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的六零年代》 第1章 01 “春种就在眼前,为了党和人民群众,我们一不怕苦,二不累我们要咬紧牙关,抓革命促生产地挖多深稻根就能扎多深只要咱们不怕苦不怕累,坚持再坚持,就一定能渡粮食关”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眼瞅着田里泥水丰盈早该下苗插秧,生产队大队长却站在大队村委会临时搭建的台子上,一面吼得声嘶力竭,一面念着各种口号动员众社员加大马力干农活。 下头的村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耷搭着脑袋,双手揣进袖口里,根本没人听他在说什么,只恨不得立刻下地种庄稼,早一点种,他们就能早一点吃上饱饭。 自从58年十月执行人民公社以来,他们红旗公社起初还能一日三餐,有荤有素,吃得满嘴是油,到后来饭量逐渐变小,到今日的不足温饱成日挨饿,还有省城里各种没粮食发的传言。 整个红旗公社是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生产队的粮种还没种到地里,就被那些饿得头昏眼花的城里人下乡来抢了去,现在哪有那个心思听生产大队长在上面废言。 这不,方如凤就没心思管上头的生产队长在吼些啥,只一门心思瞅着站在她旁边的闺女儿徐宝,只盼李建国能早点说完,好扶着女儿回家歇息。 徐宝是方如凤最小的闺女,也是唯一的女儿。自打她出生以来,方如凤就把她当成眼珠子一样疼,家里但凡有点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她,从不委屈她,也不让她做丁点活儿。这日积月累下来,也就养成徐宝好吃懒做,又尖酸刻薄爱挑挑拣拣的公主病。 偏偏方如凤偏心到了极点,也不觉得自个闺女儿有问题,就这么宠着惯着,得罪了村里不少人。 直到五天前,徐宝去镇上读书被隔壁第三大队的王家村几个二流子调戏,她哭着回来向方如凤告状。 方如凤带人去王家村讨要说法,人家以她闺女自身不个好的,活该被欺负的理由,不但不道歉,反而找人和他们大打出手。 两家打得不可开交,被赶来的公社书记拉开严令禁止,扣了两家人两个月的工分,还让每人写检讨报告。之后关于徐宝被二流子调戏的流言在第五大队大兴村里传了开来。 这时代的女人极重名声,被二流子调戏可是件大事儿,直接和徐宝有没有失身挂上了勾。 不到一天的功夫,红旗公社的五个大队都在传这件事儿,生生把还是雏儿的十四岁徐宝,传成了已经生了三个孩子的老妇。 徐宝一个心气儿不顺,当着那些在小溪边洗衣八卦的长舌妇面儿投河自尽,以证清白。 待众人心慌慌地把人捞起来,徐宝已经换了一个芯子,变成了从二十一世界来,因为救人而死的同名同姓徐宝。 当然,自己女儿已经换了个芯子的事实方如凤当然不知晓,此刻她瞅着自己女儿白胖的小脸儿,青得跟鬼一样,微胖的小身子也以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去的模样。而大队长已经在上面叨逼了近两个小时,还没有停歇的迹象,再这么下去,她家宝儿非得晕过去不可 想了想,方如凤扯了扯自个大儿子徐万成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看你四妹站不住了,她前几日从水里捞出来受凉还病着呢,我先带她回去歇着,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我俩闹肚子不舒服上茅坑去了。” “娘,这不大好吧”徐万成有些迟疑“大队每次开会,除了病重的,生孩子坐月子的,五岁以下的孩童,其余人都得在场。要是没去,或者半途走了,会扣半个月的工分的咱家本就因为小妹扣了两个月工分,再扣,强子他们就得饿肚子。” 强子,是徐万成的大儿子,今年十一岁,比徐宝小三岁,却长的瘦猴瘦猴的,比同龄还矮上一个个头。皆因家里好吃的都先紧接徐宝缘故,导致强子打小营养不良长成这样,再吃不饱,徐万成打心眼里觉得对不住自个儿子。 “工分重要还是你妹重要”方如凤不乐意听他这话,横眉怒目道“也不想想咱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都是托咱宝儿的福要不是有宝儿,就咱当初分家,你爷奶偏你二叔,除了一个破院子,啥物件儿都不分给咱,咱一家老小早就饿死了哪轮得到你现在站在这里说工分的话儿给我起开就算把咱家工分扣完,宝儿也得回家歇着。” “又不是咱徐家的种,这么宝贝疙瘩,还不是迟早嫁出去,鸡飞蛋打”徐万成媳妇儿冯春红瞧见婆婆扶着小姑子偷偷从人群溜走,忍不住嘀咕两句。 “你可消停点吧。”徐万成瞪了她一眼,“宝儿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咱娘也最恨家里人提这茬儿,你要敢胡乱说话,小心咱娘送你回娘家” “我这不是气不过嘛”冯春红说了两句,到底不敢再提这话。 她娘家穷,是大兴村背后山再翻两座山得穷山沟沟村,那里全是山地,庄稼作物产量极低,时常吃不饱饭。她好不容易嫁给有平原地的大兴村家境较好的徐家,她可不想忤了婆婆不高兴,把她送回娘家。 过惯了吃饱喝足的日子,谁还想回山沟沟里饥一顿饱一顿,成日累死累活看不到头的干活啊 这也是十多年来,婆婆偏心小姑子,她虽然看不顺眼,但一直迁就的原因。 另一边,纵横阡陌的村道上,徐宝任由方如凤拉着自己回位于村尾的徐家。 这时候村里人大多都在开会,村道除了虫鸟鸣叫,偶尔有谁家新生婴儿的哭叫声,整个村子极其安静,又透着春天万花齐放的花朵芬香,让脑袋昏昏沉沉的徐宝清醒了不少。 自从重生到这个跟她同名同姓的徐宝身体里,她的脑海就出现了一个自身系统,向她讲明,她是因为救人而死,其心大善,因而系统给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但因为系统操作失误,把她弄去了同名同姓的六十年代徐宝身上,而她自身的身体已经死亡火葬无法修复,为弥补她的损失,系统便给了她两个金手指。 第一个金手指,为避免她继承原身好吃懒做的懒惰形象,在这饥荒年代活活饿死,她每做一件活儿,便可以得到系统随机奖励,或者变成积分,兑换自己想要的物品。 第二个金手指,随身空间,空间主人可凭意念进入空间里,但空间不足一百平米,如需加大空间,需要巨额勤奋积分兑换。 这两个金手指都需要勤奋干活才有机会使用,对于同样好吃懒做,脑子却突然抽了筋,临死前救了人的徐宝来说,这俩金手指等于没有 但既然她已经回不去现代,又好不容易活过来,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身处在即将大面积爆发饥荒的1960年,徐宝在不愿意干活儿,也得勤奋起来积累积分兑换食物,保命要紧啊 不过因为是溺水又伤风感冒的缘故,徐宝这两天都是昏昏沉沉,浑身没劲儿,只能先偷懒几天,等养好了身子再干活儿。 两人很快到达徐家。徐家的院子很大,是老徐头年轻时开荒占的,那个时候这里还荒着,没人愿意来住,他就把这一大片荒地给平了平,拉上篱笆围墙,修缮就一个大大的茅屋。除去盖房子占去的地,还有两亩大小的空地,平时就堆放些柴火什么,还有一块儿空地打着两根木桩子,是栓牲口用的。 经过几十年的变迁,村子里人口愈来愈多,旁边也住满人家。人人都羡慕老徐头眼光好,占了这么一大片院子,离河近,吃水方便,后面一大片竹林,夏天还凉快,风水也好。 但没料到老徐头两个儿子日渐长大,各自娶妻生子,老徐头又各种偏心小儿子,老大媳妇也就是徐宝娘方如凤气不过,拉着自家那口子闹了分家。 徐家房子被一分为二,从中间砌了一堵墙,左边是方如凤一家子住,右边则是老徐头两口子和他小儿子住。 分家十四年,方如凤两口子,并底下三儿三媳一直勤奋劳作,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从最初吃不上饭,到现在村里排得上号的饱饭富足人家,和旁边一天吃两顿,时常揭不开锅的老徐家是鲜明的对比,两家矛盾也就越来越多。 虽然住在一个地基,但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时常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中间那堵围墙也越修越高,到现在足足有两层楼高了。 这不,母女俩刚进门,借病躲在家里偷懒的徐老太太听见隔壁声响,就着手里的烧火棍,一阵风似的冲出院子,对着趴着地上玩石子儿的五岁小孙女儿,一阵噼里啪啦的打骂“玩玩玩,就知道玩玩不死你个小贱货一个赔钱货不好好干活儿,学着人家偷奸耍滑,看我不打死你” 可怜那小女孩儿像是被打习惯了,任她奶怎么打都不会逃跑,只蜷缩在地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把粘了泥巴灰尘的小脸弄得花猫一样脏兮兮的,徐老太太也没有停歇的迹象。 徐宝看不过去了,想过去救那女孩儿,指桑骂槐的话让方如凤气极,骂了句“老不死的东西”转头拉她一把,低声说了句“不要多管闲事”直接把她拽进自家院里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02 徐家的院子虽然只有一半,但占地面积依然很大,横着有四间土屋并一间堂屋,左边儿竖着一排是灶房柴房、茅房,并一间独立的用青砖修葺的徐宝专属公主房。 原身徐宝在小的时候是跟方如凤住一间屋子的,可徐宝到了十三岁,来了初潮,青春懵懂期,时不时就能听到不隔音墙后边几个哥嫂的动静。 方如凤怕教坏她,就做主在一年前修了这间青砖瓦房。虽然靠近茅房,夏天有些味儿,但一个姑娘家,能独住一个房间,且住的解放前有钱人家才能住的青砖瓦房,可把原身得意高兴坏了,在村里炫耀了许久。 如今换了芯子的徐宝,被方如凤摁在床上,给她盖上松软的被子,就去灶房给她冲红糖鸡蛋了。 现在全公社都在本队吃大锅饭,社员家里的铁锅和一切铁具都在59年被收走拿去大炼钢了,上面也不允许社员们私自养家禽。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铁锅收没了,咱可以用陶罐,不准养家禽,咱可以用工分换粮票粮食,跑去县城的黑市买糖买鸡蛋。 不过黑市的物价比副食店贵上一半,社员们都是农村人,拿不到城里的指标,也就买不到副食店里的鸡蛋,想吃就得割肉似的舍花钱用票买。 不过上面和大队的人近两年查得严格,白天要是看见村里人家有烟囱冒烟,绝对会带人闯进屋子,把你抓去公社,进行批斗调查 所以,自己有陶罐石锅的人家,想偷摸着吃点什么好吃的,大多选择在三更半夜,或者跑去深山老林煮熟再吃。 像方如凤要给徐宝冲的红糖鸡蛋,那开水都是大队食堂统一烧的,社员私下是不准自己上山砍柴回家烧水的。 因为这时代的一草一木都是国家的,属于国有化,这两年又在大面积砍伐树木拿去炼钢,去年末开始还闹起饥荒,田地里的草藤玉米麦秸秆等等都不能拿去烧。全都被磨成粉,合着粗面,制成比石头还硬的粗面馍馍给人吃。 人吃进嘴里割拉嗓子不说,肠道消化不好,好几天都屙不出屎来,一拉就刮刺着屁股疼,小孩儿们每次上厕所都疼得哇哇叫。 这还不算,有些人家穷的,一天到黑吃这个,搭不上精细点的米面菜团子。一家人,无论大人小孩儿,明明看着面黄肌瘦,身形干瘦,但那肚子硬是长期缺乏营养,饿得肿得像怀胎六月一样,肚皮水肿得亮晶晶的,一戳就会爆开似的,看着都叫人心里害怕。 不过徐家人丁多,都勤奋肯干,家境又好,吃的都是用工分换的粗面细粮搭配着来,倒没有出现水肿肚子的现象。 家里的鸡蛋吃食,都锁在方如凤屋子里的四方榆木柜子里,平时徐家得人都不敢进她屋儿翻找吃食。 因为他们都明白,那些好吃的吃食儿,铁定是留给徐宝吃的。要是敢背着方如凤偷吃,她铁定会跟他们拼命 有他们的自知之明在,方如凤倒没那么大的提防心,有时候忘记锁柜子也不甚在意。 不过今天例外,方如凤明明记得自己柜子里有八个鸡蛋,两个拳头大小的白面卷子,还有她在北京的小妹,给她邮寄过来的一小袋用油皮制包住得两斤方形红糖,两罐稀罕得云南红旗牌奶粉,并徐宝吃得只剩下半罐的麦乳精。 可现在,当方如凤打开柜子,就看见剩了七个鸡蛋,一个半白面卷子,红糖缺了指甲那么大一块儿,麦乳精像被舀过一勺子,放在她屋里的竹编外壳热水瓶也有挪动过的迹象。 方如凤登时怒火中烧,急冲冲跑到老三两口子住的西屋儿,哐当一脚踹开房门,对还在坐月子的老三媳妇破口大骂“好你个李红艳我念刚生了孩子,特意照拂你,让你坐足满月,不似人家的媳妇,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干农活,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带孩子。你居然敢沉我不在偷嘴儿是不是在徐家当儿媳妇太顺心了忘记自己几斤几两给我滚回你娘家去” 她嗓门大,这一吼,直接把已经睡熟,不到二十天的小孙女儿给吼醒,哇哇大哭起来。 李红艳一边手忙脚乱的把孩子抱进怀里哄着,一面委屈的红着眼眶解释“娘,我没偷吃” “还说没有”方如凤火冒三丈,指着她床头上放着的一碗还在冒热气的开水道“那是啥你没偷吃,咋有开水” 因为不允许社员们自己烧热水的缘故,大队食堂每天下午吃完晚饭统一烧热水,社员们要想洗热水澡,喝热水,就得自带木桶和热水瓶去打。要是错过那个点儿,就得一整天没热水喝。 可要买热水瓶,需要五张工业劵和六块四毛钱,才能买到最廉价,最易破碎的竹子外壳热水瓶。 整个红旗社都是农村社员,国家不给社员们发工业劵,只给城里人发,且六块四毛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很多人家都买不了,只能每天喝冷水。 徐家因为有徐宝小姨方如兰在北京工厂上班的缘故,省吃俭用的换了十张工业劵邮寄给方如凤。她便花了八块七毛并五张劵,买了个大红铁外壳,银色壶嘴,看起很洋气,又不容易碎裂的热水瓶放在徐宝屋里,让她渴了,随时都能喝口热的。 另外又花了六块四毛,买了一个竹子外壳的热水瓶放在自己的屋子里,供全家人喝。 只是她没料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看起来老实本分,才进徐家一年的老三媳妇儿,居然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偷儿,登时说话越发不客气。 李红艳委屈的都快哭了“娘我真没偷吃啊我就是口渴了,刚刚进您屋子倒了碗白开水,您屋里的其他物件儿,我是真没动过啊” “还敢狡辩”方如凤也气得不轻,“我没老糊涂我屋里有多少吃得,我能不清楚那奶粉可是精贵货四块二毛一罐要用华侨劵买,一般人根本买不着那红糖,一块八毛四一斤,割一块都是我的命还有那麦乳精,我家宝儿最爱喝,那鸡蛋” 另一边,徐宝躺在硬炕上,正在瞧屋里摆设,发现除了床尾有个五斗橱,旁边有个放杂物得小方桌,上面放了一个热水瓶,一个大大的搪瓷喝水盅,桌下放了个夜壶,靠门得那一面挂了不少坐农活儿得物件儿。整个屋子就没其他家具,简陋得有些可怜。 可在这时代大多一家老小脚对脚挤在一间屋儿,挤一张床的情况下,能有自己独立的一间屋子,徐宝心里还是挺满足。 毕竟她在现代习惯了单人住房睡觉,猛地要和人家挤,她是真不习惯。而且她有空间和积分金手指,要是突然出现什么东西或者人突然消失,跟她一起住的人,不得吓疯。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原身的公主病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给咱挣了一间独屋不是。 她正准备凝神进自己空间,查看里面是什么空间,猛地听见自个老娘似乎在和那个向来腼腆,还在坐月子的三嫂吵架,心中奇怪,起身走出屋子去查看,正好遇上已经开会回来的三个哥哥,并三个侄子,一个侄女儿。 “怎么了这是”徐万成走进来,皱着眉头问她。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才听见。” 方如凤虽然偏心眼儿,但鲜少和儿媳妇吵架拌嘴,现在一吵,肯定是大事儿 众人急忙走去西屋,正巧碰见方如凤扬手要打李红艳,老三徐成福护媳妇儿,嗷的一声跑过去,抓住自个老娘的手,嬉皮笑脸道“哎哟,瞧我娘这只金枝玉手啊,长的多好看,多白净啊跟那菩萨的素手似的,瞧着就慈悲。这样的手拿来打儿媳妇太大材小用了,您要心气不顺,不如打我我脸皮厚,随您打都不疼。” 