会没有朝廷的奸细混在我们中间？”周芷若微微一笑，“历朝历代，朝廷都会对江湖中人怀有戒心。” “周姑娘知道那人是谁吗？”宋远桥问了一句，但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这些说到底都是周芷若的猜测，要知道内奸是谁，那可就难了。 “芷若本不该妄言。但是，”周芷若说到此处，犹犹豫豫地侧头看了灭绝师太一眼，一副请求示下的模样。 灭绝师太其实也很好奇，不过还是拉着一张臭脸，故作高深地点了下头，一副默许了的模样。 “这仅是芷若之见，并非师父和峨眉的意思。也许说的不对，诸位前辈便当做一阵风，听过就散了吧。”周芷若还是不肯直接言明，而是又解释了一句，方才在众人催促的眼光下，慢慢说道，“芷若只是觉得，此事乃是少林所举。若真有这么个人，那他也许会去少林。又或者他原本就在少林。” 周芷若见众人一副恍然大悟，而后又理应如此的表情，心中默默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招铺垫，似乎还算有用。等日后揪出圆真的时候，武当之人必定会觉得是理所当然。 “可这般说来，等我们剿灭魔教，就会落到朝廷的手里了。”莫谷声憋了好一会儿了，见无人相问，还是憋不住了。其实这事儿也早在大厅所有人的肚子里，转了几圈，不过到底忍着，没有说出来罢了。 “听说魔教的右使和几位法王都神出鬼没，多年不曾听闻过他们的踪迹。”周芷若垂下眼睛，不答而答。明教右使范遥在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时，按兵不动，形同叛教，未必能刺激他刺杀赵敏和汝阳王等人，除非他的身份暴露，或是受了刺激。 不过，还是很不保险。最好的法子，最好的人，现在她都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只能等见到了那个人，才能定下一步的计划。 周芷若说完后往回轻轻退了一步，也不管自己在武当诸侠之中到底留了怎样的一个印象，是心机深沉，善于谋算；还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要是连武当都说不动，旁的门派，怕是要难上加难了。 “今日天晚，不如早些休息，等到明日，咱们再议。”听见宋远桥开口送人，灭绝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后看了周芷若。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周芷若却明白，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回去的路上，周芷若抬头望了望天。今日的月亮很亮，云朵也很白，星星也个个都闪烁耀眼，若是画下来，必能成一副绝美的夜景图。可惜，这样的景色也看不了多少时候，习武之人的脚步很快，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灭绝师太居住的客舍里。 今晚，还有一场“审问”在等着她呢。 “青书，你怎么看？”送别了灭绝等人，宋远桥回到大厅里，看着沉思中的儿子，忽然开口，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我觉得，周姑娘有些话还没有说出口，不过也可以体谅一二。应该是有些人在为朝廷做事，周姑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了，但不好说出口。也许是因为他身份地位皆不一般，也许是没有证据。这倒没什么。就是后面那一部分，听着有些凶险，但也未必没有解决之法。只不过周姑娘顾虑太多，所以才没有说罢了。”宋青书一心沉溺于周芷若的谋划里，并未注意宋远桥的脸色越发凝重。 “我说的是，周姑娘这个人，你怎么看？”宋远桥看着自家的儿子，只觉得蠢笨鲁直，愚不可耐。 “周姑娘胆大心细，思谋甚远，甚得灭绝师太喜爱……”宋青书越说声越小，看着自家父亲渐渐沉下的脸色，一时没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周芷若就算是心思多了些，也只是个小姑娘，计谋也并不阴损，应该不会得父亲讨厌才是。 “师兄，你别难为青书了。我来说就是。”张松溪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上前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未曾说话先苦笑着摇了下头，而后方道，“你父亲的意思是，周姑娘日后怕是不一般。她现在还小，上头还有几个名声大的师姐，显不出她来。但是过不了几年，恐怕她就要名震江湖了。到时候，峨眉下一任掌门人的位置多半就要落在她的肩上。” “您是说？”宋青书猛然间明白过来，峨眉的历代掌门人都是出家的女尼，根本没有嫁人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不得不为 周芷若跟着灭绝师太进了房门，静玄刚想跟进去，便听得灭绝冷硬道，“你先回去休息。芷若，把门关上。” “是。”周芷若点了下头，看了眼静玄，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只见静玄面色复杂地，神情也不似平日般关怀温和，而是多了些平视和谨慎。 不过一眼，两人的目光便错开了。静玄低头应了一声，主动退了一步，站在门外，把门关上了。 周芷若听着外面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未等灭绝师太说话，便当先一步，跪了下来，“师父，徒儿今日妄言了。” “你知道就好。”灭绝师太看着跪在脚下的周芷若，原本憋了一路的话，突然不知从何说起。自己这个寻常极少下山的小徒儿，是怎么知道魔教的来历沿革，又是怎么察觉出朝廷的意图，魔教应对的举动，还想出了刚才未曾明言的应对之法。 “师父可有话想问芷若？”周芷若刚才跪的太急，又没挑地方，右膝正好跪在一块小石子的上头，现在硌得她生疼。但她又不敢随意说话，等了一会儿，还是只能自己先开了口。 “自然。你一向很少下山，又是如何知道魔教、朝廷的事。”灭绝刚才一直老神在在，似乎胸有成竹，但实际上，早就好奇得犹如猫挠了。 “回禀师父。魔教的事，是芷若平日里听师姐妹，还有往来他派的师兄所说。而且早在入峨眉之前，芷若便曾经听闻过魔教的诸般事迹。听说那魔教最开始传来的时候，还是胡人的模样，看着吓人，所以老百姓都成作‘魔教’。还听说过，他们的教义很怪，行事也奇诡。小孩子的时候，就喜欢这些猎奇的故事，所以对魔教的事情，略知一二。并且传说中魔教上头的传奇人物，论起排号来，都是二、四、五这般合了道的数字，故而才记得愈发牢固。”周芷若说完抬头看了灭绝一眼，见她点头，知道算是认同这话了，心里一定，继而脑子里的故事便运转得更加顺畅。 “至于朝廷这一说，倒真是芷若的猜测和推论了。”周芷若望着灭绝师太，试探道，“师父可还记得，张真人百岁大寿的时候，有高手去捣乱，以致张五侠的遗孤张无忌受了玄冥神掌之事。” 灭绝点了点头，想起几年前在朱武连环庄救周芷若的事情来。九阳真经就是从张无忌那里拿来的，那么在周芷若失手杀死张无忌之前，张无忌也许会对她说些除了谢逊和屠龙刀之外的事情。 “徒儿猜测，那陌生的高手，可能就是朝廷的人。”周芷若说到此处，也不给灭绝师太细想的功夫，立马继续道，“徒儿一直不甚明白，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为什么这么的多。您曾与我们讲过，当年郭襄祖师年幼时，郭靖大侠曾聚集天下武林与襄阳城，共抗元军。襄阳城破之后，元军大肆屠杀百姓，亦有无数英杰奋起反抗，这近百年来，连绵不止，从未停歇。怎么到了现在，反而是咱们武林内部之中，相互仇怨，各有龃龉，再也无法形成当年之势。难道真是说武林中人一代不如一代，比不得前辈，只愿混沌度日？徒儿倒觉得，这定是因为其中有人作梗，故意相互陷害，方才真正说得过去。” “可到底只是猜测。”灭绝口中如此说，但心里却着实想起旧年的几桩蹊跷之事，似乎果真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缓缓推动着。 “是。”周芷若应了一声，继续道，“这猜测若是不真，倒也没什么。只需我们做得精细一些，自然能利用朝廷的官兵帮我们拖住各个魔教分坛，叫他们分身乏术。可若万一真有朝廷之人谋划，那我们就必要做好剿灭魔教之后的准备。” “若真像你所说，有朝廷埋伏在后，我们理应与魔教共弃前嫌，携手组建义军才是。”灭绝心里着实不愿去想这条路。可若白白叫人利用，更令人气恼。 “魔教自己都没有首脑，四分五裂，又如何能与诸派携手呢？”周芷若说道此处冷冷一笑，“况且，若是剿灭魔教能给我峨眉带来莫大的好处，叫我峨眉盖过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华山还有丐帮，成为中原武林的领袖，作为第一大派傲视群雄，那就算是应了鞑子的几分心愿又能如何呢？再说，只要剿灭魔教的事宜一动，凡事也未必就在鞑子朝廷的掌控之中了。徒儿想请一位高人出山，暗杀朝廷里策划此事之人，并重伤其对立的政敌，叫他们鞑子自己也内斗不休，无暇他顾。” “其实孩儿对周姑娘，并非存有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周姑娘身世凄苦，天资聪颖，与咱们武当多有渊源，方才多说了几句话罢了。”宋青书没想到自己暗藏的小心思竟能被父亲和师叔等人一语道破，一惊之后只觉得脸上发烫，下意识磕磕巴巴辩解了几句。 “是吗？”宋远桥并不相信，但一旁的其他几侠皆有意要给自己这位师侄留一个面子，便齐齐压下了宋远桥的呵斥，故意把话头又引了旁的地方去。 “依着周姑娘所说，这背后有朝廷的人想要坐收渔利，那我们就不该去被人当棋使，围攻魔教。这不是明知他人奸计，还要往陷阱里走么？”莫声谷把刚才的事儿想了一遍，忍不住说了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一来，我们并无实证告知群雄，说朝廷有意剿灭武林，二来即使我们不与魔教为敌，魔教也未必能明白我们的一番好意，甚至可能会因为朝廷动的手脚，误会我们武当，首先下手对付我们。这样算来，反而平白失了先机。”莫声谷所言，在场之人自然都想过，但张松溪还是叹了口气，把周芷若的未尽之言补齐了。 宋远桥在张松溪说完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明白还有些事无法与莫声谷、殷梨亭还有宋青书说。 此次少林与各大派送信，力邀围剿魔教之事，已经是把各大派架到火上，不得不去了。本来不过以为是一次盛举，自然不曾细想若是不去如何。现在想来，若哪一派当真听而不闻，无动于衷，等到各大派同意齐聚之后，缺席之人必然会被人所指，以为与魔教勾结一党，方才如此行事。就算各派回过头来，并不计较武当此次袖手旁观之事，但之后若武林中再有大事，恐怕也不必再知会武当，直接被排挤在外了。 “魔教必除，蒙古鞑子也一定要驱除。今日天晚，明日再行商讨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张三丰慢慢站起身来，看了眼宋青书，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笑着摇了摇头。 宋青书不知自家太师父是笑自己原本对周芷若朦朦胧胧的好感，还是笑自己这个武当的三代弟子不如人家，脑袋里乱得厉害。他迷迷糊糊地回了房，躺在床上，半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也并非都想着周芷若，似乎有父亲和师叔的影子，似乎也有外人的目光和赞许，那样的目光他早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周芷若在的时候，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很少，他也没有注意，他的眼睛也和旁人一样，黏在周芷若的身上，就再也下不来了。 宋青书一晚未睡，仗着年轻，天一亮便洗了把脸，仿若无事般依旧练剑。可是今天，他的剑招依旧如往常一般行云流水，一招接着一招，连绵不绝，但脑子里却半点未曾注意，只是凭借着本能，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顺着身体的惯性出招而已。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情，魔教、武当、少林还有蒙古的元庭，就连有人路过了此处都不曾发觉，直到周芷若一时兴起，拔剑而来。 “”周芷若的剑与宋青书的剑击在了一起，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曾尽数发力便各退了一步，收了剑招，分站在两边。 下一瞬，周芷若与宋青书同时从地上跃了起来，又缠斗在一起。周芷若身形轻盈，出剑缥缈，如回风扶柳，清风袭月，自带一股清灵之气。而宋青书剑招大气朴拙，开合之间，似是处处皆有疏漏眼见地，又似乎处处都水泼不进，严密得紧。 周芷若与宋青书过数十招，只觉越来越有意思。平日里灭绝师太也会给她们将其他门派的招式，以求相互借鉴。但是灭绝师太使出来的招式仅是形似，内力和出招的节奏韵律都完全不同。这与峨眉颇有渊源的武当，这门下弟子使出来的样子便是如此不同，若是武当七侠来使，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怪不得门派叛逆一眼就能被认出来。这内力招式果然如口音习惯一般，轻易改不的，也戒不掉了。 想到此处，周芷若也觉得自己练得够了，便出掌往宋青书肩上一击。宋青书下意识地伸掌相对亦带了两分内力出来。只见两人极有默契一般，被对方的掌力击出了两三米去，方才落在地上。周芷若早有准备，脚一挨地便站得稳了，往对面一看，宋青书自然也半点不输，衣袖翩飞，稳得好似一直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露出破绽 “宋师兄内力果然扎实醇厚，芷若用了五分力，宋师兄估计只用了两分吧。”周芷若甫一站定便笑意盈盈地向着宋青书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歉，“刚才是芷若莽撞了，看见师兄在练武，便一时心痒难耐，上前打断，实在有违为客之道。芷若在这儿先陪个不是，等会儿见了师长，还请师兄帮着遮掩一二。” “你要遮掩什么啊？”周芷若话音刚落，便听见灭绝师太的声音，回过头往上一瞧，只见灭绝师太与张松溪站在高处的一块岩石上，似乎已经看了许久了。 “师父、张师叔。”周芷若尴尬一下，这一晚上没睡觉脑子也不好使了，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切磋学习，被她刚才那么一解释，反而成过错了。周芷若回过头瞪了宋青书一眼，见他低头抿着嘴笑，似乎早已知道有长辈在侧，但没来得急提醒，才叫她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师太，四师叔。”宋青书见周芷若看过来，嘴角自然地勾起了一个弧度，而后亦抬头与上面人打了个招呼。 “宋大侠有子如此，果然不错。”灭绝这一句夸赞倒是出自真心。自从周芷若取回了九阳真经，她便对周芷若另眼相看，严加□□。而周芷若亦勤学苦练，且心思灵巧，常常触类旁通，因此进境飞快。 “周姑娘亦是名师出高徒啊。”张松溪还未说话，站在假山后面看了许久的俞莲舟走上前来，眼睛直直看着灭绝师太，似乎想要问点什么，但终究没有明言，只是拱拱手道。 “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到底还是会年轻不沉稳，等回了峨眉，必要加大练习才是。”周芷若见灭绝师太面色似有不虞，知道是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叫一贯争强的灭绝失了面子，因此连忙喏喏应了，不敢争辩。 “周姑娘小小年纪，内功似是不错。不知与我切磋两招如何？”张松溪听见二哥俞莲舟这话，心里也颇为惊讶。自己这个师兄，习武之道上向来是先与众兄弟的，不仅承袭本派精髓，还自创了“龙爪绝户手”，便是大师兄亦不是其敌手。此时突然与旁派的小姑娘邀约，不知为何。 “俞二侠既然愿意指点你，芷若你便好好体悟就是。”灭绝倒是心宽得很。周芷若的天资再强也不过学了这短短几年的功夫，就算因着自己弟子的缘故，辈分大一些，也绝不是俞莲舟的对手。俞莲舟愿意与周芷若交手，与周芷若来说必是有天大的好处。俞莲舟为人稳重、冷静、理智，与宋青书那般的少年人不同，招数内力必然愈加浑然天成，她因着脸面身份与武当的关系，不好与俞莲舟等人动手，自己这个小弟子能代劳一二，也算是替她亲身下场了。如此，芷若刚才妄自菲薄的灭我峨眉威风的那一段，倒是可以功过相抵了。 周芷若听见灭绝答应，只好硬着头皮答了一声是。俞莲舟可不比宋青书，只要一动手，用不了三两招，自己的底便会被探得一干二净。虽然她周芷若的功夫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她也早想借此拉近和武当的关系，但真到了要和俞莲舟动手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周姑娘请。”见俞莲舟站到周芷若对面，退倒一旁的宋青书心内隐隐有些担忧。也许是他自作多情了，但他还是害怕自家师叔会因为自己对周芷若那股说不清的心思而迁怒芷若。若是他再有些威信和能力，也许就不会叫这些师叔依旧如小孩子般看他了。 “那芷若便失礼了。”周芷若自然不会和俞莲舟客气，抢先攻了上去。她本来便不是俞莲舟的对手，先处招还是后出招都对结果无碍，只看她能多坚持几刻罢了。若是俞莲舟因此被激得使了全力，那真就是虽败犹荣了。 俞莲舟点了下头。见周芷若先是福身一礼，而后脚下连连几步，急速向自己一掌挥来，显然这第一招便是用尽了全力的。俞莲舟微微一笑，并不闪躲，反而一拳缓缓打出，以柔克刚，将周芷若的掌力又带了回去，要她自作自受，反噬自身。不过此举早在周芷若的计划之中，她侧身一躲，将那力道顺势卸了大半，而后又如蝴蝶翩飞，紧攻上来，半点喘歇没有，倒是很有些当年桃花岛碧波掌的影子。只是这功法虽依旧掌势如波，层层叠踏而来，可到底是时隔日久，招式残缺，不复往日灵动如神。幸而周芷若习得九阳真经后内力扎实，就算被俞莲舟一步步逼得只能后退防守，落尽下风，但依旧沉着气，非但没有轻易认输，反而还在脑海中细细思索，如何出招才能在自己被把住要害之时给对方以伤害，也算是给峨眉争口气了。 不过短短一会儿工夫，围观的人便多了起来。静玄和贝锦仪等峨眉的弟子本要去饭堂用膳，但见灭绝与张松溪看着两人相斗，便皆停住了脚，屏息相看。灭绝师太见了自家门派的弟子们，也不过点了下头，便继续收回目光，落在周芷若身上。只见她左突右支，原本轻盈翩跹的步履愈发变得艰难，头顶衣角也多了汗水和灰尘。 灭绝倒不觉得周芷若这般狼狈有何不对，倒是宋青书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疼起来，抓紧了手中之剑，恨不得上去以身相代，不过到底顾及着长幼之序，不好上前罢了。可是脸上还是写满了焦急关切，落在众人眼里，自然多了层味道。 “承让了。”俞莲舟与周芷若对了几掌，终于确认了他的猜测。这般熟悉又陌生的内力，他曾经也修习过部分，不过却并不如周芷若所学完全，失了几分的通融连贯，也不过是仗着习武多年，内力深厚，功夫纯练方才胜出罢了。不过便是如此，也叫周芷若的手指轻轻拂过了腋下，要是周芷若手里有兵刃在，便是个伤筋动骨的惨胜了。 “哪里，芷若得俞师叔指点，进益颇多，不胜感激。”周芷若知道俞莲舟不会要她性命，又与平日和灭绝师太所授不同，自然要用尽全力，将自身所学尽数施展了一番。便是最终还是输了，也心服口服，更因此多了不少的实践之悟。 “周姑娘自谦了。”俞莲舟看了眼一旁还懵懂不知的宋青书，又看了眼面前的周芷若，心里微微一叹。人家这小小年纪，便知内敛为上，心中有既丘壑，又有胆识，明知不能胜，依旧会奋力一搏，还顺便给自己留了面子。自家这傻小子，遇见能露脸的地方，必要露个干净，做不出人家这般周到细致。 半个时辰后，俞莲舟到了张三丰的房外，徘徊了半圈，方才敲门求进。 “遇见什么事了，连你也要如此犹豫不决？”张三丰功力深厚，耳清目明，自然早把徒弟在外头绕圈的举动听在耳朵里，等俞莲舟进来也不绕圈子，直接便问他道。 “徒儿刚刚探得一个消息。只是手段不甚光彩，所求也实在有些违背礼数。”俞莲舟刚进来时还不敢直视张三丰的目光，可这时候也必要非得瞒着，“徒儿刚刚得知，峨眉派寻到了全本的九阳真经。” “哦？”张三丰闻言大为惊讶，忙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弟子刚刚与峨眉周芷若切磋了一番。”俞莲舟当即便把刚才路过，看见周芷若宋青书比武之事和自己因此疑心，而后亲自下场与周芷若斗了一场之事，尽数说与了张三丰，“……弟子利用小辈探知同道功法确实不妥，但一想到五弟夫妇惨死，只留了无忌一个孩子在世上受苦，便觉心痛。故而来求师父，能否与灭绝师太明言，求赠九阳真经，并着人探访无忌下落，给五弟留一丝血脉在这世上。” “你说的很是。当年不得已，才叫那无忌跟着去了魔教胡青牛那里续命。若是早早知道峨眉得了这九阳真经，我就舍了这张老脸，早早去峨眉才是。”张三丰听闻之后默默叹息一声，“武当与峨眉向来亲近，我要是用所创的太极劲和梯云纵去换峨眉的九阳真经，想来她也能给我这个面子。只怕无忌孩儿体内的寒毒愈来愈烈，坚持不到我们寻回他啊。” “事在人为。总要试一试。”俞莲舟也觉得希望渺茫，但他更知道，五弟张翠山一家是师父的一块心病。当年五弟夫妇被众派逼迫、又无颜面对三弟，在张三丰的寿诞上自刎而死。他们的独子也被奸人掳走，挨了玄冥神掌，九死一生，至今不知生死，更不知那一身的寒毒解了没有。张三丰当年带着周芷若回来，虽然没说无忌的境况，但看那情形，心中必然还是惦念不舍。只盼着灭绝师太能应了此事，再寻回无忌，叫师父放下心事，怡乐天年。 当日，张三丰便寻了灭绝师太来，说明为徒孙求药之事，想以功法换功法，求得九阳真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交换功法 “其实，几年前我曾去过无忌哥哥呆过的地方。”眼见着张三丰要与灭绝师太密谈，周芷若便猜出俞莲舟是从和自己的交手中发现了什么，也顾不得忌讳，死皮赖脸地跟了进去。果然，是要九阳真经的事儿。不过张无忌已死，灭绝师太又不是个会撒谎的人，这话还是要她接过去才好。 “前些年，我无意之中听说江湖中又有了屠龙刀的消息，便顺着源头，找到了朱武连环庄。”周芷若经过了这些年，再说起这个故事来更自然了许多。她无意把自己摘得干净，除了在谷中的一切，所有的事实都可找人查证。而这些年过去，想来当年烧毁的尸骨应该也已经不可辨认，死无对证了。 其实只要没有人把张无忌的死与峨眉派得到九阳真经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那么她随时都可以把这一泼污水反还到朱武连环庄的人身上。周芷若话一说完，转头就想了这个法子出来。她只是个偶然路过的人，且与张无忌、武当有旧，而朱长龄则是真真实实地骗过张无忌的人，当年烧庄子的事情闹得不小，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她只推说不知道，应该也没人会怀疑她。除非……有朝一日，所有人都见证了她的野心和魄力。 “这么说，我那徒孙无忌现在又是不知所踪了？”张三丰闻言倒没多想，更不会猜到自己亲手救下的小女孩会欺他骗他。不过到底惋惜，差一点他就可以把无忌带回身边，好好教养了。 “是。”周芷若应了一声，而后看了眼灭绝师太道，“无忌哥哥一时找不到，这功法之事不如便做罢了吧。” 灭绝师太垂眉不语。这交换功法之事，她虽亦有动心之处，但到底不合门派规矩。张无忌已经死了，即使为了护着周芷若，不将此事说出来，也不愿以此为引子，与武当派再行此等亲密之举。 “不止如此。”张三丰闻此却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所求九阳真经虽说是为了我那徒孙，但实际也有武当的私心所在。当年我有幸与郭襄掌门一同听觉远大师读楞伽经，不过得了只言片语，便因此创立了武当，衍生了无数的功法变化。若能得九阳真经全本，熟习其中精要，那于老道来说，自然是死而无憾了。灭绝掌门若能看在两派交好，又要共襄义举的份上传授此经，武当必然因此记着峨眉的情分，灭魔教、突袭蒙古军官之事，武当在所不辞。” “师父。”周芷若听见张三丰如此说，自然高兴得紧，可一见灭绝师太，依旧面色不动，似乎极为抗拒，一颗心立时便提了起来，不觉喃喃出口。 “此事，容我再想一想。”灭绝没说同意也灭拒绝，而是起身行了礼，带着周芷如又回了房。 白天的客房比晚上所见明亮了许多，连桌椅的颜色都有了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周芷若膝下的石板，依旧又冷又硬，只是没了硌在膝下的小石子，到底还算是好些。 “今早你与宋青书比武，可是故意的？”灭绝师太本来也不想多心，可这些天来，她总觉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这个小弟子了。心大的很，也野得很，规矩两个字也不过是旁人来瞧才故意做出来，叫人看上一眼，心里实则半点也没有。行事更是胆大妄为，不说算计武当，便是连带着她和峨眉也算进去，也非不可能之事。 “弟子没有。弟子不过是许久不曾见宋师兄，一时心痒，才动了手。可那也是点到即止，半点都没有动了真。”周芷若急忙分辩，便是万事都如她所愿，但也未必是她着意能安排成的。怪只怪俞莲舟眼睛太尖，一眼就瞧出了她的功夫进境，进而才叫她漏了馅。 “嗯。”灭绝也是看了个全程的，确也未见芷若有何不妥之处，细细回想起来，那俞莲舟要与周芷若比试之时，自己也未曾反对，甚至想要借此看看武当的武功路数。说到底，也有自己贪心之年。 “罢了。起来吧。”灭绝师太看了眼周芷若那张急欲表明清白的脸，心里到底是信了。挥了下手，叫她先站了起来，“在你心里，怕是极为愿意要用九阳真经来换武当的功法了？ “是。”周芷若毫不避讳，“徒儿也明白，再好的武学也是首要专精才好，贪多嚼不烂，若学了诸多皮毛，反而差了进境的道理。可是峨眉弟子众多，未必人人都能天资奇高，立时明白本派的精髓，可能习些他派的武功，触类旁通，反而会对本派之本有所进益。况且，此次义举必是要艰难无比，一役之下不知能留下多少师兄师姐。武当向来与本派交好，若能再得起助益，亲同一家，日后峨眉在武林中的份量，也会愈加重要。” “本派与武当向来平起平坐，不需要他的扶持。”灭绝师太话一出口，周芷若便发现了自己刚才的歧义，忙道，“咱们自然不用他们扶持，但咱们需要朋友。若是峨眉派在围剿魔教兼被朝廷围攻中衰落，那便罢了，若是武林也都因此而重创，那也罢了。可若是胜了呢？魔教亦有无数的功法，亦有无数的钱财和势力，这些东西如何分派，不知师父可曾想过。若是在战后，能有一坚定的盟友在侧，峨眉与武当不说能力压群雄，至少不会被人欺负。” “况且依着芷若的意思，不止是武当，咱们自己的弟子也该尽学九阳真经才是。”周芷若见灭绝不再反驳，似有心动，又旧事重提，劝她道，“咱们派中本就女子为多，若一味锻炼筋骨，求力量强劲，那便是以已之短碰人之长了。只有修习上等功法，厚实内功，再多些技法，方才能叫师姐妹们更上一层楼。少林之所以声势浩大，不就是人家来这不拒，徒弟遍天下，连叛逃之人都赫赫有名，武学高深么。” “芷若，你与为师说实话。你真觉得此战如今艰难么？”灭绝师太闻之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生死之战。且未必能一蹴而就，灭了魔教之后，便是朝廷的明枪暗箭。”周芷若叹了口气，据实以告。就算是没了赵敏，朝廷也不会留着这些武林中人，以武犯禁的。 “你先出去吧。”见灭绝师太如此吩咐，周芷若也只能点头应是，躬身退出门去。只是关门的一刻还是很不甘心，又往里望了一眼。只见灭绝师太背对着她摩挲着手中的倚天剑，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芷若回房之后等了许久，再无一人来寻她说话，甚至连午饭都是送了来，放在门口。周芷若见此也只能微微苦笑，也知道自己着实是太急了些。可她怎么能不急呢，灭绝等人不知道又多少人等着算计她们，可她却是明白的。武林中内有成昆这般搅风搅雨之人，外有赵敏这般朝廷势力的恶意扑杀，就算是他们都不中计，只求自保，安安稳稳地活到朱元璋建明，等到天下太平，一样是穷途末路，不过是温水煮青蛙，来得温和些罢了。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叹息，等到晚饭时分，静玄终于奉灭绝之命，前来寻她了。 “掌门命你速去。”静玄敲开了门，也不客套一句，只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转头欲走，自然，被周芷若一把拉住了。 “师姐，师父心情如何？您可知道，她叫我去是为了何事？”周芷若其实想问静玄，灭绝师太是否找她商量了自己的建言，但有不敢明说，尤其是如今，觑着这位师姐冷若冰霜的面色，周芷若更问不出亲近的话了。 “师父叫你自有要事。我也不是多嘴之人，怎会无故询问。你且去吧，师父一贯宠你，总不会有事的。”静玄静静看了面前的小师妹一眼，还是压不住满腹的酸意。便是她从未觊觎过掌门之位，也知道面前的小师妹心智不凡，但眼看着她一步越过了自己去，还是会压不住的嫉妒和厌恶。 “是。”周芷若感觉到静玄的不耐，想要辩解，又无从讲起，到底只能点了下头，把满腹的话都咽了回去。现在不是深谈的时机，等见了灭绝师太，再回来慢慢与其解开心结就是。 周芷若与静玄错身而过，心里大约也知道与静玄解开心结之语不过是自欺自骗罢了。这世间的情谊，到底不会如日升月落般恒久不变，如今她不过露了些脸就叫静玄觉出了危机，日后真继承了灭绝的衣钵，她与峨眉诸人怕是要离得更加远了。 周芷若步履沉重地一路走到灭绝师太面前，刚刚站定，就听灭绝师太道，“我已决定，将九阳真经赠与武当派，并命静字十二名弟子于本派中择品性忠厚、天资聪慧的弟子，传习九阳真经。” “是。”周芷若刚刚松了口气，便听灭绝师太继续道，“关于此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也一并说了吧。” “师父与诸掌门必然思谋深远，部署得当。只是芷若年纪轻喜欢卖弄，方才多嘴了一些。”周芷若本想推拒过去，但到底止不住，又说了一事，“芷若觉得，既然攻伐魔教是义举，就该多聚江湖豪杰才是。仅仅是六大派，还是少了些。若是能将丐帮等也请来共邀盛举，那便更多了一分把握。” “人多了就容易走漏消息。就算是瞒不住，也未必要闹得天下皆知。”灭绝师太刚反驳了两句，就又自己圆了回来，“不过，若多些朋友相助，确实能结下些情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昆仑五姑 数日后，周芷若一人一骑，独个儿下了武当山。 原本联络各派的事儿是轮不到她去干的，但因着此时乃重大机密，不可轻信旁人，连飞鸽传书都让用，只能由人去送。周芷若便趁此抢了送信去昆仑派的机会，独个儿下了山，准备办完此事后，偷偷绕道，去寻那位刺杀赵敏的高手。 不过从武当往昆仑去到底是路途久远，周芷若身上带着灭绝与张三丰的亲笔信，自然不敢耽搁，路遇不平之事也都隐忍不言，谨言慎行，不过数十日便到了昆仑派。 昆仑派里气候极好。这时节本该是大热的时候，平常人在外地走路多穿层纱都闷得很，但一进了昆仑的地界，温度立时便适宜了许多。路边也多了许多平日不多见的奇花异草，只是细细看去，各处的花草中皆藏着尖细的利刃，若有蛇虫想要爬过此处，必是会皮开肉绽，寸步难行。 “周姑娘？”昆仑派带路的弟子见周芷若行了不过几步，便驻足不前，凝神吸气，似乎在想些什么，不由回过头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这是什么味道？似香非香，还隐隐藏着些……硫磺的气息。”周芷若拧了拧眉，这昆仑派的功夫也是赫赫有名，确实少有听说，能制毒的。 “周姑娘说的不错，这地方也不知怎么了，总有些蛇虫出没。咱们有些功夫底子的还好，那些初初入门的弟子，被这些小东西吓得常常睡不着觉，练功时宜会因此分神。没法子，咱们便在此处熏些硫磺，撒些刀片，驱些虫蚁罢了。”这弟子看着比周芷若大了七八岁，但是半点名声不显，脚步虚浮，想来在昆仑派之中也算不得什么人物，说来的话，应该也仅仅只是虚浮应事的冠冕之言，连他也不一定知道其中的内情。 “原来如此。”周芷若无意深究，点了点头，就算是承认了这个说法。一抬眼，却见远处一高楼上，站着个窈窕女子，软软地立在夕阳里，一个背影便写尽了寥落之意。 “那位是贵派的哪位女侠？可是掌门夫人班前辈？”周芷若随口问了一句，转头却见那弟子面色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干干巴巴道，“那位、那位是五姑，是掌门人所纳的一位侧室夫人，并不是我们昆仑的弟子。” 周芷若瞬间了然，也不再问，反而与那弟子说些武林轶事，把这话岔过去了。只是心里暗暗好笑。这位昆仑派的掌门人铁琴先生何太冲，倒是个有意思的人，能屈能伸。能为了掌门之位，娶喜欢自己的师姐，共掌昆仑，也能为了男人的一己私欲，嫌弃发妻年华不在，以子嗣为借口，纳了数房美貌小妾。可有意思的是，当几年前张无忌携着杨不悔来此寻父，顺道救人的时候，他先是以爱妾为重，重金相谢，后是惧内如虎，对张无忌恩相仇报。 原来这位就是那中了蛇毒，被张无忌救治的爱妾五姑，果然动人。不过，也不知那班淑娴到底在想什么，留着这么个碍眼的，看着难道也不心烦么？还有这满院子防蛇的东西，又是什么妇人心机？ 周芷若与这弟子又行了数步，便见前头迎面来了一面色平常的中年妇人，只见她刚一过来，那带路的弟子便侧身与周芷若道，“这位便是闪电手卫四娘，想来周姑娘应是听过师姐名头的。” “自然久仰。”周芷若点了下头，未等人走到近前便拱了拱手，“峨眉派周芷若，奉师命来替峨眉、武当送信。” “我刚听说了，周姑娘乃是灭绝师太的关门弟子，掌上爱徒，本是久仰。不过想你亲来昆仑必有要事，时间紧迫，我就不打扰了。”卫四娘是班淑娴的徒弟，到底不是何太冲亲手所教，平日总隔了一层，行事也谨慎。虽然心里也猜到周芷若是为何而来，但还是拱手还礼，早早便避了身去。 “卫师姐慢走。等我见了何掌门，转交书信之后，还想拜会一下班女侠，也不知可否。您也知道，峨眉多是女子，最慕天下女豪。”周芷若连忙又还了一礼，颇为诚挚道。 “这……我师父此时正在练剑，倒是不急。”卫四娘对周芷若这般无来由的热情颇为诧异，也不敢应，只能含糊了一句。 “也好。那芷若稍后再行打扰。”周芷若却是不急。太极两仪剑，总要两个人使才好。现在明教未灭，倒也不急着挑拨他们的情分。等到灭了明教，群雄逐鹿的时候，昆仑再少一个高手也不迟。 “峨眉周芷若，见过掌门人。”周芷若进屋的时候，何太冲早已收到了消息，在那三圣堂里端坐等着了。 “刚听说峨眉的高徒前来，本座还在猜想是哪位，原来竟是周姑娘。”何太冲见周芷若年轻柔美，似一朵刚刚绽开的莲花，不由心神一动，继而忙沉下心，依旧端着一副名门正派宗主模样，摆手免了周芷若的礼。 “是。前些日子我峨眉派收到少林的传信，其中痛陈魔教诸般恶端。我峨眉与魔教向来有血海深仇，我师父灭绝师太又是极为端方正直之人，最见不得这些邪魔外道张狂。故而立时便回信同意。念及武当五侠当年与魔教妖女作亲一事，我师父怕武当派不肯应邀，便亲去了武当山，现已劝说了张真人，共伐魔教。”周芷若在这类伪君子面前，自然也要装得大意凛然一些，况且武当派人才辈出，有了张翠山这个勾结魔教妖女的污点，也能叫旁人说着自觉德行高出一等。 “嗯，我昆仑亦与那魔教有血海深仇，我师父白鹿子便是被魔教高手设计而死，本座自承袭掌门之位起便发誓要为师报仇，结果蹉跎这许多年，着实惭愧。”何太冲听见峨眉、武当已决议应了少林之邀，心里自然也点了头。当时他接到少林来信时便曾经算过，出了武当派的姿态暧昧些，旁的哪一家不与魔教有仇怨，就算武当也还有个瘫着的俞三侠呢。想来明教也是气数将尽，方才积下这许多仇怨。 故而心里已是坐定了昆仑要分一杯羹的主意。不过依旧接过周芷若手中的信，低头细看。 “魔教妖人自知见不得人，时时处处藏在阴暗之地、行鬼魅之事，我们这般名门正派之人又如何能习得他们的法子。故而只能纠结各派好手，突袭光明顶，将其斩尽杀绝，方能成就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周芷若说到此处，见何太冲半垂着眼睛看信，微微颔首，依旧拿腔作势，心底暗笑，继续道，“不过，魔教近些年虽然四分五裂，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一齐报复过来，到底嗡嗡扰人。故而师父与张真人商议，请各派派出高手，先偷袭魔教分坛附近元军，叫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先自顾不暇地乱起来。” 周芷若拉着灭绝师太与张真人的大旗，说起谎来半点异色都没有。何太冲也不疑有他，细细看完信后，便点了点头，又对周芷若道，“你师父还说什么了，尽可与本座道来。” “是。”周芷若低头应了一声，继续道，“我师父还有一件事想要与诸位掌门商量。既然剿灭魔教乃是武林大事，除了少林来信的这几大派，那神拳、五凤刀、海沙、巨鲸、丐帮等门派皆被魔教所祸过，不知可否能联络齐聚，共商盛举。” “此事自然可以。你远道而来，且先去休息，等我与派中长老商量妥当，再教你带信回去。”见何太冲伸手送客，周芷如连忙着识相状，躬身而出。 “那位姑娘就是峨眉派的弟子？看起来比掌门喜欢的几个女弟子还要俏丽些，也不知道要是夫人见了，会怎么样？”周芷若经过之时，看见了楼上何太冲的小妾五姑，五姑亦看见了她。 也不知是否是因着平素在内宅困得久了，五姑一见鲜嫩娇俏的小姑娘便先要往偏处想一想。总觉得天下间的女人都是喜欢做金丝雀供人玩赏的，全不曾想过会有人心存鸿鹄之志。 “你一会儿晚点去厨房，就说我这两日身子不好，体弱，要点热粥喝。”五姑扶了扶鬓边的珠花，娇骄弱弱道。 “可是，奴婢害怕这个时候会碰见大夫人身边的姐姐。那边本就看咱们不顺眼，这回又该说咱们娇气了。这些年一次次死里逃生的，奴婢，奴婢都怕了。”这小丫鬟跟了五姑也有几年了，情分不比寻常，倒也敢说几分真话，“老爷本就怕她，您何必又去招惹她呢？” “你不懂。”五姑抚着心口，微微笑了笑，瞥她一眼，“我早说过，没有男人愿意被老婆辖制一辈子。咱们老爷坐拥昆仑，乃是一等一的豪杰，但凡提起名号来，又有谁人不敬重。只是夫人仗着多年的情谊，处处要显出她来。这平日便也罢了，在外人面前也是如此，老爷虽不说，但心里定然也很是不高兴。我叫你去，就是要她在峨眉面前再丢一次人。”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眼见着小丫鬟要走，五姑又拉住她道，“若是有人问你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晚，你就说刚才看见一个极漂亮的女子进了大堂，许久都没出来，一时好奇，站着看久了，方才晚了的。” “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成昆师徒 夜半月升之时，少室山下的一处院子里忽然闪过一条黑影。守门的狗开口叫了一声，而后疑惑地对着面前与旁日别无二致的景色歪了下头，深深地怀疑刚才是不是叫错了。明明刚才闻到了一丝人类的气息，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就没有了呢？ 屋里，陈友谅听见狗叫，警觉地收起手里的信，贴身藏起，吹灭蜡烛，而后站在门口，悄悄在手里扣了一枚噙了毒的袖镖，暗暗地听着动静。一时间，空气里安静得很，门外知了的声音分外清晰，衬得陈友谅的呼吸声都小了不少，其他的声音更加微不可闻。 可很快，陈友谅便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谁？”陈友谅左掌带风冲着那声音的源头挥了过去，右手扣着的袖镖却没动。他知道自己从小学武晚了，底子并不好，更敌不过那些一流高手，只能步步示弱，意图寻出对方的破绽，而后再行置敌。 “是我。”陈友谅的左手挨了一下，下一刻脖子上便多了一只干枯的手掌，耳边传来了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来人正是阳顶天夫人的师兄，杀了谢逊一家，嫁祸明教，勾结赵敏郡主，在武林中搅风搅雨，躲在少林，化名圆真，意图毁了明教的混元霹雳手成昆。 “师父。”陈友谅右手的袖镖刚挨到成昆的衣边，便被成昆捉住，狠狠地扭在了身后，不由痛呼一声，求饶道，“师父饶命。” “你这点小心思不要随意在外头使，要是遇见了高人，折断你的手都是慈悲。”成昆缓缓松开制住陈友谅的手，走到桌边，又把蜡烛点上了。 “是。弟子在外头一定谨言慎行，万事小心。”陈友谅悄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只觉得里头都肿了，不过到底不敢在成昆面前叫疼，只能暗自呲着牙，心想下回去赵敏的郡主府，一定要求一些黑玉断续膏来备着保命。 “今天，方丈收到了武当与峨眉的来信。他们想请诸位武林名宿，偷袭明教分坛附近的元军将领，再留下明教的标记，牵制明教总坛可能会到来的援军。”成昆坐在椅子上，一张有些苍老的脸越发显得慈和忠厚，一眼便觉得是少林中人。 “我也收到了来信。峨眉和武当还知会了丐帮，要共灭明教。”陈友谅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出乎意外，却一时想不到哪里不对，“咱们要不要早些知会郡主，叫他们好生防范。” “武林中人偷袭元军的事儿是一定要与郡主禀明的。这件事情根本瞒不过去，王府里高手众多，普通的栽赃嫁祸也就罢了，若是十数桩一起，定会露出破绽来。如果郡主因此怪罪，要先灭武林各派，那明教倒是因祸得福，逃出一劫了。”成昆眉毛一皱，看向陈友谅，“你带着我的信去大都求见郡主，日夜兼程，务必要在十五那天赶到王府，把此事细细告知郡主与小王爷。” “是。不过师父，江湖中的事儿一向是郡主在管，如果我告诉了小王爷，郡主会不会觉得弟子多事，因此怪罪。”陈友谅对那位脾气精怪的敏敏特穆尔郡主娘娘可是心有戚戚，那位养尊处优惯了，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平时役使犹如奴仆，半点厚待都没有。他不像成昆，在郡主面前还有点面子在，轻易不会挨了斥责。他若得罪了那位娘娘，怕是要吃上一番苦头了。 “所以叫你赶在十五那天去，王爷和小王爷都在场。小王爷与郡主兄妹情深，你去禀事必然不会避讳，两个人当然也就都见了。”成昆一边说话，一边转着手里的念珠，如果不曾听闻他说话，必然以为他是在念阿弥陀佛呢。 “这倒好办，距离十五还有几天，大都离此也不远，弟子必能按时赶到。”陈友谅大概猜到成昆何意，但也没明说，只是点头应了。 “不过你刚刚说，峨眉与武当还与别的帮派去了信，要共灭明教？这可不像是灭绝和武当的脾性。灭绝这个人，脾气又臭又硬，孤傲得很，武当则是自诩大义，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这连横旁派的事儿却少有，也是独得很。这回怎么一连想出了两个法子来，难道最近峨眉和武当又出了什么人不成？”成昆没急着放陈友谅走，一来时间还够，二来他也想弄清楚这里头的变数。 “峨眉和武当的人，有名有姓的咱都知道，最近也没听说出了什么新人。”陈友谅摇了摇头，不太自信道，“此次峨眉派去昆仑送信的那个女弟子，叫周芷若的，似乎很是受宠。年纪轻轻就被独自派出师门，应该是学有小成了。” “周芷若。”成昆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一般，“可是那个几年前被武当引荐给峨眉的小姑娘？” “师父好记性，应该就是她了。当年张三丰出来的时候是带着张无忌，回去的时候带着的就是她。据说是一个船家的女儿，生的挺好看，小小年纪便是个美人胚子。还有人传说，她是张三丰老道的私生孙女，一直养着外头，不好认祖归宗，才想了这个法子。”陈友谅自己说的时候都很是不信，张三丰又没人管着，要娶妻生子早就生了，何必非要偷偷摸摸见不得人？都是些宵小嫉妒之言，旁的比不过，便私下传流言泼脏水。 “这几年过去，也该长大了。”成昆低语了一句，他见多识广，自是知道这世间有奇人，不拘年龄性别，生性便是聪慧狡黠，智计百出。但若平白就疑心了一个小姑娘，怕也因此会错过那背后真正之人，失了先机。 “您是疑心……这些主意都是她出的？”陈友谅迟疑道，“武当派二侠俞莲舟向来心有城府，行事低调，四侠张松溪也是长袖善舞，智慧过人。弟子倒觉得，这二人似乎更为相像。还有武当第三代的宋青书，也是新长成人，没什么大事传出来，不知心性。” “你说的也是。恐怕为师是多虑了，以为又是一个郡主娘娘。想来她那般的女子，天下哪里能有第二个呢？”成昆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许是赵敏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看见个小女孩便要往那处想。 “你今日早些休息，为师先回寺里去了。这段时间方丈和几位长老要与为师商议屠灭明教之事，恐怕没什么精力去查探武林动向了。你机警着点，不可放过任何异动。记住，屠灭明教乃是当前的首要大事，旁的门派都可以先不管，明教总坛、分坛和天鹰教一定要叫人牢牢盯死了。”成昆站起身来，再三告诫，眸子里的杀气一闪即逝，快得仿若眼花。 “弟子明白。”陈友谅点头，“弟子一定叫帮里的弟子帮忙盯好了。不过若是史帮主回来了，或是那些长老商议要共伐明教，弟子该当如何？毕竟丐帮与明教亦有血海深仇。”陈友谅可不愿意去啃明教这块硬骨头，没什么便宜不说，多半还会被朝廷守株待兔地给逮住，经一便牢狱之灾，着实无趣得很。 “丐帮总要有人留守，你且好好守着就是。”成昆心中已拿定主意，那光明顶自己一个人去就是了，无需旁人，自己这个徒弟还年轻，不必因此搏命。 “那弟子就守在丐帮，等师父凯旋。”陈友谅抱拳低头，见桌上的蜡烛被成昆随手扇灭，屋子里又落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当月十五那日，汝阳王府里灯火辉煌，世子王保保与郡主赵敏皆在，正在前头喝了酒，准备歇上一歇，再去登高看灯会，这是忽然听得有人来报，说是成昆徒弟送信来了。 “叫。”赵敏一张脸喝得双颊生晕，粉嫩嫩的，生生比旁日多了些女子的娇美来。不过跟着她的鹿杖客、苦头陀等人倒是面不斜视，一派庄严，似乎半点不亲女色，还是她的哥哥王保保逗了她两句，顺嘴吩咐侍女去取水来。 “这好容易团聚一晚，你的公事倒比我还要多。”王保保亲自递了水给赵敏，似是不满道。 “哥哥平日里操练队伍，剿灭叛逆，自是比我有用得多了。这些奴才不懂规矩，不挑时候乱闯，理应重罚。不过现在还用得上他们，等我平了这些乱臣贼子，自要教教他们规矩。”赵敏笑着喝了口水，一抬头就看见陈友谅跟着个番僧，亦步亦趋地进来了。 “小人拜见郡主，小王爷。”陈友谅自进了这花厅之中头就没有抬过，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话都有些力竭。 “你师父有什么急事，这般匆忙？”赵敏扬了下下巴叫人把陈友谅手中的信取来，一边展开，一边道。 “我师父得到消息，峨眉武当等派意欲刺杀朝廷将领，嫁祸明教分舵。”陈友谅用余光扫了下王保保的影子，低头恭顺道。 “这帮胆大包天的叛逆，我宽容他们多活几日，竟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袭击朝廷。来人。”赵敏展开信纸一目十行匆匆扫过，见成昆此信大意果然如陈友谅所说，不由勃然大怒，立时便要点兵灭了峨眉、武当。 “慢着，不急。”王保保闻言却眉头一皱，拿过信来瞧了一阵，微微笑道，“妹妹急什么，太师前些日子还在朝上说父亲拥兵自重，不肯放权。咱们正好把位置让给他，也叫他明白明白，军权不是那么好夺的，一不小心就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哥哥想利用武林中人清除政敌？”赵敏心中不甚乐意，但也没有反驳。她正掌管江湖诸事，此举一出，倒显得她无能了。只能等到灭了明教，再一举把这些江湖贼子一网打尽，挫骨扬灰，方能消她心头之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向前一步 夜幕深垂之时，苦头陀装扮的明教右使范遥回到了房间，点上蜡烛，提笔便把刚才所得的消息密密麻麻尽数写了下来。自他投到汝阳王麾下，入了赵敏身边之后，他才愈发心惊，原来朝廷的势力经过多年的耕耘，早已触及了武林中大大小小的势力，许多无妄的纷争背后都有汝阳王府的影子，尤其是与明教有关的事情上。有许多与本教结仇之人，攀附在如今的郡主府里为人鹰犬，常常勾结筹谋不利本派之事。 他早年也曾暗中想要除掉这些人，可惜对方武功不俗，反叫他受了重伤，不敢再轻易出手。而他与教中兄弟示警的信也大多石沉大海，不知所踪，久而久之，他也越发的心灰意懒，不在事事都想着送信回去了。 直至今日，他才发现这武林中真心实意想要灭亡本教之人不在少数，除了朝廷还有诸多帮派，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堵得人进退不得。就连这信，写了，送出去了，也未必有什么好法子能止了兵戈。如今他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静等着，静等着明教与诸帮派决一死战，静等着朝廷出兵剿灭武林各派，然后手起刀落，替明教、武林报仇了。 范遥沉思了许久，又拿起桌上刚写的信纸，放在烛火下，慢慢看着它燃尽了。 次日一早，卫四娘便在班淑娴习剑之后，说明了周芷若有意求见之事。 “灭绝的弟子？听说长得不错。”班淑娴拿起细布擦净了剑上的灰尘，而后收剑入鞘，冷声道，“你素来对着些俗物颇为上心，本派的剑法却练得比你师弟还不如，若有这般功夫不如把手上的功夫好好练练，比平白盯着旁人的强。” “是。”卫四娘突然得了自家师父的教训，不明所以，只能点头称是，躬身退至一旁。她倒不曾知晓，那班淑娴昨晚早已听身边的侍女说过周芷若了，不过那侍女所说之意却与她所想大相径庭。那侍女禀报，说周芷若年少貌美，得了掌门喜欢，在内庭曾徘徊许久，连五姑都被冷落了。班淑娴当时便能心有不悦，只是自恃身份，又思忖那峨眉的灭绝老尼也是个要脸的人，绝不会做出叫弟子勾搭别派掌门的勾当，因此立时喝止了那婢女，但还是心有戚戚。自家的师弟自家知道，要真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她也不会每每自心中生出一股郁结之气，只要想想那乌烟瘴气的后院便心中如火撩般闹得厉害。 也不知道这天下怎有这许多不自重的女子，明明知道人家男人有家有室，偏要不顾身份往上贴，还整日装乔扮弱，看着就令人厌恶。她有时候真想一掌一个，劈了这些小贱人，求个世间清净。 此时又听卫四娘提起，班淑娴愈发不耐，转身便走。可走了没两步，不知怎地又后悔了，而后吩咐卫四娘道，“一个时辰后，你带她到花厅去见我。” “弟子遵命。”卫四娘忙应了是，也不敢多问缘由，立时去寻了周芷若。 “长辈传唤，芷若自当早早迎候。”周芷若听闻之后欣然点头，简单收拾了一番便未带武器，只身去了花厅之中。 没想到周芷若前脚刚跨进门，眼前便一道剑光直面而来。周芷若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弯了下去，双掌却伸了出来，一只手绕着那剑顺势划过，另一只手却方方正正往前一推。这峨眉四象掌周芷若练的虽不过是个皮毛，但与昆仑的“太极两仪剑”确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引得班淑娴微微挑了下眉毛，生了几分意趣，剑势愈发凌厉了起来。 周芷若心里暗暗叫苦。峨眉的四象掌圆中有方，阴阳想成，圆而动者为天，方而静者为地，方圆动静，若使得好了，自是要比昆仑派的两仪剑要略胜一筹。但这班淑娴一来比她多练了数十年的功夫，内力深厚，剑法精湛，远非周芷若这短短习了几年的时候可比，二来班淑娴手持精钢利剑，削铁短发，比周芷若一双肉掌强劲熟倍。因此尽管周芷若习了九阳真经，也练了四象掌，依旧步步落入下风，被压制得叫苦不迭。 所幸这般被人压着打的遭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灭绝平日指点便不说了，上回与武当俞莲舟比武，便是如此。可二者到底不甚相同。武当与峨眉多年交好，武功路数大抵为周芷若所知，便是偶有些不曾见过的新招式，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可以些许猜测得到。而昆仑的功法周芷若所知着实有限，便是灭绝曾大体演绎过，究竟不如人自家变化多端。况且那俞莲舟行事还有些师长风范，点到即止，绝不会伤及周芷若性命，可这位班女侠却是头一次见面，虽不知发了什么疯，到底不敢叫人轻忽大意，恐下一刻便被真的夺了性命去。 “着。”班淑娴未曾料到，这峨眉派的小弟子竟然能在自己剑下走了这许多招，一时见猎心喜，竟使了十分的力出来，一剑向着脖颈刺来。 周芷若见之大惊，也顾不得仪态如何，矮身避过，就地往旁一滚，险险避过杀招，但头发还是被剑芒所端，落了截半长不短的碎发。 “不错。你这女娃子能在我手底下走几十招，应是峨眉中少有的高徒了。原我还想，这江湖中从未听过峨眉姓周的弟子，今日往后，倒算是有你的名姓了。”班淑娴这话说的颇为不客气，周芷若虽听了很是厌烦，但到底不是人家的对手，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扑了扑身上的灰站起来，忍着膈应，拱手道了一声，“见过班前辈。” “听说你要见我，可是有事相求？” 周芷若虽早就想过，班淑娴说话不会有什么好生气，但也未曾想到，这一开口就如此的不中听。 但到底也算是实话。 周芷若看着面前这位高大威猛的年老女侠，苦笑了一声，拱手道，“周芷若奉师命来昆仑送信，早听闻过班前辈是何掌门的师姐，不仅在本派之中颇有威名，在江湖上也是受人推崇的前辈名宿。晚辈也是久闻前辈威名，因此便私心想来见一见。一是圆了自小便对武林诸位前辈的敬仰之情，二是为了顺利完成师命，再多一层保障。不想竟得了前辈指点，果然神功绝艺，不同凡响。” “小小年纪，武功倒也罢了，嘴倒是滑得很，你师父就是这般教你的？”班淑娴说话一如既往地叫人接不下去。 周芷若面上依旧恭敬，但身子却微微立直了些。似班淑娴的性子，她再退让恭敬，人家也不过觉得是理所应当，不如不卑不亢，反能叫她另眼相看。 “我师父乃是一派掌门，自然最讨厌这些虚言，岂会有所教？前辈着实多虑。”周芷若顿了一顿方才道，“再者说，前辈虽在派中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过到底不是掌门人。芷若对着何掌门还没这许多话呢，更没必要故意拍您的马屁。便是有些溢过的言辞，也皆是因着一个礼字而已。” “顺嘴胡诌。”班淑娴冷冷哼笑一声，端起茶碗来。也是她今日乏了，没什么力气教训个小姑娘，方才叫周芷若这般的多话。不过若真论教训，那便是要快、准、狠了，一击就叫对方心生惧意，不敢再动手。她刚才冒失了，竟和周芷若过了好些招数来，以致现在再行教训，倒显得仗势欺人了，故而安坐堂上，端着茶喝了一口，摆足了架子，才继续问道，“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其实并无要事。峨眉与武当的书信，芷若已经交与掌门人了，何掌门也曾说了魔教作恶多端，暗害昆仑长辈一事，家师所求的共伐魔教应如所愿，芷若方才敢来见班前辈。”周芷若笑了一笑，颇为认真道，“芷若这一路行来，见了不少女弟子，又刚得了前辈指教，倒觉得这般情形和峨眉很像，不像武当，走了半日也见不到一个女弟子。” “我昆仑派修习太极两仪剑，自然要阴阳相合。倒是峨眉，太过阴盛阳衰了些。”班淑娴随口一说，倒未曾发觉周芷若似乎正等着她这一句。 “这世间的门派，多是以男子为尊，自古便少有女掌门、女帮主。芷若曾以为是江湖中女子太少，但后来才发现是自己孤陋寡闻，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女侠也未必不多，但做到一方的领袖却着实太少。如前辈般本领高强之人，多是醉心武艺，少领俗物。外头那些乡愚村妇，因此便以为这武林中多是男子，平白误会了。”周芷若望着墙角的彩花瓷瓶愣愣出神，似有满腹的未尽之语。 “那依着你的意思，这江湖中该有几个女性掌门呢？”班淑娴倒是少听这般言语，但一想到对面这个女子出自峨眉，便也不觉奇怪，继而便跟着问了一嘴。 “依着芷若的意思，这江湖中全是女掌门也无妨。”周芷若终于把压在她心底数年的话说了出来，这重男轻女的世界，她待得都憋屈极了。幸而是身在峨眉，若在他处，怕是早早就万般求死，回不去也不在这般地界待着了。 “呵。”班淑娴此时只觉荒谬，冷呵一声，全然不放在心上，“你怎会有此等想法？” “本派祖师之前，江湖中尽为男掌门，也从未曾有一人嫌多。”周芷若认真答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终南山上 班淑娴怎么也没想道，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的话，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觉。 “夫人。”婢女翠儿睡的实，但迷迷糊糊还是发觉了什么，眼睛都没睁开便唤了一声。班淑娴看她一眼，没有应，她便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当初，自己是因为什么，一力要保师弟上位，全没想过自己也能做掌门呢？班淑娴望着自己床边的鸳鸯绣帐，很是觉得讽刺。当年练剑的时候，师兄弟不少，但师父还是很喜欢自己，说自己有悟性，有天分，比其他几个师兄师弟强多了。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却只有何太冲一人，听见这话也没往心里去，反而常常在师父面前说何太冲的好话，说他聪慧稳重，少年老成，堪当大任。每次这种时候，师父都会摇一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事后便把何太冲指出门派办事，美其名曰要锻炼他行事，事实上不过要分开她们两人。 那时候她还不懂，师父明明知晓了她们俩的心意，为什么还要可以分开他们。等到后来师父被明教人害死，她伤心之余却也暗暗欢喜，终于能和自己的小师弟在一起。而后，她利用自己大师姐的身份，扶持何太冲做了掌门，与其成婚，披上嫁衣，过了几年的快活日子。 那段日子过得真快。班淑娴现在不必照镜子便能想到自己半头的白发和满面的皱纹，还有日益减生的心火。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何太冲的眼睛开始落在了别的小姑娘身上，很快，他就对自己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纳妾生子，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也不知当时自己是如何被鬼迷了心窍，也许是因为自己这个师弟一直都对自己太好，好到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地步，因此初初听见此事的时候，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同意了。 班淑娴没想到，何太冲却在纳妾之后待她更好了。每纳一个小妾，何太冲便会待她愈好一分，退让她一分。但班淑娴却一次越发的不满，想要把她的小妾都一个个毒死，终于在数年前听从旁人的计谋，埋下毒药，想治死他那个最喜欢的小妾，结果遇见那个叫做张无忌的小贼，功败垂成，她也灰了心，没再动过这般的念头。 直到今日，她才回想起来，原来当年师父在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时候。她是掌门座下的大弟子，在派中威严甚重，可以随心所欲地挑着长相俊逸的小师弟一起练剑。那个时候，没人会笑话她不尊重，只会暗地里妒忌何太冲，说他故意攀附，只会走捷径。不过那个时候何太冲从不辩驳，只是愈加勤奋，也愈加刻苦，但看着自己的眼睛依旧会含了笑，不会如现在一般，总是端着架子，动不动就冷哼一声。 要是能重来一次…… 班淑娴心神旌动，手指一使力，刺啦一声，把身下的床褥撕开了一道口子。睡在一旁的婢女终于被惊醒，起了身来，揉着眼睛来问，班淑娴依旧冷着脸，摆了摆手，但眸子却愈发的亮了。 第二日，班淑娴特意去寻了何太冲，说要亲自下山，假作明教中人刺杀元军将领。何太冲虽然疑惑，但也立时便答应了，心里甚至暗暗高兴，走了这位母老虎，也许他又可以再纳一房小妾了。这年复一年，五姑的年纪也大了。 周芷如当然不知道班淑娴辗转反侧了一夜之事。她早在两日前便下了山，往终南山去了。临行前，灭绝师太还问过她，她非要一个人去送信，可是另有旁的事，不便告诉别人，才要悄悄去做。 周芷若当时也觉得自己对灭绝师太不必事实隐瞒，便直说了，“徒儿想请一位隐世高手藏于暗处，寻觅朝廷中布局之人，等到她一露头，便寻机刺杀，叫他们内里方寸大乱。” “那你要寻哪位绝世高手？可要为师亲自手书？”灭绝对周芷若信任有加，沉吟片刻便点了头，只问她道。 “弟子听闻祖师年幼时闯荡江湖，认识了一位神雕大侠，武功卓绝，少有人能敌。只是武林中传说很少，似乎性格叛逆，与他的师父结成了夫妻，因此避世隐居，不问世事。弟子想，若真有此人，未必不会有后代传承下来。因此，弟子翻阅典籍，打听江湖中的奇闻轶事，总算是摸到了点头绪。说是在终南山后，有一座活死人墓，当年的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后便隐居于此。亦被称作，古墓派。”周芷若倒不怕灭绝去查，不过百年的时间，诸多传说还有些影子，况且张三丰还在，他那时候虽然年纪小，但也能有些耳闻，做个人证。 灭绝也不曾疑心，点了点头，微一沉吟倒觉得周芷若去人微言轻，想要亲自去请，忙被周芷若劝住了。 “弟子身为后辈，若是有不当之处，或是被人刁难，皆可由师父再行出面转圜。师父若亲自去了，万一那古墓派并无后人在，那我们便算是白走一趟了。听闻丐帮帮主史火龙失踪多年，若能寻得，却比这没影的事儿强多了。弟子厚颜，想劳烦师父去寻史帮主呢。”周芷若也忘了书里这时史火龙是否被成昆师徒害死，只盼着拼一拼，万一能见救一个呢。况且找杨姑娘杀赵敏的事儿必须自己一个人去，不然灭绝师太定会怀疑，为何自己会知道这些事。 不过总算是把人给劝住了。周芷若一想到这儿就深深叹气，穿越之说太过无稽，让人相信自己生命不过是人随手写出的反派，恐怕会叫人更加的厌恶和愤恨。就算是熟知剧情，她周芷若如今也已经把这天下搅得大乱，修补不成了。主角死了，危机还在，世上的绝世功法虽多，但要拿到手里却是千难万难。 近有赵敏虎视眈眈，远有朱元璋的明教义军。委屈不能求全，与天斗更是惊险艰难。 收回思绪，周芷若踩着脚下的石板，望着眼前的终南山，只见一片废墟，杂草丛生，不禁一阵唏嘘。 在射雕英雄传里赫赫有名，天下第一的全真教，在百年后竟只余这满目的杂草。立着的几间房子，都是新修的道观，再往里走，不知何处游方而来的道人留了一脸的络腮胡，正颇为市侩地给山脚下的村民算命。殿上供着的泥塑老君倒是神情庄严，但案上却根本没燃几枝香，稀稀落落地散插着，不觉神圣虔诚，只觉寥落凄凉。 “姑娘，算命吗？”周芷若闻言方才发现刚才的那个游人已经走了，坐在签筒后面的道人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似乎很想要招揽些生意。 “这附近，可有一间活死人墓？”周芷若想了想，做到求签的椅子上，从怀里摸出钱来，放在桌上。 “姑娘，这大白天的，说什么死人墓。这是老君殿，求太上老君保佑的。紫气氤氲捧半岩， 莲峰仙掌共巉巉。说的就是咱们这儿。我看姑娘像是心中有事，不如求个签，解一解，说不定解完了，就好了呢？”这道士张得一般，嘴上却是不停。 周芷若闻言本来便不对此处怀什么希望，也没觉得会在此处寻到那黄衫女子杨姑娘的信息。听闻这道士如此说，也没什么抵触，倒真伸手拿过那签筒，摇了一摇，摇出一个木签来。 “一叶过大江，波涛似无妨。雨过天晴后，龙翔上碧霄。这是上上签啊，姑娘。大吉大利啊。”周芷若眼见着那道士把落下的签子拿在手里，似乎极为意外，眼睛都瞪大了些许，颇为感叹地摇头晃脑念了一遍，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而后忽然瞪着眼睛问周芷若，“姑娘是求姻缘？” “不，求命途。”周芷若勾了下唇角，眼睛少有地垂了下去。也许只有在这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普通人身边，她才能稍稍放松一些，说出一句实话来。 “从这卦象上看，姑娘所求的怕是一件极艰难之事，在这事中的人就如同共乘着一只扁舟，在飓风暴雨中勉力求得安稳。但这卦象看似凶险，实则无碍，只要能挺过这一段，之后的路便会一马平川，再无阻碍。”道士摇头晃脑地抚着胡子，说得颇为真切。 坐在对面的周芷若明知他这话颇有些套路，用在哪里都说得过去，可依旧是点了点头，并无反驳，又摸出一粒银子来推给他，“多谢了。” “好说，好说。姑娘印堂清明，鼻如玄胆，是难得一见的好命相。必是一生富贵，有权有势啊。”那道士接过银子，眼睛立时便黏在了上头，恭维的话也像不要钱的流水一般，哗哗地往外涌。 周芷若倒没心思听这些，也不觉能从这人嘴里问出黄衫女子的踪迹来，站起身来，便要往另一侧寻寻。 也许是起的急了，也许是周芷若心里本就想看看着签筒里头都有什么签文。只见她袖风一扫，原本稳稳当当立在桌角的签筒便应声落在了地上，继而红色的签头落了一地。周芷若定睛一瞧，只见上头皆是上上签、上签、中上签，竟无一个不好的，尤其那上上签，竟是占了大半，不由抬头看那了眼那道士。 那道士确实见惯了这些，脸皮厚实得很，嘿嘿一笑，“咱们凡人不过是求个心头安稳，老君慈爱，自然是有求必应的，故而这下签也就不必设了。” 周芷若少见这这市井中厚颜无耻之人，但也不反感。也许便如他所说，这世间的人多事凡人，少有义士，万事计较，倒先把自己累死了。只要与她心中大业无碍，旁人的私德又与她何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一无所获 周芷若在山脚下的镇子上便曾听说，自那年元兵围山之后，山上原本的道观就因此着了大火，烧了两天两夜，连石头都烧黑了。但周芷若一路行来，却并未看见漆黑的旧迹，想来不是山脚下的人夸大其词，便是这地方时长日久，那原本的痕迹都被新生的树木深林给遮掩了。 周芷若在满目的翠绿中艰难穿行，偶尔有些后悔，没有换成一身短打，方才好走些。不过这般想法甫一冒头便被打压了下去，在一刻她便听见了“呲呲”的声响，脚下似乎也踩到了条柔软的活物。 周芷若还未曾细想脚下到底踩到了什么，便已不自觉地腾空一跃，在空中和草木间急点了两步，落到附近的一棵大树下的石板上，而后才惊魂未定地低头看了眼脚。上面什么都没有，石板上倒是有几处模糊不清的字刻，但周芷若的头皮依旧麻得很，刚才那声音不小，她也是走神了才发觉得晚，现在想来，那附近怕是有水潭或是低洼阴凉处，才有蛇群在此聚居。 一瞬间，周芷若竟然生出了转身想逃的念头。寻找杨家后人的路不少，未必要走这一条，不如下了山，绕一绕路，也许还能碰见个古墓的婢女，反而更近些呢？ 想到此处，周芷若又低头细看，上头的字倒是颇为模糊，只能见个残躯，但大概可猜出来几个：天苍苍……，胡……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引起吞声……。仰天……天不应，……枉劳形。安得大千复……，免教……生精灵。 不过是个愤世嫉俗的诗作罢了。这里的全真教到底是抗元的，留下一两首诗作却也没个什么。倒是那古墓派的居所，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这般一想，倒把刚才对蛇的恐惧冲淡些了。 “唰”周芷若拔出了剑来，持在手里，警觉地环视了一圈，见这附近都没有那长虫的痕迹，胆子越发又壮了，退缩之意也去了不少。想想这日头和回去的路程，到底还是运起轻功，提了一口气，脚不沾地，在刚才那一片的丛林上头飞了过去，直行了数里。 直到又见了一块石板，周芷若方才再落入地。 踩在石板上，回头一看，景色与刚才已是大不相同，四处虽亦有草，但周围已遍是高大树木，层层挨挨，清净阴凉，不觉便平静许多。 而直到此时，周芷如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喘过一口气来。原来刚才自己一直吊着一颗心，连手心都出汗了。 周芷若擦了擦自己手中的汗水，回过头想想刚才自己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来。明明自己已时学了峨眉派最精深的功夫，与江湖中顶尖的一流高手过招也不过是稍落下风，但这胆子这东西却依旧与先前一样，怕的东西也与先前并无不同，那些学了粗浅拳脚功夫的，都在街边耍蛇卖艺，反而是她，见了都要躲得远远的，生怕那东西扑过来。也便是还记挂着要寻古墓派的事，否则真要转身逃走了。 周芷若在心底自嘲了一番，又低头看了眼脚下的石碑。没有想到，这石板的泥泞之下竟然也有字，立时便跳到了地上，剑锋一扫，把那上头的草泥去了大半，露出上头的四个大字来。 “外人止步。” 这是…… 周芷若不知这是那黄衫女子杨氏后人立的，还是原本废弃在此处的，倒也不敢前行冒犯，怕叫人误会，只好纵声提气，开口将声音远远传出去。 “峨眉派弟子周芷若，求见古墓派传人杨姐姐。”周芷若喊了三次，见半点动静没有，又加了一句，“峨眉派弟子周芷若，求见古墓派传人杨姐姐。共议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事。” 林中依旧半点回应都没有，只有这林间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周芷若叹了口气，只好又说了一句，“若有不慎冒犯之处，还望杨姐姐海涵。”