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戏精夫妇》 第1章 第1章 窗已关死。 门也封锁。 整个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活人。或者说,一个活人,一个半死不活。 有点冷。 感觉有什么从自己身体里流淌出去,连带着自己身上所有的暖意,一股一股的,和小溪流淌一样。 应该是血。 从最上方朝下看,该是一大片的红色,如泼墨一样,以她为中心渲染开来。瓷白面庞,绝色锦衣,满地血腥,美到了一种极致。 旁边有人跪抱着她。 抱得很紧,仿佛要将她整个身子都捏碎。 这人身上很温暖,却救不了她渗入骨子里头的冷。飘飘忽忽,好似下一刻就能陷入漫长而又浪漫的冬眠。睡过去就不会冷了。 那人很伤心。 伤心得让谭潇月觉得自己的眼角都有泪水,抑制不住在落下。 她的双眼只能睁开一点点的缝隙,眼前的一切都是碎片一样的色块。她看不清所有的状况,更看不清那个人。 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她想让他不要哭了,哭能有用,她早就飞升成仙了,哪里还用得着陷入如此尴尬境地。 直到她陷入黑暗,起起伏伏踏过漫长征程,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白发白须老人,她都没能开口说出话来。 太惨了。 一时间,谭潇月只觉得刚才抱着她的人太惨了。 她自己死了一了百了,那人却活着还要痛苦。 天妒红颜 苍天不公 老子还能再活八百年 “别走神。”老人穿着一身华服,面色肃然,这般与她说着。 你让我不走神,我就不走神,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谭潇月心里那样想,但还是被老人衣服上的图案吸引走了注意力。 她已经好几年没见过如此繁杂花俏的衣服了,和唱大戏的差不多,看着就很厉害。 “从今日起,你就是锦衣卫的一员。”老人手背在身后,挺直着腰板这般与她说。 锦衣卫 谭潇月惊“朝廷终于沦落到要无知幼儿来拯救了么我才六岁”除了吃饭睡觉打架,其它什么都不会 老人忽然就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了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椅子上,晃晃悠悠,脸上带着一丝笑。 椅子是红木制成,把手上面的浮雕很是精致,有龙有凤,椅背上镂空的图案缝隙里清理得干干净净,一看就很讲究。 “指挥使。”谭潇月知道他的身份,“别的锦衣卫能养大象,我也要养大象。” “养你个锤锤,你比大象还能吃”老人笑骂,“你这根骨,不学武就是浪费。” “就我这张脸,学武也很浪费。”谭潇月摸上自己的脸,长吁短叹。 老人又是在那儿哈哈大笑,早没了当年初见时的那点严肃。 锦衣卫,身穿一身锦衣的侍卫,原本就是仪仗队的。一个个初入锦衣卫时,最大的要求不是什么文武双全,不是什么根骨惊奇,更不是要有什么罕见技能,而是长得好看。 容貌要常人之上,就连身高都有着一定的要求。 谭潇月看着指挥使笑,继续叹息自己,明明可以靠脸吃饭,现在却沦落到要靠本事吃饭。 她看不顺眼指挥使,干脆转身用轻功入了一个宫殿。 进了宫殿,外头的天却忽然暗下。 宫殿内到处都是红蜡烛,高高低低,照得整个地亮堂堂且红彤彤。房梁上头到处都挂着白色的纸和布,上头有用朱笔写点什么,可惜谭潇月根本看不明白。 居于正前方的桌子上头全是牌子。由高到低,自上而下,摆满牌子。牌子上写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边上还有小字。 夫妻摆在一块儿,子嗣摆在下一层,一层接着一层,最底下就是最新的那层。 牌子前头,是祭祀用的贡品。瓜果糕点和鸡鸭鱼肉都有,都是新鲜的。 但谭潇月知道,那些都不好吃。 因为吃食不会放盐,瓜果味道酸涩。 这是一个很大的宗族,绵延了好些代,直到今朝。 有一个人身穿一身玄黑,背对她站在那儿,将一块黑色金边的牌子摆上。 谭潇月想要看清楚那块牌子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往前走了两步。她凑近了看,发现上头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工工整整的,字体和旁边的那些个名字都一样。 就是名字下面还带了一朵小花,怪可爱的。 她友善提醒了一声“大兄弟,我还没死呢” 这一声吓得那人差点摔了个踉跄,随后张望了下四周,最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是蛮多的,不过谭潇月懒得听,半句都没听进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人的脸是很清晰的,清晰到谭潇月心中微动,却记不住。 像是玉石雕出来的人,面上没有丁点瑕疵,还偏生棱角分明。眉毛和眼睛都如墨点染一样深邃,凑近了看,睫毛轻颤,直刮在人心尖上。 谭潇月眨了下眼,还是没能记住这长相。 就余下一点被容貌震撼的念头。 这人放下了牌子,很快就出去了,徒留谭潇月一个人在这屋子里。 她也不嫌寂寞,只觉得这儿挺好看的。 宫殿柱子上还有龙,和指挥使椅子上那些个缺胳膊少腿的伪龙不同,这儿有的是真正的,独属于皇家的龙,眼珠子都点上了,仿佛下一刻就能从柱上一跃而出。 谭潇月拔出了自己的绣春刀,跑到柱子那儿,对着柱子比划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刻下谭潇月到此一游。 破坏古物,十分不要脸。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谁 谭潇月神情不变,眼微微下垂,陡然转身,将手腕短箭吹出。 “咻” 谭潇月猛然睁开了双眼,看到进屋来的人,幽幽叹口气“昨晚一晚上就光顾着瞎做梦。你怎么进屋又不出声” 门口门框上短箭没入木头大半,尾巴梢轻颤,彰显着谭潇月刚才用出的力道有多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悄无声息走进门的少女穿着一身侍女襦裙,笑弯着眉眼,微微欠身“小姐,是我不对。” 她长得颇为清丽,搭配着侍女衣服也显得好看。那双灵动的眼眸,带着轻微的笑意,不说话都能传递着自己略带欢喜的情绪。 “灵云现在倒是客气了。”谭潇月踩下床,穿上了鞋子。 被称为灵云的侍女起身。她两手指捏住了门框上短箭的尾端,稍用力才将其拔出“今日是您过生儿。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出门的么” 过生儿。 谭潇月看眼窗外估了时辰“宅子里的东西都送来了” 灵云应声“夫人都送来了。该有的东西都有,还有大少爷随了礼,送了一把弓,说是盼着您养好身子,等再过两年身子肯定就好了。” 她说完这话,当着谭潇月的面取出了自己腰间袋子里的瓷瓶。开了瓶口,她将短箭浸入又取出“麻药我给您再上一层。” 男子过生,又叫做悬弧日。出生时,就会挂一把弓在外头,以至于后来再过生,就会这么戏称。 这大少爷是真情实意,希望谭潇月这个嫡系妹妹能养好身子。 “收了都放库房里。”谭潇月穿上了衣服,到梳妆台前将头发束起。 海上贸易已开,这光面玻璃的镜子即便有点糊,倒还算是能大体照得出人脸。 镜子中的稚嫩少女,此刻只有十四。然而即便只有十四,也能看得出其面容姣好,肤如凝脂,尤其是那双凤眼,微微狭长,世称瑞凤,眼尾微微上翘,好看得紧。 她两颊带着一点初醒来的微红,就算不用胭脂水粉修饰,照样能吸人眼球。 唯独可惜这容貌的主人,半点没在意自己这样貌,束完发就从镜前移走了目光。 灵云上前替谭潇月整了整衣服“小姐可真好看。” 谭潇月不在意样貌,但也清楚自己这样貌多惊人“不好看,也不会在谭家了。” 灵云明白她的意思,声音柔和下来“您说得是。” 谭潇月回想昨晚的梦,已记不得多少。 她自千年后一闭眼,哪想一睁眼已成了不知何朝何代的一名幼童,无父无母被人捡走摸了骨,放在暗卫里头操练。 养了几天养好了点,又被人发现容貌上佳,转头被带去见了人,莫名其妙进了锦衣卫。 生辰说来说去,其实不是她的。 倒是入锦衣卫的时间,现在掐指一算,已有两千多天,再过些日子,就是三千天整。 她入锦衣卫没多久,就到了谭家,挂在了当时刑部尚书谭秩的长子名下,而灵云没过多久,就被送来和她合作,做她下属兼侍女,顺带替她打掩护。 谭秩如今已有六十五,自五年前从刑部尚书位置上下来,如今天天就在家里头写诗养鸟,日子过得可惬意。当然,从刑部尚书位置上安然退下,不仅能惬意,而且是能得意的。 谭潇月走到桌子旁,将那短箭插回自己手腕饰品处,听着短箭“咔擦”一声入了卡槽。 “好了,出门放放风。对外就说” “就说小姐今日心中欢喜,可身体着实不适,便打算在屋中静坐念经,望家中往后一切照旧,日日安好。” 两人对视一眼,谭潇月笑嘻嘻,灵云笑眯眯,一拍即合。 谭家在京城里,算是有名讲规矩的。 按照礼制规矩,白纸黑字写在册子上,自家住的地儿,皇上住的,那叫宫。藩王住的,叫府。官员住的,叫宅。寻常老百姓住的,只能是叫做家。 有的老百姓有了钱,买了官,就给屋子叫宅,朝廷现今倒是也不怎么会去管了。 天下安稳的时候,官员们不会给自己寻那些个麻烦事。 谭家祖上早年就有功,即便这样,至今挂的牌匾,却还是谭宅。那官居一品、二品,厅堂五间九架的规矩,绝不逾越。 谭家前些年当家的是当时尚且在刑部当值的谭秩,如今则是谭秩的长子谭坤,而后院则是由谭坤的妻方氏管着。 “这几年家里头,也实在是辛苦你们两人了。”谭老爷子此刻正和自己的长子长媳说着话。 谭秩已六十五,胡子和头发早已斑白。六十耳顺一过,他不再坐在尚书位置上,回到家里头,人说话都变得平和起来。 当官的时候,人们称他一声谭大人,现下,他更喜欢别人称他一声谭老爷。 人这一生,他该得到的都得到了,能做的也尽力做了,之后无非就是希望能得个善终。 他微带乐呵避开了家里的孙辈,和长房家谈论着自家小辈们今后的事。 这年纪差不多了,孙辈们的人生大事,都到了要解决的时候。 “爹。阳儿的婚事已订好了,等阳儿中了举人就成婚。可月儿这事,我轻易做不得主,还是要您来看着办。”长媳方氏这般与谭老爷说着。 谭老爷算了算年月,也不得不感慨一声“月儿到我们府上,八年有余了啊。” 那时候他权势尚在,和吏部尚书关系颇好。帝王信任他,特派锦衣卫将那小姑娘送到了他家,埋下了这么一颗有备无患的棋。 谁都不知道这棋什么时候会用到,又能起怎么样的作用。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继续说了下去“当初好友将她托付给我,说孩子命不好,体弱,不可随意对外说起,更不可随意惊扰。哪想到就这么养了八年。” 说来好笑,论品级,这孩子比他长子品级都高,算没养岔,不负帝托。 并不知情的方氏皱了皱眉头“可孩子不是这般养的”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旁边的丈夫给拉扯闭上了口。 方氏咬咬唇,有点心疼谭潇月。 谭潇月挂在方氏名下有八年。要是不安分,方氏或许还会觉得厌弃,眼不见为净。可这孩子生得漂亮,平日里又安安分分。除了过年出来冒个头说声讨喜话,就根本不出门。 到了年节见一面,看着还体弱,叫了人后,半天说不出两句话来。她就是看不过自家一家男人收了人,又对孩子不管不顾。 她又不能多说,往日也不得不听从谭家这父子的话,就送点东西过去。 “婚事这事,我去问一声。”谭老爷这样说了一声。有的话,憋到入土,他都是不能和自己家里人说的。 方氏看着还是不怎么顺心,憋着气。 谭老爷笑眯了眼,安抚着自家长媳“我亲自去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绝不会委屈了她的。” 方氏想谭潇月都十四了,这么匆忙寻个人家,也不知道人家好不好。 她瞅了眼旁边的丈夫,还是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早些订了人,咱们也好长长眼,免了那些个闲话。” 什么闲话呢 多了去。 谁家女儿藏了那么多年,几乎不怎么见客的这年纪到了十四,都没寻个亲家。 普通人家,十四还没成家倒也正常。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姑娘,到了十四基本上家里头都备好了去处,要去宫里头的去宫里头,要寻人家的寻好了人家,哪像谭潇月这样。 她还是病秧子,搁在谁家里头,都怕没个子嗣。大夫倒是常请,家里头也常有药用开支,大头都是给谭潇月的,可到底是说不过去。 回头寻了亲家,娘家看着就态度一般了,放到夫家,那是想结亲还是结仇呢 方氏想到这些就愁。 谭老爷明白她的意思。 这长媳是他当年妻子精挑细选出来的,娘家算不上势大,但也不弱。方氏头脑灵清还心善,想事情面面俱到,年纪轻时就看得出来,现在更是有心了。 有方氏掌家,这家能撑得起。 “这事我知晓了。”谭老爷点点头,“十四了,确实不能再拖。” 方氏听了这话,这才稍稍放了放心。 谭老爷敲敲桌子,看向自家长子谭坤“阳儿在国子监如何” 这话是转的强硬,两人也知道谭老爷更关注的,肯定是他们两人的嫡长子谭阳。谭坤恭敬回着自己父亲话“阳儿近来学业表现不错,国子监几位都夸了他,今年中举是没问题的。” 话一转,他们还是将重点放在了谭家的嫡长子谭阳身上。今后这谭家能不能走远,又能在京城如何,还是得看谭阳。 谭阳文章向来写得好,秋闱不怕,春闱倒是不一定能过。 不过人年纪还小,这倒是不慌。 这几个人说着孙辈的事,全然也没有想到刚才提到的人,此刻已经不在谭宅,而是寻好了理由,直接出门去了。 不仅出了门,甚至还极为浪荡,直接去了京城里的销金窟,所有京城里有钱浪荡子都爱去的地方金玉满堂。 金玉满堂,简称金玉楼,是背靠皇家的销金窟。里面卖的是京城里最好的酒,赌得是京城里最贵的牌,见的是京城里最美的姑娘,还有无数朱钗玉石、海外珍宝,以及够不上贡品却也不必贡品差的各种玩意。 民间戏说的,没有万两雪花银,莫进金玉楼,便指的是这家金玉满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谭潇月来金玉满堂,当然不是玩的。 首先,她没有那么多钱,其次,她没有那么多钱,最后,她没有那么多钱。 锦衣卫的月钱不少,月月到账及时。 但是这点钱在金玉满堂,打赏小二都不够。 寻常青楼进出玩一趟就是千两打底,万两寻常。更别提金玉满堂这种比青楼还要上一层的地。 赌这一事,在百年前一位皇帝手中屹然改制。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朝廷能开官赌,百姓不能私开赌场。朝廷开的官赌,是给上层人开的,进出开销都不小。赚来的钱,多办是入国库,小半是日常开支维持营生用的。 不让寻常百姓私开赌场,则是怕有的老百姓,一年到头就来那么点钱,转头就没了。也是怕有的老百姓不好好种田或者经商,转头就顾着赌去了。 谭潇月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绕弯弯,反正锦衣卫是不准参赌的。 这属于违禁,被发现直接踢出锦衣卫。 若是碰到做事需要参赌的,那是特批特办,需要开条子,来不及开条子的,回头说明情况要写本子汇报上去,通过了算好,通不过照踢不误。 她小的时候以为当了锦衣卫,她就能穿最美的衣服,骑最大的马,干最浪的事,头发潇洒一甩,横扫街头二五仔。谁知道当了锦衣卫,她才知道就因为锦衣卫权职不小,就连出京城都要开条子。 至于抓人 需要包括皇帝和指挥使在内,以及几个部一起签字盖章的条子。 至于有没有别的送礼什么的暗中营收 一个常年当卧底的人,哪来的暗中营收,更别提那些个负责养大象或者走仪仗队的锦衣卫。 谭潇月想到这事就忍不住翻白眼。 真是外头人对里头误解很深,里头人对外头百口难辩。 荣光,都是表层的。 实质,都是崩溃的。 谭潇月带着灵云,从金玉满堂的后门,踩着轻功上了第四层。 金屋满堂总共五层,最顶层风光极好,烧钱最甚。姑娘们在上头每弹一根弦,那都是大把银两的收入,每劝人喝下的一杯酒,都是金子制成的黄金酿。 与奢靡的第五层不同,第四层很是雅静,专供不想露脸的贵人。在角落里还有一间小小的掌事屋。 谭潇月要去的就是那儿。 她轻轻松松踏着边沿,用手翻上了楼。 哦对,所谓轻功,不过是轻体而已。翻墙走极为方便,至于踏水而行 她当年试图力证轻功用一定手法必然可以踏水而行,最后只学会了游泳。一位优秀的锦衣卫,必然能够在护城河里游泳。 灵云一样跟着轻松上了四楼,安静跟在谭潇月身后。 谭潇月看了眼灵云,低声说了一句“你的武功要是和你轻功、用药一样厉害,也不会至今还混不出头了。” 灵云“” 她还以为谭潇月要和她说什么要紧事结果只是嘲笑她武功 谭潇月说完就跑,生怕灵云给她下药。 此刻金玉满堂里,纸醉金迷,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两个姑娘从金玉满堂外面,绕开了所有人的视线,从一楼直上了四楼。 这儿白天热闹,晚上更热闹,一天十二时辰,从不歇业。 可四楼的掌事屋,现下并没有人在里头。 掌事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屋里。 金玉满堂不歇业,他还是要休息的。基本上日上三竿才会姗姗来迟,到了月当空时,才会动身回家。 人不在屋,屋必然上了锁。 谭潇月跃入金玉满堂,到了屋门口看了看锁,微微一笑,手里头取出了几根铁丝,没用几分钟就开了锁。 锁也是分档的。 简单的,数五个数,谭潇月就能开。复杂的,数六十个数。 她见过最复杂的,要半个时辰。 但这种半个时辰才能开的锁,一般不会用在每日都要进出的地。 至于她都没见过的复杂锁,也有。不过当年她问指挥使时,指挥使说的是“锁,锁君子不锁小人。”这世上有能做出锁的人,自然就有能解开锁的人。 谭潇月郑重点了头“好的,我明白了。锦衣卫都是小人。” 指挥使“” “锦衣卫是为了大义,甘愿做小人的”谭潇月见指挥使想揍她,义正言辞补上一句,说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慷慨激昂。 结果指挥使被她气笑,给她关了个屋子,锁了七八十个复杂锁。她要全解了才能出来。 她还是个孩子,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全部解除,还赶上了谭宅的饭点。简直可歌可泣。 金玉满堂掌事屋门锁一开,谭潇月推门进了屋子。她下意识抬手一抓,收回手摊开,掌心里躺着一根头发。 谭潇月进门,灵云在外头替她将门锁又锁上。 屋里头,谭潇月叹息“唉,怎么都喜欢用头发来检测门是否被开过。万一秃了怎么办” 正准备离开的灵云“” 谭潇月将头发塞回到刚才超下落的门上方位置,随后往前先到窗口,将窗户内锁给开了。 窗户锁只是用了铁扣扣住而已。 她看了眼窗锁,估算好了出去又不会暴露的方式,这才开始在掌事屋里寻自己要的东西。 真正有用的东西,谭潇月觉得掌事应该不蠢,不会选择放在金玉满堂这儿。 偏重要的东西倒有可能放在金玉满堂,比如说账本,比如说来客名册。 她扫了一眼整个屋子,将书架上套着厚重书皮的册子都取出翻看了一下。接着,她在较厚实的地方,不管是桌子还是椅子,亦或者是书架,都给敲了一遍。 在敲到靠窗的一个石头矮桌时,谭潇月挑眉。 声音不对。 她细看了一下这矮桌,琢磨起怎么将这矮桌打开。 矮桌上面摆了棋盘,棋盘是卡死的。棋盘上有黑白的棋子,棋子是零散放着的,还有部分都在两边的玉盒里放着。 真是让人觉得毫无新意。 谭潇月将余下的黑白棋子,先用白色的放一遍棋盘,再把能轻易取下的放回玉盒,用黑色的放一遍棋盘。 “咔擦”一声。 石头矮桌的大肚子就那么打开了。 这棋子摆位是固定好的,对则开,不对则会毫无动静。 “生了生了,喜得麟子。”谭潇月无声这般说着,眼里有点小高兴。 她取出矮桌里藏着的东西看了看,果然是一本册子。 像是怕别人看不懂一样,翻开第一页写的是“二账本”。 哦咯,做假账。 私吞国库财产。 这账本足够金玉满堂吃一壶。 谭潇月取走了这本子,又凭着记忆将桌上一切复原。 待一切弄好了,她又简略搜了一下屋子。真不愧是金玉满堂的掌事屋,金银财宝不值钱一样在抽屉里放着,女人的胭脂就那么放在架子上。 那胭脂盒子怪好看的,像个微小的小香炉,四周一圈是浪花。她记了一下盒子上的名字,上面刻着“雅秋”两个字。 打开闻了闻,胭脂里有着淡淡的锈味,倒是搅得原本的脂粉香有了别样的味道。 是朱红色。 宫里头最是喜欢这种颜色,既然金玉满堂能用,想来外头也能买到。 谭潇月盖回了盖子,确定屋子里没有什么别的有用东西,将账本放入衣服内袋,快步走向了窗口。 将窗开了一条小缝隙,她看看外头,见没人注意,快速打开,翻身而出。 关窗,掏出磁石对准了锁扣地方移动,锁窗。 确定窗户锁好,她一跃而下,借着楼下几层的踩脚点落到了平地。 下方灵云驾着马车匆匆路过,谭潇月没有丝毫停顿,头也不抬直接上了车。 从窗户出来到上车,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用时十个数都没到。 偶有人一扫看见什么的,眨了眨眼,却发现这金玉满堂楼上根本没有那一跃而下的黑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想着莫非是今日太阳太大,这才让人看岔了。 而一普普通通的马车经过,那是更加不引人注目了。 京城里马极多,马车也极多,金玉满堂周边的马车,更是多。 马车里头,谭潇月凑在门帘那儿问外头驾车的灵云“灵云,买胭脂去么我刚在里头看到一盒胭脂,可好看了。” 灵云听着头疼“小姐,这回头被人瞧见了,可怎么说呀” 谭潇月将账本塞塞好,看了眼自己本就一马平川的胸,被账本压得更平,心中叹息。 她幽幽问灵云“什么怎么说” “胭脂卖的地方,肯定不是寻常铺子。要是买了,肯定会问一声您是谁,家住哪儿这才好做回头客的生意。您今个可应该在家念经。”灵云提醒。 谭潇月点头“你说得对。” 她想了想“我刚随父亲来京城拜访好友,今个就随意逛逛。” 灵云很有远见“那第二回再去那店,人家问您是否是在京城常住了” 谭潇月非常恳切“没有,这是我第一回上京。上回那必然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灵云“” 成,这是非去市集一趟不可了。 灵云转道,驾着马车朝市集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城郊的大宅子里,霍雅秋寻来的掌柜,正兢兢业业算着账本。 而霍雅秋,坐在一个摇椅上,慢悠悠晃着身子,用圆圆的刺绣扇,轻微给自己扇着风。她身上带着隐隐的香味,风一吹,全能吹入他人的鼻中。 没有谁不会为此而感到心动。 那算账的掌柜本算账算得好好的,愣是被一阵香风勾到了霍雅秋的身上。他多看了两眼女子勾人的模样,又忙在心中暗骂自己,慌不迭收回了目光。 旁边伺候着的小仆役端来了冰镇的瓜果,低声禀报着“霍姨娘,夫人近来身子不大好,林员外正陪着她呢。” 霍雅秋瞥了这仆役一眼,轻声笑了起来,带着一股子的浪荡气“身子又不好了哟,这可真是让人放不下心。你可要去库房给我取点好年份的人参,给我煮了。” 她全然没打算让人给那夫人送去。有好东西,肯定是该先自己吃的,接着看人给脸。 话越说,这调越是勾人“我可要好好补补身子,不能像那女人一样,半点让人提不起性子。” 婉转,带着深意。 小仆役吞了吞口水,连声应下。 霍雅秋挥着扇子,和声细语,也不知道是在和在场的人说,还是在和自己说“所以说女人呀,一要美,二要有钱。这两者都有了,妾又如何,妻又如何。” 人生来是不同的,天生来是不公的。 霍雅秋年纪小的时候,就已知了这个道理。 教她道理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她活到如今,从不指着感谢那些个玩意,而只感谢她自个。 是她自个熬了过来,踩着这些杂碎,终是熬出了头。 说着,她笑得更欢快了一些,用染过红指甲的手指捏起了旁边的葡萄,放入自己嘴里头。 指甲是石榴染的色,红得好看,配上白皙的手,艳丽极了。 掌柜算着钱,算着算着就算不清楚了。 他烦乱收了册子“霍姨娘,这红玉膏来钱快极了,一时半会儿我在这儿算不完。这一册子我今个回去算,算好了再给您拿来。您看成不” 霍雅秋抬起眼看了这掌柜片刻,幽幽叹了口气“那您可要给我算清楚了呀。算不清楚我可头疼呢。到时候林员外也不高兴。” 员外,是不通过科举,花钱置办的一个名义上小官。 有钱人最爱买的名头。 这种有钱人,能和官家说得上话,又有钱,最为让人头疼。 掌柜忙开口承诺“妥的妥的。明天就给您送来。您这红玉膏京城里流行着呢,谁都想来替代我这位置。我可要小心着,紧着皮。” 霍雅秋被逗笑,点了点掌柜“瞧您说的,我哪能随便把您给换了。” 掌柜听着不换人,心里头安稳了点“那我就先告辞了。霍姨娘早些休息,可别累着了。” 霍雅秋微微点头。 掌柜见霍雅秋点了脑袋,这才拿着账本退下。 京城里流行起了一款名叫红玉膏的胭脂,便是来自霍雅秋。 在她这儿出的胭脂,全叫雅秋。 里头的东西是好的,外头的装扮更是好的。说来可笑,外头的装扮越是好,这里头的东西只要好上那么一点点,老百姓就蜂拥而至。 如今就是金玉满堂,也会卖她最好的那几款胭脂。其中太真红玉膏,更是有价无市。 她是林员外的小妾,天生就爱那些个胭脂水粉。她嫁了个商人当妾也不在意,反正她能靠着点胭脂赚钱,那妻横竖看她不顺眼,也没用。 太真红玉膏原本是前朝一位极为受宠的妃子,为了留住圣爱而自制的一款美容圣品。传闻用了红玉膏的的人,就能够面色红润,肤如凝脂,即便到了七十来岁,脸上依旧粉嫩如初,不会有任何的斑斑点点。 原本这方子是存在太医院的,后宫里头也有妃子会考虑考虑用,不过都是上了年纪又得宠的。 因为这方子有毒。 里面的配料,要么有大毒,要么有小毒,左右是不能入口的。在身上用多了,甚至会影响身孕。所以年轻的妃子们是绝对不会动用这方子的。 如今京城民间里传说的这款红玉膏,则又是不一样了。 这不仅仅是一款涂抹脸的膏,也不仅仅是涂抹身子的膏,而是一款胭脂。 胭脂,容易入口,是万万不可有毒的。 在京中,胭脂怎么都有七八种色,细分一下用的花不同,怕是能出更多的颜色。