方如凤愣了愣,再看老三媳妇眼泪汪汪的坐在床上,抱着小孙女儿哭个不停,心里又是烦闷,又是好笑,瞪了小儿子一眼,三言两句把事情说了,往西屋门槛一坐,冷着脸儿道“我瞧老三媳妇那像儿,倒不像是偷吃了,可若不是她吃的,又是谁偷吃了呢若是没人承认,今晚全都甭想吃饭,从食堂打来的饭,全都进我宝儿的肚子里,直到饿得你们承认为止” 她说完这话,徐宝眼皮一跳,感觉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火辣辣的,让人极不自在。 虽说她穿越过来就接收了原身的记忆,知道这方如凤有多极品,偏心宠女有多严重,到底方如凤是真心疼女儿的。 她也不想跟原身一样,任何不公平的事情都照单接收引起公愤,正打算背黑锅,承认自己偷吃时,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来“奶我,是我偷吃的” 说话的是徐老二的儿子刚子,今年才八岁。他从人群中走出来,瑟缩着向方如凤认错“奶,鸡蛋、红糖、麦乳精、奶粉都是我偷的。隔壁大堂姐徐燕昨儿来找我说,小豆芽饿得都快死了,想吃个鸡蛋,喝碗红糖水儿。我看她可怜,想着她也是我的妹妹,就趁早上你们走的那会儿,偷偷摸进您的屋子偷的。奶,我知道错了您要是生气,就打我吧,三婶儿是无辜的” 屋子里静了一瞬,谁都知道他们家和隔壁老徐家的矛盾,已经老死不来往十多年,那已经十五岁的徐燕是隔壁小叔子的大女儿。 她什么不学好,偏偏跟着徐宝学了个好吃懒做,啥活儿都不肯干的性子。平时徐宝做啥她就做啥,跟个学舌的八哥一样讨人厌,隔壁老徐家的两口子天天打她,她还是那副德行,死活不改。 她平时没少过来编排孩子们的零嘴吃,方如凤也不想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和那边闹起来。 没想到她居然变本加厉,居然敢唆使孩子们偷东西吃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让他们重视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03 且不说徐万福因着自个媳妇儿受委屈,带着两个哥哥还有三个侄儿跑去隔壁,如何大吵大闹一通。 这会儿徐宝正坐在床上,伸手接过方如凤递过来的搪瓷盅,里头是她刚用开水冲的红糖鸡蛋,被细心的吹凉过,吃在嘴里甜丝丝,香喷喷的,不会太烫,入口刚刚好。 方如凤笑眯眯的瞅着徐宝喝糖水,脸上那笑啊,就跟掺了半斤红糖一样,慈爱的叫人心里腻的慌,她问徐宝“甜吧我放了两小块红糖,比往常多一块呢。中午饭你想吃点儿啥鸡蛋小米粥还是给你下碗细面条” 大队食堂虽然是集体吃饭,但只要你有工分,舍得拿工分换精细粮食,掌勺的人是会给你单独开灶的。 徐宝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不好意思吃独食儿,试着吃了块比石头还硬的黑面馍馍。那滋味,咬进嘴里根本就嚼不成团还得费大力气才能嚼烂,吃了小半个馍馍,徐宝感觉自己牙齿都被嚼废了真不知道那些年老,牙口又不好的穷困老人家,是怎么吃那玩意儿的。 所以甭管方如凤说啥,徐宝也不矫情,都只管点头说好,一副软性子好脾气的模样“好,都听娘的。” “咱家宝儿最乖了等着啊”瞧见蔫头蔫脑好几天的宝贝女儿终于肯吃东西,方如凤心里高兴不已,拿上手里的木饭盒,叫上儿子媳妇儿,一阵风似的跑去村头大食堂打午饭。 徐万福没去,他媳妇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要不好好哄哄她,还是人么。 推开西屋房门,李红艳果然坐在床上抹泪。 徐万福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瞧见孩子已经睡了,放在床上靠墙的位置睡得香,便坐在她身边,拦住她的肩膀问“还生气呢我已经给你出了口气,隔壁二叔把那不识好歹的丫头揍了一顿,说改明儿让她登门给你道歉。” “我生什么气我有资格生气吗”李红艳使劲儿推开他的咸猪手,红着眼看他,“徐成福,当初你娶我的时候是咋说的说你徐家好,能吃饱饭,爹娘为人随和,对大嫂二嫂,底下的孙儿孙女都好,我嫁过来铁定不会受亏。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娘真对我好过吗” 徐万福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什么,李红艳又接着道“是,如今年景不好,村里大多人家一天只能吃两顿饭,勉强吃个七分饱。咱家却能粗粮掺着细粮,一天三顿不落下,吃饱喝足,我生了女儿,婆婆也不像村里其他当婆婆的那样重男轻女不给饭吃,还让我在家里歇着坐足月子。可是,家里明明有多余的鸡蛋红糖,甚至还有那些稀罕的奶粉麦乳精,我不奢望喝麦乳精那些金贵货儿,可红糖鸡蛋至少要有吧小姑子一个丫头片子,每天雷打不动的早晚两个红糖鸡蛋,我一个产妇,还坐着月子,还得喂奶,娘不但不给我红糖鸡蛋吃,先前到她屋儿倒了碗开水,她还冤枉我偷嘴儿,神情向要吃了我一样,我心里难受” 徐万福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说啥,憋了半天才道“这不是四妹这几天身子不大好嘛,咱娘又向来心疼四妹,你都生了,还计较那些干啥。娘虽然没给你红糖鸡蛋吃,但是小米粥,白面疙瘩汤还是每天换着给你吃的,你就甭埋怨了,外面多少女人月子都吃喝不饱,更甭说这些精细粮食了。今天娘是做的不对,但娘拉扯大咱们四兄妹不容易,有这些常人吃不上的精细粮食,你得知足,莫生气了。” “她不容易,我就容易了”李红艳气得胸口一阵起伏,眼泪又忍不住汹涌起来,“我给她生了个孙女儿,这都快满月,她看都没来看一眼,尽想着她的宝贝女儿,什么好吃好喝的紧着她我的女儿就跟一颗草一样,可有可无,不招她疼。咱家女儿也是我心头肉啊” 可她再气也没法子,凭心而论,整个生产队的媳妇们,别说吃糖水鸡蛋,米粥白面疙瘩汤了,大多人家能有粗面麦糠加菜团子吃上三餐,已经算婆婆和气了。 婆婆虽然没特意进房来看孩子,但是给孩子洗屎尿布,熬米汤,是一天不落的。 她就是气自己肚子不争气,咋就生了个丫头片子要是她也像大嫂二嫂一样一举得男,那她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底气,跟婆婆争碗红糖鸡蛋水来喝喝 李红艳娘家里兄弟姐妹多,她娘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的乡下女人,有点好吃的好喝的都先紧着男娃儿,根本不拿李红艳姐妹几个当回事儿。 李红艳在娘家没吃过好玩意儿,鸡蛋红糖都进弟弟侄儿的肚子里,本以为嫁到家境较好的徐家,能吃上红糖鸡蛋,可自从怀孕到现在,她连鸡蛋壳儿都没见到过 眼瞅小姑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那甜丝丝的红糖鸡蛋香味儿成日飘荡在院中,却不是给她吃,她馋得都快哭了。 婆婆今天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她,她心里又委屈又生气,只能躲在屋里暗自抹眼泪。 跟愤愤不平的李红艳不同,徐宝端着红糖鸡蛋水,站在西屋门口听见三哥三嫂的对话,心里甭提多尴尬了。头一次产生一个想法,这要不是她妈,做出如此厚此薄彼的举动,她早一脚踹过去了 想归想,到底是这具身体的亲妈,自然不能有任何造次的举动。徐宝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敲开房门,对上徐万福惊讶的神情,冲他笑了笑,“三哥,我这两天吃鸡蛋吃得有些腻了,这碗我就喝了一口,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三哥你看,你要不再加点开水在里面热热,问问三嫂吃不吃” 徐万福楞了楞,紧接着上下打量她一眼,红着眼圈说“宝儿长大了啊,知道心疼人了,不枉三哥疼你一场。鸡蛋你端回去吧,那是娘给你吃的,你还病着呢,得多补补。要是觉得腻,等三哥忙完农活儿,去山里给你找些开胃的野果儿吃吃。” 徐万福从半大的小子开始就接受了爹娘的洗脑,家里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小妹,他们不能抢,不能争,要等小妹吃好了,他们才能吃。 是以,徐宝把他们平时吃不上的鸡蛋红糖水端过来,徐万福除了感动之外,头一个想法就是,小妹长大了,鸡蛋红糖这么好吃,怎么可能吃腻呢 徐宝听得心里发酸,觉得在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下,徐万福还能对这个作天作地的妹子这么好,实在是个十佳好哥哥。她坚持把红糖鸡蛋端给李红艳喝,也是想改变这种不对等的兄妹关系。 等到李红艳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红糖鸡蛋之时,听着旁边徐万福对她念叨,以后要对徐宝好点的话语时,忽然觉得不对啊,这小姑子她嫁过来之前就已经听媒人说过是如何的蛮横不讲理,如何好吃懒做。她嫁过来一年,日日相处看着,果真是如此。 怎么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舍得让出她的专属吃食,怕不是有什么事儿吧想了想,她觉得要找两个嫂子商量商量这事儿,看看徐宝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徐万福最终没能给徐宝摘来开口的野果子,因为春种动员会结束后,第二天全村除了病重不能动弹的老人,还有六岁以下的小孩儿,整个生产队,连徐宝,坐月子的李红艳在内,全都要去地里插秧种麦苗。 春种和秋收向来是乡下人眼里的大事儿,容不得任何人找借口偷懒不干活儿。 第五大队的大兴村地处西南,村子背靠大山,面向溪河,平原地不多,除了百来户人家居住的面积,平原地水田也就五千多亩,除了上交国家的公粮,剩余的稻谷不足以养活全村人口。于是就要靠背后山开荒出来的山地,种植麦子、玉米、甘薯等等之类的旱作物做辅助粮食。 一般大队上的人家,都喜欢去山上种麦苗。因为山地干旱,杂草石头众多,撅土会很累,还要担水挑粪走那弯弯曲曲的山道,费劲力气挑上去淋地养肥,属于重活儿。 按照公社的工分制度,活儿越累,工分就越高,拿到的粮食粮票就越多,家里的老人孩子就越吃得饱。 相比下水田插秧苗,大队上虽然有两头牛犁地,到底赶不及春种,所以需要四五十号强壮的劳动力人工撅土,其余力气小点的人就在后头泼粪插秧。 可因为不用爬山挑粪,田里还有蚂蟥咬人,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还要低山地一分工分。大家伙都不乐意去插秧,争相恐后的要去山地干活儿,生产大队长没办法,又开始一年两度的抓阄活动。 抓阄是每家派出一个代表,抽中山地,一家都去山地干活,抽中水田,一家便去田里干活。 徐家不缺工分,家里有个月子媳妇儿、懒人女儿、两个十来岁的小子,让他们上山跟着干重活儿,铁定会把累死,所以方如凤是希望抽中到水田干活的。 不过她手气背,往年都抽中山地,这次抓阄,她便让自己家那口子,沉默寡言的徐有光去抽。果然抽中了水田,全家老少便去大队农具管理处,拿农具下地开始干活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04 阳春三月,朝阳高照,大兴村溪边地头,开着随处可见的粉白野花儿,还有些许野桃李杏树也桃花红、梨花白,团团簇簇沐着阳光,芳香四溢,引来蜜蜂蝴蝶嗡嗡挥舞着翅膀,穿插在其中好不热闹。 溪岸边的柳树草丛也跟着开枝散叶,早起的鸟儿在枝叶中叽叽喳喳叫着寻找虫食,轻柔温润的晨风,带着香浓甜糜的桃李野花气息轻轻拂面。徐宝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将手里的秧苗,稳稳插进水田里。 周遭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方如凤宝贝了多年的女儿,每到春种秋收,总会借病躲家里偷懒,从没下地干过活儿。今天突然下地插秧,多少人都等着看她出丑闹洋相呢。 谁叫原身不但懒,还特讨人厌,有点好吃好喝的总到村里的小伙伴面前炫耀。搞的其他孩子们总向父母讨要一样的吃食或玩具,偏偏他们又拿不出来,可不就恨死她了。 面对众人讥讽看热闹的目光,徐家人都一脸担忧的看着徐宝,尤其方如凤更是不错眼儿的盯着她。 早前宝儿主动说要下地干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她闹着玩儿,便让她跟着来了。没想到她真下了往常嫌弃一脚深一脚浅,都是泥的水田,且插秧的姿势有模有样。 方如凤心里不由自主地疑惑起来,宝儿从小到大十指不沾泥阳春水,从未下地干过农活儿,咋地就无师自通会插秧苗了 徐宝其实不大会插秧,但她前世小时候跟奶奶住在乡下,每年插秧季节时,她总觉得好玩,会帮着奶奶插一会儿秧苗,一年复一年,直到后来长大,去大城市读书上大学毕业工作,奶奶死后,她便再也没回过乡下,也没做过农活儿了。 没想到重生到这个时代,下到田里,腰间绑个鱼篓,里面装满秧苗,顺着前头人插好的秧苗距离,一路弯腰快速的插着,居然做的很好,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想起死去的奶奶,宝儿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现在是1960年,她的奶奶也就二十来岁。小时候听奶奶说起过她的年轻往事,奶奶在这个时候在榨古市炼钢厂里上班。如果有时间,她真想去看看年轻时候的奶奶长成什么样儿。 这边众人看着徐宝弯着腰插秧,不但没出丑,反而做的干净利索,都十分惊讶。 明明徐宝就是个懒出天际从不干活儿的主儿,听说她在家里衣裳不洗,家务不做,自己的屎尿盆子还得她老娘倒,那么大个姑娘家了,有时候吃饭还得老娘喂。这样懒惰的姑娘,突然变成干活能手,众人都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生产大队长李建国瞧见众人都围着徐宝看,忍不住过来撵人,“都杵在那儿干啥活儿都干完了不加紧时间做活儿,工分是不想要呐” 工分就是大家的命根子,众人赶紧散开,只可惜,大家伙没做几分钟活儿,又被一人吸引住目光。 那人身形高瘦,肩宽腰窄,胸横脯阔,眉目修长,五官清俊。他穿着一套灰色长衫,前胸后背都是血,手里拎着一把明明晃晃的带血短匕,后头跟着四个跟他差不多打扮,但凶神恶煞的糙汉子。瞧见众人在看他们,那个领头的男青年转过头来,眼神冷冽,充满杀气。 众人被看得浑身一紧,心头害怕,不约而同地埋头干活,不敢再看那人。生怕被那杀星看上,招来不必要的是非。 徐宝也瞧见那几个人,他们急冲冲的走过田埂,像是要去隔壁第四大队小兴村,所经之地,所有人都低头干活像是很怕他们的样子,不由问在她旁边插秧的方如凤,“娘,那几个人是谁啊怎么浑身是血他们不用干活吗” “哼那几个是第四大队的二流子”方如凤直起身,表情带着浓浓的恨意和不屑“这些混混成天正事不做,到处偷鸡摸狗招惹是非,没事儿还三天两头的打架,咱们红旗社的人都怕他们。你没事儿离他们远点上回欺负你的王八蛋和那帮人一样都是混子,只不过他们是第三大队的,和这第四大队的混子有仇。不然,他们甭想平安的走出咱们第五大队” “他们打架没人管么”徐宝擦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心中有些惊奇。 她记得这个时代各方面都管得比较严格,若跟人打架斗殴,是会被公社抓去批斗打报告,扣工分的。 方如凤前几天带徐家人跟调戏原身的混子打架,被扣了两个月的工分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可这群人年纪都在二十至三十岁上下,身上全是血,还有本该没收的刀具,照理该被公社言令禁止的才对,怎么没人管 “谁管”方如凤嗤笑“他们都是不靠工分吃饭的主儿,公社批斗无数次,人家根本不往心里去,也没办法拿工分要挟他们走正道。公社没办法提交镇上的公安同志,把他们关了几次,放出来照样接着干。这种赖皮,又没做什么真正大奸大恶的事情,公安同志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整。就这么过上年,公安局同志也懒得管了。只要他们不闹出人命,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没看见。” 