之后便提步跨过了那道石碑，往前又行了数米。 这一回，林中终于有了动静。可这动静不是人发出的，却是一群蜜蜂。 周芷若自过了那石碑便一直提着心，持着剑，浑身戒备，半点不敢懈怠。听见有嗡嗡的声音，先是一惊，后一转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那神雕侠侣里的小龙女不久最擅长养蜂，想来古墓派中传人因此也得了传承。若是那黄衫女子不在，守门的小丫鬟功夫又不济，自然是要放蜂蛰人的。若是那黄衫女子在此，却不想见自己，用这小东西来驱赶，也是一个好法子。 周芷若想到此处，也不迎战纠缠，随手挥出一剑，断了蜂群的气势，而后纵身一跃，转身便从来处原路逃了。 想来这蜜蜂里头怕是有毒，她便是看过王难姑的毒经，能解这蜂毒也不愿因此遭一遍罪，因此走得也算干脆。不过周芷若到底是来寻人的，还是一边走，一边扔下句话来，“周芷若在山脚下悦来客栈乙木号房静候杨姑娘。” “嘁，谁要去找她。”森林尽处的石墓门口，细嫩的声音轻轻一晒，继而一个成熟得多的声音便跟着教训道，“不要胡闹，快去信给姑娘，有人找上门了。” 周芷若所幸倒是没有多少狼狈。那蜜蜂行得虽快，也自会也阵势，但到底不如她习了上乘的武功，练了内力，渐渐便落在了后面，只有几个能勉力追上，但也死在了周芷若的剑锋和掌下，倒是半个包都没有留下，也叫周芷若放心不少。 等到她回了镇上，见了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想起刚才的狼狈，不觉又是一笑。旁人除了猎户，都是在土里刨食，与人争斗，她倒好，来了个江湖武侠辈出之地，入了门派，结果怕是比猎户还惨些，净是与蛇虫相斗了。 “笑什么呢？”周芷若闻言一偏头，才发现自己客栈的门口竟然站着个宋青书，看他那模样，似乎已是等了一会儿聊。 “宋师兄？”周芷若原本对宋青书倒是有两分爱慕之意，但此时见了他那张俊秀依旧的面颊，心里的戒备却不下于刚才在古墓派的石碑前头。若是旁的时候碰上了他，周芷如也许还会欣喜若狂，但现在这个时候，如果叫他碰见了自己和杨姑娘…… 周芷若好容易才控制着没有露出厌恶警惕的神色，偏过头，掩住自己下垂的嘴角，奋力拟出平日的声音道，“你不是去少林送信了？怎么会在此处？这是好巧。” “我已早早送完了信，特意来寻你。”宋青书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周芷若走后，他便有些神思不属，与同门练剑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旁人的剑都震落了，被六师叔殷梨亭看到，触景生情，拉着他去寻灭绝师太，问出了周芷若的踪迹，在去少林办完事后，便马不停蹄，直接来到了此处。 不过这些话尽数说出来，着实令人不好意思。宋青书也移开了眼睛，简略道，“灭绝师太说，你要来此处办事，听说我有空便托我带了封信给你。” “是吗？多谢师兄了。”周芷若与灭绝师太相处也有几年了，倒不知道她使唤旁派的人也这么顺手。古墓派杨姑娘的事情，若是被峨眉的师姐妹知道，那也就罢了。偏偏宋青书是武当派的人，她周芷若又不准备勾着人家欺师灭祖，叛出武当，因此就算两派关系再好，也是内外有别。这些算得上隐秘的事情，别派的人总是越少知道越好，灭绝师太就是想要人给自己送信也该叫本派的人，这活必是他主动揽下的。 那他故意来找，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什么目的？会不会是武当派发现了什么端倪，才叫他来？ 周芷若不禁揣度起宋青书此行的用意来，也不急着去接信，反而道，“师兄一路劳顿，我也饿了，正好，我昨儿晚上看见了一个面馆，里头面做得极香，不如一起边吃边谈。” “好。”宋青书本来也没急着把信给周芷若。灭绝师太写信的时候虽然不在他面前，但却交代了他，等周芷若在此办完事后，两人可一同去山东地界，共袭元军。 周芷若闻言微微一笑，却着实没什么话与他说，满心都是杨姑娘的事。本来今日寻人不着也算意料之中，那杨姑娘在倚天的后半截书中屡屡出现，想来也是个不甘寂寞、颇有扬名之心的人，这时候未必就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古墓里，怕是要四处奔走，与江湖上的豪杰结交，打听诸般大事……如此说来，现在浩浩荡荡的诸派共灭明教之事，她应该也会听说。不知道要是当初没有张无忌在，那去万安塔里救人的，会不会就是她了？ 周芷若一边想一路走，到了面馆要了面也没把心神放在对面的宋青书身上，只在心中暗暗算计，这江湖中的高手那么多，自己一路行来，又改了这么多事，日后轨迹也越发不可测。如金花婆婆此人，有了灭绝师太在，她没得了屠龙刀必然不敢再来，可如范遥、成昆这般人物，却未必能猜测得出，没了明教会做出何等的事来。 坐在对面的宋青书在一饭之后上扬的嘴角终于落下，他不知道对面的周芷若到底在想什么，但他到底看了出来，周芷若现在心里半点都没有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夤夜来见 周芷若是被冻醒的。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被子还在，但最上面的一层已经被风吹得凉透了。她睁开眼睛，见屋内空空荡荡，只是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开了，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冰凉如水。 周芷若走下床，刚关上了窗户，便听到身后的动静传来，一回头，刚才还无人的椅子上已是坐了一个裙带飘飘的女子，黑暗中看不清面目，犹如鬼魅。 “可是古墓派的杨姐姐？”周芷若镇定自若地走到桌前，慢慢坐在那影子的对面。 她在此处已经等了整整五天了。每一天她都去古墓派的门口守着。前两天的时候古墓里的人还放蜜蜂出来蛰她，第三天的时候就不再理睬她了。不过周芷若既然知道古墓里有人在，就不会擅闯，依旧在石碑处等着。只不过除了说话，还开始写信，从元庭为政暴虐不德，百姓流离失所、惨遭杀害，写到如今各地抗元的大略形势，武林中人纷纷行侠仗义，各路义军群雄并起；从朝廷因忌惮挑拨武林争斗，写到如今武林中纷繁的恩怨；从明教前教主阳顶天死后混乱无序，明教中人行事越发狂悖，写到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各大派意欲围剿明教诸事……可无论写到何处，最后都有一句，请古墓派杨姑娘出山，共同盛事。 这般磨了数日，周芷若虽脸上依旧还是一副百折不挠，劲儿头甚足的样子，但心里却早已生了不安和挫败。就算那书里的杨姑娘喜欢做个世外高人模样，在张无忌成名后两次施恩，高调出场，也未必愿意在她周芷若为显命时出手相助。且若依着周芷若所想，那杨姑娘怕是要做好长时间的无名英雄，白白冒了风险不说，大半要失了扬名天下的彩头，就算人真来了，自己也未必能说服她，故而心也一直悬着，连话都不愿与唯一认识的宋青书说，日日回来便闷在房里，倒是去道观借了几本书看。 因此骤然见屋里多了个人，虽是意料之外，到底也在情理之中，故而也不曾慌乱，直接坐下问道，“周芷若在此已是恭候多时了。” “深夜来见，是杨某冒昧了。只是白天这里还有一位宋少侠，不好过来，只能这时候前来打扰了。”杨姑娘闻言一下，点染了桌上的蜡烛，似笑非笑地望向周芷若。荧荧的烛火落在杨姑娘的脸上，终于露出那一张绝美的面庞来，只是在这深夜之中，美丽的颜色不仅让人心动，而且还令人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危险警觉。 周芷若点了点头，本来不愿多嘴，但念及峨眉与武当的关系，还是问了一句，“那位宋少侠可是睡着了？” “睡得很熟，周姑娘不必担忧。”杨姑娘撇过头，略带些讽刺地微微一笑，却不知周芷若正借着火光，正看她那身淡黄色的绸纱裙，根本未曾注意到她的意图。那衣裙看制式，像是百年前的样式，和现在的衣裙很有些不同，倒是在峨眉先祖的画像中曾经相似的。不过画中人与面前杨姑娘的气质不同，连带着衣裳也似乎很是不同了。 “嗯，宋少侠在武当辈分不高，未必知道杨姐姐和古墓派与我峨眉的渊源，见了杨姐姐，恐怕还要多费口舌解释。睡着了倒也省事。”在周芷若眼里，宋青书再帅气也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伙子，行事冲动，藏不住话，而且没多大的主见。若是一路顺风顺水，遇不见什么大的挫折还好，要是遇见了，怕是要就此沉沦，滚在泥中不起来了。做不得正道的领袖，倒可做个听话的武当三代首领。周芷若这两日一看见他，便常常觉得心累，生怕他误入歧途，只觉自己年纪轻轻就自觉成了人家的长辈，劳心劳力又不得好。 “不说他了。周芷若也是心急乱投医，一时间见不到杨姐姐，不得已，写了不少的书信去，也不知杨姐姐收到没有。”周芷若不再纠缠宋青书的事儿，直接入了正题，“峨眉派自郭襄祖师起便立志要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天下。当年守襄阳城时，古墓派的杨大侠和龙女侠也曾与祖师并肩作战，只可惜敌人铁骑凶猛，手段阴险，到底是失了国土。郭襄祖师也因此失去了亲人，在江湖中流浪漂泊，后来剃发为尼，创立了峨眉派。这许多年来，峨眉历代掌门皆以光复为己任，悍不畏死。可朝廷到底势大，武林中抗元的义士也慢慢过世，短短几十年，大家便慢慢忘了前辈们的事迹来。唯有峨眉还记着。说来可笑，当年明教也曾奋力抗元，虽行事古怪，但也有所为，有所不为。可现在呢，□□掳掠便不说了，动辄便要吸食人血，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引了多少义愤出来。若不是因为他们本身行事不端，那朝廷也不会利用他们做借口，挑动正邪的矛盾，想叫我们自相残杀。” “周姑娘口口声声都是大义，但杨某却觉得，若周姑娘果如自己说得那般深明大义，悍不畏死，就该把真相公告天下，叫所有人都知道朝廷的诡计，而不是纠结各派，先报私仇。”杨姑娘看着周芷若疏离一笑，“当然，这是你们几大派的事情，与我本无干系。但周姑娘执意要来找杨某，不知到底是所谓何事？是要请杨某跟着灭明教，还是要杨某帮着几大派，借着明教的名头暗杀朝廷官员呢？” “杨姐姐聪慧，一语便道破了芷若心中所想。芷若此来，便是想请杨姐姐出山，刺杀本次策划挑动武林争端的朝庭贵人，汝阳王府的绍敏郡主，敏敏特穆尔，汉名为赵敏的女子。”周芷若也没打算这位杨姑娘一开始便能如昆仑、武当等人一般，本就对峨眉弟子心怀善意，就算有些恩怨，大体上算一个战壕里的人。可这位杨姑娘虽说祖上与郭襄有渊源，但毕竟多年不曾联系，又与武林少有接触，所思所想未必能与这大帮派一般，说起话来也不甚留情面的。因此周芷若心里也做足了被拒绝的准备，不过眼睛倒是直直地盯着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其实芷若也明白，若能将江湖中诸派连横在一起，共击朝廷，自然是上上之选。可明教群龙无首，个个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自己都已经打得四分五裂，更何况诸年来得罪了的其他门派，普通不会武的人就不说了，就连这世家、门派也个个与其有血海深仇。实在是解不开，也化不开。为今之计，也只能用明教总坛做个跳板，聚拢武林豪杰，而后再发展义军，再议抗元之事。”周芷若不等杨姑娘细问赵敏，倒先解释了刚才说的“大义”，就算这里面有周芷若的诸般私心，但这也算是张无忌死后，唯一可行之路了。张无忌活着，明教与正派还有和解的可能，他死了，世间就再无人一身兼具明教高层与正派上层的血脉了，也无人会有那般的威望，重新凝聚明教。 “你刚才说，挑动武林争端的，是朝廷的一个郡主？”杨姑娘倒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么个人来，她自诩精通世事，虽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中发生的任何事都有人报来，一举一动皆在她掌控之中，真正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不曾想，竟突然听说了一个以前未曾注意到的名字。 敏敏特穆尔，难道是个蒙古人？ “是。其父察罕帖木儿本是个色目人，取了个汉名叫做李察罕，本行的是科举之途，但晋身之阶却是镇压各地义军，带着自己的儿子王保保，屠杀各地的义士，立了好大的功勋，叫元顺帝等人都甚为忌惮。而他的这位女儿赵敏，从小便向往征伐之事，只恨自己不是男儿，因此着意收拢了许多武林败类，蓄意挑动武林争端。眼见着明教惹是生非，故意在后头跟着放火杀人，此次更是安排了伏兵，只等着诸派灭了明教，一举擒获，而后去和自己的父亲邀功请赏。”周芷若早早打听过汝阳王府中事，如今说来，自是侃侃而谈，分毫不差。 “周姑娘倒是知道许多。”杨姑娘闻言心中忌惮。她虽也听说过汝阳王和其子王保保的名号，但竟不知那府里还有个女孩，还有这许多事，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也就是自己与古墓派少在江湖中行事，否则怕是也落在了这位郡主眼中，也想法子要收拾她呢。如此想来，以有心算无心，也怪不得周芷若寻上门来。武林中高手不少，可沉寂许久，不闻于世的恐怕不多，却不知她怎么知道，杨家还有后人？古墓也未曾断绝？ “那周姑娘是如何知道我的消息，古墓派的消息？”周芷若闻言，见杨姑娘身子紧绷，面上戒备，不由低头苦笑，晃了晃脑袋，“那蒙古郡主的消息倒是好打听，总有下人采买，只要存了心，到底会知道点东西。可是杨姐姐深藏不露，少与人前，若非是听到师父说起，又曾询问了武当的张真人，知道当年果然有这么个门派和名扬天下的杨大侠在，周芷若也不敢前来。可就是来了，也不知古墓传人还在不在此处，也幸好门口有蜜蜂守卫，似乎被人规训，因此才猜测，怕是有后人在此。”周芷若此时才想到，自己原是有好大一个漏洞在。那书中写了杨氏后人是女子，因此她的书信，个个开头都是杨姐姐，可在今晚之前，她本来不该知道那杨过与小龙女的后人到底是男是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私心大义 所幸杨姑娘并未注意到周芷若的这个漏洞，听闻此言也不过点了点头，便放到了一边去，细细想周芷若这一晚上的话来。越想，越觉得这个周芷若很是不一般。 这头一个便是她熟悉江湖大势远胜与自己。峨眉派乃是名闻天下的大派，一举一动皆在无数人眼睛下看着，但凡有人使了峨眉的剑法做了什么事，用不了几天，江湖中就会传遍大大小小的消息。这般门派，若是想要召集群雄，传递消息倒是容易得很，可要是想要隐藏行踪，探听细事，便难了许多。更何况峨眉又多是女子，在江湖中更为显眼，因此想要多了解世情，探知各种消息，比上自己应是难了许多。那赵敏郡主之事便是如此。谁能想到，朝廷中竟有人窥伺武林，暗暗等着，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这其二就是胆子大。周芷若跟着灭绝师太上武当山的事儿，她早就听说了，昨日又收到消息，说之后周芷若又自个儿去昆仑送了信，没几日，那昆仑的“太上掌门”，也就是何太冲掌门的夫人班淑娴便带着徒弟下了山，沿途乔装打扮成农妇，住进了河北一处明教分坛对面的驻军附近，日夜打探，不知意欲何为。见到周芷若之前，杨姑娘还没太想明白，可看完了周芷若的信和人之后，她才想通，恐怕之是几大门派定下的鹬蚌相争之计。接着明教的名头袭击朝廷，逼迫朝廷来牵制各个分坛，使之无法回援，而后便可聚齐各大派齐上光明顶，灭了明教总坛，扬威武林。 此事可不像是灭绝和武当的手笔，应该就是坐在对面的周芷若一意所推的。深谋远虑，下一步看三步，这便是其三了。一面作了一副中计的模样，一步步往朝廷的陷阱里走，另一面来寻自己这个在江湖中少有名号之人，去刺杀朝廷的首领，真是一步好棋……不对，那赵敏郡主到底不是领兵之人，若杀了她，惹恼了汝阳王和他儿子，大军来攻，恐怕哪一门派都无法抵挡得住。 “依你所言，那赵敏郡主不过是接了其夫兄弟的名头，才召集了诸般的高人武士，若她身死，这些武林中人必将重归其父兄麾下，刺杀与否，又有何意义？反要激怒他们，令峨眉等派承受无妄之灾。”杨姑娘凝眉，她这时才觉出其中的关窍来，周芷若必然还有底牌，未曾显露。 “杨姐姐放心，这些人，朝廷不敢用，也不能用，因为赵敏收拢的武林高手里头，藏着明教的奸细。他改名换姓，潜伏在汝阳王府里头多年，早得了赵敏的信任，暗暗与明教送递情报，在必要的时候，自然也会刺杀明教的大敌，他最好接近的郡主娘娘。”周芷若对范遥这个人一直看不透。她曾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想过，要是没有张无忌，但范遥在明教被灭之后，是会杀了赵敏一家泄愤，还是会一辈子做他的苦头陀，安安心心地赵敏身边做一只鹰犬，忘记明教，忘记自己光明右使的身份，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无论范遥想怎样选择，他的存在就给了周芷若很多的借口。就连刺杀一事，周芷若都准备把这口大锅扣在他脑袋上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暂不必提。 “你倒果真是知之甚详。”杨姑娘眯了眯眼，汝阳王有个女儿的事儿倒是好打听，那郡主的所作所为，要是真心查探，倒也能分辨一二。但是明教混入其中的奸细，她周芷若都能探听出来，这里面的功夫倒真是不浅了。 杨姑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芷若是因为得知了剧情，穿越而来。此时的她正在对峨眉的情报和探子刮目相看。自灭绝师太继任掌门以来，峨眉也经历了不少的风雨，若非她性格刚硬，手段狠辣，峨眉派早就沦落成了二流门派，再撑不起当年郭襄在时的门面，故而所有人对峨眉派的了解竟大半都集中在她身上，少有人曾想过，有一天峨眉派竟能得到比丐帮还多的消息。 “不过是偶然得知罢了，纯属巧合。”周芷若低头微微一笑，掩住了心内的不安。说了这么多，这位杨姑娘半点都不为所动，想来是对峨眉派有疑虑，对自己不信任，还有就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她，叫她为之拼上一拼。 “天下间的事，少有巧合，多半是平日聚力，故而才水到渠成。”果然，杨姑娘接下来便道，“我古墓派多年不曾踏足武林，一向不问世事惯了，也少与武林中人和朝廷中人有恩怨。那郡主可能果真罪大恶极，但这到底都是周姑娘的一面之词。恕杨某难以从命。” “杨姐姐一定听说过倚天剑和屠龙刀的传闻。您可知道，为什么屠龙宝刀是天下至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呢？您又可知道，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这两句里头到底都藏了什么？”周芷若见所谓的“大义”劝说不通，只好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准备利诱她。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这两句话，我自小就听过，但却从来也没见过倚天剑和屠龙刀，自然也不知道这里头的秘密。”杨姑娘对武林至尊倒是没什么欲望，天下英雄辈出，古墓派势单力薄，她本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去想这些。但这些年来，江湖上因着屠龙刀生过不少的腥风血雨，就是再淡薄的人，骤然听见人要说里头的秘密，自然会被勾起好奇心来。 “说起这倚天剑和屠龙刀，还与杨姑娘有些关系。”周芷若没想到面前这位杨姑娘竟不知道里头的秘密，心下略一向，大约也猜到了些许。那杨过本就不是个大义守城之人，襄阳被破时，必然与龙儿同回了古墓，自然不知道郭靖打造的这两把神兵里头都藏了什么。因此没能流传下来，也属必然。“这两件神兵，便是由杨姑娘先祖的玄铁重剑一分为二锻造而成，里面藏了当年郭靖大侠收集的兵书和武功，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武穆遗书和九阴真经。只为了有一天能有一位义士，把他们都取出来，抗元复汉。” “九阴真经？”杨姑娘旁的倒不甚在意，只九阴真经这四个字，最令她熟悉。她那古墓里头的一间棺材上便刻着整篇的九阴真经，她一身的功夫也尽皆出自此处。 “相传百年前天下有五绝，曾在华山论剑，决出天下第一，定的就是这九阴真经的归属。后来，郭靖大侠在之后的一次华山论剑中胜出，做了这天下第一，自然也得了九阴真经。等到襄阳城破之时，郭靖大侠以身殉城，刀剑失散，郭襄祖师只能留下这秘密，以待后人。如今，屠龙刀在明教的金毛狮王谢逊手中，流落荒岛，不知所踪，这里头的秘密就算早已知道，也取不出里头的兵法和武功了。”周芷若并不觉得屠龙刀会跟着谢逊流落在外，永不回来。那金花婆婆不就曾寻到过冰火岛，叫张无忌与谢逊接上了头么。 “不过，听说当年还有金朝的时候，五绝中的第一人，唤作王重阳，他与贵派祖师林朝英很有些渊源，还因一时斗气，把九阴真经留在了古墓里。”周芷若一边说一边暗暗提起戒备。她最厌烦的武林惯例就是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便算已经修习了九阳真经，但到底没练至臻境，每遇高手屡屡挫败，着实让人提不起较量的心来。 “周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姑娘听到自己的家学渊源如此被提到，立时便如受惊了的蛇般，浑身戒备，昂头立了起来，一双眼睛晶亮如耀石，分好不错地盯着周芷若，只等她一句不好，就使了九阴白骨爪来，杀人灭口。 “芷若的意思是，九阴真经本该是全真教王重阳之物，而今全真教既灭，且他曾既将其送与过古墓派，这九阴真经的归属便该由古墓派的后人，杨姑娘所有。就是有人得了屠龙刀和倚天剑中的功法，依着武林规矩，这九阴真经也该由杨姑娘所传。”周芷若迎着杨姑娘的眼睛看过去，慢慢道，“也不知道芷若说的是也不是？” “自然是笑话。哪有这般的武林规矩，便是有，现下这世道，又有何人会守这般的规矩？”杨姑娘看着周芷若道，“世上的功法，得了就是得了，练了也就练了。既然当年先祖决意绝迹江湖，我自然也不会再掺和到其中去。周姑娘也不必再说了。” “若是芷若也知道倚天剑的所在呢？”周芷若拦住杨姑娘，挡住她的去路，“当年杨过大侠也曾带领义士，抗击蒙古。如今天下危难，芷若求杨姐姐，且再想想。” “周姑娘真是一口一个大义，可在我眼里，全是私心。”杨姑娘眯了下眼睛，望着周芷若，“你为了讨好师父灭绝师太，明知朝廷阴谋，还要欺骗其他各派，非要灭了明教，只为报峨眉的私仇。但你又怕朝廷势大，灭了武林，才来请我出山刺杀，之后嫁祸在明教的卧底身上，叫朝廷再添一把火，顺手放了你们，是也不是？” “不错。谁又没有私心。不过我周芷若所求颇多，私心和大义，都想要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露水情缘 黄衫女子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而周芷若也因此一夜无眠。她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夜久久不散，直到红彤彤的太阳升起，才渐渐驱散了黑暗。也许世事皆是如此，在看不见光明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是黑夜还是黎明。 但是太阳也落去的这样快。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天就又暗了下来。到了傍晚，周芷若才开了门，走到寂静的小院里，想用水冷一冷。可刚把水撩到脸上，她就听见隔壁的房门响了。宋青书走了出来。 宋青书已被周芷若冷淡了好几天了，他甚至开始怀疑，当初那个对他殷勤备至，甜甜笑言的小姑娘和这两天的周芷若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不过隔了短短的半月时间，他的芷若妹妹便对他如此冷漠，即便是依旧笑着，可到底是心事重重，从不达眼底，满面是敷衍塞责之意。 若不是早已定好，要他与周芷若同去刺杀蒙古官员，他早就想离去了。可今天早上，宋青书一开门就看见了弯着腰正在梳头发的周芷若。只见其长发及腰，乌云如瀑，夕阳的余晖映衬着水珠，从她的脸上和头发上慢慢滴落，回眸之间，颔首低垂，自带着一股说不尽的温柔婉转，娇羞柔弱，一时竟看得痴了。 “宋大哥？”周芷若一转头看见宋青书，本想露出个笑脸来，可到底维持不住，只把嘴角扬起了一瞬便落了下来，眼睛里也少了些往日的神采，比平日多了些柔弱无依之感。 “宋大哥，我才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周芷若拢了拢头发，她再也憋不住，望了眼宋青书，泪水即如珠子般落了下来，“可能再也无法挽回了。” “芷若妹妹。”宋青书少见周芷若这般柔软的模样，平日里她都是温和有力，绵里藏针，少有这般脆弱的时候。但这样的周芷若却如雷电一般，一眼便击在了他的心上，叫他再也抑制不住，走上前去，伸出手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况且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总有人顶着。你不必过于忧虑。” “我就是怕这祸闯下来，害了旁人。”周芷若竟不知自己如此多愁善感，也许改变剧情这块大石压了她许久，平日里全靠着满怀的希冀去撑着，灭绝师太的支持、武当派的友善、还有班淑娴的改变……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擎天之柱，撑着周芷若一步步走来，直到杨姑娘的讽刺拒绝。没有张无忌，她如书中一般，被赵敏掳去，断手断脚，毁容折辱，倒也罢了。若连累了峨眉，连累了待她如亲女的灭绝师太，那她便是万死，也难辞其罪了。 “都怪我是我狂妄自大，不知深浅，折断了后路。”周芷若抓着宋青书的手，满心的自责和无望如潮水般涌上心来，一时把持不住，整个人都扑到了宋青书的怀里，抱着这个温暖的身体，止不住地泪如雨下，仿若能因此得到救赎。 “没事儿的芷若。没事儿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宋青书手足无措地看着周芷若扑到了自己的怀里，呆呆地感受自己前襟的湿润，然后木木地把手放在周芷若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一下。好软。 残留的余晖落在周芷若的头发上，好像跟着灼伤了宋青书的手一般，在下一刻，他惊慌地弹开了手，心如擂鼓。 “宋大哥，你喜欢我是不是？”周芷若眼角带泪，慢慢仰起头，露出一个微笑来。也许她在这个世界上停留的时日也只能到剿灭光明顶了，既然面前有了个颇和自己胃口的男子，他又喜欢自己，那旁处的所有都不必在意，只要享受这最后的狂欢就好了。 周芷若慢慢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伸手勾住宋青书的脖子，仰起头一点点凑了过去。宋青书看着越来越近的周芷若，平日里所念的规矩和道理在一刻都被驱散了去，只剩下越发炽热的身和心，也低下了头，慢慢与她挨到了一处。 夕阳终于落山，宋青书房里的鸳鸯帐子终于用到了它该有的用处。两只游荡在水中的鸳鸯随着床幔摇动，越来越深地重叠在一起，常常分不出它们到底是一个还是一双，只能听见这深深夜里不尽的缠绵与水声，如浪潮般拍打着水岸，无穷无尽。 我爱他吗？ 最先醒来的周芷若在漆黑的夜里睁开眼，望着头顶上看不见花纹的鸳鸯帐幔眨了眨眼睛。也许是年岁到了吧。她面无表情地想着，只觉自己浑身粘腻，腰肢疲累，但心却静得很。所有的软弱和无助都在刚才这一番的劳累后消失殆尽，人也变得清明起来。 一个不知名姓的杨姑娘而已，少了她一个本就影响不了什么大局。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功业是要将希望建立在一个刺客身上的，有她一个很好，没有也无妨。这世上除去汝阳王府和赵敏的法子多了，甚至根本就不需要这个刺客身负绝世武功，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只要带着无人知晓的毒药，就可以无声无息地杀死一屋子的人。有王难姑的毒经在手，这本来就不算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当然，如果还想再动点脑筋，或许可以恐吓曾经叛逃的义军将领，叫他们这些叛徒与汝阳王互相猜忌，自相残杀。只要汝阳王一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赵敏这个郡主也就再没什么大用了。 天下的路多着呢，本就不止那细细的一条。周芷若翻身下了床，捡起桌椅上散落的衣服，简单穿戴一番便回了自己的屋子，点上灯，开始写信。 隔壁床上的宋青书本来睡得很实，但身边人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到底还是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了空落落的床。垫子上的余温还在，但他却觉得刚才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梦，自己睡得太沉了，才会做那样的梦。周芷若怎么会温柔娇弱地哭着扑过来，主动投怀送抱呢？她那样冰清玉洁的人，怎么会缠着自己，如妖女一般不知羞耻呢？一定是自己在做梦，梦得太久了，方才会这般想。 宋青书按下自己空落落的心，闭上眼睛，昏昏沉沉中感觉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他转头看过去，那分外熟悉的侧脸好像芷若妹妹。他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但伸出的手臂还在小心翼翼地搂着周芷若，脸上带着无知无觉的微笑，看起来像个单纯的呆子。 真是个呆子。周芷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完信要回来，鬼神神差地回到这个床上。也许是宋青书的身体太过温暖，也许是宋青书的笑容太过傻气，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夜太长了，她不想一个人度过……总之，她到底是窝回了宋青书的怀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的早上是宋青书先睁开的眼。他不可置信地看了会儿枕边的周芷若，就连自己发麻的手臂都没有空去管了，只顾着把周芷若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原来昨天晚上的事儿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美梦，而是真的。他和他喜欢已久的芷若妹妹，到底还是共赴云雨，睡在了一张床上。 那白藕般的手臂上，原本鲜红色的朱砂痣已然消失不见，反而在其下方手腕处，多了几颗粉嫩嫩的草莓印记。这般红色粉嫩的印记只要细细一看就会发现遍布了周芷若的全身，宋青书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头似乎也有这样的痕迹，像被虫子叮咬过，肿肿地涨了起来，只要一想到就热热的难受。 宋青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知道自己已经傻笑出来。 “你醒了？”可能是宋青书的动静太过大了，周芷若抬手揉了揉眼睛，方才眯开一个小缝，眨着眼睛看他，“我们今天就动身去山东吧。” “好。”宋青书点了点头，似乎周芷若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周芷若不觉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又凑上前去，轻轻在宋青书的唇边碰了一下，而后翻身下床，对镜梳妆。 “芷若，等这回事了，一回武当，我就请父亲去峨眉提亲，求灭绝师太将你嫁给我。”周芷若梳头的时候，宋青书跟着下了床，站在她身后，对着镜子里的周芷若表白道。 “呵”周芷若闻言低头一笑，虽也觉出了那心底抑不住的点点甜来，但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止一词，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她始终明白，自己是不会和宋青书缔结婚约的。她周芷若是峨眉的人，生是峨眉的人，死是峨眉的人，做不了武当的儿媳份。而宋青书也不可能叛出武当，就算他愿意“嫁”到峨眉来，为了峨眉与武当的情分，她周芷若也不会同意。 短短一段露水情缘，不也很好么。 周芷若望着镜子中的两人，一手扶着长发，一手扶着木钗，稳稳地固定住了，而后抿着嘴，望着宋青书笑了笑。宋青书见芷若虽未答应，但也未拒绝，倒望着自己盈盈一笑，便只以为她羞涩难言，便也不再逼迫。心里打定主意立誓要娶她过门，用尽一生去好好待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山间嬉笑 夏夜里的山坡上，周芷若站在树下望着远远地望着远处的村庄。这时候农人正从田间回来，一户户的炊烟接连升起，直直地往上飘去，又被风给吹散了。 “走吧。”一回头，周芷若便瞧见宋青书拎着一只肥肥的灰毛兔子来，面上带着笑，一扬手，与她道，“咱们拿着它去下头混一顿饭来，省得又住在荒郊野外，到处都是虫子，你再睡不踏实。” “好。”周芷若一见宋青书的笑颜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般年轻俊朗的男子又有哪个女人能不爱呢？况且又温柔体贴，性格极好，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都能滴出蜜来，连带着她也总是忍不住笑，像是偷了腥的狐狸，总跟在梦中似的。 “这兔子胖得很，怕是附近没什么豺狼虎豹，方才敢吃这么多。”周芷若伸手捅了下兔子，兔子鼓着黑眼睛滴溜溜地瞅了她一眼，颤了颤，想要躲开但是徒劳无功，只能蹬了下腿，继续又把肥肥的腿缩回去，全神贯注地被提溜在半空中。 “理应如此。”宋青书见周芷若对着兔子颇有几分喜欢，走了没半里已经戳了好些下了，不由微微一笑，心内颇为后悔。其实刚才他看见了一窝的兔子，早知道她喜欢，就该再顺手抱两个小的回来给她玩，而不是只挑了个最大的等着待会儿烤了吃。 听说峨眉所处的四川地界极为盛行吃兔子，周芷若应该也吃过，那就不会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吧？ 宋青书带着些迟来的担忧，一双眼又望向周芷若。只见周芷若不知何时拾了根草棍来，无聊地放在兔子的鼻子下头，轻轻逗弄，引得这肥兔子在宋青书的手里乱蹦，似乎眼看一个不好就要逃走了似的。 “嘻嘻”周芷若轻笑出声，感觉头上落了一道目光下来，方才小心翼翼地收了笑脸，抿着嘴望向宋青书，见他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手依旧紧紧抓着兔子的耳朵，半点都未曾松开，配合地看着自己欺负兔子，不由抱赧低头，脸红到了耳朵根。 “早知道你喜欢，我该去多捉两只才好。这么一路走来，倒是很有些舍不得了。”宋青书也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转过头道。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人生就像这天上的云朵，有聚就有散。我们与它有缘，故而能有一路相伴，甚至还能用五脏庙把它给葬了。等到明日，我们和它的缘散了，自然就会离开它的埋骨之地，各行东西了。缘起缘灭，不外如是，只要顺其自然便好，又何来舍不得之说呢？”周芷若在峨眉的时候也淘气去过后厨，可她和那些被圈养待宰的兔子玩得再好，等到它们被端上餐桌，做成肉食的时候也无半点惋惜不忍，倒是筷子动的比谁都快。 就因为这件事儿，她还被贝锦仪说过，说她心狠手辣，很有些魔教的风范。周芷若自然当时就给她顶回去了，她说，那魔教的教义明明是食素，便是吸食人血也不肯吃肉的，她虽吃兔子，但不吃人，行侠义，与那魔教又有何相像了？况且这天下间食肉的人多了，总不能因着兔子可爱就不肯吃它，反而要饿死人。尤其无辜的便是那野猪和，它不过相貌丑陋些，倒成了罪状。而那些鸡鸭又是何辜，连下的蛋都被人拿去了，依旧逃不过被吃掉的命运。 可能是周芷若少有这般与人争锋向上，牙尖嘴利的时候，正巧就被路过的丁敏君看见了，那时候丁敏君还特意驻足看了看她，而后说，这才是我峨眉的性子，什么柔弱无依的可怜之举都着实幼稚。江湖中人，自是大块吃肉大块喝酒，原本也没什么讲究。更不可能和那些闺阁少女似的，见着个带毛的小东西就喜欢得不行，看见点血就恨不得晕倒，一举一动都恨不得显出她是多么柔软来，恨不得一辈子叫人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被人呵护，受人圈养。 周芷若虽也不甚喜欢丁敏君一双尖利的嘴，但听见这话心里也是暗暗点头。说来也是，既然习了武就不该叫苦，既然能顶天立地便不该曲折下弯，凡事都是自己先软了，净等着旁人来救。峨眉的女子，个个都如松乳柏，无需攀附依靠他人。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是聚散由天，不必过于在意呢？”宋青书侧过头看周芷若，心里等着着甜言蜜语，但嘴上却不肯说出口，只是深深地望着周芷若，满心期待，希冀着她来哄自己。 万事皆未必尽如人愿。 “你在我心里自然和这兔子是不同的。”周芷如侧过头，看着路旁的野花和野草，伸手一甩把手里的草棍扔了，并不去看宋青书，“这兔子本就是要拿来做晚饭的，你与它比什么？” 到底周芷若还心存不忍，不愿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来，惹得身边人伤心。原本那日就是她冲动了，非要把人给睡了，虽然也没什么后悔的，这事儿也是她一早就想过的，可没到第二天，她就想着自己的事儿、峨眉的事儿，又把宋青书抛在了脑后去。倒也不算尽数把宋青书给忘了，只是那感觉又和缠绵之时不同，多了些利害掺杂，顾及着他的身份，他的武功，他的父亲和师叔，还有背后的张真人。 想一想，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人都说世间男子多薄情，其实也不过是因着男子在世间愈加强势一些，地位高些，能在家中顶梁、在外斡旋而已。若世间女子皆能自力更生，养活一家温饱，自然说话也硬气些，也不必深情款款，以待他人垂怜。 周芷若思及此处低头一晒。这江湖中的女子便是如此，尤其以峨眉为甚，自灭绝师太以下，个个硬气得厉害，遇事更是半点不退，倒很有些过刚易折的意思。若是能软和些，如武当一般，以柔克刚，绵里藏针，这武学一途说不等便能更进一步了。 周芷若想到此处，不由在袖下捏起剑诀，心中细想平日里所学招式。许多由郭襄祖师传下，本是黄老邪所创的桃花岛功夫，如今看来快则快矣，清逸灵动也确实翩翩若仙，但到底不够精深，少有心法所合，幸而得了九阳真经，可到底少了磨合，总觉得缺些什么似的。 “怎么走路还想着练剑？”宋青书一偏头，自然发觉了周芷若藏在袖子里舞动的手指，不由微微一笑，心里也有些痒，“我陪你走上两招？ “你拿着兔子，可不累赘？”这话自然落到了周芷若的心里去。她心中本是万分同意，但嘴上却还退让了一句，又瞥了眼兔子，总觉得自己有些趁人不便之嫌，因此便多问一句，其实内里已然跃跃欲试了。 “不过小菜一碟而已。”宋青书含笑点了点头，伸出手来，等着周芷若先出招。周芷若自然当仁不让，点了点头便骤然出手，食指一并当做剑身，如白练一般倏忽袭来。 宋青书一手抓着兔子，一手上前一档，身子也跟着往后让了半尺，略过了周芷若的指头，继而如水一半顺着周芷若的袭来的力道往旁处一带，眼看着便要掌握了主动。 周芷若见此一笑，也不用力抵抗，反而用前些日子新学的武当之法，只把自己当做绸带一般，顺着宋青书的力道双脚一蹬，在空中转了个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武当派的功夫与宋青书过了十余招来。 若用武当派的功法来比试，宋青书自然要比周芷若强了不少，但许多招式的节奏、轻重与虚实与平日所用又有了很大不同。宋青书好奇心一上来也不想着去赢过周芷若，只是一味防守，步步退让，想要多看她几招，一不注意忘了自己手上拿着的肥兔子，被周芷若脚下一拌，与她一起跌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草木青青，原本两寸高的青草被太阳烤了一日，早热热烘烘的。两人身子一挨到地上，便立时松了劲儿，对望了一眼，皆笑起来。周芷若是笑自己刚才使了个小计谋，暗算成功，连带着人一起倒下了。宋青书却是与她挨得太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其实他刚才本是大意了。那周芷若攻过来的时候，他挡的太快，又忘了手里的兔子，却正好被周芷若带着转了半圈，脚下不稳，又见意中人甜甜一笑，忘了气守丹田，方才着了道来。 都怪当时周芷若对自己笑得太甜，叫他不可抑制地想到这些天的晚上，又怪周芷若的头发太长，一个心驰神荡便着了她的道，和她一起落在这一片暖呼呼的草上。 当然，还连带着一只肥兔子。 躺了一会儿，两人都歇好了方才慢慢起身，笑着扑了扑身上的尘土，又看了看那只被摔晕了的肥兔子，笑里憋了点愧疚继续往那村庄走去。可走了不过两步，周芷若便停住了，不光她停住了，还伸手拉住了宋青书。 “这村子里头，怎么一个女人也不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杀掌旗使 明教烈火旗掌旗使辛然一身农人打扮，围着头巾坐在屋前的大石头上，一手拍打着膝盖，一手捏着个小小的白色之物，眺目远望，却是半点焦距都没有，隔了好久方才叹息一声，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站起身来，大步走进院子。 “饭好了？”辛然走到锅前，用勺子在锅里搅了搅。今年年成还好，饿不死人了，这锅里的菜粥除了青黑的苦菜还有些稻谷，便是做不得插筷子不倒，也稠得很了。 “已经好了，只等掌旗使下令，便可开饭。”跟着的一个高个教中站直了身子，声若洪钟。 “嗯，叫弟兄们开饭。好好吃上一顿，到了晚上咱们就继续赶路。一定要在下月三日之前赶到地方。”辛然说的模糊，但底下的人似乎也早早知道了消息，闻言眼神坚毅，皆点了点头，按着顺序排队盛饭，而后听令进食，竟如军队一般纪律严明，严正有序。 隔着半里地的一处屋后，周芷若和宋青书提着个被打晕的肥兔子，借着草丛和树林的遮挡，悄悄潜到了一处屋后，俯在墙上，听里头的动静。 没有声响，应该是没有人在。周芷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心里大约有了点数，抬眼看向一旁的宋青书，见他也是跟着先摇了摇头，后伸出个指头点了点，便也跟着点了下头，当先一步推开后房的窗子，往里看了看，皆是杂物，并无一人，便翻身跃进屋内，轻轻落到了地面上。一转头，宋青书也跟着跳进来了。 周芷若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锄头、箩筐、还有沾满了泥土的草鞋草帽、长短不一的各式工具，眼见之处差点便没处下脚了，只好弯腰把些许不重之物放置一旁，移开一条小道来，又往里屋探去。 依旧是空无一人，怪得厉害。周芷若轻轻推开里屋的窗户，便要回头招呼宋青书，正巧见他回身把来时的窗户关上了，于是冲着他点点头，伸手一指，自己先跃了进去，接着立时滚在地上，紧紧贴在紧挨着院子里窗户的下头，听着外头的人声鼎沸。 原来人都在这里。 周芷若听着外头的动静，微微有些凝眉。听着样子，外头的人应该不少，声音很杂，都是男人的声音，但却半点吆五喝六的喧嚣都没有，只有静静的吞咽之声，偶尔还有两句打招呼的声音，似乎平白多了一层压抑之感。 怎么了？没过一会儿宋青书也翻了过来，和周芷若一起躲在窗户底下的矮墙下，以眼示意。 外头到底都是些粗识武艺的汉子，根本挡不住他俩，为何要如此谨慎，仿佛做贼一般？宋青书不明就里，伸手在地上划了一句话来：不出去问问？ 不必。周芷若摇了摇手，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明。 明？难道这些是魔教的人？宋青书比周芷若慢了半步，不曾听见他们自称明教，知道此事不由皱了皱眉，接着在地上写道：等？ 周芷若点头。若论武力，外头这一院子的人也留不住他俩来，若是拼尽全力，她周芷若甚至可以和宋青书把外头的人杀个精光。但问题在于，为何刚才她们远远望来时，这些人都做了农户的打扮，甚至还有几个在地里种地耕作，半点看不出破绽来。他们为什么要冒充此地的农户，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听说离此处不远，便有明教的一处分舵，那领兵的舵主似乎叫做毛贵，原是河运上的人，后来机缘巧合入了教，累功至舵主。 听外头人的说话口音，似乎并不是本地人，难道是旁处来的？抑或是他们走漏了消息，叫明教的人得知了？是了，成昆以圆通之命一直埋伏在少林里给赵敏等人通风报信，要是赵敏知道了，她身边埋伏的光明右使范遥假扮的苦头陀自然也就知道了。那名门正派化妆成明教之人，意图斩首元军将领的消息，恐怕也会落到明教的手里，有援军来备着，也算是应有之意，倒属正常。但这村子可非一日所能建造，也不知这原本的村民都哪里去了？是被驱赶、躲避了，还是被明教中人灭了口，尸骨无存了？ 原路回去。周芷若听了一会儿，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略一沉吟便在地上写了这四个字，然后率先回了刚才的后房，又翻出了屋子去。 “咱们怎么办？等到天黑摸一摸他们的首领在哪儿？”宋青书跟着一翻出来便问出了口，顺手掏出了怀中的帕子递给周芷若。刚才周芷若在地上写字，手沾了灰，一时不慎，撩头发的时候在脸上留了一个道子，自己看不见倒罢了，宋青书自然不能装傻。 “嗯。他们这么多人藏在这儿，必是有所图。不过他们的各处分舵皆与朝廷官兵胶着在一处，万不能说退就退的。这些人去，应该也只是驰援，而非帮着撤退才是。”周芷若接过帕子拿在手里，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脸上有灰。”宋青书见周芷若不明就里便把自己递给她的东西接了，心里柔软，不由指了指脸上，而后道，“咱们现在去到底还是引人注目，不如现吃点东西，等到晚上了再探。他们这么多人，一时半刻总是走不了的。” “你说的很是，他们应该是在此处停留修整，我们先去山上吃点东西，等到太阳落了山再来。”周芷若也没想到，远远看着很是平静的小山村里竟然藏着明教中人，看这样子，还很有些精兵强将之感。她原本还想捉了兔子，和村民换着吃吃呢。如今想来确实奢望了。 莫不是明教的五行旗？这想法在周芷若脑海里过了一瞬继而便被抛诸脑后，倒是宋青书见着周芷若步伐一顿，心有所感，问了一句，“要不咱们就等等再吃东西？” “何必为难自己的肚子，咱们小心点也就是了。”周芷若看了看天，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就算是山上有些烟火来，距离远了也未必能看得见。况且他们只要把兔子埋在土里烤，那烟气就更小了。 “好。”宋青书原本便觉得周芷若谨慎过头。就听着刚才那些人走路的气息，再来百人，他宋青书一个也可杀进杀出三四次来，如今不甚小心应也无大碍。 “你说他们会不会趁着夜色溜走呢？”两人齐心把兔子收拾干净埋好了，等着熟的时候，周芷若的眼睛还落在下头的村庄里，抱着膝盖开口，像是在问宋青书，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们人也不少，若是真要走倒好了，咱们悄悄潜行跟着，想来他们也发现不了。不过，”宋青书看向周芷若，“既然他们是魔教中人，咱们为什么不替天行道，直接杀了主事之人，反而大费周章要探听行踪呢” “杀了魁首自然是应当。不过咱们总得知道他们的身份吧？”周芷若略有些迟疑，宋青书之言她以前却未曾想过，也许是她到底在江湖日短，未曾亲身游历，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还懂得不够透彻。 “不过等人死了，也就能知道他们的身份了。”周芷若未等宋青书说话，自己先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你说的是，咱们直接寻了领头的，杀了就是。管他是分舵的人还是总舵的人，总之都是魔教之人。” “好。”宋青书也不是胆小之人，伸手便要去拔剑。 “等等，不如咱们用暗器，不叫他们知道身份。”周芷若说着拔剑在树上削了块木头下来，刷刷几剑便削出个两头带尖的小木块来，放在手心里托给宋青书看，“你可带了毒，洒在上头一些，等挨近了便给它刺进去。” “我倒从不曾带那些东西，本来也用不惯。”宋青书倒是不觉得用毒下作，但武当派确实也没这习惯，平日里光明磊落惯了，本也不爱用这些手段。 “无妨。”周芷若倒是带了些剧毒之物，但却是准备用在蒙古将领身上的，一时有些舍不得。便侧头与宋青书道，“我们趁着这兔子还没好，下去看看，先寻了领头的人。看能不能偷袭一二。” “好。”宋青书刚才也粗粗算了下这村子里的人，若真以家家户户都住了人来算，可能这里聚集了上百号人，那为首的身边人可能还要多些，贸然进去怕是会被困住，若再加上那首领自己的功夫，被困在一处的风险怕就更大了。自然点头同意了周芷若的说法。 太阳逐渐下沉，田渐昏暗。掌旗使辛然坐在屋内等着屋子里漆黑一片了，方才开口吩咐道，“叫弟兄们起来，带上咱的东西，出发。” “是。”屋子里一个声音轰然一诺，接着便往外走去。辛然摸着黑把刚才收拾的包裹拿了起来，刚要往外头，忽然听见窗外似乎有动静传来。一回头，便见一片剑光如练，直直冲到了眼前，未及抵抗，便觉喉头一凉，整个人都失去了力量，直直向后倒去。 “掌旗使！”门口守卫的教众忽然听见一个扑到之声从屋里传来，连忙拿了火来看。 只见一条大汉横卧在地上，身下血迹蜿蜒，已是流淌了一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烧村寻人 “副掌旗使，怎么办？”副掌旗使从旁的院子匆匆过来，刚看了一眼，便被旁边的教众问了个正着。 而他头顶上，杀完人后趁着夜色没跑，依旧伏在屋顶上的周芷若听见了这一句，立时肃了面色来。原来他们还有副使在，不会立时群龙无首，作鸟兽散，甚至很有可能查探四周。 “把火点都点起来，刚才掌旗使还传令行军，这么短短功夫，刺客一定跑不远。”副掌旗使看着辛然的尸首颇为感叹。就在短短的半天之前，他还在想法子，悄悄刺杀了他，夺了这掌旗使的位置，然后带着弟兄们去拱卫光明顶。这些年来，虽教中无人敢自称教主，上头的左右使、几位法王和散人也互不相服，但纵览全局，还勉强维持着总坛秩序的便只有杨逍杨左使了。不过是缺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罢了，上头的几位不肯认，可五行旗自来是由总坛统帅，本该听命拱卫才是，结果掌旗使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说那些江湖中人要对分坛不利，便匆匆拔了营寨往相反的地头赶。那个时候，他便与辛然吵过一回，连刀都拍桌子上了，但还是胳膊拗不过大腿。那时候他就想把辛然绑了，然后带着弟兄们回去。 没想到，竟有人帮他做了。可看着辛然尸首的这一刻，他又有些惋惜和不舍。朝廷剿杀他们多年，风里雨里都过来了，结果今天莫名死在这个简陋的屋子里，真是可惜可叹可伤可怜。 “把这四周都给我点燃了，咱们烈火旗最不缺的就是火油□□，这房子也都不用留，全都点了，省得能藏人。这刺客趁着天黑方才突袭掌旗使，这天照亮了，他们也就无处藏身了。等逮到杀害掌旗使的刺客，咱们一定叫他明白明白，何谓举我圣火，以燃青天。熊熊巨焱，敢天下先。”副掌旗使一边说一边走出屋子，伸手指派麾下的教众，将整个村子都撒上了油、堆上了草，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远处，周芷若拎着刚才从辛然手边捡到的包袱，和宋青书飞奔逃向了山里。早在那个副掌旗使说点火时，她便惊了一惊，翻身下了地，几个跳跃到了一旁躲着的宋青书身边挥了挥手，未及多说，宋青书便解其意，两人立时往山里狂奔而去，只怕这身后的人想起来了，放火烧山。 “他们竟然把整个村子都少了。这村里原本的主人回来，岂不是要面对一片的断壁残垣？”宋青书与周芷若并肩站在山上往下远眺，很是震惊。他原以为会有人搜山，或是点燃了草木，这才用上了绝顶轻功，早早到了山顶上，也寻好了下山的道路。这两山之间的峡谷中间有一条涓涓细流，虽然水流不大，但顺着水源逃走却是无碍的，因此也有了闲心，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简直冲破了平日的认知，不过是寻个不知逃没逃走的刺客，这些魔教中人竟是把整个村的房子都烧了，将天空映得一片火红。 “你觉得，这些行事狂悖的魔教之人，会只是借住，假装农户，而非把所有村人屠杀殆尽么？”周芷若伸手把刚才捡到的一块骨头递给宋青书。这是一对的鼻梁骨，除了人身上，旁的动物可少有。这是她刚才刺杀明教掌旗使前，埋伏在屋外的时候，脚底下不慎碰到的。当时她还在想，这是什么骨头，既不像是鸡的，也不像是兔子的，长方形，上厚下薄，过来许久方才发觉是鼻子，应该是被人打掉了，或是割下来，遗落在此处的。 如果这骨头埋藏甚深，或本就是在墓地所见，倒也罢了。可这村庄远望之事一片祥和，根本见不到曾被战火侵蚀，结果屋后便遗落了人骨，从何而来可以大体想见。周芷若虽然与旁人说起明教之事，皆是道其无恶不作，枯恶不悛，可心里也未必真心觉得，总还记得上辈子书里的事儿。总觉得，明教不过是些不拘小节、真挚之人，不似大门派里头心眼多，便是互相瞅着不顺眼，却还是假笑点头，互相做得个亲亲热热的模样。可没想到，这真性情对上不懂武的人，可是真如宰鸡杀狗，半点他们是人了。 “这是人骨头。你刚在那首领屋后捡的？”宋青书看了几眼便分辨出来，这骨头不大，也不甚坚硬，想来其原本主人的年岁也不甚大。 “嗯。”周芷若点点头，侧过脸与宋青书道，“从武当出来的这一道上，我也曾碰见过魔教中人，明晃晃的大白天里直接抢人马匹，任意妄为。当时我背着剑，因身上还带着师父与昆仑掌门的亲笔信，不好多管闲事，便也没多问，只是悄悄给那失主留了点银两，也算是我辈习武修心的侠义之道。可没想到，这魔教中人，竟杀人放火，万事做绝到如此地步，半点我辈的道义不讲。” “否则，又怎么会被世人称作魔教呢？”宋青书见周芷若如此严肃愤恨，颇为惊奇。他原以为周芷若早就知道明教的这番德行，也不会报什么妄想，此时看来，却觉得周芷若的心肠比他想的要软得多、也善得多。这总把人往好处想的样子，倒叫旁人也跟着心软了。 “等到我们攻上光明顶，灭了明教总坛，他们这些魔头便再也猖狂不起来了。到时候，若还有人敢如此行事，必要人人诛之。”宋青书身在武当，豪侠之意便是不甚懂，也有两分的样子，侧过脸，看着周芷若，劝慰开导道。 “灭了明教，这些下层教中也未必能杀得尽。那些养成了习性杀人不眨眼的，恐怕是滑不留手，轻易捉不住；那些被哄骗进了明教的，反而容易被捉被擒，想却怕是一群蠢人，听信了些许教义之言，不肯睁开眼看看平日所做之事，自以为站了大义，不肯轻易听劝呢。”周芷若想得更是长远。想要杀明教高层，洗劫光明顶容易，但处置教众，为其所用却是很难。这么多精壮男子，又会些拳脚武功，等到流落入乡野间，不知会有多少的麻烦，又会有多少的无辜之人送命。 叶修只能等朱元璋建了明朝，天下大治，这无辜之人才能少枉死些。 眼见周芷若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宋青书不忍好笑起来。这周芷若什么都好，就是想得太多，操心太多，以往替峨眉武当操心，这时候又替魔教之人操心。真叫人不知该如何劝解才好。 “对了，看看那个魔教掌旗使的包裹里有什么？”站了一会儿，眼见明教烈火旗又将村子四周的山林树木都点燃了，看模样烧不到这般顶峰来，宋青书方才与周芷若道，“拿了许久，都忘了看了。” “是啊。”周芷若闻言方才记起自己背了个这东西，刚才她还在想，没有明教总坛，下面分坛各自为政，对朱元璋等人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若是收拢得好了，未必不能壮大己身。而她也准备在那个时候插上一手，为日后铺路。 “衣服、旗子、令牌……”周芷若蹲在宋青书旁边看他翻检，忽然见一个卷成圆筒状的白色小纸条顺着山势便往下滚去。周芷若一伸手，便把它捞了回来，然后借着火光，展开细看。只见上头写了仅仅写了几个大字，皆粗糙稚嫩，看着像是个初初习字的孩子所写。 毛贵分坛有难，速来增援。遥 范遥？周芷若一瞬间便想到了那个藏在赵敏身边做苦头陀的光明右使范遥，难道是他传信给明教中人去驰援不成。不对，若是范遥知道正道门派要刺杀嫁祸，应该早早告知赵敏，叫人不去上当，任凭各地分坛回援光明顶，打正派一个措手不及才是。怎么会传这般的信息来误人视听，反而削弱了光明顶上的防守之力，于明教有害无利。 “怎么了？是他们传递的消息？”宋青书不疑有他，伏过身子来，跟着看了一眼，继而笑道，“真不知是哪位好汉想出来的主意，果真聪明。那光明右使范遥早已不闻踪迹数年，冒充他来与魔教众人通信倒是个少有闪失的法子。这正值危难之际，骤然得了平日传说中范右使的传讯，想来这魔教中人必是要因此头疼辨别一番了。” “确实是个好法子。”周芷若此时方才发觉，自己知道得多了也有不好处。旁人都仅仅是听说个名号，不知其人所在，胆子便大了许多，冒名顶替的事儿也敢干。她明知范遥在赵敏府中，看着武林中的一举一动，因此也不敢随意提他，生怕暴露了自己，现在想想，也确实是自己吓自己，庸人自扰了。 “他们还烧吗？”周芷若与宋青书在山上看了半个晚上，看着烈火旗的人把村子和周围的山草树木都烧得一干二净，看得他们都乏了累了，把那原本闷烤的兔子都寻了来，吃尽了，而后双双仰着头横躺在山顶上，看着天边的火光渐渐熄灭。 “应该是烧够了吧。此处山连着山，别说是我们两个，就是再多十个人，往山里一跑，他们也寻不见。”宋青书有点困了，折腾了一个晚上，实在有些疲累。 “那烧完了之后，你说这烈火旗是回去分坛驰援呢，还是回总坛待命？”周芷若侧过脸，看向宋青书。 “应该是继续去分坛驰援。总不能换了个人，便换了条路吧？”宋青书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混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 倒是周芷若听见这句话精神了起来，翻身坐起来，看着下头的人道，“最好是去分坛，想往回走，咱们就追上去，再杀一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上半夜里 不过周芷若到底没有把烈火旗这位新掌权的副掌旗使立毙刀下。等到周芷若与宋青书悄悄潜行跟上时，发现他们自己已在争执。这位副掌旗使要带着大家伙儿去总坛，而其他几个小头头则立誓要完成辛然的遗愿，驰援分坛。两派剑拔弩张，互不相让，不自觉地便分成了两队。见到此处，周芷若也就息了要再次刺杀副掌旗使的心，而是拉着宋青书离开了他们的驻地，不再理会这一支四分五裂的烈火旗，继续往目的地奔去。 其实除了杀人，挑拨离间也是好法子。 三日后，到了朝廷与明教分坛对战附近的镇子上，周芷若要了一碗水，而后盯着它神游物外，又开始不理人了。 “没想到这两天雨还不小。”宋青书貌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外头，说了一句，眼睛又落回到周芷若的身上。见周芷若并不搭话，宋青书抿了抿嘴，摸了摸她面前的碗，又加了点热水，然后望着她道，“怎么样？肚子疼吗？” 周芷若这时候眼睛里才看见宋青书来，晃了下神，才想起刚才他说的是什么，之后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只是第一天有些难受而已，今早已经好了。” 周芷若倒不觉得女人每月的那几天有多么的难过，也许是她身强体壮，气血通畅的原因，除了头一天早上的“提醒”之外，其余时候并不是那么难过。她从未因此耽误过习武，不过若是洗澡，倒是麻烦了一些。因而也抬起头，看了眼外头。 “听说这个季节，雨水就是很多。淅淅沥沥地，总也下不完。”周芷若端起水喝了一口，这水有点苦味，可能是这两天下雨，雨水带着泥巴渗到了井里，所以就算是烧开了也带着些苦意，难喝得紧。且这附近常年征战，水还有一口，但茶叶确实半点也不曾备的，只能生生忍着了。 周芷若又低头喝了一口水，抬头看向宋青书，“这两天我总觉得有些疏漏的地方，不如我们早些把事情办了，若是有什么岔子还能补救一二。” “这早一天晚一天倒也没什么。只是外头雨着不断，你身子又不好，冒雨前去，怕是要坐下病来。”周芷若在峨眉上见女子吃苦惯了，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娇生惯养，倒是宋青书，少见这般彪悍的女侠，总是以己度人，以为个个都如自己母亲一般，出身世家，前辈的名头虽响，可自己只学了个三脚猫的功夫，身子也弱得很，平日里顾惜自己惯了，少有坚忍的时候。因此便多关心了两句，想要劝阻，“不然还是我一个人去，这事本来便无需许多人，你在此处等消息就是。” “不必，”周芷若闻言微微有些苦笑，“你这是把我当瓷人了。我辈武林中人，就是受了点伤，流了点血，也从没有不能淋雨之说。若真是要图安逸，怕辛苦，又为何要练武呢？况且朝廷大营里头岗哨诸多，多一个人也能多帮些忙。这可和前两天不一样，那魔教众人也是悄悄潜行，所以才不敢张扬，叫咱们轻易得了手去。这朝廷的大营里，晚上可是灯火连天，最怕炸营的，怕是禁卫森严。咱们还要给他们留下证据，你一个人，我如何能够放心？” “那你是不放心我，怕我被人抓住？还是不放心怕我露了马脚，叫魔教的人得了便宜？”宋青书见周芷若面容紧绷，不苟言笑，不由心里一颤，开了句玩笑。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求得究竟是什么。 “自然是两处都有的。虽然担心你的安慰，不过你武功出众，人又机警，我这担心怕也是多余。唯一能担心的，就是怕咱们露了馅，叫朝廷一时放过魔教，反倒围剿咱们了。那便真是得不偿失，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周芷若想起前两天刺杀辛然的事来，总觉得杀了此处掌军的元朝将领也未必能激起朝廷的义愤，若是下头人推诿妥协，等报到元大都，收了回信再进攻明教的分坛，那便是晚了。 倒不如给此处的军队一个不大不小的教训，吓唬他们一下，逼得他们出战。 天一擦黑，周芷若边与宋青书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急急往朝廷兵营驻地而去。果然，那兵营的四周明晃晃地燃着焰火，被木架子撑着，一人高的铜盆里盛满了柴火和干草，似乎很经烧的模样，将驻地附近一片地方都照得透亮。那高台岗哨里头又有人一刻不停地盯着，似乎只要周芷若与宋青书迈出一步，就会敲锣示警，惹得人仰马翻。 “怎么办？”宋青书看着营寨，这么明亮的地方，只要迈过去一步就会落在人眼里，太过显眼了。 “把这些焰火和灯笼都打翻。这一有动静，必有人来探。咱们趁着人多，看能不能混进去，实在不行也要抢两身衣服出来。咱们两个总归是太显眼了些。”周芷若倒是不怕他们乱，就怕他们不乱，只要人一乱，他们就能趁乱冲进去，也不必非要刺杀将军，只要把离他最近的副职杀了，就可以威胁一番了。 周芷若打定主意，一抬手，便扔了个暗器出去，正打翻了一处点燃的焰火，立时底下的木架子便被点燃了，号角声响起，埋伏在营中值夜的弓箭手立时便向着此处射出一片剑雨来。 “走。”周芷若伸手持剑，一边将落在此处的剑雨挡下，一边与宋青书往后退，根本无法前进一步。所幸两人内力武功皆非比寻常，那些军士也不过以为是寻常明教之人的偷袭，故而也未曾着意追赶绞杀，射了一波箭后便派人出来，想要收拾下刚才的战果。 周芷若宋青书两人只是躲得远了些，半点不曾离去。见营中有人出来，又在手里扣了刚刚捡起的石子做暗器，依旧是先灭他们的火把，而后一人一剑，松了他们归西。 “咱们今晚还进去吗？”宋青书一剑把这小队的最后一人抹了脖子，而后问周芷若道，“他们必然有了防备，咱们俩就是换了身衣服，也能被查出来。” “再行挑衅，怕是会大军出动。那我们今晚就回去？”周芷若颇有些不甘心，转身欲走，忽然想起自己带着的一物，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打开塞子，在几人的伤口上皆洒了些粉末上去。 “这是什么？”宋青书没见周芷若拿出来过这个，不由大奇，立时便问了一句。 “毒药。”周芷若把塞子塞紧了才放回自己怀里，扒下了衣服，随手用剑在他们脸上划了几个烈焰的模样，而后道，“走吧，咱们明天再来。” “是明天还是下半夜，天快亮的时候？”宋青书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亮得很，“在天快亮的时候，人才最松懈。要是我们明天再来，他们必会加强防守，未必能攻得过。不如附近歇息一二。此处黑暗，他们派出的人又未曾回去，必然不敢再来。我们就在这左近歇着，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再想法子混进去。” “好。”周芷若想了一想便点了头。论经验，还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宋青书知道的多，很多事她想得很好，可若真要去做，却还是差了两分。 “那咱们就等等。”周芷若往外走了几步，把刚才扒来的衣服往地上一扔，坐在上面道，“没想到今天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晚上反而停了。只是地上潮些。” “嗯。”宋青书少有地未看周芷若，沉吟了一番，方才开口说道，“我以前倒是不曾听闻峨眉派擅用毒药。这是你为了此次行动，特意配的？” “其实并不是。我身边常年带着毒药，就连你也中过毒。不过是我悄悄把解药给你吃过了，你才未曾发现而已。”周芷若说的实话。在等待杨姑娘的那几日，她便依着王难姑的毒经，偷偷取了□□、蝎子及诸般草药，混制了剧毒之水，而后把毒水沁到衣服里，日日穿在身上，以防不测。 自然，周芷若也顺手配了解毒之药，就藏在剑柄里。自那一夜风流之后，因周芷若常常与宋青书在一起，故而他也沾了毒。周芷若便趁着吃饭喝水，悄悄放了解药进去，不叫他轻易发觉。但在周芷若心中，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可以隐瞒之事。 “为什么？”宋青书心里一紧，望向周芷若。这几天仿若梦中，他也忘了周芷若本就不是那温柔乖巧之人，总以为自己的心中所想，便是那个真实的人了。 “不为什么，以防万一罢了。要是遇到不敌之人，可以把衣服沁了水，骗他喝下去，以求脱困。”要是被人所掳，也可自己咬破衣服，中毒身亡，不至落到万安寺那般任人宰割的地步。 周芷若闭上眼睛，微微有些乏累，也不想去看宋青书的表情模样。有些事做出来她自己也未必能解释，随行而为之事，更是不知该从何谈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雨夜潜行 每一个人的行动都有其缘由，也有其背景，不过是有些真相被心底里一层层的薄雾覆盖住了，一时看不清而已。但只要轻轻落下一根针，就可以把这雾气刺破。 周芷若躺在潮乎乎的衣服上，头枕着剑，闭上眼睛，双手放在小腹上。迷糊之间，她感觉到肚子里好似多了什么似的，自己身体的血肉自动凝成了一个小小的肉块，肆意妄为地汲取着养分，在她的身体里舒展生长。为了顾及这多出来的一块肉、一个生命，在光明顶上、在林间、水间、田间的战火中，她的剑再不能一往无前地向前冲，总是要有所顾及，总是下意识地想把剑锋转回，护在身遭，不求向上，只求安稳。 不。周芷若捧着肚子，厌恶又怨恨地看着它，反手一掌击了下去。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冰冰凉凉地将她激醒了过来。 原来是一个梦。周芷如擦了落下的雨滴，坐起身来。四周的天空依旧灰暗，乌云掩映之后的天空已不见半颗星星，闪电在云团里翻滚，眼前落下的几滴小雨只是前奏，之后的倾盆暴雨眼看着便要轰然落下。 一下雨，营寨里的那些火便会被浇灭，如果配合着雷声和闪电，悄悄潜进去，应该算不上是难事。 周芷若想到此处便把刚才的梦境中的暗示尽数抛于脑后。相比之下，她用服毒再解之法来避免与宋青书欢好之后的怀孕，本是应有之意，远远比不上眼前这天助的一战重要。 周芷如站起身来，把刚才覆在身下的衣服披上，回首一看，宋青书也已经站了起来，跟着她把衣服套在了身上，而后借着黑暗和雨势，悄悄往营地处潜行。 刚才熊熊燃烧的火焰被雨滴打落之下熄灭了许多。站在高处巡逻的哨卫依旧一眼不错地盯着下头，身子也立得笔直，半点都没有放松。周芷若与宋青书伏在远处高高的草丛里，抬头望了望天，等着雷电出现的时机。 这等待的时间没有太长，第一道闪电照亮了半边天之后，紧接着雷电便接踵而至，倾盆大雨瞬间便兜头浇下，立时落满漫天遍野。 周芷若和宋青书在闪电于天边亮起的时候便齐齐跃了出去，施展轻功，在雷声将至的时候越过寨门，迅速隐藏在兵营里，和所有的元军隐藏在一起。 暴雨和哨卫号角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雨水和泥水交织重叠。周芷若与宋青书穿着元军的衣服，在兵荒马乱中仿若巡逻站岗的卫士，或是沉着镇定地躲避人群，或是站在某处的门口，一边走，一边寻着中军大帐。 “在那儿。”宋青书走了半晌，忽然看见远处一地规整无比，不似刚才一路所见，门口笔直地站着一队持刀侍卫，穿着纹样都与刚才一路所见不同，甚至还有一个文弱之人站在旁人所举的伞下，抬起细瘦的胳膊，满面忧虑地望了望天。 