除了膏状的,后来还有粉状的。别说女子,就连男子有些都会采买一点回去,给脸上扫一点。 这名为红玉膏的胭脂,可以抹在脸上,抹在唇上,还能抹在身上。 色泽度不同,薄厚度不一,只有人想不出的用法,没有这红玉膏不能用的地方。 又香,又艳,且无毒。 不用顾忌今后无子,不用顾忌入口有毒,还会让容颜愈加貌美,举手投足还有一股香气。娇媚的人用了更娇媚,清高的人用了也勾人。 谁会不喜呢 女人喜,男人也喜。 霍雅秋从椅上起来,纤细的玉手将衣服整了好,施施然朝着宅子里头走。 边走,她还含笑轻声说着“男人啊,都喜欢年轻的姑娘。人啊,就是会老。骨老了,皮能护着几天,就护着几天” 宅子挺大,人住得倒不多。 小桥流水,该有都有,风景极好。 霍雅秋走了没几步,身上就起了点薄汗。想了想,她转身去了她自己建的浴池那儿。 浴池壁是石头造的,她让人放了水,等着浴池上热气弥漫起来,才缓缓褪去了衣衫,顺着边沿的石阶一步步走入水中。 每走一步,水上就浮起一层红色。 霍雅秋将自己做的红玉膏全抹在了身上。她就是流汗,流的也是红粉的香汗。入了池子,洗出来的也是红粉色的水。 外头有价无市的太真红玉膏,在她这里最不值钱。 所谓洗去红妆,便是指她这样的了。 “京城里如我这般的女子,多了去了。你说夫人她一个人,怎么气得过来呀”霍雅秋看着自己粉嫩的肌肤,柔和说着,“怎么就那般想不开呢” 想开了,就会明白男人也就是那样。 越是在意,越是得不到。 和沙子一样,抓得越紧,流得越快。 浴池里的水在这温热的天气里冷得慢,更别提还有仆役在烧水。 人有了钱,该有的享受一点都不会缺。 一边洗浴,还一边能饮一两口小酒。 酒,还是冰镇好的。 水是热的,酒是凉的,人是美的,风是香的。 霍雅秋喝了小酒,慢悠悠将自己洗了个干净。 她不想让水将皮肤泡皱了,就从水里出来,用细软的丝绸轻轻擦干。随后她再一点点抹上自己做的红玉膏,身上每一块儿都抹了个匀称。 将一罐子红玉膏抹完了大半,她看了看罐底,不得不轻叹一声“用起来可真是快极了,又要做新的了。” 她等身上红玉膏干得差不多,不会黏到衣服上,她再披上衣服,从浴池屋子里走了出去。 双眸瞥见着一个头脑灵活的仆役,霍雅秋就招了招手,将人给唤过来了。 那仆役看着就一股机灵劲,过来就忙殷切问“主子可有吩咐” 真正的两个主子,一个不管家中琐事,一个病了。在这宅子里,倒是轮到她也能被称一回主子了。 她笑出了声“去问问林员外,这今日晚上用饭,是在我这儿随便吃一口再回去,还是我这儿给他送过去。夫人那儿厨房里都是药味,想来饭菜都会沾染上一些。药多吃了可不好,晚上一股子味道,睡不安稳。” 这话说的 句句是实话,还贴心,就算是夫人都挑不出什么错,开口还会显得自己小气。 仆役没再多想,低头应声“是。” 霍雅秋轻哼两声,就准备去拿个琴弹两下,意思意思。 她其实不会弹什么,就摆个姿态。 林员外就会觉得她好似一个天仙,什么都肯学着点,什么都有意思。 呵,男人。 不经意轻蔑一笑,她又收敛了那点神情,想着等下林员外来了,又要怎么唱这么一出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胭脂背后的事,知道的,不多不少也就那么些人。 说多,老百姓买东西不管那么多,说少,该知道的都知道。 京城里流行的玩意,不代表着在官家女子那儿都流行。 在命妇们眼中,霍雅秋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这红玉膏再怎么借了前朝贵妃的名头,用了不少昂贵的金银玉器装点,在她们眼里那都是一个小妾捣鼓出来的东西。 金玉满堂里有,那也就是有而已。 她们可用的东西多了去,不差红玉膏这么一个。 谭潇月则是根本不在意捣鼓出红玉膏的人是妾还是妻。这就和喝一口奶,还要去琢磨是哪一只奶牛产的,一定要是耳朵上纯白的,那也未免有点可笑了。 她和灵云到了市集,找人将马车看好了,直朝着那些个胭脂大铺子走。 雅秋在京城里确有一间大店铺。 从整个京城来看,一间大店铺,即便是租来的,那也是极为有本事的。 谭潇月刚一踏进门,就被一个小二含笑迎了上来“小姐,您是想要添置点什么看着面生,可是初来咱们店咱们最出名就是红玉膏,不知道小姐可听说过” 一下三个问题,热情得很。 谭潇月望了望里头“红玉膏是什么我确实是初来,就随意看看。” 身为这种店铺的小二,极为会看人。 看女子,先看手。 手上光洁得很,那就是家里头不会干粗活的,有人伺候着。即便有点老茧,那多是动笔、弹琴一类的事,与做粗活的手是不同的。这一类人大多不是官家女子,就是商贾之女。 其次看穿戴配饰。 官家穿戴有讲究的,尤其是那些个命妇。万不能随意越了规矩牵连夫家。 头上的发型也讲究,已婚和未婚都不同。 谭潇月虽说今日外出没任何配饰,手掌暂没瞅见,可光看手背也知道绝对算得上白皙光洁。 这是买得起胭脂的人。 “咱们这红玉膏,京城里可流行了。咱们最好的,叫太真红玉膏,您有钱,咱们这儿都不一定能供出货。”小二故意小声眨眼,“金玉满堂听说过么那儿太真红玉膏,也就一两罐。” 这般说完,他又得意介绍起了别的红玉膏“卖得最好的那几款红玉膏,则是什么味道都有,什么颜色都有。看花期,有的日子是石榴花,有的日子是月季,有的日子是桂花,有的日子是丁香。” 谭潇月一听就知道,她在金玉满堂里看到的,就是太真红玉膏。 “这太真红玉膏,要怎么才能供出货来”她倒是直问了这最好的。 小二一听谭潇月如此有底气,心里头就一动。 他面不改色笑眯眯继续说着“这太真红玉膏,只有一人会做。那就是咱们店家雅秋。” 别的女子闺名都藏着掩着,霍雅秋的闺名直接拿出来当了招牌。 “一个月只做几罐。”小二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五,“价么,这个数。” 五根手指头,根根分明。 谭潇月朝着小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三“你猜,我这是几” 三根手指头,一样根根分明。 小二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愣了下“咱店不讲价的。” 谭潇月嗤笑一声“谁跟你讲价呢就伸个手指头,谁晓得你说的是五文、五两还是五十两,还是五千两,是白银还是黄金你让我猜,你猜我猜不猜” 小二“” 灵云在旁边噗嗤笑出声。 小二哭笑不得“哎哟大小姐,您这是在打趣我呢。五百两白银一罐头。这是讲好的价,半点不能少。即便是这样,现在定下,也要等冬天那一批了。” 这才夏天,都排到了冬天了。 谭潇月佩服“到底是值钱。那你这儿可有备着的我让灵云瞧一眼,省得她回头数落我这个小姐,太爱花钱还爱吹嘘。” 小二怕谭潇月是真的就爱打趣,只看一眼不准备买。 他出言婉拒“那可不行。这胭脂想要留香,就不能随意开盖。开一次散一次味,回头咱们这可是要给订好的人送去的。” 灵云听着五百两,就知道谭潇月肯定不会买。 谭潇月的性子,宁可花费五百两出去吃一顿,都不会选择买胭脂。 灵云提醒了一声“小姐,您家里头能用的胭脂水粉,都堆成小山了。这专门买一罐五百两的,犯不着,回头夫人还要说道。您这年纪,不施粉黛就极为好看了。” 小二心里头也嘀咕确实,面前的这位小姐长得着实是好看。 可面上他也必须说“胭脂那是添色,原本好看,那就更好看。” 谭潇月朝着人笑笑。 夫人方氏是管不了她的。只是这五百两,她不吃不喝半年才能凑个五百两。 这还是京城,她身为一个有品级,品级还不低,所有的补贴一律折现的锦衣卫才有的待遇。 换成一个普通的官员,一个月就几十或者几百贯,大半还是米和布以及车马补贴。 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别的女子用太真红玉膏,都不一定有我一分姿色。我还是用普通的,给她们留点活路算了。”谭潇月很是洒脱,“我看看那些个普通的红玉膏。” 这话明明暴露了她的贫穷,可偏生谭潇月说出来就好似事实如此一样。好像她真真切切就为了维护那些个长得不如她的女子。 小二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谭潇月已带着灵云真去看了那些个胭脂。 这个看两眼,那个闻一闻。 到底普通的不值钱,还有试用。 谭潇月用了一个石榴花制成的胭脂。灵云给她涂抹在手背上。石榴花是橙红色的,看着就适合姑娘家。 这盒胭脂触感是细腻的,抹开来很是润滑,也不觉得油腻。颜色是很能上得去的,就是有点太上的去了,倒显得有点庸俗。 她凑近里闻了闻,很香。 香气很俗。 远不及谭家家里头用的那些个熏香,洗好了衣物都隐隐带着的那股子香味。 石榴花制成的胭脂,还有如蚕丝汲取了颜色放在盒中的那类,还有粉状的那类,一个个取出闻了味,最清淡的香味也就蚕丝那款。 谭潇月看不上眼,有点惋惜,果然寻常的真是普普通通,远不及金玉满堂楼里的那个。 “成了,就买一盒这个,”谭潇月对这“雅秋”的兴趣顿时就没了。 她让灵云去付了钱,婉拒了小二送货上门的想法,颇为随性带着人就出了门。 出了门,谭潇月才和灵云感慨“我在金玉满堂碰到的那盒胭脂,味道可比这有趣多了。香味不俗,不知道用起来又怎么样。” 她想了想,做了个比方“大约这儿的就是红粉,那盒,是红粉骷髅。” 一个是庸俗人间,一个是奢靡鬼界。 灵云常年与药相伴,熟悉各种气味,立刻就明白了谭潇月说的这味道。有些东西,确实能做出点奇怪味道来。 谭潇月还想说什么,忽然就朝着右手边望了过去。 好像是寻常张望,可回了头,却是笑不入眼,淡淡和灵云说了一句“右手那儿酒肆楼上有人在盯着我看,等下你回去注意着点。” 灵云用眼角余光瞥了下那地,含笑点头应声“是。”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上了马车。 灵云驾马车,朝着官员们都爱住的那条街上去。 在好几个宅子后头都停了停,然后她将马车交给了另外的人,又去好几个宅子那儿停了停。 等马夫带着马车在街道上准备另行去接客时,他被人拦下了。 拦着的人骑在马上,一身华服,腰间镶金带玉,看着就是个贵人。 “你这马车停停走走好一会儿了,怕不是想去谁家偷东西”那问话的人相当轻蔑看了眼马车,“瓜田李下,这可讲不清。里头是谁” 那马夫慌乱下车,跪拜在地“冤枉啊大人。我这马车是空的,先前租给了别人,那人给了笔钱,让小的在周边多停一停,别累着马。” 这种好事,他当然拿了钱照做了。 “没人”那人讶异了一下,随后点头,“有钱人的脾性,怕是不想让你知道她们是哪家出来的。” 马夫哪里敢说话。 “成了,快点离开。” 马夫忙连连应声,感恩戴德上了马车,驾着马车离开。 等马夫走远了,骑马的青年才骑着马朝着远处另一个马车那儿去。 他在马上恭敬躬身“殿下,那马车里没有人。” “嗯。”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应,“走了。” 这辆马车和刚才那马车可不同,就连这木头的材质,都不可一概而论。 前头驾马的侍从小心驾马。 随着马车离去,马车内还隐隐有着细微的说话声,全是自言自语。 “长得好看,一出门就容易被人盯上。平日里肯定要小心谨慎一点的。 “出门怎么就两个人,这未免也太不着调,侍卫都不带两个。 “心太大了,这样不好。恐怕是偷溜出来的,这习惯也不好。 “唉,罢了,回头再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谭潇月回了府中,让灵云将账本去送了,安安分分待在家中伪装自己体弱的官家女子身份。 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她就觉得外头的天好蓝,云好白,树好绿。 就连鸟叫蝉鸣声都有趣。 很想出门。 唉,到底是长得太好了,出门很是不方便。 出门果然被尾随了。 还好她聪明。 谭潇月幽幽叹口气,一边夸着自己的脸,一边想着如何再度寻个理由出门玩耍。她全然没想到,此刻谭宅的谭老爷,去给她谈婚事了。 谭老爷名叫谭秩。 秩序的秩。 他这个名字,为他做上刑部尚书,又从刑部尚书平稳退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没有什么能比一个臣子得皇帝喜欢,更加幸运。 尤其是他还算会做人,也会做事,嘴巴还牢靠。 刑部尚书能安稳退下不容易,锦衣卫指挥使安稳退下则更是不容易。谭秩眼见着他的这位同僚早早白发白须了,还在为了能苟这条命,而不敢随意见人。 他亲自去寻人,这回纯是为了谭潇月的事。 可他全然没料到,他都没能进门。门口的仆役见了他,眉开眼笑地拒了“哎哟,谭老爷您来了,这不方便让您进来。您有什么事直说就成。” 谭秩哪能把这种事和一个仆役说呢 他挑了眉毛“你家老爷这么忙呢见个老友都没空了。” “我家老爷那是近来谁都不见。您也别怨他,他呀,以前伤了身子,现在身子骨不利索,起身都不方便。”仆役也算是跟了指挥使很久了,对旧事了解得清楚。 他一拍个脑袋,忽然就想起了事“噢对了,谭老爷,您家里头那孙女还未订人家吧” 谭秩心里头九转十八弯“哎,还未。体弱,给谁家说亲,都有些头疼。高不成低不就。” 这话说得好似他打早就在烦恼这事一样。 他家里头那长孙女谭潇月,知道其真正身份的总共就四个人。 一位是当今圣上,天子。 一位是上一任锦衣卫指挥官古崇,也就是谭秩现在拜访的人。 一位是家里名义上的婢女,实则同为锦衣卫的楚灵云。 还有一位,就是他,谭家老爷,谭秩。 除此之外,其他人知道的都是片面的。 什么旧友之女,什么谭家嫡孙女,都是假的。 “劳烦挂念了。”谭秩和那仆役这般说了一句。 那仆役嘿笑一声“这不是我家老爷近来念叨过一声。他这人平日看着严肃,其实啊,心底里软得很。别提当初谭姑娘长得好,他还见过两眼。” 谭潇月确实长得好。 要是这真是他长孙女,只要她想,谭秩都能乐呵一声,将他能买到的,这京城里值钱的都往她面前送。 “既然还没看好的,咱回头和老爷说了,让他给安排了。您看成不成他的面子,京城里总是有人乐意给的,绝对不会让人负了您家孙女。”仆役带笑说着。 谭秩一拍掌“这敢情好啊。倒是我这老头子,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仆役带着深意打趣“等定下了,这人情指不定就清了。” 谭秩哈哈大笑,连声说好。 “那今个咱就真不接待您了。您回去路上注意着。哎,你们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机灵,扶着谭老爷啊”仆役说起了谭秩带来的几个下仆。 下仆忙上前搀扶谭老爷。 谭秩摆手“成了,我是该回去了。若是有事,让你家老爷直接来寻我就是。如今不管事,整日在家里头都没事做。逗逗鸟就算最大的事了。” 仆役笑呵呵躬身行礼“这话一定带到。您慢走。” 谭秩顺了把胡子,直接往回走上了自家的马车。 “走吧。” 一声吩咐下,马车动了起来。 等告辞后,谭秩脑中想的不是什么谭潇月的事解决了,却是很清楚,谭潇月的亲事不会简单。也不知对于谭家而言,今后是福是祸。 车行许久,他才在马车中叹出了一口气。 京城里,看着平静,下面全是潜藏着的海兽,一个个奇形怪状,随时都会出来张开嘴,一口吞噬掉大片天真无邪的幼崽。 谭秩是尚书退位,正二品。 古崇身为前指挥使,不过三品。 态度,却是前者顺着后者。 仆役目送着谭老爷远去,这才含笑带上了门,随后卡紧了门。 他往宅子里头快步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大院子里,看着那院子中木架下摇着椅子晒着太阳的老爷,才恭恭敬敬行礼“大人,刚是谭老爷来了。” “嗯。”椅子上躺着的人应了声,眼皮子耷拉着,动都没动。 好似外头来的人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也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倒是您前段时间吩咐说了那个谭家嫡孙女的事,小的与谭老爷说了一声。”仆役说的时候,眼神都没敢往上抬一下,只看着地。 椅子上的人,头发还是全白的,胡子也是全白的,身上穿的衣服一样素色。 他好像在丧期一样,又像是下一秒就要入土了,年纪极大,皱纹满脸,一身上下还有着老年人才有的斑斑点点。 “说了,就成了。”前指挥使慢悠悠说出了这话,“七皇子会去的。” 七皇子 仆役心里头各种念头翻滚。 怎么就是七皇子 皇帝名下皇子极多,后宫嫔妃更是不少。这些年有皇后照看着,众人大多倒也安分。皇帝明理,偶尔特别宠一个妃子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时候,面子里子都是给足了皇后的。 七皇子的亲娘当年也是那么受宠一时。 后来运气不好,病故了。七皇子就挂在了皇后名下。 到底不是嫡长子,这刚十六,该有的都有,没有的也都没有。给众人看起来的态度,七皇子就是和前头几个皇子一样。 孩子一多,基本都是长子受看重,其他凭母邀宠了。 七皇子当年也算受宠,文武不出众,很快埋没到了众皇子之中,也就是和皇后下头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关系好点。 谭家看着势头挺好,心里头都拎得清。这找个七皇子参里头,还不如找个稍微位置低一点,又有才能的臣子。找个七皇子算什么事呢 仆役也不敢再多想。 “那,您看咱们这儿可还要做点什么送点礼去”他轻声询问了一句。 老人总算是眼皮子抬了抬,瞥了眼那仆役“送什么这轮得到我们送” 他们和谭家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 登门拜访,都不会说见客就见客的。 仆役讪讪应声“是。小的刚想岔了。” “下去吧。看好这门,可别被什么人登门上来,你还发现不了。”他这样说了一声,又垂下了眼。 仆役额头冷汗,应声退下。 院子里转眼看着,就只剩下了前指挥使这一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天有点燥热。 宫里头扇风的扇风,取冰的取冰,更有需要不断送水上高出去,让其自然落下降温的凉亭,看着都倒也都还成。 可宫里头不管热不热,这会儿大白天,却是安静的。 皇宫很讲规矩。 屋子,要规矩。 衣服,要规矩。 吃食,要规矩。 就寝,要规矩。 说话,要规矩。 走路,要规矩。 所谓的宫规森严便是如此。 别人以为唯一可以不讲规矩的人,就是皇帝。而帝王祁政却从未如此觉得。对于皇帝而言,祖上所有定下的东西,都是规矩。他要么守着这些规矩,要么就要想法子去破除这些规矩。 随手就破了规矩,那他面前第二日就会多上很多本子。 那么,宫中该有情么 帝王祁政想着这个问题。 他时常会想这个问题,时常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年少时,他觉得该有。有情,才会让这个冰冷又讲规矩的地方,好上那么一点。东宫里的日子并没有比别处好受很多。来来往往皆是利益。 该有,却没有。 后来他逐渐懂事,就觉得不该有。没有情,才会能维持住所有人面上该有的东西。想事细了,才明白很多时候,事是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谁能得到多少的好处。 不该有,却有。 宫里头总有人,因情出错。 再后来,他年岁渐长,蓄起了长胡子,穿得仙风道骨起来,又觉得该有了。 情之一字,与利有什么差别呢 其实没有。 更别提前者能让人觉得更为舒坦。 他拥有过却失去的,又或许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反倒是成了一种,极为想要拥有的东西。 活着的人,永远比不过死去的人。尤其是有的人,带着他刚巧转变念想时想追寻的一切。 帝王祁政正在看画。 画上是七皇子,祁子澜。 祁子澜长得很像他母妃,也很像自己。他面庞如玉石,光洁可鉴,眼眸墨黑,仿佛是从画中踏出的人物,或者说更像是玉雕琢出来的人物,还必须得是汉白玉。 在宫里头,每个皇子长得都有着些许差异,其中最出众的,就是祁子澜。 长得好看,不算一件好事。 他要很拼命,才能让人忽视容貌,去看他的处事。 不过在宫里头,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至少别的皇子提起祁子澜,基本上都是一句“嗤,绣花枕头。” 没有威胁,性命无忧。 “皇子七岁需出宫。十六封王。二十行冠礼。”祁政说着这话,“小七,这月十六了。” 身为帝王,身为一名父亲,他该赏赐的东西,皇后那儿也早与自己知会过了。 名头他也早就寻好了,仪亲王。 毕竟长得好看,这字赐得无人能反驳。 想到这点,他禁不住笑了起来“这小七好看,亲王妃也要好看才成。他三翻四次推了别人家的姑娘,说姑娘家还没他好看,不成。皇后那儿急得慌。” 稍带思索,他拍了下桌“朕前几年听谭老说,谭老家中有一长孙女,体是弱了点,但样貌惊人。让太医去把把脉,看看人。还成,就给他定下。双喜临门。” 旁边宋公公听着应声“陛下英明。” 那是必须英明。 祁政心里头呵笑一声,面上笑意不变“让人画师一道去了,藏在后头,回来画个相。” 宋公公应下“是。” 这事算敲定,祁政心里头略微松了松。 他最后看了一眼七皇子的画像,直接吩咐人给收了起来。 一个帝王事有千千万,天下所有的事,都是他的事。朝堂上的事每回都有新的,想安分一会儿休息一会儿都难得。 即便这样,他还能记得七皇子,甚至是七皇子这月十六。 这等宠爱,在宫里头那么多皇子之中,算不得头一份,但也能算是少有的。 宋公公出了门,不动声色下了吩咐,将刚才帝王所说给安排下去了。 他也没多做什么,也没少做什么。 帝王健在,他身为帝王身边的大公公,怎么都不能有别的心思。 七皇子封仪亲王一事情,一旦敲定,很快朝廷上下都知道了。 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属。护卫甲士五千人,隶籍兵部。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 初来一听,这七皇子该有的待遇都有,护卫甲士没有到最低的三千档,至少还是有五千人的。岁禄万石更是极多,要知道寻常锦衣卫一年到头才堪堪破百石。 可朝廷上下但凡有点关系的一打听,哎哟,这七皇子可还真是不算得宠。 七皇子被封的地有点远,这五千人,在属地,而七皇子本人,暂住京城。 也就是说每年七皇子能拿到的粮食,大多是白养那些将士去了,他勉勉强强就能调动几个看守京城府邸的人。 京城府邸也不得比属地的府邸大,里头摆设一个个都需要细着来。 官员们从刚开始的兴味劲,到后来的同情劲,几乎可以说是转变极快。 一群人对七皇子为何被留京一事私下里也会谈及一二,大多是秉持着,希望这位仪亲王能够辅佐大皇子一二,反正他看着也不像是能上位的态度。 再者,封王一多,不是什么好事。 这仪亲王虚名头,可比实名头安全得多。 排到老七,能有这待遇算是好事。 上下都谈论,后宫里当然也谈论。 皇后那儿被几个后宫妃子拐外抹角问候了几回,后头干脆寻了个借口省了这群人的问候。要不是皇帝早前就和她通过气,她可还真会被那几个妃子给气到。 至于七皇子祁子澜本人,正在自己开始搭建修缮的府邸处浇花。 院子里假山才搬进来,石头小路才铺好,水还没有通。 好一些的花已被送过来了部分,府上园丁都还没安排。 不浇水,这花没几天就会死了。浇水,专门找个人来,还不如他自个浇。 “花要喝水,人要吃饭。”他喃喃自语,浇得很是认真,半点没在意袖口和衣脚已脏,“现在日落时分,正好喝水。一天一顿,比人好养。” 他脚上的鞋子已全是污泥,不过手上和脸上是半点没脏。 旁人做事就是做事,说话就是说话,祁子澜不同。 他的性子和他的样貌,总是让人结合不到一块儿,那有点意想不到。 碰到了人,他话还算少,可一轮到只有他一个人在了,他便会说很多很多的话,全是自言自语。 “不知道你是什么品种,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浇水一样。咕咚咕咚,好了,你喝完了。该下一个,一个个来,可不能插队。” 祁子澜说话带着点温吞,话再多也不烦人,更不会刺耳。 倒是让原本安静的花园里头,多了点闹腾。 “你也喝好了,倒是比先前那位能喝一点。今天喂水花的时辰,可比昨天会少上一些。习惯了就好。习惯可真是可怕的事情。”他仿佛后知后觉一样笑了一声,“我又多话了,也是习惯了。太安静,就觉得很害怕。” 旁边是一个人都没有的,什么话他都敢讲。 “安静的地方总让人觉得害怕。就像高墙。”他垂着眼,话里带笑,最后两字没有说出声音,只说了个口型。 高墙是指代皇家监狱,进去了很难再出来,专门关的是皇室。 有的人宁愿死,也不乐意去这种地方。上一个要被送进的去,是他的皇叔。最后的下场,杀妻自刎,命绝于高墙外。 高高的墙围起来,挖出一个水渠拦着人。 住五六年,人心老,住几十年,出来不识人马牛。 很多时候,活着比死更痛苦。 祁子澜浇了好一会儿,壶自然就空了。 旁边的池子没通水,他还要走一段路去取水。 如此枯燥乏味需要重复动作又辛苦的活,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半点不嫌无聊。晃了晃水壶,他还好声好语和那些个绿植说着“我去再弄点水来,你们都静等着不要急。” 人走了一段路,他还说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不对,心急是吃不了新鲜水。还好都不会说话,否则一个个催我的,我一急,来去路上摔了或者将水撒了,那可得不偿失。” 他这般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直到天暗沉下来。 很快就彻底入夜了。 祁子澜将水壶搁置在一旁,这才动了动身子,缓解了浇水的劳累。 “你们可要开出最好看的花,回头给我看,也给王妃看。她生得好看,你们一定会喜欢的。”祁子澜和声规劝着,“人啊,你们才看得最清楚,对着活人,她爱演,对着你们,她就不用演。” 现在这样想想,他还有点微妙了。 “是啊,对着你们,她才不用演。就和我一样。” 就这么稍作停顿,天彻底黑下了。 如此久,没有一个人来寻他。 七皇子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他轻笑一声,将脏了的袖口折起来,借着京城里不少家点起来的灯,慢悠悠出了门,晃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今夜无月光无星光,明日天怕是不太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第二日,天果然不太好,忽然就阴沉沉的,看着就知道要下大雨了。 