想不到这时代居然也有公社公安局管不住的人,徐宝惊讶不已,瞧着那群人渐渐走远,为首的那个男青年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偏头看了看她。 明明冷着脸,却盖不住他俊朗的五官,黑沉的眸子深不见底,却隐隐透着别的光芒。只一眼,就看得徐宝头皮发麻,像被一只饿狼盯上的猎物一样浑身不自在,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跟旁边那些人一样,埋头干活儿。 待到下午,长年没做过农活儿的徐宝身子实在吃不消了,方如凤心疼她,让她回家歇着。她也不矫情,跟大队长说了声,告假回家。 因为插秧时身上沾了不少泥,田里的水都是浑浊的,一洗更脏。徐宝便想着去溪边把腿上的泥洗干净,再摘些野桃李树花枝桠,放在家里的竹筒里当摆设,好看又除臭。 一路沿着细小的田埂往河边走,第五大队的溪河离村庄有些远,徐宝走了近半个小时才到河边,脚上的泥巴已经干了,裂开成一块块的粘在腿上,十分不舒服。 她抖了抖干泥块,踩着岸边绿油油的小草,找了处地势较缓的岸边,找了块大石头,坐在上面,就着清澈的溪水,细细的洗起光脚上和裤腿上的泥巴来。 大兴村这小河其实就是溪流,村子里习惯称呼为河罢了。溪水河面大概宽约六米,水有浅有深,深得大概四五米,浅的刚没过脚背。若到夏天涨水之际,再遇山洪,水面便会阔大,水势汹涌澎湃,吓人的紧。 但此刻才阳春三月,整个小河水面低浅,水色清澈,能清楚看见河底五彩斑斓的鹅卵石,和四处游走的各种小鱼儿。 徐宝洗完脚,等污水被冲刷干净后,又双手掬了捧水洗了把脸。水冰冰凉凉的,拍在脸上很舒服,像把一身的疲倦都洗净了一样。 她舒服的叹了口气,又坐回石头上,等着脚上的水晾干,再穿鞋回家。 微风拂面,两岸新发的芦苇叶随风飘动,发出窸窸窣窣的风语声。她身旁长了几株白色的喇叭花,白嘟嘟的十分可爱,藤蔓缠绕在芦苇杆上,和绿绿的芦苇叶配在一起,倒十分好看。 徐宝闲的无聊,摘了一朵喇叭花别在耳边上,双手抱腿坐着,看见河边不远处,有十来只公社养的鸭鹅,在水面游动打盹儿,时不时发出嘎嘎叫声,一副波光粼粼,宁静美好的乡村画面。 然而就在一片宁静之中,徐宝听到一些不属于这份宁静的声音。 起初声音很小,后来越来越大。明知道不该听,不该管的,可徐宝想着自己有空间,遇到危险可以随时跑进空间躲避的优势。犹豫了一下,脚还没晾干,就穿上鞋子朝发出声音的方向跑去。 声音发出的地方,是一座偏僻杂乱的茅草屋,徐宝记得,那里好像住的是二嫂田金花的娘家,田家人,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儿,才会发出那么惨烈的哭喊声。 她顺着河边的芦苇从,小心的跑到田家,半蹲在田家的土墙外往里瞧,看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站在院子里,两个年迈的夫妻并两个年轻男女正跪在院子正中,向那几个男人痛哭流涕。 徐宝听了一会儿,原来是田家儿子借了镇上某个有后台的地痞粮食,到了限定的时间没有如数归还,这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便过来讨债,刚才打折了田家儿子的胳膊。 而那讨债的人,居然是早上从田埂走过的那五个大汉,其中为首的,就是看她那个眼神冰冷的男人。 他站在院中,看着那对跪地哭喊的老夫妻,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寸头,立马会意,恶声恶气道“到底有没有粮食还没有就拿钱,一斤粮食还十块钱,没有就剁手” 跪在地上的田老头一听这个天文数字,险些晕了过去,老泪纵横的说道“各位好汉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家老三怎么可能会去镇上向胡老大借粮。谁都知道胡老大在解放前是放外贷的,要还不上债是会要人命的我家老三不可能那么糊涂啊” 话刚说完,就听寸头旁边的男人冷冷嗤笑一声,笑声阴沉冰冷,一双眼眸更是冷得没有温度。 明明他什么话都没说,却吓得田老头心惊胆寒,“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这里是红旗社第五大队,大兴村已经解放十一年了我可不怕你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05 “我们兄弟几个既然敢来,就不怕你第五大队。解放了又如何,欠粮还粮天经地义。田大丘,你自己和你爹说,别再让咱兄弟几个动手,到时候就不是卸条胳膊的事了。”先前说话的寸头又开口了,还甩了甩健壮的臂膀,握了握拳头,发出威胁人的噼里啪啦骨节声。 田大丘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隐瞒,转身给田老头两口子磕了个响头哭道“爹,娘,儿子不孝儿子一大把年纪了,每天看着爹娘孩子饿得呱呱叫,实在憋不住了,这才去镇上借了胡老大的粮食胡老大明明跟我说好宽限到秋收的,没想到他居然出尔反尔。爹,您别给他们粮食,咱家最后那五斤玉米面是给你们二老和孩子吃的啊让儿子跟他们走,大不了一死儿子走后,你们就让秀芹改嫁吧,别在咱家受苦了” 徐宝注意到,寸头旁边的男青年,脸上的冷笑变成了讥笑。他身后有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表情很不耐烦,几次想出声打断田大丘说废话,但那个男青年没表态,他动了动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而田大丘的老娘和媳妇听到他那番话,都上前抱住他,哭得那个肝肠寸断哟。 田老头心头一沉,狠狠盯着男青年道“钱和粮我们还不上,你们要打要杀,冲着我这把老骨头来。” “那可不行。”男青年嘴角微勾,脸上的讥讽之意深浓,声音低沉飘缈,“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儿子借了我们胡老大的粮食,他还不上,就得由他拿命偿还。你这把老骨头,一只脚都踏进黄土包里,要你何用” 田老头脸色铁青,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旁边的田婆子抬起头,眼泪婆娑的看田老头一眼,她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已结婚成家。 四个儿子都住在一起没分家,家里的钱财工分都是她管着。她就跟村里大部分当婆婆的妇人一样,一切都以节约为主,能省则省,能抠则抠,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钱用,一份粮食能吃上一天 老三田大丘的媳妇儿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她嫌弃老三媳妇生不出儿子来,平时对她们娘几个十分刻薄,吃穿不饱是常事儿,有点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家里几个大孙子。 老三家的三个闺女便饿得黄皮寡瘦,经常头晕目眩,四处找野果野菜吃。 可这年代大家都饿,但凡有点吃的,都会想尽办法搞来吃,那些个野果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去年秋天,老三家的大闺女儿大妮儿,为给两个妹妹找野果儿,跑去大队背后山一处悬崖峭壁,想摘那里的酸枣子,没想到从山上滚了下去。 好在悬崖草木众多,大妮儿只掉下去十米,就被一颗松树枝给挂着,老三两口子赶紧用草绳把她弄了上来。 待确定大妮儿只是惊吓过度,有些擦伤,没有其他问题后,两口子后怕得哭的撕心裂肺。老三便自作主张的跑去镇上借粮食。 当时说好的是秋收后就还粮食,可去年的收成并不好,上缴了公粮后,大队里的米粮,仅仅供队上的人在大食堂吃,根本没办法用工分换大斤数粮拿走。 田大丘借债的利息也就越滚越大,从最开始借得十斤玉米面,十斤富强粉,变成现在的五十斤玉米面,五十斤富强粉。 一个吃公家饭的工人们,每个月才两斤精细粮食指标,且不一定吃得上。他们农村社员是没有任何粮食指标的,地里有啥就吃啥,要还近一百斤的精细粮食,无疑要他们的命啊 胡老大派人催了几次债,他们实在还不上,这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田婆子手里其实是有钱的,解放前田家地里藏了好几块银子,如果拿到黑当铺去兑,凑个四五十块钱儿不是问题。 问题是现在那群二流子要一斤粮食还十块钱,一百斤粮食就是一千块钱如此天文数字,就算把他们全家人都卖了,也凑不上那个数啊 可摊上这么大的事儿,田婆子也不能不管儿子的死活,只能眼泪婆娑的向那男青年磕头求饶“小哥行行好,给我儿宽限一段时间,我保证让我儿如数还粮” 男青年也不发话,任由田婆子狠磕了几个响头,只把头磕得头破血流,这才挥了挥手臂,吩咐道“把人带走,什么时候交钱,我们什么时候放人,超过三天,就每天卸掉一根指头。想让你儿子活命,自己掂量着办。” 他身后的五个大汉得令,上前去架田大丘,田婆子和潭秀芹哭嚎一片,想去拉人,被那寸头一人一脚狠狠踹开,而后一行人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田婆子婆媳俩哭了半天,田老头听得心烦,不耐烦道“哭什么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不是你当初苛待老四,他至于去借粮食闹到今日这个地步事到如今哭有用吗,有时间在这里哭,还不如赶紧想办法筹钱买粮” 后面的话儿徐宝没接着听,因为她隐约听到田婆子提起二嫂田金花,想来是要找二嫂借钱了。 可徐家也跟田家一样没分家,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捏在她娘的手里,要借那么大笔钱出去,她娘铁定不会借。 不过这些事情都与徐宝无关,她只想着那个男青年果然是狠厉角色,以后遇上他,她得躲远点,免得召来一身骚。 而且她又不是圣母,谁的死活都去管。她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桥,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管别人。 一路急急忙忙跑回到家里,徐宝躺在炕上,歇了一小会儿,闭目召唤系统“系统,系统在吗” “劳动最光荣懒人改造系统正在载入,请稍等载入成功,系统007号暂时为您服务” “滴007号系统为您服务,请问1960438号宿主有何指示” 死三八号特么逗她玩徐宝嘴抽了抽,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查询勤奋金手指奖励。” “滴正在查询查询成功,勤奋金手指奖励为零,积分为零。” “”徐宝内心不淡定了,脑海里咆哮道“为什么是零我明明插了大半天的秧苗,腰杆都要弯断了,你特么居然说勤奋积分为零” “由于宿主并未从头到尾完成活计,系统不予奖励或积累积分。” “这是什么意思”徐宝出离愤怒了,“我插了半天秧,累得要死不活的,居然不算干活了” “是的宿主。根据本系统的规定,宿主每做一件事,比如从头到尾,全须完成,才能得到奖励或积分。” “这是什么鬼畜设定”徐宝无语了,“也就说,我必须要完成春种,才能得到奖励” “是的宿主。” “那要种多久啊种完系统会给我什么奖励” “一切随机。” “那我洗衣、扫地、做饭、打扫、叠被子这些算不算干活儿有没有奖励” “这些都包含勤奋活计行例,奖励随机。” “不早说”徐宝这下彻底无语了。 早知道干这些轻松的活计就能得到奖励,她做啥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要知道她在现代也是个彻头彻脑的宅女大懒人,吃饭靠外卖,行走靠车辆,吃住不打扫,衣裳遍地扔,碗筷堆满池,只靠老娘洗。 若是老娘不来打扫,她的屋子就一直处于垃圾堆的状态。 曾经她的朋友来她家玩,看见她屋里满地的衣裳垃圾,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满头黑线的帮她打扫干净,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又变成原样。 从此她再也不来她家里玩了,甚至还给她取了个“地耗子”的称号。因为老鼠就喜欢生活在脏乱差的环境里。 徐宝为此伤心了两天,也勤快收拾了家里两天,但两天后又打回了原样。因为每天收拾做家务实在太麻烦了,她还年轻,还有大把事情做。每天上班就够累了,下班回到家里为啥还要做家务看看电影,玩玩游戏,刷刷朋友圈,水水群不好吗 可她现在身处在饥荒60年代里,这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网络,连电都没有。乡下基本没通电,到晚上就点煤油灯,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不给自己找点事做,她怕自己会无聊死。 想着她赶紧爬起身,把床上乱糟糟的被子和衣服叠起来,放在床尾的五斗橱里,就听见系统叮的一声“你已收到系统勤奋奖励。” 她连忙点开系统页面一看, 勤奋奖励0 勤奋积分1 新手神秘勤奋大礼包需要一百积分兑换,可无限兑换 中级神秘勤奋大礼包需要一千积分兑换,仅兑换一次 高级神秘勤奋大礼包需要一万积分兑换,仅兑换一次 终极神秘勤奋大礼包需要十万积分兑换,仅兑换一次 空间每扩大十平方米,需要一百积分兑换,可无限兑换 徐宝就知道勤奋积分积累的不容易。不过这些神秘大礼包是啥玩意儿 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好吗叠一次被子她都觉得困难,要做一百次活儿,甚至十万次活儿才能兑换奖励,她宁可不要。 叹了口气,徐宝又凝神进了空间。 空间非常小,整个面积就一百平方米,相当于现代的一套三房子。里面十分空旷,除了一口干枯的近五十平米的水池泉眼,旁边啥都没有。 徐宝猜测,那个干枯的泉眼,应该是传说中的空间灵泉,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特意把它弄干枯,目的就是让她勤奋干活,等积累到一定积分再去兑换来用。 后来一问007,果然如此。只不过灵泉要用积分兑换中级以上的神秘勤奋大礼包,才有一定几率恢复。 注意是有一定几率不是兑换了就能得到灵泉,而是跟中彩票一样,兑换打开礼包,有可能会拿到其他意想不到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06 果然到了晚上,二嫂田金花就去公婆住得东屋说了借钱的事儿。 方如凤一听那天文数字,登时眼睛瞪的老大“老二家的,你懂不懂事儿你说说你嫁到咱徐家近十年,我哪点亏待过你你借这么多钱儿,是想让咱徐家活不下去啊” “娘,我没有那个意思”老二媳妇儿懵了一下,凭良心说,当她听到家里三弟欠那么大一笔粮食时,心里着急得差点晕了过去,的确存了要借完公婆银钱的心儿。 可她又不是不还,她嫁进徐家,一气儿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也算是徐家的功臣了吧这么多年她一直勤奋干活儿给徐家挣工分,从未偷懒过。现在娘家有难,她总不能不管吧,婆婆手头明明有多余的钱和工分,为啥不愿借给她 没等她问出心中想法,就听她婆婆眼皮子都不抬的说“那些钱儿都是留给我家宝儿做嫁妆的,工分是要换精细粮食儿给我宝儿吃,哪有多余的钱,多余的工分借给你。” 老二媳妇儿 宝儿,宝儿,宝儿啥都是宝儿的婆婆这是鬼上身了,不把家里其他人当人看了吗 胸口里憋着一股气儿,老二媳妇儿田金花忍着喉咙那口老血,冲回自家的北屋儿。 瞧着自家那口子,正和两个十岁上下的儿子撅着个腚,趴在炕上斗蛐蛐儿,时不时发出没心没肺的笑声,就跟东屋的婆婆一样,听着都叫人来气儿 田金花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走过去噼里啪啦骂了顾万全父子仨一顿,骂完又觉着不解气儿,跑去西屋儿,撺掇老三家的造反。 “三弟妹,你说咱娘,那偏心眼儿,偏到心窝子去了,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根本不把咱们几个当儿媳妇的放在眼里。