周芷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顺着宋青书的手指往东处一看，果然很有些中军大帐的样子，但外面所站那人又好似一个文书，这地方恐怕不是此军将领的休息之处，而是一处商议军机的要地。 周芷若想到此处，轻轻捏了下宋青书的手，与他对视一眼，自己率先走到那处的一旁，一掌击毙蹲在旁处的暗哨，而后用匕首划开大帐，走了进去。 果然，一进去面前便是一张硕大的沙盘，一转头，旁边便挂了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各色线头如龙蛇游走，想来是禁军路线。再往里看，便见一个巨大的案头和其后的桌椅屏风，上头空无一物，倒是那屏风后头，似乎另有天地。 周芷若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刚才自己窜进来的地方又动静，回头一瞧，见是一身元兵服饰的宋青书，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走到屏风之后。果然此处有一方小小的空间，另有一套桌椅，上头堆满了文书信件，连椅子上也放了两本书。 周芷若走上前去，细细翻看了一回，大部分都是蒙文，根本看不懂，倒是有一封信，是汉文书写。周芷若刚刚拾起，还未细看，宋青书便走上前来，低声道，“此处不宜久留，怕是过一会门口站着的人便会进来。” 周芷如这才恍然想起，这本该办事的文书正站在门口，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但若是空手走了，总有些不甘心。周芷若俯身弯腰在那堆书纸中翻找，想要再寻处点什么来，也不知碰到什么了，一个金质的印章忽然落在地上，上头还拴着一个硕大的铜钥匙。 “走。”周芷若捡起印章和钥匙，顺手把它们和刚才所见的信件都揣进了怀里，又把书里夹着的一张简略地图顺手都牵走了，与宋青书又从那来时的地方摸了出去。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这帐里便进来了人。 周芷若拉着宋青书并未走远，就在跟着巡逻的卫士，吊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眼睛依旧看着此处。只见过了不多久，那文弱书生便惶惶然走了出来，叽里咕噜不知与旁边人说了什么，急急打了伞出了帐子。 宋青书回头看了周芷若一眼，也不必多说，两人便又掉了队，跟着那文书一路前行。不多远，便走到另一处紫色的帐子前头，依旧是守护森严。周芷若见那文书模样的人点头哈腰与与那守卫说话，回头与宋青书点了下头，大约就是这里了。 正当此时，原本头顶上便翻滚不停的乌云便又酿出了一个大招。云团中的闪电再一次划破天际，雷声继而轰鸣震震，仿若天都要落下来，压得所有人心神都跟着一震，耳朵似乎也仿佛失聪了。 周芷若迅速恢复心神，本想与刚才一般，借着雷雨悄悄进去，没想到刚摸到大帐的侧边，便见一队兵士忽然从旁处横斜出来，正与她打了个照面。没有法子，周芷若只能便刺为划，先声夺人，准备速战速决。但此处毕竟是他人之地，未等周芷若杀净他们，后头的跟着的几个元军便先叫喊出来，一边持刀上阵，一边求救增援。 所幸最先到的是宋青书。宋青书刚一前来就使出了武当的看家本领梯云纵，在空中借着自身之力飞走了几步，一剑将那报信之人刺与身下。而后站在巷口，堵住了所来援兵，叫周芷若先进去。 周芷若三招两式便将这队人杀了个精光，也不再刻意隐藏，回身划开大帐，持着一口扔在滴血的宝剑进去，见着人就是一剑。眼看着倒下两个人身着卫甲持刀之人之后，周芷若终于见到一身着中衣的络腮大汉，一身健肉壮实无比，见着她一身血水也是不惧，提着弯刀便向周芷若砍来。 周芷若轻轻侧身一避，继而如浑身无骨一般，从他腋下钻过，顺手一掌，内里一吐，正击在他五脏六腑上，而后伸脚一拌，眼看着他轰然坠地。 外头的喊杀声隔着大帐都已经能听见。周芷若不敢怠慢，持剑一晃，没叫他体会一下血溅三尺，反而在其手脚上划了几道，不深不浅正好挑断筋脉，叫人提不起力来，只能坐一辈子轮椅，叫人照顾。 从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人，想来这般的深仇大恨应该比死了上司，承担罪责，更为人难受才是。周芷若勾起嘴角，本欲出去相助，忽而想到了什么，伸手又把外头这层元军的皮给拔了，回身顺着来路飞身而出，一剑将宋青书侧方的人砍击在地，而后低喝了一声，“走。” 但此时已经有些晚了，原本便在此处巡逻、守卫、操练的元军如一层层的蚂蚁，蜂拥而至，似乎要将他们活活拖死一般。 周芷若皱了下眉头，这般下去，顾不多时等着他们的就不是这倾盆大雨，而是箭雨了。立时也顾不得矜持，仿若困兽一般看了宋青书一眼，大声喝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周芷若一边说时，一边解了外层的衣服，抛向敌军所在，内力一阵，衣服便碎成片片雪花，被掌力一激，尽数落在元军的头脸上。那碎布混着水落在人脸上的瞬间，原本沁在其中的毒药立时沁了出来，蹭到了元军的身上。当头的元军那被毒药蹭过的地方立时犹如被虫咬一般，又痒又疼，再记不得拿刀奋战，只想去抓去挠。 周芷若与宋青书趁乱运起轻功，踩着元军的肩头越到大帐之上，登高远望，几个起落便见到了营门之处，倒比来时好寻了许多。 也是上天相助，这一场大雨叫营中传讯皆慢了许多，周芷若也因此趁乱偷了件元军的衣服，披在身上与宋青书悄悄混出了营去。 第二日，元军营中所失之物便尽数出现在了毛贵义军的营门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失之东隅 周芷若与宋青书东躲西藏地避着人，终于把从元军大营里偷来的东西放在了明教分坛，毛贵所部的义军门口。而后，周芷若便与宋青书离开了此地，往昆仑山下与峨眉、武当会合。但这两日宋青书一直闷闷无话，周芷若说话也不过点头应和而已，与往日大不相同。 “过两日便能出了这鲁地，这几天日夜兼程，累了吧。”眼看着这几日越行越远，周芷若也终于空下心来，关心一下身边的宋青书。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在想那封从元军营帐里偷出信的事儿？ 日夜兼程走了两日之后，两人终于放下心来，寻了一个小客栈准备好好休息一日，也收拾收拾自己。 “你还想那封信。”周芷若看了宋青书一眼，叹了口气道，“虽说是魔教的分坛，但也是反抗朝廷的义军所在，里面许多义军都是不懂政事的贫民百姓，只是被欺压得狠了，方才被魔教蛊惑，加入其中。这里面出了叛徒，将军中要务尽数告知敌军，此事于魔教来说，不过威胁了一个分坛的安危，无足轻重，于那些被逼无奈的百姓来说，却是天大的祸事。因此就算是帮了魔教一把，也得把信送还给他们，叫他们谨慎小心，揪出叛徒。” 听着周芷若语重心长地解释，宋青书知道她根本不曾明白自己的心，终于忍不住扭过头来，望着她的眼睛道，“那封信送与不送，本就与我无干。魔教与朝廷都是大敌，打得你死我活才好，我巴不得他们乱呢。他们打死打活，谁胜谁负，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你还不明白吗？” “我？”周芷若闻言一愣，眨了眨眼睛，“我好好的，又怎么了？”说完此句，周芷若才想起自己这些天在大雨天袭营，继而也无暇修整，收拾好了东西便开始夺命逃亡，半点不顾及身子的模样，仗着年轻，着实拼命了些。 “你是说我这两天肚子疼的事儿？都是小事，不过是前两天被雨浇着了，算不上什么。回去吃点药，温补一番便好。”周芷若摸着肚子微微一笑。光明顶之后，若是大军围困，命都不会在了，这点事情又算得上什么，也许死了之后就会回到原来的世界，可到底在此地经历了数件大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尤其是与这般俊俏的男子，有了这几日的缘分，来这几年也是够本了。周芷若念及此处，望向宋青书的目光愈加温柔，反令宋青书心内愈加压抑，几乎说不出口来。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不过他也确实忍不住了，宋青书不明白，为什么会真的有女子不注重名节至如此地步，竟半丝都未曾往此处想过，“那日在元军大营，你为了脱困，当众脱了衣服。” “不过是一层外衣罢了，内里不是还有中衣，况且身上也没露什么。”周芷若虽然听说过古代男女大防甚重，但她一来便入了峨眉，平日又都是使剑，偶尔破个衣服露出块肉来的时候也不少，从未见人多说过一句，因此慢慢也便不把这些当成一回事儿了。骤然听见宋青书所说，心里还是一愣，觉得他太过计较了。 “你还想露什么不成？你一个女子，”怎可如此不知羞耻。宋青书后面的一句话没说，但周芷若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来，不由跟着一声冷笑。 “女子又如何了？我是峨眉弟子，您是武当的师兄，咱们两派友睦，故而我敬您三分，唤一声大哥、师兄。可并不能因此便随意听您的教训了。我们武林中人，比武论剑是常事，没什么见着块皮肉就要以身相许的讲究。况且那日为了脱困，我碎了衣服用毒也是常理，本不是多大的事儿，怎么在宋少侠眼里，我倒成不检点了。”周芷若平生最见不得人以礼法为武器囚困女子言行，一时被刺了心弦，不管不顾立时便冷嘲热讽了回去，直说得宋青书脸涨通红，拍了下桌子，立起身来。 “若你是寻常峨眉弟子便也罢了。可咱们如今……”宋青书自知二人并无婚约，但他们既然已经欢好，周芷若手臂上的守宫砂也没了，等回到峨眉，必要补办了这婚事，他如何又不能说了，“等到了昆仑，见了长辈，必禀告这一路上之事，我也自会请父亲和师父去灭绝师太处提亲。既然如此，你便该顾及下我，行事之间注意着些才是。何必说什么生疏之言？” 宋青书并不知道，周芷若一直都未曾想要与他结亲，只是倏忽情动，难以自控而已。 “宋师兄，我想你恐怕一直都误会了。就算是我师父答应，愿意与武当结亲，我也不会同意的。因为我来到这个世上的志向，本就不是得遇良人，结婚生子，而是要辅助师父，广大峨眉。我这一辈子都不准备嫁人，就算是要嫁，也是绝不离开峨眉派，绝不离开师父，更不可能因此入了武当。你是宋大侠之子，武当派三代里鼎鼎有名的英杰，因此我很是敬重你，也很是依靠、喜欢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嫁到武当去。说句逾越的话，我想做的是峨眉派的掌门，而你的出身、武功和声望也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代武当掌门。我们可以互相喜欢，可以心意相通，可以做夫妻之事，但绝不能结亲。因为我不想守武当的规矩，也不舍得、不可能叫你守峨眉的规矩，咱们如今这般其实就很好了，能在一起一天便在一天，日后缘尽了，依旧是朋友，难道非要什么虚名不成？”这话在两人相好的第一天便在周芷若的心里盘旋许久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此时水到渠成，也算正好。 “你说什么？你不想与我结亲。你的守宫砂都没了。历代峨眉掌门皆落发为尼，难道你也要出家不成？”宋青书实在无法理解，就算是江湖中习武的女侠，也大多愿嫁良人，就连灭绝师太当年也与其师兄很好，不过是因着其师兄早亡，方才孤单一人，冷清至今。他与周芷若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周芷若竟会以这般的借口，抗拒与他在一起，着实令人无法苟同。 “出家不出家不重要。只要能在峨眉，为峨眉派出一份力就好。至于什么守宫砂，”周芷若不屑地笑了笑，“这东西不过是诸位女侠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借来验明正身之物罢了。就算是造假难了些，也未必是不成。况且，我若与本派有大功，自然可以将功补过，师父也不会因这些事而苛责亏待。本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周芷若心意早已定了心意，见宋青书如此，反而有些微微的愧疚，因而也软和了些，劝他道，“师兄良才美质，又师承武当，假以时日必是一方英豪，所思所虑也必将是武林中的大事。你又何必分心，在我身上耗这些精力呢？等到了昆仑，见了武当的长辈，师兄有了旁的大事，自然也便不会再把我放在心里。我们俩这一路的情谊，倒是可以长长久久一些。” “这恐怕未必。你便未曾听说过，因爱生恨这几个字吗？”宋青书铁青着脸，站起身来，待要拂袖而去，心里又不舍，想要说两句软话叫周芷若改变心意，却又不甘，到底还是出了房门，走到旁间，独自纠结去了。 只留得周芷若一人独坐桌前，久久方才叹了一口气。 美色误人。早知如此，她当初便不该招惹宋青书才好。这回别再结下仇来，若真是因此结了仇，没了张无忌，她还要想法子把宋青书除去，那就更有得头疼了。 周芷若揉着脑袋坐了许久，等到晚上半夜的时候还睡不着，只好起身散心。出了院门，往外行了数里，走到一处小树林旁，周芷若忽然便觉得身后有人飘过，不似宋青书，立时心中警铃大起，往前一个俯身与那影子拉开距离，而后不曾看清人影，便拔剑向其刺去。 “数日不见，周姑娘好大的气性啊！”身着黄衣的杨姑娘慌忙使出浑身的功夫，潇洒地掐住剑尖，面上却风轻云淡，似乎犹有余力一般对着周芷若笑道，“明明是和宋少侠吵架，这气头可不该撒到我头上来。” “你跟踪我。”周芷若前两日便觉得有人或明或暗地看她，但当时以为是朝廷或是魔教的人，便与宋青书使计甩了，此时看来，原来是她。 “话说得不要这么难听。你一个江湖上少有名姓之人请我来出山，还不许我细细查你吗？江湖险恶，总要有个防备才是。不过周姑娘过往虽少，这短短几日所做的事情却是惊天动地，哪一件拿出来，都可以在江湖上多个名号了。可惜周姑娘半点不求名，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来。怪不得我不曾听闻过周姑娘，想来你以往应也是如此吧？”杨姑娘见周芷若蓄势待发，不再用力相搏，心里也是微微松了口气。这动作看着好看，却非她的看家本领，要是周芷若狠下心来相斗，这般样子却也难维持得住。 “杨姐姐是来相助我的？相助峨眉的？”周芷若不想与人处处为敌，今日看见她来，本是意外之喜，故而心神已是松了。 “不然又何须露面呢？”杨姑娘微微一笑，在月光的照耀下竟显出三分圣洁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收之桑榆 周芷若看着面前的杨姑娘，缓缓收剑入鞘，但身上还是颇为僵硬，带了三分防备、三分犹豫、三分不解，还有一分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放松来。 “杨姐姐说得是。若非相助，依着姐姐的行事，也不会轻易叫我看见。”周芷若调整好表情，脸上露出几分笑来，颇为歉意道，“近些日子隐秘的事情做惯了，连走路都小心了许多，得罪之处，还望姐姐见谅。” “无妨。”周芷若听着对面人笑着说了一声，而后用眼睛自上而下地瞥了一眼，嘴角含笑，似有话在口里，但却不说，只顾左右而言他道，“周姑娘这大晚上的出来，必是心情不好，我明知如此还来，却有些不懂人眼色了。不过，也是正好。平日里周姑娘与宋少侠坐卧一处，我要单独寻你，也是不便。” “杨姐姐只要命人带个话，芷若便会应约前来。也怪上回芷若不曾明说，倒耽搁了这些功夫。”寒暄至此，周芷若已决足够，便话题一转，带到最初所求之上，“杨姐姐莫怪芷若心急，上回所求，不知姐姐可已经应允？” 眼看着周芷若一双如水般的眸子，盈盈看着自己，杨姑娘也只能点头解惑道，“这是自然。等到明日，我便会去汝阳王府，杀尽他们一家老小。” “汝阳王一子一女，未必都在身边。那赵敏郡主一身男装，各处皆有山庄产业，未必可寻，而其子王保保，也常年在军中。若他们三个正在一起还好，若只有一个机会，还请杨姐姐，击杀统领江湖诸事的赵敏郡主。”周芷若想了想，虽觉此事不甚靠谱，但也不好轻易驳了她，只能如此道。 “一个小丫头，没了她还有别人，为何反得你如此看重？”杨姑娘早便知道周芷若有好多事不曾与她说，但两人毕竟先前也只见了一面，就算周芷若有所隐瞒，也是应有之意，但如此重视一个小姑娘，却是不同寻常了。 “这也不过是芷若的一个执念罢了。总觉得我与她年岁相近，故而敌意甚深。”周芷若说到此处才觉得自己以前怕是被书中的故事误了。赵敏功夫不深，行事也未必多高明，只是被张无忌喜欢了，方才愈发显得她重要起来。此时张无忌已死，杀她应该也未必多难。 “而且汝阳王与如今的皇帝似乎很有些内怨，芷若本来是想请人流些传言出去，叫他们内斗呢。”周芷若想到此处不由摇头，汝阳王早有不臣之心，自己推波助澜，未必是一件好事。若杨姑娘能尽数杀了他们，却也不错。 “杨姐姐愿意出山，本来芷若便不该多话。一应处置皆归姐姐随机应变。”周芷若拿定主意，抬眼看向杨姑娘，“杨姐姐此来，除了要告知我有相助之意，怕还想问，那明教所藏的奸细是谁吧？” “不错。”杨姑娘闻言点头，“自听说之后，我也命人细细查探了那位赵敏郡主身边的人，皆是些番僧武士，武林败类，多是隐姓埋名，也不知姓甚名谁，也就是玄冥二老还有点名头，或是查不出那人是谁。故而特意寻了来，请教周姑娘。” “赵敏郡主身边有一个毁了容的苦头陀，常年不曾说话，旁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可实际上，他是明教出走多年的右使，范遥。”无论是书中所写，还是目前所见，周芷若面前这位杨过的后人就算无心相助于她，应该也不会偏向朝廷。既然如此，这秘密告诉她，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况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初选她，便是因为她与武林各大门派少有纠葛，又颇具野心，只要峨眉势大不倒，她应该便能在关键之事相助一二。便如当初相助张无忌。 “苦头陀？他当年就是因为当街击杀明教分坛的舵主，他们明教不是……真是好一个狠人啊。”杨姑娘说到一半，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自毁容貌，装聋作哑，这般手段她都明白，可用自己人的人头取信于敌，便着实有些过了。怪不得周芷若说，明教不堪大用，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着实令人无法相信。 “杨姑娘查到的不少。这位明教右使还有一个轶事，不知真假。”说到此处，周芷若也有意再叫杨姑娘明白明白，明教到底乱到了何种程度，“这位光明右使曾经喜欢明教的四大法王之首，来自西域的紫衫龙王，黛绮丝。但这位紫衫龙王有了相爱之人，甚至因此离开光明顶，浪迹天涯。但是后来听说，这位黛绮丝与他的相公被西域一位头陀下毒，黛绮丝被救了回来，而其夫因中毒太深，不治身亡。” “还有这么一桩故事。”杨姑娘淡淡说了一句，望向周芷若的目光愈加深远，“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变了主意，特意来寻你？” “许是姐姐高义吧。”周芷若忽然想起那日与宋青书的事来，不由微微走了一下神。要不是被她拒绝，自己也不会心情沮丧，招惹了宋青书。如今自己与他明说了，杨姑娘却又找了来，颇有几分造化弄人之意。 “不，我来相助，是因为我看好你。”杨姑娘此言一出，周芷若一愣。这话灭绝师太说来却是常理，骤然听见旁人这般说，倒叫她迷茫了。 “武林中成名的高手不少，若论功夫高低，你也只能算是摸到了些许门槛，仅可称为良才美质罢了。若真要论战高手，还是得等几年工夫。不过，自身武功是一回事，号令群雄是另一件事。江湖中能聚集大事的女侠不多，史上有名姓的，也多是靠着夫君、父亲的名号。我想看看，你一个无依无靠的渔家女子，能走到哪一步。”杨姑娘说完，便运气轻功，如仙女踩云一般，飘飘荡荡地走了。 留得周芷若一人站在林边，被风吹了许久，方才慢慢回去。 周芷若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回到客栈一沾枕头，困意便袭上了心头，争先恐后地涌来。这一觉便睡到了天明。 “芷若妹妹。”睡足了觉，周芷若一开门便看见立在门口不知等了多长时候的宋青书，一愣之下，也不知自己到底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只是连连后退，将人让进屋来，而后轻轻掩上了门。 “宋师兄。”周芷若走到桌前，还未坐下，便见宋青书坐立不安，“昨日我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宋师兄放心，芷若本来记性便不甚好，这一觉醒来，早就忘了。”周芷若见宋青书依旧一副情深模样，眼睛跟长在自己身上一般，只黏着不放，眼底青黑，下巴上胡子也未刮，一副未曾休息好的样子，不由又有些心疼，口里也软和了些，“这两日不急着赶路，咱们便在此地好好歇上一日，再往昆仑走也不迟。这些日子我也未曾顾及着师兄，此时一看，好似比武当山上瘦了不少。” “瘦不瘦的倒也没什么。”宋青书犹犹豫豫，似乎想要说昨天的嫁娶之事，但又怕再被周芷若顶回去，等了半晌还是什么也没说，出门的时候，忽然觉得两人离得有些远了。 这般的想法并非错觉。剩下的日子里，周芷若虽然温和依旧，但总少了几分亲密，多了几分礼节，反而有些渐行渐远。等到了昆仑附近的朱武连环庄时，这感觉竟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成了真。 “卫璧，卫少侠。”十数天后，宋青书陪着周芷若按着峨眉派留下的印记，一路寻来，竟到了一处庄户里头，头一个出来的竟是有一面之缘的卫璧。 “宋少侠、周姑娘。”卫璧拱手见礼时，眼神颇有些避着周芷若，“峨眉派的诸位师姐已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好，多谢卫少侠了。”周芷若看着卫璧躲闪的眼神，不知他是因着多年前那次折辱方才不敢看自己，还是此去有他人在，并非与峨眉诸人会和，方才如此。 “不知本派诸位师姐为何要叨扰此处？可是遇见了魔教的人？有人受了伤？”周芷若倒未曾注意这朱武连环庄之后的事儿，就算是他们发现张无忌的尸骸，这许多年也看不清面目了，并不能指证她当年说谎。况且无人知道九阳真经之事，他们就算猜测周芷若当年有所隐瞒，但这些多年来，峨眉派未曾有人出海，也不曾寻那屠龙宝刀，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怕灭绝师太一怒，提剑杀来，再把当年拷问周芷若之事抖出去，丢了里子丢面子。 但到底峨眉与朱武两家有了嫌隙，此时走得这般近，着实蹊跷。 “说来也是我们无能。自从当年朱伯伯与师父接连去世之后，我们师兄妹三人便在此相依为命，结果前两日，来了一个妖女，二话不说便把朱师妹毒死了。我和师妹不是她的对手，差点也被其杀害。幸好当时峨眉的女侠路过，不计前嫌，救下我们师兄妹二人。擒获了那个妖女。因此暂居此处。”卫璧说到此处，头愈加低垂。听说周芷若深得峨眉掌门人灭绝师太的欢心，此次来的静玄师太不知当年旧事，若周芷若待会儿突然发难，他该如何是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前尘今世 “原来如此，卫少侠与我峨眉果真有缘。那就麻烦卫少侠在前带路了。”周芷若若有所思地看着卫璧。刚才卫璧这话里，旁的倒还罢了，这“朱伯伯和师父”明显便是指朱长龄和武烈二人。他们的功夫虽不过二三流，但平素也没什么厉害仇家，就连在书中，张无忌都没报仇弄死他们，怎么这一会儿却一个都不在了，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故事不成？ 卫璧见周芷若看来，微微侧过头，避过她的目光。当年的事儿他与武烈、武青婴、朱九真几人对周芷若用刑逼迫一事彷如昨日，皆是历历在目，原本听说周芷若与灭绝师太不在此处，静玄等人态度也算随和，看样子是不知旧事，因此悬着的心回落了不少来。可没想到，不过一日光景，周芷若便找上了门来，还口口声声说着“有缘”，怕是还要再算旧账。 想到此处，卫璧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频频落在周芷如身上。一旁的宋青书不知就里，以为这卫璧也如自己一般，对周芷若动了心，故而着意往前一档，遮住了卫璧的目光。 “刚才听卫少侠说，朱庄主与武庄主相继去世，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庄主的判官笔法、大理一阳指极为精妙，武庄主的内力浑厚，当世也是少有敌手。怎么会轻易亡故，可是被奸人所害？”宋青书挡在卫璧与周芷若中间，问卫璧道。周芷若走在一边，听见此问也跟着转过头去，想要听卫璧如何解答。可这一动作落在宋青书眼里，又多了些不同之意。这卫璧相貌清俊，举止有度，虽然功夫差些，可朱武连环庄的庄主皆已不在，若对周芷若心生了爱慕之意，自然可以不像他一般需要顾及师门，尽可以投身峨眉，拜灭绝为师，与周芷若长相厮守。 想到此处，宋青书的敌意越发浓了些，看向卫璧的眼神也多了些阴郁之意。不过这地方离庄子不远，眼看着便要见到峨眉派的诸位师姐妹，此时擅动熟为不智。不若静待，只要隔开两人，过些日子周芷若的眼里心里便只剩下歼除魔教之事了。 “是。”卫璧听见宋青书发问，下意思地想要看一眼周芷若，但正被宋青书所阻，看不见周芷若的面孔，只见衣裙的衣角，心里暗暗发闷，既想要说，又有些不甘，可到底是憋不住，还是道，“此事与周姑娘还有些相干。” “与我？”周芷若闻言谈过头来，略一思索，便猜到，“可是金花婆婆寻来了？” “原来金花婆婆也找了周姑娘。”卫璧垂下眼睫，自嘲一晒，“我师父与朱庄主向来自负武功，虽不敢与武当峨眉的掌门相较，但也小看了江湖上的隐士英豪。周姑娘年纪轻轻，竟然能在金花婆婆手上过了一遭还完好无损，比之师父他们已是厉害许多了。老人说莫欺少年穷，果然如此。” 周芷若一听卫璧这话便知道他恐怕是误会了。她知道金花婆婆，可并不是因着黛绮丝找上了她，全因她先知先觉看过书而已。此时听卫璧这般说，那朱长龄与武烈罹难只因，似乎也呼之欲出了。 “卫少侠误会了。我并未见过金花婆婆，只是曾经听师父说起过，有这么一个人曾在峨眉山下打听寻我。可我常与师父在一处，后来便听不得她的消息了。听说她手持一龙头拐杖，以金花为暗器，出手狠辣，步态缥缈，似乎受过重伤或是身有残毒，常常咳嗦不止。似乎也是魔教中的人物。她来寻朱武两位庄主，可是要问屠龙刀的踪迹？”周芷若明知故问，顺便看了宋青书一眼，也算是给他解了惑。 “周姑娘猜的不错。也不知道她从何处得来的消息，以为我们有张无忌的踪迹，便逼迫我们去山崖下找寻。可惜那石洞早被□□所毁，半个人都进不去。就算她身负绝世神功，也无法打通此处，便一怒之下将朱伯伯推下了山崖，掳走了师父。几日后，我与师妹才在附近发现师父的尸骨，上头伤痕累累，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卫璧说道此处心有戚戚，也是他当时年纪轻，凡事参与的还少，故而才不被金花婆婆放在眼里。但庄主去世，人心已散，他与武青婴、朱九真根本维持不住大局，这朱家到底算是落败了。 若非如此，也不会叫一个路过的妖女害了九真妹妹。 “卫少侠节哀。”周芷若想起当年之事，暗呼侥幸。不过那张无忌原本藏身的石洞竟然塌了，却是意料之外之事。难道当年自己被救走之后，他们又想用□□炸开洞口？不过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将路堵死了？那可果真是天助她周芷若了。 周芷若这般一猜便过，也不急着要卫璧印证。因为这转眼之间三人便已走到了山庄之外，山庄门口站着的持剑女子正是多日不见的师姐贝锦仪。 “贝师姐。”周芷若一见是她，不由飞走两步，立时冲到了眼前，“师姐来了。” “自然来了。不仅是我，静玄静虚还有丁敏君等师姐也都到了此处，只等着师父呢。”贝锦仪乍见周芷若眼睛也乐开了花，不过她到底也看见了宋青书与卫璧，不好只与周芷若说话，说了这一句便点到即止，眼睛看向宋青书卫璧二人，点了点头，对着宋青书道，“宋少侠辛苦。这一路上，师妹多亏您照应了。” “哪里。周师妹行事果决，功夫非凡，到是我所承蒙颇多。”宋青书见周芷若与贝锦仪眉开眼笑地相互对视，心里微微有些发酸。也许周芷若说的不错，他到底是比不上峨眉诸人的。 贝锦仪闻言一笑，本欲再寒暄两句，便听得里头房门一开，回头一见，原来是丁敏君走了出来。只见她左手裹着厚厚的布，脸色煞白，望着人的眼睛毫无气色，好像是中了很深的毒，命不久矣的模样。 “丁师姐。”周芷若皱眉走上前去，望着她的脸色皱眉道，“师姐怎么看着如此憔悴，一副中毒了的模样？” “呵。连你也看出我中了毒，看来我真是命不久矣了。不过即便如此，有些人依旧半点不把我这个师姐的性命放在眼里，还是一味仁慈。”丁敏君一向牙尖嘴利，周芷若倒是早有预料。但骤然听闻此言，还是觉得心内郁结。宋青书与卫璧皆在后头，她们每一句言语二人皆能听闻，丁敏君这般说话，平白叫人以为峨眉内斗不休呢。 “师姐是何处中的毒？可寻到了施毒之人？”周芷若不理会丁敏君所说，心里倒对这个下毒之人多了两分猜测，不由上前几步，一边细察丁敏君的气色，一边询问。 “找到了，就在柴房捆着呢。”丁敏君见周芷若面上急切不似作伪，不由软了两分口气，对着她道，“我正要去审她，你可要帮忙？” “这是自然。”周芷若刚刚点头应了一声，便见房门一开，静虚师姐面色铁青，扫了下外面站着的几个人，似乎原本是要找丁敏君，但见了宋青书，脸上不由硬生生掰了个笑容出来。 “宋少侠。”静虚常年行走江湖，与宋青书也算有过几面之缘，这是见到他，虽说不上不高兴，但到底因本派之人有事，心生了避讳。 “静虚师太。”宋青书在此也看了许久，虽有些询问一二，但又恐峨眉诸人多心，只好点头道，“峨眉诸位前辈师姐在此，青书本该前往拜见，不过这一路劳顿，恐失了礼数，还许青书稍事休整，再来拜见。” “宋少侠请自便。”静虚听闻此言也松了口气，眼看着宋青书被卫璧带着去了后边的屋子，方才疾步走到丁敏君身边道，“丁敏君，你要把脸丢到武当去吗？” “怎么就是我丢脸了？那中了毒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两位师妹也中了那个丑八怪的千蛛万毒手，那妖人说此毒无解，你们信了。依着我看，分明是那妖女故意这般说，想要拉着我们陪葬。”丁敏君着实气的很，看着不过是个乡野村姑模样的丑八怪，谁知竟练了一身邪门至极的武功，叫自己一时不慎着了道，此时连内力也不敢擅用。 “千蛛万毒手。”周芷若默默重复了一句，心里暗道一声，果然是蛛儿，殷离。 “此毒可解。当年师父曾意外得到一本毒经，里面便曾写有颇此毒的法子，我当时觉得这名字奇怪，还着意记过。只是我需看看那练这功法之人，方才能确定真是此毒，方才能解。”周芷若早便预备着碰见殷离或是金花婆婆的后手，所幸只遇上了一个，还是个小的。 “你说你曾见过解法？”丁敏君闻言大喜，一手拉上周芷若道，“好师妹，我这就带你去看她。那女子长得极丑，听说便是练功所致。你且好好看看，可是此毒？” “好。”周芷若点头应了一声，随着丁敏走到柴房，一开门，便见一人手脚折断倒在地上，蓬头垢面，似乎已经没了呼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初见殷离 殷离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针扎般的疼痛灵活地在肉里穿梭，脸上的每一处都疼得厉害，甚至盖过了被折断的手脚。 “你可是蛛儿，金花婆婆身边的蛛儿？”周芷若第一眼看见殷离的时候还以为她已经死了，俯身探了探脉搏方知她还活着，可看这模样，还是悬着心。直到这一盆凉水浇下去，她在地上动了动，周芷若这一颗心才放回到肚子里。 殷离听见声音，慢慢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人。站在最前面的女子年纪不大，但看她的持剑的站姿步态，和身边那些女子一模一样的气息，便知其亦是峨眉中人。那个狠毒的丁敏君也在，颇为罕见地站在这个女子的后面。看丁敏君的面色，她中的毒怕是不浅，在过不了几日，她便会和自己一般，病病哀哀地萎靡成一团，连个小手指头够勾不起来了。 殷离慢慢地勾起一个嘴角，嘲讽地斜着眼，看着周芷若、丁敏君还有静虚三人，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的婆婆的名号，就该快快放了我，不然等婆婆来了，你们几个便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别嘴硬了。金花婆婆才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光明顶呢。”周芷若蹲下身子，拨开殷离额前遮挡的长发，看着那一张凹凸不平，宛如沟壑蜿蜒的青黑面孔，心里微微有些恶心，不由稍稍侧过眼去，避开了殷离的脸，搜寻她的身上去，“金花婆婆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她为什么来这儿，又为什么收留了你，你真是半点都不懂？殷离，我看你真是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到底是出自何门何派了？” “你，”殷离跟随金花婆婆多年，虽然金花婆婆待她极好，犹如亲生，可时间一长，到底也叫她发觉出其中的隐秘来，金花婆婆似乎极爱上光明顶附近来转悠，当年便是在此救下她，后来也常常带她来此，每次都满怀希冀地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可每次又都是面色铁青地回了来，一回来脾气便大得很，些许寻常小事都能叫她大动肝火，身上的病也常常因此被勾了起来，咳声不止。 “你是什么人？又知道婆婆什么事了？”殷离的一双眼睛长得倒是不赖。周芷若听见她问也不急着答，反而颇为悠闲自在地扫了她周身一番，见她自醒来后愈发气力充足，不由愈发淡定了。 “这倒是不急，你这手脚被掰下来的时间长了，怕是以后与武艺有碍，不若我先帮你安上吧。”周芷若话音刚落，殷离还未说话，身后的丁敏君终于忍不住了，气急道，“师妹，这小妖女一身功夫邪门得紧，你不叫她说出使的毒药来，反要给她治伤，这是什么道理？且那金花婆婆与咱们峨眉的恩怨你知道的少，这丑八怪既然与她是一伙儿的，更不该轻饶。依着我说挑了她经脉都是轻的，就是一刀杀了，也分属常理。” “师姐莫急，她身上怕是有东西来。这千蛛万毒手的功夫怕是练来颇难，更断不得，也不知她这毒蛛藏在了何处？要是时候长了，再不练功，这一身的功夫怕是会散去吧？”周芷若话虽是对丁敏君说的，眼睛却没忘了看殷离，只见她听见散功二字之事忽然急切暴躁，心里便知这大约是刺到她的心坎了，不由又转过头来，软声对着殷离道，“不过这功夫散了也没什么，不说你这脸蛋会恢复原状，便是这功夫，也浅陋得紧，本没必要如此自毁。我师姐是以前没听过你这毒，方才以为是个什么难缠的东西。其实好解得很，只要把你平日里练功的毒蛛寻来，或是用你的血，配上牛黄、射干、苍耳子等药，细细熬成一锅，服上几日便可痊愈。怎么，当初金花婆婆没有告诉过你？” “你到底和婆婆有什么恩怨？你这么小，又怎会认识婆婆，知道她的事来？”殷离听着这话便觉恐惧，睁大了眼。果然，下一刻丁敏君便用剑劈开了她的衣裳，一划皮肉，便潺潺流出血来。丁敏君从怀里掏出一个细细的瓶子来，俯身想要接殷离身上的血，可又嫌弃她一身泥泞，不由又挥剑斩去了她一块皮肉，把细瓷瓶摁在那鲜红伤口处，盛了干净的。 “啊。”殷离被她这接连两剑刺得直要昏过去，本想破口大骂，下一秒周芷若便出手如电，在那伤口附近点了数处穴道，止了血来。 “你且莫急，等我替师姐配完药就来寻你。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说说，金花婆婆的故事。”周芷若自听说殷离在此，便早已打上主意压问一问小昭的下落和明教密道的事情。但念及金花婆婆与小昭的情谊，似乎二人很有些心结，殷离的关系也远，想来未必能如愿问出这些隐秘来。不过留着殷离也未必半点好处没有，要是能看见殷野王死在自己女儿手上，也是美事一件。 周芷若冲着殷离飘然一笑，接着便随丁敏君走了出去，正遇上卫璧安置完了宋青书，往这边走来。 “卫少侠来得正好，我身上的毒已寻到法子解了。这附近可有药铺？芷若师妹，你先把方子写下来，我与卫少侠去药铺一趟，早日解了早好。”丁敏君神采飞扬，虽然她不喜周芷若得了师父欢心，可今日见了，却发觉也没以前那般讨人厌。 周芷若侧过头，看着丁敏君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来，不由也跟着一笑，点了下头，对着卫璧道，“有劳卫少侠稍等，我这便写方子。说来，这些日子我们叨扰此处，着实叫卫少侠不便了。对了，武女侠可是在此，怎一直不见？” “师妹她亦被妖女所伤，身子还没好全，我特意叫她多休养休养。等过两日，再来见周女侠。”卫璧见周芷若提到武青婴，这心神不由跟着一提，面上颇有些戒备。当日折磨周芷若之事，首倡者便是武青婴。原本武青婴功夫低微，围攻殷离时也在后头，虽有波及，到底受伤不重，今日已是好了。可卫璧忌讳周芷若，怕寻她的麻烦，故而特意令她躲藏不出，这才未曾相见。不过这话说不出口，只能先含糊过去了。 周芷若一见卫璧神色便知他怕是还记着数年前的旧事。她自己虽不准备再行追究，但如此饶过他们也太过便宜，因此便只作听信了这话，鼻子里冷哼一声，似乎在心内计较一般，故意吓唬卫璧道，“既然如此，那就等我办完事，在去见武女侠。” “是。”卫璧见周芷若这般模样，愈发忐忑不安。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刚才丁敏君还有意挑刺，静虚也似乎与她分庭抗礼，但这短短一会儿工夫，周芷若就站到人中间去了，仿佛众星拱月，天生便该如此的。 他这番心思未出口，旁人自然不曾意会。这丁敏君念着自己的性命，自要跟在周芷若后头，求她写方子来，静虚与贝锦仪心里虽有千言万语的话要问，但一时都不便出口，因此不由自主跟在后头，等着她答疑解惑。可卫璧并不知这些，只以为周芷若在峨眉内地位超然，愈发心神不安。 周芷若自然没空理会他，回到屋中先默了方子，目送丁敏君出去，而后看着贝锦仪与静虚师姐妹瞧来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你们看我做什么？可是要问我与那小妖女和金花婆婆的事儿？” “不错。”静虚向来话少，她与周芷若常年在峨眉不同。灭绝师太不愿在江湖走动，这其他各大门派之间的迎来送往、襄会盛事便尽数落在了她们师姐妹头上。故而这江湖中事，她本应知道的比周芷若周全，却不曾想，自己这小师妹耳目如此聪明，不过出来几日，竟知道这许多隐秘，且很有些用处。 “静虚师姐可曾听说过金花婆婆？”周芷若这一路上奔波不停，此时已是累了，不过被静虚压在此处，不好轻言歇息，只好自己给自己倒上一壶水来，权作安慰了。 “倒是有点耳闻，听说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个高手。”静虚看着周芷若，这些已是她所知的全部了。 “这位金花婆婆和魔教颇有渊源。听闻好似是个番邦人，不知因何入了魔教去，因着貌美很是闻名。可后来却爱上了魔教的对头，又叛身出去，弃暗投明了。有人说，她好像当初入魔教便是要寻一样东西，不过那人并不知道她到底要寻什么，可能是功法，也可能是光明顶上密道的地图，或是魔教这些年来所藏的财富。无论是什么，我们都可以借此，去探一探那妖女的口风。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所谓。若是知道点什么，那就最好了。”周芷若虽然并不怀疑在场师姐对峨眉的忠诚，但到底不想叫所有人都如她一般，掌握这片土地上的隐秘。这些东西她一个人知道，就已经够了，况且她所做的事情太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往来试探 “等我们屠灭魔教，便是有何秘密也自可水落石出，又何必多此一举？”静虚脾气比旁人都要好些，故而问来的声音也很是温柔。 见贝锦仪也跟着偏过头来，周芷若面上倒着实多了些不好意思，低头道，“师姐说的是，芷若一时却没想到，只听说了这么件事，这么个人，就想要趁着机会占个便宜，着实是太过贪心了。不过，要这么杀了她，也未免太过草率了。毕竟，她是魔教白眉鹰王、天鹰教教主的孙女，要是能……”周芷若话未说完，静玄便打断了她，“你说她是殷野王的女儿？” “是。我刚才竟是忘了说吗？”周芷若面上一副恍然的模样，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想来殷离的命算是能多保两日了，“她是殷野王的女儿，因其母不得宠爱，她便杀了殷野王的小妾给母亲报仇，因此被殷野王派人捉拿，正巧碰上了金花婆婆，救了下来，一直带在身边教养。” “嗯。你说金花婆婆是有意要在魔教寻得一物，那救她下来也未必就是出自真心。只看她一身毒功，半点金花婆婆的威名也没有，想来这金花婆婆对她也未必有心。如此看，她一个小小女子孤身一人漂泊江湖也很可怜。要是有心弃暗投明，或可饶她一条性命。”静虚点了点头，倒是听出周芷若说这么一大段话的意思来。虽她出生便是个邪教之后，品行又无人教导，脾气更是差得很，但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虽然她不喜周芷若的利用之意，但也可给她一个机会，留条性命。 “弃暗投明？”周芷若听见静虚这般说，不由多想了些，“师姐是想允她入我峨眉之内？这恐怕难了些，师父向来不喜换这些邪魔外道之人，况且她行事偏激，做事莽撞，恐怕不合我峨眉的规矩，反而不美。” 周芷若一开口，静虚便知她是误会了。想收入峨眉门墙，那妖女怕是要等到下辈子了。不说师父，便是这师姐妹中任何一人，都绝不会同意。想她一个邪教的妖女，本是个江湖中遭人唾弃、人见人嫌的秽物，既无大功，又无所献，骤然便被峨眉收录，这般从天而降的好事也只能在梦中而已。 眼见着静虚师姐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周芷若不由暗暗自嘲一声，忙自己寻着台阶下道，“其实依着我看，只要她发誓不入魔教门墙，与我们为敌也就是了。到底我们也是名门正派，不似邪教一般，一言不合便要杀人。” “谁要杀人？”宋青书收拾齐备，出来见人，却为寻得卫璧，只听见这正堂中有人说话，便顺着声音寻来。却不曾想，一进门便听到周芷若说这句话，想到路上击杀的魔教掌旗使、还有行刺那日所杀的元军，宋青书便觉得周芷若此言太过虚假了些。再一看围坐着的几个女子，独周芷若未曾打理休憩过，眼底还有一丝青黑，不想她的两位师姐，皆是睡足了觉，神采奕奕。 “宋大哥，我们擒获一个魔教妖女，正在商议如何处置。”周芷若还未怎么，眼见静虚与贝锦仪皆起身作礼，自己也只好跟着起身，顺道解释了一句。 静虚刚才未曾见到宋青书，此时一见只觉芝兰玉树，潇洒逼人，便是她这久不动凡心的女尼见了也要赞叹一声。那一旁的贝锦仪因知道周芷若与宋青书的瓜葛，故而悄悄多看了周芷若一眼，只见她面色平淡，举止如常，不禁暗暗纳罕。这一月时候天天得见，两人郎情妾意，自该干柴烈火，互生了情谊才是。怎么这两人却如此疏离冷淡，倒显得静虚师姐更殷勤了些。 “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诛之。”一听见宋青书这话，周芷若的脸色便难看了许多。不过周芷若到底面上的礼节还在，因而淡淡道，“此言不错。不过这妖女或许些魔教的内情，若她肯弃暗投明，如实相告。那便留她一命，只废了功夫，不叫她再去害人便是。” 宋青书闻言却是一愣。这一路所来，也不见周芷若平素发个善心要留得那个魔教之人的性命，怎么这时候忽然便改了主意？宋青书心里纳罕，但也未曾明言，只是附和着点了下头，眼睛却悄悄看向周芷若。但见她垂着一双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太阳西斜，卫璧回到山庄内，看着不复往日盛景的山庄深深叹了口气。当年朱武两位在时，这山庄内外自有一番威严景象，石头上没挨过尘土，墙壁上也没爬过苔藓，花草整齐，仆从规矩，仿若一切都是浑然天成。如今树倒猢狲散，那魔教的妖女一来，除了原本山庄里的老人，其余新招的仆妇都悄声逃走了，生怕被卷进江湖恩怨里，平白丢了性命。 如今这山庄里，也就他一人里里外外，独自强撑而已。。 “卫少侠。”卫璧闻言，顺着声音一瞧，只见墙根阴影处站着个女子，模模糊糊看不清面容。不过也不用细看，这时候能特意避着人来寻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了。 “周姑娘。”卫璧苦笑一声，垂眼道，“周姑娘可是来报当日之辱的？卫某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总算是等来了。” “卫少侠这话说得偏颇，你我皆是武林正道，平日里坐得正，行的端，又有什么仇怨。便是一时失了礼数，也说不到这上面来。”周芷若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看着卫璧道，“我是想问，金花婆婆的事儿。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又与她说了什么？” “你果然有事瞒着。”卫璧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周芷若，颇有些疲惫道，“金花婆婆是几月之前方才来的。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说了张无忌的踪迹，抓了我们到那处悬崖上去，逼着朱伯伯和师父，要进那石洞。那石洞自然开不得，她一怒之下便把朱伯伯打下山崖，当即便摔死了。我师父也被其掳走，说是要绘制航海图，只留了我们师兄妹三人，守在这里。前几日，她身边那个丑八怪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悄悄给朱师妹下了毒。朱师妹一时不曾察觉，只以为吃坏了肚子，疼了数天方才走了。谁想这妖女竟然又来给武师妹下毒。武师妹机警，故意装作中招，赚了她来，想要擒获，不过却因着我们功夫低微，反叫她占了上风。若非峨眉派的诸位女侠闻声赶来，我们师姐妹怕也要遭她的毒手。可她到底奸猾，明知不敌，故意散了毒粉出来，丁师姐等人也因此中了毒，差点就是在她手里。说来也是巧了，周姑娘正好能解她这毒药。” 卫璧说到此处目光灼灼，盯着周芷若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你对那位金花婆婆知之甚详，到底与她有何关系？ 周芷若看着他的目光方才想起来，她与殷离说话之时卫璧也在，只不过站在了后头，而她身边的丁敏君存在感太强，叫人半刻忽视不得，方才忘了他来。 “你在这小地方待得太久了，容易坐井观天。”周芷若见卫璧等人什么都不知道，心自然放回了肚子里，转身欲走。不曾想卫璧却也有话想要问她，伸手便要来拉她。 周芷若与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比武，自然要差了些许，但对付卫璧，却是手到擒来。只见她翻手一掌击在卫璧的手肘处，胳膊一屈一伸便到了卫璧的小腹处，内里一吐，便将人击倒在地。 “周姑娘的功夫，果然厉害。”卫璧强忍着翻腾的内力吐出一句话来，“看起来，比丁女侠和静虚师太的功夫都要强上一些。” “你这挑拨离间的功夫，倒是不赖。”周芷若扫了眼身后一闪而过的黑影，走上前翻手给了卫璧一个耳光，而后从怀中的瓷瓶里掏出一粒泥丸来，硬塞进他的嘴里，俯身道，“那蛛儿的身上还真有些好东西，你不如替我试试，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药效，毒发起来，是哪里疼哪里痒？蛛儿不肯说明，那就由你来说。” “你，你这样子，和魔教有什么区别？”卫璧心存死志，闭眼道。 “魔教群龙无首，正派内外齐心，这就是差别。再者说了，这庙里除了慈眉善目的菩萨，谁家还不供奉个怒目守门的金刚呢？你要是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然平安无事。要是自己犯傻，那我也救不了你们，合该朱武山庄整脉断绝。”隐隐之间，周芷若觉得卫璧猜出了那年自己到底从那个山洞带出了什么，但此时，她九阳神功已有小成，半点都不怕了。 “我知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为了师妹和师父，我也绝不会随意开口污蔑周姑娘。周姑娘放心就是。”这药一下肚，卫璧便觉得自己这腹中犹如火烧一般，连说几句话都精力都没有了。手也不自觉地捂上了肚子，整个人都如一条被扔进水中的活虾一般，微微蜷缩在一起。 “嗯。”周芷若看着脚边人无助而脆弱的俊颜，微微竟生出了点意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刑讯立威 “你对我这么好，是有什么企图？”当晚，借着昏黄的灯光，周芷若不嫌脏污，俯身帮着殷离把她的手脚都接了回去，还备了一盆水和草药。殷离一直定定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反抗，但周芷若拿来的饭菜，却半点眼神都不曾触碰。 “我要你发誓脱离魔教。帮我们攻上山去。”周芷若闻言仰头看了眼殷离。这一张凹凸不平的脸看着着实伤眼，还不如划伤几条，除了毒血，还能好看些。 “我又不是他们的人，更何况我和他们有仇，本就是来报仇的。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殷离不屑地一晒，瞥了眼周芷若，“少在这儿假惺惺地作态了。我要寻他们麻烦是我的事儿，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忘想我会屈服。你以为道听途说了点隐秘就能天下无敌了，告诉你，也便是现在婆婆不再这里，不然我有一万种手段折磨得你生不如死，叫你把知道的都吐出来。啊。” 周芷若不是什么温柔善良成性的人，听见她口出狂言，心里不喜，手上自然也不会容忍。她连头都没抬，手上顺着原本折断的地方狠狠一扭，立时便叫殷离疼得失去了言语，面色扭曲，连喊叫声都憋在了嗓子眼里，咽，咽不下去，吐，吐不出来。 “可能你还不太识得我，方才如此话多。”周芷若看着殷离佝偻疼痛成了一团，方才把那条断腿又捡回来，摆正骨头，用木棒固定住，一边用力捆绑，一边道，“我这个人，也就是面上光，平日为了师父和峨眉，知道给人些面子罢了。若是本派的师姐妹或是正道的同仁，有些小事，我倒是可以不去计较。可像你一般的邪教妖女、外头欺软怕硬的朝廷歹人，我可是向来便不会心软，下手也半点不会留情面。你现在落到了我手里，就乖乖听话，就算有怨言，也只能在肚子里说一说，叫我看见脸色不对，怕是会忍不住，下手教教你规矩。不过，我这个人也好说话，只要你不来撩拨我，我也不愿欺负你。我本不是喜欢虐杀之人，要是惹急了，也只能一边边折断你的手脚，若真如此，只怕我以后放了你，你这手脚也会留下残疾，使不得什么精深的功夫来。” 说到此处，周芷若伸长了胳膊，把殷离的脸掰了过来，逼她看向自己。而后和颜悦色、温声细语地与她道，“到那时候，不说你家人已死，挽回不得，就连金花婆婆也会嫌弃你不中用，不再要你了。” 之后手下又一抖，用把刚才那处刚安好的腿再次腕折断。而后拾了这颤抖的断腿放在身上，慢慢掰着她的脸，叫她看向自己，微微一笑，“知道我的性子了？” “是。”殷离此刻心内颤抖，她一点也不怀疑，只要自己再骂一声，周芷若会如刚才一般，立时再断了她刚接好的四肢，然后一个个掰正回来，再固定敷药。如果她敢继续骂，周芷若必然会继续折断，循环往复，直到那处的骨头都磨碎了，再也长不起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必刚才好多了。”周芷若见殷离不再嘴硬，便没再折磨她，包好了腿脚，上好了药，走到殷离前头，抱着她坐起身来，靠在屋里的顶梁柱上，拨动了下放凉了的菜粥，便要喂她。 “张嘴。”周芷若看向殷离，殷离一脸抗拒警惕地看了过来，但与周芷若的目光一接触便随即败下阵来，垂下眼，一声不吭，也没有要张嘴的意思。 “你放心，这里头没下毒。就算你不在我手里，我峨眉派也少有用毒的习惯。就是带了毒药，尽数用在你身上，也太过浪费了。”周芷若不怕她不信，自己先尝了一口，而后又盛了一勺子放在殷离嘴边，眼看着她慢慢张嘴，抿了下去。 “金花婆婆找到了明教的密道没有？”喂了几勺子饭，周芷若忽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殷离闻言便抬眼看了看她，却只见周芷若半合的眼睑，鸦黑的睫毛落在那细瓷般的脸上，颇有些琉璃易碎的脆弱之感。 殷离不过一瞬便把这错觉尽数抛诸脑后，把心内途生的艳羡和亲近抛诸脑后，狠狠地把视线移到另一边，僵硬地回答道，“不知道。明教的密道向来只有教主一人知道，现在光明上主事的人是杨逍，他可能会知道密道，但婆婆还没有探查出来。” “是吗？”周芷若倒不太怀疑殷离的这番说辞，殷离本是不擅说谎之人，只看她半点神色未动，语调畅快，半点畏难之处没有，便知她大半所说都是自己所知的真相。因此也不载苛待，接着喂她吃饭。 “那金花婆婆为什么从来不曾教过你她的功夫？是她的功夫不合适你练，还是你执意要习亡母的功夫？”周芷若皱了皱眉头，金花婆婆的武功虽不低，却也算不上顶尖中的顶尖，就连四大法王之首的名号也是立下大功之后，旁人让给她的，她身上最好的功夫便应是一身水性。若因此为道理，不教导殷离，也算是说得过去。 “是我要学母亲的功夫，我就要用千蛛万毒手这门功夫，杀了那个见色忘义的男人。我要叫他明白，当年母亲为了他，到底放弃了多少。”殷离一提起殷野王便愤恨不已，虽然没有咬牙切齿，声音不甚大，但这平静之中，似乎蕴藏着更大的力量，就像是暴雨前的乌云，漆黑黑一片，只看着便令人压抑。 “我听说，殷野王有两个儿子，皆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你要杀了他们吗？”周芷若垂下眼，看着碗里仅剩小半的菜粥，一边慢慢搅动，一边问道。 “若得了机会，我自然也要杀了他们。若非因着他们出生，我娘何苦被如此嫌弃，那贱人不就是仗着个柔弱的身子和两个儿子才故意欺负我们的吗？我当初一刀宰了她着实是太过便宜她了，这一回我非要一刀一刀，剐了她的孩子才好。”殷离说道此处，愈加愤恨，不觉眼里竟留下泪来。 “世间男子多薄幸。你娘所遇非人，也是无奈之事。”殷离沉浸在往日的仇恨中，还不曾发觉，周芷若却觉得外头的树影似乎动了一动，好似有人来。但等了一等，却并未听见什么动静，周芷若也只好装作不知，继续与殷离说话，仿佛自己的所有心神都在她身上。 “若非你出身魔教，我倒有意求师父收留你了。峨眉派虽然也收男弟子，但因历代掌门皆是女子，故而所学功法内力较之别派又有不同。我常常想，女子体弱，又少有高人名宿，故而常受欺凌，不得已才委屈自身。就像你娘，如果不是嫁进了天鹰教，就算是散尽了毒功，也未必会得如此慢待。说到此处，倒想了一个法子，既可保你毒功不散，亦可叫你容颜恢复些许。”周芷若说到此处，也不着急，静静看着殷离。殷离却颇为迟疑，不敢相信这般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眼里扔满是戒备。 “等你手脚好了，自己在脸上轻轻划伤几道，叫毒水流出来，容貌自然就会恢复大半。这一身的功夫内力却不会有半点影响。”周芷若说完，眼睛不自觉地往身后又瞄了瞄，总觉得刚才外头又有人闪过，不过那人轻功太高，自己恐怕非是他的对手。 不会是青翼蝠王韦一笑吧。周芷若心中暗暗叹气，若是灭绝师太在此，她们或可抵挡一二，就算有人被掳，也不过偶尔一次而已，现在她们几个师姐妹，武功不过尔尔，又不曾修习过什么剑阵，真要对战韦一笑，怕是半点赢的几率都没有。 除非…… “这倒是个法子，等我好了，尽可以试上一试。反正这张脸我早就不想要了，划伤几道，最多就是更难看些，本也没什么损失。”殷离流尽了眼泪，低头往衣服上蹭了蹭，又恢复她平日里倔强的本性，昂首道。 “这是自然。”周芷若随声附和了一句，注意力还落在外头的数枝上。只见这柴屋中底下的树影纹丝未动，也不知那人是走了，还是扔在。不过周芷若也到底因此歇了继续与殷离说话的心思，站起身，想要看看后头是否有人受了伤来。 “啊~”周芷若刚一转身，便听得外头有女子高声喊叫，一时也顾不得殷离，紧紧提着一股真气，几个起落便来到峨眉诸人所居的院落中，而后看见丁敏君挥舞着剑，急急冲来，对着周芷若道，“贝锦仪师妹被人捉走了。” 什么？周芷若闻言大惊，也顾不得平日里维持的虚伪仪态，拉着丁敏君便问，“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东向去了。那个青袍怪人脸上带着面具，故意戏耍与我。一转眼竟然掳了贝师妹。”丁敏君满面愤恨，只有藏在袖下颤抖的手，方才说明了她的恐惧。 “好。”周芷若没心思听她废话，在得知方向后便急急追了过去。那韦一笑身中寒毒，每次运功之后可是要吸食人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锦仪之死 周芷若顺着来路追了回去，刚到柴房，便看见里头多了两个人。一个青袍人面上带着丑陋的木制面具，一动不动地站在柴方里，怀里抱着一个女子，不必细看，周芷若便知他怀里抱着的必是贝锦仪。 “原来是蝠王来了，我说谁有这般的功夫，无声无息就拿下了师姐。”周芷若手持利剑，凝神屏息，一步步逼近屋内。原本面对着她的殷离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冲着她勾了勾嘴角。 “你这小丫头，果然知道不少。”韦一笑的声音有些刻意的沙哑，像漏风的破房子一般，听着便觉怕人。 周芷若闻言顿了一顿，心下愈发提了起来，“前辈谬赞了。” 话音未落，丁敏君、静虚、宋青书与峨眉诸弟子等人皆持剑而来，一见这般阵势，无需多言，首先把这小小的柴房团团围住。 “这一日来，旁人许是不曾知晓，可我一直在左近，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倒是个正派的好苗子。看在你给这小丫头包扎喂饭的份上，我就慈悲些，叫你挑选一回。你是想要自己死，还是要她死？”韦一笑并不把峨眉众人放在眼里，只对着周芷若，丝丝拉拉地说道。 “我听过一个江湖传闻，说蝠王喜食人血非是自愿，而是必要。听闻您当初练寒冰绵掌练出了茬子，若是运功之后不食人血，就会全身血液冰冷凝结，活活冻死。我要是有法子，帮您去了这个弊病呢？”周芷若上前一步，想要看看贝锦仪是否还活着。毕竟贝锦仪此时的姿势太过奇怪，便是被人点了穴道，无力挣脱，也不该如此松软地把胳膊扭成这般的怪状才对。 “周芷若，你说什么呢？”丁敏君一听什么寒冰掌，什么血液冰冷凝结，不必细想，便知是一门难得的阴寒功夫。要救这般毛病，最好的法子自是九阳神功。这功法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峨眉独有，若真告知了这魔教怪人，岂非临阵资敌，故而忍耐不得，厉声暴喝。 “芷若师妹，你且莫要胡说，快快退出屋来，我们共救贝师妹出来。”静虚也如丁敏君一般，猜到了些许前因后果。但她想的更多些。贝锦仪已是落在那魔教之人的手中，便是周芷若想要上前相替，也未必能够如愿，反给了他机会，叫这魔教之人再伤我正派一人。不如众人齐心协力，结成阵势，或可抵挡一二。 “前辈要是不想听芷若此言，就放了贝师姐，擒了我去。”周芷若往前又是一步，站在了韦一笑的面前。只见面前人影一闪，也不见韦一笑有何动作，面前便失了人来。周芷若想也未想，顺手往身后一刺，刚感觉到有东西顺着剑锋闪过，自己背心便是狠狠一痛，一股阴寒之力顺着背心直传而来，登时便游遍全身，再使不得力出来，冻瘫在地上。 “嘿嘿，你这小丫头，想的倒是美。”韦一笑看着自己袖子上的血迹，大感惊讶。自他这轻功大成之后，便少有人能再伤了他。像今日这般随心而出的剑招，更是应半点都碰他不着。他本想要杀鸡儆猴，叫外头那些尼姑女侠心生惧意，可此时却改了主意。也许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确实知道什么秘法，能解了自己这寒毒。 想到此处，韦一笑不禁长声一笑。站在门外持剑警戒想要冲将上来的静虚等人听到这声音，皆心神俱荡，静虚与宋青书还好些，丁敏君等人也可勉力支持，不过身后有两个内力低微的，却是直接扔下了手中的剑，堵住了耳朵。 周芷若自挨了韦一笑一掌，便全力运转体内的九阳真经。立时，数年的苦练汇成了暖暖煦阳，她体内冰冻之河犹如得遇春日，块块寒冰之下皆化作涓涓细流，青紫的嘴唇也慢慢恢复了血色。幸而天色极暗，屋里的灯光也昏黄，方才无人发现。 韦一笑的长笑并没有阻碍到周芷若的恢复，但她依旧瘫在地上，细细地查探局势。这个角度，她终于能看清贝锦仪的脸了。她还没有死，只是闭着眼睛，昏迷不醒，可胸口仍有微微的起伏，想来还是活着的。不过，若要半点不惊动韦一笑，救下贝锦仪，却是难上加难了。除非韦一笑会选择吸自己的血，否则她根本胜不过韦一笑独步天下的轻功。 “区区这般废物，也想灭我明教，真是笑死人了。”宋青书、静虚等人一觉身后的弟子可能支撑不住，便不再持剑对峙，而是纷纷甩出暗器，想要阻隔一二。自然，韦一笑不过身形轻动，便在这狭小的屋内晃了几圈，半点衣袖都没沾上，比刚才周芷若福至心灵的一剑查得远了。 韦一笑见静虚、宋青书等人皆是这般功力，那自己半点法子没有，原本因着周芷若升起的两分戒心立时又消散得无边无际，讽刺一句，也不再与这些人纠缠，当着所有人的面又闪身晃回到屋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托起贝锦仪来，一张口，咬向了她的脖子。 周芷若一见之下大惊，也不顾自己还未缓和回来的身子，强撑着起身举剑刺去。可到底是刚刚缓过劲儿来，周芷若身上根本没什么力气，甚至依旧僵直得很。 韦一笑骤然见周芷若起来，心里先是一惊，依着他平日一击，若无高手相助，周芷若就算要恢复过来，也得花费个一天一夜的功夫。可现在她竟然能破了自己的掌力，站起身来。不过，看着周芷若摇摇晃晃的身子，韦一笑自得地狠狠吸了一大口血，这般连剑都拿不稳，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 下一刻，周芷若的剑尖便如针芒，闪着精光刺到了韦一笑的眼前。韦一笑用身前的贝锦仪一档，周芷若连忙缩手，偏了剑势，不觉漏了空子，被韦一笑插进身来，砰地一脚，踢伤了持剑的右手。 “你这小丫头到还有两分样子。可惜，”韦一笑话未说完，屋外的静虚、宋青书等人便从屋外冲了进来。宋青书一手护住捂着腕子的周芷若，静虚与丁敏君双剑并发，齐齐向着韦一笑刺来，韦一笑哈哈一笑，把贝锦仪的身体往前一抛，挡住了静虚与丁敏君的去路，而自己的脚下却拐了弯，俯身去抓殷离。 “暗器。”周芷若眼看着贝锦仪被韦一笑抛了出来，虽不知其生死，但到底松了口气，不再想要用剑强攻。伸手从怀里摸了枝袖箭出来，看也未看，立时往殷离处掷去。 韦一笑一挥衣袖便将其挡下，把殷离抗灾肩上，迎着门口持剑阻拦的峨眉弟子便冲了过去。 周芷若知道自家这些师姐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见势不好，忙高喝一声，“让他走。”可却是完了。只见韦一笑如鬼魅般穿过门口刺来的剑锋，顺带着一人一掌，狠狠打在那门口一男一女，两位弟子的身上。周芷若阻拦不及，也追赶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扛着殷离大摇大摆地出了门去，只能再扔两件暗器，聊以慰藉。 “贝师妹死了。”丁敏君一脸铁青，撑着贝锦仪的尸体，狠狠地转过头来，看着周芷若道，“他到底是谁？听师妹的语气，倒似乎是识得的。” “他是魔教四大法王之一，青翼蝠王韦一笑，向来以轻功见长，内里冰寒。怎么，师姐就从未听说过他？难道上这光明顶之前，师姐就没研究过魔教的高手和路线方位？”周芷若从未想过与自己生活多年，情谊甚深的贝锦仪会在此处被青翼蝠王吸干了血去，整个人都蒙得厉害，骤然听见丁敏君此言，毫无意识便顶了她回去，而后这心里方才像开了个闸口一般，缓过气来，心也跟着砰砰地跳起来，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了满脸。 除了灭绝师太，峨眉之中，与她最好的师姐妹便是贝锦仪了。 愤恨、哀伤和恐惧立时便如潮水一般席卷了周芷若。她略过了所有看向自己的目光，仿佛这世界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也没听见丁敏君又说了什么话，也没注意到静虚开口，只是看着那个垂着头的小师姐，一心只是想着自己今天早上与她说了话，晚饭的时候还约好了要秉烛夜谈，她还没有和贝锦仪说，自己已经把宋青书睡了呢…… 眼看着周芷若木木呆呆，刚呛了丁敏君转瞬就突然流了泪来。宋青书心里只觉得跟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疼起来。他从未见过周芷若这般的样子，在他心里，周芷若似乎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秀美的面孔中透着无法言喻的坚定，就算是脆弱之时，也并无如此的失魂落魄。他想要伸出手，拉她一下，或是把人抱进怀里，但脑海里不知怎地竟想起周芷若平素的绝情之语，想起自己与她“清清白白”的身份，想起她一心只为峨眉派之言……手指到底只是动了动，没有伸出去，心里也升出一股隐秘的快意，似乎在此刻终于报复了周芷若的“无情无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过往尘烟 贝锦仪并不是周芷若在峨眉山上所见的第一个师姐，也不是最初那几月便与她厮混在一起的同伴。贝锦仪初时只是周芷若遥望灭绝师太是，那个面目温柔，神情和善的大姐姐，在山上几个月，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过，见了面，也不过称一声“师姐”而已。 直到周芷若初露锋芒，所学所思皆快人一步，旁人需要学个一年多的入门剑法，她不过短短一月就习得虎虎生风，连与教习的师姐对战，也半丝不惧，浑身上下透着刚强。以至于周芷若被其余同门排挤，在练习时故意与她作对，不肯好好喂招，动辄便是故意弃了剑去，说她故意伤人，而后便无人再与周芷若说话了。 那些小女生排挤人的手段在经历落在周芷若的眼里，不过是形同虚幻，根本不必搭理。只是这武功心法的精妙绝伦之处与上个世界的平庸觉然不同，因此方才有些眷眷不舍，便知学了些粗浅的剑招也是日夜习练，还故意跑到灭绝师太常去的地方，故意将自己新想的剑招和往日所学融合在一起，尽数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汲汲营营得叫人唾弃。 不过幸好灭绝师太倒是很喜欢周芷若这般的苗子，开始用心指导，多加关怀，而年长的师姐们也并不觉得年纪幼小的周芷若会威胁她们的地位，因此便多了些亲善和蔼。贝锦仪，也随着众人，在这个时候慢慢与她越走越近。 贝锦仪出身武学世家，与静虚静玄等师姐都很是不同。在峨眉派里，出身世家的师姐妹少有出家的，而静字辈的几个师姐皆是出身贫苦，又或者遭逢大难，因此看破红尘，不愿与人结亲，早早就剃了头发，与灭绝师太一般，做了尼姑。如果依着出身经历，周芷若本该与静虚师姐等人一起休息。不过她那时还太小，静虚她们也事多人忙，稍有空闲，因此周芷若也这孩子能像个跟屁虫一般，跟着只大她几岁的贝锦仪。 贝锦仪的性子很好，对多出来的小师妹很是照顾。不光是照顾周芷若，对其余的师妹师弟也不错。她知道周芷若受人排挤之后，并没有贸然帮她，或是训斥旁的师妹，也许她也能看出来，周芷若本就不在乎这些。但她依旧带着小小的周芷若习武、吃饭、睡觉……峨眉山上的小路，林子里藏的山洞细泉，还有石头上凿出的小洞，好多地方都是贝锦仪带着周芷若一点点去经过，一点点去发掘的。在她们最淘气的时候，整座峨眉山上的猴子都避着她们走，鸟雀也早早飞去躲避，无论她们走到哪里都没有一个活物留下来。 后来，周芷若自觉学有小成，便偷偷出了门，留书给灭绝师太，去杀张无忌，取九阳真经。贝锦仪当时与周芷若关系还好，但周芷若还是一句都没有跟她说，只是常常半夜睡不着觉，站在外头看星星，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贝锦仪只以为是小姑娘到了岁数，心生叛逆，也不曾计较，而是温声劝慰，还说要与灭绝师太告假，带她出去玩。 但终究，是周芷若不告而别。 等周芷若再度回来之后，便一跃成为灭绝师太身边最得宠的人。从原本的房间中搬了出来，移到了灭绝师太的左近，武功内力皆得了灭绝师太的亲自指点，九阳真经也尽数修习，毫不藏私。对外见客，也常常叫周芷若出去露脸。以至于峨眉上下都说，周芷若是灭绝师太的关门弟子，与众不同，日后可能会传其衣钵的。 自然，这般的宠爱落在静字辈师姐与所有年长师姐的眼里，都犹如针刺一般，只是顾及着灭绝师太的威严，无人敢欺辱与她。但到底也渐渐的梳理了。本来周芷若初入灭绝师太眼里之时，丁敏君为了气一个师妹，还故意带着她练剑，教她如何习八卦，走内力，教她何谓之冲，何谓之急，还在无聊时指点过双手互拨之术。当时周芷若自然洞悉了内情，知道丁敏君不过是因着要气郑门鸳鸯刀出身的郑媛师姐，方才故意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因此也并不放在心上，至于其后，丁敏君不在搭理自己，也没有过度的伤心愤恨。 但是贝锦仪不同。周芷若不告而别之后，回来两人着实生分了些日子。也许贝锦仪也心存羡慕妒忌，也曾自怜自伤，甚至得过旁人的笑话，说她养了个白眼狼。但后来，峨眉上下除了灭绝师太和一些有意攀附的师弟师妹，再无人愿意与周芷若深交之时，贝锦仪又站了出来，主动化解了尴尬，又和好如初。依旧如往常一样，该练剑练剑，该休息休息，依旧把她当做一个年幼的师妹，当做雏鸟一般照顾。 但雏鸟总有一天会长大，大鹏也总有一天会展翅。周芷若为了活命，为了叫灭绝师太不必惨死，话说的越来越多，在外人面前也愈发露脸。到了前些时候，连静玄师姐都开始对周芷若起了戒备之心，但贝锦仪似乎感知不到一般，依旧没心没肺，待她如初。 也许贝锦仪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峨眉的掌门，也许她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妹确实很好，就算是做了未来掌门也并没有什么让她不忿的。 周芷若还记得在武当山的夜晚，那一日她刚与俞二侠交过手，灭绝师太心里其实很得意，但依旧端着她高人掌门的劲头，半点喜意都不露。