太医院里面收到吩咐的那御医,将该带上的东西都带上了,心里头还有点嘀咕这陛下怎么就一时兴起,想起多年前退了的刑部尚书谭秩了呢 谭秩的孙子谭阳要科举,莫不是看着很有希望早早拿了进士,所以提前先给点小恩小惠 还是说别的什么呢 身为御医,平日里除了看病,就爱在心里头揣摩这些有的没的。 当然,他们都不会说出口的,这是为医者的本分。 行医当官又做不了多大的官,那些个高官、皇家、宗族,一个个都能要他们的老命。 他顺了顺自己的胡子,一不小心粗糙的手勾掉了一根胡子,疼得他下意识捂住脸。 看了看周边没人注意他,这才松口气。 出诊挺麻烦的,很多东西带来带去不方便。 要是可以,他巴不得希望谭家看诊的直接来他这儿看了。可惜,他没这个胆说这话,毕竟命令是皇帝命令的。 御医出了门,寻了马车,将自己的箱子先往上放,再上了马车“去谭宅,谭秩谭老爷家里头。” 马夫应声。 马车里头还有一人,弯腰来扶这御医“大人不急,慢慢来。” 御医点点头。 他看了看这临时被塞给他的帮手,心里头嘀咕的事更多。 “你会点什么”御医坐上了位,等马车动起来。 这帮手年纪很小,恭敬回了话“会画画。” 御医“” 帮手补了一句“还能帮着搬东西。” 御医“” 这都什么和什么 摸不着头脑的御医到谭家的时候,谭老爷已得到了消息,让人在门口迎了人。 他见到御医进了厅堂,上前颇为感动“陛下有心了,老臣这般岁数,远离朝堂五年有余,竟还是让他挂念上了。” 御医拱手“陛下英明。谭老爷当初在刑部立下诸多功劳,陛下当然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您这年纪了,该注意的日常都要注意着,就连您偶尔提起家中那位身子骨不好的孙女,他也让臣这回来一并给看看。” 谭秩心里头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还是那感动的模样“哎呀,都是些小事。陛下可还说了什么” 御医回想了一下“只说了让臣给谭老爷以及您孙女看一看,没其他了。” 谭秩点头“成,我让人去说一声。我这孙女平日身子是弱,现下也不知是睡是醒。” 御医明白。 谭秩吩咐了人下去,转头和御医多聊了两句。 御医就在场给谭秩望闻问切,看了看身子。 人到了一定的年纪,身体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御医和谭秩都明白,有的是真老生常谈,该吃的东西必须要吃,不该吃的东西万万不可再碰。 主要是人有时候会想,反正活得够了,再忌口也不知道是多活几年的问题,还不如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于是老生常谈的事,大半都是做不到的。 御医又给谭秩写了个方子“谭老爷身子算好的了,这方子也是调理为主,您晚上能多睡就多睡会儿,心里头别总挂念家里的事。现在有您儿子在呢。” 谭秩笑着应声“对对。” 话是应了,实际上听不听是另外一码事。 下仆很快送了消息过来“小姐听闻有御医前来,实在感动。此刻正在更衣起身。” “不碍事,我们不急。”御医带来的小帮手这般说道。 原本还想说“躺在床上都能看”的御医,默默将自己的话吞了下去。 这画画的原来在这儿等着。 谭老爷顺了顺自己的胡子,心里头稍微安稳了一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月儿有分寸就好。他朝着御医笑笑“实在是劳烦了,喝两口茶,我那孙女必然就好了。” 御医默默点头。 再等了片刻,下仆才再来通禀,说是小姐已收拾好了,此刻能见御医了。众人这才从厅堂起身,浩浩荡荡一群人前往谭潇月的住处。 谭潇月平日里不能被惊着,当然和众人是分开住的。 她自个有一个屋,外间除了方氏罕见会来一趟,基本上没待过多少人。 灵云在门口候着,见了众人后乖乖行了礼“小姐这会儿在外间坐在,奴婢给各位去烧个茶。” 谭秩摆手“你就负责伺候好你家小姐。福荣,你给各位烧茶倒水。” 福荣是谭老爷跟着的一位仆役,这会儿忙积极应了。 灵云听了这话,谢过谭老爷后,恭敬给众人引路。 门敞开着,往里一走,外间是一览无余。 谭潇月微微蹙眉,面上没有多少血色,就连唇色都有点淡,缓缓起身,带着浅笑朝众人行了个礼。 御医倒吸了一口气这人样貌生得太好。 时处夏日,屋子里却是有点点阴凉。谭潇月穿着极为简单的浅色衣物,内里交领短袄,外搭短袖对襟直领,朴素得很,可一旦配上她那张脸 只能说不论是谁,进屋后必然会忘了自己进屋的目的,全然注意谭潇月那张脸去了。 她长得太好,尤其是合着那双眼尾微微翘起的凤眼,带着一股子的年少清透。 若说外头天有点阴沉,让屋子里有点暗。那么谭潇月就是凭着那张略显病弱却剔透的脸,硬生生照亮了屋子。 可真真是好看 谭潇月起身,垂下眼朝着众人行礼,话还没说呢,倒是让御医下意识回了个礼“小姐身体不适,可别行礼了。” 他说完反应过来,失笑补了一句“身子不适,还是该多休息,而不是这样起上起下的。” 要不是他们,谭潇月还真不用这番折腾。 谭潇月含笑回着话“是我劳烦众人,怎么还敢在床上多躺着。今天身子尚妥,哪能失了礼数。” 这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欣慰点头。 御医也不多说“看诊吧。小姐可方便诊脉” 谭潇月自是点头。 简单的看一看身子,基本上就是那么点事。脉象一把,脸色一看,手细细看看正反两面,吐个舌头看个眼睛,御医就差不多知道谭潇月的状况了。 大毛病没有,就是体弱。 不生病没事,一生病回头就容易有大事。 他开了个调养的方子,细细和谭潇月讲着日常养生的事。谭潇月与谭老爷不同,她就是虚,要想办法把平日里吃的东西补进身子去。 有的人身子还虚不受补,这时就要吃点适配的药想办法。 年轻女子补身子和年老男子也不同,谭潇月要吃的东西和谭老爷要吃的东西,也有差异。 说得口干,御医拿起茶水喝了两口,极为恳切“小姐务必照顾好自己,可别累着。你这身子可累不了。” 谭潇月点头应下。 乖巧顺从的样子,看得众人又是叹息。唉,天妒红颜吧。 御医这会儿暗自瞅了眼旁边毫无用途的帮手,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起身准备告辞,也不打算多留了“太医院琐事繁多,我这会儿还要赶回去。就不再叨扰贵宅。” “我送您出去。”谭秩当即打算稍微送送他。 一群人到了门口,就见方氏在谭潇月门口候着。 方氏见了众人,浅笑行了礼“儿媳听说有御医前来给月儿看诊,忙过来看看能帮上点什么。” 谭秩点点头。 方氏笑着对御医说了一声“月儿身子骨弱,我也不敢随意进去惊扰她。人一下子去多了,累着人不好。” 御医应声“是啊。她这身子是真的虚,且不易受补。如今能养成这样,想来夫人是上心了。”他刚才可注意到了,那伺候的丫头,明显就是懂药的。 方氏浅笑不语。 “有的话刚才不便当着小姐面讲,但既然您在,我就同您讲了。谭小姐这年纪,怕是很快就要成婚。这身子最好多养几年,到了十八之后才可考虑子嗣,还得让大夫盯着。”御医叮嘱。 方氏一听,忙应了。 本富贵人家,大多会早早定了亲,随后再在身边留两年,等到身子长好些,这才真正成亲去。 得了这话,方氏心里头安定多了。 她微侧身让出了路“那我就不再叨唠大人了。” 御医点头,带着自己的帮手离开。 外头在谈论谭潇月的事,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在谭秩的有意牵制下,没有人再去打扰屋子里头的谭潇月。 谭潇月侧耳听着,见没了人,终于没了刚才闺阁女子的模样,混不吝翘起二郎腿,一副浪荡样。 她哼哼唧唧,回想自己的惨痛过往“遥想当年,潇月初病,虚不受补。” 灵云显然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谭潇月哀叹“眼看她吃燕窝,眼看她啃人参,眼看她流鼻血。” 很有韵味。 虚是假的虚,用药和妆特意伪装出来的。 谁想当初有的人还要亲眼见她喝掉补药,导致谭潇月转头就上演了一场鼻血横流。 灵云打趣“小姐这文采,倒是有所进步。” 谭潇月眨了眨眼“生活所迫,罪过罪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哒哒哒哒,不知所谓。” 谭潇月收回了自己翘起的腿,摇头晃脑起了身。 这文采要是能说进步,那这天下达到这水平的人还挺多,下至三岁刚会念童谣的稚儿,上至半只脚入棺材的老头,无一不能说。 当然,谭潇月并不在意。 她一不需要去参加什么诗会,二不需要扮成男人考科举。 平日里,最符合她身份的事情,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而符合她暗中身份的事情,就是好好习武,出门干活。 唯一的执念,大概就是她身为一名锦衣卫,却没有大象。 养狮子养老虎养老鹰,对于谭潇月而言,也就那样。 可养大象不同了。 房子那么大的动物,鼻子一卷,就能将人给卷到天上去。 帝王出巡,最夸张一回可以达到五十二头大象一块儿游街。坐在大象身上的锦衣卫,可比坐在烈马身上的锦衣卫吸人眼球多了。 试问谁不想成为天下五十二人之一呢 她也不争个天下第一,就想凑个五十二之一而已。 想想都期待。 思绪开始偏离的谭潇月喝了灵云递过来的水,解了自己身上的药性。她搁下杯子,拍了拍脸,让脸上重现了血色。 她面上笑嘻嘻,掰了掰手指“再过十来天,就是我当锦衣卫三千天整。” 灵云听着朝谭潇月这般说,应声“是了。回头月钱别折银了,问上头多要一匹布,做一身好衣裳。” “那么问题来了,我如果用这匹布,换一回骑大象的机会。你说成不成” 谭潇月认真考虑起了这个问题。 灵云“” 她朝着谭潇月微微一笑,转头就走。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谭潇月羡慕又叹息“大象,大象,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骑呢”说罢,回屋里去了。 两人各自忙碌,全然没多想刚才来的御医身边那帮手,看似是“看呆”了片刻,其实是在记人。 能画画的人,京城里多的是。 会画画的人,京城里也一样多。 可光凭看了几眼,就能将人脸绘下来,丝毫不差的,那还是少的。 皇帝不是不能直接叫谭潇月到自己面前来找人给画了脸,可戏要做一整套,回头让人揣摩别的,却不会将视线放在“谭潇月”这个人身上。 女子在很多人眼中,不重要。 一个体弱多病,常年不外出的女子,更不重要。 皇宫中,祁政收到了御医那儿对谭潇月身子评估的话,也拿到了派去人回来画的谭潇月画像。 乾清宫南书房,宋公公亲自将画像递给了祁政。 今日有上朝,祁政身为帝王,一身朝服才换下没有多久,又穿上了宽袍。他身旁还坐着同样身穿华服的皇后。 门口有侍卫,屋里有太监和宫女给两人扇着风。 今日外头天算不得大亮,屋里头就干脆点起了灯。 祁政摊开了手里头的画像,自己细细看了,又递给了身边坐着皇后。 转身站在祁政身边,随时准备伺候的宋公公,不动声色也将画上的人模样给看了。 画像多是画的神韵。 画像上的女子双手交错在腿上,面上雪白,唇色浅谈。人恍若无骨,顺从坐在那儿,眉眼轻轻一瞥,美得让人惊异。 衣服穿得浅淡就是这惊人的姿态,若是养得气色好点,穿些艳丽的衣裳,怕是更属绝色。 即便是见惯了后宫莺莺燕燕,见多了一个个花枝招展命妇的皇后,此刻看见谭潇月的画像,也不得不说一声“可真是好看。” 祁政点头。 “这也就是不出门,若是出了门,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怕是要她与澜儿争夺了。”皇后禁不住调侃了一句。 祁政听了哈哈大笑。 他忍不住回味了一下皇后的话,笑着说“这两人成了夫妻,今后这京城第一貌美夫妻,就他俩了。仪亲王,仪王妃,妥帖。” 皇后听了发出一阵轻笑。 容颜貌美。 年岁不大,真是好啊。 皇后心里头轻叹。 体弱也好,谭家找个能管好家的陪嫁就成。家室也好,谭家到底也在京城很多年了,谭潇月还是正正经经的谭家嫡孙女。如今给搭上仪亲王,要是谭家嫡子有出息,对仪亲王而言,对太子而言,都是助力。 “陛下说的是。”皇后这般附和着话。 两个尊贵人儿,这会儿看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七皇子仪亲王的亲事,就此敲定。 皇后将画像慢慢收拢起来,心想着这位仪王妃回头还要来宫中见她。 按着规矩,仪亲王和仪王妃成亲前,两人都要到她这里来拜见一回,成亲后,更是要见一回。这孩子身子不好,免去了前面那一回,就见后头一回算了。 “陛下。”皇后慢慢开口,“仪王妃身子弱,妾身想着等定下那日,免了她的礼,再给她添点东西。今年年初外使进贡时,有送一个养生宝珠,妾身想一并给了她。” 那养生宝珠是为了让人安心。 否则接见累了人,不接见又显得皇后对仪王妃有所不满的样子,说不过去。仪亲王的册封事宜已是议论纷纷,仪王妃这儿不能再多事了。 祁政思索片刻“成。” 左右就是册封的时候,多添上一笔的事。 至于七皇子本人的意见 此刻并没有任何人在意。 直到皇后离开,宋公公寻了空,才在祁政身边行了礼,委婉提醒了一声“陛下。” 祁政还在琢磨自己儿子的事,下意识回了一句“嗯” 宋公公提醒祁政“七皇子殿下至今只知自己将要封亲王,还不知自己要顺带成亲呢。” 祁政愣了愣,看向宋公公“嗯” 这两声是一样,意思则是全然不同了。 宋公公不再开口,只是躬身在那儿行着礼。 祁政恍然,一拍手,这会儿才反应了过来“朕就说朕觉得哪里不对。这亲事还没跟小七说呢。回头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仪王妃是谁,就他不知道算什么事” 他又细问宋公公“这些天,小七在哪儿” 宋公公哪里知道 做亲爹的都不知道,他个整日待在宫里头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知道就不对了。 宋公公腰身弯得更低“陛下可要奴去问了” 祁政叹气“说来说去,是朕对小七关注少了。他这样貌是生得好,平日里性子也太过温吞了些。” “就”祁政摇头,“会叫才有奶喝啊。” 七皇子高调了,别的皇子担心,皇帝也担心。这七皇子不高调,皇帝也愁。 还好这太过温吞的话,只出了皇帝的口,仅入了宋公公的耳朵。否则要是传出去,七皇子怕是面子里子都没了,还要心寒好一阵子,朝上百官都会禁不住摇头。 宋公公一动不动。 祁政看了会儿宋公公,总算是开了口,下了令“今日晚膳,叫他一道来用了。顺便去问一声锦衣卫,他这些天都在干什么。” 宋公公应声“是。” 得了令,宋公公自然要去传话。 祁政留在屋里头,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本子。 皇帝是不会犯错的,可皇帝也是人。祁政忽然就觉得有一丝怜悯,对他的孩子们。他也是从皇子一路走上来了的,明白对于一个皇子而言,帝王的言行举止都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一国之主,天下君王可以做点什么,不能做点什么。 也明白着为人父者,一句话,一个动作,对他们影响有多大。 小七早早没了母亲,挂在皇后名下教养。 可皇后要管理后宫,还有两个孩子,加上他一个,总会顾不过来。 他要操心这天下,更顾不过来。 看,这记得了小七生辰,他自傲了许多天,兴冲冲给人策划着一切,回过头却发现唯独没告诉小七本人。 宋公公很快就回来了,快到祁政一本本子都没看完,还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小疏忽。 他装作不经意问话“怎么样锦衣卫那儿如何说” 宋公公轻声回话“陛下,大人说七皇子近来上课,下课后就喜去自己的府邸看看,在花园里头浇花。也不叫人帮忙,就一个人默默浇上一两个时辰的水,然后再回去。” 一两个时辰 祁政愕然看向宋公公“他没事做去浇花干什么这府邸不是还在建么旁人都干看着” 宋公公回着“七皇子去的时候都是接近傍晚,浇完水回去再用饭。刚开始是没人发现,那些个花放着还没开始摆弄,七皇子就顺手照料了。后来是七皇子上了心,就不让人帮他折腾。” 敢情还浇花上瘾了 祁政知道宋公公这儿也得不出什么回答“我知道了,晚上我亲自问他。” 宋公公应了“是。” 谁料晚上祁子澜确实来了,姗姗来迟,晚了许久。 祁政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气得直接先吃了。等他都吃好了,祁子澜才匆匆赶到,一上来就是跪下谢罪“见过父皇,儿臣忙着给府邸花浇水,一时忘了时辰。儿臣有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祁子澜谢罪的动作太顺溜了。 一时间祁政的怒火全卡在喉咙口,发不出来,咽不下去,只能瞪眼干巴巴问一句“你说说看,怎么就天天跑去新府邸那儿浇水” 语气生硬,听着就不太好惹。 再过些日子,祁子澜这府邸建成了,搬过去怎么浇都成。今天祁政早早约了晚膳,祁子澜竟还敢为了一个浇水姗姗来迟。这是主次不分。 他没定罪,也没说就可以翻篇。 祁子澜就那么跪着回话“父皇,儿臣刚开始去那儿看看,意外发现那些花有两天没浇水。断了水的花就和没饭吃的人一样,饿了两天,肯定是不成的。” 祁政又问他“那你既然发现了,让人替你去浇水便可。为何一定要亲自浇水” 祁子澜抬头看向自己父亲“儿臣对心爱的花,更想要自己亲手饲养。这是父皇赏给儿臣的府邸,自是每一处都要护着。是儿臣的错,忘了时间和分寸。” 他一而再再而三请罪,用词恳切,倒让祁政的火气渐渐下去了。 可以理解。 还有点隐隐的愧疚。 到底还是个孩子。 祁政不想承认,是祁子澜那张脸,以及那诚恳的眼神,太过像他逝去的母妃。有一点点执念就一往无前,不在意流言蜚语,也不在意权势利益。 “起了吧。先用饭。”祁政看着祁子澜,不想再问相关的问题。 祁子澜恭敬磕了头,这才起身坐下。 宋公公让人将饭菜重新上了。 这菜早就冷了,如今这些都是刚再热过的,有得甚至是重新做过的。 祁子澜安安静静吃着饭,看着是岁月静好。 祁政一时不忍打扰他吃饭,两人竟是维持食不语,维持到了祁子澜吃完。 见祁子澜放下了筷子,祁政才再度开口“年满十六,有了自己的府邸,总要人给你管着府里头的事。” 祁子澜不说话,静静听着。 祁政慢悠悠说了正事“谭家有一女,长相颇为明丽,看着也是温顺的性子,就是身体弱了点。我和你母后商量了一下,想为你促成这门亲事,派了御医去看了看。身子是虚了点,但好生养着就可以。” 祁子澜正准备开口。 祁政瞥了他一眼,硬生生接着话说了下去,没给祁子澜说话的机会“别让你母后总是操心你。这些日子她也受了不少闲话。谭爱卿虽不在刑部就职了,可他学生颇多,日后还有个嫡孙在。” 谭秩确实还有好几个拿得出手的学生。 谭阳今后就捆绑在了他祁子澜身后。 祁子澜垂下眼,唇角浅淡一勾“是,儿臣知道。” 祁政轻哼一声,觉得这儿子还算有救,知道承得下别人对他的好意。 一顿饭吃完,身为帝王还有公事要处理,祁子澜也需要回去准备明日的学业。祁政和他再说了两句建府后的事,就将人给放回去了。 看着人在夜色里,借着太监引路的灯走远,祁政和宋公公问了一句“你觉得小七如何” 宋公公第一回听到这话。 他斟酌着,谨慎回了这句“殿下心善,有耐心,且坚定。陛下教导得好。” 教导得好么 他都教过点什么呢祁政眼里带上了对他自己的嘲讽。 勉强能说,朝中的那些个大臣,教人教得好吧。 他没再说这个,甩了甩自己宽大却并不符合帝王衣着的衣袖,转身朝着里屋走“人啊” 宋公公没能明白这意思,紧紧跟在身后,随身伺候着。 太监将七皇子送上了马车,得了赏钱,心中暗喜,面上对人更是恭敬了几分,到最后还目送着马车离开。 马车里头祁子澜垂着眼,伸出手,借着微弱的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稍微用力按下,还有一丝隐隐的疼。 “刚才似乎磕头磕得有点用力了。”祁子澜觉得自己这个说法颇为可笑,扯了扯嘴角,有点柔和劝慰他自己,“罢了,熬过去就好了。” “宫里头的饭菜可真叫难吃,做得那么酥软,一点嚼劲都没有。每个菜还不能多吃,肚子都没有吃饱,回去还要给自己做。” 他顿了片刻,肯定说了一声“我好惨。” 帝王年纪渐长,喜好软食。 而在宫中,最忌讳的就是被人发现自己爱吃什么,也忌讳吃多,显得贪。 他声音说得很轻很轻,但正在驾马的人还是听得到的。 驾马的人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觉得自己听了那么多,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 祁子澜还在细细念叨“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是需要多吃点的。少吃一口饭,少长一寸高。矮子没有前途。” 驾马的人终忍不住开口“殿下,回去我会吩咐人做的,不需要您亲自动手。” 祁子澜听见这话,顿了一会儿。 等马车又跑了一段路,他才再次开口“不要偷听人讲话。” 驾马的人“” 他这哪里是偷听他再光明正大一点,可就直接入了马车,坐在了七皇子正对面听了。 这天是没法聊的。 祁子澜说的话,不是给人听的。他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现下确定有人必然会听到,他就又陷入了沉寂,在马车中发起呆来。 他在马车里,什么都无法看个仔细,可这帘子似乎有点意思,这车门框也似乎有点意思。 一直呆到了住处,他都没再开口。 等他回了房间,给自己屋里头那些个花花草草浇了个遍,还给自己养的小王八喂了粮。 这时他又重新说起了话来,说累了就喝两口水,忙过了就吃厨房里给他临时再开火烧的饭菜。 就外人送菜那么会儿,他休息了片刻,转头没了人,他又嘀嘀咕咕起来。 整个屋子里,他可以和花草说,可以和他的小王八说,似乎这些都是可以和他平起平坐的存在。 此时门口守着七皇子的侍从,正是先前驾马的人。他听到屋里头灭了灯,入了寝,这才没了声音,微微轻叹一声。 这天下人都羡慕皇家,似乎只要出生在皇家,就什么都触手可及,能抓在手中。 然而真正出生在皇家的人 难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谭潇月今天很是高兴。 天还没大亮,她就双眼一睁,面上笑嘻嘻,从床上一跃而起,蹦跶起身。 人会武功还是有点好处的,比如在这种时候,开心得跳来跳去、翻来翻去,那是真的可以从“想一想”变成“做一做”。 灵云敲敲门,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谭潇月穿好了衣服,一个翻身上了桌子,表演了一个单手倒立。 两人对视,谭潇月的裙子哗啦缀落,遮掉了她整个上身,卡在她抬起的脖子那儿。 谭潇月“” 灵云“” 谭潇月脸微红,微恼问灵云“你敲门的意义在哪里呢” 说进门就进门,没有王法 灵云的回话颇为恳切“小姐,您别以为您涨红了脸,我就会以为您这是羞怯。我武功虽差,但也算懂武的。” 身为两个锦衣卫卧底,她们会的东西可不少。 憋红脸算一个,拿个球放在咯吱窝那儿卡住断脉搏装死也算一个,必要时说哭就能哭,说笑就得笑。 谭潇月脸皮要么就是厚到和城墙媲美,要么就是觉得太厚不好,干脆是不要了。她手一用力,翻身回去轻巧落了地,感慨着人生实在是太惨了。 今天日子如此好,开场怎么就那么惨呢 谭潇月手一用力,一个后空翻回上了椅子,随后又踏上桌子,试图眺望远方“灵云,今天,是你亲爱的小姐,伟大的上级,充满意义的一天。” 灵云将手里的水盆端到了谭潇月脚边“那先下来洗把脸。” 谭潇月乖乖跳下来,漱口洗脸。 洗漱好,灵云将水盆端出了门。 谭潇月一步步跟在她后头“今天你看这太阳,多大,多亮,适合饮酒作乐,弹点小曲。” 灵云实在是应得很不上心“嗯嗯,您说得对。” “谁让今天是我成为锦衣卫,正正好好、不偏不倚,三千天整的日子”谭潇月笑嘻嘻问灵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呀求我,我就买给你。” 灵云被逗笑这哪有给自己庆祝,是买东西送人的 她将水倒了,将巾帕洗干净拿去晾晒,再和谭潇月一块儿去吃早饭。 给谭潇月布好了吃食,灵云才说了一声“不如去金玉满堂,将小姐喜欢的胭脂给买了” 谭潇月回想了一下那胭脂的味道“喜欢说不上,就觉得那胭脂不太一样。” 她拿着筷子吃了一块清蒸的配菜鱼“就像鱼有腥味,胭脂大多都是闻起来甜的,可那个,有股锈味。少见。” 后世的香水千奇百怪,别说铁锈味,即便是皮革的味道,青草的味道,那都能做出来。只是这会儿对于十四年见得都是花香味胭脂的谭潇月来说,铁锈味确实是少见了。 锈味 灵云疑惑“莫不是里头参了铁进去还是浸染了铁水这要怎么抹脸上可别擦坏了脸。” “既然打着太真红玉膏的名头,肯定还有别的功效,擦坏脸倒”谭潇月转了口,“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还乱吃丹药呢,什么朱砂、铅等等都敢往肚子里吃。 真正的太真红玉膏也是毒物,看着是上脸的东西,实际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这早上的饭还没吃完,谭潇月就又笑了起来,往灵云那儿凑了凑“不如,我们去琢磨一下这太真红玉膏是怎么做出来的就当闲来无事,庆祝我三千天整了。” 灵云“” 谭潇月眨眨眼。 灵云“” 谭潇月继续眨眼“我的眼皮要抽筋了,你可快应了我。” 灵云噗嗤笑出来。 后院确实是太无聊了。 她点了头“成,您说什么都好。” 谭潇月得了准,心满意足,继续吃饭“等你三千天整,我就给你买炮仗,整个京城里兜一圈放。” “然后第二天全京城抓您一个”灵云服了谭潇月,“您可真安分一点吧。” 谭潇月对此嘻笑一声。 安分是不可能安分的,为人做事,痛快欢畅一点才是真。 两人用完了饭,灵云将桌子收拾了,送去让人给洗了。 为了庆祝一下这大好日子,谭潇月强烈要求要喝酒。 可哪里有人大早上喝酒的呢灵云将她这个念头给驳回了。 但有的人,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别人越是不让她做,她就是要做。