你瞧瞧,我给徐家生了两个小子,想借点钱,婆婆就推三阻四,啥都留给那丫头片子。你没生儿子,就更没资格跟她讨要物什了。再这么下去,咱们徐家迟早会被徐宝那丫头败光,我看不如趁早把她” 李红艳听完她二嫂的话,整个人都懵了,浑浑噩噩的哄着孩子睡觉,心里乱成一团麻。 其实吧,乡下女人头一胎生女儿的很多,一般婆婆见媳妇儿头一个不是儿子,就让媳妇儿接着往下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可那样的女人,往往都活得很可怜,李红艳的娘就是如此。 她娘一气生了四个闺女,她奶嫌她是个生不儿子的瘟母鸡,一直把她当牲口对待。吃穿不饱不说,还时常和她爹一起打她娘,直到她娘第五胎生下她的大弟弟,她奶这才让她娘上桌吃口饱饭,吃完又让她接着生,又生了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到了现在,她娘身子骨被生了那么多的孩子拖垮,明明才五十岁的年纪,瞧着却像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吃个东西,牙齿都咬不动,手还抖得不像话儿。 许红艳怕自己走她娘的后路,死活生不出来儿子来,一直生女儿,变成残烛灯灭的老太太,被自己的孩子和孩子爹日日嫌弃。 如果是那样,她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省得日日看着大嫂二嫂,仗势着自己生了儿子,有主心骨,就有有底气跟婆婆争吃喝,也不怕被婆婆撵出家里去。 而她却抱着一个又一个丫头片子,啥都不敢说,啥都不敢争,被人看轻一辈子。 想法刚落,就听门口传来说话声,却是徐宝又给她端红糖鸡蛋来了。 徐宝每天给她端糖水之事,当然这事儿瞒不了家里人。起初婆婆还不乐意,认为徐宝把鸡蛋给她吃是浪费。 后来不知道徐宝怎么说服了婆婆,她便每天能正大光明的吃上一碗红糖鸡蛋。 现在看着笑脸盈盈的徐宝,李红艳想起二嫂的话,犹豫了半响,提点她两句“等春种完,宝儿你上学的路上要小心。” 上学徐宝睁大了眼睛,猛地想起起来,握草原身还是个初中狗啊 大兴村在解放前就是个穷乡僻壤,识字的人没几个。解放后,上头特意派了老师下乡给农民扫盲,并且修建小学、初中、高中等等学校,鼓励大家都把孩子送去读书。 那时候大家都是文盲,觉得读书费钱费力不说,家里的大孩子都送去读书了,那小的孩子怎么办 这谁家的孩子,不是大的带小的,小的带更小的,大人这才有时间下地干活儿。若是没人帮忙看孩子,那地里的活儿就得撒一半,那一家老小吃啥 上头一看这些乡下人读书不积极,跟不上领袖的全国扫盲语录,只得把政策变了。城里开始办户口建工厂,招收的工人必须要有小学以上的文凭,要识字不说,文凭学历越高,待遇就越高,赚得钱儿和粮票就越多。 这一下,所有乡下人都有想变成城里人,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下地干累活脏活儿就能吃饱饭。 即便后来国家的政策一年一变,从最初的无条件招农民工,到要文凭学历,要城镇户口,或者特招农民技术工种等等要求,也拦不住大家把孩子送去读书的热情。 这年头,学历不叫学历,叫文化程度。只要你考上初中、高中、大学,中途辍学也好,没毕业也罢,只要你去学校读过书,就可以说自己是什么文化程度。 现在城里很多工厂都不招小学文化的,因为国家已经开始精简回乡。可那些初中以上学历的,很多工厂会招,高中以上学历的,可以拿着毕业证,直接等着分配。 而大学文化学历的,那就厉害了国家不但管工作分配,还有各种出国深造,或者高级住房粮食烟糖等等让人眼红的福利分配。 因此,第五大队六岁以上的孩子,大半都在念书。不过因为第五大队平原地少的缘故,孩子们读得小学和初中,都在十五里地外的大平原红旗公社学校里读。 孩子们为了上课,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徒步走去学校,身上还要自备干粮,在学校吃一顿午饭,到了下午五点多,这才放学家里。 这时代考文凭十分不易,每个阶段都很严格,徐宝作为第五大队为数不多的初中生,当初就是冲着至少要高中毕业,去城里机关单位做那些轻松又干净的文职工作,成为城里人,气死第五大队乡巴佬们的目标,这才发愤图强,成为很多人家羡慕的初中生。 只是没想到,出了被二流子调戏的事儿,原身投河自尽。等捞上来换成了徐宝,因为春种的事儿,所有学校都要停课,让学生们回家帮着干活儿再上课,徐宝就忘记十天后要开学的事儿。 现在被李红艳一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三年大饥荒最严重的时候,是从1959年开始,北方遭遇大面积的干旱,一直持续到1960年6月,南方也受到波及,特大干旱和洪涝双管齐下,到62年19月,又是雪灾、干旱持续。 红旗社地处西南,尽管北方已经干旱了快一年,很多地方已经出现城乡疯抢粮食的消息。但因为有南粮北调的缘故,红旗社所在的榨鼓市,目前还未受到太大的波及。 也就说,最多再过一个月,整个红旗社必然会出现大面积干旱的场面,到了六月,又是洪涝泛滥。 这个时候还不提前准备粮食,还要心无旁弩的去读书,徐宝是真心稳不住啊 想了想,她决定把灾荒的消息透露出去,让大家早些备粮食以备饥荒。不然光她一个人备粮度难关,到时候大队的人都饿死了,她不得内疚死 当夜她便蒙着面儿,摸着黝黑的山路,跑到隔壁先锋社,找到先锋社第一大队,一个有名的算命老瞎子,只用了两个她这几天省下来的白面卷子,就把那老瞎子收买了。 让他对别人说这次旱灾会持续近两年,还有洪水大发,会饿死淹死很多人,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买粮避洪。 几日后,徐宝果然听到这个消息,家家户户都坐不住了。 这两年的天气本就异常,第五大队虽然有条溪流,可不知道为啥,去年夏天的时候,河水干的都快露出了河底,粮食产量也减了三分之一。 今年虽然在开春的时候下了两场春雨,可关于北方大面积干旱,致使庄稼作物枯死,许多人都饿肚子的消息不断传来。 社员们开始害怕起来,甭管消息是真是假,春种忙完,无论男女老少都去山上摘野菜找野果晒干,想给自己存点粮食。 而村里的大食堂也开始减量饭菜,原本一个工分可以换一个巴掌大的菜团子,现在变成了半个。村里人虽然有怨言,到底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嘀咕几天就没话说了。 这个时候,徐家人发现,徐宝忽然变的勤快起来了,每天天不亮就抢着洗衣、扫地、打水做农活儿。 忙完地里的活儿,又跑去村里的公家养殖场,丝毫不嫌臭,帮着喂猪、喂鸡鸭,清扫粪便等等。 总之,只要有活儿,就一定有徐宝的影子,可把村里人和徐家人吓坏了。以为她被鬼上了身,干活儿都到了魔怔的地步。 方如凤甚至偷偷的找来桃枝,观音水,拿桃枝沾着观音水往她身上扫了扫,企图驱除附身在她身上的不干净东西,弄得徐宝哭笑不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07 “您已收到勤奋系统奖励。”割完满满一背篓猪草,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徐宝一边佝偻着腰,背着沉重的猪草往山下走,一边点开系统查看奖励。 距离四月越来越近了,这几天她疯狂的做活儿,累得腰酸背痛,要死要死地,也只是得到一些为数不多的积分,没有任何奖励,也换不了神秘大礼包,别提多无语了。 这会儿割完大队养得两头任务猪草,她不抱希望的点开系统页面,就听见007系统冷冰冰的声音说“恭喜宿主由于您近日勤奋劳动,表现较好。您获得勤奋系统随机双份奖励,灵泉开通、五花肉两斤请再接再厉,时刻劳动,更多大奖在等着您” 徐宝楞了楞,怀疑自己听错了,干了这么久的活儿,除了微薄的积分,所谓的奖励根本没看见过,一来就是双份,而且还有需要兑换礼包才能开通的灵泉,逗她玩呢 还没回过神,“啪叽”一条两指宽的五花肉从天而降,落到她面前的山路,翻滚几下,沾了不少泥巴,滚在一边的草丛里不再动弹。 徐宝嘴巴张大,使劲儿的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待确定那条白花花的五花肉还在自己面前时,做贼心虚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看她,赶紧把肉捡起来,放在自己的背篓里,再用猪草把肉压住,细细的藏好。 这个时候村里很多老弱妇孺都起了个早,到山里到处寻找可以吃的野菜野果。 山里一片人头攒动的景象,能吃的东西几乎都被摘了个干净,有些人家甚至觉得猪能吃的东西,人就能吃,开始割猪草囤货。 原本生机盎然,翠绿一片的大山,经过半个多月的全村采割,整座山除了树,嫩草植物全都采光光,山上光秃秃的一片,像被狗啃了一样,光看着就惨不忍睹。 徐宝这背猪草,还是她偷偷翻去第四大队的山头上割得,不然队上的两头猪,还有其他牲口都得饿肚子。 吃了近一个月的素,这会儿得了久违的肉条,徐宝心里既高兴又心慌。瞅着没人关注她,一阵风似地跑去大队的牲畜养殖地儿,打算把猪草剁了,先把猪和牛喂了,再把肉拿回去,想个借口吃肉。 大队的牲畜养殖地儿在村中间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那里用黄土和鹅暖石修建了一大片牲口圈儿,上面用茅草盖得屋顶,平时由村里的大队长媳妇儿王芬和一个叫陈晓萍的四十岁大婶儿,负责喂养村里的两头猪、两头牛、并二十来只鸡鸭鹅。 “哟,宝儿,你又割猪草来拉”看见徐宝弯腰嘞紧背绳,背着猪草吃力走过来,王芬赶紧放下手中扫猪粪的扫帚,利索的翻身出圈,带着一股浓浓的猪屎味儿去帮徐宝把背篓放下来,随后抓了一把猪草进手里,笑道“这猪草真嫩,你打哪割的” 徐宝看见她往背篓里掏猪草,眼皮子一跳,赶紧用意念把五花肉转移进空间里。这才笑着跟她说“后背山的猪草都被村里人割了个干净,我是翻山去第四大队的小山割的。” “第四大队”王芬剁猪草的手一顿,“你咋跑那儿去了” “不能割么”徐宝看她神色不对,坐在她旁边的木桩子,帮着她剁猪草问。 “也不是不能割。”王芬叹了口气,“只是这两年年景不好,前段时间又传出咱们榨鼓市也要跟北方一样大面积干旱的消息,那第四大队的人都学着咱们第五大队上山摘野菜找野果儿做屯粮。你是第五大队的,跑去人家第四大队割猪草,等于抢人家的口粮,就不怕被第四大队的人打” “有这么夸张吗”徐宝好笑摇头,帮着她把剁好的猪草合着麦麸糠搅拌均匀,倒进猪槽里,两头半大的小猪立即就过来哼哧哼哧的开吃。 “一点都不夸张。”王芬瞅着两只小猪吃的香,叹了口气道“咱们大队养了这么多牲口,猪草不够吃,后背后的大深山有野兽,咱们也不敢去那儿割猪草。昨天两头黄牛饿得哞哞直叫,陈大姐看着心疼,就去第四大队割猪草,就被四大队长陈胜利抓住,好好的批评教育了一顿。说陈大姐要是再到四大队割猪草,就按小偷行径交给公社批斗处理。那四大队的猪草到处都是,也没人去割,陈大姐娘家是四大队的,割点不值钱的猪草算什么。就和那陈胜利大吵一通,气呼呼的跑回来,到现在都没上工呢。” 陈晓萍娘家是第四大队的,徐宝知道,听说她还是四大队那个叫陈渊的二流子姑姑。三年前村里选择养猪的人选,这活儿又脏又臭,但胜在活计轻松且工分高,人人都想来喂猪。 陈晓萍当时也报了名要喂猪,村委考虑到陈渊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不选她,第五大队以后肯定不会有好日子过,就选了她养猪,李建国鸡鸭鹅的媳妇儿养牛,另外两人再合着喂。 这样村里人虽然眼红不服气,到底惧怕陈渊,顾忌大队长,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等到徐宝为了勤奋积分,无条件的帮她俩割猪草,喂牲畜,清扫粪便,她俩起先怀疑她要抢工作,到后来见徐宝真没抢活儿的意思,相信了她想在村里结个善缘,这才帮大家干活儿的说辞。两人便商量好每人每天分一个工分给她,算是答谢她的帮忙。 喂完猪,给牛引了水,再把鸭鹅撵去村外的溪河里,徐宝把臭臭的双手洗干净,这才跑回家里。 徐家人都起了,一排排的蹲在屋檐下就着柳枝盐巴洗漱。 瞧见她被露水打得一身湿透进来,方如凤递给她一张热乎乎的帕子给她洗脸,埋怨道“你咋又这么早起了,娘不是叫你不要去山上割猪草摘野菜吗咱家不缺工分,不需要你干活儿。你只管在家躺着,等吃等喝就好。瞧瞧你的手指,哎呦,都裂缝沾了泥巴了,一定很疼。” 她说完,立马跑进屋里,找来她妹子寄来的护手蛤蜊霜,先把徐宝因为干活儿碜裂的手指擦了个遍,又蹭蹭的跑去自个儿屋里,给徐宝冲了碗红糖鸡蛋,让她先垫垫肚儿。 接在再从柜子里翻出一块一直舍不得用的白花蓝底布,那是她年前去镇上的供销社扯回来给自己做新衣裳的布。她先前一直没怎么舍得糟蹋这布,这会儿为了徐宝,翻出来拿着剪刀比划了两下,就咔擦咔擦的剪一块出来给徐宝包手用 老徐和三儿三媳、三孙儿俩孙女儿全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忙里忙外,全都不敢吭声,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他们都知道方如凤向来宝贝徐宝,可徐宝手就裂开了一点点皮,在他们长年下地的人眼里,根本算不上事儿,方如凤就忙活成这样。所有人都无语凝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徐虽然知道自家老婆子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不是话多之人,有时候十天半月都说不上一句话,遇上事儿也都往肚子里憋,这么憋着憋着,要不是他偶尔说上两句话,别人都当他是个哑巴。 等到大家都洗漱完,拎着饭盒子去大队食堂吃早饭,他特意走慢一点,和方如凤并排走着,小声说她“老婆子,你别太过了啊。咱家是因着宝儿的缘故,才有现在的好生活。可你一直这么宠着她,会把她惯坏的时间长了,也会寒三个儿媳妇儿的心,你可长点心吧。” “我怎么过了”方如凤瞪他一眼,回头瞧着走在前头,和几个孙子孙女儿说说笑笑,生龙活虎的徐宝,眼圈一下就红了,“可怜我宝儿,还没生下来,她那混账爹就把她娘俩抛弃了。她妈未婚生子,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实在没办法这才把她交给我。当时咱们四女儿生出来不到十天就没了,宝儿抱给我的时候,才那么大一点儿,还没一只猫大。看见我,就直往我怀里拱,哭着要吃奶。我一看她吃奶猴急的样子,跟咱老四一摸一样,我就觉得她是我亲闺女,我就想一辈子疼她。这么多年来,宝儿亲妈一直没少给咱抚养费,我就是对她偏心怎么了谁都管不着我又没花他们的钱” 老徐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捅了马蜂窝,把自家老婆子给弄哭了,赶紧又哄又劝,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提这茬。 心里揣着事儿,老徐比往常更加沉默,村民还当他是因为食堂现在只能定量吃饭,不能再另外开小灶的缘故郁闷,许多人都有点幸灾乐祸。 平时他们只能吃点勉强饱腹的粗面吃食儿,徐家人却能精细米面掺杂粗粮吃个肚子浑圆,他们只能眼红嫉妒的在旁边干看着。 在大家都穷,都苦的大环境,你徐家却能吃饱喝足,过着与大家截然不同的富足日子,他们如何服气,如何不落井下石。 如今,看着徐家人也和他们吃一样的食物,村里不少人都挂着一副你徐家也有今天的表情,看着徐家众人浑身不自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08 因为怕去晚了,饭菜不够分量,队里的大食堂乱哄哄的,队长李建国不停的敲锣吼着让大家安静,排队吃饭。 大家只能乱七八糟的排好队,徐宝一家子去的晚了些,排在前头的王芬和陈晓萍向她招手,让她插队打饭。 徐宝见村里不少人都在插队,被插队的骂骂咧咧,插队的人笑嘻嘻的不当回事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老实排队的好。 原身在村里的风评本就不大好,再插队引起公愤,她怕自己以后真会嫁不出去。就朝她们俩挥挥手,眼神表达了感谢。 等到他们家打饭,打饭大婶儿的手,就跟后世学校里的打饭阿姨一样,帕森综合症似的,抖得大家都替她着急。 