静玄师姐与常安师姐等人愈发的客气疏离，只有贝锦仪拉着自己，晚上又钻到了一起，然后问她，“你看见宋少侠的神色没有，满心满眼都是你。你还是与以前一般，不想嫁到武当去吗？” 周芷若自然是摇了头。她从未觉得峨眉的下一任掌门会不是自己。要和宋青书在一起，除非他脱离武当，放弃一身的傲气和荣耀，入赘到峨眉来，方才能守得住她。但这对宋青书太过残忍和委屈了。她不是陈友谅，也不必有意要利用他做什么，两个人各有各的路，说不得还能相互扶持，把少林给拉下神坛，做不成武林魁首，天下第一大派。 就在今日，刚才吃完饭，周芷若拿着瓷碗准备给殷离送饭的时候，贝锦仪还对自己笑着，说自己是东郭先生，好心未必会有好报。 那时周芷若还嬉笑着，回她说，等回来了，便好好教训你。结果不到一个时辰，两个人就阴阳两隔，再也无法玩笑，嬉戏了。 眼泪自周芷若的眼眶中流出，像江南梅雨季节里淅淅沥沥的小雨，再也没有断过。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悲伤，也不该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翻来覆去地想贝锦仪平日的音容笑貌，更不该失了控制，仿若一个小姑娘，无助而又悲伤地在丁敏君、静虚和峨眉的师姐妹面前泪流成河。她应该坚强、理智，略带些悲伤地把丁敏君质疑自己的话压下去，而后睿智地抢占上风，把自己刚才的不慎之言磨灭掉，成熟而又聪慧地把在场所有人的恐惧压下去，激起他们的恨意，并商议下一步对付青翼蝠王的方法。一步步占据主动权，和今天的所有时刻一样，强大而又完美，让若有人都对自己心服口服。 但是她做不到。人和人是不一样。每一个人都有她的软肋，而她周芷若的软肋就是灭绝师太和贝锦仪。现在，贝锦仪死了。 “芷若师妹。”周芷若恍惚听见静虚在唤她，但她却半点回应的气力都没有。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对躯体的控制，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挨到贝锦仪的尸体前，是如何被丁敏君用剑指着，又是如何躲过丁敏君的巴掌，一手甩开了她，把贝锦仪夺回了怀里。 周芷若的目光渐渐少了焦距，恍惚望着前头，但依旧能够看见身边人的动作。丁敏君头一次被这么下了面子，心有不甘地想要和她打上一架，找回场子，但被静虚师姐拦住了。静虚一边担忧地看了这边一眼，一边伸手堵住丁敏君的攻势，推拒着她往外走，然后开口冲着一旁说了句什么，站着的宋青书也跟着一同出去了。 “你，你装什么！师姐，你竟然信她？她那么小就知道扒着师父的大腿往上爬了……”丁敏君的声音渐行渐远，周芷若恍恍惚惚听见了这么一句，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在她的眼里，面前的贝锦仪面无血色，甚至皮肤都有些抽紧、干巴，毫无光泽，但依旧和活着一般模样，似乎只是睡着了。 但她的脖子上有一个深深的伤口，旁边都淤青了，还能看出一个清晰的牙印来。周芷若觉得自己的心漏停了两拍，头嗡嗡疼得厉害。她现在根本就不想去理峨眉派里师姐妹之间的关系，她只想杀了青翼蝠王，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放干他的血，诱发他的寒毒，叫他受尽折磨而死。 她只想报仇为贝锦仪报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重新振作 众人离去的时候，周芷若抱着贝锦仪痴痴地坐在柴房里，背对着人，什么话也不说。第二天清晨，也不知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原本以为深受打击，继续作雕像一般的周芷若竟然又活了过来，自己换了身素衣服，洗了脸不说，还给贝锦仪换了套新衣，整整齐齐地摆在自己的屋里，脸上盖了白布，如普通待下葬的人一般，收拾得齐备。 这模样比昨日的失控更为吓人。 卫璧作为主人起来得早，一进院子就听到底下的老仆来报，说周芷若周姑娘也不知道睡没睡，一大早也不叫人，自己打了水，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又打了一桶，把贝锦仪贝姑娘的尸体抱了进去，关了门，似乎清洗了尸身，换了衣服。 可能是见了昨晚周芷若伤心欲绝的模样，今早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着实可怕，眼睛明明红的厉害，但神色却如往常一样，见着人亲切礼貌，就算是对着仆妇也半点架子没有，早上看见他们还点头微笑，和昨天傍晚来厨房取饭时的神情一模一样，但总让人觉得特别不对劲儿，好似一望无际的大海，没人知道底下是如何的暗潮凶险。 卫璧闻言也只能点了点头，摆摆手叫人多注意着些。峨眉派远来是客，且无论江湖地位，还是武功气势，都高出朱武连环庄不止一截。若是当初两位庄主在时，或可撑一撑场子，此时他卫璧一人，就算再加上武青婴，一共两个，恐怕连一个丁敏君都不是对手，遑论静虚与周芷若。昨晚上他虽未动手，一直与那峨眉的几个男弟子站在外围，但他也算是瞧明白了，若依着昨晚那情形，也就周芷若能与韦一笑过上两招，剩下的峨眉弟子，哪一个都不是韦一笑的一合之敌，就算是峨眉众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是韦一笑的对手。对方那身法、轻功，就算是朱武两位庄主在都碰不到他的衣角，可周芷若的剑却能伤了他。即使是韦一笑轻敌，可后来周芷若能突然站起身来，显然内力不弱，就算与韦一笑比很是不如，与其余在场所有人比，已是不同寻常了。看那周芷若的年纪，今年似乎还未满双十呢。 “卫少侠。”卫璧正兀自愣神，猛然听见耳边有人唤他，一抬眼方才发现周芷若就站在距他三四步的地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卫璧的心刚一提上来，便被周芷若下一刻的哀婉眼泪给冲散了大半。 “劳烦卫少侠去附近问问，有没有棺材铺，若是有，便替我定两个来。银钱自然不会少，若有厚些的，便要厚些的。顺便再做两个排位来，一个写峨眉贝锦仪，另一个空着。等到韦一笑死了，正好能用上。要是死的是我，还劳烦卫少侠把我的名字，填进去。”周芷若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身后陆续有脚步传来，故意眼睛往下一瞥，不带一丝温度，冷冰冰地道。 “芷若，寻韦一笑为锦仪报仇之事不急于一时，等到师父来了，攻上光明顶，自会有手刃魔教法王的机会。你此时势单力薄，又不知其踪迹，若贸贸然去报仇，落入贼子的陷阱，得不偿失。”静虚这一夜也没睡好，今晨她亦早早起了来，不过还是稍稍晚了些，一到此处就听见周芷若这番的言辞，心里不由愈发担忧。 “静虚师姐莫急，芷若不会冲动妄为。”周芷若闻言转过身，垂首道，“只是想备用罢了。说实话，我周芷若自上了这昆仑山来，就没想着要活着回去。能亲眼看着剿灭魔教自然是好，可若看不见，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人生自古谁无死，芷若不求个青史留名，只求个良心能安。我们习武，不就是为了能有这一天么。魔教之徒凶狠狡诈，芷若自来时便早已细细查过他们的事迹传说，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因何而死，芷若心里早已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就算昨晚不是贝师姐遇难，依着青翼蝠王那一身治不得的寒毒，他也必要寻一师姐妹吸血救命。他虽武功高强，但德行却犹如蝼蚁，一举一动都要靠着旁人来给他续命，若是不慎去了个人迹罕至之处，怕是活活被毒功冻死。这般的宵小，就算是我斗不过，还有师父，还有天下英豪。”周芷若早已缓了过来，也许只是面上缓了过来，可心里的恨意却一刻未停，反而因着这一夜的功夫，愈加深入骨髓。她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师姐妹，看着她们从柔弱到坚强的面孔，心里却是细细密密的疼。也许再过几日，这些熟悉的面孔会愈加少去，而这大势之后，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了。”静虚闻言嫌是松了口气，后来心中竟然激荡起来，涤荡宵小，匡扶正义，是每一个正道之士的心中所愿，便是这途中遇到了些许艰难，也不该退缩不前。韦一笑来的太快，功夫也太诡异，手段又是如此残忍，也不怪周芷若伤心悲痛，就是她一想到贝锦仪昨晚遇难的样子，也是心如刀绞。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韦一笑随时可能再来。不是芷若不甘心，也不想叫其他师姐妹再无辜丧命。师父怕是来得晚，但别派的前辈也许会有到了附近的。不知师姐可曾有耳闻。”周芷若看见丁敏君也出了门，眼看着便要到了跟前，不由抬起头来，望着静虚。 静虚闻言也是一皱眉，昨晚那韦一笑离去时她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别看着昨晚那般态势，似乎是她与众位师姐妹反应不及，才叫韦一笑得了手。可她自己心里明白，韦一笑身法诡奇，自己用上全力都跟不上他半步，若真是自己落到了他手里，也未必能够挣脱，更遑论其他姐妹。也许只有周芷若，能有空使个同归于尽的招数，旁的人，怕是皆要如贝锦仪一般，被他吸干血液而死了。 “听说少林派的大师早早就出发了，只是不知路线，应不与我们同道，离得怕是稍远。倒是昆仑派的前辈，听闻前两日还有人在左近见过，也许能去求见。”静虚略一沉吟，刚说了这两个派别就见丁敏君挤上前来，脸带嘲讽，不屑开口。 “师姐这话咱们自己人说说就行了，真传出去，咱们峨眉大弟子竟要求昆仑派的庇护，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那脸还要不要了？我们峨眉与昆仑本是平起平坐，若真论上功法来，未必就比他们差了，不过是我们修习日短，方才差了些。况且我们这时候过去求主，后头还有一个飘忽不定的尾巴，要是那韦一笑不掳咱们峨眉的人了，反去掳昆仑的弟子，一旦得了手，我们岂不是平白与昆仑结了仇？周师妹胆子小，见识少，这话随口说说也就罢了。毕竟她也代表不了峨眉，说不定那一日就嫁到别派去了，但师姐可要多多顾及。”丁敏君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看了宋青书的房门一眼，所幸宋青书并未出来，否则那场景就是尴尬得紧了。 周芷若闻言默默看了丁敏君一眼，倒是没有出言反驳，也没有点头认同，而是默默地曲了下手指，想要摸摸左臂上那枚假的守宫砂，但是这举动太过刻意，到底是忍住了。 不过，法子总是人想的。举派求助这事既然做不来，那就另想一个法子。成昆一定早早就来到这附近了，他熟悉地形，又知道密道，也不知现在埋伏在何处，是自己一个儿藏了起来还是混在少林的队伍里除魔卫道。 无论怎么着，她周芷若总会要让那个心系师妹的混元霹雳手成昆自己寻来。 圆真摸了摸脸上的血污，从死人堆里爬起身来，借着皎洁的月色又从怀里掏出了一跟细细长长的布条，眯着眼，看上头写着两句话。一句是：你放我成师哥下山，任何责罚，我都甘心领受。另一句是：我娶到你的人，却娶不到你的心。 这两句话，在这数十年里，如跗骨之蛆，日日夜夜地折磨在他的心头，叫他一闭上眼就止不住地回想那日的场景。这些年来，他之所以藏身少林，不止是因为少林高僧众多，且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能护他周全，更是因为那日日夜夜的梵音和檀香能静他心神，能叫他在报仇之前忍下心来，不折磨自己到伤神崩溃。每次他化身魔教之人做了恶，他都要再佛前诵经持戒，洒扫庭院，平日在寺里也是与人为善，少有争执，凡事动心忍性，常怀悲悯之心，也因此，少林上下无一人曾怀疑过他，他师父空见大师更是对他深信不疑，因此才会任由自己被谢逊活活打死。 阿弥陀佛。圆真忍不住又打了个佛号。要不是他突然看见这满天四散的纸条，他本来想要等到最后几日再假死逃遁的，可如今，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和过往，要激他相见，他便是不能不见。毕竟那日明教的密道，本该是空无一人才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远来是客 圆真赶到朱武连环庄的手，庄内灯火通明，外边的树枝围墙上都被扯了细线，上头悬挂了瓦片铃铛等物，似乎在严加防范，也不知是得罪了哪位厉害的仇敌。 不过她们既然来了此处，意欲剿灭明教，那遇上了明教的高手也只能算是她们命不好，怪不得别人。不过，到底是谁，竟能知道师妹死的那日，在明教的密道里，师妹与阳顶天死时的对话呢？ 那日分明只有自己一个人。圆真冷着脸越过细线，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到了前厅。只见前厅上放了两口棺材，皆未盖上盖子。圆真心中奇怪，上前一瞧，只见其中一个盛了一具女尸，似乎是刚去世不久，但脸上半点血色都无，虽画了脂粉眉毛，依旧脸颊凹陷，颇为恐怖。而另一具，这是一个带着木制面具的男人，圆真不必探鼻息，也不必细查其胸腹呼吸，只一靠近，全身的毛孔便皆立了起来，没有半分预兆，便已退后了数步。 那躺在棺材里装尸体的青袍人在一下刻也砰地一声弹了起来，避过圆真手上的牛毛针，一个呼吸就贴到了圆真身后，可却未曾想到，他这准备偷袭的寒冰绵掌正遇上圆真有备而来的幻阴指，两人皆后退一步，被对方的寒气冻得抖了一抖。 “告诉峨眉的周芷若，这棺材我已替她躺过了，舒服得很，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自己躺进去，和她的师姐做个伴了。”韦一笑一击之下心生戒备，也不与圆真硬拼，夺门之后便狂奔而去，不在恋战。而圆真也并不追赶，眼看着他走了，而后捏了捏绑在自己腕子上的布条，喃喃而语，“周芷若。” “周姑娘。”卫璧看着面前的周芷若，全身戒备，想要往后退上一步，但他的右脚跟已经抵上了床角，身后已再无可退之地。 “卫少侠慌什么，我不过是来看看武女侠的。这都好几日了，武女侠的身体还没有好，是不是被那妖女下了毒，又不好与师兄说，自己忍着呢？我虽不曾着意学医，但也听过些药方毒方，或许能帮上一帮呢。”周芷若早就猜到武青婴在装病，但一直没工夫搭理，不过韦一笑一直没来，圆真也未曾出现，她的心里愈发慌乱，脾气也愈发暴戾，只是不好将气撒到峨眉诸位师姐妹头上，因而故意过来，寻武青婴的晦气。也算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我，我这身子本是旧病，非是那妖女所伤，多谢周姑娘关心了。”武青婴坐在帐子后头，手里持着剑，语气倒并不多客气。也就是卫璧师兄关心则乱，方才不许她出门。其实也没甚么可怕的，那周芷如功夫再高，年纪在那里摆着，也高不到哪里去。听说峨眉的那些弟子都不曾听过几年前他们朱武山庄与周芷若的龃龉，就算起了冲突，他们也未必会偏帮周芷若。况且依着那位丁敏君师姐的脾气，恐怕还要故意帮着自己，与周芷若作对呢。 到底是师兄太小心了些。武青婴一撇嘴，就要下床。但帐子被卫璧紧紧地用手拽住了，不许她出来。 “师妹年轻气盛，又喜欢逞强，知道周姑娘来了，就算是身子不好也一定要起来。但我这个做兄长的却不能凡事都依着她。想来周姑娘也能明白。”卫璧盯着周芷若，挡在武青婴的前头，抓着剑的手已是青筋毕露了。 “既然卫少侠这么说了，芷若自然不好再强人所难。但是刚才芷若似乎在外墙处看见一处破损，不如请卫少侠陪着芷若，一起去看看。”周芷若一看那帐子震来震去的动静，便知那里头的武青婴根本管不住，也不说破，故意刺激了一句。 “好。”卫璧话音未落，那床上的锦帐便被一把撕落了下来，武青婴怒目看了眼周芷若，而后对着卫璧道，“不好，不许去。” “武女侠这面色可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周芷若看着骄纵依旧的武青婴，手痒痒得很，“不过这般着急，怕是担心卫少侠与我碰见魔教的韦一笑，被他吸了血去？其实这庄里的诸般警戒都是哄孩子的玩意，他那般的高手，自是来去无阻，我们在何处，都未必安全。武女侠就不必担心了。” 周芷若一边说，一边上前。卫璧刚要抵挡，但剑还未出鞘，便被周芷若一掌摁住，使不出力来，只能看着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况且，卫少侠与我还有许多私密话要讲，就是师妹也不好擅听，是也不是？” “是。”卫璧被周芷若一压便动弹不得，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自己这师妹看不清形势，恐要糟糕，连忙又加了一句，“我一心爱慕周姑娘，周姑娘有命，卫璧不敢不从。师妹，你就不要闹了。” “你说什么？”武青婴大为惊讶，原来这些天他不许自己出去竟是因为看上了周芷若。怪不得，怪不得！ 想明此处，武青婴也不再如刚才一般犹犹豫豫，挥手便要给卫璧一个耳光。 “武女侠，卫少侠总是你的师兄，便是平日宠溺你了些，你也不该想打打，想骂骂，毫不尊重吧。”周芷若被刚才卫璧的话和忽然冲着自己飘来的哀求目光弄得心里一软，继而松开了摁住卫璧的手，一把抓住了武青婴的腕子。 “周姑娘，我师妹的性子只是急了些。”卫璧说完，便觉周芷若突然侧过头来，眼神如鹰隼一般，便不由自主地垂了眼，避过周芷若的眼神，也没注意到，周芷若突如其来的扭头，并不是冲着他的。 外头又来人了。周芷若听见外头的动静，往窗口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外头的人应该是以为高手，不过她早早在地上洒了粗粝的沙子，便是轻功卓绝，骤然落地也会有细细的沙声，外头无风无树，这声音着实来得诡异。也不知来人是谁？是韦一笑，还是圆真？ “你与我出去说。”周芷若一扬手把武青婴摔在床上，伸手点了她穴道，不让她乱动，转过身顺手拉着卫璧便往外走。 卫璧有心慢上一些，但根本敌不过周芷若，只能踉跄着被她拉出门去，而后看着周芷若站在门口，换了张温柔面孔，对着里面扬声道，“武师妹，你独个儿好好将养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你这是做什么。”卫璧凝眉，好好的为什么要给武青婴点了穴道，要是韦一笑在附近，趁着没人，岂不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大敌当前，我叫她老实一些。难道还能故意害她不成？”周芷若心里就是故意的。她故意点住武青婴的穴道，有故意在门口说明里头是一个人，还故意换了张和善面孔，就是给刚才窗外人听的。如果那人是韦一笑，恐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故技重施，吸干武青婴的血。这样一来，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也能把小时候的仇给报了。如果外面那人不是韦一笑，也无妨，只要有心威胁自己，多半会持了武青婴做人质。早早晚晚，叫她武大小姐受点教训，也是极好。 “况且她那功夫，若是真有人来，也敌不过人一招半式。不如闭着嘴，兴许还能免些波折。”周芷若特意路过刚才的窗子底下，看了一眼。那脚印不浅，猛然一看大的很，似乎是个高大男子，与她所想的韦一笑很是不同。 “我累了，想去灵堂看看师姐。你回去好好歇歇吧，这两日，着实是麻烦你了。”周芷若侧着头与卫璧说了一句，她恍惚中感觉又一双眼睛，正在暗处，悄悄地看着自己。 “好。”卫璧与周芷若在一起也并不舒服，听着她这般说话，不由松了口气，可是往前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住了，回头看着她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昨天你叫了水之后，宋少侠来找你，在你屋外站了很久，好像一直没有进去。” “我知道。”周芷若一想到此处便觉得头疼。明明两个人已经肌肤相亲过，可宋青书也不知搭错了哪一根弦，对自己若即若离。不理会他的时候，总能见着，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又爱答不理的，简直骄傲得过分。若是换个时机，她也许还能静下心，好好与他说道说道，可现在，周芷若着实无心去想他的心思，只盼着能熬过韦一笑这一关。 卫璧见周芷若听似未听，依旧满怀心事，便也没再多说。毕竟偷窥旁派女弟子洗澡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宋青书的名声就毁了，武当派便是要大义灭亲，但心里必然要恨上自己。且看周芷若的样子，似乎也没太听得明白，这个恶人他做了也得不着什么好，倒不如闭嘴不言，还是能少些因果。 眼看着卫璧走远，周芷若慢慢走到了大堂，推开门，绕过屋里摆着的两口棺材，进屋点了个蜡烛，而后垂目开口，“远来是客。不如进屋歇歇，圆真大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通灵之说 只听见开着的门呼啦一声关上，屋里的灯也瞬间便被熄灭。周芷若颇为无语地抬起眼，看着面前摆着的两口棺材，并不觉得多么阴森恐怖，反而有些发自心底的无奈。不过是学了些功夫，会两招手段，便无时无刻不想着要给旁人一个下马威，也不知这毛病都是从哪儿传来的。 “圆真大师，此处无旁人，还请出来相见。”周芷如对着漆黑一片的空气自言自语了一声，见依旧无一句应答，只好道，“怪芷若相邀得急，才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所幸那密道之中再无旁人，您也不必如此忌讳，半个面都不露。” “其实有些事，对您来说很重要，但是旁人也未必会记得。比如，您和明教的关系。其实说来，也是很近的。您的师妹是上一任教主的夫人，您的徒弟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要不是知道您与明家的血海深仇，恐怕还会心生疑惑，疑惑您到底是正道中人，还是魔教的卧底。” “怪不得连韦一笑都记着你。果然是个少见的好苗子。”苍老的话音未落，周芷若便觉得一股阴风自侧肋而来，连忙双手扶着椅子，连人带椅转了半圈，正用后背的黄杨木挡住了圆真的幻阴指。而后不敢有半丝懈怠，立时起身出掌，硬生生接了圆真迎面而来的另一击，后退两步，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圆真大师，你我同属名门正派，此番正要共灭魔教，何必非要痛下杀手？”周芷若眼看着面前舞动的袈裟，艰难开口道。虽然刚才交手终于看清了圆真的方位，但她也确实是故意藏拙，方才眼看着圆真过来而不躲闪，周芷若赌的就是圆真最初的疑惑，那无人密道里的情景，怎会有第二个活着的人知道？而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的？除了自己之外，旁人知道还是不知道？ “老衲也想问问周姑娘，这布条上的话，你是如何得知的？”圆真的手指顶在周芷若的头上不过一指的距离，但周芷若已觉出寒气森森，头疼欲裂，心内暗暗运气九阳神功，平复伤势，抵御外辱，嘴里一时说不出话，只能先点了些头。 “大师可是想问，依着芷若的年岁，那一年，芷若还未出生，怎么就能知道这些事？这些事是从何处听说，又告知了何人？是不是？”周芷若说一句停一会儿，眼睛稍稍适应了这室内黑暗的光线，也看清了圆真的脸。 原来化名圆真的大反派成昆，竟是长了这般忠厚慈祥的一张脸。周芷若刚在心内赞叹一声，便被圆真掐住了脖子，嘴里塞进了一粒甜腻至极的丸药。 圆真掐着她脖子的手一抬，周芷若毫无防备，立时便把这药丸吞了下去。圆真见她把药好好的咽了下去，也跟着放松了些许，松了桎梏周芷若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慢慢道，“老衲曾经听说苗疆的女子为了叫夫君忠心，故而特意学习豢养蛊毒，用以制人。老衲平日不喜用毒，又来得匆忙，便从鲜于掌门处求得这一点金蚕蛊毒，只求守住多年的秘密。” “大师说得很是。”周芷若微微苦笑，到底是自己大意了。这位混元霹雳手成昆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报仇，连自己徒弟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利用，对待可以击毙嫁祸明教之人，更是半点疑虑皆不曾有，说杀就杀。这样的人，自己竟然希冀可以为己所用，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来当初杨姑娘的拒绝，已经是温柔至极了。 “说来大师可能不信。芷若自小便有梦中通灵之能，以前偶尔能梦见本派的前辈练剑习武，因此在峨眉山上时，天然便比师姐妹学得快些。那布条上传讯的两句话，也是梦中所见。那地方似乎是一处密道，有一对青年情侣缠绵在一起，而那不远的地方，一个岁数相差不小的男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两个人发现了他。”周芷若闭上眼睛，站着金蚕蛊毒应该是被外面的一层药膜包裹住了，并未融到自己身体里，应该还可救治一二。 当年她得了九阳真经与胡青牛的医书、王难姑的毒经之后，特意求过灭绝师太，将医书与毒经牢记背熟，就是怕有不时之需。可今日用上了，又觉得世事沧桑变换，不由大为叹息。 “你叹了口气，是可怜那对年轻人么？”圆真虽然未然见过周芷若，但灭绝师太的名号和行事却是听过不少的。这周芷若就算是真能通鬼神，见过往，可被灭绝师太养大，应该也是对明教恨之入骨，忆及往事，多年的前天崩地裂的痛处又一次涌上心田，到底还是便多问了一句。 “自然如此。魔教向来霸道，那阳顶天已是那般年纪，还要娶人家美貌少女，活生生拆散一对璧人，活该他走火入魔，死在暗无天日的密道里。”周芷若刚吞了人家的毒药，现在也依旧在圆真的掌控之中，这点活命的觉悟还是有的，自然顺着他的意思点了头，替那少年时的成昆同仇敌忾了一句。 圆真闻言愣了一愣，他这些话从未和人说过，这多年的仇恨埋在心底，忽然与人议论，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似乎自己在做梦一般。他低头看了眼刚才被击倒在地，之后便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周芷若，想起她刚才所说的话，心里还有些将信将疑，但回忆起当年，阳顶天死时，那密道里除他之外，确实身边再无一个活人。如果有正派弟子无意发现了密道，趁着他心神悲恸，瞧见了这一切，必要回去报备门派，大举进攻明教。可如果有魔教之人发现了阳顶天的尸首，这些年来，明教也不会四分五裂到如此地步了。 可圆真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周芷若一句，“你还看见什么了？” “碧水潭边，紫衣如花，长剑如雪。我只看到无数明教的高手，簇拥着阳顶天和一个高鼻深目的绝丽女子，眼看着一个少年持刀跳下潭去。而后那位外族的艳丽女子便跟着拔出长剑，挑了下去。跟在阳顶天的身后的两位俊俏青年，皆是年纪不大，风度翩翩。其中一个倒是还好，另一个显然极是喜欢那个异族女子，看见她跳下去，自己也差点跟着往前跃了进去，只是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了。”要论讲故事，周芷若自信能把书中的故事编得完完整整、圆圆满满，分毫不差地说给圆真听。但为了不露马脚，她还是选了金花婆婆，也就是紫衫龙王的故事来说，想来依着圆真与那位教主夫人的情谊，不会不知道黛绮丝的故事。 “你竟看见了这件事。”圆真刚开始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忽然想起一事，连带着眼睛都睁大了两分，颇为惊讶地看向周芷若。 当年黛绮丝替阳顶天出战韩千叶，被阳顶天认作干女儿，而后得胜的宴席上，师妹还为了助兴，特意送了她个“紫衫龙王”的美号，坐了四大法王之首。后来黛绮丝便与韩千叶生了情愫，再后来，就是师妹身死之时了。 “你所见的，应是数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想来，你也在那群人见，见到师妹了。”圆真细细低头咂摸了半晌以前的甜蜜回忆，最终叹了一口气，问她道，“你能梦见过去之时，可也能梦见到未来？” “也不知这未来对也不对。”周芷若闻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今日如同神棍一般，立誓要将人忽悠到底了。 “就在那光明顶的石台上，有一个少年胸口被长剑刺穿，不住地流出血来。周围跪满了明教之人，那如今这般年纪的韦一笑便在其中，众人皆称他为教主，行跪拜大礼。有一个被称作白眉鹰王的老者说，天鹰教与明教同气连枝，本是一脉，原与明教的伙伴不合，方才远赴东南，自立门户。眼下由张无忌张大侠出人教主，人人捐弃旧怨，群策群力，天鹰教这个名字，今后再也没有了，大伙儿都是名号的教众，听从张教主号令。”周芷若不知道圆真是否曾留意，殷天正也带着人来了，故而着意言明，以示警戒。 “你说什么，天鹰教重回明教？”圆真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些年他化了多少力气，才叫明教四分五裂，人人喊打，若果真有一能人，出手化解了明教的弊病，那铲除明教之日，此生便再难相见了。 “似乎还不止如此，后头还说了什么严守交规，教众只见要亲爱互助，切戒自相争斗等语。还令一极不愿说话之人，做刑堂执法，似乎是五散人中的冷谦。”周芷若念及卫璧所说，无人知晓她杀了张无忌一事，故而特意点了这么个人来，叫圆真把戒心从她身上分去两些。 “你刚说过，那人唤作什么？”圆真屏住呼吸，双目深远，沉着问道。 “张无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引发蛊毒 如果问周芷若，此生最得意的时刻是什么地方？她也许会回答，实在那个张无忌藏身的无名山谷中。如果再问一句，她此生最失意、后悔是在什么地方？也许她会回答是在朱武连环庄里。 这座朱武连环庄似乎和周芷若五行相克，只要一踏足，就会备受折磨，身心俱疲。上一次来此，差点被武青婴和朱九真折磨致死，不过当时早备了后手，倒也不惧。可此次来，周芷若确实半点未曾预料，这上山的路还没走呢，劫难就一个接着一个，似乎无穷无尽。 “金蚕之毒天下少有，就算是华山的鲜于掌门，也没有解毒之物。不过老衲在江湖漂泊多年，倒是从一个苗家女子那里，寻了个解法来。不过很是麻烦，需要你时时在老衲身侧。”临到走时，圆真终于说到了那枚蛊毒丸，问周芷若道，“左右那蛊毒上头还有一层蜡衣包着，一两个月都不会发作。若是一个月后，你还活着，老衲还活着，我便给你个机会，找个借口来寻老衲。到时，我自然尽力给你解了它。” “是，芷若知道了。”周芷若低头应了一声是，心里暗暗盘算着，等到圆真走了，便以金针刺穴，逼出毒药来，就算是不慎叫毒蛊染了出来，也要试上一试。若真是惧怕这毒，受制于人，违逆良心，成了个行尸走肉，那活着可真没什么意思了。 “嗯。”圆真不疑有他，见周芷若垂着头，默默一点，以为她已经认命，倒也不曾有疑。盖因峨眉派中皆是女子主事，寻常门派就算与之相交也多多避讳，并不知道在数年前，灭绝师太得了两本奇书来。且自郭襄始，那峨眉派里便从未听说过有用毒的高手，相传甚广的都是剑法、掌力而已，这般奇邪之物，确实少有，也不怪圆真轻信。 周芷若见圆真相信了自己，转身要走，刚刚送了半口气，便又听得圆真问她，“你这梦，是只能看见此身所在附近之事，还是远处的都能瞧见？” “只能看见附近之事。如我在峨眉，只能看见山上，如我在此处，也只能偶尔梦见光明顶上的事，再远一些，便是不能了。”周芷若不想叫圆真对自己存太多戒心，能少应对两句，便少两句。 “果然如此。”圆真听周芷若刚才的话，便猜是这般，此刻有得了她亲口所证，自是信以为真。在他看来，这周芷若便是有两分心机，又两分天资，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如何是他的对手。因此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从怀里摸了个瓷瓶出来，递给周芷若。 “这里头是蟾蜍、大蓟、白骨走马、蚌粉、长石等制成的一味极寒之药，唤作广寒散。旁人误吸了之会觉得寒凉，最多生场大病也就好了。可若是那韦一笑吸了进去，便会立时诱发寒毒，就算是吸食人血也救不了他。若他胆敢再来，你用此护身就是。”圆真此举算是真真入了周芷若的心里。她惹了圆真的眼，就是想要在灭绝师太到来之前，寻人庇护一二，此时得了这药，自然珍而重之，藏在怀里。 可能是周芷若接药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两分真诚来。那圆真竟然也给了周芷若一个和善的笑脸，方才转身走了。周芷若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呆坐了一会儿，方才直起身，走到贝锦仪的棺材前，靠着棺材，微微叹了一口气。 “师姐，你说师父，什么时候才能到啊？”说道此处，周芷若微微憎恨起自己的懦弱来，若是她功夫精湛，武艺高超，又何苦会受这般的委屈。万事求人不如求己，事事依靠着师父，若师父有一日不再，又该当如何？若师父为了救她，如师姐这般没了性命，她又该如何？ 念及此处，周芷若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桌前，铺纸磨墨，瞬间便默出一张药方来，吹干之后放入怀中，恰好与成昆所给之广寒散放到了一处。而后，又想了一想，觉的不甚稳妥，伸手把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转动前头的的红色珠子，拉出一条细细长长的金针来，细细看了看，神色凝重，到底还是放在火上烤了下，致其通红。而后猛地一闭眼，一针扎到自己的商阳穴上，立时便觉肚里翻腾，犹如蹈海。 不行，忍不得了。周芷若这反胃才觉出这地方的不对来，她四下扫了眼，而后脚步踉跄地经过贝锦仪的棺材旁，强忍着恶心，虚浮地走了出去，直到行至一片阴影之中，方才扶着树木，低下头。 这一天吃进去的残渣瞬时都顺着食道，尽数落在树下的苔藓头上。事物腐烂的恶臭和酸气猛地冲进周芷若的鼻腔，刺激得她愈发恶心。如此反复两回，周芷若只觉得自己胃里空空，却似乎停不下来来了。 也许是周芷若的声音太大了，也许是卫璧的觉很轻，竟然在睡梦中就这么被惊醒了。 卫璧睁开眼，侧头听了听屋外的声音。这几日因着韦一笑的事儿，峨眉派与家丁皆在晚上安排了人执宿，可这么一会儿功夫了，那呕吐的声音依旧不止，原本该过来的执宿人也未曾来，似乎事事都透着蹊跷。 想到此处，卫璧提了剑便起身出门。虽然他功夫算不得上乘，但毕竟是主人家，推脱不得。但他未曾想到，这停灵的正堂旁边呕吐不止的，竟然会是周芷若。 只见她似乎吐了许久，地上满是秽物，面色潮红，身形摇摆，一副虚荣之态，似乎也已经不想再吐了，但却止不住，依旧阵阵干呕。 “周姑娘。”卫璧见此连忙进屋倒了杯冷茶来，递给周芷若，眼看着她含了半口清嘴，又喝了半口，将酸水压下，而后方才轻轻抬头看了眼自己，道了声谢。 “周姑娘可是没休息好。怎么吐成这样？”卫璧看着满地的残渣，不由暗暗皱眉。周芷若的内力本在他之上，习武之人少有生病之说，这般突如其来的脆弱，恐怕前两天是真真熬过了心血，方才如此。 “可能是吃了些凉得，方才……”周芷若说到此处，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不由双手捂着下腹，缓缓弯下腰去。 似乎没有刚才自己想的那么好。周芷若只觉浑身疼痛酥麻，好似有成百数千的虫蚁在自己的身上簌簌爬过，带起了一片疹子，甚至身上有倒刺，扎进了皮肤里，疼得人不能自已。 “屋里，桌上，药方，沐浴”周芷若觉得浑身如铁打锤炼一般，疼得厉害，连一句话的出口都耗尽了力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躺在了卫璧的怀里，可眼睛却落在地上，寻觅那秽物之中蛊毒的踪迹。 不过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周芷若渐渐疼得连眼睛都再也睁不开，连被卫璧抱住的地方都疼得厉害，脑袋里昏昏沉沉，所有的力气都被用来抵抗身体的疼痛和侵袭，再也无力去想、去看自己到底身处何方，身边又有谁人。 卫璧本意是出来巡视警戒一番，本以为会遇见一个被吸干血的弟子或是仆人，却没想到，竟然抱回去一个四肢无力，似乎身中剧毒的周芷若。 他眼看着周芷若正在如往常一般，与自己说着话，忽然就捂着肚子，豆大的汗珠便落了下来，手脚不停使唤一般，整个人犹如失去了气力，腿上一软，直直便要跌倒在地。卫璧当时想也未想，伸手便抱住了她，这满地的秽物，若是真叫周芷若这般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跌进去，怕是半点都见不得人了。 可刚抱住了人，卫璧便觉得不对。周芷若整个人犹如烧着了炭火一般，热得厉害。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火热滚烫，眼睛也再睁不开，慢慢合上。人迷迷糊糊之间，细如蚊蝇般说了几个字出来，他只听见“屋、药、浴”三子，但也不解其意，只好先把周芷若抱回了她自己的房去。可把人放到床上之后，又为难了。 看她烧得这么厉害，必是得了极大的病症，很该马上用药才是。但这深更半夜，他该去何处寻药？不如脱了衣服，拿酒擦擦，先降了温去才好。可如此一来……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遭人闲话，若再脱衣服，恐怕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卫璧转身便要出去寻人，谁想自己的衣角却在刚刚被周芷若压在了身下，这一回转，好似有人在拉他一般，走不得了。因此只能回来，抱起周芷若，把人往旁边轻轻移了一下。 为什么他就不能娶周芷若呢？卫璧低头看着周芷若皱起的眉角，通红的脸蛋，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朱武连环庄现在已经没落了，他和师妹两个根本撑不起来，现在门派、帮派都在想着灭了魔教的事儿，等到江湖上平静了，估计便会有人搭上这庄子的主意。如果他能背后能有一个靠山，娶一个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 卫璧看着周芷若的脸，心里越发想得火热，也顾不上她衣襟上沾了两滴秽物，直接撕开了衣衫。一个小小的瓷瓶带着张药方立时滚落到了出来，落在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阴差阳错 也许是周芷若惯常给人的感觉便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也许是卫璧想起了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灭绝师太。到底，他还是手拿着瓷瓶和药方，没有再敢扒开周芷若的衣服，而是走到门外，拐到厨房，先给了自己一盆冷水。 刚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冰冷的水珠撞上卫璧的脸，而后坠落在地，激落在尘土里，很快化成了泥。卫璧也被这一瓢冷水刺激得清醒了些，再回过头来，总觉得刚才自己那般动作有些疯狂。怎么就忽然想要把周芷若变成自己女人呢？他明知道，那不是个温柔贤淑的女人，心黑手狠，心计颇深，也就在师姐妹面前装上一装，暗地里跋扈得厉害。就算她真是迫于脸面要嫁人，那新郎也得时刻防着，说不定哪天就在睡梦中，被她一簪子扎死了。 真是傻了。卫璧清醒过后，暗暗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也没叫下仆起来，翻了翻药方，发现上头的药自己这里几乎都有，前两天陪丁敏君下山，卫璧便留了个心眼，各种药都抓了些。不过这药方上头的，大多是温补之物，看她忽然烧得那么厉害，不像是这般普通的药便能治好的，因而又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瓷瓶，打开来瞧了一瞧，看不出什么来，只是里头的味道令人很是不喜，到底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来，莫名觉得这天气又冷了几度。 应该是药引子。卫璧看了一眼便把瓷瓶和药方放在了一旁，也没叫下仆，自己抱了柴火，准备烧些水来，等会儿给周芷若泡上。虽然他也未能听说过周芷若医术多么精湛，但一想到她头一天来，不过看了几眼，问了几句，就把丁敏君身上的毒给解了，心内下意识便相信了那药方中所写，但却不知那瓷瓶里头的并非是药引，而是诱发寒毒的极寒之物。 没一会儿功夫，卫璧便烧开了水，包了草药。天还未亮，外头灰蒙蒙的，此刻峨眉派执宿的两位师妹终于寻了来，一见卫璧在忙活，立马眼睛都亮了，问他可曾看见前两个时辰执宿的师姐和师兄。按着静虚师姐的吩咐，他们本该与自己这个人交接之后才去休息的，怎么这依一路寻来，都未曾看见人。 卫璧早便觉得这夜里静得厉害，听见这师妹如此说，放下手里的活计，皱眉道，“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对。我刚才起夜，就听见前头有声音，过去一看，只看见周姑娘一人在大堂外扶着树呕吐不止，我一过去她便晕倒了，遍体红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留下这一个瓷瓶和药方。” 两个师妹顺着他的手指一瞧，方才看见摆在炉灶台边的两样东西。那小瓷瓶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来，但那药方上的字迹倒确确实实是周芷若所写，只一打眼就看了出来，应该是给自己开的方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那位师姐和师兄到底在何处，周芷若是看见了什么还是遇见了什么人，怎么忽然间遇到了这么多的麻烦？师姐妹二人忧心忡忡要与卫璧道别，却被卫璧拦住了。 “两位师妹帮个忙，这是药浴，在下是男子，实在是……不方便。”卫璧话一出口，两个师姐妹便明白了他的一时，看了眼卫璧俊美的面庞，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山庄里另一位美男子，宋青书。二人相比，宋青书更为俊朗一些，眉眼间更为疏阔，不过卫璧却带着股细致婉约之美，一双眼睛生得极好，也不怪他那两个师妹早早就对他死心塌地，恨不得昭告天下，说自己爱慕他呢。 可惜功夫实在是差了些。 两师姐妹帮着宋青书把浴桶放置好了，倒了熬好的药汤，又拿起那瓷瓶，半信半疑地加了半瓶子进去，总觉得这些量与这满桶的水比少了许多，又不知道具体该加多少，只能先行放下了。 周芷若此时神志不清，身上又痒又疼，浑身没力气得紧，根本不知身边发生了什么。身上也被她来回来去地滚，蹭得红了不少，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红色的小疹子出来，密密麻麻一大片，看着极为骇人。也正因如此，两人才没有细看，周芷若手臂上的那枚守宫砂已经是不见了。 周芷若迷糊之间，便觉得旁边有人扒她的衣服。她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两个平日常见的师姐妹在她眼里已是幻化成了一道模糊的幻影，只能见到是两个女子。她也没心思去想这些来龙去脉，只觉那原本在皮肤上肆虐的毒慢慢钻到了皮肉里，来来去去，直教人生死不能。 “师父，师父。”周芷若此时最想的便是灭绝师太，尽管平日里她甚少撒娇，但心里却将灭绝师太视为了此地的母亲，此刻也愈发想要要扑在灭绝的怀里，汲取些许的安慰和关爱。昏迷之中，不觉便□□了出来，间或有那么一两声，落到了师姐妹的耳朵里。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皆是心有戚戚，若灭绝师太在此，她们岂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卫璧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窸窸窣窣，继而传来水声，心里猛地一条。自他生了那些妄想之后，一想到周芷若，他便有些不自然，面前总是浮现出那个娇弱的周芷如来，甚至于前些天她仗武欺人，也似乎成了打情骂俏的甜蜜之事。 卫璧摸着摸脸，转身欲走，正巧门一开，里头帮忙的师姐妹也走了出来。一见他并未走远，便烦他去另一边寻找那上一岗值守宿卫的师兄妹。 卫璧一口答应，折腾了半个晚上，他已经是睡意全无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大亮了，等到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 灭绝师太前日接到了周芷若等人的传讯，说魔教的青翼蝠王韦一笑盯上了她们，掳走了擒获的妖女，贝锦仪也因此遇害，立时便怒火中发，日夜兼程，带着另一队峨眉弟子，直奔朱武山庄。 急急行了数日，终于在今早天蒙蒙亮时，赶到了。 山庄的仆役这两日担惊受怕，也休息得不好，早上开门的时候，还打着哈欠，一开门，就看见山脚下来了一队人，似乎正在往此处赶来。立时扔了扫帚，回去报信。 卫璧熬着一双红眼睛就在正堂坐着。昨晚那两个执宿的弟子找到了，是被人打晕了扔在墙角，并没有什么伤，一盆冷水下去就清醒了不少，可是被点的穴道却没有解开，只是睁了眼，手脚无力，话也说不出来，根本不知道是谁点了他们。不过，大家倒没有怀疑到韦一笑的身上，用丁敏君的话说，那个姓韦的废物就是靠吸食旁人的血才维持着功夫，若真撞上的是他们，根本活不得命去 。现在这般情况，也不过手脚麻些而已，最迟两日也该好了，就算是口里发麻吃不进东西，这两天也饿不死人。昨日来的这位高手，应该是友非敌，无意与峨眉派为难。 不过静虚并不这么想。她刚去看了周芷若，那人在药汤里泡着，浑身颤抖抽搐连口都睁不开，似乎是中了毒，又似乎是走火入魔。周芷若得师父青眼之时，她确实也曾羡妒，但见其武功进速飞快，为人也算是大方，故而倒也没有多深的怨望，尤其是眼看着她的功夫超过了自己。 “那周师妹又怎么说？”静虚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见门口有个下仆慌慌张张地进来，粗重地喘着气，似乎想说什么，但喘了半天，气还没有喘匀。 “周师妹的功夫大家也瞧见了。能令她呕吐不止，又提前开了药方，必然是被哪路高手胁迫吞了毒药，方才如此。怎会是友非敌？”静虚皱眉开口，话音未落，便被丁敏君冷笑一声，抢白了过去，“她周芷若何时能代表峨眉了？她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罢了，贝锦仪就是被她害死的。” “你说什么？”山庄老仆的气刚喘得匀些，正要上报，就听得外头远远传来一声暴喝。屋内的卫璧兼峨眉众人皆起身看去，但只有卫璧拔出了剑来，峨眉众人皆无半点防备，一脸希冀地看向门口。 “师父”“掌门”灭绝师太身影出现的一刻，峨眉众人皆欢欣鼓舞，卫璧却悄悄后退了一步。虽然早知灭绝师太要来此地，但上回见面的情景着实难堪了些，一个周芷若都差点要了他的半条命，那还是人家无意追究，心有疑虑，方才如此。此刻皆是坏消息，灭绝师太若这个时候想起来当年师妹等人的所作所为，师妹怕是半条命都剩不下了。 “嗯。”灭绝师太看着弯腰的弟子们，眼睛一扫，便发觉了缺的几个人，眼里立时落到了站在前头的丁敏君身上，问道，“你师妹呢？周芷若呢？” “回师父的话，昨晚周师妹依旧给贝锦仪师妹守灵，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执宿的弟子被人点了穴道，扔在了角落里，至今仍不能开口。而周师妹，似乎是中了毒，现在正在药浴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左右为难 面对灭绝师太，丁敏君自然不敢随意开口，也收起她平日里的张扬跋扈，乖顺得仿佛一只纯白的小绵羊。虽然她平日里对师父也是如此的敬畏有加，但今日却多了一层依赖来，听着静虚说话也不争不抢，一双眼睛和所有人一般，都虔诚而孺慕地看向灭绝师太。 但这样的目光在灭绝师太心里却算不上什么好事。虽然静虚说得简略，但其中的凶险之处她却已看得清楚。她这一群徒弟之中，也就静虚、周芷若、丁敏君三人能在江湖上混个名号出来，不过若遇上韦一笑这般的高手，也未必能过得了几招。且需知道，高手过招，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过一个不慎就算满盘皆输，况且那韦一笑又以轻功见长，她们几个不是对手，被其戏耍，担惊受怕了几日，倒也无妨。不过这昨天晚上的事儿却着实有些蹊跷了。 还有另外的高手。 灭绝师太虽然对周芷若更为担心，但一听说她已泡上了自己所开的药浴，大略一想，应是无碍，因此，便直奔那两个被点了穴道的弟子而去，一进门，就看见直挺挺躺在床上的两个人。 其实他们的穴道并不难解，只是静虚的内力不够，方才如此困难。灭绝按压之后，一边眼看着两个徒弟动了动嘴，坐起身来，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自己这些徒弟常常在私下里嫉妒她宠爱周芷若，可她们看不明白，自己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掌门人，江湖中也见了不少的所谓青年俊杰，可真正祖师爷赏饭的又有几个，不过都是勤学苦练，熬着年头才出了名的。若真论上时日，周芷若短短几年时间，就顶了静虚二十多年的苦功，这般的天资，峨眉这一辈的弟子里，也不过有个纪晓芙能望一眼项背而已。但周芷若生来有福，能寻回九阳真经，又能碰到古墓派的后人，运气可比纪晓芙强多了。 其实气运一说在武林中并不常见，也算不上什么值得夸耀之事，甚至有些人对运气太过之人妒忌愤恨之意早已强过羡慕。但灭绝知道，此等福气比那天资聪颖、根骨俱佳都来得难得，况且自古便有福将一说，能得天之助，才是最难的。 “……弟子，弟子昨晚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觉得后心阴风一阵，便没了知觉。再睁开眼睛，就只看见丁师姐和静虚师姐了。”先缓过来的弟子面对着大家的殷殷期盼很有些不好意思，他虽入门不晚，但到底笨了些，就算是勤能补拙，也依旧比旁人慢了半步。原本，他以为自己起码能看见个正脸，但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糊里糊涂就倒下了。幸好，那人不要他们的性命，否则，也再睁不开眼睛。 “此事也是意料之中。”灭绝沉吟一声，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奇怪，这点穴的手法着实熟悉，似乎是崆峒派的，但是内里，又与少林有些相像。这般斑杂的招数，一般都是魔教中人方才如此，否则都是名门大派，何必藏头藏脚，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可若是魔教中人，为何又没有要了这两个弟子的性命？这着实匪夷所思了些。 灭绝这般在心里暗暗想了一想便放下了。这件事底下弟子便是亲身经历了，也未必能知之甚详，但若是周芷若在，必能分析一二，就算不是亲历者，昨日所中之毒也与此无关，也应能揣度不少。 灭绝自己想了一回，分毫不觉此处自己有何错漏，也未曾发觉，周芷若在她心里的身份已经达到了旁人无法触及的高度。只是站起身来，快步往周芷若现在所居的房间走去。 周芷若的房间里雾霭升腾，遍布水汽，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子苦药汤的味道。灭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而后想起本是要来看周芷若，此地也算安稳，便又放松了身体，甚至主动吸了一口气来。这药里有冬虫夏草、当归，还有蟾蜍、长石……不对，这药方不对，无论是什么方子，都不会出现这般南辕北辙的用药来，一面温补，一面冰寒，这冰火两重天之下，是要人死命不成？ 灭绝三步并两步走到浴桶前，低头一看，周芷若已然四肢无力，晕倒在浴桶里。不过因着浴桶下面加了木椅，又被特意用胳膊架在捅外，故而并没有滑到水下去，但看如今这番清醒，也与被淹个半死差不多了。 “这药是谁放的？”灭绝不顾衣服，一把抱起周芷若，急急把人放到床上，搭她的脉搏。果然，体内经脉已是乱得厉害，一股寒毒一股热气，还有一种剧烈的毒药，和周芷若的九阳功混在一起，几乎是乱成一团。 “这要是朱武山庄的卫璧卫公子拿来的，有药方在此。”听闻此言，帮着把周芷若放进水里的弟子吓了个够呛，立时便把卫璧供了出来，“我们师姐妹昨晚执宿，正见他在厨房烧水，而后就是他说，周师妹似乎是中了毒，还给了我们一张好似周师妹笔迹的药方来，说是周师妹自己写的。我们当时就信了他的话，帮着把师妹进了浴桶。对了，还有一小瓶瓶药，他说是药引子，也叫我们加到浴桶里去了。” 这边说着，另一个峨眉的师妹忙忙把那药方和圆真所留的小瓷瓶拿了出来，递到灭绝师太手上。灭绝先看了眼方子，都是解毒的温补之物，并无错处，只是这方子分外眼熟，她似乎在何处见过。灭绝师太细细回想了一回，忽然想到数年前芷若所寻到的医经与毒经，就是那两本书上所记，应是解苗疆奇毒——金蚕蛊毒的，难道…… 灭绝师太压下心里那不愿去想的结果，打开手里瓷瓶的盖子，闻了一闻，又倒出些许，细细捻了捻，而后扔在又尽数把粉末倒了回去，吩咐人去煮一锅姜汤，所有进了这屋子的人都要喝一碗。 “师父，周师妹怎么样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想问，但只有静虚问出了口。丁敏君的眼睛咕溜溜地转了一圈，而后停在周芷若的手臂上，死死地咬住了唇，压住了本来的笑容。 “不好。”灭绝师太腮帮子绷得很紧，原本便下垂的眉毛愈加凶狠了几分。她皱着眉，心里暗暗地开始盘算起来。方子上的笔记确实是周芷若所写，她写字有个毛病，不规整，大面上看着还不错，但每一个字细看笔画都有些龙飞凤舞，只是字安排得横平竖直，方才觉得很有些模样似的，其实骨子里飞得很，和她这个人一样，都是面上光罢了。若是得依着这个方子来看，那她最初，是中了这个金蚕之毒，而且听那静虚所言，最初的呕吐之事，似乎是自知中毒，且是吃下去的，方才要努力作呕，想要把毒药吐出来。不过她向来思虑齐备，又准备了药方，就是怕自己吐不出来，也算留了条后路。 但是，出了一点岔子。自家的弟子被人所骗，把这瓶巨寒的毒药当成了解药，混在了她的药里。本来这药浴可解大半的蛊毒，剩下些许尽可慢慢调理，但这寒毒一来，立时引发了她体内九阳神功的抵挡，且助了那金蚕蛊毒一臂之力。为今之计，若想救她，也只能由同出一脉，又蕴有数十年功力的自己以内力为她疗毒了。 不过此举凶险，成败参半，且需要周芷若恢复神智，自引功力配合才好。旁的倒好说，她渡过去些许功力，自然能唤醒周芷若。可若是运气疗毒，便要耗费真气，平日里倒也罢了，此时外边有魔教高手虎视眈眈，还有一名不知是敌是友之人，亦可能在侧窥伺。如果自己在运功之时，此二人趁机来，无论是外头的峨眉诸人，还是她与周芷若，都免不了惨遭毒手。 可若是自己不救，周芷若恐怕也再也挺不过两个时辰。 以一派之兴亡赌一人之性命，本来便不在灭绝的考虑之内。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该置峨眉于半丝险地，就算是她自己，也绝当可以舍弃。若是换个人，她必定半点犹豫都不曾有，一掌就帮她结束了性命，也免得其受体内毒窜之苦。可这个人，偏偏是周芷若，她最最看好的徒弟，甚至她曾想过再历练一二，就把峨眉派托付给她，难道如今自己要亲手扼杀这颗幼苗，让她还没有长成就枉死在此处？ 可这般的良才美质，她余生可能就再也碰不到了。此番所来魔教总坛，其实本来也做了所有人都牺牲的准备，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师父”丁敏君见灭绝师太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颇有些纠结之色，一瞬间福至心灵，忽然装作才发现手臂上净白无痕一般，惊声呼道，“周师妹的守宫砂怎么没了？难道有奸人，也强逼了她？” 原本听闻灭绝师太到来，方才在门口等候的宋青书在屋中静了许久之后，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脸色立时一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昆仑派到 “宋少侠！”门口守卫的峨眉徒弟刚在门口见了贵客，正慌忙来报，匆匆行来，却见宋青书独往回走，不由欢欢喜喜唤了一声，“昆仑派何掌门及班女侠已到正堂了。” “是吗？我说今日喜鹊连叫呢。”宋青书颇为急促地应了一句，原本转向后院的脚步却拐了个弯，往正堂而去。 正堂里原本停着的棺椁已经在卫璧的指挥下移到了附近的偏堂里。其实若不是这几日备受威胁，周芷若又执意停灵在此，原本这正堂便不该放两口棺材在此遭晦气。但前几日里，除了丁敏君敢嘴上堵一堵周芷若外，无人愿意冒着得罪这庄子里第一高手的风险，故意与她不对付，竟就这么不合规矩的放了数日，以至于挪出去的时候还要通风燃香，可屋子里，依旧是一股无法散尽的抑郁之气。 班淑娴是因为听说峨眉派周芷若在此才特意而来的。自上回一别之后，她便下山，去了一处屯兵的富镇上，趁着夜色，独自一人在夜里摘了十数个蒙古军官的脑袋，几乎将那一营的指挥筹谋之人灭去了大半，而未曾惊动一人。之后，班淑娴将那十数个军官的脑袋尽数摞在那镇子上所藏分坛的门口，摆了两个小山堆一样的人头观来，藏身附近，等着看一出好戏。 那天天亮之后，果然是好戏连连。魔教之人虽然平日里行事癫狂，不将旁人放在眼里，但遇到了险境，头脑转得也快。班淑娴坐在对面二楼的绸缎铺里，一边看他们手忙脚乱地收人头，一边看小二拿来的新花样。等看到他们遣散弟子，意欲逃走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留了个字条叫那小二帮着送到衙门去，而后追着魔教之人出了城，将人尽数绞杀在剑下。 因着功夫强劲，地位超然，这些年班淑娴少有使计耍阴谋的时候。唯有的一次，还是用在内宅之中，也失败了。此刻，她看着遍地的魔教尸首，心里那一股无处所释的郁结之气，方才缓缓吐出。只有这般真刀真枪的相斗方才是真英雄。 当是时，班淑娴持剑呼啸一声，心神俱畅，但此刻走到此处，却不可避免的想起周芷若来，想见一见她。因此，特意与何太冲相携而来，只说听闻灭绝师太在此处，特来相见。 未想到一入门迎候的，竟是一名俊秀温雅的少侠，卫璧。昆仑派与朱武连环庄祖上并无渊源，盖因世代毗邻而居，故而也互有听闻。乍见卫璧，倒也很有几分熟悉，不等灭绝前来，先拉着他问了问长辈的身体、庄里的事物。 “两位老庄主皆是人中龙凤，骤然遇难，着实令人叹息。”何太冲头一次听闻金花婆婆的名号，心里并不以此为意。虽嘴上夸了两位老庄主几句，但心里着实未曾把他们放在眼里。依着何太冲看，那朱长龄与武烈不过是仗着祖上的光辉，方才有了些名号，其实招数内力皆不过尔尔，也就是唬一唬那些不入流的帮派而已，但凡有个二流的高手，便可戳破他们的虚名。只是这时间来算，那自称金花婆婆的人，似乎也与魔教很有牵连，但这卫璧对着仇人所来之意语焉不详，似乎很有些隐情，看来是有秘密藏着。等寻了时机，还要再细细问上一番。 “这回攻上山去，自要杀尽这些魔教妖人，替两位老庄主报仇。”班淑娴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一抬眼，正见宋青书急急前来。 后院周芷若的床榻前，灭绝师太正左右为难，丁敏君这般一说，便勾起了她的一块心病来。这峨眉多为女子，旁的都好，就怕感情用事，误入歧途。就像纪晓芙，她教导多年，习武明理，却轻易便被那魔教的杨逍哄骗走了，还生了一个孽障。 想到此处，灭绝师太又不觉把手指搭在了周芷如的腕子上。周芷若这脉乱得厉害，就算腹中有胎儿，也绝保不住，应是不会有孽种在。只是，到底不知道玷污了她身子这人是谁？若是魔教之人，那她只有再一次大义灭亲，可若是正道之人……灭绝师太想起外面的卫璧与宋青书，心里一时颇为犹豫，总有一种肉包子打狗的感觉。 正在犹疑之际，前头的弟子已在外面喘好了气，扬声道，“昆仑派掌门携夫人弟子前来拜会掌门人。” 何太冲与班淑娴？灭绝呆了一下，身子却已先站了起来。这是两位贵客，慢待不得。且不说二位的江湖名望，本就与峨眉比肩，就是本次并肩作战，为了相互照应，配合无间，自是该礼数周全的。 但是周芷若……怕是等不及了。 灭绝师太回过头叹息一声。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错处，这般一句不问，便弃置一旁，不再施救，着实不妥。刚才怕有魔教的人来偷袭，不敢随意耗力，方才纠结。此时昆仑派的太极两仪剑在此，就算是韦一笑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去。至于另一位高手，更是不知根底，需要好好问一问周芷若才是。 “静虚，为师，不，丁敏君，你去替为师跑一趟。先与昆仑掌门及夫人致歉，为师要救芷若，正急在一时，不可前去。你且解释一句，把这几日发生之事，详述与何掌门与班女侠，告知其魔教歹毒之处，且请他们稍待，只要芷若醒来，缓解了寒毒，为师便亲自前去赔礼。”灭绝师太既无后顾之忧，自然想的便长远些。有些事，只有静虚与丁敏君都不知道，那也只有问芷若了。 “可是师父，”丁敏君闻言又气又急，这周芷若到底是给灭绝下了什么迷魂汤来，犯了这般的错处还要庇护救她，不由恨道，“周芷若与妖女有勾结。弟子来此第一天便看见一个长相丑陋的妖女作恶，为了擒下那妖女，弟子还中了毒。过两日周芷若来了，先是替弟子解了这毒，弟子当时欢喜，却也没多想，想她不过是粗通药理，怎么就能见着毒就解了呢？后来晚上，她去给妖女送饭，弟子等人也不过以为是怀柔之策，不曾当什么。谁知当晚韦一笑就来了，掳了贝锦仪师妹去，叫她二选一。周芷若聪明，一个也不想选，还叫破了那韦一笑的命门，说他身中寒毒，若不吸食人血就命不久矣，竟说要以功法换人命。她周芷若习过什么至阳的功法能救那韦一笑来，还不是咱们峨眉的九阳神功。眼看着她便要临阵资敌，也幸好那韦一笑不信她，方才没叫她出卖了峨眉去。但也激怒了那韦一笑，方才有贝锦仪师妹身死，妖女被掳走的后事。至于昨日，更是不知招惹了什么高手来，前些天，我便看她拉着卫璧，做了许多布纸条，写了句话，拴在鸽子脚上，到处放走了。那上头的话，弟子记得不大清，但有一句却是狗血得很。说，我娶了你的人，娶不到你的心。估计又是听了什么江湖中的八卦轶事，非要用此做些文章，方才招惹了人，咎由自取。” “为师说话你不听是不是？不过是吩咐了你一句，看你沸沸扬扬，说了这么一大套来。左不多是看不过周芷若罢了。你是她师姐，平日里半点大量没有，出了事，竟也要她一个年级自小的担当起来，也是很有脸面了。”灭绝平日里对丁敏君这脾性很有些不喜，她虽喜欢果决之人，但丁敏君鲁莽极端，多是一副不带脑子的愚蠢模样，叫人看着就生气。 听听这话，所有事情都是周芷若做的，她们这些师姐，倒是一个个袖手在侧，连句话都插不上。若是她所料不错，周芷若散布那纸条，恐怕就是想借此胁迫一位高手，保护她们。不过是棋差一招，叫人先一步喂了毒。 丁敏君被灭绝训斥一声，很是不甘，但也不敢再说，只好低头。倒是灭绝着实不愿看她，冲着她喝了一声，“还不快去。”丁敏君这才连连道喏，飞快去前头应承昆仑之人了。临出门时，正听见灭绝师太吩咐静虚，要她带着弟子，在门外护法。 自然，又是暗暗咬了一番后槽牙。 周芷若一入水中，周身便疼得厉害。原本还只是又疼又痒，尚能忍耐，可一进那药水里，立时又冷又热，如置身在冰火两重天之下，明明骄阳似火，却有一股阴寒的冰气顺着气脉流入体内，无从抵挡。疼痛也慢慢自皮肉转入到经脉、骨血、关节之中，似乎动一动都难受得厉害，疼痛入骨，继而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持续不断的温热熏烤不在了，顺这毛孔往身体中游走的蚀骨寒气也不再源源不断。一股子熟悉的暖流顺着她的背心丹田，在各处大穴游走，捡拾自己分散在身体各处缝隙中的内力，汇成滚滚洪流，先驱寒气，再斗蛊毒，竟是叫她慢慢恢复了知觉，活了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谎话连篇 周芷若刚刚恢复知觉便发现自己通身□□，坐在床上，身后一双代合茧子的肉掌温暖而坚实，和这源源不断的内力遥相呼应，心内不可抑制地想要呼出两个字来，“师父。” 灭绝师太没想到周芷若醒来的这般快。在她所见，用内力相救之事成败与否本在伯仲之间，就算是自己内力灌冲，压住了寒气，但终究是无水之缘，若是周芷若醒不过来，依旧只能勉强维持，如今听见她醒来，这事便算是已成大半了。 “凝神，气沉丹田，跟着为师走。”灭绝师太话不多说，也没那么多时候说话，只一心牵引着周芷若的内力，在她体内游走一圈又一圈，打通她身上平日桎梏的奇经八脉，还有未尽之处，竟像是一个成人拉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一般，慢慢走了一圈又一圈，与那寒气交手，与那蛊毒相斗，尽力增强自身，削弱敌方。 一时间，周芷若体内便成了一处战场争锋之地。灭绝师太的内力强大，但那寒气与蛊毒的功力也不小，双方相斗之处，宛如战场上生灵涂炭，疼得周芷若忍耐不住，微微启唇，□□出声。 灭绝听见周芷若的声音，虽心知她苦痛，但却半句安慰都没有，反而呵斥一声，叫周芷若闭紧嘴巴，不许出声，全力驱逐寒毒。周芷若点了下头，想要应是，却已是疼得发不出声来，只好稳住心神，沉浸于心，不再多言。 九阳神功天下至阳，灭绝师太最初所得虽是不全，但毕竟已练了数十年，后来一得全本，往日困惑便如寒冰入夏，立时消融，早已过了那至境大关。不过这几年少有外出，深藏峨眉方才无人发觉。而周芷若自小便从头习起，又有名师所教，本是日进千里，若无金蚕蛊毒之事，那区区寒毒也不过些许时日便自行可驱除。原先是未曾醒来，此时人已醒了，自是事半功倍，不过两个时辰，寒毒便驱走了大半，只是那金蚕之毒性烈顽固，非是一日之功，如今也仅能做到如此了。 “谢师父。”运功完毕，周芷若与灭绝皆缓了许久，周芷若方才开了口去，只是一动，才发觉自己喉咙干渴得厉害，声音已是嘶哑不堪。 “不急。你先说说，你这身子，是与何人破的？”灭绝师太此番运功也是将数十年的功力一朝倾斜殆尽，此时内中空空，很是不适，本该早早去见昆仑掌门夫妇，但此时前去恐怕露怯，故而也不急于一时，先审起周芷若来。 “芷若本该见了师父便禀告此事，谁想到竟是一时狂妄，差点丢了命去，方才拖到此时。”周芷若苦笑一声，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注意来。 “说来此事全怪徒儿自身，与他人无碍。是徒儿见此庄的少侠卫璧，年少英俊，温柔少争，不由春心萌动，方才做出了这般的蠢事来。求师父责罚。”周芷若低下头去，暗暗对卫璧愧疚了一把。她对着卫璧也说不得心思如何清白，但实在是不想与宋青书有太多牵扯。这朱武山庄已是没人了，她若言道与卫璧有事情，灭绝也不过将卫璧收拾一顿，说不好还会纳到峨眉派中来，成为一家人，总不会将她逐出门去。便是要逐她出门，她也会苦求不出。总比实话实话，把宋青书和武当牵扯进来要好多了，真要牵扯上了宋青书，灭绝再多两分封建礼教的心，那她便真要嫁出门去了。 “卫璧。”灭绝初来也是见过卫璧的，想起他那张脸，还有进门时对自己的躲避，不由暗暗凝了眉头。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罢了，怎能夺了自己最好徒弟的心来。灭绝倒未曾想过周芷若所言有家，但却对卫璧很是不满，冷哼一声，告诉周芷若道，“你可知道，你此次中毒是因何事？就是他叫人把那至阴的寒毒加到了药浴里，方才差点酿成大祸，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又何德何能叫你对他死心塌地。你还是早早忘了他吧。” “是，弟子也是糊涂。”周芷若忙应了一声，可一想到自己中毒之事，还是忍不住替他解释了一句，“此事，也怪他不通药理，但应不是故意要弟子的性命。说来，弟子还有一事未曾禀报师父。师父可曾听闻过，江湖中有一人，唤作混元霹雳手成昆，他原是魔教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后来与其反目成仇，拜入了少林寺空见大师座下，法号圆真。 “倒是偶有耳闻。”如果那晚逼迫周芷若吞食毒药的人是这位少林派的圆真大师，那两人点穴内力之谜便迎刃而解了。听说魔教的金毛狮王曾经偷学过崆峒派的功夫，如果是从其师父成昆身上所习，那后来入了少林，再习了少林功夫，却也是半点无错了。 “这位圆真大师与他的师妹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知到了论婚的年纪，头一个去他师妹处提亲的竟然是魔教的前教主阳顶天。其父母畏于魔教，竟同意嫁女，因此圆真大师便与魔教有了夺妻之恨。”周芷若一边说话，一边控制着自身真气游走，这金蚕之毒太过险恶，一直纠缠着她，竟是半点都不肯放松，稍稍放松压制即要死灰复燃，只能一刻不送，叫那真气运转不息。 “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灭绝师太对这般的逸闻倒是少有上心，但这般大事确是半点未曾风闻过，猛然听见周芷若说来，不由跟着便回问了一句。 “徒儿是从那位古墓派的杨姑娘处听说而来。听闻这位圆真大师，在他师妹婚后还曾与其暗暗幽会过，但后来魔教教主、夫人双双失踪，他似乎一场悲痛苦闷，有一次在外喝酒，一时醉了，酒后吐真言，便喃喃说了这些，叫旁人听见了。”周芷若暗暗对着那位杨姑娘道了声歉，她总不能对着灭绝师太也说自己能得人托梦这般的鬼话。这般无稽之言，骗骗不熟的旁人也就罢了，朝夕相处之人早知她脾气秉性，也知她功夫往来，不过几句话便要露馅，自然只能托在其他人身上了。 