谭潇月已开始在思考,今天到底是喝果子酒,还是喝粮酒。 或者喝花酒 晚上喝和早上喝,又有什么差别呢 趁着灵云去忙,谭潇月的脚不自觉就挪动向了藏酒的地。 早拿早轻松呗。 她眯着眼,麻溜入了地,随手一抓就是一坛上好的“春中翠”。酒坛子上那一抹绿,惹眼得很。 谭潇月二话不说,拿了就走。 春中翠,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酒,一喝,惊为天人。 世上酒有各色,红的、黄的、黑的、粉的、白的,还有纯酿如水般清澈透底的,没有颜色的。而春中翠,顾名思义,是绿色的。这绿色的酒不常见,千百年前会酿造的人也不多。 以前有个丞相很会酿酒,还专门学过酿绿酒,后来酿造出春中翠,帝王大喜,这才在京城里名头大响。 最早的绿酒,水取自康乐县的一条河流,那河流入了水潭,后有酒官喝了这水,觉得实在甘甜,就用了。至于他是如何做的绿酒,现下已不可考据,战火纷飞后,当初的造酒方子早就失传。 这春中翠的酿造方式,与其也不甚相同。 春中翠之所以得帝王喜欢,并不仅仅是因为这绿色,也不仅仅是因为这名字,而是因为口感。 顺滑细腻,还带着一点清爽感,仿佛真入了春,骑马踏在大片的草地上,有微风裹挟着草木清香而来。酒浓度又高,比之米酒酿造出来的寡淡口感高上不止一两层,摆放更是能摆上十年之久。 加了冰后的春中翠,那滋味真是天下独有。 谭潇月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活着真是有意思极了。 她把酒拎出来,踏出了屋子,转手去取冰和杯子。 一切就绪,她坐到了院子里的树下。 冰先入了杯子,冷了杯子,再取出,放下几块没有融化的冰。 随后倒入绿酒。 一晃荡,清透,如染了色的丝绸。 谭潇月抿了一口酒,随后一饮而尽。她眯细起了双眼,仰头透过树荫朝天望着,细细回味着春中翠的滋味。 “人生得意”她唱了前人的诗,恨不得现在手上再多两根筷子,可以敲击一下碗碟或者杯子,“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谭潇月笑得乐不可支。 她伸手取了酒坛,正准备再来一杯酒,扭头就和灵云撞了个眼对眼。 谭潇月“” 谭潇月将杯子往身后一藏,笑脸顿时收起,面上肃然“灵云,咱们真是太有缘分了。刚才天落一坛酒,我正纳闷要如何解释” 灵云看了眼朝着酒坛“解释是不需要了。” 谭潇月心中一喜。 灵云继续开口,这会儿话却是和先前和谭潇月打趣时不同。 她恭敬行了一个礼“小姐,宫里头来了圣旨,您要与谭老爷一块儿接旨。” 谭潇月“” 灵云一动不动,维持着自己的姿势。 谭潇月将杯子放回了桌上,叹了口气“得了。这可真是一份大礼。劳烦替我把这儿收拾了。” 灵云这才起身应下“是。” 谭潇月知道前头的公公可没那么多耐心,跑回自己屋里,不过六十个数,换好了衣服,脸上补好了娇弱的妆。即便只喝了一杯酒,她还是硬给自己身上撒了往日觉得太过浓郁而不想碰的香粉。 再出门,她又是那身娇体弱的谭家孙女。 “灵云。”谭潇月招了招手,对着灵云露出了浅淡的笑,“走吧,可别让前头等久了。” 灵云已将院子里的酒快速收拾了,走到谭潇月身边扶着她“小姐慢些走。” 谭潇月微微颔首,低声询问“我身上可还有味道” 灵云细闻了一下“没有。” 谭潇月放下了心“嗯。” 两人匆匆赶到了前头,该行的礼行了,该见的人见了。 她还没理解众人看向她欲言又止的意思,就跟着人一道跪下了。 众人面前,那位传旨的公公态度极好,按部就班就开始念了“诰曰,朕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数十余载,幸朝中有典公尽忠,绩佳人谦。朕之皇子,仪亲王祁子澜,行孝有嘉,文武并重,品貌出众。朕闻典公孙女,贞静性良,貌比洛神,深得家传。顾朕下旨钦定为仪王妃,择吉日大婚。 “钦此。” 话闭,谭潇月愕然睁大双眼,看向宣旨的公公。 “谢陛下恩典。”谭老爷说罢行大礼。 谭潇月回了神,跟着行礼“谢陛下恩典。” 公公受不住,忙上前扶起谭老爷。 谭老爷起了身,转头看向还跪着的谭潇月“起来接旨。” 谭潇月起身,迈步上前,双手捧过圣旨。 公公看着谭潇月如此容貌,荣辱不惊,着实是赞尚点了头。 在场却没人料到谭潇月脑中蹦跶了一早上的小人,跳到空中被生生拍入了泥中,就剩下一个念头日个仙人板板,我才十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谭潇月光知道作为锦衣卫需要做任务,也晓得锦衣卫做任务还有带嫁人的。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皇帝随手就钦点她做了亲王妃。 她“受宠若惊”接下了圣旨,告别了传旨太监,最终“受宠若惊”被方氏叫去说话了。 女子之间谈话,男子是插不进的。 谭老爷看着两人远去,各种念头绕弯了一阵,到后头还是只与自己的长子叮嘱了一句“莫要管着月儿太多,她有分寸。” 长子谭坤微微点头。 方氏带着谭潇月入了屋子,看着这十四岁的姑娘,还处于云里雾里的迷茫劲,心里头就是发酸。 这孩子怎么就平白要受那么多呢 她说了一堆劝慰的话,诸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诸如“年纪到了,嫁人是迟早的事情”,诸如“别思虑太多,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谭潇月还沉浸在十四岁却要嫁为人妻这事上,半点没将方氏的这些话听入耳。 顿了片刻,方氏缓缓开口“仪亲王在外名声向来挺好,样貌也上佳,你莫要害怕他。他别看着是亲王,或许,为人处世还没有你清明。你爹当年与我成亲,看着是谭家的长子,其实也什么都不懂。” 听到这里,谭潇月才算是缓了过来,应了一声“嗯。” 方氏看着谭潇月半天才应了一声,神情柔软“你这身子弱,御医说了,十八之前先不要考虑孩子的事。你千万不要强求,人生在世,为自己活着才对。” 谭潇月“” 孩子 孩子 谭潇月呆呆看向方氏,随后红了眼眶。她怎么就忘记了成亲还有孩子一事 体弱多病真好。人生没点病,怎么能演戏 她一边红起了眼眶,一边在内心实名辱骂这该死的任务。 方氏本打算再说,万一仪亲王忍不住,就让仪亲王去找通房丫鬟之类,可看着谭潇月那双亮起来,无声含泪的双眸,她没能说出口。 怎么舍得呢 这孩子身子已弱,若是心里头又被事压着,回头积郁成疾,那可怎么办 在谭宅养了那么多年,才养成如今这模样。 方氏双眼又软了几分,伸手拍了拍谭潇月的手“不论如何,谭家,都是你的娘家。” 谭潇月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方氏有的话不能对谭潇月说,却是要和灵云说的。 她吩咐了一声灵云“来人,带小姐先去休息,这事等会儿我要多与灵云说说,今后去亲王府,小姐还要你多加照料才行。” 灵云应声“是。” 有个侍女很快就到谭潇月身旁,准备带着她回去休息。 灵云被留了下来,站在原定,静等接下去方氏与自己谈话。 谭潇月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先回了自己屋去。 方氏喝了口茶,见人走了,这才放下杯子微微叹息一声。 她也没想到,这一求个婚事,会求出一个亲王来。谭家今后在京城里的身份,那可就不大一样了。原先若只是区区臣子家,那么今后也算是和皇家沾亲带故了。 运道好,日后荣华富贵,该有都有。 运道不好,指不定哪一日就被牵连进去。 她很清楚,嫁到亲王府,对谭潇月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灵云,你家小姐心思缜密,要不是身子不好,会是个活泼俏皮的好孩子。”方氏看向灵云,“嫁人之后,于亲王府,她就是女主子,每日都务必要耗心耗力。” 灵云顺从听着话。 “聪慧她是不缺的,可人心最是难测,她从未出过谭宅,这身子在亲王府,少不了你的帮持。”方氏是真的将谭潇月放在了心上。 她们这些孤儿,即便对于方氏而言只是过路人而已,方氏也愿意替她们想着。 方氏知道灵云是个好的,平日在府中也灵活,为了谭潇月还学了医“你若今后有喜欢的,我会亲自替你打点。这些年恐怕还需要你,多照料照料月儿。” 灵云面上微动,行礼“灵云知道的。灵云这一生,还暂未有嫁人之心。灵云会照料好小姐的。” 她抬头看向方氏,朝着方氏笑了笑“小姐都不记得了,是她将灵云捡来谭家的。” 灵云是长得不错,根骨中下。而当年正是谭潇月将她从人中点出,送入了锦衣卫,后来才入了谭家,改了她一生的命。 方氏感慨,却只当灵云说的是当年选仆役的时候,谭潇月一眼相中了灵云。 她招了招手,让灵云靠近一些。 灵云听话上前。 方氏低声和灵云说“这事我不便与你家小姐说。但你可要好好听着了。你擅于用药,若是有女子靠近亲王,在亲王有嫡长子之前,万不能让任何有人有机会生下孩子。” 谭潇月要等十八。 仪亲王那样貌身份,谁知道能不能等到谭潇月十八。 方氏怕灵云心软,还劝了一句“若是乱了,月儿恐怕扛不住。” 灵云坚定点头“灵云知道了。” 方氏满意拍了拍灵云“月儿出嫁要准备很多嫁妆,你的东西我也会一并给准备了,想要什么直接和管事提,不越了规矩,我都能做主。” 灵云笑了起来“谢过夫人。” 方氏这才摆手让灵云退下。 灵云出了门,脚步轻松朝着自家小姐院子里走去,过路遇到的府里熟人,都和她一一道喜。还有人揶揄说这下小姐日子更是舒坦了。 日子,总归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灵云想着刚才方氏的话,又想起过往她和谭潇月一同出过的任务,见过的不少后宅腌臜事,只觉得人生可真是无知是福。 她浅笑着敲了谭潇月的门。 灵云还没来得及推门,门就开了条缝。 谭潇月伸出手将人给拉了进来,二话不说又将门给带上了。 这院子里没有人,自是没人见着两人刚才拉扯入屋的一幕。 灵云轻巧入了屋,失笑问谭潇月“小姐,怎么了” 宝贵的圣旨此刻正在桌上随意放着,而谭潇月在灵云入了屋,就松开了人。 “我终于在这一天,深刻明白了什么叫做体弱多病的好处。”谭潇月刚经历了那么一遭,极为感慨,走到桌子边给灵云和自己都倒了一杯水,“娘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照料你,还有就是给靠近仪亲王的女子下药。”灵云都告诉了谭潇月。 谭潇月立刻就明白了方氏的想法。 方氏看着是一个极为守规矩的妇道人家,在家中也多是听谭老爷的话,但管理起后院来,该下得狠手还是敢下的。 她轻笑一声“厉害了。” 灵云坐下,拿过自己那杯水,应了谭潇月的这话“是。方氏到底是谭家长媳。” 两人不约而同想着,谭家后院都不简单,一个亲王后院,常年待着,她们更加不知道会面对些什么。 以往的小任务好说,这回的任务,恐怕不会不好说。 “年未满十八,不能有身孕。”谭潇月想着前些天的御医,“他们倒是将能做的都做了。回头要是我想脱身,一病不起就成了。” 灵云也给自己寻好了脱身的法子“那我便给小姐守灵,到必要的时候,寻人配合,一病不起。”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笑完,两人开始讨论起这回的事。 谭潇月问灵云“你看送我们去仪亲王府,前指挥使是什么意思” 灵云摇头“我觉得或许是陛下的意思。” 她们两人身份潜藏得很深,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有随身携带的特殊物证之外,即便是现任指挥使,也不知道她们两个的身份。 暂时并没有收到来自锦衣卫的任务,说明上头认为一切还没到要联系的时候,一切行为顺势而为,不要主动去做多余的事。 灵云和谭潇月说“谭家和仪亲王接触不多,京城里关于他的传闻,大多居于容貌。从现今我们知道的消息来看,这人性子如何,还真不好猜。” 谭潇月点头“嗯,他挂在皇后名下,和皇后也不算亲近。” 好好的三千日庆祝,被一个圣旨搅合得不行。 谭潇月喝了口水“寡淡。” 她想要喝酒,又怕白日里今天谭宅的人一个个来找她说话。她想要外出,也怕有人突然来寻她。谭家人还好解释一点,万一那所谓的仪亲王 谭潇月若有所思。 都要嫁人了,去看一眼自己的未婚夫,很正常。 “我趁着现在先探一探仪亲王府,看看能不能远远扫到一眼人。”谭潇月看向灵云,“你在这里替我掩护着,我去去就来。” 灵云觉得这事这样也好,点了头答应了。 她叮嘱谭潇月“小姐切不可靠太近,万一仪亲王身边有别的锦衣卫,那就暴露了。” 谭潇月知道天外有人,当即应声“嗯。” 原本去金玉满堂买胭脂的事,被两人当即扔到了脑后。 玩闹事情再怎么有趣,也要先做好自己的正事。 灵云喝完水,当下去门口守着。 谭潇月快速换好了一身轻便的普通妇女衣服,在自己脸上揉捏一番,伪装成了一个刚成婚的京城老百姓,当即出了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仪亲王会是怎么样一个人 谭潇月身为锦衣卫,对各个皇子其实都有了解,也见过画像。当然那些个画像交到她手里,也就是认个轮廓。她半点无法从那只能看出神韵的图里头,想象出真人是怎么一副模样。 皇帝有那么多皇子,这七皇子除了容貌,半点没出众的了,就连那性子,都极为不出众。 而容貌在谭潇月眼里最不值钱。 老天爷给的东西而已,无人知道骨子里头到底又是如何。 谭潇月并没有对祁子澜有任何的期待,只希望前指挥使和皇帝不要在这种好日子里,给她再度实名辱骂的机会。 她轻松出了谭宅,寻了马车前往了仪亲王府。 在距仪亲王府较远的地方,她让人停下了马车,随后随意逛逛,轻松避开了人群,在仪亲王府的周边,寻了一个偏僻的地翻身入内。 亲王府刚刚建好,院子里如今已布置好了假山流水,锦鲤都寻了不少扔了进去,看上去一副极为有生机的模样。 皇帝亲自派了几个阴阳籍的人前去,给仪亲王府增添了不少补风水的东西。 就说那些多出来的锦鲤,必须六条一来,除去红色金色的锦鲤外,必须还要有黑色的锦鲤镇邪。 光鱼就这般了,更别提屋子里别的摆设。 不仅讲风水,而且半点都不会让七皇子祁子澜有逾越规矩的机会。 由于再过些时日要准备成亲的事情,亲王府各个地方都装扮的很是喜庆,就等祁子澜正式入住,再去迎娶谭家的嫡孙女谭潇月。 祁子澜此刻正在自己的院子里修花枝。 其实祁子澜已住了进来,一切不过也就是走个流程罢了。 皇家总爱在面子上以示自己身份的尊贵。 近来的花开得很好,不知道是他上了心,还是他寻来的园丁更上心。 浇水的粗活是不用他来做了,偶尔修剪枝条,也主要是他除了学业之外,对别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大兴趣。闲来无事,还不如与这些花花草草多聊聊天,说说话。 他拿着剪刀,“咔擦”一下,剪下了一朵最为艳丽的花,拿在了手上。 “真漂亮。”祁子澜垂着眼,轻声说着,“最漂亮,最容易被采摘走。放在高台上,惊艳,随后凋零腐朽。” 不采摘,也会凋零腐朽,可到底是会晚很多。 这修剪花枝,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变成了采花了。 祁子澜闻了闻花香,觉得这夹杂着泥土味的花香是清淡了点。 他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 那么,谭潇月会喜欢什么样的花呢 祁子澜轻笑一声,就此将花拿在手里“大不了回头一个个试过来,哪天多夸了一句,必然就是喜欢的了。” 谭潇月悄无声息入了亲王府,七扭八扭,一直小心谨慎得很。 然后她发现她再怎么谨慎也没什么用。 这仪亲王府空旷到超出了她的想象。就连谭宅里的人,都比仪亲王府要多。 谭潇月半天才见到一两个人,搞得她都疑惑自己来的到底不是仪亲王府,而是某个远郊里,主子不在家,就留几个仆役看守家里头,无人居住的闲宅。 按理来说,仪亲王马上要住进来,怎么也不至于这么空。 “殿下现在还在院子里” “在呢。” “还好殿下好看,否则这院子里这么空,怪吓人的。” “可不是么” 谭潇月总算是偷听到了两个人说话。她松了口气,轻松上了屋顶,按着京城里惯喜的屋子设定,朝着仪亲王府的院子跑去。 等到寻到了一个高处,她趴在屋子上,终于将仪亲王府的整个院子看在了眼里。 这院子看起来是专门寻了人放置的,比谭宅的院子大上不少。假山流水汇聚的地方,还有一个凉亭。凉亭上有个小小的牌匾,牌匾上写了三个鬼画符。 字太过浪荡,隔得有些远,谭潇月认不出。 院子里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华贵,想来就是仪亲王。 她低头看下方,根本没看到人脸。 仪亲王年仅十六,已是个子不矮。这会儿他正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花。在院子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他手里头花已有不少,红的黄的,各色都有。 花有香,他低下头闻了闻,随后又继续在院子里兜悠着,看有没有哪一朵能够有幸再被他剪下来。 美人嗅花。 谭潇月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只能看出他的仪态。 确实是风姿卓越。 即便他有时为了不伤着那些花草,而搞得自己衣服上有点狼狈,甚至有一回头发被一根树枝勾住,挑出了一缕,也半点没失了他的仪态。 太阳很大,晒着其实不舒坦。做简单重复的活,还弄得自己狼狈,他也半点不恼。 难怪会被称为仪亲王。 她双手托腮,静静在屋顶上晒着太阳,就那样看着祁子澜。 祁子澜似乎一直都在说话。 风隐隐带来一些碎语,不过都听不仔细。 花园里头的蝉鸣声,或许都比祁子澜的说话声要响一点。 也不知道是自己听得用心了一点,还是这院子实在是安静了点,过了许久,祁子澜的话逐渐从破碎零散的字眼,变成了句,最后彻底入了谭潇月的耳朵。 “你这怎么长得这么快,平日里是吃了别的两倍的粮食么大胖子。学学隔壁那个,长得多精致。胖了就俗了。” 谭潇月眼里渐渐有了点好奇。 这人就是在和院子里的花说话啊。 旁边还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好生奇怪。 “院子里怎么还种树呢等秋日是想种出点果子来么”祁子澜说着还挺疑惑的,“你们这还真能长出来就这么区区几棵树。” 他摇了摇头“罢了,长不出,我也不会嫌弃你们。” 祁子澜给树修了修出了头的枝,到最后又神来一转“还是会嫌弃的。男人不可信。哪日母猪能上树,再去相信男人的话,懂么” 谭潇月差点笑出声。 再看人,也看不出点什么。 若这就是仪亲王的性子,以后想来两人相处该是还成的。 她悄无声息来,又悄无声息走。 翻墙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离开时的速度,比她来时还要快。 人一走,院子里阴影里传来了声音“殿下,人走了。” “嘘。”祁子澜小声禁了他说话,“她会玩回马枪的。” 那阴影里的人自然闭上了嘴。 整个院子里又只余下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谭潇月快步去了最近的市集。 市集也分,有的地方买金银饰品,胭脂水粉,就如上回谭潇月与灵云去的地方。有的地方转卖瓜果蔬菜和各种肉类,还有许多老百姓自己养多了种多了,直接拿过来门口卖两回的。 买菜和买别的东西不同,要趁早。 务农的人天还没大亮就开始摆摊子,太阳还没彻底落下,这摊子上都卖完了。有的菜晒了一整天,肯定是不好吃的,老百姓都会趁早来,越早越好。 谭潇月这个点来,整个市集已是没什么好货了。 她目的是很明确的,二话没说,走到了一个肉摊上,对着壮硕的屠夫开口“小猪崽有卖么要母的。” 屠夫看了看谭潇月这身打扮,沉默片刻,刀子用力劈在了自己面前那残破的木板上“母崽子咱们一般不卖的。” 母猪能下崽,比公猪重要多了。 一般屠夫除非家里头猪生多了,否则都不会卖母猪崽。 谭潇月瞥了眼人“价好说,一般母猪崽多少钱” 这屠夫旁边的女子大抵是他的妻,这会儿搭上话了“养猪哦母猪一般你去问问,半点毛病没有的,二两是要的。主要是母的,公的就便宜。” 二两对普通小百姓而言算大价钱了,指不定一年就赚那么点。 小猪崽该是没那么贵的。 谭潇月反正也不在意这点“四两,一只最好看的小母猪。” 那女子愕然看了眼谭潇月。 屠夫刚准备要开口说什么,那女子就狠狠掐了一把那屠夫。 谭潇月全当没看见“快些给我拿过来。” 她取出随身带的小锦囊,当场掂了掂,就取了四两碎银出来“我家小姐就是脑袋一拍,想一出是一出。唉” 这么一说,两人只当谭潇月是大户人家的仆役,出来替家里头小姐买猪崽,指不定回去报价还报更高点。 两人对视一眼,屠夫便被自己妻子撵去取小猪崽了。 而女子则是在那儿讨好的试图套点谭潇月的话。 结果讲了半天,她愣是没能知道谭潇月到底是在哪家里做仆役的,还被搅合得说起了自己家里头的事情。 等屠夫回来交了货,正要问要不要送货上门,就亲眼见着谭潇月扛起母猪崽就走,转眼就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一盏茶过后。 祁子澜正在院子里的凉亭中休息,喝着茶,将刚才采的花插入瓶中。 “哼哼” 祁子澜一脸茫然“什么声音” 阴影里,下属顿了顿“大人,有只母猪崽,卡在您远处的那棵树上。” 祁子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谭潇月留下一只母猪崽,挥一挥手,潇洒从仪亲王府中离开。 她安分回了谭家,卸干净了自己脸上的遮掩物,换好了衣服,这才和身边的灵云说起祁子澜。 “仪亲王很是奇怪,整日就在那儿自言自语。”谭潇月给自己脸上拍了点冰水,降了降温。 外头今日真的有点热,她就这么出去一趟,脸上闷得不行。 灵云猜测“会不会是平日里比较少有玩伴” “皇子不都有伴读”谭潇月疑惑。 灵云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伴读也不是每一日都陪着的,总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再说了,要是人和伴读关系不好呢” 谭潇月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 她点了点头“说得对。” 再细想了一下,谭潇月又觉得“看性子,他不像是会和人处不好的。虽然隔着有点远,但看着那姿态” 灵云看着谭潇月。 谭潇月叹口气“哎,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我这还没成亲,屁股已经坐歪了。” 灵云笑了起来“您还没见着人呢。就那么远远看一眼,能知道点什么呀。” 谭潇月觉得灵云这话说得对。 能知道点什么呀。 人不可貌相,她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 “回头处起来了再说。”谭潇月嘴里头开始默念,“我是体弱病弱,我是体弱病弱,我是体弱病弱。” 她可不想回头成亲去了,心情一欢快,就在人面前露了底。 灵云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事“我记得亲王似乎是可以养大象” 她话还没有说完,谭潇月已双眼发亮了。 灵云余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谭潇月上前一步“我今天送了他一只猪,你说他下回能送我一头大象么” 灵云“” 灵云“” 有的人即使当了锦衣卫,也是不着调的。 有的人当了仆役,卖了身,家里头还指望着她能多想想自己家里头,谁想人转头就失踪了。 顺天府负责收诉讼的差吏这会儿就有点懵。 他现在面前直接站了一家人,有老有小。 老的颤巍巍都快入土了,小的还没到腰高。 京城里有刑部,有大理寺,有都察院,还有锦衣卫。最没有什么用的可以说就是顺天府了。 顺天府倒也不是什么苦差事,反正大案子都交给了三法司判案,涉及官员的交给锦衣卫查案,他们只需要管点琐碎事情,就一了百了了。 琐碎事情,也包括一些老百姓的小案子。 这两天就来这么一个。 “你说你家闺女去林员外家当婢女,但是林员外说你家闺女偷了东西跑了。”这差吏重复了刚才自己听到的话,“成吧,那现在首先要寻着人。你们自个寻过没有” 老汉搓了搓手,脸上还有点拘谨“没有找着,但我们女儿不是那样的人啊” 差吏下意识就皱了眉头“那林员外那儿的管事怎么说他们有什么证据没” 老汉更拘谨了“没,没有证据。就说着钱当丢了” “那你们是想让我们去寻个奴才啊还是想要我们找林员外要个说法”差吏被逗笑了,“老头子哎,你知道诬告是什么罪证么咱们这儿诬告可比以前严得多啊。” “没诬告大人我们不是诬告就,寻人”老汉吓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赶紧解释了一声。 差吏倒也不是消极应付,点了点头“那我这儿给你们记着,回头让人城门口注意点。长什么样子去旁边跟人说说。” 老汉忙连连点头。 “老刘,出去给人画个图。”差吏回了屋子里寻了纸笔,叫了会画的差吏出去给老汉登记了一回。 登记是登记了,这基本上是寻不到人了。这真偷了东西,往城外一跑,谁能寻得找 叫老刘的差吏提笔“说说看,长什么模样的” 老汉“就,两条眉毛,这么细。眼睛是凤眼,这儿有眼皮的。嘴巴长得特别好看,脸颊上有一点痣,就在这儿,对对,这儿。” 老刘画了个大概“这是个姑娘大多都长这模样。有什么特殊点的地方没有” 在场的孩子抬头开口“我姐姐有胎记” 老刘“嗯长哪儿呢” 孩子点了点脖子“脖子这儿,有一块红块。她平日里都用粉遮住的。” 老刘又给图上画了红块,点头挥手“成了,有消息我们会说的。” 一家人这才纷纷应了,算是得到了准信,转了身子离开。 等人走了,画画的老刘回了屋子里,同先前那差吏说了一声“头,这东西就交到城门口去贴着要画几份” “每个城门一份,贴三天算给面子了。”那差吏还嗤一声,“人穷偷了东西跑了,别人没朝官府吿他们就算他们走运了,现在还指望我们去寻人。” 旁边的差吏也是一样的想法,摇了摇头。 这侍女本来就没什么身份,丢了就丢了,怎么可能指望一群官老爷去寻人。 真是异想天开。 一个侍女在京城里失踪,太不起眼了。 不起眼到几乎没有人在意。 