好在吃食分量不多,但胜在种类多,玉米面、豆面、麦麸糠做成的三合馒头,成年人一个,小孩儿半个,麦秸秆春藤野菜制成的菜团黑馍馍,一个人一个,外加一小碗红薯糊糊,四五块素烧茄子,两岁以下的小孩还可以多要半个馒头。 这一顿吃下来,女人们和孩子都可以吃个八分饱,男人就差一点,不过总比饿着肚子好。 徐宝因为在家里吃了个红糖鸡蛋,肚子不是很饿,只吃了半个馒头,小半碗红薯糊糊,就把剩下的都推到侄子侄女儿们面前,让他们吃。 老大家是两个儿子,大的十一岁,叫强子,小的八岁,叫墩子。老二家的是一儿一女,大的十岁叫刚子,小的六岁,叫玲子,老三家的一个刚满月的女儿,叫小花。 强子和刚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着吃食种类多,可没什么油水,根本不顶饿。 瞧着徐宝又把吃食分给他们,两人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接过来。方如风太偏心,家里什么吃食都先紧着徐宝,强子几个打小就没吃过什么好食儿,也没从徐宝手里吃到过任何食物。 可自从徐宝从水里捞起来以后,人不但便勤快了,也不像往常一样刻薄难相处,总指使他们这些侄儿侄女儿干活,反而每顿吃饭都会把吃的分给他们。 强子几个不知道徐宝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对他们这么好,但既然小姑改过自新,小孩子又不像大人那样心思重,吃过几回徐宝给的食物,从前不愉快的过往就一笔勾销。 现在徐宝重新变成了孩子王,只要不做活儿,都会带他们去山里挖竹笋,找野菌,摘野菜等等。强子几个也就越发喜欢她,只要不读书,就成日跟在她的屁股后头转。 “谢谢小姑。”强子道了谢,把小小的馒头、菜团子、糊糊、茄子分成五份,一一拿给底下几个小的,连在襁褓里的小花都有份儿。 等完全分好,几个孩子分到吃的,就一顿狼吞虎咽。 几个孩子中,身形最胖的刚子吃的最快,吃完用手背把嘴巴菜渍一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哎,还是饿啊,什么时候咱才能吃得饱饱的,才能吃上肉啊。” 徐宝目光闪了闪,想起空间里那块肉,趁大家都吃完饭,去食堂旁边流动的山泉水洗碗的时候,偷偷窜到帮三嫂抱孩子,让三嫂去吃饭的方如风旁边,低声说“娘,我有件事儿想同你说。” “什么事儿” “我昨儿做梦,梦见一个神仙,说我最近勤快,奖励我一块肉吃。等我醒了,发现我炕尾的桌子上果然有条两斤左右的五花肉。” 方如凤感觉小孙女像是拉了臭臭,撩开她的布片看,果然是拉了。正要把屎片子拆下来洗,听到徐宝的话,手一抖,臭臭差点糊在手上,没好气的回头瞪她“青天白日的说啥胡话自打你从水里出来,整个人就变得古古怪怪的。要不是现在上头不允许大家弄那些封建迷信,我真想找个道士给你驱驱邪。” 徐宝心头一惊,不敢再发话引起她的怀疑,帮着她处理好小侄女的臭臭,就蔫蔫的回到家里,把房间门锁好,凝神进了空间。 前天她自己去山上摘野菜的时候,找了块僻静的地方,挖了很多泥土进空间,还偷偷撬了几颗麦苗到里面种着,她想看看成活没有。 进到里面,本来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今天居然起了薄薄的一层雾,地面和四周都空荡荡的,高度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片雾蒙蒙的天空。 徐宝有些惊奇,不知道这些雾从何而来,但感觉整个空间湿润润的,和外界快一个月没小雨的干旱感觉完全不同。 虽然有雾,但不放妨碍徐宝一眼看见那已经长了七八厘米高,浑身绿油油,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的几颗麦苗,还有麦苗后那个占了一半地界的水池里,那个干枯的泉眼居然在冒水 这一下徐宝乐疯了空间不但可以种植庄稼,而且似乎比外界的庄稼作物长得快。 而那灵泉,虽然泉眼还没筷头大,流出来的灵泉才刚刚淹没池底。可根据各类灵泉的万能使用方法,有这个灵泉在,她就再也不怕干旱,可以用灵泉滋润第五大队的土地啦 正好春种已经忙完快一个星期了,吃完早饭,村里的人就是挑水淋水,锄锄小草之类的细索活儿,徐宝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 一头扎进空间里研究怎么种植,除了种几颗小麦外,又让强子跑腿,让方如凤弄了几颗红薯土豆种了进去。再舀了小半碗灵泉淋在作物上面,居然肉眼所见的速度,看见红薯土豆直接破土发芽了 灵泉有加速植物生长的功效棒呆 可惜的是灵泉太小,积累出来的水流速度太慢,无法大面积泼洒在庄稼上面,让它们加速生长。但用在空间的植物上面,勉强还够。 徐宝也不心急,反正来日方长,过两天她要去靠近镇上的公社初中读书,到时候她跟方如凤要点钱,看看能不能买些黑市粮食屯在空间里。 出了空间,瞧着今天艳阳高照,天气极好,徐宝把空间里的五花肉拿出来,放在屋里醒目的木桌子上,走出屋子喊在院子里玩捉迷藏强子几个“强子、刚子走,咱们挖竹笋去。” “噢噢,挖竹笋喽”刚子欢呼起来,一转身跑回二房住的北屋,找出他娘在大炼钢时藏起来的一把小勾锄跑出来。强子已经背上了一个自家编织的竹背篓,墩子拿了个麻口袋,徐宝牵着玲子,一群小屁孩儿就往徐家屋后的竹林去。 徐家的竹林占地很大,约有两亩地儿,从老分家后,两家一人一亩竹林,中间照列修了堵墙,防止隔壁过来找竹笋闹矛盾。 往年一开春,一下雨,这片竹林就会冒出很多鲜嫩的竹笋给徐家改善伙食。 可今年因为干旱的缘故,竹林里的竹笋稀拉拉,有一根没一根的,方如凤挖了两回,公社不允开火,只能晒城笋干,攒到一定数目,就拿去城里卖。 晒干后的笋干其实不值几个钱儿,也就两毛二分钱一斤,不知道要晒多少鲜笋子才有一斤,实在划不来。 徐宝奶奶在她小的时候经常挖笋子进坛子里泡,做酸笋子吃,她挖了几根自己来泡,果然酸爽可口。 本就没什么零食可吃的强子几个小孩子爱吃极了,整天守在徐宝封存的坛子边巴拉,没两天就酸笋吃完,嚷嚷着让她接着挖笋子泡。 只是竹笋长得速度不及吃得速度,徐宝让孩子们稍等两天,感觉竹林的竹笋又长出来了一茬,这才带着孩子们去挖。 一进竹林,清新凌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徐宝心情大好,瞧着强子几个在竹林里钻来钻去,寻找那冒出地面的竹笋,便指挥他们挖那种长得白胖又不是很老的竹笋。 这片竹林的竹子种类有三种,一种是大斑竹,笋子又大又脆,一个最少有五斤以上,是笋中极品,不管怎么做,味道都及其美味。 不过这笋子数量极少,冒出来的话就被方如凤挖去城里卖,光鲜笋子就能卖上两毛五一斤。现在满竹林找,也很难找出一根来。 另一种是毛竹笋子,这种笋子略带苦味,不焯水再用冷水漂上一段时间的话,直接炒会涩口。 但它个头只比斑主笋小一半,那点涩味只要用些调料就会盖下去,因此也是方如凤拿来卖钱的。 最后的一种,是常见的苦竹笋,这种笋子,顾名思义,苦得要命,与苦瓜有的一拼。 不过苦笋生命力旺盛,只要种一根,不出三年能窜成一大片苦笋林。即便它苦,可也不是不能吃,而且它只有两个拇指宽,长约十厘米,直接拨了炒着吃,又脆又嫩,如果用来红烧,稍微加点糖进去,也会变得十分美味。 斑竹笋和毛竹笋少,徐宝不动它们,因为那是卖钱的。苦竹笋有很多,这玩意儿不管是徐家,还是整个大队,都不爱吃,也就随便由她折腾。 一群小毛孩儿挖了半天,强子、刚子、墩子三个男娃娃还好,觉得这活儿好玩又能变成好吃的零嘴儿,一点儿都不嫌累。 到是老二家的小女儿玲子才六岁,掰了几跟笋子就满头通红,累得直喘气儿,徐宝赶紧让她歇着。 等到竹林里的苦竹笋都掰了七七八八,徐宝瞧着强子拿的小背篓都装满了,大手一挥“走,回去剥笋子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09 回到家里,正好碰见方如凤他们下工回来。 田金花看到自己两个孩子都在帮徐宝剥笋子,心头很不舒服的走过去拉过玲子的手,看见小小的手掌心被笋壳磨得红红的,几乎要冒水泡的样子。顿时脸儿一沉,弯腰啪的给了玲子一下,大声骂道“见天儿变着法子折腾人瞧瞧你这手,明天破了,老娘又得花钱给你买药擦,到时候哪来的钱给你买药” 院子里沉默了一阵,谁都看得出田金花是指桑骂槐,方如凤前几次不肯借她钱儿的事,这会儿拿可怜的玲子出气呢。 刚子心疼妹妹,头一个嚷嚷道“妈,你干啥妹妹想吃酸笋子,剥点笋壳算啥。不就手心红了点,一会儿用冷水洗洗就好,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强子也剥着手里的竹笋道“二婶儿你不要着急,奶屋里有蛤蜊膏,叫奶拿出给玲子擦擦不就好了。” 墩子跟着点头“就是就是,这点小事儿,哪需要花钱儿。奶的钱都是留给小姑用的,玲子用冷水敷敷就好。” 田金花 “你可消停点吧”顾万全黑着一张脸,瞪田金花道“拿孩子出气儿丢不丢人你娘家那点破事儿,你自己心里掂量掂量,咱家能管吗你那是借钱吗你那是借命娘把钱和工分都借你了,咱徐家一家老小吃啥喝啥你要觉得这事儿能管,你自个回娘家去吧。做咱徐家的媳妇儿,老想着娘家还怎么过日子。” 其实顾成全也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小舅子去死,可那么笔数儿,谁家肯借 就算他老娘有,那也是留给宝儿当嫁妆用的,他一个当哥哥的,断没有要吞妹妹嫁妆的道理。 那么大一笔钱,真借了,田家啥时候能还上总不能一直等吧,到时候家里有事儿要用钱,宝儿和孩子们的书本费,还有日常各种开销,他们家又到哪找人借钱去 “好啊徐万全我嫁进你徐家生儿育女,勤奋干活这么多年,我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对我我的孩子,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你们管得着吗”田金花委屈的不得了,感觉全家都在针对她,恼羞成怒的吼完这段,转身跑回北屋呜呜大哭。 方如凤懒得理她,家里三个儿媳妇都不是省油的灯,凭心而论她自个觉得对她们都不错,至少在吃穿上面,除去徐宝,全都一视同仁,从没偏过谁。这一个个的咋就不知足,不消停呢 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做人媳妇儿,哪有搬空婆家去填娘家的道理。这是存了心,要把婆家败光啊方如凤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一时想着还是觉得自家宝儿好,虽然性子骄纵了点,到底听她话儿,最近还越发的懂事,知道帮着家里做活儿。 瞧着徐宝和几个小的还坐在屋檐下剥笋子,方如凤也不管老大两口子在屋里如何闹腾,叫上老大老三家的过去帮忙。 等大家剥好了竹笋,强子和刚子自觉的跑去灶房搬来菜板,墩子和玲子帮着徐宝在大院角落,就着用竹筒从山上接下来的流动山泉水洗竹笋。 徐家其他人在一旁看着徐宝把洗好的每根笋子对半切好,又搬出方如凤前两年闲置下大酱的坛子洗净,放在太阳地下晒干,就挥手让强子把家里早两年屯在灶房的粗盐拿了出来。 方如凤知道自个女儿自小和村里别的孩子不一样,就喜欢折腾人,瞧见她这番动作,好笑的说“这么苦的笋子,不加糖的话难吃的要命,你别瞎弄,浪费盐巴。” 徐宝前两次做的苦笋不多,强子他们几个都吃光了,大人就没尝到味儿。墩子有次嘴馋,没洗手就伸手进坛子里抓酸笋吃,他的手上有点油,就把酸水败了生花,那酸水就不能用了。 这会儿听见方如凤的话,徐宝拍拍胸脯道“娘放心好了,五天后见分晓,到时候腌制好了,头一个让您尝尝味儿。” 她说得这么绝对,前几天强子几个又一直说酸笋子好吃,这到让大家起了好奇心。 瞧着她把提前晾冷的开水倒进坛子里,把晾干水分的笋条放进去,又放了十几颗她在山上找的野花椒粒,还有她向方如凤找的两块拇指大小的红糖放进去。 接着倒了一点白酒,一些粗盐,盖上盖子,弄来事先预备好的泥巴,把大肚坛子除却坛口,往下封了厚厚的一层泥巴,再把坛子放在她早前在她屋子旁边挖的一个坑里埋好,只露出坛子头部,这才拍拍手对大家说“成了。” 众人面面相觑,土地没公社化以前,他们也会做点泡菜吃,但都只是把菜洗干净,丢进坛子里加盐泡,没有徐宝这样弄得复杂。 他们的做法,泡菜容易生花,一生花泡菜就要腐蚀变烂,到可以吃的时候,泡菜就臭臭的,有闻不住味儿的就不大爱吃。 土地公社化以后,地里所有的庄稼作物都变成公社的,集体分配。为了达到领袖三年赶美,五年超英的口号,村里大部分的土地都种得是粮食,蔬菜之类的作物很小,大家又在食堂吃饭,村里很多人就歇了做泡菜的心思。 这会儿瞧见徐宝的案板上还放了七八条竹笋没泡进坛子,冯春红指指徐宝问“这几条怎么不放进坛子里,我瞧着你坛子没装满啊。” “它们有别的用处。”徐宝神神秘秘的笑了笑,拉来几个孩子中,性子最稳重的强子,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强子就一阵风似的跑去她住的屋子里,很快发出一声小小的呼声,紧接着满脸通红的抱着一个东西出来,压制住自己想尖叫大喊的冲动,朝方如凤小声的喊“奶,肉肉” “啥”眼瞅着强子手臂拎高,拿着的肉条随风飘荡,方如凤和其他人都惊呆了 这年代吃穿不饱,吃肉就更困难,城里人每到逢年过节只有二三两的肉票,还要天还没亮去副食店排队买,晚了就算有肉票都买不着,只能留着当废票。 而乡下人是没有肉票的,想吃肉,只有过年大队杀猪分肉时,才能吃上一点。要么就是花高价去黑市买野味,或者去国营饭店吃现成的。通常黑市和国营饭店都价格不菲,一般人家都舍不得,吃不起。吃肉就成了一种奢望。 现在居然有条肉在家里,方如凤是又惊又怀疑。原本她是不信徐宝那做梦神仙送肉的说辞,可现在是饥荒年,城里的副食店早就没肉卖了徐宝又没出村儿,后背山后头的大深山倒有野猪,可那里面野兽众多,村里人根本不敢去,徐宝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更不敢去了 尽管心里半信半疑,可方如凤自信自己的女儿是有福气的孩子,所以当年才给她取了一个宝字,有神仙送肉,除了相信,还能咋地送到嘴里的肉,不吃白不吃 一把接过强子手里的肉细细查看了一番,还拿到鼻子前闻了闻,确定不是假肉,也不是野猪肉,是纯正的家养白猪肉后,方如凤喜不自禁的吩咐冯春红“老大家的,赶紧把门关上” “哎”有肉吃,冯春红动作格外麻利,三两步跑到门口,把院门关好。再用几根大木头抵住房门,免得有人闻着肉香破门而入,这才转身去灶房,帮着方如凤打下手。 徐宝的意思是做竹笋烧肉吃,但要等到半夜才开始做。因为因为苦笋的苦味儿很重,能完全盖住肉香味。即便半夜有人起夜闻见香味,也只闻到苦笋的苦味,不会起太大的疑心。 村里人家大多都有自己的竹林,半夜烧炒竹笋吃的人家也不少,就算邻居闻到味道,也犯不着为了两根竹笋把人家举报,弄得邻里不和。 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不说,日后自己家里遇上点儿什么事儿,远亲帮不了忙的情况,可不就要求到邻居上头。 等待的日子是难熬的,这时候的人们一到晚上闲得没事儿做,就睡得比较早。等村里人大多都睡熟了,徐家一家老小却全都在屋里瞪大着眼睛,等待深夜的到来。 待月亮升高,银色的月光照亮整片大地,嘈杂的村子归于平静,只剩下蛙虫鸣叫,夹着偶尔传来的牛叫狗吠声,徐家人出动了。 方如凤把肉洗干净,徐宝把竹笋斜刀切块,老二、老三个媳妇儿帮着烧火,关窗户掩味儿,老徐父子四人帮着清洗徐宝早上摘得诸如马齿笕、蒲公英、灰灰菜等等一大盆野菜。 等方如凤把洗好的肉放进锅里稍微煮一下捞出来,锅里有点油水的肉汤,放一半野菜放进去,煮成野菜肉汤盛出来。接着就把肉切成拇指大小的肉块儿,合着苦笋和另一半半野菜开始红烧。 因为怕放大料红烧味儿太重,引来隔壁老徐家的怀疑,方如凤就简单的放了一块红糖和一点去腥味的老白干酒烧着,味儿居然不赖。才炖几分钟,灶房里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苦笋肉香味儿。 强子几个孩子馋得一排排的站在陶罐旁,全都伸长脖子往罐子里瞅,那口水是咕隆咕隆一口口的往喉咙咽。 旁边的几个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肉啊他们都有好几个月没吃过了,上次吃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那时候大队杀了一头,却要分村里七八十户人家,每家就分了一小块肉,家里十几个人,还没尝到味儿就吃没了。 