灭绝师太听闻古墓派所言，便点了点头，不再质疑。那般隐士门派，若不知道些当世高手的内情与各门派的动向，心里便不安稳。可若要他们出山，又推三阻四，不愿争斗，一副看透世情的模样，着实叫人厌烦。 “你从头细细讲来。”灭绝师太垂着眼睛，忍不住又看了周芷若的胳膊一眼，继续问道。 “是。因前些日子韦一笑突袭山庄，弟子们抵挡不得，折了个贝师姐。弟子便连夜给您去了信，还想寻附近的其他门派，看是否能有前辈高手在，借着相邀做客的名头，求其往来一二日。但天不遂人愿，竟没联系上旁的门派。无法，弟子只好用鸽子广撒网，传了这圆真师父的旧事去，逼着他来寻，希望能劝动他，护持几日。谁想到，这圆真大师虽说出了家去，但性子却似乎一点未变，一见了弟子，便先逼着吃了毒药，再行说话。弟子也是一时不忿，也怕他冲动之下无甚制约，顺手灭了弟子的口，便谎称自己有神通，能知前后事，用从古墓杨姑娘那里得来的故事，把他糊弄过去了。还留下一瓶极寒之药，唤作广寒散。弟子也是性子急了，早知道师父今日便到，便该等等，万事都安排好了，再行驱毒，也就不至如此了。”周芷若本就身子虚弱，说了这一大段更是疲累，面上便多了些萎靡之色，精神也差了些。 “你确实莽撞了些。”有些话周芷若没说，但灭绝心里也能猜到。自家弟子的功夫她灭绝是知道的，不敌韦一笑也没什么丢人，想来周芷若拼着得罪人的风险，揭人伤疤，必是到了情形万急的地步，等不得了。因而引来圆真算不得错处，但她读了两本医书便敢自行驱毒，着实是太过胆大妄为，还有与卫璧的私情，皆该狠狠教训。 “又不受规矩，妄动春情，先斩后奏。你现下蛊毒未消，且先饶过你，等过些日子，你好了，再行处罚。”灭绝师太留了个口风，起身要走。周芷若本松了口气，眼皮都合了半边，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对了，弟子还有一事，未曾禀告。” “说。”灭绝驻足倾听。 “圆真大师说，他与他那师妹曾在婚后于魔教密道中幽会，想必对那密道极为熟悉。但弟子听其言，观其行，他似乎想要自己报仇，未必肯再与旁人说密道之事。故而，弟子想，若有机会，便假作蛊毒未解，跟着他去寻那密道，将功折罪。”周芷若早便想好要跟着圆真去取明教的乾坤大挪移了，此时报备依旧是为了留个后手，防着自己一时不敌，再被圆真反手灭了口。 “你可是，还有什么瞒着为师的？”灭绝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周芷若。这个弟子她太熟悉了，万事都要筹谋万全。她要独闯虎穴，里面必有绝世珍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突生神力 “师父。”周芷若闻言一惊，不觉咽了下嘴里的口水，抬头看了灭绝的背影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一时心如擂鼓，乱麻交缠。 “你且好好想想吧。也不必跪着了，好好休息休息，等我见了昆仑掌门回来，你再说不迟。”灭绝师太其实不过是想诈周芷若一下，但见她这般反应，久久不曾喊冤，便知她还有事瞒着自己。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周芷若向来多思，灭绝也不愿意逼迫太紧，听着身后没有声音，微微用余光扫了眼一旁的铜镜。只见周芷若低着头，双膝跪在地上，一语不发，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扔下一句话，出了门去。 看着房门关上，周芷若这腹内含着的一口气方才缓缓吐去，脑子也慢慢转了起来。她对灭绝的欺瞒之处除少，但是从无恶意。穿越之说，穿书之说，皆不是能轻易言出于口，叫人信服的。况且依着灭绝的脾性，她若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必然会在心中纠结自责。明教与峨眉有大仇，但却是抗元的义士，无论是放下私仇，双方既往不咎，还是一意孤行，先灭了明教再说，都非绝妙上策，都会心中有愧，只是愧疚所对的人不同罢了。灭明教，愧对祖师教导；不灭明教，愧对师叔孤鸿子，总归都是左右为难，还不如她自己一力承担。 周芷若在心中安慰了自己一回，虽然明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但也不敢面对自己的私心。她想成为峨眉掌门人，想要峨眉成为天下第一大派，想要在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峨眉派依旧如巍峨高山，亘古屹立在这江湖上，坚如磐石。她想要做执笔之人，想要做创世之人，要她走稳妥之路，依附与人，她死也不从。况且，那条路她一开始就已经掐断了，世间也不会有第二个明教及正派的高层名宿共同生下的孩子，她只能一条路走到底，走出自己的路。 但是现在，她需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与灭绝师太“交代”。 卫璧感觉灭绝师太的余光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似有似无的杀气也总让他精神紧绷，握着剑柄的手都硌出了一道道印子。明明灭绝师太刚来的时候，根本不曾把他挡在眼里，怎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换了一张脸，难道是有人和她说什么了？这些日子，该尽的地主之谊他都尽了，并无半点疏漏啊！ 宋青书的心也狂跳得厉害。他借故出门，着意与峨眉派的师妹打听了，刚才灭绝师太迟来，就是为了救治周芷若，现在周芷若已经醒了，不过是还有些残毒未消，不曾见风见人罢了。想起刚才灭绝师太进屋之时脚步虚浮，气脉不足，但面上却微有喜色，想来就是因为救治周芷若运气过多、真气不济。得了这般的消息，他本该高兴才是，但他却心有畏惧，不敢上前，甚至希望无人注意到他，浑然忘了那一晚他是如何与周芷若说，要向灭绝师太提亲来着。 对，他当时是说，要禀告了师长，再由父亲或是师叔出面，向峨眉提亲。宋青书自己给自己寻了个拙劣的借口，不去直面灭绝师太，悄悄躲了起来，也就未曾见到灭绝当众责难卫璧之事。 “卫少侠，我峨眉杂此多日叨扰，实在是不胜感激。峨眉清贫，老尼也拿不出什么贵重之物相谢，正巧大战在即，你师长又都不在了，不如教你两招峨眉剑法，也许还用得上。”灭绝与何太冲、班淑娴寒暄已毕，送他们去客房暂住之后，便拦了预备张罗饭菜等物的卫璧，淡淡说了几句。 “能得灭绝师太指点，是小子的荣幸。”卫璧心里并不信灭绝的说辞，真要相谢，怎会是她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着自己的眼光中就差射出了刀子来，颇为挑剔又愤恨，好像自己睡了她的女儿一般，恨不得一剑刺死了他。可惜形势比人强，他卫璧连峨眉的一般弟子都打不过，何况是她，更是说不得半个不字，也只能点头，硬着头皮站在前头，全身戒备，等待着这毫无来由的狂风暴雨。 灭绝教养周芷若数年，素知她偏爱俊俏的男人。往日里虽不曾动手动脚，但眼睛却总是瞧不声地往人家身上瞄。原本她还未曾着意卫璧，此时再细看，只觉他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怎么瞧怎么是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更是怒气上涌，一双眉毛也垂得更低，带着剑鞘一起向卫璧头上砸去。 原本巡逻侍立在周围的峨眉派众人见灭绝师太忽然叫住了卫璧，都还在疑惑，怎么无缘无故的，就要把自家的功夫教给旁人了？武林中各门各派之间泾渭分明，六大派之间还互通往来，旁派的功夫也见过一招半式。可与卫璧这般偏居一隅，只是祖上阔过的小庄子来说，可真真是指点、教导了。 可再一看，又觉似乎不对。这灭绝师太便是不带内力也是招招狠厉，专往人痛处去打，这般疾如风的架势，便是熟知剑招的峨眉弟子也未必能招架得住，何况卫璧一个不知后手的外人，自然被一面打得狼狈逃窜，不过短短一息之间，身上便挨了十数下，直接跪到了地上，面上也多了一道红痕，肿了起来，看起来颇为可怜。 “刚才我不过是试验你一番而已，半点内力都不曾带上。可你这底子，未免也太薄了些，竟是半点也不能抵挡。如此一来，就是我有心教导，也不过传授你些皮毛而已，若要真正学会，使出来，更需耗费时日。罢了，看在朱武两位老庄主的份上，便收你为弟子，入我峨眉。日后再细细教你吧。”灭绝师太揍了卫璧一顿，心里郁气稍结，但见周遭自家弟子皆是面有怜色，似乎很是同情卫璧，不由面上一冷，硬邦邦地抛出一段话来。 “师太有意收小子做徒弟，本是小子的福气。但是卫璧早已拜师，今师父仅仅是失踪不见，小子便另寻名师，着实有攀附之嫌。因此，也只能谢过师太的好意了。”卫璧捂着腹部，每说一字都觉疼得厉害。这还是灭绝师太不带内力，不拔剑，仅仅是借势用力击打之故，若真是拔出剑来生死相搏，又不知是怎样一番威力。若能学得一招半式…… 卫璧捂着痛处心神荡漾地想了一番，心里微微苦笑。灭绝的功夫再好，底下的徒弟也少有学成的，能与之比肩的，况且峨眉派重女轻男，最喜女弟子，他有正经师承，何必去搅这趟浑水。真要入了峨眉，看周芷若与丁敏君等人相斗的架势，怕还要累心选队，着实麻烦。况且最重要的……卫璧一想起昨晚那个冲动的瞬间，只觉得周身愈发疼痛起来，那位周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要真敢对她动手，怕就不是这一顿打了。 “不愿入峨眉？”灭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卫璧一圈，他不愿入峨眉，为何还要招惹周芷若。看他这一身功夫，倒是半点峨眉的影子都没有，向来也不是为了功法才欺骗自己的傻徒弟，那就……是为了美色了。 “是。”卫璧觉得灭绝看自己的眼睛愈发狠厉了心，自以为是灭绝骄傲，自己不慎得罪了她，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劝解，却见灭绝仅仅是点了下头，便不置可否，与他擦身而过。 “不许再与芷若纠缠。”卫璧听见灭绝的声音慌忙点头，可看四周峨眉弟子的表情，一如往常，仿佛并没有听见这句颇为歧义的话来，不由心下暗惊，对灭绝师太的敬畏愈发高了一层。 再说那床上躺着的周芷若。她虽然中毒昏迷，浑身乏累，内力也耗尽了，但却半点也不困，躺在床上脑子里已经转得飞快。她已经想明白了，既然她选择了峨眉，选择了灭绝师太，就该一心一意，一信到底。穿越转世之言太过缥缈，但是乾坤大挪移却是不必再相瞒了。反正原本她便早早想好，要将乾坤大挪移交给灭绝师太，这回提前告知，也没什么。 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多是好学敏思之人，只是未曾留意过这些西域传来的功法，狭隘了眼界。而且门派之间多囿于门户之见，敝帚自珍，方才日渐式微，一代不如一代，遇上训练有素、规整划一的兵士更是束手无策。如果能建一座如少林藏经阁般，归纳天下武学的书库，再训练出另一套独属于峨眉的五行旗来…… 周芷若越想越兴奋，根本不曾注意到自己内力由枯竭慢慢回转，速度更是比平日快了许多，她一时想得高兴，在床边击了一掌，立时便听得这木床身摇骨碎，转瞬塌陷了一片，轰然一声，未及反应，整个人就落到了地上去。 这是，怎么了？周芷若只觉得自己头晕得厉害，身子也摔得厉害。她看了眼倒塌的木床，伸手扶着墙，想要站起身来，但一用力，竟扣是下一手的沙石泥土来，连忙松开了手，恍恍惚惚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不同以往 “师妹，怎么了？”静慧与灭绝一同前来，本被安排了去歇息，可到底睡得不安稳，略闭了闭眼睛就起了身，不敢去叨扰灭绝师太，就来了此处，想看一看周芷若。谁知她刚走到门外，还未与守门的弟子说话，便听见里头一声巨响，心下一惊，连忙与人进来，正见周芷若半躺在破碎的床板间，满脸茫然。 “我也，不知道。”周芷若自来警醒谨慎，骤逢巨变也不敢与人细说。晃了晃脑袋，手臂托着被人扶起，竟是半点力都不敢使。 “师姐是与师父一起来的吧？师父可是歇息去了？”周芷若看了眼静慧，虚扶着她的手，自己挺力站着。她大约猜到了点什么，但模模糊糊的，半点也不清晰，自然也不好与旁人说，能说的，只有师父一个人罢了。 “自然，连着走了两天，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况且听说你又中了毒。”静虚说到凑出，好奇问了一句，“对了，你中的是什么毒？可是魔教中人所下？” “是。”周芷若想都未想，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和，“应是我一时不察，着了魔教宵小的手段。等我好了，必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周芷若对激起师姐妹同仇敌忾对付明教一事，从来都不曾放松。既然已经成了对头，就该半点后路不留，着力拼杀才是。 “那也要等你好了。刚才我听说，师父与昆仑派的掌门见了面，听说少林已经一马当先，自北面攻上去了，咱们也不能懈怠。今天修整一日，明日便要上山。你身子未好全，届时还要谨之慎之。”这屋子暂时住不得了，静虚扶着周芷若去了一旁房里住着。这隔壁正住着昨夜遇袭的夏师妹，一见周芷若来了，忙收拾了个地方，供她暂且安歇。周芷若谢了，也不敢有大动作，只是暗暗在体内继续内力，游走驱毒，不敢擅动手脚，怕一个不慎再带了气力来，把什么东西打坏了。 “芷若怎么了？刚才好大的动静。”夏师妹也是脚步虚浮，四肢无力，刚才她便听到了隔壁的声音，但自己也没力气，便没有出门查探，直到见了周芷若，不好不多关心两句。 “好像是床角被虫子凿了个洞，我一翻身，力没使好，正压上了。”周芷若随口敷衍了一句，发现一件事来。她练九阳神功的时候，到底还是来的是日短，年纪小，有些东西理解不清，身上多少有些暗伤淤塞之处。她本来也不在意，准备以后在习武之事慢慢调养就是，谁知此次因祸得福，竟然被灭绝师太的内力把淤塞处打通了大半，连带着内力恢复都快了许多，就是碰见蛊毒，也并不觉得十分艰涩难忍，疼痛不堪了。 “那你怎么又流汗了？可是残毒未净，又发作了？”夏师妹经历的事情也不多，看见周芷若仅仅是平卧在床，头上的汗水便已不断，不由大惊，慌忙倒了水来，再顾不上静慧。 “我来看看。”静慧到底年纪长了许多，粗通病理。见周芷若不是往常，忙坐在床边，一手搭在周芷若腕上，想要一探究竟。谁知刚把手指放上，还未等看，便觉一股大力自指尖而上，生生弹了出去，竟是半点沾不得身了。 “难道是有大事？”夏师妹见静慧脸色一变，也不再去探周芷若的腕子，而是凝了眉去细细瞧她的面色，不由心慌，多了句嘴。 “大事倒是有，但未必不好。”静虚看那周芷若的面色，已是白里透红，看不出半点中毒的迹象，双目亦是炯炯有神，湛然如刀，非但不像是重病之人，反而有些功力大涨，神功初成之相。也不知是毒物显像如此，还是周芷若天赋异禀，真是先人一步，把九阳神功练至臻境了。 “我去禀告师父。”静慧也不好与夏师妹详说，转身吩咐了句便出了门去。周芷若躺在床上望了门口一眼，忽然就心虚了起来。明明没什么不能与人说的事，可一想到灭绝师太临走时候留下的话，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有意隐瞒，连她自己此时回想一番，也觉得好似存了利用之心一般，故意中毒，叫灭绝师太度真气与她提升功力。 可周芷若原本真真是未存此心。 周芷若叹了口气，静静等着灭绝师太前来问罪，但却并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一个同门师兄，说耽搁日久，明天便要启程上山。 周芷若闻言也不敢再东想西想，只顾着凝神静气，恢复内力，全力清除体内的余毒，但那金蚕蛊毒到底是药性猛烈，根本压制不得，就算周芷若内力大增，依旧如丝絮般粘附在侧，脱不开，挣不断。 这般纠缠了一日，等到晚上太阳落山的时候，周芷若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过去。恍惚之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那个世界，坐在一盏明亮的白炽灯旁，翻看那本厚厚的小说。里头的主人公，浮现在她眼前的模样依旧是荧幕里那一个个帅气的男主角，而不是她早年间举起簪子，狠狠刺向的那个毛发蓬乱的少年。 她细白的手指把书从中间往前翻，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翻到修炼九阳真经，再翻到他和杨不悔救治五姑，而后，终于翻到他在胡青牛处学艺的地方。胡青牛说，鲜于通曾经辜负苗家女子，身中蛊毒，生不如死，是自己救了他，还把亲妹子许配给他，却没想到此人人面兽心，竟然害死了他的妹子，还坐上了华山掌门之位。 不对。那灯下的身影摇了摇头，这里头一定漏了什么。一个奸猾小人，便是再工于心计，也不会安安稳稳坐上掌门之位这么些年，在江湖中，能在正派里取得偌大名号之人，无论心性，必然要武功了得才是。这位鲜于掌门，早年习武之事少闻，倒是情债累累，想来也不是个专心学武之人，但他能得到上一辈华山掌门青眼，娶其爱女，半点不被计较以前的旧事，其中必有蹊跷。难道……他也是功力大增，仿若学武奇才，才入了他岳父的眼？总不会那上一代的华山掌门也是个傻白甜，被人哄上两句就真当真情了。 如此想来，这金蝉蛊毒怕是有增人内力的奇效，不过毒性太烈，少有人能躲过去，活下来的也不过一个鲜于通，一个自己而已。周芷若猛地睁开眼睛，收敛气力，翻身坐了起来，脑袋一时还沉着，却自觉是少有的清醒。她往旁边一望，见夏师妹已是已是收拾得当，整理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来，便悄悄起身潜回了自己屋子，准备收拾收拾东西。 不过未等她进到屋里，就停住了脚。一个人倒吊在她屋子前面，脚在上脚在下，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他身上衣服从上头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面目。但这般怪模怪样，特意来此的人，也只有一个了。 “蝠王还真是执着。今日这庄子可不比以往，只要我叫喊一声，你都未必能走得脱，竟然还敢再来，也是叫人佩服。”周芷若摸了摸怀里那个小瓷瓶，灭绝师太治与她运功之后，那瓶子便一直放在床头。她挪屋的时候，顺手就放在了怀里，此时摸上去，只觉怀中硬硬的鼓了一块，竟是安心了不少。 “你喊一声试试，看有没有人救得了你。”韦一笑桀桀一笑，双脚依旧勾在房檐上，身子却直直地荡了过来。他的动作太急，竟带过了一阵风，原本垂落在脸上的衣服也被刮到了一边，一张青白的瘦脸凸着眼睛，转瞬便到了周芷若的面前。周芷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手就是一掌。 韦一笑自然不惧，硬着掌风，便要用头去挡。他哪里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时不同往日，仅仅过了两日，周芷若的内力便已不同以往。同是随心而出的肉掌，往日硬抗下来也半点不怵，今日生生挨了一下，竟立时头痛发晕，再勾不住房檐，做个诡异形状。竟是双脚一落，捂着脑袋半蹲在了地上停了一瞬。 周芷若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韦一笑心里却戒备到了恐惧，想要把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立毙掌下。如她这般成长下去，自己等人怕是真要尽数死在她手里。 原本周芷若还不曾全身戒备，刚刚打出一掌后立时觉得浑身血气翻涌，抑制已久的内力犹如囚困的洪水，终于寻到了泄峰之处，也不再犹豫，立时将平日所学掌法尽数使了出来。原本许多飘逸的掌法，以前不过以为空有飘渺灵气，半点实用不顶，此时加上内力，却似乎多了排山倒海之能，翻云覆雨之意，连一套落英缤纷掌都打得韦一笑不得近身，更不提点穴吸血了。 周芷若是越打越畅快，连引动了身体里的蛊毒，各处关节都微微刺痛，依旧半点威势不减，反而越打越猛，似乎要与韦一笑一拼内力。韦一笑便是起了戒备之心，也不会惧怕一个区区双十的小姑娘，自然也是越战越勇，仗着功法娴熟，对战老练，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逼得周芷若险象环生，眼看着便要抵挡不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启程上山 “韦一笑！”正当此时，一声暴喝如闪电般撕破漆黑长空，炸开在两人耳边。周芷若与韦一笑没有回头，只听这般清脆的声音和似足实虚的气脉，两人便知来人与战局无碍，因此并无一人搭理从旁处斜来的长剑，依旧缠斗在一处，插不进脚去。 “周师妹，我来助你。”丁敏君自然不傻，见无人搭理她，心内也颇为恼怒。但到底不是个头脑简单的粗傻之人，先抽出报信的烟花放了，方才提剑上前，追逐着韦一笑的身影，提剑猛刺。可惜她内力低微，功夫不强，不但半点没伤了韦一笑，反而在一旁碍手碍脚，阻断了周芷若的攻势。不慎之下，竟叫韦一笑滑出了战圈。 周芷若暗道一声不好，还未来得急赶上，便见丁敏君身形一顿，继而便被韦一笑横揽在了怀里，就要吸血。周芷若一掌上前，韦一笑双脚犹如踩在冰上，直直往后滑去，始终与周芷若隔了半个身位的距离，眼看她，把牙贴在丁敏君的脖颈上，慢慢咬破。 周芷若心内狂暴，但却半点力都用不上，愤懑之情无以复加。就算平日里与丁敏君又再多龃龉，但也不愿眼见这她被人吸干了血去。正当绝路之时，周芷若忽然想起怀里的小瓷瓶来，伸手入怀，便要扬他一脸。 “放下我徒儿。”正当此时，灭绝师太的声音忽然从前面响起，一束白刃犹如白虹贯日，转眼便至，立时便阻断了韦一笑的去路。 周芷若此时看见灭绝师太，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手也从怀里退了出来。她身上的寒毒刚刚压住，那冰冷冻僵之感她还记忆犹新。此时泼洒广寒散，一个不好便会被激弹回来，未必算上佳之策。此时灭绝师太已经赶到，丁敏君的命应该也能保住了。 周芷若刚放下心来，便见韦一笑低头躲过一招，抱着丁敏君，歪歪斜斜与灭绝的剑尖擦身而过，一跃上了房顶。周芷若在一旁看着，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只差一点就能刺破韦一笑的脖颈，可惜被丁敏君挡在前头，还是让他逃了过去。 眼看着灭绝师太跟着上了去，周芷若也纵气一跃，与灭绝师太双面夹击。只是脚下力大，一个不慎，踩碎了两个瓦片，心里微微有些焦急。旁人看不出来，周芷若跟着灭绝日夜习剑，自然觉出了不对。平日这般时候，灭绝师太的剑早跟着人去了，就算顾忌着丁敏君的性命，也不会叫韦一笑走得这般轻易，这分明是因为白日运功替自己疗伤，内力大伤，此时还未恢复过来，方才叫韦一笑钻了空子，眼看着又是要跑。 “恶贼休逃。”周芷若眼看围堵不成，追赶不上，伸手便把瓷瓶攥在手里，瞅着空子就要扬那韦一笑一脸。忽而又是一声清叱，一长剑自天边飞来。 韦一笑窜避开来，回头冲着灭绝刚要走，另一处又生了一柄长剑，被生生逼了回来。原来是班淑娴与何太冲听见声音，也跟着出来援手，正挡住在他的前头。灭绝与周芷若来不及客气，双双站在一旁，立时将韦一笑围了个密不透风。 韦一笑一见之下，故技重施，又把丁敏君当做盾牌，立在了前头去。可惜在昆仑派两夫妇眼里，一个小小的峨眉弟子与鼎鼎大名的魔教法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就算是混乱中错杀，也非大事。只见班淑娴的长剑半点去势不减，眼看着便要将丁敏君捅个对穿。 也幸好灭绝师太顾念师徒之情，长剑一荡，挡住了班淑娴。 “救人要紧。”这般时候，最怕的就是内斗。周芷若一双肉掌，不敢轻易上前，只在外掠阵，一见两剑相击，连忙喊了两声，“蝠王要跑了。” “跑不了。”班淑娴与灭绝冷冷对视了一眼，手腕一转便再次挡住了何太冲剑下的破绽，与他一左一右将韦一笑困在中央，再也逃脱不得。 韦一笑被四大高手逼在一处，眼前剑光擅动，险象环生，周身的血液也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凝，眼看着便要支撑不住。不得已，心下发狠双手一抛，把丁敏君扔向何太冲，继而回身一脚，踩着班淑娴的剑尖腾空而起，一时真气运转，连衣袍都涨开许多，整个人如蝙蝠般飘然往庄外落去。 周芷若与灭绝连忙跟上，不过轻功到底与之相差太远。几个起落之后便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只能看见一个黑点越来越小，再也追赶不上了。 “师父，回去吧。”周芷若看着韦一笑的背影如黑点般消失在视野里，转头便如往常一般凑了上去，等着灭绝师太吩咐。 “你的内力，如何突然涨成了这般？”灭绝师太拄着倚天剑，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刚才她力使得尽了，现在缓下来方才觉出疲累。到底是白日里运功过甚，要是平日，便是再行数里，再斗数场也依旧不惧。 但看周芷若，虽然也是气都喘不匀了，但一双眼睛亮得很，似乎只要稍稍歇上一歇，就能恢复体力，精神百倍。 “回师父的话，芷若猜测是因着金蝉蛊毒。这毒乃是苗疆之地传来，中毒之人少有，活下来的更没有几个。咱们是恰巧有了胡青牛的医经毒经，才能依着方子解了这毒。寻常人根本活不下来，也就无从知道，这毒是不是有增人内力的奇效。初次之外，芷若也想不出其他的东西，竟叫徒儿在这一天之中便内力大涨了。”周芷若一下子便想起那个梦境，当时自己觉得是个胡乱猜想之事，可此时与灭绝师太说出来，却又觉得这就是唯一的缘由，半点也寻不得旁的来头了。 “把手给我。”灭绝师太从未听说江湖上会有这般的奇毒，竟会在将人治好后内力大增，不由伸手要试一试她的脉搏。 周芷若早把灭绝师太敬作母亲，又得她教导多年，自然半点都不曾犹豫，抬手露出脉搏配合着送了过去。也是此地偏僻，又出了庄子，没人瞧见。不然见旁人见了，不说灭绝师太霸道，也要说峨眉弟子孱弱，师父随意探查徒弟的命门，说出去到底还是颇为争议。 不过灭绝师太与周芷若自然都未想到这一层。灭绝师太搭着周芷若的脉搏，伸出了些许内力试探，倒是纯正的九阳内力，间或还残着点金蚕蛊毒偶尔发作，其余邪魔外道的内力倒是半点都没有。看来，剩下这最不可信的一事，如今却成了唯一能解之缘由。 “走吧，看看你丁师姐怎么样了？”灭绝师太这一会儿功夫便已缓了过来。她放下周芷若的手腕，心内暗暗感叹她的运道，真真是一身的福命啊！随便出去一趟便能求个绝世功法回来，中了生死之毒，更是因祸得福，内力大增。想来，是这天命要叫这福气都落在峨眉派上头…… 丁敏君脖子上的伤势并不严重，甚至韦一笑封存她穴位时留下的冰寒内力，都比那脖子上的破口要来得更重一些。 灭绝师太对她倒是宽宥得紧，特意安排了人好好照顾，半点不提她被韦一笑轻易所拿之事。想来峨眉弟子遇上明教法王，轻易被擒获是应当之事，周芷若算是个异类。 何太冲如何想，周芷若并不知道。她与灭绝师太回去的时候，只有班淑娴留在了此处。也许是因为峨眉女子过多，且大多是年轻的小姑娘，何太冲自重身份，顾惜名声，因此早早回了去。班淑娴倒是明目张胆打量了周芷若许久，到底开口问道，“为何韦一笑不捉你呢？” “也许是弟子运气好。”周芷若自然不会自夸说自己功夫还过得去，一时没着了韦一笑的道，叫丁敏君难堪。而是低下头，温柔羞赧地说了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是吗？”班淑娴半点不信，就算她来得晚了，未曾窥见过战局的全貌，但见后来周芷若在一旁掠阵的模样，也不像有半点惊慌，反而模样与灭绝很像，眉目都竖了起来，似乎是被气得狠了。 班淑娴当着灭绝师太的面，不愿再起冲突，便想着等明日再试探周芷若的武功。谁知天刚蒙蒙亮，即有飞鸽传书而来，说昆仑弟子被困，请掌门人搭救。班淑娴与何太冲自然心焦，匆匆拜别，先行了一步。等到太阳初升之事，峨眉众人也终于从朱武连环庄中走了出来，继续前行。 卫璧本来是不欲与峨眉等人上山的，但他这事儿本由不得他。灭绝师太一句话，他便只有收拾东西和武青婴一起跟着峨眉派走这一条路。他倒还罢了，苦中作乐，还能开解自己说两位庄主还在时，心忧天下，必定也要跟着上山灭魔，他和师妹与当初所想殊途同归，只不过正好遇见了峨眉派而已。再想想峨眉派里，像周芷若那般心狠手狠的到底是少数，如丁敏君那般蛮不讲理的也不多，还是静玄静虚静慧几位年长持重的师姐还有夏师妹等天真浪漫的师妹占了多数，其实并没有多少艰难。 但武青婴却并不这么想。她虽未曾见到周芷若与自己师兄卫璧走到一块，却听说了灭绝师太的反常举动。她武功尔尔，但直觉却准得很。虽然跟在峨眉派的女子中，半点都不突兀，他们师兄妹也未曾与周芷若说过一句话，可她还是浑身的不舒服。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偷偷地审视着自己的师兄，不带半点的善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设伏打援 行了半日之后，天空的西北角突然亮起一簇耀眼的黄色焰火。周芷若微微一愣，刚想询问这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暗号，还未扭头就听见一旁的静虚师姐与灭绝道，“丐帮求救。” 丐帮？周芷若愣了愣，忽然想起一事。这丐帮日渐式微，只剩几位长老独撑大局，武功传承也比不得师徒门派，不知道那位隐居治病的史帮主有没有被杨姑娘救下来，还是依旧是被成昆和汝阳王府的人所杀，叫丐帮也成了一盘散沙。 “走，我们先去救人。”灭绝师太望着西北方向，眼看着那黄色的焰火又升起了两道，知道情形紧急，立时便挥了挥手，一马当先，带着这一队人往西南而去。 此处坡多林密，但闻打斗声越来越近，但依旧不见半个人影。周芷若越行心里越觉不对，四下一望，只觉自己等人刚来是还是上坡，而现在却一步步在往下走了。那求救之声近在眼前，也终于能看见地上落下的暗器和血迹，应是丐帮之人无碍。但这般地势，如果有人在上头自上而下的埋伏，投射弓箭……不，如果投射弓箭还有可能避过，但是投射毒水的话，便是百发百中，箭无虚发。 “师父，我去周边看看，看是否有人埋伏。”周芷若急急冲前头喊了一句，引了身边无数的眼光来。宋青书本来走在前头，听见她这话，也驻足回头看她，见周芷若等到灭绝师太的甩手肯定，回头往外走时，本想也跟着去，可脚步未动，便被迎面而来的静慧看了个正着，“宋少侠也要一起去？” “还是先就丐帮兄弟要紧。”宋青书躲闪地摇了下头，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丐帮的兄弟还剩多少人，刚才的焰火太急，怕是半点都耽搁不得了。” “是啊。”静慧点了下头，不疑有他，匆匆与宋青书擦身而过。宋青书也只好不甘地望了眼周芷若的背影，依旧往前而去。倒是卫璧，因他功夫不高一直与武青婴落在后头，见周芷若中途折返，也拉着自家的师妹停下脚步，暗暗跟在周芷若的后头。 周芷若看了眼他们兄妹，心里很是嫌弃。如果跟上来的是宋青书或是静虚、静慧也就罢了，可以相约而行，偏偏跟上的是个不顶用的，只怕打草惊蛇，坏了她的大事。因此周芷若运足内力向前狂奔，不过数息就将二人远远的甩在后头，也因此看见了西南山头一块长满苔藓的大石头。 那上头好像有人。周芷若还未来得急看清，眼睛便被那处折射而来的光晃了一下，立时弯下腰去，提心戒备。可这光来得也不过一瞬，继而便再也不见。但周芷若也不敢再耽搁，只看那处居高临下的地势，不由含了一口气在丹田处，放轻手脚，小心落地，悄悄往那处潜行而去。 这回走了不过数千米，周芷若便见到了人。 不止几个人，而是整整乌鸦鸦的一片，皆是身着绿色，头戴黑巾，上头围着树叶，手上提着喷桶、水桶，还有一条水龙，蜿蜒连着不知何处，皆是操练规整，全神戒备，似乎在等着前头传信行动。 应该是明教五行旗中的洪水旗。周芷若暗暗点了点人头，这一片她目之所及处，大约有三四十人。远处被树林遮挡的地方大约还能再有个二三十人，再深一些的地方她也看不见了。这般算来，至少有五六十个人，她这边只有自己一个，就算再回去叫上卫璧两人，也多半是拖油瓶，还不如自己一个靠谱一些。 周芷若想到此处又细细看了看他们所持的盛水喷射之物，从外头看似乎都是植物所制，但里面不知是否加了钢铁等物，毕竟这些年世道不太平，明教又惯做反元的买卖，这些违禁之物得来也是容易。那条水龙身上似乎就缠着什么防护之物，似乎坚硬得紧。 如果能试一试就好了。周芷若伸手把头上新换的玉石箍轻轻卸了下来。这东西本是朱武连环庄中朱九真之物，自朱九真时候被卫璧收了起来，放在一个屋子用匣子装着。今天早上卫璧把那匣子埋起来的时候正巧被她看见了，一时躲闪不及，卫璧便随意拿了个发箍来要她帮忙瞒着武青婴，说怕她知道自己藏了朱九真的东西伤心。周芷若对他们这一男两女的旧事半点兴趣都没有，自然一口答应，本来不想要他这破东西，但想到自己对灭绝说过与卫璧的私情，为坐实证据便顺手就把这发箍戴到了头上，以期灭绝师太相询。当然，若是宋青书能看见这多出来的东西就更好了，也叫他明白自己的性子，从此死心。 周芷若想到此处还有些疑惑，这两日怎么少见宋青书在自己眼前晃，平日里他不是走得可勤了吗？ 不过男女之事向来不在周芷若心上。她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把发箍抱住，暗使内力，将其无声震碎，得了一小捧碎玉石，有尖有角，粗粝锋刃，正好当做暗器。但总觉得还有些不够，数量太少了一些，但她一向少用暗器，就算是有，这一路也都使尽了，倒是还有半瓶的广寒散，可也只能冲着人使，看来也只能省着点用了。 洪水旗的唐洋正躲在一处背人的地方，身靠着大树，半靠半躺，翘着二郎腿，双目微阖，嘴里叼着个青草叶子，静静等着前头的战报。一月之前，他听说有十数个门派齐聚攻打光明顶时，心里还很是担忧，倒不怕以身殉教，只怕教里的兄弟依旧内斗，叫人得了便宜，因此早早带着洪水旗，在各处设下埋伏，就等着那些所谓的“正道”伪君子前来。最初来的昆仑派确实厉害，有勇有谋，擅用易阵，他们双方都没占到便宜，死伤惨重。但今天遇到的丐帮和海沙门却是脓包一群，根本就不禁打，见势不好便往后退，求救的焰火放得更勤，一会儿便放几只，正好叫他们在此设伏，围其打援。 “报，又来了一批人，领头的是几个尼姑，武功很强。”唐洋正在想着，耳边便多了些脚步声，一旁的兄弟们都未动，一睁开眼睛，原来是前头的探子回来了。 “不急。叫兄弟们且战且退，让她们进去，等到人全了咱们一锅下饺子，给他们包圆。”唐洋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吐出草叶，微微咧嘴，“一群尼姑，难道是峨眉派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鲜嫩的女弟子，正好叫咱们兄弟乐呵乐呵。” 唐洋话音刚落，那探子刚露了个笑模样出来，还未来得及搭话，就听见“噗噗噗”数声，继而便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和痛苦呼喊声。唐洋一惊，转身往那人群中看去。这一看之下才是大惊，只见他们洪水旗的当家宝贝，那些水器、水龙皆被暗器打了个口子，黑色的毒水皆从那口子里潺潺流了出来。有的人机灵，慌忙把水器扔到底下，防着那毒水流到自己身上来，可有的人也不知道是脑子慢了一拍还是被暗器也打中了，竟是手脚沾染上了毒水，跌倒在地痛楚嚎叫。 “大胆贼子，竟敢偷袭。”唐洋来不及叫人救治处理这中毒之人，立时拔了腰中的双刀，双目在场中逡巡一圈，寻到了那素衣飘飘，双脚不断游走，还在伤人的周芷若，猛地冲了上去。 来得好。周芷若心里赞叹一声，飞身上前，立时与他缠斗到一处去。这偷袭之功看着厉害，其实也不过是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她虽然已经将目之所及的所有水器皆打漏了，但难保谁手里没有再藏一个，或是再有援军前来。只有与明教的首领战在一处，叫他们投鼠忌器，才是自保之道。没想到，竟然自己送上门了。 其实也不怪唐洋不小心。怪只怪那周芷若看着太过年轻面嫩，手持一把刚剑便敢独身前来，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了些。唐洋自认为自己的功夫虽然比不过四位法王、左右使和五大散人，但也不过仅仅稍逊一线罢了。面前这个小姑娘不过双十年纪，又怎会是自己的对手，况且自己旗下的兄弟们没了水器，大多功夫平平，绝不是峨眉派里精英弟子的对手。 不过唐洋与周芷若一交上手便知道自己错了。这小姑娘看着柔若皮包，但功夫却着实了得，内力更是仿若滔天洪水，延绵不绝。只一个照面，他的双刀便被这女子的长剑仅仅吸住，他用尽力气拔了刀来，那长剑又如影随形地冲着自己脖子而来，逼得自己用双刀去挡。 唐洋心下恐惧，幸而眼角一扫，看见原本布置在外的一个小队听见声音匆匆赶来，不由大喜，便要张口呼叫。 周芷若自然也看见了这新来的这七八个人，手下内力一吐，一把将唐洋口中之言狠狠地打憋了回去，而后剑尖连动，逼着唐洋当做挡箭牌一步步往那队人前头去。 唐洋自是不肯走，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峨眉弟子分明是想把他当做肉盾，要毁了他这一众兄弟，自然是分毫不肯。就算把自己的脖子送上也不肯再后退一步。不过周芷若自然也不惧他，长剑一闪，将他的手腕齐齐斩了下来，而后脚步连踢，将那双刀及断手提入到新来那队人眼前，立时又毁了两个水器。 “啊。”唐洋刚惨叫一声，便立时被周芷若点住了穴道。挟制身前，面向那新手持水器的兄弟，飞速冲来。那几人平日里协作再强，也非周芷若的对手，蕴满九阳内力的利剑来时，都情不自禁都手中的水器来挡，亦是抵挡不住，落了与同门一般的下场。 眼见威胁已破，周芷若总算放下了心，正想打扫战场，把剩下的人尽数斩落之时，忽然听见水声呲响，一股黑色的毒水直奔着她喷射而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威逼利诱 周芷若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唐洋往身前一档，另一旁紧接着便飞来一个破损的水器。只见里头残余的毒液晃晃荡荡洒了一路，眼看着便要兜头浇来，连忙侧身，飞腿一提，好容易躲过了。 但是刚才这个人的动作却点醒明教洪水旗的教众。周芷若刚刚击落水器，回身把面前迎战之人一刀抹了之后，还未来得及再动手便被四面而来的破损水器惊得心硬，不由捞起身边的唐洋，运足九阳神功，将他轮在身前，挡下了大半的水器，剩余几个未曾挡住的也被她周身鼓荡的真气弹了出去，炸在了身旁。除了给她的衣角上留了点点黑色的破洞外，竟是毫发未伤。 周芷若低头看了破损的衣角，长剑一挥，便斩落了大半。这裙袍之内还有裤子，便是什么都没有，她也不会穿着沾染毒水的衣物，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走。”洪水旗之人未曾料到周芷若功夫如此之强，这等破釜沉舟的手段竟是半点都伤不得她，不由心下大惧。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四散而逃，呼呼啦啦皆往林子里跑去。 周芷若刚才运功太急，不觉有激发了体内的金蚕蛊毒，这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周身皮肉都微微疼得厉害。她闭了闭眼睛，稳了稳心神，方才给了唐洋一剑痛快的，绝了他的惨嚎声，提剑去追那剩余之人。可周芷若到底是一个人，刚才又废了会儿功夫，只能冲着一处人多的方向追去。 眼前就是悬崖，底下残存的丐帮海沙帮等人刚与峨眉之人汇合，立时战力大增，喊杀声震天。底下明教围攻之人的旗子已经快摇断了，可如今上头的人却半点精力都分不出给下头，全都瞪大了眼睛，掏出自己身上的刀剑，望着手持利剑，衣衫破损，一步步走来的周芷若。 “她不过是一个人，咱们杀了她。”也不知谁忽然这么喊了一句，立时如口号一般，此处仅存的几个洪水旗之人皆是一声大喝，拿着刀剑便向周芷若冲去。 这般毫无章法的混战自然难不倒周芷若。只见她运气于剑，一剑便斩落了当先一人的弯刀，而后一脚踢开一柄短剑，剑尖一带，使了个“粘”字诀，将剩余的一柄长剑粘到身旁，挡住另一人的铁锤，而后一掌击毙身边最亮的那个光脑袋。 不过短短几息，围攻在周芷若身边的人便尽数被她击落了武器，甚至有几人因此丢了性命。但留下性命的也并非好事，皆是身受重击，再无反击之力，或是断手断脚，或是新脉俱损，皆是滚在地上，再战不得了。 周芷若没急着给他们一人补上一剑，而是看向刚才未及冲上来的一人。此时他已是退到了悬崖边上，再无后路，只能拿着剑，颤颤巍巍地指着周芷若，仔细看去，他脚旁的花花草草上头似乎刚刚淋了雨，上头多了点点水珠。 “给你个机会。”周芷若看着面前这个就差脸上写了懦弱两字的明教中人，不由展演一笑，站在原地不再逼迫，而是开口道，“只要你告诉我你们的营地、原本的计划、联络通传的信号，我就放你走。” “不许……啊！”地上捂着胳膊的一人刚刚开口便被周芷若一剑刺入喉咙，喷了半尺高的血，立时气绝，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周围仅余的几个人见此，或有破口大骂者，或有沉默不语者，还有一个蠕动着身体，似乎想要逃离。 周芷若眼睛依旧盯着刚才围攻自己时唯一不敢上前的一人，身形轻动，剑尖那几个咒骂者身上连割数剑，尽数斩断了他们的手脚筋，而后一刀把那个想要趁乱逃走的那个一剑扎在地上，继续问对面的那个持剑人倒，“如何？” “我不能背叛圣教，我不能背叛圣教，我不能……”对面仅剩的那人喃喃自语，声音一句比一句小，眼看便要扔下武器，屈服跪倒之时，崖下忽然飞来一枚袖针正扎在他后脑上，立时扑到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混蛋。”周芷若眼见着最懦弱，最容易被威逼的这一个毫无预备地死在自己眼前，心中怒气翻涌，再也忍耐不得，怒痛之下，一剑便结果了自己脚下最近一人的性命。而后举着剑，指着地上翻滚的几人，不抱希望地冷冷问了一句，“你们有谁准备替他回答一下，只要肯把知道的尽数说出来，我周芷若必言而有信，放你一条生路。”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妖女，废、废话。”“有能耐杀了你爷爷，你看你爷爷皱半点眉头不曾。”“你要是肯给兄弟们玩玩，那还……唔！” 对宁死不屈的，周芷若倒还算敬重，一人一剑帮着他们归了西。可遇见这口里不尊重的，周芷若也没惯着他，一剑刺破了他的□□，绝了他的种。然后伸手点了他周身大穴，叫他动弹不得，而后踩住他的一只手，蹲下身来，看了眼这附近还活着的两人，微微一笑。 那两人被周芷若这目光一看，只觉遍体生寒，连带着她那张柔软清丽的面庞都似乎扭曲成了厉鬼。他们明明想要扭过头，不去看自家兄弟的惨状，可眼睛就像不受控制一般，都黏在了周芷若的剑上，眼看着那柄无坚不摧的寒剑划开了自己同伴的食指，慢慢绕着骨头转了半圈，露出个带着一层薄肉的指骨，被周芷若连着筋的拎了起来，往外一拽。 “啪。”等到周芷若把完整的食指指骨扔在地上的时候，地上活着的几个人都是屏息凝气，寂静无声，连眼神都不敢再往此处瞥上一眼。周芷若这法子太过残忍变态，虽然不过只是一根手指，可刚才口出狂言的这一位却已经昏死了过去，再无法说上一句话。 “就剩你们两个了。想死的说一声，我可以成全你。可要是敢说一句叫我听着不顺耳的，就别怪我周芷若心狠，给你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了。”周芷若站起身来，又给了那断指的家伙一脚。她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家伙，浑身一无是处，只长了张没把门的嘴，就以为自己是英雄好汉了，其实不过是贱如蝼蚁的臭流氓罢了。这般的小人物，本不值得她周芷若费心，不过遇上了也着实恶心。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计划，还有设伏的路线，只要你放了他。”地上捂着胸口沉默多时的一人忽然开口，一双眼睛亮得很，直直看向周芷若。 “不。”另一个被周芷若踢断腿骨之人立时抬了脑袋，猛地看向刚开口的那人，“哥你要是出卖本教，我立时就死在你面前。” “好。”周芷若身形一晃，一脚踢晕了后开口的那人，而后微微一笑，走到此处仅余的清醒之人身边，自上而下地俯视他道，“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便不伤他性命，还可以给他接完骨再走。” “这话我信。不过，不是因为你峨眉是名门大派，自来好面子。而是因为，”这头一个捂着胸口的人拄着胳膊，坐了起来，苦笑了一声，抬眼看着周芷若道，“我本就是受少林圆真大师所遣，来此探听消息的正道之人。” “圆真大师？”周芷若听闻这话，眼睛微不可查地眯了一下，暗暗提起戒备，脑海里开始勾勒等他说完之后暗杀的可能性。圆真的人可未必是少林的，也有可能是赵敏安排在明教和正道中的间隙，这般危险之人，半点都信不得，谁知他转身会不会把自己卖了。虽然自己武功大涨之事根本瞒不住人，但心底对赵敏总是心有防备，半点戒怀也放不下。 “是。圆真大师还与我们几个传过话，说如果你被俘了，叫我们想法子救你出来，保你一命。现在看来，倒是多此一举。周姑娘的功夫出神入化，便是圆真大师也未必是您的对手。”那人半抬着脸看向周芷若，面上很有些亲切，也不知在他心里真以为周芷若是与他一条船的人，还是做出的一番样子。 “这话实数谬赞。不过是我运气好些，方才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周芷若从怀中掏出一罐伤药，弯下腰来递给他，“刚才那个，真是你的亲弟弟？” “要不是同父同母，我真不想承认和那个傻小子有关系。”接过周芷若递来的伤药，他继续道，“傻小子愣得很，教里的人说什么他信什么。他也不想想，上头都打得天昏地暗，怎么会有人真正想着底下的人，真是天真。要不是有我在，他早被当做炮灰，死了一百多回了，每次还都傻傻地信着人家，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长的。” 周芷若听着面前这人语带宠溺地数落自家弟弟，不由回头看了那个所谓的傻小子一眼，见他双目紧闭，晕倒在地，心里微微有些安心。转过头，一瞥眼，又看见了刚才被自己折磨得昏厥过去的人，提起剑去，在他脖子上补了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竹篮打水 “心够细的。”周芷若把剑□□的时候听见那人说着，一回身就见他仰了下脖子，似乎刚过吞下了药去，动作急了些，还咳了两声。 “咳咳”周芷若偏过脑袋，眼睛从他身上扫过，垂头看向脚下的草叶。此处的植物与旁地相比并不多见，也许是因着地处西域高原，和往常峨眉山上所见的并不相同，叶子更小了些，也更尖细。 周芷若用脚蹭了蹭叶尖，忽然觉得空气中多了些泥土的味道。她抬起脸，看了看四周的天空，依旧澄澈如洗，半点乌云不在，不由眨了下眼睛，疑惑地偏了下头，忽然觉出周围多了些许的动静来。 “小心。”周芷若猛然觉出一股危险来，飞身往身边一仆，躲过了远处射来的阵阵毒针。回身看时，只见刚才还在和自己说话的那人身中数针，倒在了地上，那瓶她送过的去的伤药瓶也被遗落在地上，里头滚出了个褐色的药丸来。 “好厉害的小姑娘，让我来会会你。”话音未落，周芷若扭头便见一个胖墩墩的老者灵活地从林中钻了出来，身着白底红焰，滚滚如一圆球般向着自己弹来，不由侧身一让，轻轻躲过，避了过去。 “只有你一个人？”明教里排的上名号的高手周芷若可谓是了如指掌，此时见了这么一位，对不上什么名号来，心里便轻看了两分。又念及他刚才的来势，虽然凶猛，但却并不多难抵挡，更是自信了些，举剑横在身前，张起耳朵，细细分辨了几声。这周围静悄悄的，看来应该是并无旁人了。 “小姑娘别自视甚高，赢了几个寻常教众，就以为自己是高手了，且吃你爷爷一掌。”那老者听出周芷若话音里的蔑视来，不由恼怒万分，真正提起心来，认真翻出一双肉掌来，瞪着眼睛便袭了过来。 周芷若不躲不避，手持利剑飞身迎上。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那老者年纪虽看着比周芷若靠谱许多，那到底没有武器傍身，不如周芷若长剑凛凛，寒光如雪，不得已避了锋芒，落在地上游走腾挪，想要抽了空子，抽给对面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掌，给她个教训。 不过出乎这老者的意料，周芷若虽身轻如燕，但内功却稳健坚实，半点破绽不露，根本就挨进不了她。无奈之下，这老者只有兵行险着，一把夹住周芷若的长剑，双腿一沉，想要将周芷若的剑夺下来。 可惜事与愿违。如果是中毒之前的周芷若忽然被人夹住了手中之剑，被逼着与人强拼内力，也许会真的略输一筹。可此时她已不同往日，就算是催动内力之时，金蚕之毒在体内游走，筋骨心脉都如针扎一般，疼得厉害，但依旧斗志昂扬，一甩手便削去了这老者的斑块肉掌，将利剑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不过如此。”这般变故又给了周芷若不小的信心，再也不束手束脚，冲着那老者便直接连劈数剑，刚阳猛烈，半点不似她本身的秀美模样，直将人击傻了。 那老者也不是傻子，原本不过路经此处，见了一地的尸首，勃然大怒，方才寻此而来。此时见事有不敌，便也不再硬抗，且战且退，瞅个冷子便要逃跑，被周芷若猛地一剑刺中，当时便了却了性命，倒地不起。 清风拂面，一时间此地又便得寂静无声。周芷若站在原地，压了压身上几乎压制不住的翻涌内力，到底还是盘膝坐在地上，好好调息了一回。 身体里的内力似乎越来越多，源源不绝，仿若那日灭绝师太给她疗伤时渡来的内力，磅礴而汹涌。周芷若还没来得及感受喜悦，便被自己这渐渐无法自控的内力的震得血气翻涌，再也强压不住，喉头一甜，低头吐出一口血来。 “周姑娘。”落在后边的卫璧见了洪水旗一地的尸体，头一个没想着来帮忙，倒先把武青婴藏了起来，而后才慢慢赶来，躲了许久，也没见到那老者与周芷若相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听着没了动静方才敢上前，谁知一眼就看见周芷若倒在地上吐了口血。一旁倒着一个矮胖的老者，满身泥土，手上有伤，脖子上一道红痕，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恶斗。 “你受伤了？”卫璧颇为担忧地上前扶住周芷若，眼看着她的脸绯红一片，无力地倒在自己的怀里。 “没事。”周芷若有气无力的吐出两个字，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这般虚弱，简直连一丝力气无法拾起，简直像是个活不了几日的痨病鬼。 “你吐了这么多血。”卫璧把周芷若抱在怀里，还未等搂住便觉眼看着她滑了下去，忙加了一条胳膊，把人拢在怀里，“我带你去找灭绝师太。” “嗯。”自从刚刚吐完了那一口血，周芷若觉得力气又慢慢回到了自己身上。但他没有推开卫璧，只是回头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刚才被老者的毒针射死的男人。如果她可以再快一点，也许就可以救下他的性命来。元庭希望江湖中自相残杀，圆真也未必真心帮着少林，也只有这些底下的人，也许知道的不是那么多，或者可以帮她一把。但这些都成了镜花水月，再也实现不了了。 “武青婴呢？”周芷若被卫璧抱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人来，看了他一眼，慢慢开口问道。 “她功夫低微，但是眼力还好，我叫他在伏击放哨，要是有人来，可以告诉我们。”卫璧对周芷若并无邪念，也没有防备，更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脸上便多了一个吻。 “真好。”周芷若轻轻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柔弱无力地贴在卫璧的胸口，轻轻道，“终于和你一个人在一起了。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告诉你。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今天，也算是巧了。” “什么事？”也许是出于男人的自信，卫璧并没有抗拒周芷若突如而来的亲昵。他明明可以把怀里的周芷若给人出去，但这一刻却有些舍不得。也许是刚强的人柔弱起来分外可怜，又也许是周芷若确实长得不赖，若再加上她的武功，这吸引力比上武青婴确实是强上许多了。 “我告诉我师父，说我喜欢你。而且，还和你春风一度了。”这话落到卫璧的耳中，自然犹如惊雷。幸好周芷若早做好了准备，方才在卫璧松手的一刹轻轻落在地上，没有半点狼狈，甚至在站定之后立刻反客为主，一把将人推到后头的树上。 “你要害死我。”卫璧想起灭绝师太反常的举动，和自己现在想起来依旧一声的疼痛，怒视着周芷若，狠狠道，“原来你刚才也是装的，你是故意要陷害我的，是不是？” “这话说的怎么那么难听。刚才确实该谢谢你，我是自大了，也忍不住吐了血，并不是故意骗你。不过这一会儿工夫也就恢复了不少，所以才没摔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干嘛非要如此恶意揣测与我。”周芷若挡在卫璧前头，一手撑着树，身体一点点贴近他。 “况且，我与师父所说也并非全然虚假。自从我小时候见你第一面，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周芷若低着头，卫璧单论长相，本就是她所喜欢的那种，甚至要超过宋青书。宋青书的帅气更为大众所喜欢，而卫璧这般单纯又差劲的武功，更能让周芷若安心。总归翻不出什么大浪去。 “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况且，你喜欢我，我就要回应你吗？”卫璧推了一下周芷若，并没有推开，反而被她贴在了耳朵上，轻轻痒痒地说了一句话，“那你不是平白担了罪名。这种事情，你总不能去我师父面前辩解。况且就是辩解了，也未必有用。” 那你想怎么样？卫璧侧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周芷若，似乎在问她。 “和我风流几日，不委屈你。”周芷若一边看着他，一边把头靠在卫璧的肩上。圆真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不能在圆真杀光光明顶上的高手之前找到他，他是否会点燃提前备好的□□，让所有的帮派都一起死在光明顶上，为明教陪葬。 只要她的心一乱，周芷若就不可抑制地想要和人在一起，平复和安慰自己的心。因此卫璧也好，宋青书也好，能入她言的人，哪一个都行。 “灭绝师太竟然这么宠你。”卫璧没有躲开，诚如周芷若所说，他就是去找灭绝师太解释，灭绝师太也未必能够听信与他，可能反而会觉得他在推卸责任，愈发厌烦。倒不如认了这虚名，周芷如到底颜色不错，就算是峨眉这种尽皆女子的地方，也是独一份的天资俊秀。 过了半个时辰，周芷若方才和卫璧一同从林中出来。武青婴等得眼睛几乎都要冒了火，此时一见二人，本想一个箭步冲上去。可刚抬了脚，又放下了。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忽然这么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棋差一招 山崖上，周芷若独占群雄，山崖下，灭绝师太带着峨眉弟子亦是苦苦鏖战了一场。 “师父。”静慧脚尖轻点，踩着树枝如大鹏鸟一般翩然跃上，而后落在顶端，四下眺望了一番你，再未发现半点可疑之处，方才落下地上，双手抱拳与灭绝师太道，“没有埋伏了。” “嗯，这附近是没有了，那崖上呢？崖上也没有贼人了？”灭绝抬头，用手遮住太阳，向着山顶望了望。刚才那处分明有人在，居高临下，正是埋伏的好地方，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没有人了，难道刚才见峨眉势如破竹，不敢再来？这可不像是魔教的作风。 “崖上……弟子武功低微，上不去，未曾看见。但若是上头有埋伏，此时正是好时候，怎么反而半点动静不见？想来，应该是无人才对。”静慧被灭绝这一问，自生了惭愧出来，但略一细想，有寻出了其中的蹊跷来。 “芷若呢？她还没回来？”灭绝师太皱着眉头仰头望了望四周，总觉得自己落了点什么，也未曾把前来拜谢救命之恩的丐帮等人放在心上。 “丐帮四袋弟子全秀卿，代丐帮，谢灭绝掌门救命之恩。”听见人来，静慧不由侧头一瞧，只见这位丐帮弟子面目清秀，神色坚毅，明明腿伤严重，但半点苦痛之色都不带在脸上，双眼炯炯有神。 “客气了。”静慧见灭绝师太并不搭话，不由觑了她一眼，而后方才跟着客气了一句，“剿灭魔教本属大义之举，我辈正道人士正该守望互助。此乃常理罢了。” “是。这位静，师太说得极是。”全秀卿不知静慧的名字，这里做尼姑打扮的不少，又有好几个都是差不多年级，根本分不清这几个到底谁是谁来，只能胡乱应了。但他前来，本是有旁的要事的。 “对了，还有一事，想要麻烦师姐。请问，哪一位是贵派的周芷若周姑娘？鄙帮史帮主叫我们给周姑娘带了句话来。”全秀卿见灭绝师太态度冷淡，也没了多谈笑的心，只想着完成帮主的嘱托，虽然，那句话他也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贵派的帮主？史火龙史帮主？”灭绝师太与丐帮的史帮主平辈因此直呼其名也并不十分失礼，不过在她心里，也确实没怎么瞧得上这位丐帮帮主。听说他只习了降龙十二掌便练功练得走火入魔，以至于要隐居起来，修身养性。致使丐帮群龙无首，日益消沉，此次若非芷若所言，要用这些人做炮灰，干扰魔教和朝廷的视线，她本不欲与这些人多有纠缠的。但此时听见周芷若与史火龙似有纠葛，依旧诧异万分。那史火龙不是隐居多年，怎会知道她来？ “他与我的小弟子周芷若有何吩咐？”灭绝师太终于侧过脸来，望向全秀卿。 “不敢言吩咐二字。我们也是替人传话，帮主说，他的一位恩人已经按着周姑娘的意思，潜入到那人的身边了，一切果然如周姑娘所说，皆是那人的阴谋。这位恩人说，只待时机成熟，必能一举取了那贼子的狗命。”全秀卿话音刚落，便见灭绝与静慧皆向着自己身后看去，不由也跟着回头一望。 只见两女一男一行三人正在往此处慢慢走来。为首的那个女子一身素衣，头发半披半落，用衣带粗粗地吊扎着，明明半点粉黛不施，却自有一股柔艳之意，昂首挺胸，独自一人走在前头，将后头的一男一女衬得犹如童婢。 “师父，刚才徒儿上了崖，果然看见魔教洪水旗在那处埋伏。徒儿一时心急，擅自做主，已将那他们的水器毁了。本想就此逼问他们的营寨来，谁知被一魔教的老者偷袭，一时脱身不得，幸而卫少侠相助，平安归来。”周芷若一见灭绝那耷拉着的眉毛便觉亲切，便是旁人都言到灭绝师太生性严肃，不苟言笑，令人胆寒，可她依旧觉得这面孔这身影犹如高山般踏实巍峨，无半点恐惧之心。 “魔教的五行旗？”灭绝一听这洪水旗三字，眉头就是一皱。魔教的五行旗向来是臭名昭著，听说一直听命于魔教教主，算是魔教的御林军了。他们前来，难道是魔教的内斗结束了？亦或是，那位杨左使收服了他们？ “他们有多少人？武艺如何，行事如何？山上可还有余孽？”灭绝师太一想起杨逍就想起自己的师兄孤鸿子。一身才气傲骨，却被他重伤之后活活气死。那时候师父因抗击元庭刚刚去世，她一个人独木难支，师兄也是为了打响峨眉的名声方才挑战那个大魔头，未曾想到，那魔头欺人太甚，叫她峨眉平白失了一位好手，境遇更是雪上加霜，许多不入流的江湖门派都敢借此欺上门来。 还有后来的纪晓芙，好好的一个徒儿，好好的一个女子，硬生生被他掳去，生下孽种，再也回不了头。若这大魔头掌控了五行旗，坐稳了魔教教主之位，那岂不是愈发的肆意妄为，荼毒天下了。 “回师父的话，他们大约有五六十人，但是功夫大部分都不过尔尔。只是仗着身强力壮，寻了些毒水，准备暗施些偷袭之策罢了。本也没什么战力。徒儿趁其不备，将其首领诛除，水器击破。不过，他们到底是人数众多，四散跑，徒儿也追赶不上。也只击毙了半数左右而已。”周芷若想到此处就觉得很不甘心。那个圆真安插的棋子本来不该死的，有他带领，必然能事半功倍，彻底灭了洪水旗。谁知道竟突然冒出那么个人来，打乱了她的计划，这以后的路依旧是步步维艰，朝乾夕惕。 “亦是很不错了。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对了，这位丐帮的弟子说有话要告诉你，你且听听，可是与你独自去寻的那位高人有关？”灭绝师太上下打量了周芷若一眼，本不觉得魔教的五行旗会如她说得那般不堪一击，可见她也不过是黑了块衣角，沾了点血迹，半点重伤未受的样子，不觉又信了她的话，看了眼卫璧，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往周芷若来时的路去了。 周芷若倒不甚着急，听了全秀卿的话也不过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她虽不觉得天命一定在自己这头，但以有心算无心，以九阴真经算玄冥神掌，或许也会多上两分胜算。 “周姑娘，那位恩人还说，您是有大抱负的人，仅仅困在一派之中，声名不显，着实是委屈了。说，如有机会，一定助您名扬天下。”全秀卿说完了前头，又背着人，悄悄低头补了一句。 “什么？”周芷若闻言一愣，心底便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听这意思，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这位杨姑娘，看来她真是在古墓呆久了，憋着想闹出点大事儿来，又想落个高洁的名声，偏偏要拉上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出什么来。 周芷若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追上了灭绝师太。崖上洪水旗教众的尸体依旧横卧在林中，无声地讲述着刚才的一场大战。周芷若来不及问师姐妹们崖下的战况，便急急跟上灭绝的脚步，把刚才自己如何摸上来，如何看见人，又如何与他们所战的种种细节皆说得明白了，而后静等着灭绝师太的教诲。 “你做得很不错。魔教的贼子虽然武功不济，但心思都歹毒得很，若叫他们自上而下泼了毒水下来，便是为师与你几个师姐能躲得过，其余之人也必要遭难。我便说呢，那丐帮的几个弟子武艺低微，根本就不该撑这么多时候。原来魔教之人，是想了这么一般毒计。”灭绝师太叹了一句，心内一阵后怕。如果没有周芷若心细，也许峨眉派真要落得个灭顶之灾。 “弟子刚才过来的时候，师父便不曾阻拦，想来也是与弟子想到一块儿去了，方才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弟子。可惜没留个活口出来，否则，”周芷若说到此处，忽然一愣，想起刚才被自己忘掉的一个人来。 那个被击晕的弟弟，她怎么忘了呢。还有一个洪水旗的活口在，刚才她与那老者相斗，把他都给忘了。此时想来，也许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就算是严刑逼供，也要对不起那个一心护他的哥哥了。 “怎么了，芷若？”灭绝师太见周芷若忽然楞在那首领的尸体前，不由问了一声，“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是。师父，还有一个魔教的活口，就在那往崖上的路上。我当时击晕了他，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来的。”周芷若面露喜色，当先一步往刚才追杀的路上奔去。 果然，依旧是一地的尸首，那个暗发毒针的肥胖老者也在，只是那个原本应该昏迷在地，人事不省的“弟弟”，却不在了。原本他扑趴之地，只留下了一个带血的布条。 十日之后，碧水潭见。圆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青书离去 被骗了。周芷若看见这纸条的第一眼就反应了过来，什么兄弟，不过都是圆真和元廷安插的探子。都怪她一时大意，竟然听信了他的话。如此想来，说不定那偷袭的老者也是圆真的人，故意前来灭口。 “圆真？”灭绝师太看着这布条一愣，而后才想起周芷若这一身的蛊毒和功力是从何而来，眉头紧接着便是一皱，落下脸来，“这般行事鬼蜮，见不得人，必是行不义之事。不许去。” “可他知道魔教的密道。”周芷若想起书中光明顶上，圆真一人偷袭明教六位高手，差点就成功的事来，总觉得若是放弃了，有些不甘心。只能强逆着灭绝师太的意思，继续道，“虽然咱们光明正大亦能平抑宵小，但毕竟魔教之人奸猾，派中的师姐妹也未必能防备得住。不如叫徒儿去跟着探探，万一能寻得魔教的老巢，必然传信给师父，助大义得成。” “此举太过危险，你若是深陷其中，为师都可能救你不得。”灭绝师太觉得自己对周芷若纵容太过，想要打压一二，教其谦虚谨慎，否则事事皆独行妄为，恐有大祸。况且经此一役，六大派与帮众弟子之间必然更加熟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未必没有人嫉妒峨眉或是周芷若，暗下毒手。 “弟子现而今内功大增，况且，”周芷若见静慧师姐往此处看了一眼，没有凑过来，反而拉着旁的师姐走到了一边去，不由低声道，“况且弟子听说，魔教中有一部功法，唤作乾坤大挪移，乃是由波斯传入，只有魔教教主方能习得。旨在激发潜力，牵引挪移。不必学习各派招数，也能后发先至，做出样子来。若弟子能在密道或是他处探得此书，那峨眉的功法必能更上一层楼。” “若真有这般功法，峨眉习得，岂不令人觊觎？”灭绝师太与周芷若相比就谨慎多了。这般绝世功法，她有生之年能习得一部，已觉上天垂怜，就算再觉得周芷若有运气，也不敢希冀太多。况且，伴随而来的风险亦是不少。 “再说，若真有此功法，那圆真会让你得去？”灭绝师太冷冷看了眼周芷若，转过头不再搭理她，“你还是好好跟着为师，把九阳真经练至大成再说吧。” “是。”周芷若眼见灭绝师太不欲再说，只好低头应是，心里却暗暗反驳，还有十天功夫，怎么也来得及。 “师父。”两人话音未落，就听得静虚的声音远远传来。灭绝与周芷若转过头去，只见一个身着缁衣的身影凌空而来，见到了她们方才落到地下。 “可是又出了何事？”灭绝见她来得这般急，不由皱眉。 “师父，这不远处发现不少水龙，里面灌满了毒水，周围死了一圈魔教的人，也不知是谁在暗处援手。”静虚同样双眉紧皱，按说有人破了魔教的陷阱是好事，可这人留了一地的尸首在那儿，半句话也没留下，也不知到底是敌是友。 “咱们去看看。”灭绝师太扫了眼周芷若，正见她手指捏着那叠好的布条往袖子里一折，轻轻巧巧把信藏了起来，立时便对她刚才应承的言语怀疑起来，瞪了眼她，“你也跟着。” “是。”周芷若本也没觉得自己的小动作能瞒得过灭绝师太，见她吩咐也连忙应了。其实她也很好奇，到底是谁，能够这般神出鬼没，还是在这条通往光明顶的明教地界，总不会是圆真吧？ 周芷若倒不觉得这世上能再出一个张无忌这般的天顾的人来，因此也并不很急，只跟在灭绝师太身后，往刚才自己不曾走过的一处密林向行而去。 这块陌生的密林尽头是一处绝壁。蜿蜒的泉水顺着山峰的断落处潺潺而下，渐渐汇聚成溪，一点点往下游流去。这溪水的旁边，正停着三五辆水车，每一辆水车都连着条长长的水龙，水龙的口子没有被关紧，滴滴答答地往外渗着黑水，落在地上的草叶中，竟是烧死了一大片。连一旁爬过的蚂蚁都没留住性命，早早倒在地上，像几粒焦黑的芝麻夹杂在枯黄的草叶中央，了无生气。 灭绝与周芷若一到此处，灭绝师太便奔着明教教众的尸体而去，而周芷若则自下而上地抬头往上望了望，这崖上的苔藓长的真好，不过怎么有几块似乎是缺了些，是被人踩倒了还是本来如此呢？ 周芷若伸手比了比自己眼前最近的那处石头，缺了苔藓的那一块大约有自己的半个手掌大，上重下轻，上头都露出了泥土来，下面却还留了一层浅浅的绒绿，应该是往上攀爬的时候，狠狠踩了一脚，方能留下这般的印子。可这么高的地方，这么滑的石头苔藓，要是没个可借的力，似乎轻易也上不去。 周芷若回头看了眼灭绝师太，见她翻了魔教弟子的衣衫又去翻人家的手掌手腕，似要看他们的功夫底子，探究真正的身份。因此也不去打搅，只自己后退两步，拔地而起，甚至在半空气劲未消时使上了武当梯云纵的功夫，生生又拔高了数丈，而后脚踩石头，奋力向上攀爬，可到底是脚下湿滑，一步踩脱，又落到了地上。 “有人上去了？”周芷若这么大的动静，灭绝自然是早就瞧见了，但见她仿试未成，也跟着抬起头来，往上抬头看了看。 “也许正好相反，是有人下来了。”周芷若看了看四周草木，转过头与峨眉道，“这一路之上都少见藤蔓之物，这绝壁山崖上的苔藓也多是茂盛，没有被藤蔓常常扫过的秃空之感。徒儿的功夫虽是一般，但也只能行到四分之一左右的地方，就是魔教韦一笑那样的高手，想来也不能单独上去。应该是有人从上面下来了才对。” 周芷若说完话不由回了下头，总觉得这地方藏了个高手，但不知在何处，有一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很是不好，心底也愈发郁郁。 灭绝师太同样压力颇大。这山上埋伏的魔教中人不少，自家这些弟子，聪明的心里野，总是得陇望蜀，所求颇多；不聪明的又叫人操心，非要替她们多想些才行。上山灭魔的人中不仅有同伴，恐怕还有许多颇具野心之人。就像周芷若明里暗里暗示的那般，这次剿灭魔教之后，武林的态势必然与前大不相同，峨眉如何崛起鼎立、再上一步，就看这几日了。 “你和我师兄，到底做了什么了？”晚间扎营的时候，周芷若吃完了东西，正准备去接替值营，便被武青婴挡住了去路。 “呵”周芷若一见是她，低头一笑，抬眼之后满是讽刺，直直地看了回去，“这事儿你该问你师兄才是。我一个女子，还能强逼他做什么不成？” “你”武青婴最厌烦周芷若这般的神气，抬手便要挥过去，自然被周芷若抓了个正着。 “依着你的功夫，还是老实些比较好。省得下回见了魔教的人，没人护着你，再伤着了。”周芷若狠狠捏了下武青婴的手腕，看着她因为疼痛扭曲了脸颊，心里没来由地腻烦了一回，抬手松开了她。 “你也能算是名门正派，不知廉耻。”武青婴捂着手腕，狠狠地唾了口唾沫，又在碰上周芷若眼神的下一刻，怂怂地避开了。 “呵。”周芷若一见她这番模样便失了再与她废话的心，冷嘲一笑，继续往前走去。没走多远就在阴影里看见了第二个等着的人。 “周芷若。”宋青书的身影藏在阴影里，看不见面上的表情。 “宋少侠。”