这些差吏全然没有人想到,在城郊一座宅子的地窖中,脖子上有红块的少女,此刻正满脸惶恐,狠命挣扎。 她绝望发现自己四肢都被布条捆得死死的,固定在了这个木盆里。 木盆里水是温热的,下方还不断在生火烧水,保持着里头的温度。 她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赤条条就浸在水里头。 “洗干净就好了,怎么能身上还随便涂抹那么重的粉呢”霍雅秋浅笑着看着面前的少女挣扎,伸出手点在了她脖子上那儿的红块,“用的料那么差,你看,都起疹子了。” 霍雅秋的指甲有一点点长,险些刺入了少女的肌肤。 少女不动了,她颤着唇,整个人不住在抖“求求你,放了我。我干什么都行的,不要杀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霍雅秋困惑歪了歪脑袋“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地下室里为了光亮,这会儿四处摆满了红色的蜡烛。 高高低低,像是这些蜡烛都不用钱一样。 除了蜡烛之外,还有一个一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 “你看,她们都没有死呀。只是在这里暂时住着。”霍雅秋好声好语和她说着,“你们在这里,能吃最新鲜的蔬菜,能喝最干净的水。每日也不用伺候人,很舒服不是么” 少女觉得不是的。 笼子里的那些个少女,一个个面无表情,很是麻木。 听到了响动也不会朝着这边看一眼,好似死人一样。 她眼泪止不住流着,激烈摇着头,害怕到自己面上已经变得扭曲“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是一个下人。” “你叫什么来着”霍雅秋苦恼回想了一下,随后恍然,“啊,我想起来了,你兰。” 春兰泣不成声。 霍雅秋起了身子,到边上的桌子上,取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个精致的碟子。 她轻笑着,扭着自己的腰,慢悠悠走向了旁边的笼子“你看着呀,看着我是怎么做的。习惯了就好,不要怕的。疼一下就好。我会用最好的药给你擦的。” 春兰已哭得面前模糊,可她确实是睁大了眼,想要看霍雅秋会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霍雅秋当着她的面,敲了敲第一个笼子。 她轻柔喊了一声“青儿,伸出个手。这回轮到你了。” 被叫做青儿的少女呆呆看向她,默默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手臂上赫然全是一道道的伤疤,整条手臂上,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伤痕的。 霍雅秋轻巧用匕首割开了青儿的手,让血流淌到碟子上。一直到青儿手上的伤口自然闭合,她才笑了一声“好了,收回去吧。” 青儿收回去了手。 霍雅秋将血和匕首放回到了桌上,取了伤药和布,还有一碗奶,送到了青儿笼子前“喝了,自己包上。” 青儿取过碗,喝掉,再给自己包扎伤口。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霍雅秋做完了所有的事,笑着看向春兰“你看,是不是很简单。我养你,然后你只要给我一点血就好。到了年纪,我就会送你回家。还会给你一笔钱。” 春兰被吓得都忘记了哭,瞪大了双眼看着霍雅秋。 霍雅秋说了不知道多少遍这样的话。 她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了腿“你家里头很缺钱吧。你本就卖身在我这儿,到了年纪,我连卖身契都可以还给你。再给你一笔钱,让你回去。” 春兰还是恐惧的,害怕的,可对钱的渴望,竟在这一刻战胜了那些情绪。 她颤抖着问霍雅秋“你要血干什么” “那用处可多了去了。”霍雅秋轻笑,“做红玉膏啊,喝啊,涂啊,都可以。没有成亲的姑娘,鲜血是最好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一日,可以长生不老。” 大约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好笑了,她笑得咯咯咯,竟是停不下来了。 整个地窖,有着那么多人,却唯有她一个人的笑声回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人都喜欢好看的东西。 人也喜欢好看的人。 有的人长得好看,心也良善。 有的人长得好看,皮下却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谭潇月觉得自己是后者。 她这张面皮之下,一定是一头猪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那种家养猪。 面前的女先生嘴巴一张一闭,她脑中就开始有个小人不断催着她入睡。 谭潇月暗中瞥了眼身边的灵云。 旁边灵云都还在支撑 灵云站得笔直,可垂着脑袋,双目合拢,一看就已经入了睡梦乡。 谭潇月“” 站着都能睡觉这是人么这才是皮下是猪 谭潇月这回开始考虑,让灵云来做小姐,她去做侍女丫鬟的可行性。 “咳。”谭潇月面前的女先生清了清嗓子,惊得谭潇月挺直了腰,而灵云也眼皮微颤,睁开了眼。 女先生眼里头含笑,知道谭潇月是不想听这课的。 她也知道谭潇月身子骨不好,很体贴问了一声“身子受得住么可要去歇息会儿我可以等半柱香后再与你讲。或者到床边给你讲。” 谭潇月露出了一抹笑“我受得住,先生继续便是。” 女先生心里头欣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继续给谭潇月讲课。 谭潇月发誓,这是她今年最痛苦的一次假笑,还是会给自己增加持续性痛苦的。 她当年在练武场打得皮开肉绽,都没有现在来的痛苦。 一定是因为皮开肉绽的都是别人。 都是报应。 人在江湖混,哪里能不遭报应。 “月儿,我刚才说什么,你听进去了”女先生叫了谭潇月的名字。 谭潇月本能浅笑回了话“身为亲王妃,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亲王府。仪亲王该讲的规矩,我一个都不能拉下,尤其是衣服配饰上。” 女先生见谭潇月确实还是在听的,这才点了头“嗯。” 讲课又继续了下去。 夏日里温温细语,实在催眠。 谭潇月听了整整一天的课,最后是飘着回自己屋的。 中间倒不是没有休息。 这位女先生该给的休息都给了,还顺从谭宅的意思,给谭潇月吃了极为多的滋补品和药品。 往日里谭潇月还能和灵云把这些滋补品和药品给处理了,现在当着女先生的面,她不得不全部都吃下去。 滋补品都是听着有营养,味道尝起来,一个比一个难吃。 至于药谁喝谁知道。 一想到自己要上课上到成亲日。谭潇月脸都变了色。 “我申请休息。”谭潇月恳求,“官员都有休沐。” 灵云面不改色强行镇压“你就当加班。” 谭潇月哭了,怎么还带加班的呢 再怎么苦,日子还是要过的。 谭潇月这些日子是被谭家看护得死死得,到了晚上她还不得不和灵云好好打一架,才能够消耗掉自己体内的滋补品,顺带维持着自己的武艺不下跌。 一个月下去,她竟肉眼可见的精瘦了一点。 女先生看着这模样,不得不和方氏去谈了谈,最后缩减了谭潇月的上课时间。谭潇月这才缓了口气。 这日还是和往常一样去上课。 课上了一半,方氏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打断了今日的课。 方氏笑脸盈盈和女先生说了一声“先生,月儿今日还有些琐事,课就到这儿吧。” 女先生知道谭潇月马上要成亲,事情是很多的,点了点头。她临着走还和谭潇月关照了一声“今日我说的,你可要背下来,明日我会抽检。” 谭潇月自是点了头。 方氏等着女先生走了,这才含笑走到谭潇月身边“仪亲王派了人送了点东西过来,还请了个裁缝,专门来给你做衣裳。” 喜服是要专门请人做的,京城里有一些个裁缝,专门负责做喜服。 而谭潇月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年抽个个子。今年其实量过了尺寸,可现下要成婚了,还是再量一次比较妥当。 再说,这是仪亲王的善意。 “仪亲王看着还挺周圈,心里头是有挂念你的。”方氏和谭潇月说着,生怕她不喜欢这桩婚事,“就算不是他想到的,也说明他周边有脑袋清楚的,你回头管家也方便。” 谭潇月点点头。 方氏牵着她的手,将人往宴客厅带“现下也不好让人多等着。量好衣服,你要是累了就早点歇息。千万不要自己死扛。课是上不完的,人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老生常谈的话,她就是生怕谭潇月不注意。 谭潇月乖乖应了。 一群人到了宴客厅。 在那儿等着的胖裁缝才见了人,忙笑眯细了眼迎了上来,嘴上一句接着一句的讨喜话“哎哟,这小姐可真好看。回头穿上喜服啊,全京城都寻不到比您更好看的了。果然是仪亲王妃啊” 方氏被她这讨喜话逗笑“劳烦您了。” 裁缝让自己的两个随从上前量尺寸。 她眼可挑剔着呢“真的,夫人啊,不是我开玩笑。这全京城,能有这样貌,这身段的,太少见了。” 谭潇月浑身放松了力道,担心被人摸出自己身上这些日子多出来的肌肉。 她看向了灵云,喊了一声“灵云。” 侍女将仪亲王府送礼的清单给了灵云,灵云扫了一眼,忙匆匆走了回来“小姐平日里尺寸都是我在量的,我来吧。” 谭潇月渴求看了眼方氏。 方氏哪里见过谭潇月这样的眼神 她知道谭潇月和灵云亲近一些,怕是现下不喜欢别人这般热情“你看看你,怎么那么大了还黏糊着。都要嫁人了。灵云来吧。” 方氏笑着摇摇头,和裁缝解释了一声“月儿自小关在家里头,不太习惯外人伺候。您要什么尺寸,让灵云给量着就成。” 裁缝拍了手“哎哟,您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要给她刺绣上怎么弄了。这越是看着体弱呀,越是要弄得艳丽。肤白衣红,再加上乌黑的头发,五色的线搭着,可不就漂亮极了。” 方氏光听着,就觉得那日的谭潇月,一定会是漂亮极了。 她点了头“是漂亮。我听着都有点舍不得了。” 裁缝怕方氏给当场哭出来,忙取出了本子,开始和方氏说起这喜服的事情。 十几年前的喜服和现在的喜服可不一样,如今流行的款式,可比当年方氏那儿流行的还要夸张。这裁缝深得真传,裙子的褶子都能比寻常人多两个,能耐可厉害着。 加上这喜服是给亲王妃做,规格能上好几个档次。 裁缝一说,方氏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一点点心里惆怅,认真和人谈论起了喜服。 灵云给谭潇月量尺寸,按照吩咐,将一一数给报上去。 这每个数上去了,都惹得旁边两个记录的惊叹。 全记完了,两个随从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就是如今个子还没长上去,这身段是真的好极了。” 裁缝听了两个随从那话,忙凑过去看了数,连连“哎哟”出声。 在场每个人都被逗得哈哈笑起来。 裁缝也说好了“这喜服呀,加工加点,咱们要一个月做个大概,然后再到府上来一回,再量一回身子。再回去修个三天,再来量一回。等到成亲前三天,还要再来一回。” 方氏和谭潇月知道了,也就都应了。 量体制衣就是这样的。 裁缝这儿弄好了,还有仪亲王送来的礼。 方氏将那清单给取了过来,先和灵云说了一声“都看过了么” 灵云应声“是,都看过了。” 方氏点头“成,等下送入库房里。到时候都算入月儿的嫁妆,一块儿带去亲王府。” 灵云应声。 方氏翻开册子,递到谭潇月面前“有喜欢的,就先挑出来一些。这些都是仪亲王送你的。” 谭潇月接过了册子,看了一眼清单。 送礼的清单有固定的格式,先是物件写在最右侧,随后第二列写上数量。 名字很长,数很短。 谭潇月一眼扫过去,大多数都是入了眼内,入不了脑。 她就能简单看懂这些个物件大体是个耳环还是个花瓶。至于前头缀的那些个修饰的词,她是一个都没有能看明白。 看完了整个清单,谭潇月浅笑着合上“都太贵重了,还是收起来吧。” 方氏笑她“再贵重的东西,不还是要用的。不用又有什么贵贱之分,全都放在库房里生灰。” 谭潇月笑笑,没接这话。 这话她没法接。 “别人送了礼,你该是需要回礼的。”方氏给谭潇月提了要求,“近日先生教你不少,你回屋子早些休息,这两天想出一个回礼的单子,和灵云商量后,再给我看看。” 谭潇月浅笑“好。” 方氏见她这般乖巧,看着心软“好了,回去吧。这里的东西,我让人来收了。” 谭潇月行礼“那月儿先告退。” 她说完告退,得了准,当即就带着灵云朝自己屋那儿走去。 就是这身子背影,怎么看都极为悲壮。 谁能想到,年纪轻轻,区区十四,不仅要嫁人,还要上课,还要做作业。 人生太难了。 谭潇月走在路上,幽幽得叹了口气。 这账全要记在仪亲王身上,绝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仪亲王的婚期定在了秋日。 时光荏苒,转眼这日子就从夏,入了秋。 京城上下铺满了红色,仪亲王身家其实没有多少,都有人怀疑他这回是倾家荡产来迎娶谭家的嫡孙女谭潇月了。谁让仪亲王还去寻太子和三皇子借了人来迎亲。 这成婚的规格是比不上太子妃的,但在寻常亲王妃中,绝对算是排得上名号了。 一时间京城里的女子都有点嫉妒谭潇月。 “这谭潇月到底是长成了什么模样” “京城里适婚的大家闺秀,谁不知道呀。就这谭家,将人藏得死死的。回头说一句貌比洛神” “连陛下都那么说了,肯定是长得好看的了。” “那能有沈家那位好看” “这可不好说。” “听说身子骨弱,也不知道能熬几年。” “哎,你这话说得不像话了啊。” 议论声纷纷,半点入不了谭潇月的耳朵。 她成亲日前,外头纷纷扰扰琐事入不了她闺房,到了成亲日,一大早被灵云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差点就和人动手打起来,哪有空去管那些个流言蜚语。 接着是上妆,更衣,一个早上都不能吃点东西。 唇色是正红的,脸颊还被胭脂水浸染拍了拍。 眉心花了一点红,算是今日的喜庆事儿。 “殿恤您身子弱,让一切形式精简了。”旁边仪亲王派来的侍女在那儿轻声说着,“但该有的礼数都会有。这将是近几年来,京城里最风光的一回婚事。” 谭潇月听着根本没入耳朵,一动不动,恍若傀儡。 她好饿。 她真的好饿。 “快到时辰了快到时辰了” 谭潇月眼前暗了下来,满目都是红色。 红色的盖头就这么搁在脑袋上,遮掩住了她脑袋上插的贵重饰品。 谭潇月微微动了动脑袋,觉得自己头上好沉。 炮仗声猛然响起,屋子里好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惊得拍了拍胸脯。 谭潇月坐在那儿安安稳稳,却是半点都没被惊扰到。 她抬了抬眼皮,努力试图割裂掉自己的意识,忘记自己的饥饿感。 昨晚上就没吃多少东西,今天一大早被挖起来,到现在还没进食。 到底哪里来的规矩,说今天一定要等晚上才能吃饭的 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仪亲王到” 不知道谁尖锐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站在了两边,给仪亲王让路。 新婚这一日,仪亲王要亲自前来背新娘上花轿,等到了仪亲王府,他还要亲自从花轿中将新娘背入府中。 新娘脚不得占地。 入了府之后,再是按着流程来拜天地,入洞房。 谭潇月头也不能随意低着,只能垂下眼看自己的小脚尖。 耳边有一群侍女的短暂抽气声。 仪亲王穿着喜服会是什么模样 谭潇月只那么想了一下,随后就又满脑子“好饿”了。 一双手拿着红色的绣花鞋,递到了她垂下眼的前头。 “我给你穿上,不要急。等上了花轿,你就能稍作休息了。” 仪亲王祁子澜的手极为白皙,像是玉石制成的。 拿着红色绣花鞋的样子,极为好看。 声音带着柔和,和她上回去仪亲王府时听到的,还有些许不同。 鞋子穿上,祁子澜起身转了身“将手给我,我背你。” 谭潇月将手递了出去。 什么都看不见,她有点捉瞎。 随后被温润的手给抓住,身子一轻,她微微瞪大了双眼,就上了祁子澜的背。 旁边是各式各样的讨喜话,外头炮仗又开始放了。 谭潇月就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透过两人的衣物传递了过来,让她饥饿的胃好受了不少。 至今为止,她都没说一句话。 祁子澜背着人往外走,似乎并没有用多少的力道。 他走了好些步,隔着盖头凑在谭潇月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在花轿里头,你坐的正下方藏了糕点,你吃两口垫垫肚子。” 说完就继续走了。 谭潇月趴在祁子澜背上,微微歪头,眯细起了眼这人还真是做事妥帖。 从闺房到大门很远,轿子又太大进不了谭宅。 祁子澜根本没有让人准备小轿子,就这样一路将人给从闺房背到了谭宅大门外,这才了事。 这会儿女子坐花轿,男子骑大马,沿途都是围观的百姓。 谭潇月入了花轿,光凭借听到的声音,就能知道外头到底有多热闹。 她没有掀起盖头,稳住自己脑袋不动,蹲下了身子,垂下眼,开始在封闭的花轿里头摸糕点。 谭潇月坐的地方下头是空心的,一敲就知道。 她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个小凹槽,用力一扯,凹槽打开,里头糕点的香味就溢出来了。 清清爽爽,是秋日的桂花糕 谭潇月将整个糕点盒子给顺了出来。 木质的糕点盒子,打开盖子,里头分了好几个间隔。有晶莹剔透的方形桂花糕,还有捏成小巧圆形的酥,甚至还有两款她叫不上名字的吃食。 这些个糕点全是小块的,边上还放了一个签,专门用来插糕点。 一口一个,绝不会沾掉唇上的胭脂。 谭潇月若有所思。 她取出糕点,用手在上头挥了挥,闻了闻挥过来的气。很新鲜,没有奇怪的药香味。 用银针检验了一下,稍等片刻,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舌头舔了舔,静等片刻,没有什么情况。 花轿外还是全京城的欢庆,花轿里头,谭潇月正在用所有学过的本事在验毒。 谭潇月确定了祁子澜的善意。 她吃了一块桂花糕。 谭潇月瞪大双眼好好吃 再吃一块。 这个酥也好好吃 等谭潇月回过神,整个木盒子已全空了。 她眨了眨眼,默默放回了签,再将整个木盒子塞回了自己位置下头,封好了花轿。 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谭潇月继续一动不动,装作自己从上来为止,就再没有动过。 许久,总算到了仪亲王府。 花轿停下。 帘子被掀开,祁子澜的手再度递上来“小心点,我们到地方了。” 谭潇月顺从将自己的手覆上,唇角微翘,一声不发往前动了动。 她又是到了祁子澜的背上。 祁子澜带着她跨过了火盆,还跨过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到了仪亲王府门口,有侍女来伺候她净手。 谭潇月半点没怕摔,伸出手去碰了碰水,装模作样洗了洗。 入府。 仪亲王身为七皇子,今日成亲,皇帝和皇后都在场,他的诸多兄弟姐妹也都在。 谭潇月反正见不着人,稳妥跟着祁子澜入了门,下了地,总算是踩在了实路上。 两人被分到了屋子两端,再走了流程入中间,送茶,拜天地。 夫妻对拜。 谭潇月低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满脑子都是刚才祁子澜那双手。 “送入洞房” 欢呼声响彻云霄,谭潇月静静被人领着去洞房静候。 到真正的洞房可还早着,她还要等仪亲王招待好前头所有人,才能够见到仪秦王,才能够脑袋轻松一点。 灵云这会儿在谭潇月身边候着。 两人跟着前头的人走了一段,总算入了新房。 谭潇月被领到床上坐下。 一坐,臀部硌到了。 她垂眼摸了摸,是颗红枣。 灵云将窗全部都关好,再让人出去,准备关门“我家小姐今天累了一天,现下想休息下。” 仪亲王府的侍女调侃灵云“哎,可不能叫小姐了,今后要叫王妃娘娘。” 灵云笑起来“是是。” “那我就在门口守着,人来了我叫你们。”侍女见灵云好说话,笑盈盈跟她说了一声。 灵云笑着应了。 谭潇月听见了关门声,当下将自己盖头半掀起来,打量起整个屋子。 屋子里全是红色。 床上铺着的是红的,挂着的帘子也是红的,桌上的所有吃食上头全盖了红色的纸。 灵云和谭潇月先前干的一模一样,第一时将桌上比较重要的,等下会入口的东西给验了一遍,确定没有毒,这才和谭潇月点了点头。 结果谭潇月根本没看见她点头。 谭潇月正维持着自己脑袋不动,给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下什么红枣花生都给挑走。 挑走不说,她嘴里头还嘟囔“这是给人睡的床么” 到晚上两人上个床,恐怕还要叫人忙一阵。 灵云凑过去看了眼,当即在那儿偷笑。 谭潇月脑袋平移,很冷静看着灵云偷笑“别看我脑袋上现在有十来斤的饰品不能动,等回头能动了,就拿这些砸你。” 灵云笑得更欢。 好在她还有点人性,问谭潇月吃不吃东西“小,不对,娘娘,这桌上的吃食我验了一下,都没什么事。您要吃点什么垫一垫么” 谭潇月瞥了眼门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仪亲王在花轿里给我藏了一盒糕点。” 灵云诧异。 谭潇月肯定“没下毒,我现在还活着。” 灵云算了算时辰,谨慎问了一句“你不会全吃完了吧” 谭潇月知道自己是吃多了,望了望天,回想了一下“怪好吃的。” 灵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吃了一整盒糕点的谭潇月被拘在床上不能动,连喝口水的机会都没给。 她盖头继续盖着,安静等着仪亲王回来走流程。 灵云这会儿不在屋子里,而在门口和先前那侍女唠嗑套起消息来,两人不停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谭潇月坐在那儿掰手指。 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回成亲。 上辈子碌碌无为,匆匆一人来这世上,匆匆一人又离开,文化水平的最高峰,在大考那年。 这一辈子活得像模像样,还事业有成,谁想这事业还包分配的,给送一个郎君。 一个郎君。 两个郎君。 三个郎君 谭潇月起早了,略有点困顿,不自觉就闭上了眼。她呼吸声极为平稳,且还很慢,浅淡得像是没有一般。寻常人若在她身旁,要是没见着人,都会以为这地儿没人。 门口有了动静。 谭潇月一下被惊醒,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门敲了敲,传来灵云的声音“娘娘,该掀盖,行合卺礼。” 谭潇月开口“进吧。” 门一推开,一堆人涌了进来。 两边都站上了侍女,中间也是站了好几个人。 谭潇月只能通过脚看个大概。 媒婆讲了好些个喜庆的话,然后催促着一同进来的仪亲王祁子澜掀盖头。 祁子澜取了秤杆,挑起了人盖头。看着谭潇月抬眼看他,双眸漆黑,一如当年挡在他面前,盯着他看的模样,一时恍惚。 他开口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最后对着人轻声笑了起来。 谭潇月就这么略带疑惑看着人笑。 祁子澜很好看。这人被称为皇子中最好看,由于貌美而在京城闻名的人,确确实实可以被称为仪亲王。这人就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 有一副好皮囊。 谭潇月这般想着。 媒婆在旁边取了两牵线的葫芦,递给两个人“来,一人一半。行了合卺礼。” 她又一连说了好些个四字四字的话,谭潇月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身为一个“体弱”,谭潇月拿过这葫芦瓣,脑子里就开始想,等下是要喷一口出去,还是呛两口比较妥当。 “有点苦。”祁子澜提醒了谭潇月一句,“喝完就好,小心呛着。” 谭潇月看了一眼祁子澜,又收回视线,看向那葫芦瓣很好,呛两口行不通。 两人同时抬起了手,看着对方喝起了合卺酒。 酒是苦的,比寻常的酒都要苦。 大约是想表达夫妻要共苦才是。 谭潇月皱起眉,一点一点将这苦酒全部喝光了。 她看着祁子澜喝得很快,却是眉头都没有皱起,半点不像是一个常年锦衣玉食的皇子。 两人喝完,旁边有人立刻送上了巾帕。 祁子澜伸出手摊开,掌心里是一颗蜜饯“要吃么” 这颗蜜饯不知道是何时放在掌心的。 谭潇月看向祁子澜,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取过了蜜饯。 蜜饯其实不算很甜腻,放入嘴里嚼着,是咬一口多一点甜滋味。 祁子澜。 谭潇月心里头默默将这个人的名字念了一遍。 祁子澜转身对着众人吩咐“好了,多余的事就不要做了。她身子弱,该早点休息。前头让人多照料一点。父皇等人都已回去了,让管事操劳一下,收拾收拾。” 众人齐齐应声“是。” 谭潇月和灵云对视一眼。 灵云上前行礼“王爷,灵云自小在娘娘身边伺候,今夜可否在外值守” 祁子澜摆手“不用,隔壁小间给备着,你在那儿休息就成。晚上她要是有事,我会叫你。现下你去打点水,她该收拾睡下了。” 灵云应声退下。 对女子面面俱到。 谭潇月一点点给祁子澜评价。 这样一个人,为何至今为止,众人对他的评价都是金玉其外,徒有其表之类的呢 为什么他对自己要如此好 一个皇子娶了一个病秧子,换成别的皇子,十个里头九个都会怀疑皇帝皇后是在针对他。 谭潇月满脑子疑惑。 糖衣弹炮半点没侵蚀她,反倒是让她一点点升起了警惕。 这人不对。 这人最可能的模样,反而或许是她当初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不断自言自语的样子。 屋子里暂时就剩下他们两人。 谭潇月一边回味嘴里蜜饯的味道,一边揣测着祁子澜的用意。 祁子澜坐到了谭潇月的身边,侧头看她“很喜欢糕点” 谭潇月回想起自己吃完的全盒糕点,点了点头。 祁子澜笑了笑“那,胭脂水粉,或者金银首饰类,可有喜欢的还是喜欢字画或者乐曲棋谱” 谭潇月试探性说了一声“我喜欢大象。” 