这会儿闻着锅里喷香的肉香,即便知道肉不多,全家人十多口人,一人能吃上两块肉都算不错了。可合着肉炖的锅边素味儿也是极美味,等到肉烧好时,整个厨房飘起了一股子醉人的香味。 好在开火之前,方如凤让两个媳妇儿把灶房窗户门口关得死死的,那味就在屋里窜,有些许味儿窜出去,也是很小的一股,不细闻,根本闻不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10 方如凤把笋子野菜烧肉从锅里盛进大盆子里,瞧着儿孙都饿的眼睛直盯着盆里,就吩咐道“都别拿碗了,老大老三,你们把橱柜后头的小方桌搬出来,大家坐成一堆,就着大盆子吃。” 这正合大家之意,反正家里没有主粮,都在58年被集体收走了,大队每隔一段时间会上屋里检查有没有藏粮食,今天就吃个菜,喝个汤,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一起吃一个大盆儿也没啥。 当即大家都不客气,筷子直朝肉块招呼。那肉烧的火候刚刚好,虽然有苦笋烧进肉的苦味儿,但因为方如凤加了一块红糖进去的缘故,苦味减了一半,吃在嘴里不柴不干,浓郁弹牙,满口生津,那点苦味几乎被大家的舌头自动屏蔽,香得让人心头都泛着感动,甭提多好吃了。 “真好吃呀”留着三角鬓,头发比较个性的刚子,一边不错儿眼的拿筷子夹肉吃,一边发出满足的轻叹,“要是以后能天天吃肉就好了,我保管吃成大胖子弥佛祖,满肚是油到处去炫耀。” “就你那样儿,还佛祖呢,人家佛祖是吃素的你要吃肉,顶多做个猪八怪”坐在他身边,瘦猴儿一样身材的强子,学着那下乡来唱猴儿戏的评书先生取笑他,“呔你个猪八戒,满肚儿是油还馋嘴,快快随俺老孙去西天取肉去保管把你喂得跟猪一样肥。” “嘿,你可要记着你的话啊大师兄”刚子也看过这出戏,拿油嘟嘟的手捂住鼻子,学猪一样哼哼了两声,瓮声瓮气道“待俺老猪变肥之日,就是大师兄您成佛之时” “瞧这两个孩子,说得有模有样,不去说书可惜了”旁边大人哈哈大笑,一边笑看他倆耍宝,一边口中不停的往里嘴里塞锅边素。 徐成全低下头,想着自家媳妇儿生气躲在屋里没出来帮忙,这会肯定饿得不轻,就想给她夹一碗端去。刚拿碗夹了一块肉,就被一双筷子“啪”得一下打落回盆里。 “干啥呢”方如凤斜眼睨他。 “孩子他娘还没吃呢我给她夹点去。”徐成全讪笑两声道。 “她是没手还是没脚,用得着你端”方如凤冷笑一声,“敢跟老娘使性子,那就甭吃了都给我吃光连汤都不准剩今天吃肉这事儿都给我烂进肚子里,谁要敢说出去,以后就不是咱徐家人,甭回来了” 众人都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心中皆一禀,连忙应下。 顾成全没办法,只能偷偷给自己一对儿女使眼色。刚子吃得欢,完全没注意他的眼色,倒是小小的玲子注意到了,很聪明的把碗里的两块肉,小心的巴拉进自己的衣袖里藏着。 方如凤瞧见她的小动作,当没看见,一个劲儿的给徐宝夹肉夹菜,徐宝又把肉还给她,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而躲在屋里生闷气的田金花,闻着灶房传来淡淡的肉香,夹杂着徐家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居然没有一个人想着叫她过去吃,心里窝火的要命 先前她当着众人的面儿甩了脸子进屋里,没那个脸自己跑去灶房吃。 这会儿肚子饿得要命,偏偏吃不着心里那个火啊,等到吃饱喝足得徐万全进屋来,她不由分说,又将他一顿臭骂。 再看刚子、玲子两个孩子扒拉在门口怯怯得看她,活像她是神经病一样得神情,叫她看着就来气儿。 下床走过去就给玲子一巴掌,破口大骂“丧门星要不是你,我咋会出那么大的出糗儿,害得我肉都没吃上死丫头片子,得不了你奶得欢心,活不成你姑那啥都有的样儿,你还净给我添麻烦你说说我生你有啥用” 她下手太重,直接把玲子白嫩的脸蛋给打了五个清晰得指印,半边脸通红一片,疼得玲子哇得一下大哭起来。 “你发生什么癫”徐成全火了,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哄着,指着田金花骂“你心气不顺,拿孩子出什么气儿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你要不想过,咱们明天就去镇上公安局离,反正你也嫌我没用,嫌我给你娘家拿不出钱儿,咱们就这么散伙儿,你找个有钱人嫁去。” 田金花傻眼了,她不过闹通脾气,咋就跟离婚扯上了关系。谁家出嫁的女儿不帮衬着娘家,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她不帮拂娘家,她还算是人吗 可徐成全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脱了鞋子就往床上一躺,蒙上被子压根不听她解释。玲子还在旁边嘤嘤嘤的哭个不停,刚在在旁边又哄又劝。 田金花心里委屈,烦得要命,刚想开口呵斥,让爱哭的女儿闭嘴,就见玲子一边抹眼泪,一边从她那打满补丁,洗得发白的袖口里,掏出两块拇指大小的肉丁,双手捧着,眼泪婆娑,神情怯怯的小声喊她“妈,不要生气了,吃肉肉。肉肉可好了,我给妈留的。” 眼泪珠儿还挂在她的眼睫毛上,她小脸上的五道指印还清晰可见。明明是自己最嫌弃的女儿,可到关键的时刻,老公儿子都忘记了自己,只有她还想着给自己藏肉。田金花心中一酸,一把抱过玲子到怀里放声痛哭。 东屋那头,听见北屋的哭声,抽旱烟的老徐往炕桌上敲了敲烟灰,皱着眉头问方如凤“真不借钱给老二媳妇儿那好歹是咱亲家。” “借啥借你有钱儿借吗”方如凤瞪他一眼,脱了鞋子爬上炕,坐在炕上的小方桌旁对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哪有什么钱儿,有的全都用在了日常开销上。我手头存那一百多块钱,是宝儿亲妈这些年给咱邮寄的抚养费,以后要留给宝儿做嫁妆的。那田家的儿子不自量力,敢去镇上借胡老大的粮食,就要自行承担后果。” “可一块钱都不借,说出去不好听啊”老徐抽了口烟,还是觉得不借钱不好。 方如凤把被子拉过来,盖到自己的腿上,冷声道“这你就甭担心了,那田婆子我还不知道,她家解放前富裕着呢,听说在地里埋了好几块银子,当时解放军怎么挖都没找着,我估摸着她自个儿藏了。这些玩意儿拿去黑市典当,再把她自己存的家当和工分抵粮食,保管能还清债。那婆子精明着呢,自己舍不得花钱,就想靠媳妇儿和出嫁的女儿,在娘家婆家借钱来还,到时候一句没钱,十年八年都不还债,你到哪里哭去时间久了,不就不了了之。再者,我听说那替胡老大讨债的人里有第四大队的陈渊,那小子年岁不大,不过二十五岁,长得人模狗样,却手段凶残。田家要是没还上粮食,那田老二能全须全尾的回田家肯定是已经还完债,家里没钱用,到处编钱用呢。” 老徐听了,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叹了口气道“说来那个陈家小子也是可怜人儿,摊上那样的爹,那样的后娘,能活着都算万幸。虽说他现在是个混账,但起码没有在咱们第五大队胡来” “那样的人可怜啥偷鸡摸狗啥都干,听说还偷看人家大闺女洗澡。这样的畜生,再可怜都是社会败类公社、公安局同志居然都不管,真是寒咱广大劳动人民的心要不是割蛋犯法,我早过去把那帮小崽子都给割了,叫他们偷看人家,欺负人家好姑娘” “”知道她是因为徐宝被第三大队的混子欺负了才有如此一说,下腹似乎感同身受的传来蛋蛋的疼痛感,老徐决定转移话题“老婆子,你说宝儿怎么会梦见神仙送肉” 方如凤原本打算躺下,听了这话,立马翻了个身儿,指着老徐道“这事儿我还要跟你说道说道,宝儿梦见神仙送肉的事儿,我估摸着是老天开眼儿,给咱徐家送福气的。明天宝儿就要继续上学了,你让老大他们兄弟仨轮流送她去上学,可别再像上次强子几个小的那样犯蠢,被混混架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欺负咱宝儿。咱宝儿长得那么水灵,那上学的路又黑又长,那些混子要再动了旁的心思欺负宝儿,我怕宝儿受不住,再次做傻事。到时候没了宝儿,我也不想活了” “好好,都听你的,让他们送。”老徐嘴上应着,心里不以为然,第三、第四大队的混子他都见过,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除了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儿,真正大奸大恶的事情是不敢做的。否则镇上的公安同志能不管 宝儿上次被调戏,估摸着就是第三大队的混子,看她长得好看,一时心痒痒,调戏了一下。 宝儿心气儿高,受不住闲言碎语,这才投河自尽。 经由这么一件事儿,强子他们几个铁定不敢再离开她身边。那上学的路要走一个多小时,老大他们每天下地做农活儿都累的够呛,再每天花两个多小时接人,他们不得累死。 老徐也就决定阳奉阴违,还是让强子他们几个小的读书顺道一起送,大不了再给他们身上备点武器防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11 第二天,天还没亮,在鸡鸣狗叫声中,徐家除了刚满月的小花,徐家五个孩子,包括徐宝全都起了个大早。 在昏暗的油灯灯光中洗漱一番后。五个孩子一人被塞了一个昨儿晚上提前去大队食堂领的读书孩子专食儿一个巴掌大的窝头,一根拳头大小的番薯,外加老徐头连夜赶制出来的武器,人手一只弹弓,五个孩子就朝公社学校出发了。 因为公社小学和初中学校隔一堵墙,徐宝没落水前,五个孩子都是一起读书的,即便天还黑黢黢的,但天上布满了星辰,黎明星星光闪闪的照亮前进的道路,大家都不需要照明,就可以熟门熟路的朝学校的方向行进。 徐宝呼吸着清早的新鲜空气,跟在强子几个身后慢慢行走,60年代的农村和现代的农村是天壤之别。 随处可见的低矮土坯房,破破烂烂的土公路,路旁两边是一米多深的水沟沟。沟里有水,发出潺潺的流水声,边上长满野草杂草,吐露着淡淡的花草香。偶尔路两旁杵着几根破旧的木头电线杆,上面挂着零星几根电线,通向各个村里的村委办公室,看起格外的荒芜凄凉。 他们没走多远,路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去公社读书的小孩儿,有本队的,也有其他队的。或成群自己走,或家长护送,待天边渐渐泛鱼肚白之时,路上已有四五十号人在走动。 “哎宝儿姐姐,等等我啊”走了大概二十来分钟,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徐宝回头,一个穿着碎花长衫,脸盘尖尖,眼睛却是单眼皮儿,眉目有些寡淡,梳着一头马尾辫的女孩儿向来她跑来。 本来在拿弹弓打一路杂草上飞舞蝴蝶玩的强子,看见徐燕过来,立马皱着眉头拉徐宝一把“姑姑咱们快些走,甭和她一块儿。” “怎么了”徐宝不明所以。 她记得这个徐燕和她差不多年纪,都是十四岁,但徐燕要比她小上一个月,心气孤傲的很,平时吃穿打扮都爱和原身较个高低,弄成双胞胎一模一样。原身有的,她不管家里条件如何,也要拼着有,且脸皮及厚,原身走到哪就跟到哪。 有这样一个鹦鹉学舌的存在,原身十分讨厌她,见着她就绕道走。她却感觉不到原身的厌恶似的,时常跟在原身身边,让人对比谁更出色。 “您忘记上回她编排着刚子,偷家里的红糖鸡蛋了”强子拉着她,走的极快,脸上遮掩不住的厌恶,“她事儿多,爱和姑姑您较劲儿,咱和她一道走,不得烦死。” 因为原身除了指使几个侄儿侄女干活儿,平时就不大搭理他们,又不在一个学校的缘故,原身和强子他们走的并不近。每次听人说他们姑姑在初中如何受了徐燕的欺负,他们也懒得理,平时上下学也就各走各的。 所以当原身半月前被第三大队的混子王麻子调戏时,他们虽然想去帮忙,奈何心有力而余不足,被其他几个混混抓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姑被欺负。 虽然只是被摸了几下,但于这时代注重名声,且十分保守的女子来说,被陌生男子摸了下,等于被强,这才有了原身投河之事。 待原身换成了徐宝,每日都带着强子几个上山玩,也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强子几个内疚不已,发誓要好好保护小姑姑,看见麻烦人物徐燕出现,就立马采取隔离措施。 今儿特意穿了一身自己最好,又没补丁的衣裳,打算讥讽徐宝一番的徐燕,刚走到她面前,就只看见一连串的背影快速消失在她眼前,连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徐燕摆好的表情登时龟裂,见鬼似的嘟囔了一声胆小鬼,赶紧追了上去。 于是前往学校的土公路上,出现几个你追我赶的身影,速度之快,激起来的灰土都让沿路的人吃了满满一口灰,还有时不时撞上一两个人,引来无数学生的谩骂。 快到学校时,平时本就是个懒人,没怎么运动过的徐宝实在跑不动了,刚停住脚步,被后头刹车不及的强子撞了一下,徐宝一个重心不稳,就狠狠的撞上走在她前面的一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没撞疼你吧”那人后背太硬,撞得徐宝眼冒金星,她不得捂住被撞疼的额头,不断向那人道歉,一抬头,表情瞬间冻结。 眼前的男人神态不怒自威,他剑眉星目,黑眸幽深如古潭,薄薄的嘴唇因为吃痛而紧抿,皱起来的眉头上方,有道细小的结疤刀痕,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不悦的浓重煞气。 只看一眼,徐宝就心跳加速,认出他就是那天在田家讨债的领头男青年,吓得浑身紧绷,抖索着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渊不说话,眼神冷冽的盯着徐宝。她长得好看,是典型的美人鹅蛋脸儿,五官细致秀美,皮肤和常见的乡下姑娘黝黑脸皮不一样,白净透亮像颗刚剥壳的白鸡蛋,白嫩的叫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试试什么口感。乌黑亮丽的头发梳着两个麻花辫儿,辫子末尾绑着两条红绳儿,却没有一丝土气。身上穿着半新的确良花布春长衫,同色长裤,袖口绣着白色蕾丝小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洋气漂亮。如果不是那双清澈乌黑的眼睛,和所有惧怕他的人一样闪着惧意,看着倒像是个城里衣食无忧的小姑娘。 他不说话,徐宝越发紧张,纤细的手指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袖,脑子极速转动,想着惹了这个煞星,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遭的学生瞧见是第四大队的混子头头,跑得都比兔子还快。 陈渊身后站着一个细眉大眼儿,长相娇媚,个子娇小,肩上打了一个补丁衣裳的十一来岁小姑娘,瞧见周遭的人都跑光,徐宝吓得不轻的模样,伸手扯了扯陈渊的衣角,细声细气的喊“哥,别摆这样的神情,怪吓人的。她是第五大队的徐宝姐姐,姑姑前儿回家说帮着她干活儿的姑娘就是她,你别把人家吓坏了。” 陈渊还是没吭声,只是眉目之间的冷意减去了几分,看向徐宝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的神情。直把徐宝看得毛骨悚然,额冒细汗,这才开口“原来是那个懒姑娘。” 噗徐宝心头一哽,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脸上一红,恼羞成怒的瞪他,“我已经改过自新不偷懒了不信你问问我们大队的人儿,我最近半个月一直都在干活” “哦”陈渊挑眉,明明冷着一张脸,却盖不住俊朗的五官,以及黑沉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那轻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徐宝感觉胸口的怒火在一点点的升温,刚想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呀,宝儿姐姐你跑那么快作甚咦他是陈渊哥哥” 娇柔造作的声音,把徐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徐燕满面娇羞的跑到陈渊面前,一副少女怀春的姿态,嗲着声音喊他“你又来送陈秀妹妹呀其实咱们上学的路上很安全,你不用特意送,我可以送陈秀妹妹回家的” 陈渊的仇人不少,为防止有人拿自己的妹子出气报仇,他几乎每天都接送陈秀上下学,这条路上的学生都认识他。 