周芷若一见是他，倒是多了几句话，“今日遇上魔教，听师姐说要不是宋少侠通晓易理，指挥若定，单凭师父一人，未必能一个师姐妹不损，安然救下丐帮。说起来，芷若当时不在，着实是惭愧了。” “你独自一人击败魔教的洪水旗，破了他们的包围，说来功劳比我大些，又何必说这些虚言。我在这儿等着，也只是想问问你，我哪里比不上卫璧了？”宋青书说话间往外走了一步，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周芷若才看见上头的不同往日的冰冷来。 “看来我行事果真不妥，这才多久，就叫你们都看出来了。”周芷若垂眼摇了下头，“芷若所求，宋少侠应该明白才是。芷若不求依附与人，但求个依附与己的，怎就这般难以理解不成。谁说女子个个喜欢出众的人了？若有所求，自己拼命去求才是，至于伴侣旁人，只要赏心悦目，互补相扰，就是福事了。”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明日，我会与灭绝掌门辞行，往西南去寻找武当。周姑娘珍重。”宋青书定定地看了眼周芷若脖颈间的红痕，自嘲一笑，仿佛又回到了第一面所见时的谦和有礼。 “宋少侠一路珍重。想来出不了几日，我们就能在光明顶上相见了。”周芷若听说宋青书要走，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们两个，现在还是离得远一些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习武卖谁 夕阳西下，原本的湛蓝慢慢被西下的落日染得透红，远远看去，仿若着了火一般。 杨敏一身农妇打扮，站在山顶上，居高临下，看着脚下的那片庄子。那庄子外头，一个门也不过守着三四个人，偶尔一队人拿着刀柄巡逻，从外头看，和普通的庄家大户没什么两样。但对于换了无数身份，暗暗跟了她们十多天的杨敏来说，这里头的乾坤却是不小，就连她这个熟习九阴真经、玉女心经、黯然销魂掌的古墓传人也不敢擅闯。毕竟除了里头的高手，附近还驻扎着元军的大营，若是一击不成，叫那蒙古郡主知道了防备，这刺杀之事，便做不得第二次了。 总还是要想法子混进去，只换身夜行衣怕是潜不进去。杨敏想起昨日这庄子里点了大灯，又到处都挂了灯笼，把院子里照得灯火通明，犹如白昼，怕是飞进去一只鸟都看得清清楚楚，还不如白天，趁着有人采买进出，人多眼杂的，躲藏着混进去，也许还能再看见点什么。 杨敏垂下眼，微微有些懊恼。又耽误了一夜。她恨恨地踩住脚下的小石子，扬脚一踢，只见那石子在天空中化了一道细长优美的弧线，而后落到地上，滚了几滚，被一个青年弯腰拾在手里。 “姑娘好大的气性。”面前这人虽身穿男子衣服，也颇有两分英气，但唇红齿白，肤白眼亮，手指纤细，周身还带着点点香气。男人或许还会迷惑，亦是分不清男女，可在女人眼里，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况且，杨敏垂下眼睛。她跟了这位蒙古郡主一道，早认了她那张脸，对她身后的几个高手也都很熟悉，玄冥二老，明教右使装扮的苦头陀，还有后头跟着的阿大阿二，四个番僧，都是熟面孔了。 “这颗石子惹你什么了，要这般狠地踢他？”赵敏拿着石头一步步走上来，露出个自认为潇洒俊逸的笑容来。她也没想到，这荒郊野岭里头，竟然藏着这么个美人高手，虽是一身粗布衣裳，但半点不掩本身的姿色，叫人一见便心叹不俗。 “与你何干。”杨敏早便听见了下头的动静，但仗着自己的一身功夫，根本就没防备。这时候见是她们，方才警觉起来，也不愿跟赵敏搭话，转头就要走。 “姑娘急什么，还没请教姑娘名姓？我们几个都是从外地投亲来的，还不熟悉此地，找不到下山的路了，谁想到正好遇见了姑娘。不如交个朋友，认识一番。”赵敏往前上了两步，身后的四个番僧立时散开，和阿大阿二两个一起挡住了杨敏的去路。 “告诉你也无妨。我姓杨，单名一个敏字，也是投奔亲戚，刚才此地。并不认识什么下山的路。”杨敏忽然灵光一闪，生了个引君入瓮的主意来，也不再躲避，一抬眼对上了赵敏的视线。 “敏？真是有缘，我们竟是同名了，不过我姓赵，叫做赵敏。既然如此有缘，不如多谈两句，交个朋友。我看姑娘刚才踢石子的样子着实不错，像是个会功夫的，也不知姑娘师从何人何派，又为何来此地投亲呢？”赵敏闻言，不由更多了几分兴趣。她来此地，本是因为此地地势高峻，可自上而下鸟瞰庄子里的情形，方才特意带人前来勘探一二，却没想到，真遇上了人，还遇上了一位高手。 “呵，这位小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杨敏自然早知道这位郡主所起的汉名与自己一模一样。也正因为此，她才未曾告诉周芷若自己的名字，总觉得好像因此和这个蒙古郡主多了层什么关系似的。也因此不欲与她多说，一转头，便要从这几人的包围中冲出去。 挡在她面前的两个番僧未得到上头的话来，自然不肯不让，甚至还故意上前走了两步，愈发堵死了她的去路。 不过是两个无名小卒，就算身上有两分功夫，杨敏也是半点不惧的。只见她手掌一翻，五指成爪，伸手便向着其中一人的脑袋抓去。那番僧学的是西域功夫，但也听说过中原的不少高手，却没听过这个。先是想挡，但却没挡住，胳膊上立时多了五个血窟窿出来，立时便怯了不少，心虚半截，再也不敢硬挡。只是上下挪腾，扭动身子，一边躲避，一边想要拖住她，好几次都是险险避过，可到底技不如人，脸上还是被划了一道印子，破了相来。 “好俊的功夫。”鹿杖客低低赞叹一声，低头与赵敏耳语道，“这姑娘身怀上乘武功，内力非凡。像这般用爪的刚猛功夫，世间女子少有习练的。峨眉之所以能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便是因为她们的内功乃是九阳真经，走至阳的硬路子，历代掌门也都性情坚毅。看这女子，也是如此。但她的内功和江湖上所有的门派都很不一样，您看她的身法，飘忽不定，若是咱们哥三个不出手，单靠阿大几个，绝难挡下她。” “师兄，咱们本来也不过是陪主子溜溜弯，还是安全为要。她再如何神秘厉害，也犯不到咱们伸手，还是谨慎点好。”鹤笔翁一看鹿杖客的眼睛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这小姑娘年轻貌美，必是叫她心馋了。且她看着年纪也不大，功夫虽然不错，但又能有多少内力，他们师兄弟一起上，缠斗些时辰，必然能将人拿下。只是这么一来，未免有些不知轻重。 “苦大师，你觉得，咱们要不要把这位杨姑请回去呢？”赵敏后退两步，站在战圈外头。她的功夫再差，看着自己手下好几个人围攻那姑娘一个，还半点优势不占，反而灰头土脸的样子，就知道鹿杖客所言非虚，不由转头，问了身边的苦头陀一句。 范瑶摇了摇手，垂下脑袋退了半步，与往常一样，做得个听命的姿势。赵敏一见，也只好转过头来，正看见杨敏折断两个番僧的手臂，将他们狠狠撞到一起。 “杨姑娘，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我的庄子上，走一走，看一看？大家都是客居此地，何不交个朋友？”赵敏话音未落，刚才围堵的手下便皆捂着伤处，尽数躺在了地上，只余下玄冥二老与范瑶侍立在侧，面对着杨敏。 “我若是不去呢？”杨敏抖了抖裙上的尘土，颇有些轻蔑地看着她们几个，“你身边可没几个人了？” “我从来不仗势欺人，自然是看姑娘自己的心思。”赵敏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范瑶见赵敏这般手势，立马从怀里掏出传讯的烟火，拔开盖子。 一缕黄色的硝烟像断了的老鼠尾巴，刚窜到天上就落了下来，好似是缺了些火力，后劲儿不足。非但没震慑了旁人，反而惹人笑话。 但杨敏半点也笑不出来。若是她不知赵敏的身份，也不知这几日跟在她身边的高手元军又多少，也许真会启唇讥讽一二。可是她知道。也许过不了一息，这里就会被元军包围，那山庄里所有的高手都会倾巢而出，把自己围住。 “好。”杨敏忽然一口应下，定定地瞧着赵敏道。 “芷若。”这都一天了，周芷若只要不与人说话就会开始发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面上总有些忧虑。想起早上辞别的宋青书，静慧到底忍不住，走到了周芷若的身边。 “师姐。”周芷若还在想圆真的事。灭绝师太已经知道了圆真的书信，且明令她不许去，若再要偷偷溜走，恐怕是难上加难，不说灭绝的刻意提防，就是她有了机会，也必是要惹怒师父。她虽然不惧灭绝，但也不想叫她担心生气，因此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想什么？看这个速度，用不了几天，咱们就能攻上魔教的光明顶。到时候，应该又是一场恶战。”静慧本想说，用不了几天，她们就可以与武当派回合，她也能再见宋青书，可话已出口，却成了感伤战事了。 “是啊。我看丁师姐好了不少，咱们今天也没遇见魔教的人，恐怕恶战都在后头呢。想想那个故意恐吓我们的韦一笑，还有和他齐名的几大法王，还有神出鬼没的逍遥二使。也不知道等下山的时候，还会有几个姐妹在。”周芷若这句话一出口便觉得过于悲情，立时又道，“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后悔。自来这天下便没有白得的东西，银钱如此，公平正义也是如此。若因旁人势大，害怕流血牺牲，便委屈窝囊一辈子，看见不平之事也不敢说，知道锄强扶弱也不敢做，那还不如趁着现在年轻血热，不知天高地厚，好好地斗上一把，搏上一博。也算是没白学这一身的武艺，没白来这江湖上一趟。” “说得好。”后头突然传来一句声响，周芷若与静慧浑身一震，往后一瞧，方见灭绝师太站在不远处，把她们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再遇伏兵 “师父。”周芷若与静慧见到灭绝师太立时都站立起来，低头行礼。静慧自觉功夫低微，倒不觉得没发现灭绝师太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周芷若与她不同，这两日内力大增之后，不仅各种功法都愈发使得圆润，以前不开窍的地方都明白了不少，而且连听力感知也是日进千里。原本灭绝师太悄声无息地走动，她走神之时，是察觉不到的，但今天扎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能听见灭绝故意屏息时的脚步声，也能觉察出她不经意看向自己的眼光。 那师父是从何时开始，就站在了那处的呢？周芷若被自己狂妄自大的推论震了一下，张了张口，还是没问出来，她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 “芷若，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我教导一场。”灭绝师太看着周芷若的眼神颇为复杂，但到底不过停留了一瞬，转而便移开了眼，转过头，往搭好的帐篷处走，“神机先生的传信来了，你跟着看看。” “是。”周芷若闻言应了一句，侧头与静慧打了个招呼便迎了上去，跟在灭绝身后一步的位置，进了临时搭建的小窝篷里。 “华山派已经进入到了一线天，他们遇上了锐金旗、巨木旗还有白眉鹰王，损失惨重。武当与昆仑两派也已经与五散人各各交过了手，现在崆峒与少林已然何在一处，大约有七八十人在，带队的是崆峒五老的宗维侠和空性神僧，倒是势如破竹，正传了信去接应华山派。不过，韦一笑的消息还是半点没有，也许正在暗处，依旧等着偷袭咱们。”周芷若骤然听见灭绝与她说这些战况，不由微微一愣。也许是她平日里表现得不甚稳重，总想些激进的法子，因此灭绝师太这两日也并不肯告诉她所有事，此番听见这许多，倒是有些微微发怔，没太反应过劲儿来。 “那我们可要与华山或是武当回合，共击合围？”周芷若总觉得这里头缺了点什么，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只好懵懵懂懂地问上一句，等着灭绝的吩咐。 “武当倒是传信来了，正有此意。不过听说，山脚下多了些魔教中人，少林有些俗家弟子功夫不够，就在山口守着，谁知竟正巧碰上，也受了不小的伤。”灭绝师太点了根蜡烛，随手递给周芷若一卷细布条，上头用极细的笔描了些山川景物，虽简陋些，但亦很清晰。 “这是武当传来的地形图，那圆真不是约你在寒潭相见吗？你可沿着左边的那处山峰，斜向西去，等走到两山之间便可见一洼地水塘，那处便应是寒潭了。”周芷若越听越觉得有些恍惚，她怎也没想到灭绝师太竟能主动准了自己去，她本还想着该如何劝说灭绝，叫自己去试上一试呢。 “是。谢师父。”这个时候，平素里话多得不行的周芷若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灭绝师太的心思她大约也听明白了一点。现在正道名门的势头看着虽然强劲，但若是魔教分坛接二连三的前来救援，那不用等朝廷重病合围，这要便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既然堂堂正正的路走不得，眼前又有人上赶着送了捷径来，不走一走，确实有些于心难安。周芷若点了点头，面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放松了不少。原本绷紧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一些原本没放在心上的事儿这时都一起涌了上来。 “师父，那天您给徒儿运功解毒，耗费了不少的真气。这两天风餐露宿，也不知您身体如何，可恢复得好了些？徒儿这两日内力长得厉害，虽然还能感觉到些许残毒，但也没有大碍了。不如让徒儿反哺您些真气，调养一二。”周芷若抬眼看了看灭绝师太的面色，灭绝师太向来不曾涂脂抹粉，又常年在外奔波，平日里在阳光下中气十足，但此时灯光昏暗，照在灭绝脸上的烛光悠悠，愈发显得她憔悴苍老了。 也许，并非是显得。周芷若这一端详才注意到灭绝师太眼边的皱纹，不知不觉之间，已比自己初见那年深邃了许多，细纹也密了不少，如果她头发还在，那青丝中必然也会多上几缕白发，徒增岁月。 “你的内力又有长进了？”灭绝师太闻言很是诧异，伸手拉过周芷若的腕子，食指与中指搭在她的经脉上，带了些许内力探去。 这一探之下，非同小可，一个不注意差点便被周芷若体内磅礴翻涌的内力弹回来。灭绝前几日在朱武连环庄中刚刚探过，心里本是早有戒备，方才险险避过。当时周芷若的内力已经快与自己全盛之时比肩，没想到现在竟是已然与自己不相上下，经年累月积累内力的鸿沟也在二人之间消失殆尽。 现在周芷若所缺的，不过只剩下经验不足而已。 “师父？”周芷若见灭绝没有说话，以为自己刚刚不小心震晕了她。这两日她内力长得太快，连自己都有些拿捏不住，行事反而蹑手蹑脚，失了往日的爽利。 “自明日起，便由你驮帐篷，就算遇见魔教中人也不许拿下。压一压你的内力，为师还能放松一些。否则你真见了圆真，怕是要弄巧成拙。”灭绝师太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第二日就遇见了殷野王带着的天鹰教。 “小心，有埋伏。”第二日，峨眉诸人收拾齐备之后，刚刚走了不远，周芷若便觉得不对，这四周的鸟叫哪里去了？可还我说出口，便听见灭绝大喝一声，接着控弦之声四起，阵阵利箭如雨一般迎着他们，扑面而来。 是五行旗的人？周芷若立时一把抽出手里的剑来，在身前舞得水泼不进，轻轻松松便挡下了落在她面前的所有箭矢。但余光一扫，却见不少的峨眉弟子都一时不慎受了伤，而卫璧亦是被射伤了手臂，连剑都拿不起来。 “大家小心。”周芷若长喝一声，脚下一蹬窜出了几丈远去，刷刷几下，挡在受伤的同门前头，拨开再度射来的利刃。挥剑之余，脚也并不歇着，眼看着脚旁落了几只断箭，立时一踩一拨，用脚接住，而后往向着前头埋伏的地方踢去。 “到我这边来，大家围成一个圈，叫受了伤的师姐妹进去歇着。”周芷若见灭绝师太也很快摆脱了初遇袭的窘境，手持倚天剑冲着那剑雨来的方向便冲了过去。她们这里立时战力大减，周芷若一个支撑不得，只能喊了静虚、静慧等师姐来，一齐掩护身后这些刚才不慎中箭的师兄妹们。 卫璧自然也拉着武青婴跟了进来，早早躲在了周芷若的身后。 “师兄，疼不疼？”武青婴扯出布来，捂住卫璧流血的胳膊，很是懊恼自责。刚才卫璧就是为了救自己，方才受了伤，都怪她功夫低微，处处拖人后腿。 “没事。”卫璧摇了摇头，一抬头正看见前头替他们五六个人挡箭的周芷若，眼睛不由停住了一下，缓了缓，方才用尽心力从她身上移开。 这一动作自然也落到了武青婴的眼里，但这一次，她却再也生不起半点妒恨的情绪。也是，那般俊俏的功夫着实耀眼，明明只是一个背影，但比往日的笑颜还要叫人心驰神往，心旗旌动。 如果周姑娘真与师兄在一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武青婴微微有些心酸地抽了下鼻子，眼睛微微有点肿，侧过头，使劲儿眨了眨。抬头之时，正好看见周围这些被周芷若与静虚静慧等人挡在身后的弟子，皆是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前头，眼睛亮得似乎都藏了星星。 “你们天鹰教已经脱离魔教，自立门户。何必再在这个时候非要掺和进这个烂摊子里，白白丧命。”灭绝师太的倚天剑对付普通的天鹰教众自然是如砍瓜切菜，削铁如泥，旁人自然不能阻挡。不过，这一队里有几人实力着实出众，一上手就挡住了灭绝师太劈天一般的攻势，几人缠斗在一处，一时分不出上下来。 “灭绝师太好眼色，竟能看出比人的教派来。不过我们天鹰教与明教同气连枝，我父亲还是明教四大法王，不得不来啊。”开口之人正是殷野王。他虽与灭绝师太互相听过对方的名号，但从未见过面，都以为对方不过是有些区区虚名，并不肯尽信传言。此时一斗，方才暗暗戒备，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拿下的软柿子，轻忽不得。 “原来是殷堂主，怪不得。”灭绝师太只觉得旁人也还罢了，只这个开口的男子分外难缠。步法飘忽，中气十足，就算是一边说话一边对战，气息攻势也是丝毫不乱，看来是难啃得紧。 不过灭绝师太性子坚毅，仗着倚天剑锋利无比，一剑便砍断了殷野王手持的钢扇，令其一惊，退开了半步，接着趁此之时使了一招“轻罗小扇”，噗噗几下皆刺中了其余围攻她的几人，立时占了上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敢找麻烦 灭绝那里打得正兴，周芷若这边也越是战越勇。这两日不动内力的时候，那蛊毒还算老实，没什么动静，单凡动了内力，尤其是要以命相搏之时，这蛊毒就跟活了一般，顺着内力在经脉中不断游走，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周芷若一到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反而精神百倍，愈发神勇。她心内暗骂了一声，总觉得这样下去怕是不对，若仅仅喜欢受虐也就罢了，可要是时间长了，武功再入瓶颈，心里就会依赖上这蛊毒，主动去寻了。剩下的路边只剩了一条，饮鸩止渴，中毒而死。 周芷若这时使惯手了，竟一心二用，担心起日后的事情来。一时未曾注意，竟将射来的箭只打偏到同门身边，正好落在丁敏君的身旁，差点就就射穿了她的手臂。 “你”丁敏君被这落在身边的断箭先是惊了一下，而后向着那来势转过头，狠狠瞪了周芷若一眼，本要开口训斥，但前面又一轮箭矢袭来，迫得她手忙脚乱，分心不得，只好把斥责咒骂尽数都吞回口中，只是狠狠瞪了周芷若一眼。 周芷若那一剑挥出方才反应过来，但是为时已晚。见丁敏君百忙之中扔抽空瞪了自己一眼，自知疏漏，忙飞身上前，帮着挡了两箭，赔了声不是，“刚才芷若一时疏漏，差点伤到了师姐，着实是芷若的不是。芷若给您陪不是了。” 丁敏君左突右支，正难以抵挡之际见周芷若来了，顿时压力小了不少，也有心力开口说话，不由冷笑一声，“当不得。你周大女侠多精深的功夫，还能有疏漏不成。定是我平日里嘴快，得罪了你，想借着这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口。可惜被我挡下了，坏了你的好事。” “师姐若真如此想，我也无话可说。等灭了这些魔教中人，咱们再细论。”周芷若闻言也冷了脸，她原本与丁敏君关系不算太差，也许是以前少有她有来往的缘故。若是日日听这般言语，就算是再宽广的心胸也难容得下她。 “我等着你。”丁敏君话音刚落，脸上的挑衅还未下去，变便周芷若如鸿鹄般腾空而起，手中的利剑几乎晃出了一朵花来，挡在身前，向着源源不断的剑雨尽头而去。 周芷若这一走，静虚静慧丁敏君等人立时便感到这箭密了不少，来势也似乎更快了些。可没过上两息，这射来的利箭便稀疏了不少，甚至有好些都偏了方向。这时，众人才得出功夫往周芷若去的方向一看，果然不见了她的身影，不过那远处的沙包后却多了些男子的喊杀声，偶尔闪现出几丝寒芒，招式分外眼熟。 “我去帮芷若。”世人皆知，弓箭手最忌近战，此时见周芷若已将对方撕开了个口子，静虚静慧也按捺不住，接连飞身而去。 “灭绝师太的高徒功夫不错啊，我堂的十方剑雨是仿了总坛的五行旗，以行军战法训练而成，武林中少有敌手，没想到峨眉里竟有能人。好，今日便战到这里，下次再见，可未必如今日了。”殷野王本与灭绝师太的功夫不相上下，可灭绝师太手中的倚天剑锋利无比，实难抵挡，又听得旁边喊杀声震天，不复刚才的整齐划一，也猜到是有人攻入了箭阵，己方优势已灭，再难逆转，因此一挥袖子，暗将藏着的毒粉冲着灭绝师太扬去。 “卑鄙小人。”灭绝师太一见他动作便知不好，还未等那粉末散出，脚下已先是连连后退。可到底那毒粉细腻，又正好迎着风，灭绝无法，只能屏息凝神，叫全身灌满真气，方才冲破那毒粉阵，没吸了半点进去。可这般一来，却叫殷野王抽得了空，先行到了双方缠斗的沙土堆上。 周芷若在天鹰教的箭士之中正打得如鱼得水。可也算是巧了，她来的时候，出众的武功高手都围攻灭绝师太去了，正叫她撕开了个口子，立时损失惨重，给了峨眉派以喘息之机，叫静虚等人腾出了手，也跟着攻来。天鹰教也因此也再无余力如刚才般射下剑雨，败局已定。 可就在这时，周芷如忽然心中一凛，一股无法克制的寒意自身后而来，不由强行扭转了身子，正对上殷野王的一掌。 “啪。”周芷若想也未想，立时也跟着拍出一掌。体内正无处可去的九阳之力顺着她的手掌，一力击到与殷野王对战的掌中，恰好迎上对方的压顶之力，立时被震得后退了数步，突出一口血来。 “芷若。”静虚此时正在附近，一伸手接住连连后退的周芷若，跟着退了两步，卸了她身上的力道，把她护在怀里。 “峨眉派果然是藏龙卧虎，灭绝师太，你教了个好徒弟啊。”殷野王也受伤不轻，但他比不上周芷若能屈能伸，只退了两步就停下了，接着冲着灭绝而来的方向咽下喉头涌上的鲜血，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威势不减道，“咱们撤。” 灭绝师太刚一赶到就看见周芷若被击飞吐血，关心之下也忘了她内力大涨不下于自己的事来，只以为她年轻不敌，被殷野王击伤，现在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此见殷野王带着残余的天鹰教退去也没再阻拦，眼看着他们走了。 周芷若自知自己无事，殷野王暗中受伤的事儿心里也大约猜到了些。但她不敢赌。天鹰教的人死不死她不心疼，可峨眉的师姐妹她还想全须全尾的留着，带回去。三面捕鱼，网开一面，留个口子，把这块硬骨头给旁人啃去，她可不想被困兽拼死咬下一块肉。 “你怎么样？”灭绝师太走近一见周芷若面色红润，目中精光不散，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面上不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那殷野王的功法诡异，她也没必胜之把握，叫人走了也就走了，虽然遗憾些，但也并无后悔。只是这一仗之下，受伤的弟子不少，也不知天鹰教的箭上淬毒了没有，是什么毒。 “师父。”灭绝师太正准备问询一二之时，便见丁敏君急急走上前来，抱拳禀告道，“师父，刚才周芷若贸然上前，实在是太过鲁莽……” “灭绝师太，这箭上淬了毒兴草，这边少见，是南边的毒物，平时也没听说过怎么解。不知道师太可有法子？”卫璧的胳膊已经被武青婴绑得胖了一圈，他一见丁敏君上前，便觉不好，便叫武青婴搀着，特意往前走了几步，朗声打断了丁敏君。 “毒兴草？”这名字灭绝倒是有些印象，但她平日对毒医之事皆少有研究，此时听了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倒是后头跟来的周芷若想起了这毒。 “师父，这毒兴草曾在毒经中被记载过，确实不是此地所产，应是在天鹰教附近寻了气候湿润，常年多遇的地方栽种。解毒之物也伴生其旁，这山上应该是没有。但他们自己教徒的尸首里应该是随身带了些解药的。”周芷若总觉得刚才随着那一口血，似乎还跟着吐出了些许的蛊毒来，总觉得神清气爽，筋骨都拓宽了少许，似乎九阳真经也隐隐多了一层进境。 “嗯。”灭绝师太微微颔首，叫弟子去搜天鹰教的尸首，果然每人都带了两个布袋，一个里头装了毒药，另一个便装了解药。 卫璧趁着灭绝师太背过去的时候偷偷看了周芷若一眼，正巧她也转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便是不知他们情谊之人，也觉出了些许不同与众味道来。不过在场弟子大多忌惮周芷若，皆闭口不语，只有丁敏君，跟偷了腥的猫一般，终于露出了笑容。 “敏君师姐。”午食之后，大家四散休息消食，丁敏君又出现在了周芷若面前，趁着卫璧悄悄溜来，正与周芷若倾诉衷肠之时。 “师父总说你有天分，进境得快。怎样，可愿与师姐切磋一二？”丁敏君看了卫璧，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幸好这对小鸳鸯寻了个这么隐蔽的地方，不然在她可不好找机会，好好教训周芷若。 “师姐有命，芷若自然听从。”周芷若没想到丁敏君竟敢来单挑自己，不由从石头上站起来，给了卫璧一个眼神，叫他在一旁安静呆着。自己则站起身来，寻了旁边的宽阔的空气，做了个请的姿势。 丁敏君也不让她，拔了剑便直接攻了上来。她自诩入门多年，又得灭绝师太传过九阳真经，就算是见过周芷若与人对战，也并不觉得比自己强到何处去。谁知一个照面便被周芷若空手夺剑，下一刻，原本属于自己的利刃便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师姐，我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你觉得我周芷若是个好说话，好欺负的人。”周芷若冷冷地直视丁敏君，犹如一把利刃逼到了她的心口。 “你，我，”丁敏君被她一问也噎住了。也许是她平日里太过霸道骄傲，也许是她忽略了周芷若从未掩饰过的锋芒，此时才堪堪正视，却一见便被刺破了双眼。 “师姐，念在同门一场，只要你以后不再招惹我，今天这件事就当做没有发生。可若你觉得不忿，还要再来，”丁敏君眼看着周芷若凑近前来，忽然展演一笑，“便别怪师妹心狠，不念旧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关门弟子 “你看什么？”周芷若威胁完丁敏君，眼看着她灰溜溜地走了，一回头，正对上卫璧直愣愣看她的眼神，不由笑了一声，问他道。 “我在想，如果她刚才硬着脖子，非要往你刀上撞，你该怎么办？真一刀给她个教训，还是会心慈手软，放她走？”卫璧和周芷若不一样，朱武连环庄里人少，除了他和师妹，最多也就再加上个朱九真，他们这一辈的一共就三个人，他还是唯一的男弟子，在两个师妹面前向来是左右逢源，头一次经历这般同门相争的场面，不免想得多了些。 “我这个师姐，人其实未必有多坏，只是嘴上狠一些，凡事都要占个上风。我和她也没什么仇怨，同门之间，也就是小姑娘过家家，斗斗嘴罢了。哪能真伤了她？”周芷若不知道丁敏君曾经在自己生死之际，与灭绝说过之际的坏话，但有一天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峨眉派是她的家，丁敏君和贝锦怡都是她的家人，便是也有亲疏远近，但到底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狠不下手的。 “你这么想，她却不一定。如果她恨上了你，趁着你对战的时候放冷箭，可不是养虎为患了。”卫璧倒不这么想，在他的经验里女人都是小心眼而记仇的，得罪了一次就深恨在心，再也难以挽回。 “虽然她是我师姐，但凭她现今的功夫想要插手我的战局，也未免太过高看她了。”周芷若想起原本的书中，丁敏君先是输给纪敏君，后是输给周芷若，明明辈分不小，经验也老道，可武功却总是排在这些师姐妹后头，着实叫人看不上眼。 就算自己没有中蛊毒，她也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以前念着大家都是同门，不愿争一时长短，方才处处让着她，可日后自己的内力必然要显露人前，再也相让不得。既然如此，不如一次吓得她明白，省得依旧心高气傲，接受不得。 “也是，在峨眉之中，除了灭绝师太，好像也没有人的功夫能高过你了。甚至有时候我恍惚还觉得，你与灭绝师太似乎相差也不大，也许再过两年，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未可知。”卫璧看着周芷若秀美的脸庞，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会有一天和她走到了一起。不，是她竟然会主动和自己走到了一起。 周芷若竟然会看上他卫璧。 “就算真有那一日，师父也是师父。有了她，才有了峨眉。”周芷若虽早早把九阴真经与人许了出去，但对乾坤大挪移却是势在必得。主角所得的两大奇书，要是都落到了她的受伤，就算没有武当的招式，崆峒的心法，她周芷若也会成为天下难得的高手。 当然，所有的功法，都缺不了灭绝师太的一份。 “你这话，听着倒像是下一任掌门所说。好像先在你的功夫就已经是超过灭绝师太了。”卫璧玩笑般说了一句，下一刻，周芷若便挨了上来，也没看见她如何动作，她的手指便落到了卫璧的脖子上，慢慢地在喉结处摩挲。 “要说功夫，我倒是有功夫比师父强的，你可要试试？”周芷若的声音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卫璧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连身体都跟着热了起来。 风吹草低，莺语虫鸣。待得二人起身之时，原本盛开的一朵紫色小花已经被压得粉碎，只在卫璧的衣服上留了个浅浅的印子，可惜在后背上，二人都没有注意，连带着峨眉等人也未曾注意。只是灭绝看着周芷若越发褶皱的衣服，深深皱了皱眉。就算再不愿承认，她也知道依着周芷若的功夫，若她不愿，便无人能强逼与她。就卫璧那三脚猫的力气，更不是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的对手。可身为女子，这般肆意妄为，日后的名声怕是好不得了。 一想到此，灭绝的眉头皱得就更紧了些。峨眉好容易才出了这么个天分忠心都是一等一的弟子，本应是继承她衣钵的不二人选，可这弟子一来极愿冒险，二来不知检点，若真将峨眉传给她，也不知是福是祸。 眼看灭绝师太叹了口气，周芷若不明就里，还以为她在担心明教分坛的事，脚步一动，刚想上去劝慰一二，衣服便被人扯了一下。 周芷若一回头，便看见身后的卫璧往一旁使了个眼神。她跟着侧目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怎么了？”周芷若凝神听了听，依旧什么也没有听见，不由问道。 “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卫璧望着那处的巨石，摇了摇头，但眼睛久久不曾收回来。那个地方，刚刚好像有一个人影闪过。但太快了，他根本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周芷如望着卫璧的脸色，慢慢点了点头，好像是相信了他的说辞，但心底还是戒备起来，不知自己又落到了哪一位高手的眼里，可怎么想，周芷若也不觉得，自己真值得被人所重视。说到底，她也不过只是峨眉的一个女弟子而已，在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堂，就算是给那么零星几个人留下了些许印象，可也到底是杯水车薪，只有哪日她做了件惊天动地的事儿，可能才会真的名扬天下，被人针对。 晚上周芷若睡到一半，迷迷糊糊地时候，猛然觉得自己身边多了个人来。一睁眼，就看见自己枕边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不甚眼熟，但手里却拿了串念珠，一个个菩提子缠在手上，就算身上沾了血迹，也掩不住那透进衣服里的檀香气。 原来是圆真。周芷若冲着他点了下头，慢慢坐起。 圆真没想到自己甫已站在周芷若的床边，伸出的手还未碰到她，她便醒了过来。看来，他接到的消息还算准确，这周芷若的功夫虽不及自己，不过底子也不赖，若是好好培养，怕是要比陈友谅要高上不少。 走。圆真面上淡定地看着周芷若站起身来，然后冲着她摆了摆手，便要带着她悄悄溜出了峨眉的营地。周芷若自然跟着这一声不吭地走了，不过临走前顺手把睡的被铺叠整齐，心想万一叫人看见，也知道是她自己跟着走的，不必太过担忧。 明日的灭绝师太可能并不忧心，但周芷若一出门便被气了个仰倒。今晚执守的人本是丁敏君和苏雨然。这位两人的脾气相像，平日里关系也算不错，今日却不知怎么了，竟一南一北远远地互相背对站着，不说话，也不互相看，连余光也不曾往后扫上一眼，竟生生留出一条道来。别说她和圆真，就是个学成半吊子的人都能窜进里头来。一个不好，整个峨眉就要被人血洗了。 周芷若对这般不顾大局之事极为厌恶，跟着除了营地方才弯腰摸了两个石子来，冲着她们两个，一个一个弹了过去，而后掩在巨石落下的阴影里，看着两人回头争吵、打斗，终于闹出了动静，引了旁人来。 “走。”圆真一回头，看见周芷若引起的骚乱，一伸手便要来拉周芷若的腕子。周芷若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装作不敌，被他拿住，跟着使了轻功往前飞驰而去。 行了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自觉已离得远了，圆真方才停住，放开周芷若。 “你这些天可觉得有些不适？”圆真刚才拽着周芷若的时候，顺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倒是健壮有力，是个好苗子。但脉搏气息中，微微有些乱，隐隐有些中毒的气象。可金蚕蛊毒外头明明有一层蜡衣，应该还能挺些日子，难道是旁的毒？ “哦，今儿遇上了天鹰教的殷野王，他带了一队的弓箭手。可能是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沾了毒，量不大，没什么大碍。”周芷若一见圆真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怀疑什么。不过单凭脉搏就能诊出所中毒物的，也只有熟习医术之人。若此问是胡青牛在，她必要想法子皆是金蝉蛊毒为何会在她体内发作，但换做圆真，话倒是可以少说两句。 “恩。”圆真闻言点了下头，不必周芷若细说，他也能看出周芷若内力强劲，跟着他走了这许久，半步不落不说，中气也依旧十足，就是再走一个时辰似乎也不会累。 “你入峨眉多少年了？”圆真上下打量了周芷若一眼，忽然问道。 “回大师的话，芷若入峨眉已经有七年多了。”周芷若闻言一愣，细细想了一番方才缓缓开口。她原来，已经到这个世界七年了。 “我看你天资出众，根骨不凡，意欲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你可愿意？”圆真看了看周芷若的相貌，又摸了摸她周身的骨头，心中一动，沉声问到。 “弟子周芷若，拜见师父。”周芷若闻言立时双膝一曲，跪倒在圆真面前，拜了三拜。她一个小女子，膝下也没什么黄金，这般夜深人静，无人可证的拜师之言，说出去也没什么力道。想来圆真是不知自己修习了九阳神功，以为自己天赋惊人，或是，有意要图自己做什么，故意欺骗，无论如何，先安抚了他才是第一要义。等进了密道，拿到乾坤大挪移，想法子杀了他和明教高手，这天下就算是定了一半了。 剩下的那一半，就要看天意如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投名状 “滴答滴答滴答”密道里的空气阴暗潮湿，细小的水滴在头顶上聚集，然后隔了许久慢慢顺着墙壁滴落在地上，慢慢积成了一处处浅浅的水洼，两边还长了一层绿茸茸的苔藓，一脚踩上去，滑得很。 周芷若的鞋子已经湿了，深一脚浅一脚地跟跟着圆真往里走。这明教的密道看来还真不是随便一个人能闯进来的，只刚刚这一路，就遇上了好几个机关。密道门口有断龙石，甬道里有□□，行到了关口又有大石门，虽然一路都顺顺当当的过来了，但若是没人领着，也未必不能触发到机关。 “这是压制你体内蛊毒的药，你内力强盛，极易引发金蝉蛊。服下这个可以安抚一二，等到灭了魔教，下了山，我就给你好好医治。”终于走到一个石室内，周芷若刚坐在一处石头上，还未喘口气儿，圆真便走到了她的面前，递给她一个小瓷瓶。 “是，谢师父。”周芷若连忙站起来双手解了，打开盖子看也不看便倒出一粒丸药，仰脖子吞了。圆真见她行动如此利落，不觉放心反而有些戒备，但面上依旧点了点头，做出个欣慰的样子来。 “你可知道为师叫你来，是要做什么？”圆真也跟着坐在周芷若对面的大石上，做得个亲切的样子，问她道。 “师父要弟子来，应该是有事要弟子办？”周芷若想起上回扯谎，说自己能通灵之类的事来，心里也密什么底，只能硬着头皮，反问了一句。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圆真看了眼周芷若，转瞬就转到了这密道的墙上，望着周围石壁上斑驳的痕迹感叹道，“为师只是带你来走一走，看一看。顺便等上一等。” 等？周芷若闻言困乏全消，一双耳朵立时竖了起来，面上虽然依旧神色未动，但精神已然紧张了起来。 “这魔教上层原本有教主，左右使，四大法王和五位散人，皆是天下间少有的高手。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还曾教过其中一个，你也许听说过他的名字，金毛狮王谢逊。但可惜他后来行事癫狂，误入歧途，肆意妄为，大开杀戒。我看不过去，便念着过去的情分，说了他一二，谁知竟惹了他发狂，重伤了我。为师一时无奈，只能东躲西藏，谁曾想到，他竟然利用我心善，便故意到处杀人放火，留下我的名字，逼我出来相见。我当时在养伤，并不知道这些，等养好了伤，回到江湖中的时候，又听说他和白眉鹰王为了屠龙刀打了起来。后来抢走了宝刀，不知所踪。”圆真口里的故事倒叫周芷若耳目一新，这般颠倒黑白的故事听着倒是半点的违和都没有，比那书里谢逊给张无忌说的可信多了。旁的不说，仅是面前这一张慈眉善目的脸，一般人也看不出他背后的邪恶来。 “那，他还会回来吗？”周芷若知道谢逊成了瞎子，要是没人接应，定时回不来的，但还是故意装傻，顺着问了一嘴。 “不知道。”圆真摇了摇头，“不说他了。怎么扯上他来，为师本是要告诉你，这一回，单我所知的明教高手里就有五散人、青翼蝠王和白眉鹰王，那魔教左使杨逍，更是常年居于此地，连五行旗也大半听他指挥。旁的几个高手，更是神不知鬼不觉，为师总觉得旁人不来，魔教的右使总该到了才是，但一直没有半点动静。” 明教的光明右使范瑶正在赵敏郡主的府里扮苦头陀呢，应是不会来趟这一趟浑水才是。说到赵敏，也不知道杨姑娘到底怎么扬了，那天的话传的甚为含糊，并不能知道具体情形如何。但周芷若也明白，到底丐帮人多嘴杂，想把话带到，又不能专门来寻她，那就必然要叫很多人都知道，只有知道得人多了，碰见自己的机会多了，这话才能传到。可那么一句空话并不能叫她安心，反而更叫人担忧了数倍。 “昨日，为师已经接到消息，原本正道袭击元军首领，以图遏制分坛回援一事并未完全见效，现在山下已经有分坛的人在后头攻了上来，咱们拖得时间越长，魔教的势力便会越大，非常之事，只能行非常之事。现在看来，也只能备下最后的手段，准备和魔教同归于尽。”听着圆真悲天悯人地长叹一声，周芷若微微动了下眉头，最后手段？是他广布□□，要光明顶上所有人都跟着同归于尽，还是他准备潜入明教大殿，趁着明教内斗，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后一种的可能性实在太过小了一些，若是由她来选，还是炸掉光明顶，灭了明教众多高手和忠心之人靠谱一些。可灭绝师太和峨眉同门也在光明顶上，恐怕也逃不了□□的波及。 灭绝师太就算知道光明上有□□，为了峨眉的声望，也绝不会转身弃逃，而且现在山下应该有明教分坛和朝廷的人堵着，就算是想走，也未必能走得了。为今之计，只能是靠着自己一人，杀圆真，寻□□，半步都错漏不得。 “在想什么？”圆真说完话，眼睛就一直往周芷若这边觑，见她一脸沉思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里也很没有底，顺嘴问出了口中。 “啊，弟子在想，有没有法子，叫魔教的人自相残杀。”周芷若听得圆真问来，顺嘴一编，但说完又觉得这法子也可能会出点成效，未等圆真说话，便再接再厉道，“魔教中人的关系到底如何，我们其实也看得不失很明白。但他们这些高手除了大魔头杨逍，竟然无一常驻在光明上，想来互相的性子也未必合到哪里去。上头的人不和，底下的人怕是更加不和。如今是因为咱们正道攻上来了，于他们来说是有了外患，他们才能不计前嫌，一致对外。要是能摸到他们各处的驻地去，给他们下不同的消息和命令，叫他们以为，上头依旧是一盘散沙，无所适从，那咱们的机会就能更大一些。” “嗯。”周芷若见圆真看着自己点了下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犯了个大错。上次洪水旗设伏打援的时候，她就问过圆真的人，要问五行旗和明教集结的位置和驻地，此事她竟然给忘了。此刻旧事重提，圆真必然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提起此事，试探他呢。 “这件事容后再说。你先随为师，做另一件事。”圆真站起身，把随身带着的布包扔给了周芷若，“把衣服换了。” “是。”周芷若翻开布包，见是一套男装，方才想起自己这一路都是女子的武着打扮，自己因着习惯，并未发现有何不妥，此时看见这一身男装方才意识到峨眉平日里是多么显眼。 可等自己换了衣裳，恐怕去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周芷若心里明镜似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盼着能见一见阳顶天的遗体，拿到乾坤大挪移，偷袭明教高手，杀了圆真呢。现在还是万事要忍。 周芷若眼见着圆真走出了石室，连忙换上了男装，顺手把自己的衣服裹在了这布袋里，扔在了一旁。走一步算一步吧。 换好了衣裳，圆真又带着周芷若在密道里走了另外一条小路。这条路曲曲弯弯，修得很不平顺，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她们弯腰弓背才能走过。不过周芷若却在其中一段路上中闻到了些许火药的味道，虽然很轻，但足够呛鼻，应该距离这很近才是。 周芷若也不知自己在这近乎黑暗的密道里走了多久，在耐心耗尽之前，终于看见前面有了一丝光亮。她偏头看了眼圆真，见他当先一步走了出去，便也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走出了密道。 外头是一片山谷，一群身穿白色大袍，上头绣了红色焰火的大汉正聚在一处，一点说话的声音没有，尽是一人捧着一块干粮，眼里全是戒备。 “他们是？”周芷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这些人的衣服倒是和昨日交手的天鹰派很是相近，应该就是明教制式的衣服，但看他们的神情动作，却太过戒备，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仅仅是一只鸟飞过都能引得他们动作一僵，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一样。 “他们不是魔教的人？”周芷若不知道自己跟着圆真在密道里走了一圈，最后到底走到了何处，但看这些人的样子，估计是离明教的总坛很近了。是的，就算是往日里她没见过这些面孔，但看他们总是下意识地摆弄衣角，左顾右盼，眼神飘逸的样子，便可猜到，这些人应该是六大派假扮的明教中人，突袭光明顶来了。 “不错，他们是华山派的人。”圆真扭过头，脸上又露出颇为慈祥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周芷若道，“你蒙了脸，去试探一下他们的功夫。不必一定要赢，一战即走便可。” “是。”周芷若来不及细想，为何灭绝师太口中唯一遭到重创的华山派会仍有余力派人化妆，潜行至此处。她现今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待会儿的招式一定要收敛些，可莫叫人看出她身上的功夫来出自峨眉，给灭绝师太惹麻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退无可退 “咱们走的这么快，万一真遇上了魔……明教的人，不小心漏了馅，连个搭救的都没有。”华山派的易渠啃完了干粮，凑到一个瘦高中年男人的旁边，语气里带着些许怨气。 “没事儿，漏不了馅。要是有人问，就说咱们是分坛来援救的人，念两句口诀就能混过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光明顶上的好东西多着呢，要是等所有人都上来再分，可就什么东西都剩不下了。”这人是华山派掌门鲜于通的大弟子徐坤子，也算是这一小队的领头人。他心里明白，不管当初临走时师父许诺得多好，跟着他的人是如何的发誓，到了这个地界，还是会有人动摇质疑，甚至想要逃跑。 他们现在还没遇见魔教的人呢。徐坤子在心底冷晒了一声，咽下手中的豆饼，起身拍了拍残渣，环视了一圈，准备看看情况，附近没有动静他们就继续往前走。 但他刚起了身，就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穿着普通的短打，脸上蒙着布，急匆匆地旁边的矮树丛里掠过，然后突然感觉到什么似的，定住身子，转过头，正好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边有人。”徐坤子低低喝了一声，引得身边人纷纷扭头，甚至有人还未来得及扭过身子就站了起来，持起身边的武器，警觉地拔剑出鞘。 周芷若自然是早有准备，自她从刚才蒙上了脸，就知道这是圆真给她的一个考验，或者说是陷阱。什么一战即可，什么试探功夫，她周芷若只学过峨眉派的功夫，其余的都仅仅是皮毛和招式，如果她再用上两招武当的功法，只要这些人活着一个出去，外头的人就会轻而易举地锁定是她。为今之计，只是一个不留，全都杀了。 周芷若蒙着的脸上露出一丝寒意。她讨厌被利用，更厌恶滥杀同盟之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彻底取信与圆真，她才能再度走近密道，接近明教的首脑，毕其功于一役。 周芷若最后在心里劝说了自己一回，眼睛盯着华山派衣服上的火焰，轻轻闭了下眼，手中寒芒轻闪，下一刻就跃到了易渠的面前，一剑洞穿了挡在他的宝剑，扎透了他的胸口。 “贼子敢尔。”徐坤子没想到自己只是慢了一步的功夫，自家师弟竟连一招都没有挡得住。这招式平平无奇，横冲直闯，原本不像是有奇效的样子，但后头使剑的人内力太高，又从远处俯冲而来，竟然一剑毙命。 徐坤子的怒吼声在耳边回荡，华山派的利剑也在下一刻把周芷若紧紧包围。她望着周遭的剑式，脑袋里想的都是在峨眉山上灭绝师太演示的一招一式，当时师父还说，鲜于通精于算计，华山派的功夫在他的手中不如以往了。那个时候，周芷若还在替武林正道操心，但此时，却觉得一切来得太过简单，反而叫她生出了些许的愧疚之感。 “你是明教的人，还是峨眉的人？”数十招过后，华山派躺倒了一半，徐坤子也终于周芷若的招数中窥探得其中的精髓，握着剑，颇有些犹豫。 “一个死人，没必要知道了。”现在血仇已结，说什么都晚了。周芷若闻言扫了下地上躺着的尸体，终于开了口。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和峨眉的人？”徐坤子一下子就抓住了周芷若话中的漏洞，怒视着她，“杀了她，咱们留着尸体找峨眉算账。” “不自量力。”周芷若撇了下嘴，冷冷一笑。就凭这几人的手段，跟本就留不下她。 但在下一刻，一股阴寒的大力从一旁袭来，周芷若侧身一瞧，方才看见圆真竟然也蒙了面，一掌打偏了自己的剑尖。 “走。”周芷若闻言一愣，而后就看见旁边的山坡下烟尘滚滚而来，还没等她转过弯来，自己的胳膊就被圆真拉住，而后三步并两步，往来时的密道而去。 “砰”两人一进密道，圆真便放开了上头的断龙石，将后头的人永远地堵在了外头。 “魔教的人来了。”圆真对着满脸疑惑的周芷若微微一笑，宽慰她道，“你放心，他们的伪装太过拙劣，一定会被魔教的人发现，一个都活不下去。” “无事，只要师父肯带着徒儿，徒儿就不怕。就算是他们有人活下去了，多几句嘴。天下之大，也一定有徒儿的立身之地。师父您说是吗？”周芷若做小伏低了许久，这时候再也忍耐不得。毒药她持了，威胁她受了，就算是用华山派的血书的投名状，她也写了，再软弱下去，未免让人觉得所图甚大，不如就不忍了，直接逼问回去。 “弟子左右也回不去峨眉了，不如师父就直言相告。除了武林正道还有魔教，师父所在的第三股势力是谁，如今又是怎么个章程？”未等圆真回答，周芷若又继续逼问了一句，随手解下面上的布巾，涨红了一张脸，冷冷地看着圆真。 “不错。”圆真上下打量了周芷若一回，自觉已拿捏住她的把柄了，也就不再隐瞒，直言相告，“为师我在朝廷的汝阳王府里也谋了个职位，等这回事情办完，你就随为师跟着郡主娘娘，平定江湖中草莽乱政之人，也搏一个前程。” “做朝廷的人？”周芷若真心带了两分轻蔑，诧异地问圆真道，“芷若曾听闻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今朝廷暴虐，民不聊生，就算是丰年富地一年都吃不饱几顿饭。魔教之所以大兴，就是因为他们打着反抗朝廷的旗号，才得了许多百姓的支持，组成义军，收拢了不少的好手，兴旺起来。若咱们做了朝廷的人，岂不是助纣为虐，有违道义？” “道义？你刚才问都不问，就杀了华山派七八个人，你此举可讲道义了？”圆真斜眼看向周芷若，反嘲她道。见她脸色煞白，不由缓和了几分态度，慢慢与她道。 ”况且侠以武乱禁，组建乱军推翻朝廷，不过是魔教野心勃勃，想要乱政的产物。根本就听信不得。你且看他们自己都不把旁人的命当做一回事，若真夺了天下，还不知要怎么肆虐呢。至于你在峨眉所听之言，”圆真这张脸上终于露出了个讽刺的表情，“都是些浅薄庸碌者以讹传讹罢了。不足为信。” “是吗。”周芷若听他这般说，也不反驳，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究是垂下了头，似乎被他说服，不再挣扎了。圆真见此也终于生气同情的心来，总上前拍了拍的肩膀，叹息一声。 之后的一路，周芷若都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对以前日子的不舍，也似乎是对未知的抗拒。圆真倒是半点没催她，周芷若也乐得清静，只是到了晚上，闭了眼睛没多久，周芷若就又做起了久违的噩梦。 为什么要杀我。张无忌一脸血地站在周芷若面前，问她道。他的身后站着周芷若曾经手刃的明教众人，还有白天穿着明教衣服的华山派弟子，他们都站在一起，穿着死时的衣服，直直地看着周芷若，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因为这就是你们的命。周芷若感觉自己说不出话来，嘴里好像是被是什么东西堵上了，只能使劲儿地挣扎。而后终于拜托了束缚，睁开眼睛，看见这潮湿冰寒的密道四壁。 在另一块木板上和衣而睡的圆真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换过头来，耷拉着眼皮看了周芷若一眼，见周芷若只是被噩梦惊醒，便翻了身继续睡了过去。 周芷若看了他一眼，睡意全无，睁着眼睛想白天的事情。白天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去想。先是华山派的事儿，灭绝师太绝不会骗她，所以华山派是偷偷瞒着别人，借着被伏击的名头，换了明教的衣服潜行上山，估计目的和她一样，都是想找乾坤大挪移。不过此举太过危险，就华山派那几个人，连她都打不过，更不是杨逍等人的对手，一旦被识破就死定了。如果没识破，杨逍或是旁人愈加了，也不会叫他们到处乱窜，多半要绕回到与正道的战场上，最多也就是打个伏击。 此举看着聪明，其实也不过是个鸡肋。明教的高手若在，他们半点便宜都捡不着，明教的高手若是不在，那必然是大举进攻，最后一役了。那时候光明上必然到处都是正道的人，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也不少，实在是没有意义。这个鲜于通，看来也不过如此。与她身边这个圆真比，差得远了，又是给她下毒，又是断她后路，若有一天圆真落到她手上，也就不怪她心黑手很，给自己出一口气了。 不过自己昨夜就这么跟着走了，灭绝师太发现必然要有所担忧。当时太急，没留下什么信息来，现在再想，也有些晚了，也不知道她们发现之后会如何。师父会不会想到是圆真所为，少操些心。 可到底那几个华山派的没有被她全部留下，她峨眉派的身份大半是已经暴露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王府巨变 夜幕降临，杨敏如同往常一样，先是盘膝在床上调息了一回，然后方准备安寝。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打坐的时候就心虚烦乱，躺在了床上眼睛却依旧想要睁开，心底郁结千回百转，仿佛有一块大石压在一团乱马上，烦乱得很。 到底她还是睁开了眼睛，望着黑夜，轻轻吐了一口气。 自她出生以来，她就知道自己的祖辈是抗元的英雄。江湖里流传着神雕侠侣的故事，古墓里也记载着当年祖父的手记，甚至现在古墓里还有许多祖辈与江湖人士的来往商议和感谢的信件。当然，也有传说中与襄阳共存亡的郭靖夫妇托孤的来信。所以当时周芷若一来寻她，她便动了心思，早早就在心底同意了她的计划，到现在潜伏到蒙古郡主的身边，准备刺杀她。 但是现在，她开始有些喜欢赵敏了。喜欢她的英气，喜欢她的野心，喜欢她的聪敏睿智，还喜欢她的豪迈大气，坦坦荡荡，不惧人言。 简直是疯了。杨敏转了个身子，在心底低低地咒骂了一句，闭上眼睛，想要想点旁的事儿，忘记赵敏的脸，比如她身边的玄冥二老，比如那位扮成苦头陀的明教右使范瑶。 玄冥二老中的鹿杖客果然是个讨厌无比的人。只要一有空闲，他屋子里就会多上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有时候那姑娘哭泣的声音会传的隔着院子都能听到，呜呜的哭声和叫喊能撩拨得她想不管不顾，一剑刺死那个好色的恶徒。当然那个鹤笔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次喝完酒就开始耍酒疯，无理挑衅，一言不合就把人打成重伤。这师兄弟俩要不是武功高超，又曾是汝阳王的人，怕是早被赵敏依军法处置了。也只有范瑶，平日里深居简出，行事作风看着还妥当些，可惜又是个心怀叵测之人。 赵敏平日里对他多么倚重和信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夜里辗转反侧地愧疚，感念于她。杨敏意向高此处，又不禁联想到自身，狠狠地砸了一下床边，翻了个身，又面向了墙壁。 也不知道丐帮、峨眉他们怎么样了。听说前两天元军特意放了一批明教分坛的人上了山，就算是之前势如破竹，现在应该是被双面夹击，疲累不堪了。其实江湖这些帮派对上明教与元军根本就没多少胜算，再多的好手也抵不过枪林阵雨，也抵不过整队而来的蒙古铁骑。除了她的刺杀，一切都是徒劳。 但杀了赵敏，就能扭转局势吗？杨敏又翻了个身子，面向屋内。月光顺着窗棂照进地上，组成了一个个精致的花纹，偶尔有云彩飘过，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月亮，这屋子也就重归黑暗，半点光影都见不得了。 郡主被刺杀，汝阳王一定会恨得大举动兵，除非汝阳王府再遭大难，否则单凭自己与周芷若这点子策划根本就不值一提。 杨敏想到此处不由闭上眼睛，想要硬逼着自己入睡，可还未等过上一盏茶的时间，外边就有了动静，似乎是跑马的声音。 杨敏这回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她披上衣服坐起身来，轻轻推门走了出去，看着外头一把接一把亮起的火把，不禁疑虑丛生。也没从正门出去，一翻身上了屋顶，如轻燕一般几个起落，落到了赵敏所居的正堂上，敛息屏气，俯下身子，透过瓦顶的缝隙张着眼睛往里望。 赵敏不过披了一件长袖外衫，似乎是匆匆从床上起来，头发皆披散着，冷着一张脸坐在堂中，手里捧着一封信，正细细读着。旁边玄冥二老只来了鹤笔翁一人，范瑶不在，倒是有两个没记住名字却眼熟的蒙古武士和几个番僧，倒是一个个衣冠整齐，想来是早在此处轮值，所以半点困意没有，皆是绷着一张脸，做眉头紧锁状。 “你们看看这信吧。”过了一息的功夫，赵敏把信一放，对着一个蒙古武士道，“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咱们今晚就回大都。” “是。”眼看着那蒙古武士听令出门，屋顶上的杨敏也待不住了，一个翻身滚落下去，原路潜回了房间，等着人来叫她。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才叫赵敏如此郑重以待，是元大都，或者是汝阳王出了什么事情吗？不应该，汝阳王现在势力之大连元帝都有所忌惮，听说太师一脉早已看着汝阳王不顺眼了，但是半点都奈何不得，甚至与前些日子好容易插进军中的将领大半都被武林人士偷袭，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场景，连带着太师的人在朝中也愈发没了声息，不敢多言。 怎么这个时候，眼看着武林正道与明教的决战便要开始，大戏即将落幕，却撤走了呢？ 杨敏百思不得其解，刚坐起身，门就被敲响了。 “怎么了？”杨敏把衣服带解开，揉了下头发，起身开门，然后皱着眉对着面前举着火把的传令官道，“这么晚可是出什么事了？” “郡主娘娘传令，今夜拔营回大都。”传令兵看见杨敏忙底下头，恭敬禀报道。这个女子看着年轻貌美，柔柔弱弱不堪一击，但却是个少有的高手。就连郡主身边的鹿大人看她的眼光里也是半点淫邪不见，平日里以礼相待，客气得很，不似对待旁人。此时他一个小兵更不敢慢待郡主的贵客，见她衣衫不整，自然不敢多看。 “大都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杨敏皱眉问道。 “小人不知，请杨姑娘尽快收拾。若是一会儿您见到了郡主娘娘，或者娘娘会告诉您。”传令兵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杨敏的鞋子。汉人的脚不大，鞋子也做得秀气，上头甚至会绣了各样的花纹。这一双上头是碧绿的翠柳，隐隐约约的从裙边露出来，愈发叫人羞赧，声音都越来越小了。 “我知道了。”杨敏心里尽是元大都传来的消息，也没心思去注意面前一个不知名的小卒在想什么，只是匆匆点了下头，回到屋里重新整理衣衫，收拾东西。 会是什么事呢？杨敏心里渐渐生出一个猜测来，收拾东西的手也慢了些许，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出了门，一出去，才看见这宅子中火光冲天，所有人都已收拾齐备，只等着赵敏下令出发了。 “杨姑娘。”赵敏身边的摩诃巴思一接到消息就收拾得了，正在外头查点人数，见杨敏来了便打了个招呼，低头在册子上划了一笔。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忽然就要回大都？不是说要在此看一场好戏吗？”杨敏来的天数不多，也就认识这么两个人，看见他就直接走了过来，单刀直入问他道。 “大都来信，好像有王府降将叛乱，伤了王爷。郡主闻言大惊，故而叫我们赶紧准备，今夜就往回赶。”摩诃巴思写完一笔便抬起头来，倒是满脸真诚，似乎半点不曾保留，直接便把所有事情告知了杨敏。 “刺伤了王爷？那王爷可有大碍？”杨敏眉头一皱，想起周芷若苦劝自己来行刺的事情来，心里隐隐有些怀疑，难道她早做了准备，不仅请了自己，还另埋伏了旁人？ 其实这般想来也并无不可能。连自己这种多年不曾出过江湖之人，她都能翻找出来，江湖中隐士的高手必然也在峨眉的考虑之内。如果灭绝师太写了书信或是亲自去请，也未必不能有出山的人，那汝阳王府的暗杀，似乎也成了水到渠成之事。 “杨姐姐收拾好了。”杨敏闻言一回头，就看见赵敏看起来并无大事，只是眼睛微微肿了些，但上面敷了一层粉，看不出来什么。只是面色冷峻得厉害，看见自己也不过漠然一点头，算是特意来打了个招呼。 明明是一番冷淡模样，可赵敏这样子却更令人心生哀楚，愈发同情。 “郡主莫要担心，王爷吉人天相，区区宵小，必然无事。”杨敏一见她这番模样，不由想起这两天她对自己善待来。自那天下山，她便与自己论了年纪说要姐妹相称，而后又约束手下，叫他们以礼相待，还日日备了礼物，请她赏花赏月，甚至连元军的操练也半点不曾私藏，早早就告诉了她。 这般信任，也叫杨敏辗转反侧，一时下不得手去。 “人都齐了。”赵敏一来，摩诃巴思忙又清点了一遍人数，见原本缺的几位武林高手都陪在赵敏身边，忙一合册子，躬身禀报。 “回大都。”赵敏上了马，一扬下巴，马鞭一指，头一个冲了出去。倒是跟在她身边的鹿杖客回头看了眼杨敏，递了个颇有深意的眼神，似乎心里另有话说，故意给了看了眼她。 杨敏见此一愣，接着就看见苦头陀打扮的范瑶也皱着眉毛，不知道在苦思什么，跟着人亦步亦趋，但心思却半点没放在此处，好似遇见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和抉择，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记得了。 刚才摩诃巴思所说的必然不是实情，起码不是全部的实情，否则怎会有这般的人心浮动，连样子都装不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半途遇刺 “这么多□□。”周芷若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般危险的地方踏踏实实睡了一个晚上。她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还放松了一些，也升起了不少对于白日的期待，但没过多久，刚一走出了门，拐了个弯，就看着这一桶桶的硝石，满满地堆在地上，几乎堵住了前面的去路。 “等到大战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多了。”听见圆真这般说，周知若不由皱了下眉头。听他这个意思，似乎非要把整座山都炸塌了才算是心满意足。也是，要是等不到明教高层自相残杀，当然还是用□□来得更保险。 “师父昨晚所说，要我弃暗投明，投奔朝廷。可不知能在哪位大人麾下，取得庇护？来立功赎罪呢？”周芷若自觉经过了一个晚上，自然要能屈能伸，故而也不再避讳，直接问了出来。 “这些事都不急。等下了山，师父自会带你去拜见。”听见周芷若这般相问，圆真倒是因此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脑子里跟着生出了个原本未曾有过的想法。如今汝阳王势大，军务繁杂，统帅江湖英豪一事便被赵敏郡主担了过去。郡主年轻，又是女子，正好周芷若的年纪与她仿佛，来往也方便，若是带回去后，得了郡主娘娘青眼，令其贴身保护，那对他成昆来说，也算是一大少有的助力了。 念及此处，成昆愈加温和了一些，也没再闭紧口风，故意透露了些许与她道，“你不必着急，如今朝廷统帅江湖的大人乃是以为年轻女子，身份贵重，为人豪爽大气。若有机会，必定与你引荐。” “原来如此。”周芷若做个意会的模样，脸上微微一笑，自己点了下头。应该就是赵敏了，他们早早勾结在一起，这山下必然埋伏了朝廷的军队，就算是武林正道灭了明教，但也必然气力大伤，抵不过朝廷的千军万马。 实在没法子的时候，也许能躲到这个密道里。周芷若张目四下看了看，眼神有落在□□桶上，转了一圈。 数十里外，灭绝师太率领的峨眉众人也早早齐了身，得了武当的信儿，正在往一处会合。听说已经有人看见明教的五散人在附近，但直到现在，还没听说紫衫龙王和金毛狮王的影子。 灭绝师太暗暗握住手里的倚天剑，心下又对屠龙刀多了些许担忧。若是金毛狮王得到了消息，拿着屠龙刀来守卫魔教，再仗着兵刃锋利，无人能挡，到时候说不得就要自己的倚天剑出鞘了。刀剑相撞，性命相搏，也留不得后手，到时候刀剑中的秘籍就会暴露人前，峨眉潜藏多年的秘密便再也保不住了。 “灭绝掌门。”灭绝师太正在担忧之时，武当派的殷梨亭与莫声谷已经与宋青书带着七八个弟子，先行赶到了。 “殷六侠、莫七侠。”灭绝师太听见声音，立时打断了心中所想，一抬头迎着武当众人微微颔首，点了下头，“别来无恙。” “灭绝掌门安好。”殷六侠到还好，莫声谷的眼睛却特意往后看了看，一时没看见周芷若，眼睛又转回到了宋青书身上。 宋青书半垂着眼，是半点没有在意的模样，但还是拘谨了许多，不像前些日子般亲切，甚至一下都没有对上灭绝师太的眼睛。 “周姑娘呢？怎么没看见。”殷梨亭与灭绝叙完了虚礼，说完了战况，话题一转，就很没颜色地落到了周芷若的身上，竟然直接问出了口。 “我叫她先去探路了。若有急事，便以烟火为号。”灭绝师太一想起周芷若来就更加头疼。这个弟子胆子是不小，可走了两天，半点信儿都没传回来，确实也不是她往日的行事。看这模样，必然是身不由己，被人拿捏住了，方才一个信儿都没传来。也不知道，她跟着的是不是圆真，会不会引发蛊毒，平安归来。 “是。”殷梨亭见灭绝师太面色不好，峨眉弟子的脸色也大约都跟着变了变，立时明白了其中的隐情，也不再多话，略停了停，又与灭绝师太论了旁的事。而跟在后头的宋青书闻言终于抬了头，在峨眉弟子中搜索了一圈，果然不见心中那人，也不知是失落还是送了口气，绷紧的身子都放松了一些，但在下一刻又绷紧了起来，因为他看见了卫璧。 杨敏在跟着急行军走了一晚上之后终于在中午歇息的时候听到了一言半语。根本就不是什么行刺，而是被降将田丰、张士诚所杀，如今汝阳王府大乱，其子王保保又不在府中，赵敏急着往回赶，就是想回去安定人心，继承其父之威，防着政敌落井下石。 杨敏听这话的时候是在一处瓦房后头，与鹿杖客和鹤笔翁隔着一道墙，根本看不见对面人是怎样的眉来眼去，故意说出这些话，就是想给她听。只是心里暗暗揣测，这件事，到底和周芷若有关系没有。她总觉得，这个时候，也太巧了些。汝阳王身死，他手下的队伍必然人心浮动，围攻明教光明顶的大多是他的兵，接下来，恐怕就没什么心思去管江湖的事了。 “师兄，那咱们之后，该怎么办呢？”鹤笔翁递了个眼神给鹿杖客，故意问他。 “急什么。要是小王爷能继承王爷遗志，咱们就继续跟着小王爷和郡主。要是树倒猢狲散了，王府里还有不少的金银珠宝，娇妾美婢。郡主总不会亏待了咱们。”鹿杖客其实对一墙之隔的杨敏心里更加痒痒，倒不是因为杨敏倾国倾城，令人心折，单纯是因为她武功高超，又得郡主青眼，不好下手罢了。 其实依着鹿杖客的胆子，若真有一天汝阳王府虎落平阳了，那他伺候了多年的这位郡主娘娘，也该回报他这多年的辛苦才对。不过这话现在可不好说，等到了元大都，看看当时的情形，再做决定也不迟。 “什么人？”杨敏在对面听了几句，心里反而愈加烦乱。刚要再伏耳过去，便停对面一声爆喝，而后两人便接连跃了出去。杨敏也立马闪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客栈不大，年头也长了。外头有些声音就能听得清楚。杨敏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刚把门关上就觉得不对，自己这屋子被人动过了。环视一周，倒不想能藏人的模样，但刚才不慎洒在床下的香灰已经被人扫走了大半，还留了半个脚印，看得出来，脚很大。 谁会来她的房间？是有人指使，还是单纯的怀疑她，或是欲行不轨呢？杨敏不敢掉以轻心，翻检了一遍自己的东西，什么都没少，也什么都没多。自己没带笔墨，也没带书信，倒是有两件暗器抱在衣服里头，现在依旧静静躺着，半点不对都没有。看样子，到像是她多心了。 杨敏刚送了口气，外头便一声惨叫传来。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她半点都不理会，反而有些太过引人注目，因此她把手上的包裹一合，转身又出了门。 一出房门她就看见了院子正中躺着的三个人，皆是伙计打扮，其中还有一个是女子，皆是怒目而视，狠狠地瞪着立在她们面前的赵敏。 杨敏往外迈出了一步，又立马收了回来。这里局势已定，她出去也不过是观刑而已。无论这几个人是伙计还是此刻，都与她无关，若要看戏，在此处就已经很好，不必再上到前头去，引人注目了。 “都是邪教的乱臣贼子，交给你们了。”赵敏没想到，自己刚躺上床，眼睛还没合实，前来送水的几个伙计就突然暴起，抽出匕首来，直奔着她刺过来。当时苦大师正在她屋子里打坐，人还没起来，手上的珠串就飞了起来，正中这两个伙计的后心。 剩下的一个见势不好，竟半点犹豫没有，掏了随身的火折子便往她这儿扔来。幸而苦大师一脚把水盆提了过来，灭了火星。水沁进帐子里，她才闻到混杂在其中的硝石、硫磺来，一阵后怕。 “是。”摩诃巴思手抵在胸上应了一声，眼看着赵敏又换了个屋子，转身就抽出腰刀来，抵在那个唯一的女子脸上，逼问她道，“谁指使你们来的，说！” “呸。”那个女子明显只会些粗浅功夫，身体壮实得厉害，一双眼睛坚定得很，看着抵在她脸上的刀也不惧，骨头硬得很。 “呵。”摩诃巴思一刀冷笑一声，一刀划破了她的脸，第二刀就抵在她的手指头上，顿了一顿，连一句话都没问，便斩断了两根。 “唔。”那女子的眼睛立马睁得老大，一口惨叫还未喊出就被塞进嘴里的破布堵住了，只疼得在地上打滚。 “我来帮你问问。”杨敏正在犹豫纠结救人之时，鹿杖客和鹤笔翁两人又分别拖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披头散发，不知生死，另一个则微微□□，似乎还有一口气儿。