祁子澜微愣,随后笑开“有机会给你养一头。府里现在就养了一头猪。前些日子在院子里发现天降神猪,就让人给养了起来。” 谭潇月“” 什么天降神猪 那是她菜场买来的猪 谭潇月拉扯出一抹笑“原来王爷喜欢这种朴实的,挺好。” 祁子澜也觉得挺好,低声在那儿笑“是挺好。” 谭潇月听着他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顺着这话题说了下去“那么,这猪叫什么名字” 祁子澜看着谭潇月“没有起。你可有什么主意” 谭潇月想起自己花的钱“四两” 祁子澜又开始在那儿笑,让谭潇月想不明白,哪里有那么多好笑的地方。 她一脸疑惑“这名字是太俗气了” 祁子澜含笑摇头“没有,没有。只是一头猪四两还是贵了些。都能买一头大牛了。” 谭潇月是花了大钱买的猪,非常坚定“就叫四两。” 祁子澜点头答应“好,就叫四两。” 话里含笑,笑得让谭潇月浑身不舒坦。 怎么祁子澜看着人模人样的,性子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很快灵云就端了水和巾帕进门,旁边的侍女还给端了一个盘子上来。 祁子澜让人端上前来,一一给她说“你初来我这儿,有些我这儿的习惯还不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侍女端上来的盘子上,一个个罐头放在那儿。 祁子澜一个个给她打开,告诉她里面放的东西是什么,怎么用。 “这是洗脸用的香皂。用完后用丝绸擦了水。按次序再用这里的水,还有这膏” 从洗脸的到刷牙的,再到涂抹身子的,还有睡前用的精油,真是琳琅满目,日子过得比她一个女子还精致。 谭潇月呆了呆“你每日都用那么多” 祁子澜取过了巾帕,递给谭潇月“这些都是给你的。你可以不用,但该有的都需要有。” 谭潇月微怔。 她卸了妆容,洗干净了脸,再顺从听着祁子澜的话,将一样一样的东西往脸上弄。 等全部弄完了,她干干净净一张素脸露在祁子澜面前。 年纪小,平日也不怎么施粉黛,她脸上呈现的是最好的模样。 祁子澜点了点床里头“你睡里面。” 谭潇月“床上的东西,还没有清理掉。” 祁子澜刚才坐下根本没发现,现在听到这话微愣,随后笑开“倒是我忘记了。” 他牵着谭潇月起来,让人来收拾掉床上那些琐碎的东西。 收拾完,灵云和侍女都下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谭潇月和祁子澜两个人。 两人又坐回了床上。 谭潇月觉得祁子澜有问题,思来想去,觉得这人必然有什么目的。 人,不会无缘无故对他人如此之好,即便是妻也不例外。 要么是对谭家有想法,要么就是对她有想法。 谭潇月委婉问了一声“王爷以前,可见过我” 祁子澜应声“见过。” 谭潇月笑了起来“我鲜少出门,也不知是哪日如此碰巧” 祁子澜含笑看她“梦里见的。梦里与你成婚,可我对你不好。后来父皇将你的画像送来,我想着你生得那么好,是梦里的我不该。” 谭潇月后悔了。 她这会儿终于明白那天祁子澜在院子里所说的话。 相信男人的话,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就算母猪会上树,男人的话也不能信。 这都什么屁话。 浪费她四两银钱。 可面上谭潇月还要很是感动“王爷,御医说我十八之前不能有子,您您能等等么” 她微微涨红了脸。 祁子澜竟是直接应下“好。” 这回答太过快速,让谭潇月一时间顿了一下。 她随后便是微微朝着床里面缩了缩,垂下眼,略带一点羞涩一般“那今日,王爷与我一同先睡下吧累了一天了。” 祁子澜又是直接应下“嗯。更衣吧。” 两人的衣服刚才就被送来放在了床边,祁子澜拿过来给谭潇月,还背过身不去看她更衣,反而自己直接站到床边来了个当场脱衣。 谭潇月在她背后,拿着衣服,看了看背对她的人,又看了看这穿了和没穿差不多的轻薄睡衣,忍不住当场翻了个白眼。 祁子澜换好了衣服都没有转过身“你若是衣服麻烦,可要我帮你叫人” 谭潇月内心叹气“我可以的。” 区区一个暖炉骗子王爷。 她可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衣服很薄,被子倒是很厚。 这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竟是比谭潇月以前盖的都保暖一些。那厚重感让她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旁边祁子澜入了被窝,也就那么躺平,半点没有逾越。 就连一只手都没有伸过来。 “这油灯烧完了,等下会自己灭了。”祁子澜和她说了一声,“下人都会算好的,除非我们提早睡了,早些灭了。” 谭潇月应了声。 她刚才眯了一会儿,随后又对祁子澜很是警惕,现在半点睡意都没有。 祁子澜看样子也是如此,就想着和她说话“亲王府里,并不都是我的人,你平日有事就让灵云与我说。府里信得过的,有我派给你的侍女雀生,朱管事,还有时常会跟在我身旁的下属罗书兴。” 谭潇月像是随口无心问他“为何还会有信不过的人” 祁子澜轻笑“若我和灵云同时对你说了相反的话,你会信谁” 谭潇月二话不说当然信灵云。 祁子澜算个什么 谭潇月藏在被子中的手指头,悄悄比了一个中指“王爷这话,我不好答。” “因为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祁子澜像是在教她一样,“所以我将雀生派来给你,只希望我们能对对方知道的多一点。多了,可能就信了。” 谭潇月听了这话,扭头看他“王爷眼里,我也是不可信的” 祁子澜轻笑“嗯。我只信你不会要我的命,你会护着我,因为我是你的夫,是这天下的七皇子。再多的,我也不知道。” 祁子澜说话的时候,双眸是闭着的。他唇角微微翘起,并没有觉得自己在说什么不符合年纪的荒唐话。 头发披散着,不像自己。 自己好歹还带了钗。 明明这人只有十六。 哦,自己也只有十四。 这种话题该是存在于两个未满二十的人中么 谭潇月许久没见过正常的十四至十六的人,一时恍惚。 “王爷这样活得有点累。”谭潇月扭回了头,看着床顶,“王爷才十六,今后日子还漫长着。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为了开心,若是有钱能开心,那就去挣钱,若是看戏能开心,那就去看戏。” 祁子澜听着,没说话。 “我出生后便与药石相伴,这一生并不知道能活多久,只盼着活一天,就开心一天。”谭潇月听着耳边沉稳的呼吸声,神情微动。 她很不习惯有人睡在自己身边。 “人活着,是为了开心。”祁子澜重复了谭潇月的话,微顿,“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睁开了眼,侧转了身子看向谭潇月“我平日人少时会话多,因为觉得会开心。你若是见了,不要觉得我奇怪。” 谭潇月有点想往里被子里头再钻一点。 衣服实在太薄,她觉得祁子澜图谋不轨。 嘴上说得好听,和这人脸一样。可真假话混着说,才最容易骗到人。 谭潇月应了声“嗯。” 她闭上眼,和祁子澜说了一声“王爷,我要睡了。” 祁子澜“嗯”了一声。 话是那么应了,可他却还是在看谭潇月。 视线太过明显,让谭潇月想忽视都不行。她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忍不住就滚来滚去,想着这人老是看她干什么 一直到灯灭了,祁子澜闭上了眼,谭潇月才总算松了口气。 第一回要做一个与人朝夕相处的卧底,她觉得心里头慌得很。 一个时辰过去了。 谭潇月还没睡着。 两个时辰过去了,谭潇月迷迷糊糊在想自己到底刚才有没有睡着。 同床共枕真有毒。 祁子澜可不知道自己在谭潇月已经是“图谋不轨”的“大骗子”,或许还有诸如“脑子有病”,“甚是有毒”等等之类的标签。 两人一早醒来,祁子澜还怕惊扰了谭潇月,先一步起身放轻步子出了房间。 谭潇月当即被惊醒,睁开了双眼扭头看向门口。 一觉醒来,她只觉得头昏脑涨。一晚上不知道在睡些什么。 谭潇月低声哀嚎一声,随即拉扯起被子,用被子完全盖住了自己的脑袋,还在内心将祁子澜吊起来暴揍了一顿。 这小王爷怎么就存在感那么高 一整晚躺在边上,让她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这睡一晚上就这样,睡个几年的,可怎么了得 灵云听到了屋里头的响动,低头敲了敲门,随后踏进了屋子内,轻声询问“娘娘可醒了” 谭潇月艰难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有气无力“醒了,要起了。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宫中” 灵云点头“是。今日要去面见皇后娘娘。我这就去给您端水来。” 谭潇月长长叹气“唉,成吧,把皇后送的养生宝珠给带上。” 养生宝珠是皇家特意赏赐给她的,十有八九会问起这东西。她可必须要带着才行。 灵云应声“是。” 金玉满堂。 昨日仪亲王大婚,到今日整个京城都还在议论纷纷。 即便是只有有钱人才能入的金玉满堂,今个也都在说昨日那些个事。 当然,他们说的事与闺中女子说的都不同。 闺中女子大多讨论仪亲王和王妃两人的容貌,再谈这婚事办得有多夸张,大抵是花了多少钱。 而金玉满堂多是说昨天的排场,在场都谁去参加了,谁连门都没进。 二是还说昨天的送礼,都谁了送了点值钱的玩意,到底是有多值钱。 到最后,众人唯有一个共同的谈资,那便是仪亲王这次成亲,算给足了谭家的面子,给足了那传闻中极为貌美,又稍带体弱的仪王妃面子。 这似乎是一场上上下下都满意的婚事。 霍雅秋当然已听了不少这些话。 她嘴角含笑,坐在金玉满堂的小巧宴客厅中,取了最好的胭脂,一小罐一小罐,装了满满一木盒子。 带着一点期颐,她将木盒子推向了坐在对头的人“爷,这可是我这儿最好的胭脂,京城里最好卖,也最难买的太真红玉膏,红玉膏里的极品。掌事那儿也仅有一盒。” 手指在木盒子上轻微滑动了一下,霍雅秋眼眸微弯,带着点魅意“您要是能给搭上七王妃,今后咱们什么话都好说。” 一场婚事让世人都知道,七王妃不论是由于什么原因,暂时深得七王爷欢喜。 要是什么东西能得七王妃的欢喜,指不定就等于搭上了七王爷的这条路。 将来这太真红玉膏,真成后宫中的太真红玉膏,在整个命妇圈子里流行,那可不是不能想的事。 霍雅秋对面被她成为爷的人,喝了一口茶,没有立刻接下霍雅秋的东西。 他不动声色咽下了嘴里的茶,合上了茶盖,话中有话“这也得看命。” “是看命,还是看钱”霍雅秋将一个钱袋子推向了对方,巧笑着带着别的意思,“还是看我呢” 这人听了霍雅秋的话,取了钱袋掂了掂分量。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颇有意思笑了起来。 等霍雅秋扭着腰离开了,这位爷随手将钱袋往桌上一扔,继续喝了两口茶。 他粗眉大眼,面上微胖,在金玉满堂跟着掌事已做了好几年。 霍雅秋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人就是个侍妾出身,会做生意。如今赚了点钱,在京城里稍微有点脸面了,这就越来越贪婪起来,试图想要攀附上权贵。 她的夫君林员外,不过就是勉强能进两趟金玉满堂,平日里装装样子罢了。实际上两人在京城里根本算不上号。 霍雅秋区区这么点小钱,他都入不了眼,更别提金玉满堂明面上的掌事了。 这点钱与其说是贿赂他,倒不如说是给他一个念想。 有心就给牵个线,能成最好,今后少不了他的好处,成不了,这小钱就和打发叫花子差不多。 霍雅秋明显曾经是想直接通过掌事来结交点命妇,可惜掌事就随意扔在了柜子上。 这根本没看上眼。 都是京城里的老江湖,谁都不简单。 在京城里确实也要足够贪,才能走得足够远。 “一盒整的太真红玉膏。”他略一思索,便考虑起要从什么路子去将其送到仪王妃面前试试。 旁边有小二过来给他到热茶。 这爷还琢磨得有点头疼“哎,你说说,这一个常年不怎么外出,整日待在后院里头的女子,要怎么才能收到别人送的东西” 小二一听这话,瞎出主意“赏赐的夫君送的娘家给的。” 这爷觉得自己白问了,瞪了这小二一眼“我要是能让那些个人送东西给仪王妃,我还在这儿想什么” 小二一听是给仪王妃,讪讪一笑,赶紧退下。 话倒是也有道理。 可以通过旁人。 “看来要从下人里面下手。”这人一琢磨,觉得自己这想法倒还真是不错。 至于下人怎么弄到手,又怎么去献宝献给仪王妃,那就是另一码事。 “不如,伪装成娘家人送的”话一出口,这人若有所思。 婚后第三日要回娘家,这里头能做的文章可不少。 娘家人到底不是皇家,能下手的地方很多,指不定为了固宠,能多下几分心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固宠这种事情,别人或许还可能,搁在谭潇月身上,那估计和做梦差不多。 谭潇月只觉得自己好惨一女的。 她晚上睡觉要和一个陌生的奇怪王爷一起睡,白天坐马车这么一个补觉时间,还要和这奇怪王爷坐在一块儿。 谁让两人名义上成婚了。 一场她没有成年,对方也没有成年的亲事。 放在她以前那时候,叫做小孩子才玩的办家家酒。 可惜这儿的人都喜欢当真。 谭潇月内心幽幽叹气,面上“正大光明”观察祁子澜。 然后她就见证了祁子澜给她表演,什么叫做皇子的马车。 花轿上藏点心盒算什么 祁子澜这马车,可以藏的东西多了去。 他掀开了两人脚下的毯子,侧头和谭潇月说“这最下头暗格里放了个小矮桌,弄上来后可以当棋盘,也可以搁着书。” 谭潇月微微张大眼,对上祁子澜的双眼。 祁子澜放下毯子,又点了点两人的椅座下头“这里头一般放些闲杂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可以放。若是你有爱看的书,也可以放在里头。” 谭潇月低头看了看自己椅座,重新抬起头时点了头“嗯。” “马车三侧都装了铁板,普通弓箭射不进来,石头也砸不进。遇到事门帘扣死就成。”祁子澜继续说。 这马车还带安全系统的。 谭潇月服了“不会还有机关射出去吧” 祁子澜朝谭潇月笑笑“这辆没有,若是有,到宫门口被查到,转头父皇就知道了。” 谭潇月“” 说明仪亲王有别的马车真能射出机关。 很好,很可以。 “这马车还有些小地方有点意思,有机会你可以自己看看。今日很快就到宫中,我就不一一展示了。”祁子澜这般说着。 谭潇月继续点脑袋。 她除了点脑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马车到了皇宫宫门口,就不能再往前了。 祁子澜和谭潇月要转成轿子再入内。 两人都没被准许带人入内,身边自然就只有宫里头的宫女和太监。 祁子澜从这一刻起就闭上了嘴。 太监和宫女行走都很安静,祁子澜也不说话,谭潇月一时间竟是觉得太静了一点。 她用余光观察着祁子澜,发现身边的祁子澜垂着眼,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 先前那么多话,现在一句话都没了。 皇宫可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谭潇月没进过皇宫。 这是她第一回进,还是以仪王妃的身份,而不是以她锦衣卫的身份。 轿子很快就到了坤宁宫门口。 里头有人代为禀报,很快就有宫女出来,告诉他们现下就能进去,皇后娘娘正候着两人。 祁子澜先下了轿子,等谭潇月下了轿子,才再迈开步子,领着谭潇月入内。 旁边几个宫女太监,都垂着头,有意无意观察着两人。 皇后早早就起了,今日免了后宫那些妃子们问候,专程等着祁子澜和谭潇月来。 她一身华服,就是头发尖,都是有人特意打理好的。 祁子澜入了门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谭潇月才匆匆扫了眼皇后的模样,立刻就跟着行礼“妾谭氏见过娘娘。” 皇后看向两人“起吧。” 两人起身。 皇后见了两人同时起身抬起来的头,想说的话愣是卡顿住了。 这两人真是 皇后禁不住笑起来“原本刚想说谭氏这身子骨的事,谁想着你们两这一抬头,本宫就光顾着看你们两个的脸了。” 祁子澜浅笑一声“母后谬赞。” 谭潇月一声不吭。 祁子澜话都那么少了,她话一多就不太妥当。 皇后看着人好看,还不是自己后宫里头的女子,就还算是喜欢。她招了招手,让谭潇月靠近一点。 谭潇月看了眼祁子澜,见祁子澜没反对,这才往前走了,朝着皇后走去。 皇后就近看见了人,略有些感叹“本宫知道你身子不好。那养生宝珠可带身上了” 谭潇月乖乖应声“回娘娘,都带了。” 皇后点头“带了就好。端个茶。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难得澜儿被先生放了几天假,可不能都浪费在这些个事上。” 祁子澜轻笑“见母后,怎能说是麻烦事。” 他其实挺会说话,可皇后早听惯了这样的话。 后宫里头,会说话的人多了去。 宫女端来了茶,祁子澜接过茶,走到谭潇月面前,递给了谭潇月。 谭潇月再跪着将茶双手捧给了皇后。 皇后喝了一口,随后就放到了一旁,扶起了人。 “你身子不好,也不用常来本宫这儿,自己身子要紧。等到了时候,给澜儿添个孩子。”她一句一句,做到了一位母亲该叮嘱儿媳的,半点挑不出差错。 谭潇月听着点头,心里头想着这孩子怕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了。 指不定到她离开仪亲王府那时都还没有。 皇后也就多说了两句,很快就让他们回去了。 祁子澜和谭潇月行了礼,顺从皇后的意思直接告退。 随后又是坐轿子出宫门,再转成马车。 马车行驶了好一会儿,祁子澜才开口对谭潇月说了一声“孩子的事不用急。母后她只是说说,并不在意。” 多一个皇孙,皇后才会有些在意,且在意的绝不是好的那一方面。 谭潇月听祁子澜这样说,当下应了一声。 年纪轻轻,区区十四的谭潇月觉得两人谈生孩子这事怪极了。 她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委婉和祁子澜说了一声“王爷若是想找别的人” 祁子澜打断了她的话“不会。后院里只会有你一个。” 谭潇月“” 哦咯 谭潇月用祁子澜当初院子里的话麻痹自己男人都是骗子,王爷就是一大片燕子。 祁子澜一样用了谭潇月的话“你说的,人活着就为了开心。后院里人一多,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回头事一多就心烦,王府上下都折腾。没必要。” 谭潇月盯着祁子澜看。 祁子澜回望她,对上她的视线“这是真话。” 谭潇月笑盈盈应了“嗯。” 信不信,两人心里头各自有数。 等马车回了仪亲王府,谭潇月总算是见到了,也对上了昨天祁子澜说过的三人中两人。 侍女雀生,祁子澜特意安排给她的贴身侍女。 雀生年纪不大,长得很是俏皮,看着就让人觉得喜欢。 她平日都会和灵云还有自己朝夕相处,这会儿也就站在灵云身边。 谭潇月将人记在了心里头,又将视线落在门口迎接她和祁子澜的朱管事身上。 朱管事已有了点年纪。他人到中年,蓄了胡,还将胡子稍带修了修。一身衣服规矩穿在身上,见到两主子回来了,他带着人朝两人行礼。 祁子澜这儿似乎是不兴行大礼的,朱管事也不过是躬身而已。 “朱管事,明日回门,你将备好的东西都拿来让我看一眼。”祁子澜说完这话,又朝着谭潇月说了一声,“刚才累着你了,昨晚怕是也没睡好,现下去歇一歇。” 谭潇月听着这话,觉得祁子澜恐怕昨夜也没有休息好。 她犹豫了一下“你若是累,中午也歇一歇。今日该是没什么事。” 祁子澜朝她笑“好。” 灵云和雀生走到谭潇月身边,带着谭潇月先行入府回屋去休息。 路上雀生真的和一个小麻雀一样,啾啾说个不停“娘娘,王爷待你可真是极好的。雀生跟着王爷那么多年,第一回见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谭潇月心想,那是这人才十六,搁着她那会儿还是读书的年纪。 上心多了伤肾。 “咱们这儿,到现在总算迎来了一个女主子。您要是有哪里不知晓的,尽管问我就是。我自小就跟着朱管事,府里面大大小小的琐事,都知道那么一两点。”雀生小小比划了那么一点。 谭潇月应声。 雀生还说着“王爷与我说过,灵云姐姐会用药。娘娘平日里有什么忌讳的,有什么一定要注意到的,也一定要早些与我说了。雀生初跟着娘娘,也会与灵云姐姐学的。” 既然话要说在前头,谭潇月也隐晦提点了一句“我虽体弱,性子却是爱玩的,雀生今后不要被惊到才是。” 雀生只当谭潇月说的是玩笑话,咯咯笑了起来,当即点着脑袋“雀生知道啦。” 谭潇月和灵云同时有点小小同情看了眼雀生。 这人是真不知道谭潇月无聊的时候有多能找事。 惊到还是小事情,更大的可能,是两人要做任务,回头支不开这雀生,干脆会将人弄晕了丢在外间屋子里。很多时候以防万一,晕还不是晕一会儿的事情。 指不定闭眼时是早上,再睁眼已是夜里头。 一主一仆同时心想着还真是无知是福。 单纯的雀生还在那儿眉飞色舞说着这新王府有多少有趣的地,谭潇月半听不听,倒是去想祁子澜了。 明天回门,她和祁子澜要一块儿回谭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这日子过起来,总是今天想年后,觉得漫长,今天想明天,眨眼发现就到了。 谭潇月又熬了一个艰难的夜晚,又是一大早起来。 要不是前一天补了会觉,她也真不是脆皮的身子,否则根本受不住。 一个个嘴上说得好听,体谅她身子骨弱,可事实上该走的行程,她还是得走,该见的人,她全都得见。 现下太阳才刚刚冒了个头,谭潇月禁不住抱怨了一声“这起的比鸡都要早。” 雀生给谭潇月梳头,听见这话好奇问了一句“娘娘养过鸡么府里头殿下养了一头猪呢。” 谭潇月自从来了这儿,还真没见到那头猪。 她还挺认真和雀生讲“这猪我听说了,我给这猪取了名字,叫四两。” 雀生笑嘻嘻回她“听着就值钱。比那些个发财,旺福的有趣多了。” 谭潇月“” 她一时竟不知道雀生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旁边正准备上前来帮忙的灵云笑出了声“娘娘平日里都不会起那么早,现在起早了,不习惯。这平日里呀,说话可逗趣了。” 娘娘会逗趣这雀生是没想到。 雀生低头看了看谭潇月的眼皮“还好还好,没有青了眼。没事,忙过这一阵就好。平日里王爷住的地方,冷清的和没人似的。” 冷清 今天祁子澜又是一大早就轻声先出了门,现在不知道在外头忙点什么。 雀生给谭潇月继续梳头“这人一冷清啊,我就爱和人说话,否则怪害怕的。娘娘说话逗趣可真好,以后王爷就不孤单了。” 谭潇月微愣。 随后她明白过来,祁子澜原来是这样,才会在人后时常说话。到了人前,身为皇子,他又注定不能随意说话。 这日子过得还不如雀生。 灵云和雀生将谭潇月打扮好了,都极为满足站在了一旁。 “真好看。”雀生赞叹着,“难怪陛下都会夸娘娘貌比洛神。” 谭潇月晃了晃脑袋,确定头上的珠钗稳稳卡着头发“还成吧,不过是皮相。等我七老八十的时候,若有人夸我一句貌比洛神,那我会更高兴一点。” 雀生咯咯笑起来“娘娘七老八十的时候,一定还是貌比洛神呀。” 灵云在一旁轻笑“傻子,娘娘是想让你夸她心美人善。皮相到底还是会老去的。” 雀生这才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这人美,心难道还会不美么” 真真是个单纯的人。 谭潇月和灵云一道笑起来。 “雀生今年几岁”谭潇月弯着眉眼问她。 雀生笑着回话“今年十三啦。雀生的娘当初就是伺候王爷的,雀生出生后没过几年就跟着朱管事了。” 比谭潇月还小,和灵云是差不多年纪,难怪叫灵云姐姐。 谭潇月点了点头“行了,咱们出去,别让王爷等急了。” 灵云在前头带路,三人就出了房间,朝着用餐的地方走。 祁子澜这会儿正在听朱管事说着话。 朱管事很是恭敬拿着册子给祁子澜说着后院事“王爷,这院子里要加收仆人这事,总归还是要过娘娘手的。我这儿代管着,只能当个帮手,不能多管,不合规矩。” “嗯。”祁子澜思索片刻,“交给她吧,你记得好好和她讲讲。” 朱管事连连应声。 先前府里头都是借来的人,还有这家那家送来的人,都讲不清楚到底是如何怎么样的性子。 他这放不下心,总觉得还是要加收一点仆人,看着警一些。 谭潇月进门时,两人还在说别的什么事,一见到了人,朱管事就先拱手行礼“见过娘娘。” 祁子澜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谭潇月身边牵起她“这两天都起很早,我让人给你烧了点安神的粥,等下多喝两口。” 谭潇月点了点头。 她跟着祁子澜坐下,等人上早餐。 简单吃过粥点,她悄悄还对桌上的荤食下了手,默不作声偷偷吃了好几口。 一直悄悄观察谭潇月的祁子澜勾了唇,没说话。 粥点热腾腾,一大早特意熬出来的。谭潇月吃得整个人都暖呼呼,极为舒坦,这才跟着祁子澜一道出门上马车。 今天回门,两人不仅要表现得举案齐眉,还不能太过亲昵。 且,今晚,她和祁子澜可以,分屋睡 刚上马车,谭潇月一想到这点,觉得整个天都是大亮了的。 她略有点雀跃,在马车里打开了小桌子,拿出了一本不知道什么书读了起来。 装模作样还挺认真的。 谭潇月体弱归体弱,该识的字还是让人给教了的,逢年过节还能写两句,就是写不出什么大内涵的东西,多是风花雪月意思意思。 祁子澜看了一眼书名。是他随手放在马车上的酉阳杂俎。 里头神神怪怪什么都写,也是有些年代了。 当初他什么都不信,现在么“你信神鬼么” 谭潇月从书里头抬头看向祁子澜“虽没见过,但是信一些。” 祁子澜问她“为什么” 能为什么 她都两条命了。 谭潇月重新将视线放回到书里头“王爷信么” 祁子澜看着谭潇月“信。” “那为什么呢”谭潇月将祁子澜的问题反问了祁子澜,“王爷应该也从未见过神鬼吧。” 祁子澜是从未见过神鬼。可若无神鬼,他为何能再次见到谭潇月呢 他垂下眼,也取了一本书出来“因为草木有灵,鸡鸭鱼牛羊皆有灵,人亦然有灵,那么或许就有神鬼,不过人看不见罢了。至于这些神鬼能做什么,会做什么,那是另外的事。” 谭潇月有点惊异看着祁子澜。 祁子澜轻笑一声“你看我手里这本,里头写的就是说,这世上根本无神鬼。有的事情,不过是人吓人。信与不信,除了自己,其实也没人在意,我刚也不过随口一问。” 谭潇月服了。 这人的书是什么都有。 从前刚出生时,她不是不曾自我幻想过一飞冲天,称霸天下,做个女皇帝什么的。 随着时间流逝,她也逐渐清楚,不论何种时候,一个人不过就是一个人而已。 尤其是前指挥使,教了她很多。 她觉得前指挥使很厉害,到没想到这小王爷也有点意思。 “王爷很厉害。”谭潇月继续看书。当然一个字都没有入眼。 祁子澜“哪里厉害” 谭潇月没看人“念头很厉害,勉勉强强能及的上我。” 祁子澜微愣,随即失笑。 谭潇月说的是实话,这小王爷没想到还挺通透。也不知是年纪小,还是皇家的孩子都这般知事早。 两人一人一本书,安分慢慢等着马车前往谭宅。 马车走到一半。 祁子澜又开口了“我除了猪,还养了一只小王八。” 谭潇月“” 他还能养多少朴实的东西 正常王爷不都应该养个什么白狐狸,什么波斯猫,什么汗血宝马 怎么祁子澜不是养猪就是养王八 “原本养在自己屋子里,怕你不喜欢,还特意藏起来了。”祁子澜看着书,“平日里我常与他说话,若是他某日能开口,一定会说我烦死了。” 谭潇月瞅了他一眼“那你不如养个会说话的,比如鹦鹉。你说一堆,它能回你一堆。回头别人还以为你们两个在屋里头吵架。” 祁子澜想了想,被这个画面逗笑“有趣。” 谭潇月“” “小王八有名字么”谭潇月问了一声。 祁子澜“就叫小王八。” 谭潇月深深看了眼祁子澜“王爷,你真的厉害。” 祁子澜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被夸了。 谭潇月想想祁子澜对着小王八碎碎念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 若贵人闻花香是绝美,那祁子澜和小王八对话,那就是有点可爱。 谭潇月点了点书“王爷,你是想看书,还是想和我说话” 她示意祁子澜,两人这会儿可以好好看书了。 谁料祁子澜顿了顿,将自己面前的书给合上了,有点坦诚“想说话。” 谭潇月“” 这到谭宅的路还有大半,两人成亲后说话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 双方了解的地方也很少。 “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什么都好。”祁子澜伸出手,还把谭潇月手里的书暂时给没收了,“书什么时候都能看,可我很快就没了假,要回去上课的。” 谭潇月眼睁睁看着书被收走“” 祁子澜将两本书叠在一起,搁置一旁“好了。说说谭家我对谭家知晓也不算多,人都要上门去了,还就只知道谭家有哪些人。” 谭潇月知道的不少,但是大多数都是不能和祁子澜说的。 该知道的,祁子澜必然都知道。 不该知道的 谭潇月看了眼书,有点想拿回来。 她想了想。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 她思来想去,半天憋出一个“我兄长谭阳,考上举人后就要成婚了。” 科举是啥时候来着好像就是过些时候。 祁子澜听到这事,轻微点头“我知道。明年也是时候了。” 谭潇月“” 她望着祁子澜好一会儿,又憋出一个“我爷爷洗澡还唱歌算事么” 祁子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谭潇月后悔了。 她此刻就是非常后悔。 她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就悔得不行。 为什么要说一个谭老爷的兴趣爱好呢这个根本不属于祁子澜想知道的方向,更不属于等下会用到的消息,还会暴露自己某些奇怪的兴趣。 谭潇月试图挣扎抢救一下“是这样的,这是灵云觉得我总在家里头无聊,所以才寻来告诉我的事。我也就是听说,并不知道我爷爷是不是真的洗澡唱歌” 祁子澜忽然就笑开了。 和他平时轻笑有点不一样。 有点,惊艳。 像是蓦然回首,那一瞬间看到花开。 谭潇月微怔了一下,随后试探性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说的话有点奇怪” 祁子澜笑着回她的话“不觉得奇怪。” 他不仅不觉得奇怪,还很有兴致问起来“他喜欢唱什么自己写的,还是几十年前流行的那些个俗套的” 京城里有专门写曲的,那些个小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流行的出来。 谭潇月只偶然一回翻墙路过时听到,根本没听个仔细。 她觉得祁子澜也不可能去和谭老爷对峙,撇去自己刚才心头的微动,当场眨了眨眼,现场来了个瞎编“什么都爱唱,最爱就是那昆曲。听说江南沿海那儿极为流行,京城里火。” 其实她半句都没听过。 祁子澜笑意加深“我也爱听昆曲,回头我与谭老爷聊两句。我有挺喜欢的角,以后带你去听听他唱。他师父演的牡丹亭,在我小时候可知名。” 谭潇月“” 十六岁的小时候能有几岁 张口牙牙学语的时候能听得懂牡丹亭么 谭老爷到底听不听昆曲 在谭家过日子这八年,她就没见过戏班子 谭潇月面带微笑应了,再次恨不得打烂自己的嘴。 瞎编就瞎编,编那么细,话那么多作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人生在世不过自求多福。 谭潇月轻微打了个小巧的哈欠,随后像是惊到一样“呀,这起早了有些困了。” 祁子澜将小桌子收了下去,坐了个端正,还招手示意“靠我肩上眯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转了话题的谭潇月心里头默念了三回“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往祁子澜那儿挪了位置。 她眼睛一闭,视死如归,轻微靠在了祁子澜肩上 祁子澜听着旁边轻巧的呼吸声,笑意渐深。 谭潇月则是各种念头混杂在自己脑内,简直能开一场大型斗殴比赛,看看哪个念头能够获胜。 现下很早,马车外都没多少动静,唯有木头滚轮声和哒哒马蹄声,偶尔也夹杂马夫拉绳子的声音。 马车内再度安静了下来,京城里以貌美知名的两人靠在一块儿,心里头各有思量。 谭潇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开始习惯祁子澜了,闭着眼竟是隐隐安了神。 等马车一停,她敏锐一惊,才醒悟到刚才自己真的在祁子澜肩膀上“眯细”了片刻。 祁子澜轻声问了她一句“可醒了我们到了。” 谭潇月缓缓从祁子澜肩上起来,微微转了转自己的脖子。 她正要开口说话,祁子澜手就伸到了谭潇月脖子那儿。 谭潇月猛然绷紧了身子,双眸都锐利起来,又陡然意识到不对,立刻放松了自己。 祁子澜伸手轻柔捏了捏谭潇月脖子“靠着是有些累,下回咱们在想个别的法子。在马车上铺个小床也好。” 谭潇月微微避开祁子澜的手“不用如此兴师动众的,区区马车而已。” 她起了身,先一步往马车外走,一眼都没有看祁子澜,更没看到她身后的祁子澜并没有看她,反而看着他自己的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谭潇月下了马车,走到了灵云旁边。 灵云细心询问了一声“娘娘身子可还舒坦” 谭潇月轻轻点了头,见雀生离她们还有点距离,正在那儿指挥人拿着她们回门的礼,低声问了一句灵云“谭老爷听昆曲么” 灵云一下子就明白了谭潇月的意思,低声回了一句“谭老爷可以听。” 谭潇月放下心。 她快速和灵云说了问题“我怕回头和祁子澜睡多了,我习惯了。” 这可真叫人有点害怕。 一个没有警惕心的锦衣卫,等于亲手送出了自己的绣春刀。 灵云微顿“莫慌,还有我。” 身为侍女,要比主子起的早,比主子睡得晚,平日里随时还要有警惕心。 谭潇月小声说“回头给你加月钱,从我这里出。” 灵云一听,笑了起来。 以往做任务,谭潇月武功高,每回做的都是最危险最容易被发现的,就如上回在金玉满堂。灵云大多不过是做些配合谭潇月的活计。 这区区早起晚睡,哪有玩命可怕。 但她明白谭潇月的意思,当即回了一句“加,不加是小狗。” 谭潇月“区区小狗。不加就学小狗,在亲王府亭子上学狗叫。” 凶残还是谭潇月凶残。 灵云被逗得止不住笑。 祁子澜下了马车,就见谭潇月和灵云靠着在说话,而灵云在那儿根本憋不住笑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在笑什么” 灵云见了祁子澜走过来,忙收敛了一点“王爷。刚才娘娘在与我打赌,舍去仆役,谁会先从屋子里迎出来。我猜是谭老爷,娘娘猜是娘娘的娘亲。” 祁子澜顺口问了下去“哦若是输了怎么办” 灵云回答“在亲王府亭子里学狗叫。” 有人叩了叩门。 大门一开,在场几个人都看向了谭宅的大门。 “月儿啊,见过王爷。”青年的男声响起,来人面上有些难言激动,强压下来对着祁子澜先行了礼,“我想着今个月儿回来,这就赶巧在门口了。” 青年身上衣物已穿戴好,一看就是在门口候着的。他年纪不大,一身行头却是有模有样,很有京城公子哥的风范,想来日常里谭家对他是上了心的。 常年在国子监中,青年还没全然长开的脸上带着一点不知世事的纯质。身为谭家嫡孙,他又有着自己渐长的通身气派,混杂在一起,正是年少风头盛。 这就是谭阳。 谭家人模样长得都不算差的,可惜 谭潇月面无表情,连叫人都不想叫。 灵云面上带着微笑,愣是也没对青年行礼。 两人就这个静静看着谭阳。 可惜这人出来的太早了。 祁子澜难掩自己的笑意,想憋住又憋不住,最后噗嗤在那儿笑着。 谭潇月“呵。” 祁子澜听到这一声,哈哈大笑起来。 被笑得一脸莫名的谭阳,疑惑看向祁子澜,又看向了谭潇月“王爷笑什么” 谭潇月瞥了眼这会儿什么话都不说,装着规矩的灵云“在笑祸成口出。” 谭阳还是一脸没想明白的模样,摸不着头脑。 祁子澜眼内含笑“成,这事进去再说,在门口算什么事情。谭阳才从国子监出来罢快到秋闱了。” 这话题一收一转,谭阳也不好再问,先就迎了人进门“王爷请。是,秋闱日将近,国子监暂放了几天,让众人就近的回去休息,不就近的也自我调整一下。” 谭阳眼神止不住往谭潇月那儿飘,还没理解自己怎么得罪自家妹妹了。 祁子澜进了门,这才和谭阳简单说了刚才的事。 “你这一出来,她们两人可都要去亭子那儿去学狗叫了。” 祁子澜一说,又禁不住笑起来。 谭潇月幽幽叹口气“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侍女。这事还得怨我。” 皮皮一时爽,后事火葬场。 灵云跟在她身后,觉得自己惨是惨,却一时还有点想笑。 谭阳算是明白刚才祁子澜为什么会在笑了,就连他都忍俊不禁。 他和祁子澜说道上两句“王爷别看月儿体弱,偶尔还有点胆怯,实际上可爱玩闹。或许也就是因为常年关在家里,这才如此爱玩闹。”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感叹。 祁子澜应了声。 几个小辈进了厅堂,谭阳拿出了谭家嫡孙的风范,该招待的招待,该将拿来的礼去放好的放好,还招呼人去叫谭老爷以及自己爹娘。 祁子澜将一切看在眼里。 旁边谭潇月也如此。 两人看着不动声色,却是在这会儿格外同步,就连伸手取茶喝茶来遮掩自己面上神情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在后头观察两人的灵云眼神微动。 王爷的习惯,怎么和谭潇月有点相似 难道成婚真的就那么快影响了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成婚对谭潇月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她只将祁子澜当成了她的任务目标或者说是任务过程中的辅助人员,半点没将人当成自己的郎君。 但成婚对周边人影响是巨大的,几乎所有人都将谭潇月当成一个大人来对待了。 谭老爷到厅堂时,对着祁子澜和谭潇月都行了一个简单的礼,双方嘘寒问暖虚伪了好一阵。 等谭家长房谭坤和方氏来的时候,谭坤和祁子澜开始说话,而方氏则带着谭潇月,前往了偏厅去聊闺房私话。 有的话,祁子澜不方便听,有的话,谭潇月不方便听。 谭潇月被方氏带走时,还回头看了眼祁子澜。 她眼内带着不舍真希望时光能重来,祁子澜没听过她说的扯犊子话。现在离开真是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祁子澜朝她笑笑。 谭阳在边上看着两人互动,微有点酸“月儿就这么点时间,都放心不下王爷。” 祁子澜回头看他,笑得有点兴味“她性子便是如此。” 此刻听到的谭老爷取了自己的茶杯,不动声色喝了一口,盯着茶叶看着锦衣卫到底还是锦衣卫。 厅堂这儿“其乐融融”,偏厅那儿方氏和谭潇月也算是“其乐融融”。 方氏在谭潇月成亲的时候,生怕谭潇月害怕,所以很多事都没同谭潇月细说,现在叫人守着了门口,叫了一个上了年纪的侍女和一个产婆来给谭潇月“上课”。 婚前是女先生上课,现在没想到回个门,还要上课。 谭潇月都懵了。 方氏摸了摸谭潇月的脑袋“我就你那么一个女儿,真想在身边多留几年。想多和你说说话。现在嫁出去了,你就要多学一点,在王府里好好照顾好自己。” 谭潇月点头,余光还在瞥旁边两个整理书籍的人。 先是那个上了年纪的侍女上前,恭敬递给了谭潇月一本书“娘娘,这本书,是讲男女同房之事的。” 谭潇月“” 侍女似乎是将这本书背下了,怕人羞涩,也不看谭潇月,自顾自讲了下去“男女同房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虽说不能放在大雅之堂上说,但私底下,人都是要生孩子的,女子总归是要懂一点的。” 谭潇月慢吞吞点了点脑袋。 她觉得自己有点头大。 侍女继续讲着“娘娘翻开第一页,奴婢先来讲这男子的身子,和女子的身子,有何种不同。” 谭潇月缓慢翻开了第一页,感受着回门的洗礼。 整本书看下来,谭潇月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这书厉害,还是该说这侍女厉害,还是该说在旁听的方氏更加厉害。 从男女差异到如何同房,甚至到哪里可以增加点趣味,简直是无话不敢说。 等谭潇月将这本书看完,侍女退下,产婆又上来了。 产婆开口就是“娘娘,您虽距生子还有几年,但既然夫人吩咐了,小的还是要和您说清楚些的。” 然后,也是递上来一本画册。 谭潇月翻开,第一页就是半件衣服都没有,大着肚子的女子。 成吧。 谭潇月只能说还好自己不仅仅是个十四岁的体弱孩子,否则这些受下来,怕是身心都受重惊。 等产婆都讲完了,方氏见谭潇月耳廓红得不行,面上还故作镇定的样子,低声劝了两句“好了,这些迟早都要知道的,早知道可比晚知道好。灵云,带你小姐去休息。” 灵云应声上前。 方氏看向还有一个懵着的侍女“你是王爷府上的吧叫什么名字” 雀生红着脸行礼“我叫雀生。” 她年纪比谭潇月还小,刚跟着一起听了半天,简直臊死了。 方氏点点头“雀生,将这些书烧了,这事就别与王爷说了。女子的事,与男子说,不合规矩的。” 雀生忙点头“是。” 她看有人送上来了火盆,立刻亲自上前帮忙烧起了书。 方氏见雀生听话,也没什么别的心思,心里头暗暗放了心。 看起来月儿在王府,还是能过得可以的。 谭潇月和灵云回了自己屋里。 灵云早年就学医,对男女之事,很早就从表象理解到了骨子里。就算有男子赤身在她面前,她都能面不改色杀人或者就诊。 谭潇月则是身为一个合格的锦衣卫,又早多了一条命,早就对那些事门清了。 “刚才憋气憋得好累。”谭潇月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耳朵,深深叹了口气,“谁想到回门会遇这事。” 灵云扫了眼屋子,发现这几天还是有人打扫的。 她简单给谭潇月的东西摆妥当“方氏将您放在心上,自然会教这些。就算不教您,也会从我这边下手。” 有理有据。 谭潇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灵云都来不及拦着“哎哟,这冷水呀。” 谭潇月一口喝下,被冻得舒爽“冬日引冰更舒坦,这算什么” 灵云忙将水给取走“不成的。女子就该喝点温热的。出门做事不方便就算了,这现在能方便的时候还要去做这种事,您可真是的。” 谭潇月被说也不在意,咯咯笑两声。 灵云开了门“我去烧点热水,您就在这儿安分着,那儿可都别去了。” 今晚上可分房睡,谭潇月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选择去乱跑。 她忙应了“好的,等下雀生还要过来呢。” 灵云总觉得谭潇月太闹,有点不放心,又盯紧了人,手上拿着水壶,再度警告了一声“真不可以乱跑,也不准喝酒。” 谭潇月举起手“真的,比黄金还真。” 灵云这才勉为其难信了,拿着水壶出门去。 屋里头这会儿就剩下谭潇月一人。 她几天没住自己屋,还有点想念。 看看这床铺,看看这桌椅,看看自己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摆件,晃荡一圈后,又确实觉得有点无趣了。 灵云是猜得不错,要不是灵云再三警告,谭潇月说不准真又跑出去乱走了。 谭潇月从自己书柜上随意取出了一个机关盒,坐了自己梳妆镜前,把玩起了机关盒。 灵云出了门,本想自己烧水的,可府上大多熟人,哪能让灵云真做烧水这种活。 她们直接取了刚烧好的热水给灵云,还让灵云早点回去给谭潇月送水。 灵云拿着水壶离开,敲了看见了这才被放回来的雀生。 雀生这会儿还满脸通红的,看见灵云拿着水壶,忙跑了过来“灵云姐姐,我来帮你拿吧。” 灵云看她这样,哪里还好意思让人拿水“我拿着就成。刚才夫人让你烧书,后头还和你说了什么呀” 雀生低声嘀咕“就是那些个需要照顾好娘娘的话。夫人很担心娘娘在王府里的日子,其实王爷是个很好的人。” 灵云轻笑了一下“王爷好不好,夫人仅凭着外人说,哪里知道那么多。她只是怕而已。” 雀生当然知道,面上又红了点“是咯,还给娘娘讲那么多细的东西。” 灵云看着雀生脸红,觉得很是好笑“行啦,你再这么红,回头娘娘和王爷同房了,你收拾起来可怎么办呀” 雀生话声音更小了,不细听根本听不清。她糯糯讲着“就那样办呗。” 灵云笑得厉害。 雀生被这般笑话,也有点恼了“灵云姐姐。” 灵云忙收敛一点自己的笑意“好嘛好嘛,我不笑你。但我们都觉得正常,娘娘才会觉得这些是普普通通呀。再说了,你以后也要成亲的,还要帮娘娘照顾孩子,可不能这么放不开。” 雀生脸还红着,但认真点了脑袋“嗯,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两人拿着热水往谭潇月屋子那儿走。 路上好些人见着两人,都笑眯眯打招呼。 雀生跟着灵云一个个叫过来,颇有点惊叹“谭宅人好多呀,灵云姐姐,你可全部都记住了。” 灵云轻笑“是呀,娘娘身子不好,我自小学医,每天都要记很多东西。记多了,再记这些人就容易一些。” 雀生钦佩又有点羡慕“真好,雀生就不擅长这些。” 灵云安抚雀生“没有呀,你做事很是妥帖。你看娘娘带回来的东西,都是你给安排的。朱管事先前在王府很信得过你。” 雀生嘿笑一声“我那是做多了习惯了。” 灵云点头“一样的,都是习惯了而已。” “哎,灵云灵云”这会儿忽然有个侍女叫住了灵云。 她略带局促搓了搓手“刚才夫人说有些东西忘了给娘娘,让你去拿一下。” “香露”灵云微愣,“你现在跟在夫人身边了么” 香露摇头“不是,刚才夫人和管事说话时,我正巧在,这才来了一趟。” 雀生刚才被夸奖过妥帖,一听这话以为是自己这儿的事“莫不是回门礼里头有事” 香露看向雀生,略怯笑了一下“那倒不是不过听起来东西有点多要不,我帮你们去送水你们去夫人那儿看看” 灵云看着香露手微颤了一下,了然。 她伸手交出了水壶“成,你去送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谭家的仆役有不少。 谭家光长房家里头,就有四个人。每个人身边都至少要跟着一个下人。家中做饭需要人,清扫需要人,院子里修剪东西需要人,统管这些还需要人。 跟在主子身边的,大多是跟了很多年的,而才买来或者寻来的仆役,大多比较新,根底稍清楚,但人品还不算太清楚。这些新来的仆役,大多会负责宅子中不太重要的事。 比如说端茶送水,比如说给别的仆役打下手。 香露就是才来谭家没有多久。 她年纪还很小,模样一般,家里头很穷,没她一口饭吃,就将她给卖了。人口买卖是违法的,被抓到报官了,可是要打板子的。所以双方也没做什么契约,就口头上直接给了钱送了人。 后来香露跑了,阴错阳差来到谭宅做下人,该交代给谭家的,早早交代了,到如今也就在谭家待了一两年。 今天谭家小姐回门,谭家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 管事在前一天就敲打过她们,让她们紧着点来,万万不可惊扰了仪亲王。 香露不断安抚自己她没有惊扰仪亲王,她就是给小姐送水,送胭脂的。 小姐喜欢,就用,不喜欢,就不用。 啊,对,现在该叫娘娘了。 她手里头端着木头托盘,托盘里头放了一个水壶和一个木盒子,看了眼周边没有人,确信这会儿小姐屋子里就小姐一人,这才放大了一点胆子,敲了敲门“娘娘,我是香露,给您送水,还有府上新到的胭脂来。” 屋里头谭潇月将自己的机关盒往边上一丢,喊了一声“进。” 香露手单手那种托盘,另一只手有点抖,推开了屋子门,低头跨进了屋子。 谭潇月很少见谭家其他下人。香露来了一两年,她也就见过没几面。 思索片刻,她想起了人,扭头看向香露,却发现香露整个人拘谨着,手还有点抖。 谭潇月若有所思,唇角含笑“什么胭脂呀” 香露声音都收紧了,干巴巴回着话“京城里最近卖得红火的胭脂,叫红玉膏。来自一个雅秋的铺子。这儿是太真红玉膏,一年就卖一点,府上这些天刚收到的礼。” 这些天谭潇月成亲,各式各样的礼都有。 这胭脂恐怕就是那时候混进来的。 谭潇月看了眼胭脂,起身走上了前,走到了香露面前,叫了声名字“香露” 香露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这脚才挪了一点,忙觉得不对,赶紧低头应声“是。” “这么好的胭脂,里头全是呀”谭潇月笑弯眉眼,“我上回听灵云说,太真红玉膏要买,都要排到明年了。可知道这些个是谁送的” 香露对这点倒是记得的“是,是京城的林员外。听说着红玉膏,就是他家里人做的。” 谭潇月没有全接过,只是当着香露的面,打开了木盒子,取出了其中一小罐。 “我就拿一罐,其余先去放库房里。若是我喜欢,回头会让灵云给我带走。”她也不为难香露,还添了一句,“若你喜欢,也拿一罐,全当我送的了。” 香露面上有点惊喜,忙连声说“谢娘娘。” 一直在观察香露的谭潇月,见她欣喜是真的,轻微挑眉。 只是拿着红玉膏想来讨喜的 “你下去吧,等下我就试试。”谭潇月慢慢走回了自己椅子那儿,“今个我还要早些休息。” 香露声音都大了一点“是娘娘,娘娘好生歇息,我这就下去。” 她到桌上将水壶一并放下,随后带着那一盒余下的红玉膏出了门,脚步都轻盈了很多。 门被香露一关上,谭潇月便将这一罐太真红玉膏搁到了桌上。 这红玉膏外头看起来,与金玉满堂那儿一模一样。 她寻了手帕,捏着打开了红玉膏的盖子。 里头的香气立刻四散开来,带着轻微的铁锈味。 一模一样。 谭潇月将盖子重新盖上。 必然不会是她想太多。 这香露避开了灵云,特意到她这儿来一趟,就为了送这个红玉膏。要么就是这红玉膏里头东西有异,要么就是这香露是想要讨个什么好处嘉赏。 如果东西有异,必然不可能是一时半会儿会出问题的。 否则香露亲自过来了这么一趟,肯定会被寻上麻烦。 谭潇月在脑中想这事,听着敲门声又响起。 灵云在房外头“娘娘” 谭潇月还盯着这罐红玉膏看着“进来。” 灵云推开门进来,忽然闻见了味道。 她嗅了嗅鼻子,当下皱起了眉头,将门给关死了“怎么有股血味” 谭潇月猛然转头看向灵云“你说什么” 灵云皱着眉“很淡,但是确实是血味。你受伤了” 谭潇月对味道不算敏感,这会儿一被提点,总算是反应过来这胭脂里头的铁锈味到底是什么了。 她惊愕重看向那红玉膏,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人脑袋摆错了位置,我看是根本不想要了吧。” 灵云还没反应过来,顺着谭潇月的视线看向了那小巧的罐头“那是什么” 谭潇月拿着手帕,重新将盖子给掀开。 盖子里头胭脂是朱红色的,好看得很。 谭潇月将盖子放到一边“太真红玉膏,我上回同你说的,有一股子铁锈味。谁想到里头原来是一股子的血味。” 甜腻的香味里夹杂着淡淡的锈味,与寻常的胭脂截然不同。 越是不同,越是容易讨喜,好似这点不同能让人也不同一样。 寻常人根本不会想到血腥味上头去,即便想到了,也没人会一口咬定就是血腥味。 “胭脂水粉,红粉骷髅。”谭潇月起身取了一把小刀过来,割了一块红玉膏放在了手帕里,“送去查一查。谭家这里有我在,暂时也不会有事。” 这东西要卖到如此畅销,甚至已开始步入官宦人家,必然要锦衣卫出手了。 “若是可以,将这个案子接了。”谭潇月吩咐灵云。 灵云接过了手帕,从自己随身的袋子里取出了空的玉盒子,将那点红玉膏弄了进去。 她坚定应了谭潇月的话“是。” 至于刚才过来送东西的香露。 谭潇月想也知道香露不会知道任何更多的事,最多就是收钱将东西送过来罢了。 “香露是特意支开了你,专程来送这一趟胭脂的。”谭潇月和灵云只会了一声,“这家中库房里的礼,怎么就能随意挑出来先送了” “先前她与我说想要先来送水,我就觉得有些不对。”灵云将红玉膏收好,“我只当她是有心想要邀宠,如今想来,邀宠的心思也有,估摸着还有别的想法。” 谭潇月的院子向来不允许下仆随意过来。 这香露该是知道的。 谭潇月想想还有方氏,要是方氏知道这事,香露估计今个晚上之后,她就肯定再见不着人了。 她挥了挥手“你去吧。” 灵云应声退下。 谭潇月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双手握着热水。 这水上雾气糊了大半的脸。 人真的为了一张脸,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她抿了一口热水,将杯子放在了一旁。她把那红玉膏重新打开来,再度仔细闻了闻这味道。 淡淡的血腥味,夹杂在一股极为难以言喻的香味中。 这是用了自己的血,还是用了别人的血 这雅秋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是真觉得不会有人发现这事么 还是说,她觉得即便是有人发现了,为了容颜貌美,也不会有人从闺阁出来寻她的麻烦 谭潇月朝着窗外看了眼天色。 她回门时间尚早,这会儿天色也尚早。 将这一罐红玉膏盖上,谭潇月拿着这东西,起身往外头走。 休息是没法休息,谁知道这一罐子东西后头牵扯了点什么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能从她这儿下手,谁晓得会不会还从另一个女子那儿下手。 