他相貌英俊,仪表堂堂,虽然时常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不好惹。可架不住脸长得好看,多少少女怀春的小姑娘们都他暗许芳心,只不过都不敢跟他搭话。 徐燕就不怕,她本身就是个脸皮厚的人,陈渊又一直有不对女人出手的绅士规矩,她便壮着胆子时常和他说话。只不过陈渊一直没正眼看过她,让她心伤不已,却越挫越勇。 这会儿瞧见她那娇羞造作的表情,徐宝一副活见鬼,瞧着陈渊目光又冷回先前的温度,无视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徐燕,在徐燕尴尬又羞红的神情中,伸出修长好看的手指,戳了戳陈秀的后背,陈秀便笑着跟徐宝说了一声再见,迈着小碎步跑去小学。 徐宝见时候不早,要到上课的时候了,看陈渊也没有要追究她撞他的意思,刚要扭头拉着强子几个溜了。就听陈渊那独特低沉的声音道“放学别走,操场上见。” “”这是约她打架吗 徐宝再三确定陈渊那话是对她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气的男人她还是个孩子呀不就撞了他一下,至于这么郑重的操场上见吗一个男人斤斤计较,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看来她今天要提前下课跑了。 心里揣着事儿,徐宝上课一直心神不宁,班主任曹华老师叫她几次都没听见。 恼羞成怒下,曹华就着手里的粉笔,如同传承了后世近六十年的所有老师一样,粉笔暗器一扔一个准儿,唰的一下扔在徐宝的脑袋上,道“徐宝同学,请你解出这道公式解不出来,下午放学留课” “”徐宝捂着掉粉的脑袋,看见班里其他同学都捂嘴偷笑,坐在她隔壁两个坐位的徐燕更是冲着她扮鬼脸,心里郁闷的要死。 想她来至于后世的x省名牌大学毕业生,区区初二数学公式题,怎么会难倒她看她解解不出来 麻皮谁能告诉她,这些复杂的公式是什么玩意儿跟后世的学习题完全不一样好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12 先不说公式复杂的程度,单她毕业,上了六七年的班,当年老师教的文化,全都还给了老师,这道题她解到死都解不出来啊 一时默然无语,提笔奋斗,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因为是公社初中,全校占地不过一千平米。三个年级,每个年级就三个班,一个班四十多号学生,全校师生加起来不到四百人,还是红旗社、先锋社、红星社,三个大社的乡下孩子在一起拼凑读书。所以学校只上白天,没有夜课,到了下午五点,打扫完卫生就下课。 徐宝那道题还是没解出来。曹华老师就拿个大戒尺,坐在讲台,右手批改作业,左手拿戒尺,有一下没下的敲着讲台边,发出碰碰的声音。 底下除却徐宝,还有好几个留课的学生,其中就有徐燕。她成绩中等,不上不下,原本是不用留课的。之所以留下来,纯粹是为了看徐宝的笑话。 看着她像只花蝴蝶在自己旁边转来转去,徐宝满头黑线。原身的成绩本来就不大好,是个勉强擦分数上的初中,数学又一直是徐宝的短板,等她解出来,已经到下午七点左右了 一直趴在窗户外等候她多时的强子四个,见她终于把题交给班主任,并且确定无误可以放学后,强子幽幽的喊她“姑姑,快走吧,陈大哥在操场等你。” 徐宝 好想跑,怎么破 再怎么不想去操场,人家在那等着。如果换成其他人,徐宝或许可以忽略直接溜走。可那人是陈渊,第四大队最凶恶的混混头子,撞了他,不好好处理这件事情,只怕后患无穷。 徐宝只好拎起书本,认命的跟着强子四人,到了隔壁小学的操场,那里还有少数几个学生在操场练习跑步,准备参加县里举办的小学生春季运动会。 陈渊站在小学操场的跑道外,身姿挺拔,面部冷硬,目光一直看着那些跑步的学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宝姐姐,你来啦。”听见自己妹子招呼徐宝的声音,他偏过头,嘴里叼着了根不知从哪儿摘的狗尾巴草,直直看着向他们奔来的小姑娘。 她背着厚重的书包布带,跑得很急,因为比一般女孩儿吃得好,长得胖。一跑动,那被布带斜拉紧胸襟,露出发育较好的小胸脯,随着她的跑动像两颗成熟的水蜜桃一抖一抖的,惹来周遭两个在督促小学生跑步的男老师侧目。 陈渊皱眉,眼神凌厉的看那两个男老师一眼。那两个老师知道他的身份,被他这么一看,皆心头一怵,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徐宝已经跑到他的面前,喘着粗气仰头瞧见他那不同以往的痞子神情,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觉得今天在劫难逃,硬着头皮先跟陈秀打招呼“你好啊,你怎么还没回家,天都快黑啦。” 印象里,原身是认识陈秀的,因为这姑娘看着年岁不大,可心细手巧,裁得一身好衣裳,还会织毛衣玩偶。 原身三年前过十一岁生日时,瞧见那时候才八岁的陈秀,书包上挂了一只用毛线打得可爱小猫玩偶,回家哭着闹着也要一个。 方如凤没办法,就请陈晓萍去第四大队,高价请陈秀帮忙织一个。 从那以后,陈秀每年都会织一个玩偶送给原身,原身虽然本性孤傲,但出手大方。瞧着陈秀每年织得玩偶都不一样,且都很可爱,也会礼尚往来的送些吃得、用得到她家去。 不过因为方如凤不喜欢陈渊的缘故,徐宝和陈秀很少来往,平时就算在上学路上碰见,也顶多点点头示意,从未说过什么话。 今天看陈秀这么自来熟的跟她说话,徐宝猜测,应该是她最近一直帮陈晓萍割草喂牛的缘故,陈晓萍回陈家提了这件事,陈秀对她的懒惰形象有所改观,这才想和她做朋友。 “我在等你啊。”果然,陈秀笑嘻嘻的,伸过手来拉她,“最近第三大队的混子越发不靠谱儿,咱们队上好几个小姑娘都受了他们的欺负。你半月前不是被他们欺负过一回我就让我哥顺道一起送你回家。”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不像村里其他帮着大人下地干活儿的女孩儿手一样粗粝,反而细嫩暖和,看起来也像是个没怎么做过活儿的。徐宝惊奇之余,又有一些感动,“原来是特意等我们,送我们回家啊,我还以为” 说着徐宝偷偷看一陈渊一眼,对方察觉她的视线,转眸看她,冷冽的双眸少见的没含着冰碴子,看她的眼神,像看什么常见的物品一般,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而后偏头转移了视线。 徐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先前她还诽腹陈渊小气,结果人家根本没当回事儿,反而还宰相肚里能撑船,等了她两个多小时,就为了顺道送她们几个回家。 看来这个陈渊,也没有传言中那么狠厉凶恶啊。 “哎,你们等等我啊。”一直跟在徐宝身后的徐燕,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脸色很不好的瞪她“我说徐宝,你是不是人啊,你做完题为啥不等我” “我为什么要等你”徐宝翻了个大白眼,“我们熟吗我让你自作多情的留课吗我不是人,那你是什么玩意儿物以类聚懂不懂。” “”徐燕哑口无言,心里呕的要死,她就是窝里横。面上凶,心里怂,别人一旦怼她,她就词穷说不出话来。 不管是原身,还是现在的徐宝,向来是个不愿吃亏的主,受了欺负都会加倍还回去。 只不过原身说话没有徐宝直接,又不耐烦和徐燕计较,时常不搭理她。所以被徐宝这么一怼,徐燕直接哑火了。 “走。”见人似乎到齐了,陈渊领头就走。 徐宝几个赶紧跟上,一行人踏着暮色,急匆匆的往村里走。 春天的夜晚,黑的还算早,一行人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今天天上没有星辰,只有一轮惨淡的弯月悬挂在高空,照着道路惨白阴森,两旁的杂草还被风吹的簌簌作响,田野间偶尔还会传来老鸹呱呱呱的叫声。 听得徐宝几个起浑身起鸡皮疙瘩,一个二个抱成一团,紧紧跟在陈渊身后,生怕自己落下,就被身后不知名的黑夜妖怪抓了去。 忽然走在前面的陈渊停下了脚步,众人也跟着停下,徐燕战战兢兢的探头问“陈、陈渊哥哥,怎、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了。” “你们继续走,我们走另一条路。”陈渊嗓音低沉,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的身影被月光拉的十分修长,透着一股子森冷味道。 说完这话,他拉着陈秀,从道路边的土坎,跳到下边的田地里,沿着田埂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两兄妹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徐宝有些错愕,不明白陈渊在搞哪出,送个人半途就跑了,这算什么 可很快,她就明白陈渊的用意,因为道路遥远的地方,有几个火光由远而近的向他们跑来,夹杂着大人们焦急的大声呼喊,是徐家人打着火把来找他们了 “爹、娘爷、奶我们在这儿” 胆子贼小的墩子一见到火光和日渐走进的徐人家,眼泪汪汪的跑过去,一把扑进冯春红的怀里,正打算撒娇哭嚎,就听冯春红大声臭骂“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又跑哪野去了天都快黑了还不回来,你要急死我” 一旁的强子、刚子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全都被大人一顿又打又骂。 徐宝心里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温暖,回头看向道路下的田地,那里除了在田里随风飘摇的稻草,哪还有什么人影呢。 自此以后,徐宝他们每天上下学,总是和陈秀一道,被陈渊顺道接送。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让别人看见他送徐宝他们,会被别人说闲话,总是送到一半路,或者快到村头就和众人分开。 每到这个时候,徐燕总会满眼桃心的念叨“我就知道陈渊哥哥不是坏人,他做得那些事情肯定是别人乱传的他这么好的人,等我到了长大,一定要嫁给他” 对此,徐宝表达了“呵呵”两字。 陈渊在送他们第一天放学后,徐宝就从大嘴巴,喜欢到处闲话八卦的大嫂冯春红嘴里,打听了他的身世。 陈渊是隔壁第四大队陈赖皮的儿子,他小的时候,他娘生他妹子陈秀难产血崩而死,他爹没过两年,就娶了一个女人进陈家来。 那女人姿色不错,进门就把陈赖皮迷得三魂去了七魄,她说啥就是啥,且不久生了一对龙凤胎,陈赖皮相当喜欢,更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 那女儿腰杆硬了,便处处看陈渊兄妹俩不顺眼儿,时常找借口打骂他们兄妹俩。 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在那女人的唆使挑拨下,陈赖皮从最初的克扣吃穿,到渐渐动手,暴力打到两个孩子伤痕累累差点死去。再到陈渊忍气吞声,从十四岁,一直忍耐到十八岁,再也忍不住暴打陈赖皮两口子一番后,带着妹妹远走他乡。 直到三年前,陈渊再次带陈秀回到第四大队。整个人换了个画风,从明朗少年变成阴狠手辣混混,进村的第一天,就把陈赖皮两口子,他们那对龙凤胎,全弄成了残废。被公安局关了半年,赔了点医药费出来,从此替镇上的胡老板做事,成为附近几个公社远近闻名,谈之色变的混混头子。 在那样阴暗的成长道路下,徐宝不相信陈渊还存有好心做好事。 他送她们上下学,无非是看在自己妹妹的面子上,真的是顺手送送而已。 他就陈秀一个亲生妹妹,这世上目前为止,唯一能触动他喜怒哀乐的,大概只有这个跟他有嫡亲血缘关系的妹纸了,平时护她护得紧。 谁若把心思动在他妹子头上,人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久而久之,对陈渊妹妹,大家能避则避。 否则你让一个到处讨债打架,仇家无数的混混,每天护送学生上下学,开什么玩笑呢学习雷锋好榜样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13 眨眼到了四月,红旗社已经出现干旱的迹象,自从开春就没下过几场雨,溪河的水位日渐缩低,田里的泥水也干的太快,秧苗和麦苗都被太阳晒得蔫蔫的。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才四月的天儿,就热得人开始穿短衫。 第五大队的后北山大多是沙土地,地力薄,现下麦苗下半部已经有干黄的叶子,这茬儿若是雨水供应不上,后山上种的麦子可全瞎了 这种现象已经十几年没发生过了加之北边干旱的消息越来越重,村民们怕秧苗枯死,只能没日没夜的从河里沟渠挑水去灌溉,累得够呛,干旱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于此同时,徐宝发现自己上月种在空间的麦子,在用灵泉每天浇水的情况下,不到半月,居然已经抽了葶,上面挂满翠绿鼓鼓的麦穗,再继续用灵泉每天灌溉的话,不出半个月,她的麦子就能收割了 竟然比种在地里的麦子生长周期,缩短了近四个多月 可惜的是她空间地里太小,只有一片长约二十米,宽约十米的土地。实验种的麦子,除了最初种的几株,后面又种了些,加起来只有二十来株,丰收过后怕是没几斤麦子。倒是她种的三颗红薯、两个土豆藤蔓长得很好,几乎占了大半块土地。 红薯只要藤蔓长得好,就可以割断藤蔓,分成长约十厘米的短藤,把长有细小白色根须部分的藤蔓插进土里,它就能存活。并且自动分茎,长出更多的藤蔓,而后在土里长成红薯。 而拳头大小的土豆,本身一个发芽,就能切成四五个小块定植,两颗土豆就长成近十株,也和红薯在地里成群结果。 虽然现在看不到红薯哥土豆在土地下的生长情况,但麦穗都长得鼓鼓的,想来它们生长的也不差。 剩下一大半的土地,她早前一分为二,用石头和泥,圈一块小水田,种了四十来株水稻。 这会儿稻谷也和麦子一样抽葶,谷花撒的一块田都是,浮在水面缓缓飘动,倒有让徐宝有种浪费了的。 她该找两条鱼喂进田里的,那谷花能养活鱼,鱼吃了谷花又能生成养分,滋润田地,使得稻谷根茎更加粗壮。到时候结出来的穗子就越大,越饱满,收割出来的稻谷碾成米蒸熟,那才香 而稻田旁,还有小半块菜地,里面种了一些徐宝从家里找得以前废弃的各类瓜果蔬菜种子。 有韭菜、大蒜、南瓜、冬瓜、小白菜、豇豆、茄子、黄瓜等等,甚至还有两株罕见的辣椒苗 一样一株的南瓜、冬瓜被徐宝授了粉,不到一个星期,就长得有洗脸盆大小了,颜色青绿青绿的,又圆滚滚的很可爱,看着应该能吃了。 十来颗大蒜和一小排韭菜,已经长得有十来厘米长,叶子比外面的蒜苗韭菜大上一倍,看起来鲜嫩旺盛,炒肉炒鸡蛋吃,绝对味儿鲜。 五株茄子和三株黄瓜,结了十来根,花蒂才开没多久,果实却已经手臂粗了,这种拿来红烧凉拌最是可口。 而那两株辣椒苗,不到二十厘米,却挂满了大大小小,两个拇指大,一指长的青翠辣椒目测不下一百个,那是徐宝的最爱啊 作为一个嗜辣的姑娘,一顿不吃辣,吃饭就如同嚼辣。重生过来一个月,徐宝连吃顿白米饭都奢望,更别说这时代本就稀少的辣椒了。 所以当那两株辣椒苗长出来,并且成功挂果时,天知道徐宝有多激动日思夜想,就想辣椒成熟,早点吃上。 可问题来了,现在村里不允许私自开火儿,辣椒味儿太重,在家里炒辣椒吃显然不现实。 好在徐宝想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把辣椒用盐和醋腌制成醋辣椒,放在坛子里,藏在空间,想吃的时候就来两根,吃完就漱口,也不怕别人闻见怀疑。 不过眼下空间里有这么多菜,徐宝实在找不到那么多的借口给家里人添菜,就想着干脆到县城把它们卖出去,顺便看看能不能到黑市买些粮食屯在空间里。 出了空间,她就找到方如凤,以想买学习册新文具的理由,磨了方如凤近五天,方如凤这才答应她去县城。 强子四个听说她要去县城,羡慕的眼睛都瞪圆了。他们从未去过县城,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那里除了一个供销社,几间破旧的铺子,什么好玩的地方都没有。 