摩诃巴思看见这两个人也是一愣，还未问出口，鹿杖客就先回答了，“刚才看见这两个人在外头鬼鬼祟祟，就一起抓进来了。正好一齐审审。” “我是冤枉的，我只是路过。”鹿杖客手里拖着这个闻言立时抬起了头，努力挣扎着解释，“我只是路过的行商，不是坏人，你们放了我吧。” “老子管你是什么，谁叫你遇上了呢？”鹿杖客冷冷训了他一声，眼睛又落在了杨敏的身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祸起萧墙 “待会儿出去了，一定要紧跟着我。”周芷若跟着圆真在密道里转了两天，终于在一处大石门后看见了与旁处不同的奢华一幕。只是轻轻一瞥，周芷若就透过门缝，看见里头摆满的绫罗绸缎，还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侧对着门，看不清面目。 “师父，那里有人？”周芷若耳朵虽然一直跟着圆真，但这时候，也顾不得惹人生疑了，上前一步，拉住圆真的胳膊，指着门里的影子，颇有些惊恐。 “不过是个死尸罢了。”圆真随意扫了眼里头，却故意绕开了那死尸的身影，极不愿看见他一般，伸手把那石门半掩上，挡住了周芷若的视线。 “嗯。”周芷若敛眉低目，圆真虽对这死尸的身份百般忌讳，不过周芷若就是为他而来，自然不会被蒙混过去，一双眼睛虽收了回来，但心却落在了那扇门，三魂六魄不知丢了多少在那尸身上，满脑子都是他手里的功法。只是此刻还不是时候，不好轻举妄动。 “师父，咱们上头就是魔教的总坛了吧。”周芷若与圆真走到一处绝路的石壁下，圆真扭动石壁上的开关，上头原本的石壁立时就移到了一旁，露出半截木头板子来。 一股女子闺阁的幽香顺着那木板丝丝漏透进来，不过一瞬就熏染了大半块地方。 嘘。圆真把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无声的动作，贴耳在墙壁上，听着上头的动静。上头好像是有人，耳朵贴在石壁上的时候能听见外头的脚步声。但是这声音很轻，要么上头的人是个绝世高手，要么就是个穿着软底绣鞋的女子，向来身娇体弱，故而连脚步都没什么声音。 圆真与周芷若不急，在下头等了许久，等到上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两人方才攀着石壁，退开了上头的木板和锦被，爬了出去。 果然是个女子的闺房。周芷若跟着圆真从床底下钻了出来，连忙回身把弄乱的地方收拾了一回，见看不出什么破绽了，方才回头，去寻圆真。只见圆真皱着一双眉，透过窗棂的缝隙，不知在看什么。 周芷若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顺着圆真的眼神跟着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嘴歪眼斜，皮肤黝黑的女子正在外头挑了水来洗衣服。但她似乎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就碰洒了水桶，淋了半身的水，急急抖着身子就往这屋里跑。 周芷若立时站到了门边，侧着脸等她进来。圆真看了眼周芷若，往房上一跃，就落在了大梁上，接着便对周芷若摆了摆手，叫她上来。 也对，现在无论对谁动手都会暴露行踪。就算这外头的丑女是心机颇深的小昭，也未必一定能发现了他们。门后突袭容易，可要是惊动了杨不悔，惹了杨逍的注意，那就得不偿失了。想到此处，周芷若也只好纵身一跃，跟着上了房梁，而后眼看着那女子走进屋来，取了件干净布衫，也不着急脱缓，拿着衣服便急匆匆要往外走。 不好，她知道这屋子里有人。 周芷若见她这般模样，大半确定了她的身份。应是小昭无疑了。这般敏锐的直觉，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和神态，还有她脚上锁着的铁链。一旦她知道自己两人是从床板下爬上来，等到她寻了机会，先回了密道，那乾坤大挪移就成了她和紫衫龙王的囊中之物了。 周芷若这般千回百转实际上也不过废了是一闪念的功夫。她立刻就不再纠结，未等圆真反应过来便俯身一跃，一掌击在已经把手搭在门上的小昭背心后头，而后一个转身，直直将受伤瘫倒的小昭搂在怀里，轻轻放到地上。 “为何要打草惊蛇？”圆真未曾想到自己一个不注意，周芷若竟然已经将人击倒地，半点不曾拖泥带水，不由压低了怒气，冷眉问他道。 “她知道我们在这儿了。”周芷若摸出小昭头上的簪子，握在手里，用她新拿出的衣服挡住一档，顺着她的眼窝子狠狠一刺，直接把整个簪子都插了进去。半点空隙也没给圆真转圜，便用那干净衣服蒙了她的脸，摸了摸脉息，见她死得透了，又拔开床板，把尸体扔了进去。 “你，”圆真怎么也没想到，周芷若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杀人灭迹竟然做得这么顺手，虽然她杀的不过是个小姑娘，与大局无碍，但周芷若这般狠厉的心性却有些超乎他的想象，让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她的身子已经湿了半边，本应是拿了干净衣裳，早换早好才对。但她寻了衣服，却并立即来换。必然是发现了屋子里另有旁人，不安全。甚至与说，她刚才洒水也是故意的，就是想借故进来看上一看。若这是她常住的地方，她总有法子防着为人进来。”剩下的话周芷若没有说，但圆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既然这女子发现了他们，那她如不死，等到她出去喊了人来，圆真与周芷若便从暗处到了明处，且不说做些手脚，就是平安出去，都未必简单。 “你倒是心细。”想到此处，圆真也就不再纠结于刚才周芷若的狠辣行事，点了点头，往外望了一望，见是无人，终于开门与周芷若走出了门去。 这应该就是杨不悔的院子了。密道、小昭，周芷若想起书上所说，张无忌从正厅追逐圆真而来，先遇上杨不悔要打杀小昭，后与小昭滚落密道，这一路也就跟着对上了。接下来，就要看老天帮不帮她，叫她也能如张无忌一般，看见明教与圆真相互残杀，令她坐收渔利了。 “那边好像有人。”周芷若与圆真刚迈出了院子，就听见旁边的空地上有练武的声音。周芷若不动声色地看了圆真一眼，见他半点不曾好奇的模样，心里一紧，生出了个不好的猜测来。这密道圆真来去惯了，恐怕这光明顶与他来说也没有半点秘密，他这般不理不睬，定然是知道那处的人不甚重要，方才如此。现在自己于他来说，算不得如何信任，刚才看他的脸色更是戒备得很，若是继续跟着，怕是圆真行事还要避开自己，不如就寻了这个机会，假装离开，等会儿再去前头寻他。 “要不要我去看看？”周芷若转过头，继续提议道。 “你且去仔细看看。魔教的左使杨逍有个女儿，叫做杨不悔，也不知是强了谁家的妹子，方才取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来。听说长得还不错，你要是见了，就直接把人绑了。带到前厅来与为师会合。为师先去四周瞧瞧，看看他们的防备布置。一个时辰之后，就在此处见。”圆真见周芷若主动请缨，心里也送了一口气。不知怎地，明明是他自己占尽上风，可周芷若的举动总让他觉得，似乎还有未曾考虑到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周芷若的时候，她对自己说的那一番通灵梦境、未卜先知的话，一直横在圆真心里，想刺一样，狠狠地扎进血肉。 “是。”周芷若应了一声，转头就往院子西边的树林赶去。等到她到了那树林中的时候，正见里头的一处空地上，一个女子正拿着长剑左突右刺，虽然举动笨拙得很，内力也虚浮不堪，但这剑法确实也算少见，其中精妙之处，竟然不减峨眉、武当等派。叫周芷若忍不住敛息细看，好一会儿才算摸到了点门道来。 中原武林讲究锤炼内力，御气与外。再强的招数，没有内力支撑做保，就算是花架子，撑不住场面。可杨不悔这剑招倒是每一式都刁钻奇绝得很，内力却相比之下平平如常，应该练得便是波斯传来的技法。 周芷若看了一遭便悄悄潜行了回去。区区一个杨不悔，要是她不曾看过书，也不曾知道圆真与明教的高手曾有过那一段时间的对峙，互相动弹不得，也许就真会如圆真所说，把杨不悔绑了，做个人质，逼杨逍妥协。但是现在，她周芷若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周芷若屏息潜行到正堂的时候，正听见里头圆真与明教的几大散人在斗嘴。周芷若不敢惊动里头，就地伏下，听着圆真高谈阔论道，“明教之中，高手如云，你们若非自相残杀，四分五裂，何致有覆灭之祸？以今日之事而论，你们七人若不是正在自拚掌力，贫僧便悄悄上得光明顶来，又焉能一击成功？这叫做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哈哈，想不到当年威风赫赫的明教，阳顶天一死，便落得如此下场。” 周芷若闻言撇了撇嘴，也没注意接下来明教五散人都说了什么，只在心里暗暗感叹，果然反派死于话多。要是她周芷若此时占了上风，必然一人一剑，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他们，倒是圆真，还留着时辰就敌人恢复体力，等会儿被暗算，就是活该。 周芷若这厢正想着，就听见里头“啊”的一声，似乎正在交手，继而里头便沉寂下来，再无一丝声响。 周芷若不知自己这只蝴蝶带来了多少变化，也不敢直接闯进去。只用手指头把窗户上捅了个窟窿，凑上一只眼睛，看里头的情形。 里头零零落落竟然倒下了七八个人，正中的那一个她识得，正是圆真，一旁那个韦一笑也算是熟人，剩下的几个只看跌坐的方位和样子，便知是明教五散人和左使杨逍。兜兜转转，故事又转回了这里，明教八大高手相斗，圆真偷袭成功后又反被偷袭，众人一齐身受重伤，无人能一动半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无一幸免 “吱嘎”门开的声音分外的引人注目，周芷若站在阳光里，后背笔直地站着，低头望向屋中蜷缩盘坐的几个人。 芷若？圆真一见是她，心里先是松了一下，而后又是一紧。看她这个模样，半点蹑手蹑脚的意思都没有，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剑，想来是已经在外头看见里面的情形了，知道这屋子里的人再无一人有再战之力，甚至是早早就在外头看完了全程，只是现在才进来罢了。那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人呢？ 想到此处，圆真愈发合紧双目，全力运功，一字不发，以期在周芷若选择之前恢复功力，先行震慑住她。 “你是何人？可是咱们明教的？”周颠躺在地上，斜眼看见走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等到人从阳光里走出来了，才发现这回进来的竟然是一个女子，眉目清秀，神态可亲，倒是半点明教中人的气质也没有，看那步伐，似乎是峨眉的人。 “竟然是你。”韦一笑本就寒毒缠身，此时躺在地上，连牙都打颤。他本来也未曾寄希望于外人来就，但见周芷若这个与他结了生死大仇的人进来，心里还是往下一坠。 “怎么，你们认识？”杨逍在光明顶上多年，少下山去，一贯消息知道得迟。且自来心高气傲，对江湖上年轻的高手多事嗤之以鼻，自然也未曾风闻过周芷若的名字。 “灭绝老尼的高徒，峨眉派周芷若，嘿嘿，你怎么在这里了？难道是跟着他来的不成。”韦一笑看着周芷若一步步走近，身体上的血液也愈发僵硬，心知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反而不再恐惧，瞥了圆真一眼，问周芷若道。 “噗。”周芷若根本没空搭理韦一笑，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圆真，头一次他这么安静地坐在那里，动惮不得，引颈就戮。周芷若自然不错过机会，一句废话没有，上来便是直直一剑，正中心脏，将圆真的胸口捅了个对穿。而后他倒在血泊里，双眼圆瞪，死死地盯着自己，末了，还唾了口血唾沫，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也没有必要说话了。忍了圆真这么几天，便已犯下弥天大错，眼看着元军就要攻上来，如果峨眉不能团结诸位英豪，与华山派兄弟阋墙，那乐子可就大了。 周芷若跟着上前一步，又在圆真的脖子上狠狠补了一剑，几乎将整个头都砍了下来，只在后头连了些皮肉，而后转过头来，扫视了面前这七位明教高手。 “他就是话太多了。”周芷若手腕轻舞，飞快地把几人的手筋脚筋都挑了，而后走到韦一笑的身前，慢慢把剑尖搭在他的脖子上。 “你该后悔，当初害了我师姐性命，我本来可以传你九阳真经，解了寒毒的。我师姐死之后那个晚上，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可以可以报仇，应该怎么杀了你？可我的心肠到底太软，做不出凌迟之事，也只能叫你一命赔一命，也尝尝失血而亡的滋味了。”周芷若话未说完，剑尖就在韦一笑身上划了无数个血花来，血立时流了满地。 “哈哈，雕虫小技，有能耐就要了老子的性命。就这么不疼不痒地在老子身上划两个口子算什么，算什么英雄好汉。”韦一笑身上冷得厉害，眼皮都睁不开，唇也透了紫色，但嘴上依旧硬得厉害，半点都不肯相让。 “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看，你身边的人是怎么因为你一个个死的。”周芷若说话间就给了杨逍与冷谦一人一剑，取了他们的性命。这两人功夫最高，恢复的也是最快，要是等他们恢复功力，万事就要麻烦些了。就算是挑断了手脚筋怕也不成，谁知道他们嘴里能不能藏枣核呢。 “听、听她胡扯。她、她一个灭绝老尼的、的弟子，心黑、手狠，早、早就想杀光我们了。就、就算没有你蝠、蝠王，她也绝不会饶了咱的，咱的性命去，还，还怕她不……唔”周芷若早就看周颠不顺眼，听他说话更是心中厌烦，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上前给了他一脚，踢断了他的下颌，接着一剑也要了他的性命。 “还有三个。”周芷若走到布袋和尚说不得跟前，看着他身后空空如也的布袋呆了一呆，想到书里张无忌就是藏身其中，功法大涨，联想到自己，不由神色暗淡，也没心思再浪费时间，伸手就了解了其余三个散人的性命，只剩下韦一笑一人，在地上紧闭了牙关和眼睛。 “算你走运，我时间紧，没工夫陪你虚耗。这就送你上西天。”在无数次的构想里，周芷若都以为此时的自己该是志得意满，豪气冲天，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浑身疲累，只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然后去密道里，拿到乾坤大挪移，寻找峨眉派与灭绝师太。 可是，师父会相信她妈？如果华山派的人寻峨眉的麻烦，她这时候回去，会不会成为峨眉的罪人，再不得信任，甚至是被逐出门墙。 周芷若一个愣神的功夫，门口就多了一道身影。周芷若一见，下意识地便先行挥剑斩断了手边韦一笑的喉咙，而后赶在那剑芒刺中前自己的一刻，顺地一滚，躲开了攻势。 “师父。”刚进门的殷离一击得手，也不再乘胜追击，只侧头去望韦一笑。但见他脖子已被斩断了一半，浑身是血，面上已没了半点血色，半点也救不回来了，立时心中如大地陷落，天星坠毁，万物悲鸣，一时连手中的剑都拿不稳，抖了一抖，方才颤声道，“徒儿来晚了。” “不晚。你来早了，也不是我的对手。”周芷若一见是她，立时放下不少的心来。挽了个剑花，双指合拢，迅疾如飞，狠狠向她身上大穴点去。 殷离心中正痛苦绝伦，见周芷若攻来伸手便要格挡。可她功夫本就不是周芷若的对手，就算是手上带了毒，也被周芷若体内强悍的九阳神功尽数逼回，憋了一口血，倒是大半吐在了周芷若的身上。 但下一刻，殷离自己也被周芷若点住周身大穴，动弹不得了。 周芷若其实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她，下意识就把人点住了。而后方才想起，刚才她叫了韦一笑什么。原来韦一笑当初掳走了她，真是收为弟子了。这么说来，她与殷离算是结了大仇，那原本想借她的手，杀殷野王的计策怕是就行不通了。 “算了。”周芷若本想叫殷离也葬身此处，可剑划到她的脸上，不由又心软了。只是浅浅划破了她脸上的毒疮，而后便不再动作了。 先带她走吧。这里到底是明教的光明顶，就算是没了高手，巡逻的人也不会少，周芷若不愿在此处常呆，矮身一蹲将殷离抗在肩上，接着便出了门，直奔杨不悔的闺房而去。 杨不悔的屋子里依旧没有人。周芷若抱着殷离，从床上滚落到密道里，正好砸在小昭的尸体上，软软的，半点也不疼。 周芷若站起身来，扶起落到一边的殷离，又看了看死了的小昭。头也不回地往阳顶天所在的密室走去。身边的殷离落在的时候可能砸到了头，半点声息没有，连眼睛也睁不开，似乎是昏了过去。但周芷若也不敢掉以轻心，一进了阳顶天的密室便伸手把她的手脚都写了，用绸缎绑在一旁，而后才走到那骷髅前面，方才发现，原来这骷髅并不是一具，竟是一男一女。 圆真也是病得不轻，竟然让自己的师妹在百年后和阳顶天葬在一处。若是换了自己，怕是要把心爱之人带回身边，然后将那阳顶天挫骨扬灰，叫他们再也不能合到一处。 周芷若想到此处便将二人推开，但是这附近周围并无一张写字的绸缎纸张，只有一封未曾开启的信和一块无字的小羊皮，静静地躺落在地上，积了一层的灰尘。 信封上头写了夫人亲启，应该是阳顶天写给阳夫人的信，但看上一看也无不可。周芷若随手撕开，里头竟是一幅极薄的白绫。细细读去，果然是阳顶天的遗书，一边交代后事，一边说明教总坛之事。最后还有一幅密道的全图，上头标注了各处关口狭隘，岔道门户，比这几天她跟诊圆真所记，清楚明晰得多了。早知道有这东西在这里，她……也不能杀了圆真，现在这模样，才算是圆满呢。 周芷若看完后又把白绫装了回去，又拿起一旁的小羊皮，细细查探。这上头难道就写着乾坤大挪移的心法？周芷若将信将疑地拿到手里，放在灯下照了照。她来这世界的日子长了，许多细节都不曾记得，也不知道是该水浸还是该火烧，抑或是用血涂抹？ 周芷若拿着羊皮纸走到殷离身边，用剑在她身上化了个口子，摸了点鲜血，涂了个边边，果然见字迹显现，不由松了口气，再接再厉，将鲜血涂满了整张羊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与子共穴 “明教圣火心法，乾坤大挪移。” 周芷若看见上头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揣着的大石头总算落下。虽然面前就有一个因练功走火入魔而气绝身亡的例子，但在她心里，半点都不觉自己练不过头几层去。那书里的张无忌因练了九阳真经，内力超乎常人，她周芷若也练了九阳真经，一旁还有个师父教导，又曾被金蝉蛊毒刺激了内力，也是底蕴深厚。他张无忌能练到上头好几层去，她就算差些，也未必又多少不如，剩下的只看天意就是。 周芷若眼睛看着心法，内力如臂使指，在体内顺顺当当就走了一个周天。她平日里在江湖中行走，见的还是少，此次走来，总觉得明教的功法诡异，明明也未必有多高深的功夫，也能逼得人连连后退，原来是用了这运气导行，移宫使劲的法门。 不过明教弟子的内力有大有小，悟性也是因人而异，因此同一个招式使来总是有些不同。且那明教以教旨为宗要，与帮派传承还有不同，每个人的功法都不尽相同，这般日日相处一处，也不怪明教有种海纳百川、人才济济的气象了。 周芷若一边想着旁的事，一边念着羊皮上的心法，按其脉络要旨，将真气贯通，运转几次，便已自如。 头一层练得这般简单，周芷若自然半点停歇没有，略过上头注明需练习多年的言语，接着往下去看。如此循环往复，练到了第五层时，周芷若方才觉出了其中的厉害。 按着心法所说，这内敛收气时，需将全身血气含收于丹田，一时血气全无，脸都成了青色，可要外放气时，又要将真气灌注全身，涨得通红…所谓冰火两重天，便指的是如此了。 周芷若修炼得入神，半点未曾注意到刚才昏睡的殷离悠悠转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动了动，方才发觉自己被人绑住，一张口，嗓子又疼得厉害，连声音都轻了不少。 殷离缓了好久，等到周芷若第五层都已练完了，方才看清自己的境遇，原来趁着这个功夫，自己被绑得这么严实。殷离见此，不由低头挣了一挣，想要摆脱这番的境遇，但她周身大穴被制，内力半点也用不上，再如何挣扎也是徒劳。只能努力睁大了眼睛，环视了下四周，想要寻个人或是出路。 这一瞧，就看见了前面盘膝而坐，脸上忽青忽红的周芷若。 “你，”殷离虽也听过乾坤大挪移的传闻，到底所知不多，见周芷若脸上这般变化，一时还未想起是明教的圣功法，只觉得她这模样很令人惊异，不由吐出一个字来。下一刻，周芷若便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瞧她。 “你醒了。”周芷若折腾了许久，也累得狠了。刚才不曾注意，听到殷离嘶哑的嗓子方才想起自己也是这般可怜来，站起身取了附近的清水来，就着竹筒喝了两口，而后递到殷离的嘴边，“喝点水。” 殷离渴得狠了，见有水来，一低头就喝了个痛快。而后才像刚刚恢复了神志一般，想起周芷若做过的事情，想起韦一笑的惨死，想起刚才在大殿里横着的尸体，眼睛立时瞪了起来，想要怒视周芷若。但不小心牵动了刚才愈合的伤口，血又从周芷若划开的脸上流了下来，混着毒脓，看着恶心又可怖。 “你练这千蛛万毒手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看看这脸，都成什么样子了。”周芷若刚才连乾坤大挪移前几层的时候，因其水到渠成，一蹴而就，心里本有些懈怠了，可刚在第五层碰到了些困难，好胜之心又被挑了起来，一朝练成也就多了自傲之感，对着殷离，态度也比刚才好上了不少。甚至还有些同情她，明明受了不少苦，舍弃了不少东西，但因为修习的功法太差，如何努力也爬不上一流高手的境地，就算成了个丑八怪，功夫也不过稍稍比同龄人强些，走出去了，也是个被人喊打喊杀的例子，只一想想就很可怜。 “不用你管。”殷离听见周芷若说自己的脸，想起她当初所说，要在上头划上几道，破了脓血，自然逼出毒来。可自她被韦一笑所救，一来日日与他在一起，也不觉自己面上丑陋有多不便，二来她也不相信周芷若，因此从未依言所行。只是此时想起来，心中愈发觉得怪异，觉得她对自己过于好了，再抬头看向周芷若的眼里也越发多了些戒备。 “你最好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周芷若已不是第一次见殷离时志得意满，自以为天下人无不该顺从自己的周芷若了。这个时侯，她看着殷离的眼神颇为复杂，既想要挥手给她一巴掌，叫她明白明白自己的处境，又觉得她很可怜，不忍下手。最后也只是冷冷警告她一句，见她依旧倔强地看着自己，半点不退让，到底还是叹息一声，放过了她。转身走回自己原本打坐的地方，拿起乾坤大挪移的心法来，咬破手指，涂在了第六层所在的位置上。 这是什么？殷离看着周芷若这般举动，心里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何处听过或是看过一般，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说的什么事儿了。因此也只能四下探查，想要看看自己到底身处何地。 周芷若早在进来的时候就探过了殷离的脉搏，知道依她的功夫，翻不出天去，便看也不去看她，专心致志，集中精力攻克那第六层去。 殷离看了眼四周的光秃秃的石壁，自然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一扭头，见周芷若的脸上又开始青红交错，越发觉得无聊，不由在心中默念韦一笑教过她的心法。当年韦一笑就是因为没有师父教导，练功出了岔子，方才每每运功都要吸食鲜血，等到自己功夫大成之后，这桩旧事就越发如一根楔子般，扎在心里，再也拔不出来。 后来，他便多了一个执念。想要教一个徒儿，从头开始，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练，等到那徒儿神功大成的时候，也就算弥补他这一辈子的遗憾了。 可惜，这一天他还没有看到，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殷离也是学武多年，甫一闭上眼睛，便入了定。但她忘了，周芷若曾点了她周身大几大穴道，阻挡了气血，强行运功，也轻易冲破不得，只能如流水冲刷石碣一般，靠着一点点的功夫，求些一眼见不到的希冀。 自然，试了许久仍旧是徒劳无功。若是韦一笑来解，也许用不了一个时辰，可换了殷离，怕是要用上三天。殷离自知挣脱无望，无奈之下有一次睁开眼睛，这一次，她竟然看见周芷若忽地神色发紧，周身俱颤，面上青红便得极快，转瞬间便也睁了眼睛，“哇”地一声，突出一口血来。 “你练的是乾坤大挪移？”殷离福至心灵，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曾听到祖父和父亲的闲谈，说起乾坤大挪移。说这功法威力强大，乃是镇教之法，只有历代教主能练。听说练至深处，脸色变会忽青忽红，真气运转自如，各种武功都可随手仿来，精妙无比。 没想到，竟然落到了她的手里。 “嗯。”周芷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眼看了下面前的殷离，想要笑这点下头，但却笑不出口。她刚刚练过了第六层，第七层的门槛还没摸见便血气翻涌，有了走火入魔之势，逼不得已，只能突出一口心头血，方才将体内真气拨乱反正，梳理明白。 果真是欲速则不达。现在已经很好了。周芷若颇有些不甘地看了小羊皮一眼，想了想，还是收拢起来，叠好放进怀里而后站起身来，走到殷离身边，解开她身上绑缚的绸缎。 “那是我们明教的东西。”殷离虽然与其父殷野王关系差得很，但对天鹰教，对明教，还是心怀归属，尤其是拜了韦一笑为师之后。她甚至想过，若是父亲也不再追究，她也许也可以忘记自己、母亲原本的恩怨，以后她跟着韦一笑在明教总坛，再也不会天鹰教，也算是恩怨两清了。 “以后就没有明教了。”周芷若颇为怜悯地看了殷离一眼，抓住她击来的手臂，轻轻一扭，而后对着殷离扭曲的面孔道，“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杀了韦一笑，我也知道你恨你父亲，因为他对你母亲始乱终弃。要不这样，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杀了殷野王，我就把这张写了明教乾坤大挪移的心法给你看上七天七夜。七天之后，我便与你单独对战。若你赢了，咱们的恩怨两清。若你输了，要么日后做我的杀手，替我杀人，要么我一剑杀了你，以绝后患。如何？”周芷若循循善诱，抛出了一个殷离无法抗拒的条件。 “好。我答应你。”殷离心知这些承诺皆在周芷若一念之间，若她毁约，自己半点也奈何她不得。但是只要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处境，殷离便无法不答应。 如果她侥幸能胜，就真的能为师父报仇了，也是为明教除了一大害。便是不能胜，也不过一死而已，况且殷野王也确实不是个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吊颅寻人 “不过，还有一个条件。”周芷若退了一步，看着殷离因无法运功，只能艰难扶着墙起身，忽然道。 “什么条件？”殷离听见这话有些意外，她见过周芷若两次，每次她都对自己跃跃欲试，似乎想要收服一般。但是这回谨慎了许多，竟还知道事先去寻退路了。 “等到出去之后，你不要随意说话，与我走在一处。若是遇见了峨眉弟子，就说你被我教导弃恶从善，省得多费口舌，也叫我难做。”周芷若这话说的委婉，但殷离也明白了她的意，呲笑一声，点了点头，就算应了。这些正道之人，就是看重脸皮名声，无论背地里行了多少阴谋诡计，面上总装的一派伪善，真是虚伪至极。 周芷若侧脸一看殷离的表情便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周芷若半点也不准备解释，反而颇为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杀父亲的妾和弑父是两码事，就算再多的恨，也会在心里留下阴影。尤其是，在她跟随韦一笑入了明教之后。 “走吧。”周芷若见殷离点头应了，点了下头，带着她一步步走出了石室。这石室外头是一段斜长的缓坡，再往前走，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头上吊着，似乎正连着某一处的机关，只要一有人触发，那大石就会落下，一瞬间将人压成肉饼。 “这里是哪儿？”殷离看着这四周，觉得自己每一步都惊险万分，不由束手束脚，一边跟着周芷若踩过的地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密道。”周芷若展开密道的地形图，看了眼最近的出口方向，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这是明教的密道！除了教主，任何人都不许进来。”殷离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周身都扎了刺，停下来质问周芷若。 “明教气数已尽，连我都发现这密道了，你觉得其他的正道弟子会没长眼睛，一个个都看不见？”周芷若回身嘲笑了一眼殷离，继续往前走，“你没有地图还是跟着我走的好。不然待会儿一脚踏进陷阱里，我可不会救你的。” 殷离恨恨看了周芷若一眼，撕碎她的心都有的，但到底是手脚无力，不是周芷若的对手，到底收了眼神，快步跟上了她。 两人走了不远，周芷若便看见墙壁上多了块凸起的石头，低头又对照了眼地图，而后伸手扶上，按着乾坤大挪移的心法，轻轻一转，便听得“吱呀”一声，一块墙壁忽然转动起来，露出一条通往外面的路来。 “终于出来了。”周芷若看见外面太阳的时候心里一喜，青草的香气顺着鼻腔钻到肺里，填满了整个心胸。这种自由的味道，她现在才算完全明白。圆真刚死的时候，她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 “这竟然有路。”殷离连滚带爬地跟在周芷若后头，这时候出来也是觉得神清气爽，可还未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头上的山峰顶黑烟滚滚，似乎是放火烧了房舍。 “去看看。”周芷若心里惦念着灭绝与峨眉，殷离却想着殷野王的事。她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冲动，不该就这么答应了周芷若。父亲虽然对不起母亲，但也是明教的人，她若真杀了殷野王，那便是违逆教规，该自残谢罪才是。 也罢。等到她练了乾坤大挪移，杀了周芷若，她就自断一臂，也算怀了殷野王的生身之情。殷离打定主意，默默跟上周芷若。她现在穴道未解，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谨慎些好。 “快，你快去上去报信，晚了，就真的逃不出去，要被元军捉住了。”周芷若走了没多远，就在半山处看见两个明教分坛的弟子，皆是灰头土脸，一个捂着肚子，不知受了什么伤，正龇牙咧嘴使劲儿推着另一个，叫他不要管自己，先去报信。 “可你怎么办？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碰见那些不要脸的帮派，非把你剁成馅饼不可。”他的同伴并不愿意，依旧死死地想要拉扯他。被他拨开，也继续伸出手去。 “山下的元兵多吗？是在集结呢？还是要大举进攻了？”周芷若听见元军两个字，立时便几个起落跃到两人面前，冷着一张脸，直接问他们道。 “你是谁？是来灭我们明教的吗？”两人骤见身边多了个人，都以为是见鬼了，幸好这日头升在天上，映出了个影子来，他们才认出周芷若是个活人，方才定了定心，拿起武器，指着周芷若问她。 “都这时候了，还分什么教派。非要被朝廷一锅烩了方才知道轻重不成。”周芷若早在听说光明顶附近有元军出没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着这事儿。原本书里是没有这一段的，对付江湖人士，朝廷也多用江湖的法子。只有后来，明教势大，五行旗和各处分坛已占了半壁江山，朝廷才开始派兵围堵江湖中人。 现在这般情况，可是自己当初思虑不周，请江湖前辈刺杀元军首领带来的恶果不成？周芷若摇了下头，继续与他们道，“下头朝廷的兵马多不多，可是已经攻上来了？” “她是峨眉的人。你们最好小心点，别一说完就被灭了口。”殷离在上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又因为用不上内力，不敢往下跳。见周芷若与下头的两人说话，总觉得周芷若不安好心，因此只能站在上头双手聚拢，冲着他们大声喊道。 “闭嘴。”周芷若顺手掰下一截树枝往殷离处一扔，正狠狠打在她的嘴上，连门牙都跟着松动了。 殷离见势也不敢再说，只捂着嘴，一步步接着往他们处滑去。 “你是峨眉的人！”这两人听见周芷若的身份立时横眉倒竖，那个身上没伤的立时便拿着手中的铁棍冲周芷若扑了过来，而后被她一眨眼的功夫，轻轻巧巧地夺走了武器，人也躺在了地上，啃了个狗吃屎。 “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别平白耗费力气了。你再耽误些时候，上头真打得头破血流了，叫朝廷的人捡了个便宜，你就无愧于心了是不是？”周芷若见他们看自己的眼睛都几乎要冒出火来，不由愈加烦乱，走到受伤那人的面前，对他道，“我也迷路了，你给我指道，咱们一起上去，等见了长辈和你们的高手，咱们再打不迟。如何？” “好。”那受伤之人看了眼周芷若，有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点了下头，接受了这所谓的“缓兵之计”，而后被周芷若提溜了起来，撑在了肩上。 “你们跟上。”周芷若内力深厚，就算是身上驮了个人依旧是健步如飞，在山地上也是如履平地。倒是那明教弟子和殷离，撑着一口气，紧赶慢赶，到底没有被周芷若甩得不见影子。 光明顶大堂之前，峨眉等六大派与丐帮等四个大帮及无数个不入流的小派已经汇合，正在此处与光明顶参与势力、天鹰教势力及汇合的明教分坛的援兵分庭抗礼。他们谁也没想到，眼看着就能走上山顶，竟在此处被天鹰教组成的箭阵所阻。 “说什么名门正派，不过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暗杀明教教众，突袭明教光明顶，你们真是好一群正人君子，连正面比拼都不敢，只能行此龌龊之事了。”殷野王把圆真的脑袋割了下来，叫人放在粗粗的篮子里，吊在一旁最粗的杆子上。 那脑袋上的血已经凝固，脸都僵白了一层，但依旧可以看清面目。 众人正在猜测这人是谁之时，忽听空性啊呀一声，转过脸去看时，空性的脸上已多了激愤和悲恸，望着旗杆上的头颅目不转睛，显然是关系极深之人。 灭绝垂下眼睛，慢慢默哀了一息。其实不必相问的，也可猜出这脑袋多半是少林的。且看这首级上头除了眉毛，一根头发也没有，圆圆的脑袋上还有几个戒疤，整齐排布两侧，看颜色深浅不一，想来受戒的年份也有很长了。 “阿弥陀佛，这是我门下弟子圆真。数日前力战魔教妖孽，力竭圆寂。不想他的头颅竟被妖人取到了此处，故意折辱。”空性压住心中悲愤，似乎听到了旁人的心声一般，几句话便说明了来龙去脉，听着简简单单，但落到对面明教与天鹰教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空性大师怕是记错了。这位圆真大师是今早与我派高手同在我教的堂中被发现的。当时可不光是只有这位大师一具尸首，还有明教数位高手的尸身。皆是毫无反抗，一剑毙命，诡异至极啊！”白眉鹰王殷天正其实也只是来晚了一会儿而已，等他带人到的时候，光明上已然是乱做一团，上上下下只有一个小姑娘在掌事。一问之下，方才听说正堂中出了大事，光明左使被人杀害了。 殷天正听闻后忙带着人赶往正堂。一见之下，方才大惊，原来死的不止杨逍一人，还有同为四大法王的韦一笑，和五大散人，剩下唯一一个生面孔就是这个少林的圆真了。 也正因为此，殷天正才命人把圆真的头颅吊上去，准备借此一寻杀害明教众多高手之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芷若出战 “师父。”华山派大弟子徐坤子趁着明教与少林吵吵嚷嚷，悄悄挤到了前头扯了下鲜于通的袖子。这个时候他早已换回了衣衫，不过身上却多了个血淋淋的伤痕。那天周芷若虽然被圆真所阻，未曾来得及杀他，但到底还是内力冠绝，给他身上留了个疤来。 嗯？鲜于通侧了下过头，并没有看他，但已经在听了。 “弟子好像前两天见过他。”徐坤子小声在鲜于通后边说了一句，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楚。不知道人还以为他单纯是见过圆真，而鲜于通却听明白了徐坤子的意思。前两日，徐坤子带着他的师弟，假扮明教中人，偷偷摸到了光明顶上，却被一个女子杀得人仰马翻，后来那女子又来了个同伴，正是个年老的光头男子。虽未看清面目，但徐坤子总觉那神神秘秘的模样，和面前这个很像。如果少林和明教都没有说谎的话。 “为师知道了。”鲜于通看了眼四周的诸位高手，并不觉得徐坤子的声音小些就能瞒过谁去，除非他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索性各帮派中窃窃私语的人不少，徐坤子这话也并不那么显眼了。 当然，场上还有一个心思波动更大的灭绝师太。她甫一听闻这上头的脑袋就是周芷若口中所说的圆真，立时便提起了心来。自周芷若无故失踪，连个信儿都没留下来，她便对外谎称是遣了她去办事，但心底还是颇为担忧，甚至猜测被圆真或是明教的哪位高手诱骗了去，其中圆真的嫌疑便是最大。那天林中留给周芷若的带血布条自芷若失踪的第二天便被她收走，如今贴身藏着。若非这两日势如破竹，她恐怕就会去碧水谭边，寻一寻芷若了。 现在圆真已死，那周芷若又在何处呢？ 场下众人心中如何想法，局中的少林与明教皆是半点不知。少林空性为人诚厚，在武林中也是德高望重的名宿，少有人敢如此质疑，被那白眉鹰王殷天正激了两句，便头脑发昏，张口答应了他们一对一比试。若是武林正道输了，便就此下山，不提过往，若是赢了，明教和天鹰教众人便自己放下武器，任正道处置。 这话在双方对峙之时听见，本说不上哪一方委屈，哪一方占了便宜。但站在宋远桥旁边的俞莲舟听见这话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刚才这殷天正刚说过，明教的高手被人偷袭，尸身遍地，这下一刻，就以彼之长攻己之短，提出了这般不利于己的方式，实在是令人不解。难道，这上头的箭阵，根本就挡不住正道之人，只是虚晃一枪，借此威逼不成？ 俞莲舟想到此处，不由抬头又往上看去。可惜此处原本就有低矮的草木丛挡着，现在上头又被人摞了砖石，根本看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对方的箭矢还有多少，能顶得住正道的几波攻击。 俞莲舟能想到的，鲜于通、灭绝师太、崆峒五老和史火龙也都想到了，连少林派里的和尚也有人双眉紧皱，望着明教与天鹰教搭建的堡垒细思。但是他们都没有轻易说话，而是默认了少林空性之言，就算明教再无一敌之力，他们这么攻上去，门下的弟子也必然有所伤亡。不如现在的法子好，魔教无人就只能与他们车轮战，早晚有倒下的时候。如果正好是自己将其击毙，那江湖中的威望必然更上一层，倒比戳破魔教好多了。 “那老衲就先请教鹰王了。”旁人如何猜测，空性半点不闻。他心在已然被白眉鹰王与殷野王两人说得气血上涌，怒不可遏了。少林乃正道魁首，武林的表率，无论对方所说真假，若在正道同仁心里留了这点污迹，以后少林的名声就会大受影响。因此，就算他知道殷天正是故意在激怒自己，他也要如他的意，把事情搞个清楚明白。 “好。”殷天正长啸一声，正要一跃而下，就见儿子殷野王已经率先落了下去，站到了空性对面，伸手道，“父亲年纪大了。不才在下，想试试少林的高招。” 空性辈分极高，若按正理说，应与殷天正同辈，殷野王这一下子，虽然说是一片孝心，替父出征，就算是正道人士也无法申斥。但却太过蔑视少林了，此战就算是空性胜了，也着实是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立时，场中便多了几声骚动，便有少林圆字辈僧人，要替空性迎战殷野王。但他还未来的及站出来，便听得山下传来一女子的声音，人还未见，话语便已清清楚楚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空性大师是长辈，与殷堂主对战着实不妥。峨眉周芷若，再来请教殷堂主。” 这声音听着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顺着源头望了去。只见一身着朴素男装的女子正从山下凌空飞来，前一刻觉得她离着此处还远，可下一刻人就已经站到了殷野王对面。这般的深厚的内力功夫，就是在大她二三十岁的高手身上都不多见，谁知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看那模样，似乎也就仅仅二十左右而已。 周芷若刚才就听见上头的争吵，一时着急，也顾不得明教的传信兵，直接把人扔在了半途，自己先上来开口截胡了。殷野王厉害，殷天正的功夫更是不可小觑，下头的元兵转眼就会攻打上来，这武林的纷争越快结束越好。 “原来是你。上回血吐的不少，可养好了？”殷野王一见是周芷若，虽然知道她功夫不错，但也并不放在心上。就算周芷若内力不错，但到底年轻，经验少，他周旋一会必可拿下，故而便故意出言相讽，准备借此打消她的气焰。 “殷堂主试试不就知道了。”周芷若好容易抽个空，回头看灭绝师太一眼，见她一眼未发，只是冲自己微微点头，心里到底有了些底。转过脸来，又对空性道，“芷若唐突，还请大师见谅，叫小女子试上一试。抛砖引玉。” “阿弥陀佛。”空性自刚才殷野王跳出来时，心中便很有些不虞，见周芷若这般高调出场，心里虽不喜她的性子，但却有意叫小辈先行试探一番。这周芷若的性子虽不大稳重，但内力却很是扎实，也正好借此看看天鹰教压箱底的功夫。 因此空性念了句佛号，后退一步，语气里依旧带着刚才的火气，硬邦邦与周芷若道，“周姑娘请便。” “谢大师。”周芷若冲着空性弯了弯腰，终于正过脸来，冲着殷野王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我就先教训教训你这个小丫头。”殷野王嘴上说的轻松，攻势上却是半点没有留情，上来头一爪就冲着周芷若的头顶而去，身法快得犹如残影。 “芷若小心。”站在武当派的宋青书在周芷若出现的一刻便已惊讶万分，心里波涛汹涌，千言万语都自心底冒了出来，转瞬又熄灭下去。但见殷野王上来便行了杀手，情急之下还是脱口而出了周芷若的名字。 宋青书这声音不大，但却引来了不少的目光。正道武林里，也仅有的几家听说过峨眉周芷若的名字，知道她功夫不错的更在少数。骤然间峨眉出了个年轻高手，本都还在暗暗揣测，不知是不是灭绝老尼故意藏着这么个弟子，特意等着一鸣惊人呢。忽然听见武当派三代大弟子这一声叫情不自禁，再看看两人的年纪相貌，出身门派，虽然面上都没说什么，但眼睛里再看两人便多了些暧昧，甚至有些好事之徒已经在心里千回百转地“哦”了一声，只是看在武当和灭绝的面上，嘴下留情罢了。 卫璧站在峨眉派里，冷冷地扫了宋青书一眼。虽然他不知道周芷若与宋青书是何关系，可在朱武连环庄里，周芷若身中寒毒，不知生死之际，也没看他这般上心。这大庭广众之下，却忽然说出这么令人暧昧的话来，着实令人作呕。 明教众人也在上头看见了这一幕。站在后头的眼睛已经肿成桃子的杨不悔见此，勾了下唇角，开口与殷天正道，“这名门正派也就是嘴上好听罢了，还不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她话说完，却不见殷天正理她。杨不悔心底疑惑，偏头看时，只见殷天正一双眼睛竟是紧紧盯着下头，全身紧绷，似乎在时刻等着，一有不对就亲身下去，根本分不出精力与她说话。杨不悔见此，也跟着把眼神落在了下头，心里也多了些担忧。 难道以殷野王的功力竟连一个小姑娘都拿不下不成？ 只见周芷若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殷野王的攻击，连手上的剑都未□□，只用剑鞘对着殷野王的腹部一撞，便将他击得连退数步，一时缓不过来，只能眼看着周芷若闪到身边，继续连剑带鞘向他砸来。殷野王无奈伸手一挡，腰侧紧接着就挨了周芷若的一脚，心中愈发惊诧。 这周芷若也是邪门了，明明每一步每一招他都能看得明白，可根本就挡不住，每一招都能落在他身上，就算是挡住了招式，袭来的内力也压得他身心俱碎。若依着这般情势下去，不过十招，自己就要被她击倒，一败涂地了。 “噗。”未等十招，周芷若下一式便一掌摁在了殷野王的前胸上，还未吐尽气力，便听得上头风声骤急。只好急速连退数步，避过了殷天正袭来的龙爪手，留了殷野王一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对战鹰王 周芷若胜的太快，周围人都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场中便已经成了三个人。 “我输了。”殷野王捂着胸口，觉得里头刚刚好似被牛群踏过一般，压闷疼痛得厉害，一张口，声音虚弱，气脉不足，再没刚才的中气十足。 “承让。”周芷若嘴上还谦虚一句，但脸上半点承让的意思也没有，依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殷天正，手里的剑依旧半点都未曾出鞘。 “周姑娘的功夫，很是让人眼熟啊！”旁人不曾见过乾坤大挪移，但殷天正却早在阳顶天身边见过数次，他当年虽然倾慕此等神功，但为人坦荡，并无觊觎。也因此在阳教主失踪之后，他带着亲人属下远走，另立天鹰教，以示无有夺权之意。 却没想到，再见这部功法竟是在一个峨眉的女弟子身上。 “鹰王好眼力，芷若佩服。”周芷若闻言一挑眉，光明正大地看了回去，故意对上他的眼睛，形同默认。 “难道她使的不是峨眉功夫？”听见两人这般说话，底下也不知哪一派的弟子在底下窃窃私语，声音压得低了些，大该听见的人也都听见了。 灭绝板着一张脸，一言未发。一旁看她的人见她板着一张死鱼脸，两只没有生气的眉毛愈加低垂，就算是平日关系好的，也不去触这个眉头。更遑论灭绝底下的弟子，皆是屏息凝气，个个都提了心，眼睛目不斜视地望着周芷若与殷天正，也不知是期盼还是害怕他们再出一点幺蛾子。 “明教白眉鹰王殷天正，领教周姑娘高招。”殷天正一挥手，便从上头跃下来两个人，搀着殷野王回了自家的阵营去，给殷天正空出了场子来。 周芷若眼看着他们把人救走，半点动的意思没有，反而楞在原地不知想了一会什么，略带些迟疑地开口道，“鹰王果然要与小女子过招？魔教加上天鹰教里头，龙王、右使叛出，狮王漂泊海外，蝠王与五散人、杨左使又死了，能与人有一战之力的高手就剩你一个了，若是败在我这个无名小卒手里，怕是一世威风都要尽皆扫地了。” “无名小卒？周姑娘得了我圣教的乾坤大挪移，就算今日是无名小卒，明日也必然名动天下了，又何必自谦？”殷天正半点都不敢大意，就是他自己对战殷野王这般的高手也不敢剑都不拔，只拿一个剑鞘就打得人毫无还手之力，况且依他看来，对面的周芷若似乎还未尽全力。 “鹰王相邀，小女子怎敢不从。只是有一句话先要叫您知道，小女子除了前几日得了乾坤大挪移这一功法的奇遇，也在峨眉里练了数年的九阳真经。若是侥幸赢了一招半式，可别把这功劳全揽在你魔教的功夫上才好。”周芷若虽是故意击败殷野王，想要殷天正出手，给自己做个踏脚石，但被他一语叫破乾坤大挪移在自己手中之事，还是颇为愤恨。现在大家都知道这绝世功法在自己手中，若联合起来逼迫峨眉，峨眉倾覆也就在旦夕之间。 “况且等灭了魔教，芷若便准备禀报师父，把这功法送与今日在场的帮派一家一份，也算是全了此次共同灭魔的情谊。”周芷若被殷天正的说法惹得心头火起，但她是个自己不好过，也不想叫对面人好过的人。周芷若早就想过为了对抗元兵，逼不得已时要把这乾坤大挪移拿出来，团结各派。此时说了，虽然早了些，但也能打消在场那些小人的鬼蜮心思，搏个好名声，省得像谢逊那般，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被人追杀逼迫流亡海外。但到底是有被逼之嫌，缺了主动。 “慷他人之慨，周姑娘好大气。”殷天正听见这话心中的火气反而散了不少，郑重地看了一眼她，双手一摆，两腿迈开，做了个起手式，“请。” “那芷若便请教了。”周芷若剑尖朝下，先是微微一鞠，而后直直向着殷天正刺去。殷天正早有防备，一双肉掌使的虎虎生风，带起的掌风刮在周芷若身边，犹如利刃。 周芷若自学武以来，头一次遇见这般强劲而又想要光明正大置自己于死地的敌手。几招过后便故意反攻为守，想要借着自己内力不错，多与他讨教几招，看清殷天正的武功路数和招式，而后伺其破绽，一举攻之。但殷天正成名了大半辈子，内力精绝，年过七十依旧是老当益壮，与人对战更是纯熟至极，又岂是能在区区几招中窥探出破绽的。因此两人你来我往过了三四十招，皆是互有胜负，竟是一时都奈何对方不得。 见二人对战愈发僵持，上头的明教与天鹰教之人紧张得话都不愿多说，而底下名门正派的师父弟子却都还好，已开始纷纷指点讨论起来。盖因殷天正成名已久，威名满天，轻易折损不得，而周芷若年轻名弱，就是输了，正道这边还有无数成名的高手在后头顶上，相较之下更为从容。 徐坤子便是在此时悄悄往前凑了凑，又与鲜于通咬了句耳朵，“那日弟子所见，应该就是她。” “不要擅言。你看她的招式，刚开始还用的是峨眉的功夫，现在所使的，竟然和殷天正相差无二了。”鲜于通摆了摆手，暗示徐坤子不要在此处提起那天他们被疑似峨眉女侠杀了半数华山弟子的事来。前头这个周芷若看着年级虽小，但是功夫却很不一般，就算是得了惊天秘籍，这短短几日，功夫能不下鹰王，最起码也是个学武的奇才。若按照常理，就算周芷若得了那乾坤大挪移的功法，也要练上十数年方才可与鹰王这类一流高手一战，可看她的年纪和灭绝师太浅白的性子，新的之言应该非虚。 等灭了魔教，这乾坤大挪移，他们华山也该有一份才是。周芷若的海口都已经吹出去了，灭绝师太若是不许，就是与全武林为敌。等拿到了乾坤大挪移，习练了神功，他们华山派与峨眉的仇怨，再慢慢清算，也是不迟。 正道里如鲜于通般想要过河拆桥的门派不多，除了华山派也就沙海帮并几个小门派方才生了心思。其他如武当、丐帮、昆仑之人，知道周芷若所图并非如她平日名声般狭小，皆是在心底暗暗感慨，早知其非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竟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绝世功法许了出去，心胸之大果然不似凡人。而其他未曾与周芷若接触者，也大多觉出此女子的蹊跷来，她当着自己师父灭绝掌门的面，夸下如此海口，连问询一声都没有，将全部赞誉收归自己一人身上，若非灭绝心爱之徒，便是早有谋篡之心了。 旁人如何想来，场中对战的周芷若是半分也不知道的。她的全副心神尽数落在了对面殷天正的身上。峨眉的招式早就刻在她的心里，但并非能完全克制殷天正的功夫，明教的功夫庞杂，殷天正所学大成者也有不少，运转之间，招招都是浑然天成，以周芷若的功力，立于不败之地还算勉强，若要赢他，简直是不可为之事。 周芷若明白这个道理，殷天正自然也看了出来。对面的小姑娘固然内力浑厚得如妖孽一眼，仿佛凭空生了数十年的内力，但招式运用、功法纯熟之中还很有些进步的余地，若是假以时日，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可若以今日来定论成败，这周芷若也绝赢不了自己。 只见殷天正大吼一声，一双肉掌夹住周芷若的长剑，将自身内力倾注其中。周芷若一招武器被制，心里一急，正中了殷天正的的心思，也运足了内力，想要把手里的剑从鹰王掌中抽出来。两厢内力灌注之下，周芷若这跟了她数年的长剑也并非神兵利器，吱嘎一声，再也坚持不住，从中间崩裂成两段。 周芷若收力不及，连连后退数步，依旧被那冲势压得翻了个跟头。而殷天正老谋深算，早已算计好了这一步，早早收回内力，不过后退了两步便已止住了。但他其实也不过是面上光罢了，周芷若最后之时使出了乾坤大挪移的功夫，其实已经耗费了他不少的气力，若那宝剑再坚韧些，如今这狼狈落败之人也指不定是谁了。 “还有哪位想与老夫一战？”殷天正面上威风凛凛，暗地里忙着平顺气息，调和经脉。这场对战看似胜了，实则已是惨败。他本想杀了周芷若，夺回乾坤大挪移，但且不说他只是略胜一招，就算是他胜出不少，就凭刚才周芷若所说会将秘法公布之事，他若要下杀招，必有无数高手前来阻拦，还不如假装忘记此事，继续拖延时机， “峨眉派灭绝，请教鹰王。”灭绝师太在周芷若后退的一刻狠狠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看着她灰头土脸地落在地上，好半天才撑起身子来，慢慢扶着胸口站起，眼睛还不服输地盯着殷天正，似要讨回场子来，不由上前一步，朗声说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大家小心 “灭绝掌门不急，还是叫老衲先行会会他。”空性话刚说完，崆峒派的宗维侠就已先行冲了出来。他和殷天正早年有仇，已是等了许久，深恐空性上前之后，自己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了。 灭绝与空性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宗维侠握着一双拳头，狠狠向殷天正击去。而后被殷天正斜身躲开，侧手反推，一掌偷袭他的腰侧。 宗维侠此时大半个身子的力道都落在前头，骤然被这力道一击，本应站持不住，眼看着就要滚落在地，但到底成名已久，对战丰富，腰身一扭，侧身空翻了半圈，连连向后，卸去大半的力道，而后再行上前也不空使蛮力，而是辗转腾挪，绕着殷天正使出他崆峒派压箱底的七伤拳来。 两人一时战得热闹，也无人注意到刚才滚落在地的周芷若慢慢爬起身来，双膝盘坐在地上，一边运气恢复，一边思索刚才殷天正的招数。刚才也是她一时大意，手中又无神兵利器，方才中了殷天正的奸计，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看起来似乎是一败涂地，实际上她心脉未损，内力仍在，就算是再打上两个时辰也是脸不红心不跳，比之殷天正要好多了。 但周芷若却并不想着要立时找回场子。所谓的高手战绩也不过是些许虚名罢了，若是殷天正气力耗尽，正巧被一个未学武的孩童持刀杀了，难道能说那孩童的武功高过殷天正了？虚名虽好，但也要有更多的实力才好。今天她的风头已经出尽了，崆峒五老也绝不是殷天正的对手，等宗维侠落败，下一个若是少林上，这风头就出在少林身上，若是灭绝师太能抢到机会，这风头大半也是峨眉的。倒是明教与天鹰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要靠如今唯一的高手撑面子，而不放箭猛攻，求一个出路。多半又是在附近埋伏什么陷阱呢？ 周芷若想到此处睁开了眼睛，四下一扫，整件殷离与那两个明教分坛的传讯兵艰难地爬上来，与她对视一眼。 周芷若移开视线，走回峨眉的队伍旁，灭绝师太看也不曾看她，而静虚静慧两位师姐则后退了两步，给她让出了一个位置来，但你无一人与她张口说话。连原本议论场中对战武功的声音小了不少，只有卫璧一人向她看来，对着她和善笑了笑。 周芷若点头回了个微笑，眼睛再一扫，就落到了武当派中。宋青书看着她满脸担忧，前头站着的武当五侠依旧彬彬有礼，而再远的地方，班淑娴的眼睛也落在她的身上，神情中颇有些赞许的味道。 周芷若一一回了礼，眼神又落回到殷天正与宗维侠身上。只见宗维侠长拳不断，连绵不绝地向殷天正袭去，殷天正似乎是接得烦了，也不再躲闪，亦握成拳状，如连珠炮一般，狠狠与宗维侠对在一处。 只听见“咔咔”几声，宗维侠的手腕便被承受不住，被大力折断，他不得已想要后退之时，殷天正又变拳为爪，向前踏出一步，拽住他的两个胳膊，往自己身前一拉一捏，立时将他两条手臂尽数折碎，再习不得武了。 “好狠的手段。”灭绝师太见此横眉一竖，也不再与殷天正叙礼，一拔倚天剑便冲了上去。一旁崆峒派的唐文亮等人接着灭绝师太与殷天正缠斗的功夫，急忙上前把昏倒在地的宗维侠抬回了派里。 “好剑。”殷天正其实与周芷若对战之时便已大费心神，很是疲累。但他不似周芷若无名望拖累，身后还有人无数人仰仗着，故而只能强撑下去。幸而刚才上来的宗维侠名声大得很，功夫却不过尔尔，方才叫他这般轻易得胜。可面前上来这位灭绝师太又是不同，内力强劲不说，连手里的宝剑锋利得不似凡兵，只要轻轻一挨上，必要见血。 这不，刚才慢了半步，肩上就多了一个口子，要不是他见机得快，只怕是脖子都要被她给抹了。 “这尼姑是谁？倒是厉害。”殷离一上来便引了不少的目光，但她只注意到了山上殷野王的那个。这目光如刀锋刺背，把她想要站到明教队伍中的心抹得一干二净，竟带着两个明教分坛之人，磨磨蹭蹭走到里峨眉的队伍旁边，倒真有些改邪归正，归入峨眉得意思了。 “那是我师父，峨眉派灭绝掌门。”周芷若见殷离过来也没准备多话，倒是她忍不住了，先说了一句，而后不自在地又往上看了一眼，愈发底下头去。 “你父亲在上头看着你呢。你竟然敢这么走过来，胆子不小啊。”周芷若也跟着抬头看了殷野王一眼，正与他的目光对上。一时间，四目之间犹如电闪雷鸣，可惜离得远了些，殷野王的身子也经不起再一场大战，否则看他那架势，很有些要跳下来再斗一次的意思。 “呵，还是担心你师父吧。你以为跻身四大法王，创立天鹰教的人，是那么好打败的吗？”殷离话音刚落，灭绝师太便一剑斩断了殷天正的一条胳膊，立时鲜血四溅，连灭绝也忍不住半眯了眼睛，抵住粘稠的鲜血。 “峨眉派果然令人刮目相看。今日老夫算是讨教了。”殷天正捂着胳膊后退两步，忽然纵身一跃，急急向山上而去。灭绝师太心道一声不好，也顾不得其他，手持倚天剑，跟着跃了上去。 在半山坡上的正道众人正在疑惑，殷天正为何突然走得这般急促，似乎在逃离什么。还未等想明白，就觉得脚下一阵动荡，土层塌陷，瞬间就落进了脚下刚刚出现的大坑洞里。 “倒油、射火。”杨不悔站在旁边的一处高台上，手里举着五行旗的旗子，眼睛盯着正道众人，手往下一挥，无数的火把就向着刚出现的大坑里飞去，一团团羊囊也被装满了火油狠狠摔到正道中人的脚边，带动零星的火焰，瞬间就将这坑底变成一处火海。 “大家小心。”各派高手□□夫扎实之人，虽然也跟着脚下悬空，但是个个依旧面色不改，有的第一时间扶住了身边的弟子，帮着救助摔伤之人，有的则紧盯上头，便看见火星点点，立时飞身上前，将火油和羊囊挡了出去。还有的人则一跃飞出了大坑，先将刚才挖坑的明教众给一掌拍死，而后直奔上头，冲着火油射来的方向迎面冲了上去。 周芷若目标明确，一眼就看准了杨不悔。她早在脚下不稳的时候就觉出了不对来，立时上窜几步，甚至使上了武当梯云纵的功夫，生生跃出了大坑，手脚并用，直直向山上攀岩而去。 周芷若是第一个强上明教阵地上的。果然如她所料，明教和天鹰教的残余已成了强弩之末，大多都身上带伤，没几个全乎人了。也怪不得他们想出这般拖延时间的法子来，想那山坡上突然出现的大坑应就是厚土旗的残兵带人所挖，而这上头的油和火把，应该就是他们最后的战略物资了。 周芷若一边思索，一边翻身躲开向她砍来的刀剑，顺带一掌夺过身边人的火把，顺手将火把投掷到一旁还未扔下的火油堆中，瞬间将明教的阵地也染成一片火海。 “大家让开，水龙准备。”杨不悔似乎早已料到会有人攀上自己的阵地，旗子向旁边一挥，立时周芷若身边的人便少了大半。周芷若一见这模样便知不好，立马使了十分的力气向着杨不悔所在的地方扑去。 身后，在她脚步动的一刹，一股带着浓郁恶臭的黑色毒水猛地喷在她刚才落脚的地方，只差一点就能将她淋成一只落汤鸡。 “啊~”也许并不是落汤鸡，而是一直骨架鸡。周芷若连头都未回就听见身后有人哀嚎出声，不必回头就知道必是刚才的毒水不慎迸溅到了他的身上，方才这般惨烈。周芷若听见这声音更是半点都不敢耽搁，只挟一双肉掌，在明教各处残兵聚堆的地方来回游走，绝不叫自己落单，身后那对着她的水枪也迟迟未再开火，似乎也很是忌惮。 “灭绝师太，你不回去看看你的弟子们吗？”另一边殷天正捂着胳膊，身边多了三个家仆模样的人，死死将他护在身后，手里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看着灭绝师太的眼睛里就差点射刀子了。 倒是殷天正给胳膊上了药，神情好了许多，颇有几分自得地对着开了口。 “废话少说，一起上吧。”灭绝早在与殷天正交手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深浅。宗维侠的功夫如何，他们这些打了多年交道的人自然知道得明明白白，眼看着殷天正气力不足，就算灭绝师太再傻，也看出来这里头到底都是谁的功劳，自然要再接再厉，不叫旁人抢了战胜明教鹰王的美名。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暗搓搓布了这么大个局，就等着自己这些人往里跳呢。而他们竟然也真是半点没有怀疑，顺顺当当地跳了下去。此战之后，各派的精英弟子必然大受折损，恐怕再有数年都缓不过气来。 这仇怨，也只能用明教、天鹰教的鲜血来洗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一波又起 “你真以为，我们不敢与你同归于尽吗？”杨不悔没想到周芷若的身法这么快，明明她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上，还是被扑上来的周芷若辖制住了，点了穴道，挡在周芷若与洪水旗的兄弟中间。 杨不悔身子虽不能动，但眼神却无比坚毅。她的眼睛斜斜看向上方，那里站了一个分坛的神箭手，正在张弓搭箭，冲着自己瞄准。 也许今天就要和她一起死在这里了。杨不悔心里酸酸的，不知怎地，又想到了小时候早逝的母亲，今天去世的父亲，泪水在眼眶里慢慢打了个转，而后悄然滑落。 “你们敢不敢我不知道，但你们做不做得到，可就不一定了。”周芷若从杨不悔的腰间摸出一个淬了毒的八角暗器来，眼睛往西北上方的石头上一瞥，就把那里埋伏多时的神箭手打了下来。在这个世界上武功实在是太过作弊了，寻常兵士埋伏根本就瞒不过她，况且刚才杨不悔还悄悄往那处看，岂不是故意给她指了个方向，焉有不能发现之理。 周芷若射下了神箭手，一抬眼，就看见武当的宋远桥并着俞莲舟、殷梨亭二人也杀了上来，首先就冲着洪水旗的水车而去，不过区区三两招的功夫，那原本威力巨大，射程不短的水龙就僵死在地上，潺潺的黑色毒液顺着破漏的水带流了满地，附近的花花草草立时便毒死了一片。这般景象落在武当派众人眼里，原本还存着的几分怜悯之心，立时就化作了熊熊怒火，剑剑凌厉，再无半点念旧之情。 “武当派的师叔们上来了，用不了多久，昆仑、少林还有崆峒的高手也会陆续上来。你们的埋伏已经不够用了。”周芷若在杨不悔耳边说了一句就放开了她，看着她直直倒在地上，睁着一双眼，失神地望着前头。而自己俯身拾起一把刀来，冲着明教和天鹰教聚堆的地方，冲杀而去。 这一日，光明顶上火光漫天，杀声四起，连石头和土地都不能幸免，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所有的人的脸上和身上都多了尘土和灰烬。 “你是？”殷梨亭看见杨不悔的时候，身后那些陷在半山腰坑洞里的弟子正互相搀扶着一步步挨上山来。明教和天鹰教的弟子已经没有一个能坚持站立的了，不是在地上哀嚎，就是被点了穴道，默默无语，剩下的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再也说不出话了。 但殷梨亭还是一眼认出了杨不悔的样貌，原本举起的剑尖也再也落不下去，双手只顾着颤抖，眼睛里还带着些不可置信。 “她是纪晓芙师姐被杨逍糟蹋之后，生下的孩子。”周芷若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刚才要留杨不悔一名，其实她刚才只要轻轻一扭，就可以拧断她的脖子。而殷梨亭也不会在补刀的时候，看见这样一张面孔。 “梨亭。”宋远桥一回头，正好看见二人说话，虽隔得远看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自己师弟的神态却很是不对，似是煎熬万分。 现在诸事已定，他怎么反而如此激动，似是不能自已？ 原本今日周芷若便出尽了风头，这时候偷偷看她的人便不少，此时又听见宋远桥喊话，几个高手都凑到了一起，旁的人也跟着也生出了些兴趣来，竟是吸引了不少的眼球。 “纪姑娘当时不是被魔教的人害死了吗？怎会，怎会生出孩子来？”殷梨亭这儿得到动静自然也吸引了灭绝师太。她刚才追杀殷天正和天鹰教众人大战了数百回合，终于将殷天正斩落剑下，不过殷野王的踪迹确实半点未见，不知藏在了何处。此刻她本在旁边的大石上坐着调息内力，忽然听见纪晓芙三个字，便睁开了眼睛，走到了殷梨亭与周芷若的旁边。 灭绝师太一见杨不悔那张脸，心里也是一惊。太像了，她和纪晓芙太像了。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就连倔强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她身穿着魔教白底红焰的衣服，看起来更加妖冶不羁。 “殷六侠，您别问了。纪师姐本也是个傲骨铮铮的女侠，却生来不幸，被魔教所掳，一个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被人强逼有孕，本就是极难堪的事。您当时不在，不曾解救与她，现在再问，除了再坏些名声，又有何用？左右那姓杨的魔头也死了，纪师姐的仇也报了。往事就随他去吧。”周芷若一见灭绝师太来了，连忙开口，只怕灭绝师太那冷硬的性子把什么事儿都说出来。虽然杀纪晓芙乃是清理门户，情理之中，但是就怕有些小人，多嘴多舌，利用殷梨亭对纪晓芙的爱慕，坏了武当与峨眉的情谊，故而，周芷若才特意模模糊糊，想要含混过去。 “你说的也是。那这个孩子，她该如何处置？”殷梨亭听见周芷若这般说，愈发有锥心之感。周芷若虽未明说，但那意思，似乎也在责怪当初自己不去救她，叫她落得那般境地。不由心中难受，撇了头，就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但又看了眼杨不悔的脸，总有些不舍。 到底是纪晓芙的孩子。 “魔教的孽种罢了。刚才那大坑、火油就是她下令放的。再好的孩子，被魔教养了这么久，也养歪了。殷六侠不忍出手，芷若愿为代劳。”周芷若话刚说完，就见灭绝师太微微点了下头，心下也再不犹豫，一脚就踢断了杨不悔的脖子。 “不。”殷梨亭阻挡不急，眼睁睁看着一个形似纪晓芙之人死在自己面前，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几年前，纪晓芙死的时候，也是那么无能为力，半点施救不得。 “师弟，周姑娘说的对。再好的孩子，这么多年也被魔教养歪了。别想太多，刚才听说殷野王的踪迹还是没有被寻到，咱哥俩往后头走走，说不定他就藏在那里了呢。”宋远桥虽然也觉得周芷若此番动作过于冷血了些，但看她这番表现和一旁的灭绝师太，心里大约也能猜到，周芷若这性子出自何人教导。 “芷若你来。”灭绝师太定定地等着宋远桥和殷梨亭走远，眼睛终于从地上的尸体上移到了一旁的周芷若身上，慢慢地对她说道，“你跟为师来一趟。” “是。”周芷若心下忐忑，刚刚应下，还未等挪步，就听见远处殷离的声音，“周芷若，你忘了山下围剿的元朝大军了吗？” 殷离的声音不小，立时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周芷若这时才发现，那两个明教的传令兵一个已然葬身火海，另一个和殷离互相搀扶着，在苏雨然的监视之下，急急向着她喊来。 “我没忘。”周芷若只觉得自己今日是注定要被人围观到底了。刚才殷梨亭与杨不悔的见面就惹了旁人不少的眼光，此时殷离一叫，更是激起了片片窃窃私语。 “怎么？山下还有元兵在？”灭绝师太立时停下脚步，等着周芷若解释。 “是。一直未来得及和师父禀报，刚才上山之时，弟子正巧遇见这个传讯之人，当时他和他的同伴说，元兵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了，只不过现在未攻上来。故而弟子便强带着他们，一路上了光明顶来，想给师父和各派报信。没想到，耽误到这个时候。”周芷若此时才想起山下的元兵来。现在明教总坛已灭，正道也是死伤惨重，只要山下得到消息，必然会大举进攻。为今之计，也只能等着古墓派的杨姑娘刺杀成功，令他们群龙无首，失了防范了。 “那我们要尽快下山才是。”灭绝师太眉头一皱，四下望了望，招了昆仑、崆峒、少林、丐帮等弟子前来，请他们去请各派掌门在，来此一举，共商后事。 “师父，”周芷若眼看着灭绝要走，连忙叫住她道，“弟子曾在与殷天正对战之时，大放厥词，说要把刚取得的乾坤大挪移功法送与诸门派。弟子此行擅专，请师父责罚。” 周芷若说完双膝一曲，跪在了灭绝师太的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一起说完。”灭绝师太看着面前的周芷若，忽然喝令了一声，“峨眉弟子过来。” “是。”立时，周遭散落各处的峨眉弟子无论男女年纪，皆急急往此处赶了过来。灭绝师太却不去看他们，依旧看着面前的周芷若，“说吧。” “是。”周芷若少见灭绝师太这般的架势，骤然见其如此郑重，心底一沉，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世界上停留的时日不多了，因此忙从怀中掏出写了乾坤大挪移的小羊皮和画了密道的白绫，双手呈给灭绝师太道，“这羊皮上，就是魔教的教主才能习练的功法，叫做乾坤大挪移，需要用血涂抹，字迹才能显现。这白绫是魔教阳顶天教主的遗书，后头有明教的密道地图。密道里有大量的□□，要是元军攻上来了，尽可用其退敌。对了，弟子还曾听说，那元军中有招揽的奇人，献上过一种秘药，叫做十香软筋散，习武之人中此毒后，若无解药，则内力全无。师父与师姐妹一定要千万小心。” 周芷若自觉自己犯了无数的忌讳，不尊师长，滥杀同道，又练了旁派的功夫。若依着武林规矩，就是被灭绝师太一掌打死也是该当。只是心里依旧惦念生活了许久的峨眉派，依旧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前方还有什么危险，可是自己未曾想到，未曾提醒。 “嗯。”但灭绝师太听完却似乎没有半点触动，只是点了下头，不置可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坦白从宽 “师父，那边灭绝师太把峨眉的人都招呼走了，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儿。”