她决定亲自去寻一趟方氏。 谭潇月刚推开了门,就见雀生哼哧哼哧扛着超过她头顶高的东西,缓缓挪动搬进来。 雀生眼尖瞄见了谭潇月,忙喊了一声“娘娘,您怎么不在屋子里头休息啊” 谭潇月才是愣住了“你怎么扛了那么多东西” 雀生看了眼谭潇月周边“刚才灵云姐姐也拿了那么多东西呀。您的屋子这儿别人不能进,就我们两个拿东西过来了。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很多人送礼,都是挂在您名头下的。” 谭潇月上前帮雀生拿掉了两样“那多跑几趟也不急的。” 雀生委屈“我看灵云姐姐也能拿得动呀。” 谭潇月笑了“那她是从小搬药炉子搬惯了。你能成” 雀生吐了吐舌头,现下轻松了不少“灵云姐姐呢” 谭潇月笑意淡了点“被我叫去做别的事了。刚可看到我娘了我寻她有些事。” 雀生点头“娘娘等等我,我放好了东西就带您去。夫人正和管事在清点库房里的东西呢。” 谭潇月明白先前香露支开自己两个侍女寻的借口,应了一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雀生带着谭潇月前去寻了方氏。 方氏这会儿确实还在和管事清点库房里的东西。 别人送的礼,全是要记账的,等回头送礼的那些人家里头办了喜事,谭宅礼尚往来,就必须要送同等价值的礼回去。 不少人送礼全挂在了谭潇月名下,而谭潇月属于谭家人,谭家自然都是要算上这笔账的。 这回的回门礼东西不少,方氏也一样要给记上。 所谓管家,这也是一门学问。 管事正细细和方氏对着这些东西。 他远远见着谭潇月过来,略有点诧异“夫人,那可是小姐过来了” 方氏原还在坐着看账本呢,这会儿听了声音抬起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谭潇月。 她也带着些许的诧异“不是回去休息了么怎么现在到这儿来了。” 等人靠近了,方氏给谭潇月招手,面上带起了笑“怎么忽然就过来了” 在家中私下里,两人也不兴行礼这种琐事。 谭潇月朝着方氏笑着喊了一声“娘,刚才香露给我这儿送了一罐胭脂,我听说您在这儿清点东西,就顺道过来看看,再学学。左右现在歇下也无趣。” 方氏柔和了神情“你想学,我自然乐意教。你这身子一年到头都不怎么能出门的,我会担心的。” 谭潇月确实少有会到方氏这儿来。 她轻笑了一声“月儿也是长大了。” 方氏欣慰点头“是啊,长大了。” 长大归长大,方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香露怎么就去你那儿送胭脂去了刚才我是让她去叫灵云和雀生的呀” 旁边的管事一下子就意识到了问题,脸上面色就有些微妙“夫人,这香露才来了没多久,想来是性子还有点跳脱,不大适应府上的日子。” 方氏仿佛恍然大悟“我说呢,这胭脂是哪家的胭脂怕是这孩子想讨好你来着。” 谭潇月浅笑回了话“雅秋的红玉膏。” 方氏脸上顿时难看起来。 雀生站在旁边,听着这对话,又见了方氏的脸色变差,意识到出了问题,当下有点慌了。 她可是刚才就那么简单被哄骗走了。 方氏板起了脸,拍了拍谭潇月的手“上不得台面的胭脂,回头你可得给我扔了。你不出门不知道,那雅秋可是京城里有名的一个小妾,整日里不着调。这香露哪里是想来讨好你她是想当小妾了” 这话里带着点气劲。 旁边的管事听方氏都这么说了,忙开口安抚“夫人,娘娘,香露我会负责处理了的。” 谭潇月看向雀生“雀生,将那罐红玉膏拿出来。” 雀生忙取出了那罐红玉膏。 这红玉膏原本在谭潇月手上,可雀生哪里能让主子拿东西,自己空着手所以在路上就将东西给接了过来。谁晓得这东西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 谭潇月抽出了自己的手帕,将红玉膏给掀开了。 红玉膏的香味立刻四散出来。 确实特殊。 谭潇月点着红玉膏和方氏继续说着“娘,这红玉膏我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寻常胭脂都闻起来香香的,放在罐头里还有股清爽。这罐总有股锈味” 她略有点苦恼皱了皱眉头“就像来了月事。我本想来和您问问,莫不是现在都流行这种了。想来不是的” 方氏这么一听,直接就笑了起来“瞎说,这来了月事哪里是这个味道。你不细说,我还真没在意这里头还有股锈味。成了,这罐头给我扔了。” 她看了眼罐头里被挖了一大块又问了一声“怎么少了那么大一块” 谭潇月嘀咕“我当是这罐头有问题,想换一个的。” 方氏笑得更厉害“还换一个呢。不喜欢就别用。雀生,给收起来等下丢了。” 雀生忙扣好,应了方氏的话。 谭潇月见方氏对雅秋出的红玉膏是这态度,明白这红玉膏在京城里恐怕想要在命妇里流行,还要点本事。 她悄悄压低了声音,和方氏说了两句“娘,王爷这人长得好看,平日里还养花和熏香,我都比不上他。” 方氏哪里受得住谭潇月给自己撒娇 她忙叫了管事“去寻寻库房里有什么好的香或者胭脂,小姐都嫁人了,你们怎么都不上上心。” 管事忙翻起了清单看起来“啊,有,皇后娘娘当初赏下来的香,是海外一个小国运来的,专门进贡给宫里头的。” 方氏立刻让管事去取。 这取就取了,方氏还和谭潇月说着“这宅子里头,我不用你不用,还给谁用去呀。这么多好东西,我们两个都用不过来,你要是需要,用去赏人都行。” 谭潇月笑着谢过方氏。 管事很快就将香给拿了过来,这外壳都是镶金带玉的。 谭潇月让雀生收好了,又看了好一会儿方氏和管事整理库房清单。等到了快用晚饭的时候,她才被方氏劝了好一会儿,先去屋里歇息片刻,回头看要不要一起和王爷等人用饭。 回去路上,雀生小心翼翼和谭潇月道歉“娘娘,都怪雀生不好,让人给钻了空子。” 谭潇月慢悠悠往自己屋子里走“这确实是你没上心了。” 雀生应了声“不会有下次。我与灵云姐姐必然会守一个人在娘娘身边的。” 谭潇月脚步顿了顿“灵云是知道这事的。” 雀生听到这话愣了“什么” 谭潇月可不希望雀生真的时常在自己身边跟着,给雀生解释“灵云常年在我身边跟着,香露这种心思,太好猜了。她是特意让香露往我面前凑的。” 雀生想不通了,疑惑往谭潇月那儿走近了两步“为什么呀” 谭潇月“一个人想对你做一件事,这个方法不成,就会换个方法。你若是看出来了,那就会心有所防,可若是她转头换了个方法,你想不到猜不透的,岂不是更难” 雀生想想也是,忙点了脑袋“您说得对。” 谭潇月见她这样,轻微笑了一声。 她心里头还想着那血腥味的来源。 香露被逐出谭宅这事,根本就没闹到前头。 她就像是上不了台面的霍雅秋一样,到现在都入不了谭家人的眼。 管事寻着了人,私下里就给了她一笔钱,狠狠跟她说明了道理,让她自个出去再寻法子谋生。 香露哪里想到就送个胭脂能惹到被谭宅逐出来,哭得整个人瘫软在地,后来是被人给抬出去的。 人被抬出去还不够,她的所有行李还被打包一块儿给丢了出去。 事已至此,根本不会有人替她说话。 甚至众人都觉得,她没被打就算很好了。 香露在谭宅后门哭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似乎众人都只当她是为了当小妾才给谭潇月送的胭脂。可她并不是她只是为了一笔钱,只是觉得,不过是送个胭脂 她擦干净了眼泪,哽咽着看着关紧的后门,眼里头暗恨。 拽紧了自己的包裹,香露从地上爬起来。 “雅秋,雅秋就算金玉满堂不要我,林员外家里肯定也会收下仆。”香露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准备去寻人了。 人才走没一会儿,谭潇月翻身出墙。 她跟在那香露后面,在隐蔽处挠了挠自己的脸话说,就留个纸条给雀生,这小家伙能行么可别转头就将她给卖了。 回头解释起来还挺累人的。 谭潇月见远处香露走的快了点,也明白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轻快跟上了前面的人。 至于还在谭宅外间里的雀生,还完全不知道谭潇月这会儿已翻窗出门了。 她思索了一下,自言自语“灵云姐姐有事去了。娘娘又睡下了,可这快要吃饭的时间了,这可怎么办还是等娘娘醒了再叫她吃饭吧。” 今天娘娘累了一整天。 雀生乖乖端坐在外间,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掏出了一个小香囊,做起了女工消磨时间。 天逐渐暗下,有人过来叫谭潇月用饭。 雀生匆忙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忙和人回了话“轻点呀,娘娘今天累了一天,才睡下没多久。前头催得急么” 那人挠了挠头“没有。谭老爷说若是小姐在睡着,就不要惊扰她了。身子重要。” 雀生嘿笑一声“我也是那么想的。那劳烦通禀一声,今天娘娘还被人惊扰了呢。” 那下人消息灵通,一下子就意会了“啊,是了是了。那我现在就去回话。” 雀生送人出了门,又回了外间坐下,心情颇为愉悦再等等若是实在太晚了,她再去屋里头看看娘娘。否则晚上太饿睡着也不好。 这会儿的雀生完全没有想到,屋里头安安静静那是因为根本没有人。 床上的被褥随意摊开着,桌上的茶杯下则是压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简单就留了一句话出去走走,很快回来。 字迹带着点洒脱劲,还有谭潇月的名字缀在后头。 也就是雀生傻乎乎的,到现在连内间都没踏进,只在外头候着,至今都没有能发现这张纸条,更没发现屋里头根本没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祁子澜晚饭没等到谭潇月。 他和谭家三代吃了饭,说了点表面的客套话,再聊了会儿谭潇月。 谭潇月在谭家,存在感实在很低,似乎是很少会和众人一块儿吃饭的。 谭老爷和谭阳还能说出点什么关于谭潇月的喜好,诸如爱吃甜的,诸如喜欢外头有趣的小件,诸如喜欢画一点谁都看不懂的图。 再多的,没有了。 祁子澜喝了点小酒,回了谭家给他安排的屋子。 边上没有谭潇月。 回门的这一天,他和谭潇月是不能睡一起的。 祁子澜倚靠在了床边,略有点无趣。 “她会在干什么呢真的在睡觉么还是吃了点东西,就欢天喜地出门去了”祁子澜揣测着谭潇月的行踪,不知道人会去哪里,会在干什么。 这屋子里简单,空荡,且冷清。 即便是为了喜庆,入眼全是红色,还是冷清。 “小王八她也没见,四两她也没见,匆匆回门。然后又一整日见不着人。”祁子澜低声念叨着,“我要是不陪她回来,她又会怎么样冷冷清清回来,冷冷清清回屋子,冷冷清清吃饭” “主子,谭家刚撵走了一个侍女,似乎是因为惊扰了娘娘。”下属的声音忽然想起。 祁子澜眼皮子抬了抬“你派人跟着去了么” 那人回他“没有,娘娘亲自跟着去了。寻常人跟着会被发现。” 祁子澜顿住不讲话了。 好半天,他才长叹一口气“好嘛,她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了,冷冷清清的只有我一个人。” 听着还怪委屈的。 下属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回这句话,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祁子澜起了身悉悉索索在身上翻找起东西来,找了半天没寻到,又重新坐回了床边“今日宫里头如何我记得金玉满堂的账本,被锦衣卫早早给送了上去,前些日子查了不少细节的,近日准备开始翻账了。” “是。陛下大怒,要不是您大婚,让他强憋了怒火,恐怕现下内外都不太平。”下属回话。 “罗书兴。”祁子澜叫了他的名字,还是连着姓一块儿叫的,“他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 罗书兴又闭嘴了。 有的事情,罗书兴作为下属还真不能多说。 祁子澜面上神情淡淡。但凡涉及多了钱财,祁政总会恼怒。现下朝堂上人人自危,这很正常。他身为皇子,对他父皇再了解不过。 臣子贪财,是打了皇帝的脸。 皇帝在儿子大婚前后给臣子算账,也是打他自己的脸。 皇帝怎么会不要脸他比全天下的人都尊贵,也就比全天下的人都在意那张脸。 祁子澜过了一会儿,又说起了后宫里的事“晋妃近来如何了” “晋妃与金玉满堂那儿确实早有接触,五皇子这段时日动作也不小。”罗书兴将事一一禀报,“但若是陛下真的对上了五皇子,那皇后那儿势就太大了。” 是啊,皇后这儿势就太大了,加上外戚,事可多了去了。 明明太子是他立的,皇后是他选的,结果势头大了,这皇帝以及一干臣子还觉得怕了。 祁子澜笑了一声“我知道了,晋妃身边常跟着的那个妃子,我记得很喜欢收各式各样的胭脂。最近京城里有什么火的,都给她送点去。越是难弄到的,越好,就别越了规矩。” 罗书兴有点莫名。 送胭脂 为什么要送个小妃子胭脂 他应了声,准备立刻让人送去。 皇后用的一些物件,妃子是绝对不能用的,若是用了,那就是越了规矩。合规矩又难弄到的胭脂,要么是海外的,要么是京城里民间刚出头的。 罗书兴心里头有个预计,见祁子澜朝他挥手,当即退下了。 祁子澜等人走了,看了会儿书,又自己念了几句话,随后还是选择看看闲书,直接睡了。 反正到了明天,他又能和谭潇月同床共枕。 另一头留了字条出府的谭潇月,则是跟着香露走了好一段路。 没有钱的人,向来都是靠双腿或者搭便车的。 香露走多久,谭潇月就跟多久。 香露这一两年在谭宅也养出了一点小姐脾气,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哭起来,哭着哭着,干脆花了钱叫了牛车,直接让人给她送到目的地去。 牛车比不过马车,走得很慢,谭潇月在后头晃悠晃悠,东看看西看看,还顺手买了个糖葫芦“嘎叽嘎叽”咬着。 一直到眼前的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牛车才停下来。 谭潇月抬头看看金玉满堂的牌匾,继续“嘎叽嘎叽”将最后一个糖葫芦给吃了。 金玉满堂她都上蹿下跳进去过一趟了,没想到这回牵扯到她“七王妃”的身份了。 手上拿着纤细的木杆子,她思考着自己是进去探探路,还是直接折返取了条子再来。 这随便入内,回头证据不能当证据,还要算她擅自行动来着。 上回的账本一送出去是容易,现在金玉满堂被盯上了,该是警惕多了才是。难道这群人想要将金玉满堂这坏锅子,给扣到仪亲王祁子澜身上 然后锦衣卫一查,祁子澜也出事。 玩权数的人心眼儿可真脏。 谭潇月蹲在地上将细杆子往地上一插,深深叹了口气“才十六岁,怎么就招惹了那么多事情整日里就知道自言自语,平日就敢养个王八,养个猪。” 太惨了,越想越惨。 谭潇月再瞥了眼金玉满堂那儿,起了身子。 “哎,你谁啊在这儿干啥呢”旁边有人注意到了谭潇月,看了看地面上那根糖葫芦杆子,“插这么一根干什么呢” 谭潇月听了话,转头看了人一眼,随后十分虔诚,双手合十,对准了金玉满堂叹到“祭拜。” 那人一脸懵“祭拜什么呢这地生意好着很,怎么忽然就要祭拜了” 谭潇月富有深意摇了摇头“我自小因通灵,闭门不出,少与外界沟通。这看似高楼刚起,车来车往,实则转瞬即塌。” 说完,她双手背在身后离开了,只留下这莫测的话。 留在原地的人看看那金玉满堂,又看看离去的谭潇月,最后低头看着那糖葫芦杆子,后知后觉才想着“这人儿是瞎说的吧哎,糖葫芦杆子插这儿算怎么回事” 这人蹲下拔了拔。 没拔起来。 入土陷得很深。 这人“嘿”一声不信邪,再度伸手拔起来。 等谭潇月悄无声息回了自己屋子,看着屋里头纸条还在桌上,不由再度惊叹了一下雀生的单纯。 既然雀生不知道,她也不需要惹出更多事端。 她弄出了点声音,外头就传来雀生略带欣喜的回应“娘娘可醒了饭菜都温着,我给娘娘端过来” 谭潇月摸了摸自己出去一趟完全吃饱了的肚皮,犹豫了一下“成。” 雀生应了声,高高兴兴下去取饭菜了。 谭潇月将纸条放在油灯上烧了,收拾了自己,换了衣服取了一把团扇做女工。 这把团扇历时三年还没有完成,专门用来装样子。 雀生端了饭菜进门,一眼见谭潇月做女工,忙开口拦着人“娘娘,这天都暗了,您这样会伤了眼。” 谭潇月才下了一针,毫不犹豫就将这团扇搁置到一旁“你说得对。” 这把团扇她还能再做三年。 雀生给谭潇月布了桌子,顺带和她说了一声“灵云姐姐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娘娘让她去干什么事了呀” 谭潇月筷子意思意思下了几筷“没什么大事,等她回来了,让她来寻我就成。” 雀生点头“是。” 谭潇月吃了小半碗,在雀生担心的目光中,坚定让雀生将桌上的饭菜都给撤下去了。 雀生撤下这些,又伺候着谭潇月洗漱,小模样认真的很。 谭潇月看着她这般,想着祁子澜那小惨样“王爷今个就在安排的屋子里睡下了” 雀生忙忙碌碌“是呀。他和谭老爷看着可聊得来,我听说吃饭吃完还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谭潇月点头“这样。” 尊老。 性子挺好。 她就那么问了一声,也就没别的话了。 雀生见谭潇月似乎对自家王爷不是特别感兴趣,小心说了一声“娘娘,您不要觉得王爷今个没派人来。他只是觉得回门日要讲究一些,夫妻间不能表现得太过亲昵,是尊敬您的意思。” 谭潇月听了这话笑起来“你这小脑瓜在想点什么” 她不过是觉得那努力维持面上平和的小骗子有点可怜。 娶妻都能娶到锦衣卫。 不过 “常年一人睡,这两天其实都没怎么睡好。”谭潇月和雀生这么说一声,禁不住都低笑出了声,“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雀生“” 雀生忽然觉得,她确实是有点想多了。 娘娘问起他,根本就不是因为觉得他没派人过来问候两声娘娘,而是高兴于今天没人打扰 惨绝人寰。 到最后雀生端着盆出门,还隐隐听到了谭潇月的轻哼歌声。 王爷也太惨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一夜好眠。 谭潇月早上一醒来,喊了一声灵云。 灵云果然是昨个大半夜回来了,带着雀生进门来给谭潇月洗漱换衣,顺带化妆。 即便雀生在,灵云有的话还是顺口就说了“娘娘昨天吩咐我去做的事,我都办妥当了。咱们猜的半点没错,这人啊,底线是半点没有。” 雀生在旁边好奇看着两人。 谭潇月应了一声“今个要回王府,就别管昨天的香露了。” 雀生这才恍然,原来是因为香露。 她自己猜到了答案,当即就不再好奇,手脚都轻快麻利了很多,给谭潇月装扮好后,还喜滋滋多夸了两句谭潇月“娘娘长得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谭潇月朝着她笑笑,准备了出门。 灵云避开了雀生,顺带低声和谭潇月说了事“这事咱们接下了。听说这东西,在京城里最近火得很,就连有几家世家都有女子收到了东西。” 谭潇月点点头。 世家收到红玉膏的下一步,就是宫里头收到红玉膏,等到那时候,所有的事情就收不住。别说是做的人有事,但凡用过的,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这事要在苗头刚有就掐死。 早上用饭,谭潇月总算是和众人一起用了。 谭阳也很久没见着自己妹妹,嘘寒问暖说了不少话。 谭潇月一一回了,看着很是乖巧。 祁子澜倒是没怎么说话,大多都是谭老爷见他不开口,特意和他搭话几句。 一顿饭吃完,祁子澜和谭潇月就要带上不少东西,折返回王府。 下仆们今个一早就将该带走的东西都给装好了,清单册子是方氏亲自给的谭潇月。 谭潇月在马车上最后撩着马车窗帘,看着一群人在门口候着“王爷,您离开皇宫时,是什么想法” 祁子澜在边上回了她话“天高水深,凭鱼跃。” 谭潇月放下了帘子,略有点诧异看向祁子澜。 祁子澜点了点谭潇月拿上来的清单册子“这一本看了,回头给朱管事,让他抄写一份。他会帮你安排好的。” 谭潇月应了声,翻开了清单册子。 都是些昂贵的东西。 从头翻看到尾,谭潇月将册子放到了旁边,假装自己全部心里头有数了。 那么,接下去就是要想理由如何私自出门,还不能被祁子澜发现。 祁子澜取出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谭潇月就是知道祁子澜现在心情不算大好。 她跟着取了昨日没看完的书,凑在一块儿看。 看一会儿书,她又偷瞄一会儿人。 再看一会儿书,再偷瞄一会儿人。 祁子澜侧脸很是好看,脸还未全然长开,有点少年的弧度。稍显圆润的耳垂上并未戴任何的耳环坠子,要是搭配上珍珠金环坠,应该很惊艳。 或许也可以用红玛瑙 京城里近来男子似乎也流行这个,当仪仗队的那些个锦衣卫,基本都带耳坠。 来来回回偷瞄了好几趟,她明显的动作都没能引起人注意。 发现祁子澜还是真的认认真真在看书,谭潇月只好跟着一起认认真真看书。她看着看着忘了时间,倒是入了迷。两人就这样一路看着书回到了仪亲王府。 朱管事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一见到马车,很快带着人围上来。 又是行礼,又是帮忙搬东西。 谭潇月将清单给了朱管事,朱管事也和谭潇月说好了何时抄好一份再将原本还给她。 好一番折腾,谭潇月才得以得到机会回屋子,临走再看向祁子澜,却发现这回对上了祁子澜的视线。 “王爷可还有事”谭潇月浅笑着望着祁子澜。 祁子澜就这么看着她,开口“今天晚上,想一起用饭。” 谭潇月还以为祁子澜会说出点什么,听到这话顿时笑意变浓“好。” 就当谭潇月以为祁子澜不会再说什么了,都打算真走了,祁子澜又开口了。 “四两和小王八,等下我想带来给你看。” 他说得很是用心,比先前那些个让人一听都觉得虚假的甜言蜜语动人得多。 谭潇月点头“好。” 这回她才真的转身离开,回自己屋子去。 走回去的路上,她还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 仪亲王府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基本上都没什么人会过来管着谭潇月。 同样的,谭潇月也不需要去管多少人。 一回到屋子里,灵云和雀生都去忙了,谭潇月也在自己屋子里头忙。 大婚用的是她的房间,这些天两人睡得也都是她的房间。 第一天成亲,第二天去宫里,第三天回门。 今天第四天,谭潇月一直都没怎么来得及将自己的东西布置在这屋里。 她琢磨了一下自己那张巨大的床,趴下看看床底,发现还算干净。 把自己累赘的一片式裙子直接扯了,谭潇月去橱里取了自己的木箱子,直接钻床底下开始贴刀片和铁丝。贴在寻常下仆都很难打扫到的地方,不用蜡烛根本看不见。 这些还都是备用的。 如果时间允许,谭潇月甚至都想将自己的床整成机关床。 她嘴里头咬着锦衣卫特供的胶,再用丝绸简单遮掩了一下,见确实极不显眼了,这才从床下出来。 除去床下,还有橱柜背后,椅子下方,屏风内嵌。 直到谭潇月听到了脚步声响动,才一把将自己的东西塞入柜子里,穿上自己一片式的裙,跑到梳妆台前给自己好生收拾起来。 她头发有些长了,留了十四年的头发,怎么说也是挺长的。 谭潇月额头上有点汗,干脆将整个头发都放了下来,把那些个零零碎碎插在脑袋上的东西全扔到了一旁,随后将全部头发弄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发髻,插上了一根金簪。 干净利落。 门敲响。 谭潇月转头看向门口“进。” 推门而入的是祁子澜。 或者可以说,他是撞门而入的。 祁子澜双手捧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石盆,手腕上还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一只粉嫩嫩的小猪正在哼唧哼唧,迈开自己的小蹄子,一跃入了屋子。 谭潇月手顿在半空中,注视着这只眼熟的母猪崽。 祁子澜松开了绳,先行双手捧着石盆,将石盆搁到了桌子上“以前总放在我房里,今后都要睡你这儿,干脆放这里。” 睡自己这儿 那她岂不是晚上外出极为危险 谭潇月正要说什么,就见四两迈着自己的小蹄子,凑到了她面前来,哼唧哼唧不知道在哼点什么。 她视线忍不住就被那只母猪崽给吸引过去。 祁子澜看了一眼四两“她很喜欢你。” 谭潇月竟是有种自己四两没亏的错觉,即便一两都可以买几只母猪崽了。 她伸出手碰了碰这只小母猪崽的耳朵“你平日里怎么养的” 四两哼唧两声,凑到梳妆桌边上蹭起了桌子。 祁子澜抽了椅子,坐到了谭潇月身旁,搓了把四两的猪头“让人在院子里给她专门种了点菜,还给她搭了一个小猪窝。临时搭起来的,长大后再说。” 长大后 谭潇月一听到这话,立刻脑中出现了猪肉的八十种做法,甚至觉得一头全乳猪也很不错。 她看向四两的眼神顿时微妙了起来。 有点,想吃猪肉。 四两根本没想到自己身边有个丧病到才买了她就想吃她的主,还哼哼渴求祁子澜再多揉搓几下自己的猪脑袋。 小家伙被洗得干干净净,粉嫩嫩还有点绒毛的模样,有种清奇的可爱。 谭潇月眼神更加微妙了起来。 祁子澜转头就见谭潇月欲言又止,面上神情颇为复杂,顿时低声笑起来“觉得我养猪有点奇怪” 谭潇月摇头“没有。”只是想吃猪肉。红烧肉、炭烤猪颈肉、五花肉、凉拌猪耳朵、猪蹄膀 想得有点厉害,谭潇月口水有点溢出,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注意到这点的祁子澜“” 祁子澜迟疑片刻,还是问了一声“今晚吃猪肉” “好啊。”谭潇月双眼一亮,回答得极为快速,还能隐隐听出快乐。 应完两人面对面对视了会儿。 场面一度沉默。 谭潇月微偏转了脑袋“王爷喜欢吃什么肉” 祁子澜半响找回自己的声音“猪肉吧。” 场面一度更加沉默。 两人视线禁不住都看向了四两,开始怀疑起这小猪猪到底能不能活到长大。 大概,是能的吧 四两抬起头“哼哼” 单纯,且无辜。 至于那只平日里只负责听祁子澜叨念的小王八,这会儿正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无所谓,趴在石盆底下,慢悠悠缩着自己的脑袋。 一样单纯,且无辜。 一直到晚上,餐桌上真的出现了猪肉,红烧,切成了极为微小的丁块。 谭潇月吃了一块,又吃了一块。 嗯,猪肉诚可贵,自由价更高。 今晚一起睡,药还是得下。 谭潇月悄悄瞥了眼祁子澜,看祁子澜也吃了一块红烧猪肉,稍带安心。 吃饱了晚上适合外出,也适合昏睡。 前者指她,后者指祁子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