华山派的大弟子徐坤子的自上了这山崖眼睛就死死盯着周芷若那边。就算他师父鲜于通在崖下的时候阻止他说出怀疑周芷若擅杀同盟正道之事，但现在魔教已灭，正好是算账的时候，这些事儿正好可以在此时论上一番。 “是因为周芷若？”鲜于通作为华山掌门，武功眼里都比徐坤子高上太多。刚才周芷若对战魔教鹰王落败，周芷若的功夫在众人眼中也就跟着打了个折扣，就算是听说她修习了九阳神功和魔教的什么乾坤大挪移，似乎也不过尔尔，不值一提。不过此事落在鲜于通眼里，却另有一番故事。 若论与鹰王对战惨败之人，相较于周芷若的毫发无损，崆峒派的宗维侠才真正是颜面尽失。分明是第二个上，已占了人家功力损耗的便宜，一击被人废了双臂，骨头都被折断了数截，只听那声音就知道有些地方依旧碎成了小块，就算养好，也不能使力了。 这般相较而看，那周芷若后来还能飞身上崖，想来也不过是因年轻历少，中了殷天正的奸计，方才看来不堪一击，叫人轻易打了出去。实际上并没受了多少的伤，若是再给她个机会，胜负也未可知。 这样一个年轻女子，若是落在他华山派，他定然要如珍如宝地呵护起来，叫她日日只想习武一事，旁的都不去扰她。等她将所得武学融会贯通，成了天下间少有的高手，那华山派的战力必然也会随之大增，名声也将愈加不凡。且看那武当派，若非有武当五侠撑着，单一个百岁的张君宝，怎会叫武当如此声名显赫，甚至隐隐压了他们华山一头。 “是。刚才弟子看见，周芷若不知道因为什么，好像突然跪在了灭绝掌门面前。您说，她是不是把在路上遇见咱们的事儿说了，自认罪过。”徐坤子还打着要凶手给自己师弟们偿命的主意，一意盯上周芷若了。 “你们当时穿着魔教的衣服，就算那个蒙面女子是她，她只要说，是因为痛恨魔教，方才问也未问，枉杀了你们，此事就可轻易推脱。”鲜于通觉得自己这徒弟功夫还行，但为人处世大为幼稚，若自己是峨眉掌门，就算跟别派撕破脸，也要保下这么个宝贝徒儿的。况且，此事说出来，华山派也似乎不那么干净，他们派弟子乔装打扮成魔教之人模样，一声不吭就上了山，旁人看来定然疑惑其居心所在。 “不过，我们去看看热闹，也是不错。”鲜于通看着那堆峨眉弟子，抖了下手中的扇子，展演一笑，给徐坤子使了个颜色，就往灭绝等人身边凑。 除了华山派的人来凑热闹，武当、少林、昆仑和崆峒远远看见峨眉弟子被召集起来，和周芷若跪在灭绝师太面前，都心下疑惑，不觉也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竟隐隐有种将峨眉包围的架势。 “师叔。”宋青书的眼睛也一直落在周芷若身上，他和周芷若相处的时间也不短，早知她是个野心颇大，行事又少有拘束之人，此时见她跪在灭绝师太身前，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周芷若犯了什么过错，怕是要被灭绝师太责罚。 也不怪他这般想法。想那周芷若在行刺路上，便不管不顾就扑倒他怀里，也不禀明师长就与他做了亲密之事。等到了崖下的时候，她又随口就把不知何处得来的功法随意许了出去，半点询问灭绝掌门之意都没有，这般肆意之举，若是落在武当，必然要挨上一顿家法，就算周芷若是灭绝掌门心爱的徒弟……不，也许现在她已经不是灭绝掌门最喜欢的徒弟了。宋青书想到此处，愈发焦急，不由分说就拉着素日和自己最近的七叔莫声谷，直直望着灭绝和周芷若所在地方奔去。 等卫璧赶到近前的时候，周芷若与灭绝身边已经围了一圈的人，虽然旁派的高手们都是三三两两地附近站着，并无靠近之人。可落在卫璧眼里，他们却似乎是严严实实地将峨眉之人都团团围住了，即使他们的眼睛都落在了前头的周芷若身上。 “师兄。”卫璧的往前的脚步一动，跟在他身后的武青婴就拽住了他的胳膊，冲着他摇了摇头。 别去。武青婴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出声。她知道卫璧和周芷若早早就勾在了一起，原本她也自惭形秽，知道自家山庄长久以来偏安一隅，比不得江湖上有名的帮派和高手，也曾想过要放手，成全他们。但现在，周芷若风头太过，灭绝师太要执行家法，给她个教训，她怎么也不能叫自己师兄凑上去，挨这个瓜落。 “我，”卫璧本想挣开武青婴的手，一抬眼就看见宋青书焦急地站在一旁，眼睛死死地盯着周芷若，神情变幻数度，而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握紧了剑柄。 不知怎地，卫璧的心突然也塌空了。他以前见宋青书明明对周芷若有情谊，但总是藏着掖着，不甚大气，心里还常常鄙夷，也曾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迎娶周芷若时的场景。就算是入赘峨眉，有那般面若清荷，心如磐石的女子做妻子，也不算辱没了他。可看面前这模样，自己似乎再也插不上手了。 灭绝师太等了一会儿，等到所有人都来得全了，方才看向周芷若，开口问她道，“今日当着峨眉上下和武林同道的面，为师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是。”周芷若想起自己走之前，与灭绝师太渐行渐远，甚至叫她多加猜疑之事，心里涨涨得发酸，难受得厉害。虽然她说了不少的“预言”和“实情”，但也瞒了灭绝师太不少的事儿，甚至利用灭绝师太对自己的爱护和信任，将整个峨眉都拖到自己所想的位置上，丝毫不留半点后路，只顾着背水一战。对上明教是如此，对上元庭亦是如此，也不怪灭绝师太对自己又爱又疑，以致今日在崖下，竟无半点回护之意。 也是她自己该当。周芷若使劲儿睁大眼睛，防着自己因为心痛过甚留下泪来。屠灭明教一战，峨眉与正道损失惨重，仔细想来，也许与原书相比，这般结果也只是成全了自己的私心。 “我问你，圆真大师之死，与你有无关系？”灭绝师太此问叫周芷若一愣，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空性，一张口就想要把心中早已编好的谎言说出来，可再一抬头，对上灭绝师太的眼睛，她又迟疑了。 “圆真之死，就是芷若所为。芷若趁着圆真与魔教七大高手，分别为左使杨逍、蝠王韦一笑和五散人，八人相斗调息之际，偷偷潜入大堂，一人一剑，把他们都杀了。”周芷若说这话的时候，殷离正在后头站着，听见她说话，立时恨声道，“可不止一人一剑吧，周姑娘。” “对。青翼蝠王韦一笑曾在我面前，吸干我师姐身上的所有血液，我便也在他身上划了无数刀，叫他也尝尝失血而亡的滋味，叫他明白明白，那些亡魂生前的痛苦。”周芷若听见殷离说话方才案子庆幸，若刚才自己故意边话哄骗众人，殷离必然一嗓子给她捅破。说到底，她和殷离之间，是敌非友。 “阿弥陀佛，不知我师侄圆真与周姑娘有何仇怨，也要制他与死地呢？”空性听闻那杀光明教高手之人是周芷若，倒也没什么意外。在他看来，正邪不两立，虽然趁人调息无力时击杀有违道义，但事急从权，也无不可。可圆真似乎就太委屈了些。 “因为我无意中发现他往魔教的密道里搬□□，被他制住，喂金蚕蛊毒，差点去了条命。后来又被他所掳，被他胁迫一同运送□□，蒙面杀人。而后得知，他与魔教有夺妻之恨，早早投了元庭，那些□□不止是给魔教之人准备的，也是给正道之人准备的。只等两厢大战之时，便会点火，将这光明顶移成平地。”周芷若说到此处，抬眼看向空性，“芷若知道，这话听着就像是推脱之言。但请大师回到少林之后详查圆真过往。他在入少林之前有一个名号，叫做混元霹雳手，原名成昆，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师妹，嫁给了魔教教主阳顶天，有一个徒弟，入了魔教做了金毛狮王。对了，他还有一个徒弟，丐帮的人也许也听说过，叫做陈友谅。” 丐帮的帮主史火龙原本站在远处，听见她说到自己帮里的事儿，方才往前凑了凑。说来也巧，他率众来此就是因为险些遭了小人暗害，被那古墓派的杨姑娘救了，受她所请，才知道了灭魔的盛事。如今看来，似乎是有意为之。 “阿弥陀佛，老衲自会查明真相。”空性对周芷若所说半信半疑，圆真入少林之前确实是有功夫的，但到了何等程度他也记不清楚。可看周芷若对魔教深恶痛绝的样子，也是几无破绽。 “你杀了杨逍？”被冷落了许久的灭就是师太忽然问了一句。 “是。”周芷若下一似乎点了下头，而后便见灭绝师太上前一步，说了个“好”字。 “好，”灭绝师太举起手来，刚要开口说话，山下忽然有人急急跑来，口里连声喊着，“元军攻上来了，元军攻上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掌门之位 元军攻上来了？周芷若闻言眉头一皱，刚想开口建议灭绝师太请众人一起去明教的密道里躲着，可一抬头，看见灭绝师太冷峻的脸，又自觉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无异于在众人面前出风头，而她此生所出的风头已经是太多了，也许该回到她来的那个世界，渐渐忘掉这里的人和这里的事，重新开始。 “周芷若与峨眉众弟子听着。本派自郭襄祖师创立以来，以抗元除魔为宗旨，已历经三代。今有第四代女弟子周芷若武功卓绝，心怀大志，屡立奇功。今日在本派生死存亡之际，我灭绝决意将掌门之位传与周芷若。日后，自我以下峨眉诸人皆听你号令，只盼你能一如既往，锄强扶弱，驱逐鞑虏，广大我峨眉派。”灭绝师太没有理会山下传来的消息，自顾自从左手上取下一枚铁指环来，命周芷若伸出手来。 “师父？”周芷若闻言一愣，呆在原地，颇有些不敢置信。今日子她上山，师父就很少与她对视，似乎也只有初见的时候，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时候才多些，后来，似乎眼里就再也没有她这么一个人了。可现在…… “徒儿不敢，徒儿何德何能，敢领峨眉掌门之位？求师傅收回成命。”在场的人不止周芷若愣住，连一旁的人也都跟着缓了缓，方才绕过这个劲儿来，再看此事，竟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若论武功，周芷若已能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若论功劳，杀了魔教数位高手，拿到魔教的功法，也确实是少有的能人，只是她太过年轻，峨眉这一辈的弟子又有许多都年长她不少，怕是难以服众。 因此见周芷若并不接戒指，反而伏跪在地上，直言推拒，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你不必自谦。单你杀了杨逍，给你师叔报仇一事，就已经应了我当初在历代祖师牌位面前许下的诺言了。况且，你扶起甚大，寻见了绝世功法，本就该赏。以前，为师觉得你年纪小，经历也少，不愿把这重担给你，但现在已到了危机之时，你做了这掌门，便不再是峨眉一个个小小的女弟子，所行万事，身后都有为师和你的师妹在。你起来，把手伸出来，叫为师给你戴上这戒指。”灭绝师太少有这般温情的时候，她为人严厉的时候多，心软的时候少，甚至有时候连话也不愿多说。但今天这件事，她早已想了很久，久到四五年前，周芷若从怀中取出九阳真经的时候。可直到周芷若与鹰王对战的时候，灭绝师太方才下定决心，不再拖延，准备灭了魔教之后，一回峨眉就把掌门之位传给周芷若。 不过之后，她看见周芷若拿出的乾坤大挪移功法和密道的地形图，她又深深感到，这件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周芷若手里的东西太过重要，如果是一派掌门所有，旁人只觉理所当然，不会羡妒觊觎，但若仅仅是一个普通女弟子，就算是名门正派，也未必不会动些旁的心思。毕竟芷若还小，又年轻貌美，只要需光明正大借口提亲，就能叫人互相猜疑。 反正她名声已经尽够了，不在乎一个掌门人的位置。少林的掌门之上也有长辈，总不能都像武当一般，都年已过百，还占着掌门人的位置，死死不退。 “弟子遵命。”周芷若听见危机二字之时，想的并非眼前山下的元兵，而是明教覆灭之后，留在各地苟延残喘的分坛义军。抗元之事迫在眉睫，这个时候，确实是掌门人的身份更能施展，她初初接纳这个的时候，所思所求并非是仅仅剿灭明教，她要峨眉站在中原武林之巅，威震天下，领袖群豪。 “周芷若接戒指。”灭绝师太握住周芷若伸出的双手，没有把戒指放在她手心上，而是直接给她戴到了左手的中指上。这铁指环有些大，套在这周芷若纤细的手指上微微有些摇晃，灭绝师太顺带用内力把这铁指环收了收，再松开周芷若的时候，那枚象征着峨眉掌门的铁指环已经安安稳稳正正好好地贴在了周芷若的手指上，分毫不差。 “拜见掌门人。”灭绝欣慰又留恋地看了眼周芷若手上的戒指，不等她收回手去，便率先跪地，当即改了口。 “拜见掌门人。”峨眉众弟子见此也纷纷跪地，抱拳在前，行了个大礼。虽然依旧有人觉得周芷若年纪太轻，入门资历还浅，并不十分服气，但看在灭绝师太的面子和周芷若实打实的武功上，还是随着众人，矮下了身去。本来也是，众师姐妹中，大家天赋武功都差不多，若是没有周芷若这么个异类，也确实还可一争，但有她在，确实也显得旁人庸碌无为了。 “师父快请起，诸位师姐妹请起。芷若得师父信任，托此重担，心中惶恐，本还需着师父事事提点，师姐妹扶住。芷若若有行事不当之处，更要各位多加规诫。此等虚礼，实再无用。”周芷若连忙膝行两步，先扶了灭绝师太起来，而后又矮身，一个个去拉起身边的师姐妹。 “是。”峨眉派众人再站起来的时候，这山上的天也跟着变了。 原本站在后头的丁敏君还存了看好戏的心思，谁知眨眼掌门人就换成了周芷若。她心里一时转不过来，表情呆呆愣愣，不可置信之后生出了好些失落之感。也许她的天赋本就普通，不该希冀掌门人的位置，但她家世代学武，她本以为，自己会成为家里最耀眼的骄傲，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与丁敏君一般失落的还有静虚静玄等人。魔教伏击的时候，峨眉的弟子全靠她们几个护持，虽会暗自嘀咕，周芷若只会逞英雄，不顾峨眉的师姐妹，但她们自己也知道，只有跳出包围圈，方才有反败为胜之机。而依着她们的武功，根本就越不上那座山崖。 又隔了两息，少林的空性方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被灭绝这般传位的架势激得蒙住了，此时方才想起，周芷若还杀了他们少林之人，灭绝师太在众人面前传她掌门之位，意欲何为？ 空性刚要动，衣袖就被人拉住了。一扭头，只见徒弟圆寂扯住了他的袖子，悄悄传音与他，“师父莫要轻举妄动，那周芷若还曾许诺要把魔教的功法分与各派。若您此时上前，别派的掌门未必愿意主持公道。” 空性一愣，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来。想来刚才此处聚了这么多的人，未必没有怕灭绝师太杀了周芷若之后毁约的意思，现在看来，怕是这位新上任的周掌门要骑虎难下了。 “等回了少林，查证之后，老衲再来与她对峙。”空性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他这人也有些迂，心里还想着，要此事真如周芷若所说，圆真背叛少林，和朝廷搅和在一起，那他此时闹僵开来，也确实打脸。 不过，话还是要撂一句的。 “这是自然。”圆寂跟在他后头无比心累，看看旁的掌门，已经开始上前贺喜了。 “恭喜周掌门。”周芷若听见声音一回头，万没想到头一个看见的竟然是鲜于通，她本以为依着峨眉与武当的关系，第一个来的，会是武当派。 “多谢鲜于掌门。”周芷若以前没怎么见过他，但也听人手过他。据说此人颇为风雅，武器更是一把扇子，为人机智多谋，不似武林中人，倒有些儒将之姿。不过落在熟知书中剧情人物的周芷若眼里，也不过是伪君子一个罢了。 周芷若微微一笑，回了一个礼，“芷若年轻，以前少于鲜于掌门来往，日后说不得多有叨扰，芷若在此，先行谢过了。” “不敢当，周掌门年少有为，老夫等人都老了。这武林到底还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鲜于通缕了下胡子，晃了晃脑袋，眼神并没闲着，看见崆峒派的三老走了过来，故意道，“这元兵眼看着便要攻上来，周掌门到底比我们先知道元庭的阴谋，不知可曾想过退敌之策？” 灭绝原本站在一旁并不搭话，听见这句，眉毛方才皱起来，习惯性地想要上前抢白一二，但周芷若这回先开了口。 “原本芷若想着，诛除魔教首恶之后，或可宽宥一二弃暗投明的小卒，共同抗击元军。可谁想到魔教这般丧心病狂，差点叫咱们正道尽数折在此处。连带着底下的小卒也是个个手沾鲜血，宽宏不得。为今之计，只能先避过元军的风头，悄悄蛰伏，等他们走了，再从小道下山，免得被其各个击破。”周芷若眼看着自己一开口，原本站得远远的武当、丐帮、沙海等派皆往前凑近来听，心里暗笑，面上却板正得很，似乎一如往常。 “那依你之言，我们该去何处躲藏，才能避过锋芒呢？”鲜于通早就听说魔教的光明顶上有一座密道，但只有历代教主知道如何行走，旁人问也问不出来。但看面前周芷若的模样，似乎早把密道的地形摸透了。 果然，周芷若开口就道，“芷若在得到明教功法之时，侥幸也跟着得了密道的地形图。若是各位愿意采纳芷若之言，咱们就一齐借魔教的密道保存实力。正好也可借此机会把芷若所言的乾坤大挪移抄写给各派，共击元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殷离弑父 “大家小心，前面是一处向下的坡道，脚下还有一处断沟，跨过的时候需要看着点路。”自周芷若提了利用密道暂避锋芒之策，众人便想也未想，尽是点头应允了。周芷若起初还有些诧异，自觉平日与他们打交道，少有这般信任的时候，走了几步才想明白，应该是如今身份的缘故。 一个峨眉不曾闻名的女弟子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半信半疑，可若是身后有一泱泱大派峨眉为其背书的掌门人所说，就截然不同，凭空就令人信任大增。况且各派都经历过大战，门下弟子多有折损，本也不准备与朝廷硬抗，只是没想好法子罢了。 因此清理完战场，周芷若便带着正道中人从一山壁的石门里寻到密道的入口，鱼贯而入。 “前面好像有人。”与周芷若一同引路之人是峨眉的静慧师太。她因近日与周芷若的关系近些，因此紧紧跟在她身后，颇有些护持之意。既是众人心中皆知，周芷若的功夫可比她高多了。 “不必着急，前头乃是一条绝路，有一巨石门挡着，只有乾坤大挪移的功法方能推开。跑不了的。”周芷若对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微微觉得眼熟，那般的动作身法，她在天鹰教的身上看过不少，但前头那个显然学艺未经，拙劣了许多。 “是。”静虚一边应着，一边把随身的长剑拔了出来，持在手里。她们进密道的时候虽然点燃了火把，但还是照不清太远的地方，尤其是这路途曲折，还有地方是陡峭的上下坡，更加阻碍光线，根本不适合大队人马来此。 果然，没走两步，她们就看见前头多了一座石门，门前站了十数个人，皆是身上带伤，手持武器，神色戒备地挡在她们面前。而周芷若则越过前面败退的魔教和天鹰教的残兵游勇，一眼就看见坐在石门下不动如山，努力调息的殷野王。 怪不得他们再外头遍寻不到这人的踪迹，原来是躲到了密道里。 “我听说，你们明教曾有禁令，除了教主，他人不可进入密道。怎么，如今这明教与天鹰教的教主你都自封了吗？”周芷若此时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看见毫无还手之力的殷野王非但半点激不起争斗、戒备之意，反而有心调侃，故意拿话逗他。本来嘛，明教那规矩简直便是有病，若是阳顶天或是之前的教主在世之时，这般死教条的事情守着也无可厚非，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杨逍、殷天正等人也不许明教的弟子入密道，凭空失了不少的地利，也叫圆真差点借此炸毁了光明顶。 到了这时候才想起往密道里躲，未免太晚些了。 “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个密道？”殷野王睁开眼睛，他一出声，殷离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而后又似乎想起如今他此时的境遇来，知道他收拾不了自己了，想了一想，竟然从队中钻到了前头，站在了周芷若的身后。 “我不光知道这个密道，我还知道怎么开你身后的那扇门。”周芷若听见身后的骚动，一回头就看见了殷离那张渗出了不少脓血，已经恢复些许秀美的脸蛋，不由也往旁边让了一步。 “你来了。”周芷若没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副神情的殷离。一双眼睛似恨似怨，似思似喜，千种思绪，万种悲欢都写在了脸上，似乎看见这般虚弱的父亲之后，往日的仇怨也跟着消解了一半，再下不去弑父的狠手了。 “你之前许诺过我的，还作数吗？”殷离定定地看了殷野王许久，忽然扭过头，问周芷若道。 “自然，我周芷若言出必践，一言九鼎。”周芷若眼见殷离缓缓地挽起袖子，露出一双手来，而后微微一笑，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帮我解开穴道。正好能当着你的面，亲手杀了他。” “只要殷野王愿意弃暗投明，其实不必非要做如此父女相残之事。”周芷若上前替殷离把封住她内力的穴道解开，叹了口气，站在一旁，隐隐拦住殷离，冲着殷野王最后劝说了一句。 “成王败寇。天鹰教原本就是明教的分支，父亲为殉教而死，我进此密道已是违逆。能死在我女儿手下，也是人生少有之事。明教、天鹰教听着，我是自愿死在殷离手中，若你们能侥幸逃脱，以保存自身性命为要，不必替我报仇。若有人借口此事要害我女儿者，我殷野王就算是化成厉鬼，也要前来索命。”殷野王虽不知道殷离与周芷若谈过什么条件，但观见这般情形，自知今日逃生无望，也不愿被周芷若等人折辱，能用此残躯帮自己女儿换点什么也算是最后的幸事了。 身后众人听见，面上本来的悲愤之色皆化成了悲恸，低低应了声是，竟都垂下言去，不愿见世间这般残忍之景。 “殷离，你下手吧。”殷野王挥退前头挡着自己的天鹰教弟子，一双眼睛尽数落在殷离身上。原来她已经长了这般大了，原来她脸上原本的相貌这般像她的娘亲，原来自己以前从未仔细看过这个女儿。也好，最后一面终于也是见到了。 “别以为我会记着你的好。”殷离嘴硬了一句，但心里却有些迟疑。也许是殷离从殷野王的眼中看见了少有的温情，也许她从来只是嘴上厉害，并未真正想要杀了他，此时右掌成爪高高举在殷野王的头顶上，一时竟然落不下去了。 “你和你娘一样，心不硬，偏偏还要练这种毒功。”殷野王忽然抬头冲着殷离一笑，脸上带着讥讽，露出往日里殷离最厌恶的神情来，慢慢吐出一句，“真是自甘下贱。” “不。”最了解殷离的果然还是殷野王，他这话一出口，殷离立时便如被摸了逆鳞一般，双眼圆睁，右手狠狠一压，一爪击在殷野王的脑袋上，立时便脑浆迸裂，再也无力回天。 周芷若眼看着殷离杀完殷野王后呆立在当场，半点安慰的心都没有，只上前一步，看着余下的明教、天鹰教众道，“还是那句话，若是想要弃暗投明，此时还来得及。你们看殷姑娘，就是如此。甭管做了多少错事，只要她愿意悔改，我便答应，日后许她住在峨眉，还愿教习她乾坤大挪移之法，帮她重新做人。现在外头到处都是元兵，你们本来也是为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方才投奔了明教，其实不过是换个地方，换身衣服而已。” 周芷若在前头诱哄前头的教众，静虚站在灭绝师太身边，眼神颇为忧虑，低低唤了一声“师父”，想要质疑周芷若这般举动，但看了下灭绝师太脸上看不清喜怒的神色，又垂下了头。 其实不止静虚一人，在场看见这一幕的许多人都觉得周芷若此举未免多余。如今明教已灭，这幸存的十几个人翻掌即灭，只看他们身上的伤和面上的神色，亦可推断他们手下或多或少沾染了不少正道弟子的性命。这个时候，本就危及，就算是这密道里有不相关的旁人在，都该早早灭口，免得泄露了行踪，又何况本事些仇敌，尽数杀了一点都不为过，又何必要费功夫劝降。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眼看着眼前残余的教众手持火把，半点投诚的意思没有，周芷若也不过皱了皱眉，到底叹息一声，低下头，令跟在身后的正派弟子将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 等走到前面连着的可以休息得石室里，周芷若特意指了大桶的□□给人看，叫他们小心谨慎，万万不能手持火把靠近此处，并组织人取了不少暗渠的水，洒落在附近，谨防失火。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周芷若才找到机会与灭绝师太走到一处避人的地方，终于能开口说两句真心话。 “师父。”周芷若刚才在人前，不好与灭绝师太说话，此时只有自己与灭绝两人，方才低低唤了一声，悄悄跪在地上，抱住灭绝师太的大腿，把脸埋在她的衣服上，心终于踏实下来，“芷若原本以为，您放弃了芷若，要将芷若逐出门墙呢。” “傻孩子。师父怎么舍得？”灭绝师太摸了下周芷若的脑袋，也很是感慨，“只是没想到，你果然进了此处，也早早想好了退路。” “弟子早与师父说过，武林的纷争大半都是朝廷挑唆，他们筹谋已久，自然想要坐收渔利。弟子知此举艰难，因此才甘冒奇险，求得圆真信任，来到此处。本来就不止是为了功法，还是为了给武林留下种子。外头这些人，都是正道中的中流砥柱、精英弟子，尝过了一遍血腥，又知道朝廷的诡计，回去之后必然会愈加奋力习武，力争上游。而一经此事，江湖上各派之间也会愈加团结，于公于私，都是大好事。”周芷若也想过有朝一日会继承灭绝的衣钵，做峨眉派的掌门人，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竟然连话都会说了，一席言语颠三倒四，似乎想把肚子里所有的真心话都吐出来。这些年她背负的秘密太多，也太累了。 灭绝看着她这般兴奋的模样，心头微微酸涩，摸了摸她的脑袋，而后在手下的黑发里看见了一根白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汝阳王府 元军攻上来的时候几乎是一路无阻，只是偶尔会遇些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但是却不见半个人影，好似这山上已没了一个活人，半点声息不闻，只有死尸。 太过顺利的推进总让人觉得似有阴谋。元军将领越往山上走，越觉得心里没底，队伍也越聚越紧，等到了光明顶的总坛上，面对着死伤惨重的战场，看着一旁火烧过的残垣断壁和各处随意抛弃的尸体，终于让另一个声音占到了上风。 这山上有明教的密道，活着的人早就跑了，再也追不上了。 上山的元军大都信了这话，但也没人敢下令直接下山，而是扒开房舍，烧毁树木，希望能借此探寻一二踪迹。 自然，很快就发现了密道的几个入口，但还是一无所有。有的路是进都进不去，拆开床板就看见一块巨大的断龙石，根本无法移动，有的路倒是可以走，可走上两步路就断了，只能看见前方黑黑的土块，似乎走到了大山的泥土里，还有的路更加险恶，也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不是上头落下巨石，就是墙壁流出毒水，险象环生。 元兵这般不顺，武林中人也并不好过。其实这密道并没有太多的路可以走，如果全部都放下巨石，自是可以拒敌于外，但里头的人也再出不去了。况且他们进来的匆忙，干粮也没有多少，就算是这密道中有溪水流过，可以食用，这几日方还勉强，但也是越用越少。 幸好，周芷若依言拿出了乾坤大挪移，各派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都因此而喜笑颜开。长老们自拿到此功法便开始跃跃欲试，而各派的弟子虽不曾拿到，也因此多了一分期待。只是峨眉与众不同，周芷若早早就把第一层的功法分发下去，并且许诺，只要将第一层练得运转自如，便会接着赐予第二层功法，如此直至第七层，绝不藏私。 殷离闻言颇为愤怒。她本以为周芷若得了这明教的秘法，必然珍而重之，慎而藏之，因此才忍辱负重，暂且忘记杀师之仇，又杀了殷野王，换得了乾坤大挪移。早知她这般行事，殷离又何须忍耐，只要设伏抓住个峨眉弟子，就可得到乾坤大挪移的功法，也没必要逼着自己去弑父了。 殷离一想到此处，拿着乾坤大挪移功法的手便微微颤抖。这功法她早已背在脑中，可连第一层短短几十字都无法运转自如，依着这功法上所说，她这资质怕是要过个七八年才能修炼明白，眼看着便是报仇无望了。 可是殷离不甘心。明明拿到了绝世功法，明明周芷若已经答应了与她比试时相让一二，但她却还是无法替师父报仇，无法替父祖报仇，无法替明教报仇。一想到此处，她就急急催动内力，连伤了内脏，吐出血来也再所不惜。 “你又是何必如此？”周芷若看着殷离慢慢结痂的脸，心里一软。周芷若身为女子，自知女子在这武林中有多难，在这乱世有多难。就算是她身处武林女子最多的峨眉派，但依旧会听到那些下流的诋毁和意淫。不过殷离可能听不到这些，她跟着金花婆婆，只有欺负旁人的份儿，没有被欺负的时候。 一想到这儿，周芷若就心灰意冷，觉得自己简直昏了头，竟然同情一个想要自己的命的敌人。虽然她早就想好，一灭了明教总坛，就拉拢剩余的残兵游勇，暗中联系朱元璋，助其成事，为峨眉寻一条光明之路，但真走到了这个时候，才发觉当初的自己太过天真，正道与明教已结成了死仇，就算朱元璋愿意，他身边总有记仇之人，到底还是不稳妥。 除非，让这世道更乱一些。 元大都附近的一座宅子里，尽皆白色。无论是窗棂木柱还是草木花树，上头都被一层的白麻裹住，看不见原本的朱红，仿佛是到了北国雪乡。 杨敏怎么也没想到，汝阳王被袭伤重之说全是假话，早在叛军攻入汝阳王府的那一晚他就死了，连带着身边忠心的亲卫和豢养的江湖之士也跟着死伤大半。尤其是那一夜后，汝阳王府在元大都都没了立锥之地，就算有其子王保保在外收拢军队，赵敏还是只能在城外的宅子中致哀守孝，连带着附近都多了些蠢蠢欲动之人。 杨敏不知道这件事背后有谁人的手臂，只能看见赵敏郡主的威势在肉眼可见的衰落。原本她的屋子外安静有序，从无闲杂人等逗留，就连玄冥二老面上也对她颇为有礼，可不过一日，她门口的脚步就多了起来，等再过三四天的时候，鹿杖客和番僧那色眯眯的眼睛，她一日便能见到三回。 原来前些日子所见的那个令行禁止，手段强硬的郡主娘娘只是一个花架子，若无背后的汝阳王，依着她的威信资历和武功，根本约束不了这些武林高手，也只有跟随的亲兵还能忠心耿耿罢了。 杨敏对着与她同名的赵敏微微失望，白日也不想再呆在宅子中，呆在一片死气沉沉和人心浮动中，就信步走到了街上。元大都到底还是繁华，连附近的叫花子都多了不少，面色也比旁处好了许多，可还是面黄肌瘦，大着个肚子，和她日日所接触的人都不一样。 “姑娘，我三天没吃饭了，给点吃的吧。”杨敏本不欲与这些乞丐打招呼，可刚往前走了两步，面前就有一个乞丐挡住了她。杨敏定睛一看，只见他虽一身破烂衣衫，面上也确实不胖，但眼睛里精光闪烁，步伐也半点不曾拖泥带水，虽看不出是什么功夫路数，但也不似个普通乞丐，至于什么三天未食之言，更是无稽之谈。 “正好我家里有点剩饭，你跟我来取吧。”杨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带他走到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而后问道，“可是丐帮的兄弟？” “是，杨姑娘。我们在此等您许久了。”乞丐一见她颇为激动，从怀中掏出一条手指般粗细的小绢条来，双手递给她，“这是我们帮主从光明顶上传来的信息，由信鸽带着昨儿就到了元大都。您看看。” “多谢。”杨敏闻言从那乞丐满是脏污的手上接过绢条，细细看去，直觉越看越举得讶异。明教总坛被灭，众高手身死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周芷若夺得乾坤大挪移却不藏私，还成了峨眉掌门一事就出乎她的意料了。 灭绝师太还健在，武功也半点不曾懈怠，竟然会主动把掌门之位给自己的徒弟，就算是为了自己百年之后也太早了一些，就算是周芷若发现了绝世功法，又寻到了密道，也未免太过着急了。难道这个周芷若果真如此不凡？ 杨敏看完了绢布，还未说话，就听着面前那乞丐又道，“帮主曾吩咐我们，说杨姑娘要做一件大事，让我们一定要问问杨姑娘，是否用得上咱们兄弟。在这地界，丐帮的弟子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凑个三五十人还是可以的。如果您有需要的地方，尽管直说，咱们丐帮定然全力配合。” 杨敏听见这话方才想起自己到了赵敏身边的目的所在，原本有所动摇想法此时终于又逼得她正视起来。她本是为了刺杀赵敏，解众侠士于光明顶之困而来，现在汝阳王一死，赵敏身边的人大多起了旁的心思，此时动手正是时机。只要赵敏一死，汝阳王被杀的消息传遍天下，必然有人会顶上光明顶上的元军，想要收拢至麾下。正道之危顷刻瓦解，她也会在武林中留下个神出鬼没的传说。 “此时我还需细想法子，你在此处等我就是。”杨敏并不觉得此举需要旁人协助，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敏府里的高手太多，她杀人之后要想全身而退，必然要有一个替罪之人，否则就算是汝阳王一系倒了，她落到朝廷手里也落不得好。 周芷若曾说，苦头陀就是光明右使范遥。不知道他听说明教总坛被灭之后，心情如何。 范遥这些日子来神思不属。他听说白眉鹰王殷天正和五行旗各处分坛皆派兵驰援总坛，青翼蝠王韦一笑也有人在光明顶附近见过，还有布袋和尚、冷谦……他们都回去了，而自己却还在这个日渐失去光辉的宅子里，做一些无用之功。 现在回去已经晚了。就算是他杀了赵敏，杀了王保保，也弥补不了他杀害教中弟子的过失，而且等他过去的时候，应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要么是那些伪君子攻占了光明顶，要么是明教与天鹰教的兄弟在开庆功宴，总之都不是时候。 一步错，步步错，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范遥吃完晚饭，一边往回走，一边再心里纠结思索，可没等他走回房中，就见旁边屋子的白墙上突然生出了一团红色的火印状痕迹，和明教的圣火一般无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赵敏身死 墙上冒火的这种手段在范遥眼里就是见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但他半点都没有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反而多了不少戒心，甚至面对闻讯而来的赵敏都要强压了怀疑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赵敏这两天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微微凹陷了下去，嘴角也不似往日般上扬，看人的时候眼里都多了些狠厉，连带着对他们也多了些怀疑。 范遥闻言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这时候，装作哑巴的好处就来了，只要有他不愿意说的话，他就可以只晃一晃脑袋，装作不知，也不必费心费力去编谎话，反而让人觉得老实可靠。 自然，赵敏也没有因他在附近就怀疑上了他，只是看着那个图案沉思了半晌，而后侧过头，问跟着她的侍卫，“明教光明顶有消息了吗？” “还是今天早上的消息，只有明教的尸首，那些江湖人士好像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范遥看见赵敏转过头问身后的人，虽低着头，做一番老实思考的模样，但心里却在思索，她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难道自己的身份被她怀疑了？ “我听说明教好像在总坛挖有密道？叫他们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赵敏说完又烦躁地看了眼前头的火焰，走上前，在墙上摸了一把，而后捻了捻手中的粉末，叫人把管家寻来，要问一问此处都有何人经过。 自然，毫无线索。 这地方虽然开阔，但实际上并无兵丁值守，只要摸清了巡逻的规律，府里任何一个江湖人都可以在墙上画出这种图案而不被人发现。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冒出这种东西来？是欺汝阳王新丧，赵敏靠山山倒，还是有明教之人混了进来，要报仇呢？也许是两者兼而有之。 赵敏冷着脸，晚上的时候府里点了一夜的灯。但府里依旧出了事情。这一回是离范遥很远的水榭，一个小丫鬟被人吊在房梁上，旁边还用血写了四个字，血债血偿。自然，那团象征着明教的血色火焰也没有落下，和明教的标志半点不差。 “难道是明教的余孽？”赵敏冷着一张脸，手指在鞭子上不断摩擦，摁耐住想要挥鞭丑人的冲动。现在这个时候，敌在暗，她在明，决不能自乱阵脚，叫人察觉出她的不安来。 是的，不安。自从她接到父亲被叛军所杀的书信时，她的内心便涌出了许多的不安，原本她从未放在眼里的那些残兵游勇竟然在投诚之后背叛，那些朝廷上的对头又借着外患，一个接一个地想要把她们踩下去，现在又来了这些神出鬼没、恃武行凶的江湖中人。早知如此，她就不该采纳成昆之计，叫他们自相残杀，而是直接派兵，灭了他们这些乱臣贼子，也免了今日的虎落平阳被犬欺。 跟在赵敏身后的管家死死地低着头，没敢说话。昨天，这个被杀的小丫鬟为了讨赵敏的欢心，故意当着不少的人，骂明教的孽徒死有余辜，还说可惜杀得少了，有那贪生怕死的竟然没有回去，也不知道明教的右使是不是早就叛出了明教，竟成了一只缩头乌龟。那言语，若是在场的人里有明教的奸细，恐怕她根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她果然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管家一想到此处就脊背发寒，眼睛也抑制不住地往昨日听见这话的几个人身上飘。但是每个人的神色都没有半点不对，看着都对朝廷和郡主忠心耿耿，义愤填膺。 范遥也是如此，但他想得更多了些。这时冲着他来的。那个小丫鬟为什么会当着自己的面无缘无故提到光明右使，难道真是巧合？不，肯定不是。事有人告诉了她，故意教她这么说，然后又杀了她，故意告诉所有人，这座宅子里有奸细，就是想要逼他出来，斩草除根。 但这个人又会是谁？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只是仅仅有一个猜测呢？范遥不知道，也没法求证，但还是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围的人。每一个都很有嫌疑，每一个人都藏着秘密，除非他再度行事被人所擒，否则跟本寻不到他。 等到众人散去的时候，范遥一个人回了自己的屋子。刚一进门，就看见桌上多了一群蚂蚁，密密麻麻地爬在一起。他原本想要拂袖将其扫落，但挥手的一瞬间，又停住了。这些蚂蚁好像组成了两个字，也许远看可以看得更分明一些。 范遥后退了一步，一跃上了房梁，自上而下，远远地看去，方才看出那桌子上晃动的叛徒二字。 叛徒。范遥慌忙从梁上落下，一挥手把蚂蚁尽数扫落，而后一拳砸在桌子上残留的蜜糖上。他不是叛徒，他是逼不得已的卧底，他守在元朝的赵敏郡主身边就是想要查探她们的阴谋，而后摧毁他们，为明教立一大功。 范遥在心里急急地反驳着，但心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弱，另一个质疑的声音开始突然响起。你真的对赵敏半点私心都没有，你真的愿意为明教舍身亡死？那你为什么在江湖人攻击光明的时候置身事外，又是为什么在得知汝阳王死讯的时候心疼赵敏，甚至半点没有想过要对在背后挑起争端的汝阳王府下手。 范遥一掌将桌子击成碎粉，而后坐在床上，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闷头调息，但却心绪烦乱，半点也静不下心来。 难道这几天那个神秘人的所作所为，仅仅是另一个明教中人发现了汝阳王府赵敏之前的阴谋，才故意行事吗？并不是为了针对自己，不，也是在针对他，针对一个叛徒。 范遥有些纠结，也有些迷茫。他本想暗中揪出这个始作俑者，但现在他有些不忍，又有些想要与他相认，但最终还是连门都没有出去，继续做得个两不相帮的架势。如果这个人被捉住，他就想法子去偷偷放了他，如果那人又闹出事来，并全身而退，他也可以一推干净，继续在此处等待。 范遥打好了注意，而后翻身上床，浑然不知自己今晚将要错过什么。 是夜，杨敏换了一身府里丫鬟的打扮，脸抹得蜡黄，又用眉笔、香脂把自己画得普通了三分，看着半点也不显眼方才出了门。 府里的灯火依旧大亮，连执宿的元兵也多了不少，但这些东西对杨敏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半点也激不起她的波动来。她依旧如昨日一般，脚步轻盈地跟在一队丫鬟身后，走过了后院，来到前头的灵堂里，帮着把供果撤下，而后悄悄把一截短短的正在燃烧的蜡烛放在巨大的白色帷幔中，和其他丫鬟鱼贯而出。 等到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杨敏慢了半步，躲过巡逻的侍卫，悄悄攀上屋顶，匍匐往赵敏的书房而去。赵敏的身边照例跟了不少的人，杨敏没有轻举妄动，依旧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上了火，而后慢慢放在垂下的灯笼上，眼看着那灯笼熊熊燃烧。 “着火了。”杨敏听着人群呼救的声音，悄悄隐藏在从四周跑来的丫鬟仆役里，静静看着赵敏在一众高手的保护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悄悄把身边一个仆役扣住，将人拖到阴影里打晕，换上了他的衣服，并随手往脸上抹了圈泥土，扯了块黑色的布，正要挡在脸上，忽然看见了一旁的小厨房。 “可看见了放火的人？”赵敏还未说话，旁边的番僧便先问出了口。但一直守在外头的护卫却迟疑了一下，颇有些犹豫地说，“最先起火的是屋檐下的灯笼，也许是蜡烛倒了。” “是吗？”听见这话，所有人都将信将疑，赵敏也在心中慢慢呼出一口气来。这几天的事情越来越多，跟在她身边的人也越来越让人怀疑，有的时候，她简直不知道应该信任谁，又应该怀疑谁，只能每天都带着一大帮子人，但每天府里又会冒出新的事来。 “禀，禀郡主，灵堂着火了。”赵敏的心立刻就紧了起来，但面上半点未变，甚至还更沉稳了些，“我们快去救火。” “是。”身边人齐声应答，没有人发觉，少了一两个人。 灵堂里火烧的不大，但牌位也没有救出来。汝阳王的尸体已在叛军杀进王府的当日便成了一堆灰烬，如今堂上供奉的不过是些衣冠冢而已，不过即使如此，赵敏看见之后还是再心里难过万分，以致晚上根本睡不着觉，半夜叫了小厨房做宵夜上来。 而鹿杖客则在搂着侍女回屋的途中，看见了等在门口收拾得如神宫仙子的杨敏。 “杨姑娘？”鹿杖客一见是她，又露出那肆意的眼神来，推开侍女上前两步，“你来寻我何事？” “自然是有要事与你相商。”杨敏看着鹿杖客的笑容，半点也不曾犹豫，往前迈了半步，五指成爪，上来就使出了毕生绝学，直取他性命。 “尔敢。”鹿杖客到底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虽有色心，但武功卓绝，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竟然急急向后滑了数步，没叫杨敏的手指插入至脑袋中，只是在上头浅浅地划破了几条血印。 “我今日就好好教训教……”鹿杖客话刚说到一般，便双手捂住了脖子。原来杨敏早在手指甲中藏了剧毒之药，遇血封喉，鹿杖客一时不查正入瓮中，想要张口呼救却只能发出呼呼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坚持不住，双膝跪地，气绝而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竟然是她 “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没有看见。”与鹿杖客一同回来的侍女还没来得及走远便看完了全程，腿都吓软了，连站都站不住，直接坐在了地上半点跑的勇气都没有。在她看来，杨敏就像是一个鬼魂一样，也没见她腿上动了，身子就能直直地前后上下跃纵，而那五指成爪的模样更有那老辈口里厉鬼索命的姿态，仿佛置身坟场。 “那你看见什么了？”杨敏本来没想要杀这个胆小的侍女，但她简直太有存在感了。虽然没有尖叫出声，但所在地上，一个劲儿颤抖还自言自语的样子着实叫人不放心。到底还是走上前去，冷冷问了一声。 “我，我看见有一个黑影向鹿大师扑了过去，然后鹿大师就倒在了地上，我也跟着就昏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影子是什么东西。”侍女看见面前杨敏落在她面前的影子，哆哆嗦嗦地说着谎，心里无比期盼自己就这么一小子晕过去，等到明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艳阳高照，也不必在面对她了。 “不错。”杨敏点了下头，抬手在她后颈击了一下，看着她软软瘫在地上，而后转回到鹿杖客的尸体旁边，摸出一小瓶粉末来。 这个，就应该是传说中的十香软筋散了。只是看不出是毒药还是解药。不过却也无妨，正好可以用在另一个人身上，试上一试。 鹤笔翁在赵敏院子外守到下半夜方才回去。虽然汝阳王身死，他也收到了赵敏敌对一派，大元太师的招揽信，但并没有因此背叛旧主，甚至反戈一击。而是偷偷瞒了下来，连他的师哥都没有告诉。在他看来，王爷没有了，还有小王爷，汝阳王府早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而当朝太师的势力还是出不了朝堂，就算是得了元顺帝这么多年的扶持，依旧没斗得过汝阳王府，这就是明证。可惜了王爷，要是他还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还是逍遥自在地围堵江湖上那些自以为是的臭虫，眼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然后捉起来，废了他们的功夫去做苦役。 鹤笔翁最讨厌的就是江湖中人的风评。他和师哥相依为命，明明武功高强，就因背后无强大的门派师承，竟落了个阴邪的名声。既然如此，索性就投了朝廷，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过着，陪着千金万重的小郡主，把那些当初看不起他们，憎恶他们的人都狠狠踩到地狱里。 鹤笔翁一想到此处就忍不住掏出随身的酒葫芦，想要来一口。但他在外头折腾了一晚上，葫芦里的酒都被喝光了，只能粗暴地推开门，看看房里还剩多少酒。 一进门，桌子上的酒坛子就跟发光了一样，吸引住他的目光。 鹤笔翁也没用碗，打开酒坛先闻了一口，也不知是自己馋酒的缘故还是果真如此，他只觉今日送来的这坛与往日不同，似乎更加香醇了一些。当即便抱着坛子，喝了个伶仃大醉。 杨敏怎么也没想到，鹤笔翁的警惕性竟然这么弱。她走进屋子站了半晌了，鹤笔翁还是抱着那被下了药的酒坛，趴在桌上，睡得呼呼作响。 算了。还是把他手里的十香软筋散给拿了，至于这两人谁的是解药，谁的是毒药，她再找旁人试验就是。 杨敏打定主意，走到鹤笔翁身边用手一探，正要抹到他腰间，就觉鹤笔翁动了一下，似要抓住自己的手，立时便改了路线，狠狠拍了鹤笔翁一巴掌。却没想到，只这一下就把鹤笔翁打倒在地。 “原来你师哥那里的是十香软筋散。”杨敏一见鹤笔翁慌慌张张地伸手在自己怀里掏来掏去，立时明白了这里头的关窍，立时伸手点了他的穴道。双指一并，直接划开他的衣衫，拾起一个和鹿杖客怀里一模一样的小瓶子，收进怀里。 “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给你个痛快的。”杨敏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鹤笔翁一眼，一脚踢在他的脑袋上，立时脑浆混着鲜血碎了一地。 杨敏本来转身欲走，但看着流了一地的血，又停住了，随手拿起一截树枝，沾着血迹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范遥在第二天天蒙蒙亮得时候被门外日渐嘈杂的声音弄醒，开门往外看时，只见原本在各处伺候、守卫的人都已不见了踪影，好似刚才过去了一窝蜂的人，现在此处又一个人都没有，好像一切都乱了套。 是的，一切都乱了套。范遥出门之后，平日里都会与他点头行礼的仆役，此时都低着头闪身躲避，非但没有人敢与他的目光接触，甚至连看见他的身影都远远的避开，特意去行更远的路。 范遥心里暗暗纳罕。其实昨晚灵堂失火的动静他也听见了，只是当时无比纠结，因此便未曾动弹，难道说就因为这一件事，自己便被人怀疑？不对。赵敏若真是疑心了他，必然要派人来此，绝不会放纵他一人四处乱窜。必是这宅子里有发生了什么大事来。 “苦大师。”范遥刚定了定神，便被前头急急走来的摩诃巴思叫住，“出大事了，您随我来。” 范遥点了点头，沉了神色，跟着他一路往里走，竟然到了赵敏的闺房。 “苦大师请。”摩诃巴思挥退了旁人，就要把范遥往里屋带。范遥心内戒备，自然不肯轻易进去，一双脚扎在原地半点不动，手和脑袋一起晃动，整个人都写满了拒绝。 “里头郡主出事了。”摩诃巴思本不是范遥的对手，也劝不动他，只好低头凑近了他的耳朵道，“郡主被人下毒身亡了。” 什么？范遥震惊地抬起头，差一点就要说出话来。幸好他装了这些年的哑巴，嗓子早已艰涩不堪，一开口便出了嘶哑至极的声音，自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连比带画，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掩饰住了刚才的不慎。 不过此事摩诃巴思也是心神巨震，根本没发觉他的异常，只顾着把他拉进屋子去。一进屋便见赵敏仿佛睡着了一半，趴在桌上，表情极为安详，但面色却已然变得青白，应是早早就中了毒了。 “昨天我们一直在外间守候，只是半夜的时候郡主叫人送了点夜宵来。府里的规矩您也知道，每餐都要人来试毒的。当时那试毒的丫鬟倒没什么事，郡主也就跟着用了。谁知今早，府里的管家积极来报，说又死了个丫鬟。我们原没在意，可一进屋就见了这番景象，等查探了那死的丫鬟才发现，竟然就是昨天试毒的那一个。”摩诃巴思心里忐忑的厉害，这地方他不能呆了，但现在投奔小王爷，怕是会得个护主不力的大罪，因此想拉着范遥同去。 原来如此。范遥点了下头，这也不是个多高明的法子。天下间隔一两个时辰再发作的毒药多了，只是大家谁也没想到，这个下手之人竟然会这么快就对付赵敏郡主，这才疏于防范，酿成今日之事。 那玄冥二老和其他人呢？范遥看完了尸体又冲着摩诃巴思比划，他总觉得行事之人应该是一个高手，绝非普通仆役侍卫。 “已经着人去请了。”摩诃巴思叹了口气，若论他的意思，那玄冥二老的功夫虽然高强，但为人太过桀骜不驯，并不听话，不似面前这个苦大师，平日对自己戒律甚严，但是看着就比旁人更可靠一些。 范遥点了点头，很快就等来了玄冥二老的死讯。 “玄冥二老武功高强，竟然会被人无声无息地杀死在院子里？”摩诃巴思听闻之后立马扭过头来，看向范遥，“苦大师，咱们一起去看看？” 好。范遥自然点头应了，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能耐，竟能击败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 鹿杖客的尸体旁边倒是倒着一个小侍女，醒来时候只是呜呜地哭，说是见鬼了。她说昨天搀扶着鹿杖客回来，刚一进院就看见一个黑影迎面扑来，她立时就被甩到了一边，崴了脚，也不敢看他们，结果打斗的声音很快就没了，她的脖子上紧跟着狠狠一疼，再醒来的时候，就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范遥看了下她的脚，右脚踝果然肿了个大大的红包，看着分外可怜。 “那人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范遥示意摩诃巴思问了这一串话来，那侍女本事这宅子里伺候的，本没怎么见过杨敏，只是觉得面熟，昨晚又被吓傻了，此时问来，更是一问三不知。 “杀了吧。”摩诃巴思挥挥手，一旁的侍卫立时便拉着她要出去砍了，那侍女立时被吓破了胆子，惊叫道，“我看见她是个女人，是这次跟着郡主一起回来的，大人，饶命啊！” “你还知道什么？”摩诃巴思一听这描述就就想到了杨敏，他早觉得这女人身份怪异，武功奇特，怕是与明教或是峨眉派等武林人士有什么勾连，没想到竟成了真的。 “剩下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那侍女哭画了脸，生怕被殉了人。可巧去鹤笔翁屋子的人来了，救下了她。 “还留了字？是什么？”范遥闻言也竖起了耳朵，难道是熊熊圣火什么的？ “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峨眉周芷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再现金花 范遥在元大都对着满院子的尸体暗暗发狠，想要上天入地，去寻这个峨眉周芷若的时候，光明顶的密道里也是愈发的难捱。 所有的断龙石都已经放下来了，不过有一处石门可以用乾坤大挪移的功法推开，只要外面的元军撤了兵，在密道里闷了许多天的正道人士就能从山脚下的一处洞口出来。但是，外面的元军似乎铁了心要扎根在这儿，密道里甚至时不时能听到外面敲击的声音，所有人都因此绷着一根弦，日夜不安。 密道里少见外头的光，也不知过了多少天的光景，外面动静忽然就停了。那一日，丁敏君正寻了一处角落暗暗调息，竟听见静虚与人说话，说她把乾坤大挪移第一层已经练习自如了，心里不由愈发着急烦闷，再也静不下心，不敢在练，怕如了那个殷离一般，走火入魔，伤了心肺，连床都起不来。因此故意去了门口的通风处，想着那边的人少，省得有人在自己前头晃得眼晕。 密道里透风的地方不少，但与外头的呼吸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半山的低洼处。那附近似乎有一条小溪或是河流，头顶的巨石板上都长满了绿苔，下头的地上也很滑，地上的石板被凿出了许多凹凸不平的小槽，里面常年积了点点水来。 丁敏君刚来此处的时候满怀心事，站了许久方才觉得四周静得厉害。密道的火把早就熄了，幸好此地能看见点自上漏下的阳光，照在丁敏君身上，让她知道自己还是一个活着的人，而不是生活在墓穴里的行尸走肉。 丁敏君被这突如其来的静谧惊得心中一跳。她转身欲走的时候，脚下一滑，手想抓住墙壁，停住身子，但只抓了满手的苔藓，整个人失了控制，狠狠地摔在地上。 “啊。”丁敏君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恐惧，惊叫出声，可下一刻，墙壁的回音就传到她的耳朵里。她被突如其来的回音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就看了眼上头的石板。前两天元兵还在这石板附近挖了许久，但是一无所获，要是他们听见自己的声音，必然会愈加奋力，想要捉一个活的好邀功请赏。 但过了许久，外面都再也没有动静传来。 丁敏君站起身，敲了敲头顶的石板。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一点动静，仿佛这密道的里外都只有她一个人。 周芷若得到报信之后并没有马上松懈，命峨眉弟子联络各派，探寻了所有入口和石门通风之处，整整守了半日，等确信外头半个人都没有了，方才推动石门，带着一小队人出了密道。 她们出来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太阳高悬在天上，刺眼的日光透过树叶斑驳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有心情去享受这难得的日头，而是提着心，在自半山腰分成两路，一路往山顶，一路往山下，探寻元兵的踪迹。 周芷若带着人去的是光明顶。只是这回所见的光明顶与数日之前的已是大不相同，上面的亭台楼舍如今已经尽付一焗，只见残垣断壁，满目焦土，四处都挖了巨大的坑洞，有的是为了寻密道的，有的是为了埋尸骨的。 事到如今，也分不出那坑洞里横七竖八的骨头下面到底都是谁人烧成的灰烬了。明明是一日午时，艳阳高照，阳气最盛的时候，可周芷若还是因此多了些苍凉孤寂。她微微垂下脑袋，站在一处巨大的尸坑上头，自上而下地望着里头的黑灰的一片。 也许等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如此，被烧成了一把灰，随风而去，可能会留下几块焦黑的骨头，但也许根本就和旁人分不出来，胡乱散放在一起，作为她活在这世上最后的证据。 周芷若的想法旁人半点也不知道，但与她同来的宋青书却在搜寻一圈，发现此处无人之后，看出了她的异常。 “芷若。”周芷若被身后的声音一惊，收回自己想要跳进坑里的冲动，转头看向身后，原来是宋青书。这几天她忙着与各派的掌门长老打交道，话都没和他说几句，这时候看去，才发现他的脸上多了一小圈胡茬，凭空沧桑邋遢了些许。 “宋少侠。”周芷若想起这几日除了送与乾坤大挪移手抄本时，与武当的人说了两句客套话，竟然一直少于他们交流，不由换了个口气，软了眼神，“青书。” “一直没恭贺你，做了峨眉的掌门。”宋青书此时才觉出尴尬来。若论年纪，他比周芷若还要大上好几岁，可论上辈分，峨眉掌门自该与武当掌门一个辈分，他凭空比人又小了两辈，更显得一事无成了。 “师父抬爱，众师姐妹给个面子罢了。”周芷若本来对宋青书怀着些愧疚之情，虽非有意，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因此也不愿再伤了他，慢慢开口，随意答了一句。 “灭绝师太善于识人，她喜欢你，本就是该当的。”宋青书说完这话便觉得不妥，立马便转了话题，故意道，“对了，我自得了你寻来的乾坤大挪移，不知怎地竟然觉得并无上面所书，异常难练，短短几日功夫就练到了第三层。我看父亲、师叔他们也是进步神速，峨眉的师姐妹似乎也练得很快，总觉得这门功法，好像与我们有缘一般。合该落在我们手里。” “除了武当和峨眉，修习进境最快的，就是少林了。”周芷若说到此处，原本柔和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看着面前的宋青书道，“你猜这是因为什么？明明崆峒、华山还有丐帮的掌门长老功夫与咱们三派不相上下，为何独独咱们进境快些。再细说起来，更是峨眉、武当相较少林所学更快。” “你是说，九阳？”宋青书刚说了两个字就看见华山派的徐坤子来了，立时不再说话，两人一同转过脸去，朝向他。 “山上并没有人，元军应该是撤兵了。”徐坤子早看见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但想起这两日听说过的种种传闻，也就没不识趣地开口相问。听说这位周芷若和寻出的峨眉弟子半点都不一样，似乎与武当的宋青书情谊颇深，又和朱武连环庄的卫璧暧昧有加，半闺誉都不在乎的模样。不过作为一个外人，他自然不好当面说峨眉掌门的不是，甚至连当初师兄弟身死的那一笔糊涂账都抛在了脑后，不再探究。 “也许是他们的首领出了事，上头自顾不暇，也就没空理我们了。”周芷若心知要探寻消息还得下山，但是担忧赵敏还在，只是故意扯开网子，骗他们危机已解，悄悄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人，等着要捉他们呢。 可这些话总不能与他们说。周芷若心里叹了口气，担忧之色半点未减，收拢了来光明顶上探寻的小队，准备回去传给各派消息。可刚下到半程，离密道入口还有好久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然出现她的面前。 “咳咳，咳咳 ”面前的人弯腰驼背地拄着个拐杖，似乎咳得喘不过气来，背着周芷若等人，身着一袭布衣，头发花白，整个人都因为咳嗽没有半点力气，只顾着倚在拐杖上慢慢喘息。 骤见这般病弱的老妇，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甚至有两个沉不住气得已经拔出手里的剑来，直直指着前方。盖因这地方已经大战过一月，平常百姓早走的走，逃的逃，就算是没走的，遇上了穷凶极恶的元军，也绝不会留下性命来。这老妇看着病弱，但元军刚走，她便来了，想也不是个普通人，自然无一人敢掉以轻心。 “请问，谁是峨眉周芷若啊？”这老妇慢慢转过身来，头一个入了周芷若眼的就是她手里的那串纯金的梅花手串，金灿灿的，一眼就露了身份。 “在下便是。”周芷若往前上了一步，原本紧绷的脸上竟多了些气定神闲的笑意，“金花婆婆，久仰大名。” “你竟然听说过我。不错，我曾与你师父切磋过两招，你知道老婆子，也没什么。”金花婆婆半句也没提殷离，不知是因为不知其身在何处，还是因为她本就对这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娃子没多上心。 “可能不止。黛绮丝。”周芷若话一出口便觉一股劲风袭来，立马向后一仰，躲过了飞来的梅花，而后定定地看着面前忽然间严肃起来的金花婆婆道，“您又何必着急？前些天我们攻上光明顶的时候，您这位紫衫龙王不还是神隐呢吗？怎么这时候倒是来找我了？是为了问你的女儿小昭，还是问乾坤大挪移呢？” 周芷若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位金花婆婆。明明是来中途明教潜伏盗秘籍的，却半途而废，遇上个韩千叶就跟着人喜结连理去了，生下了女儿老公死了，方才想起自己原本是为了什么来，千方百计地又要女儿回到光明顶上盗取乾坤大挪移。路行半途，听说了屠龙刀的消息，又想要去寻宝刀，半点定性都没有，也不怪她一事无成，最后是好运叫小昭遇见了张无忌，偷学了功法，否则母女两人都要被绑在火上，烧成焦炭。 “好大的胆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招揽龙王 周芷若只听得一声暴喝，身体就下意识地往外一斜，避过金花婆婆攻来的残影，而后长剑连扫，正中她手中那根拐杖，金锐碰撞之声一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宋青书等人本还在戒备，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被周芷若蓄意挑衅中的消息击得楞在原地，等到他们一个个缓过神来的时候，只见两个人女子早已缠斗在一起，一招一式都快如闪电，有时候明明见金花婆婆使了一招避无可避的攻击，但周芷若竟后发先至，甚至比她的招数还要快上几分，狠狠地在半路拦住，叫那金花婆婆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金华婆婆与周芷若斗了数十招，竟然半点上风不占，甚至有了些隐隐落败之势，心里愈发惊骇，因此拼着受其一掌，退出了战局。 “原来我小看你了。”金华婆婆捂着胸口，暗暗睥过来，自上而下地扫了周芷若一眼，冷冷道，“没想到，圣教的功夫，你倒学得这么快。” “谬赞了。”周芷若知道她说的是乾坤大挪移的功法，也不回避，反而故意刺激她道，“我学得时候比师父还长些，如今也不过练到第六层而已，我师父灭绝师太，已然练到第七层了。可惜，到底是海外传来的功法，与我峨眉的内功不甚相合，到底没有练至臻境。” 周芷若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实际上却狂妄至极，听得金花婆婆险些压不住心里的血气，要冲上去与她大战三百回合。可惜她也知道，如今这般光明正大的相斗，她全身而退倒是不难，可要再进一步，与周芷若打个平手怕都是痴心妄想。这才使了短短几招，她便眼见着周芷若的招式从生疏到渐渐纯熟，内力越来越猛烈，仿佛刚开始时是因为人家才睡醒，身子还没活动开，才叫她抢了个先手。 金花婆婆心里恨得要命。她寻了这乾坤大挪移半辈子，一无所获也就罢了，竟然叫这刚来几日的小丫头捡了去，还练成了，故意在自己面前使了来气她。这也就罢了，她还把这功法当做外头菜地里不值钱的白菜，随处送人。当时在光明上跑出去的明教之人都与她说了，那日鹰王当着众人的面，叫破了她的功法，她竟破罐子破摔，说要见者有份。再看如今跟在她身后的这几个人，只看衣服功法便知没两个是峨眉的，他们如此以周芷若为尊，站其身后，不就是因为周芷若有恩与他们，把那功法献出来了么。 金华婆婆倒是未曾想到，灭绝师太竟会把峨眉的掌门之位传给周芷若。因此见刚才众人众星捧月般把周芷若簇拥在中央，只以为是因其武功高强，和明教的功法之故，半点没往她身份的地方上想去，自然是越想越气恼，越想越愤恨。 “好厉害的嘴皮子。这次老婆子倒是稍逊一筹，咱们且待明日。”金华婆婆是个能屈能伸的，眼见着自己讨不到好也就不再纠缠，想等她落单的时候，使个法子，也叫她明白明白，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周芷若没想到金华婆婆被自己刺激成了那番样子，竟然也只是试探了一把，探得了她的根底便转身而走，不由上前一步，唤住了她，“左右这功法已经送与不少人了，再多你一个，本也不多。” “你说什么？”金华婆婆的步伐迅如脱兔，再来一次还是叫周芷若一惊。她内功倒是扎实，可若论轻功，尤其是在近处，论迅雷如电上，倒是比不上那些借此成名的高手。只能强撑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着凑上来的金华婆婆。 “我说想招揽您，入峨眉。”周芷若强压下自己伸手想要推开金花婆婆这张假面的欲望，脸上多了些真诚，继续开口劝说道，“您在海外的身份您的也知道，本来就回不去了。你们乾坤大挪移功法流传甚广之事，早晚会被总教知道，就算你拿了回去，也不值钱了。反正你现在也是无牵无挂，峨眉派女子众多，也无甚拘束，你在此修养岂不甚好。况且殷离也在峨眉，你还能见她。” “你这小丫头，不光胆子不小，野心也不小。学了两天功夫，竟连我的主意都敢打了。你可问过你师父峨眉掌门，敢不敢收波斯总教的圣女，中土明教的紫衫龙王？”金花婆婆听见周芷若说这话，一张嘴就笑了出来。刚才那般喊打喊杀的讽刺虽不中听，但也属意料之中，现在这话，落在金华婆婆耳朵里，可就真成了梦话了。 金华婆婆这话一出口，周芷若还没说什么，跟着的正道弟子面色却都古怪起来。论理周芷若这般想要招安魔教，叫他们弃暗投明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各派都知道，但都是当个笑话看，没想到，她这回又是奔着人家的高手去。现如今正道各派已是平了光明顶，死在他们手上的魔教弟子更是不计其数，人家与她周芷若的仇还论不完，入峨眉派，更是痴心妄想。但金华婆婆不知周芷若已做了峨眉掌门，这话一问，倒似故意把脸送了去，明晃晃叫人往上头扇巴掌呢。 周芷若闻言倒是多了丝不好意思。她这些正道之人在密道处了十数日，都熟悉了。周掌门三个字虽听了不少，但总觉得是自己人在说，这般骤然要与外人解释炫耀，倒叫她生了两分抱赧之情。 “实不相瞒，芷若前些日子得师父错信，已将峨眉掌门之位传与我了。因此芷若与前辈所说，一言一词皆无虚处。左右您也没有旁的去处，不如先与芷若一起回峨眉落脚。万一贸然出海，反碰到了什么宝树王，就不好了。”周芷若说前头的时候脸上还微微有些红，到了后头暗暗威胁金华婆婆的时候，这一丝红晕便悄悄褪去了，眼睛里也多了些光，正击在金花婆婆的隐秘处，叫她如遭雷击。 “你说的很是。”金华婆婆，也就是黛绮丝，旁的倒是不惧，可她自小在波斯总坛养大，十二宝树王的功夫强悍早已深入其心，就算是长大了，自己功夫也练得不错，一想到要与他们对战，自己便先怯了五分，再提不起战而胜之的鼓气来。因此被周芷若这么一吓，也忘了刚才听见周芷若成了掌门的事，一心只想到他们要来捉自己回去，活活烧死，以正教规。竟顺着周芷若的话，点了下头，似乎真正听进去了。 “峨眉如今人人都在练乾坤大挪移，你若是愿意，我也可送你一份。平日也无需你做什么，只要像那少林的外门弟子一般，护持峨眉便好。自然，峨眉也会给你个栖身之地，免得落到总教手里，祭了火神。”周芷若怎么也没想到金花婆婆竟然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甚至连连点头，半句驳斥都没有。细细在脑海中一思索，大约也知道了她的心理。据说那些训象之人就是从小把象鼻子用绳拴着，系在地上的木桩子里，令它们逃脱不得，等到小象长大成了大象，对绳子的恐惧依旧存在心中，就算那绳子只是系在一颗羸弱的小树上，也半点不挣扎，安安静静地守着地方，等着主人来。 原本周芷若只是因为刚才金花婆婆的功夫实力叫她眼前一亮，方才生了招揽之心，此时想到其过往，心中多余的善良之水就像是涨了潮的大海，瞬间便蔓延到河堤上。 “您以为如何？”周芷若看着黛绮丝，仿佛透过那张苍老的假面看见了后头的绝世风华。 “正好，本来我也想再会一会灭绝师太。”金花婆婆不露痕迹地看了眼自刚才起便悄悄围上来的众人，依旧嘴硬了一句。二人身后，宋青书、徐坤子等人虽也听过魔教之人自称是明教，但什么波斯、什么总教、什么圣女……这些对他们而言，单个词都听得明白，可合在一起，又不明白他们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但看两人这般尽释前嫌的意思，心中对周芷若有多了些不同的观感，有些原本只觉得她运气好、命好的弟子，现在方才模模糊糊明白了些许，为什么正是春秋鼎盛的峨眉的灭绝师太要传位与她。 “别来无恙啊，灭绝师太。”灭绝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在此处遇见这位高手。上一次相遇之时，正是她清理门户，挥泪杀爱徒之时，此时再见，很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金花婆婆。”灭绝师太刚说了四个字，就看见另一队去山脚下查探元军之人也回了来，一时顾不上说话，跟着旁的掌门帮主，直直看向他们去。 “元军已经撤兵了。”领头的是昆仑的班淑娴与何太冲，她一进来，眼睛就直直盯着周芷若，“听说是因为汝阳王和他的郡主遇刺，太师与汝阳王府的小王爷争权，方才收兵回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