可县城不一样了,听说县城有个百货大楼,里面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都有,百货楼旁还有国营饭店,里面的肉包子可好吃了,香得能让人舌头掉下来。 强子四个不奢望吃肉包子,能去县城玩一会儿也好啊,到时候咱也是混过县城的人了,在同学们面前吹牛皮,甭提多有面子了。 可惜的是这次徐宝是抱着要去黑市看看的心思,方如凤要去县城取钱,两人都没心思带一群吵闹的小屁孩去县城,给自己添麻烦。 强子几个正是人憎狗嫌的年纪,最爱东奔西跑到处捣乱,到时候一个看不住,人走丢了,或是把人家的东西打烂了,她们到哪哭去。 于是不理会他们渴望的眼神,徐宝承诺回来给他们带糖果后,便和方如凤坐大队长李建国的自行车去县城。 他们红旗社离县城最少要两个半小时,平常村里人去县城,大多都是走路。如果是坐李建国的自行车,就只要一个多小时。 这时候的自行车,是这个时代的大件儿,价格贵不说,单想弄到一张自行车票,要有通天的人脉关系才能拿到。 因此整个大队,不,整个红旗公社,就只有李建国有一辆红旗牌自行车。 这车是辆重型自行车,前面有根横杠儿,既能载人,又能负重。 当初李建国攒了七八年的钱,又四处托关系,都没拿到自行车票,最后听说方如凤的小妹在北京上班,求着上门,看能不能帮忙弄张票,没成想,还真弄了一张回来。 虽说这车几乎花光李建国的家底,但自行车票这个人情在,平时只要徐家在村里做事儿不过,李建国都会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 这不,上次方如凤母女提早散会,这搁旁人,是绝对会被扣工分,写检讨报告的。李建国却当不知道,那工分一分都没扣 平时李建国宝贝自行车的不行,谁都不肯借,每天像伺候一个祖宗似的,拿张帕子把车里里外外擦得透亮,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要是他有事外出开会骑回来,那必用水把粘泥巴的轮胎洗干净,再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后,拿平时舍不得用的灯油细细的把车链子擦上油,盖上一大块方布遮灰尘,这才放心做其他事儿。 也就因为欠了方如凤一个大人情在,不管啥时候,只要她想去哪儿,李建国一定随候随到,保管把人来回安全带到目的地。 “建国叔,早。”见到李建国,徐宝礼貌的打声招呼。 “哎,宝儿今天要去县城买啥”她不是第一次随着方如凤坐李建国的自行车,李建国已经习惯了,问了一声也不期望她回答,就骑上自行车,双脚稳住自行车两侧道“上车吧,老规矩,你还是坐前头,自己带垫子没” 这时代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李建国坐在有海绵垫的座位上骑车,来回县城骑一圈都颠得屁股疼。更甭提坐在前头,只有一根铁杠位置的人,一来一回下来,能把屁股给颠开花了 “带了”徐宝举着手里两个用稻草编织的草垫子,递给要坐在后头的方如凤一个,自己从李建国掌车头的胳膊底下爬上横杠,屁股下垫好草垫子,说了一声坐好了,李建国便载着两人朝县城去。 他们到县城的时候还早,也就早上八点多。李建国正好要去办事儿,就跟方如凤约定好中午一点钟碰头回去,方如凤便带着徐宝先去邮政局取钱。 徐宝一路走一路看,相比乡下低矮破旧的土墙屋子,县城的建筑明显好了许多,随处可见的青砖瓦房,夹杂着两三层的红砖小楼,或是层高的水泥楼,上面都用油漆刷着各种口号标语,玲琅满目,参差不齐,怎一个乱字了得,连后世的农村都不如 路不再是土路,而是水泥路,上面偶尔窜过一两辆自行车,极速闪过的轿车,零零落落的行人。女的大多是麻花辫或是齐耳短发,穿着各款式的藏青色工衣。男的要么穿灰色列宁装,要么穿有背带裤的蓝色工作装,匆匆忙忙地走过。 虽说是县城,可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在上班,和后世每个地方都很繁华热闹的县城完全不同,冷清的像个鬼城一样。 徐宝不禁咂咂嘴,任由方如凤一路紧紧牵着她的手,熟门熟路的到达邮局。 这时候大家要想和远方的亲朋联络,大多靠书信和电报,经由邮局邮寄远方。 自打十四年前方如凤的妹妹方如兰去了北京后,每个月都会邮寄生活费给方如凤,她便每个月都来邮局取钱。 这么长年累月下来,邮局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了她。拿着她的汇款单,兑好钱以后,递给她一个信封,窗口的工作人员特地提醒她一句“这回是二十五块七毛钱,比往常多了十块七毛钱,你数数对不对数儿。那信封里除了有信,还有一斤一张的五斤全国粮票,你打开看对不对。” “咋有这么多钱”方如凤用手指沾了沾口水,把钱一张一张的数清楚后,拉着徐宝一边往县城百货店走,一边拆开信封拿出那花花绿绿的粮票暗自嘀咕,“难道小妹她升职了再升职也不该邮寄这么多钱和粮票过来啊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在北京生活多不容易,寄这么多过来,她日子得多难熬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14 徐宝在一旁好奇的问“娘,小姨在北京进的什么厂,居然有这么多钱儿” 她记得这个时代的工人,工资粮食指标都不高,平均都在三十二块钱左右,并二十一斤粮食指标。 小姨往年每月都邮寄十五块钱给她娘,按照平均水平的工资,小姨还带着个儿子,剩下十七块钱和二十一斤在北京生活,恐怕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这会儿寄过来的钱,居然多了十多块,也就代表小姨的工资最少翻了一倍。真不知道是什么厂,一下能把工资涨那么多,弄得她心里蠢蠢欲动,也想去城里上班。 方如凤身形一滞,嘀咕了句,“我也不知道她进得是啥厂。”就领着徐宝朝百货大楼去了。 百货大楼离邮局很近,隔着两条街。她们到达时,门口挤了一堆五十岁以上的大妈们,手里都拿着花花绿绿的票据,挤在一个柜台,对一个留着短发,胸口别着工作牌的柜台售货员大喊“我有成衣衬衣票给我一件给我一件” 徐宝踮起脚,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原来那个柜台上放了四五件款式老旧的白色衬衣,都皱巴巴的,颜色也不是那么白,有点偏黄发暗,也不知道那群大妈抢个什么劲儿。 方如凤也瞧见了,目露艳羡的叹了口气道“城里人就是好,只要有那劳什子成衣布票,就可以买到成衣。不像咱乡下人,一大家子,一人一年才三尺八的布票,一家子攒一年都不够买件正经成衣,只能做做一身小孩子的衣裳,剩下的就打打补丁。” “布票居然这么金贵”徐宝惊讶,难怪乡下的人大多都穿着补丁衣裳,没有补丁的几乎很小见,她还当这时代穷,大家都舍不得吃穿,殊不知,是根本凑补齐布票做衣裳啊。 “你啊,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方如凤一边拉着她进到百货楼里面去,一边道“你以为那成衣票城里人人都有城里人也和咱们乡下人一样发布票,只是比咱们乡下人多点,据说是每人四尺六的布票。要想裁布做新衣,还不是得和咱们乡下人一样攒。那有成衣票的,多半是厂里的老技术工、县机关单位的领导、大学生、或是军人家属等等,国家规定发的福利。” 这年头,谁家都过得不容易,家里孩子多的话,大人衣服缝缝改改就对付过去了。锅漏了能补,碗碎了重新箍一下还能用,谁没事儿有那个闲钱儿置办新衣裳穿啊。 “您怎么知道成衣票怎么来的”方如凤一个乡下妇人家,大字不识几个,平时就呆在村里,整日围绕着庄稼儿孙转,按理来说,这些事儿她应该不清楚才对。 “嗨,这不是你大姨的大儿子大华,在县政府大楼做广播员么。” 说起方家出息了的大侄子,方如凤是满脸骄傲,“别看你大华表哥只是在政府大楼做闲职,可人家是正经高中生被分配的工作。工资每个月有三十八块五,粮票三十一斤,还有各种肉票糖票等等福利。比那些个进厂熬了好几年的技术工,工资还多上几块呢。平时回咱方家坝,可威风,可给你大姨长面儿所以宝儿你要好好的读书,娘不求你考上大学,高中至少要考上吧。到时候分配去机关单位,做干净净的工作,分一套属于你的房子,娘就跟着你进城享福。就算考不中高中,初中毕业证拿到,到时候进个厂也好啊” 后面那话儿方如凤其实跟徐宝说了很多遍,在她的观念里,乡下人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吃,又苦又累,还得看天吃饭,被城里人嫌弃土包子,一点出息都没有。 要想过上好日子,变成城里人吃香的喝辣的,就只有好好读书这一条路。 可因为近两年小学毕业的人太多了,大炼钢时,国家各地方都有指标,找了不少小学生文化的农民工进厂里做工人。去年北边干旱开始饥荒,国家政策一变,又开始大量的裁剪工人,精简回乡。那些空缺的工厂再招人,就要初中文凭以上了的。 方如凤知道徐宝对读书的事儿向来不大上心,成绩总是吊末尾,每天都在她耳边洗脑城里好。 原身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听说可以不下地干农活儿就能赚大钱,买好看的衣裳穿,天天吃白面米肉,跟那些建国前有钱的人家一样可以坐轿车上班,倒也争气,擦着分数线考上了初中。 方如凤高兴之余,转念一想,女儿既然能考上初中,那考上高中也不是个事儿。除了每天跟徐宝洗脑读书的好处外,关于书本费,课堂用具花费神马的,她向来舍得买,这就是她带徐宝来县城的原因。 进门的百货大楼就有一个学生用品柜,里面各种资料学习书,连环画小人儿书,铅笔、钢笔、文具盒、橡皮擦、尺子等等文学用具。 旁边挨着的是日用品部,各种商品分门别类各自占据一个柜台,每个柜台都有一个年轻的售货员站在柜台后,胸襟别着工作牌,胳膊上带着套袖,面带微笑的迎接客人。 方如凤熟门熟路的走到文具柜前,给徐宝了买了两个橡皮擦,一只铅笔,一只圆珠笔,一个大红星壳子的笔记本,让她练字,这些玩意儿加起来还不到一块钱儿。 徐宝想着家里强子几个眼儿巴巴的眼神,抿了抿嘴,开口对方如凤说“娘,我听我的同桌同学宋涛说,那西游记、三毛流浪记的连环画可好看了,强子不是喜欢西游记么,娘要不给他买一本,让他和刚子、墩子他们几个没事儿的时候一起看看呗。对了,另外再给玲子买只钢笔,让她提前练字玩儿。” “买啥买”方如凤哼了一下,“给那仨蠢货买,瞎浪费钱玲子还小,买了钢笔,到时候弄得一身墨水儿洗不干净,她妈不得又甩脸子给我看。” 其实这时候的连环画才九毛四一本,不到一块钱儿。众多钢笔中,最便宜的新农村牌钢笔,才一块五钱儿,都不算贵。 可因为乡下人都穷,除了种地换工分粮食,没有别的收入。没大食堂之前,乡下人还能自己养点鸡鸭,指着鸡屁股银行生出来的鸡蛋,和靠卖笋子野菜野菌之类的玩意换钱。 自从食堂化,北边干旱饥荒后,鸡鸭统一上缴,那笋子野菜也不是时时有。在五分钱就能买一斤红薯,让人吃得饱饱的年代,一块钱对于乡下人来说,无疑是笔不小的开销。 方如凤不是舍不得给强子他们买,而是觉得没必要买。主要这仨读书都笨,连成绩一向垫底的徐宝都不如,期期都挂红灯,稳定的让方如凤都替他们觉得丢脸儿。 既然学习都一塌糊涂了,还买连环画给他们干啥到时候不务正业,不但浪费钱儿,还看着零鸭蛋卷子给自己添堵,何必呢 至于玲子,这丫头倒是聪明又伶俐,才读一年学前班,就拿了全班第三名的成绩。 只可惜她摊上了田金花那样爱闹腾的娘,居然敢当着徐家众人的面儿,触犯方如凤作为婆婆的权威脸面。 要不是念着她嫁进徐家十来年,生了一儿一女,这么些来还算老实。若不然就田金花那天指桑骂槐的尖酸德行,方如凤早就让老二和她离了,哪容得她还在屋里闹腾。 所以玲子要买钢笔啥的,让田金花去买吧,她不是能耐么 徐宝劝不动老娘,没办法,只能趁她去二楼看有没有不用成衣票,只用高价钱就能买到处理残次衣裳时,偷偷用原身存的零花钱,买了一本西游记连环画,一只新农村牌钢笔、并一些糖果和点心。 原身的零花钱不少,从她五岁起,方如凤每月取完钱,都会给她一块钱的零用。原身除了买些好看的头绳和一些糖果外,剩下的钱儿买不了好看的衣裳,也买不了玩具,还没地方花。每月都能剩下六七毛钱儿,一年能存上七块钱左右,九年存了六十三块钱,比一般的城里工农人家还富有 徐宝当初按照原身的记忆,从五斗橱后,一个用烂布堵住的墙洞里,掏出一大堆一毛两毛,五毛一块的存钱并且清点数目后,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完全没想到她这具身体,原来还是个小富婆。 原身存得零钱从未告诉他人,连方如凤都不知晓,她自己也懒得数钱儿,每月用不完的钱儿就往洞里塞。长年累月积累下来,就积攒了这么多钱儿。 得亏这年代的老鼠稀少,因为人都吃不饱饭,哪有老鼠吃的。就算有老鼠,也会被人想尽办法抓住,刮皮红烧或油煎当肉吃。 这时代的老鼠不像后世的老鼠各种污水下水道里钻,浑身是细菌。这时代的老鼠都是吃庄稼作物长大的,平时大多躲在田地,本身很干净,是个不可多得肉食,很多地方都快吃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15 逛完百货大楼,徐宝劝说了半天方如凤,他们这里可能也会遭饥荒,提前买些粮准备好。 方如凤经不住她磨,心里也琢磨着这段时间老天爷不大对劲,在北京的小妹又提了北方饥荒的事儿,就带着徐宝去了县城一处靠北郊外的老街道。 那是一个两边房屋破旧,街道狭窄,仅容两人并排行走的老式街巷,里面熙熙攘攘有许多人。 这些人大多穿戴干净整洁,有人推着自行,有人拎着公文包,还有人蹲在街道旁,和一些戴花头巾的农村妇女,或烧着最便宜大前门烟的农村汉子小声交谈着什么。 徐宝惊奇的看着她们身边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推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农村妇女说了几句,两人就一起离开。等男人回来时,自行车后座就多了一个小袋子。 不用多想,这条老街,就是传说中的黑市了。 方如凤告诉徐宝说,县城有好几个黑市,大家一般都在半夜的时候,去汽车站和粮油站的黑市买粮。那里卖粮食的人多,有本地的,也有从外地的,很多人怕被人盯上,都会选择晚上再去。 不过像她们这种乡下来的人,大多都是白天到县城,天黑之前就要回乡下。有那想卖粮卖菜的乡下人等不到晚上,就在县城各大郊区老巷,沿街上门询问卖货,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黑市,这条老街就是人最多的白天黑市街道之一。 方如凤经常来这里买鸡蛋米面给徐宝开小灶,颇有几分经验,瞧见有妇人或汉子手里拿跟鸡毛,或者一根不到一寸长的细面条,就立马凑过去,低声寻问“大妹子,有鸡蛋、白面么” 妇女警惕的看她一眼,方如凤二话不说,亮出早准备在手里的一张大团结,示意她是诚心要买的,那妇人这才点点头,“九个蛋,五毛八分钱一个。白面没有,玉米面有十斤,六毛钱一斤。” “这么贵”方如凤皱眉,“副食店的鸡蛋才一毛五一个,玉米面九分钱一斤。就算是黑粮,我上个月来买的时候,鸡蛋也才两毛五分钱一个,玉米面卖三毛钱一斤,到你这儿,咋翻了这么多钱儿。” “你也知道是上月来买了的。”那妇人紧盯着方如凤手中的大团结,口中不停断的道“现在北方饥荒严重,副食店早关门了,想买粮都买不着,我这价格都不算贵了。多少人嫌贵把钱捏在手里,可人都快饿死了,留着那死物儿有啥用。” 没用你还卖这么贵徐宝翻了个白眼,拉了拉方如凤的胳膊,“娘,我们去问问别人吧,反正我们有钱儿,还怕买不着鸡蛋。” 那妇女大概没料到她们说走就走,连常见的讨价还价都不轮一番,当时急了,小声喊她们,“哎哎价钱好商量,别着急走啊。鸡蛋五毛钱一个,玉米面五毛六一斤,你们看成不成” 徐宝没理她,拉着方如凤坚决的往另外一个大婶儿的方向走去,就听那个妇女又喊“哎呀,我服你们了回来,回来鸡蛋四毛分钱儿一个,玉米面五毛钱一斤,不能再低了再低我就不卖了,留着自家吃” 那妇女家住在一处偏远的深山老林里,一个村儿都是少数民族,国家管得没那么严格,也没让他们才二十来户的人家实行食堂化。 所以她们村儿还是向往年的老规矩一样,自己种地喂鸡鸭,每年上交一定数目的公家粮食就成。 原本她是不打算出来卖粮的,毕竟大山里荒,庄稼远没有那些水源充足的平原地收成好。山里离最近的镇子要走上一天一夜的山路,买啥东西都不方便,自家不存点粮哪成。 可世事难预料,就在半个月前,她家那口子上山给麦苗锄草时,脚踩到细小的沙石没稳住,一个脚底打滑,不慎从陡峭的山路摔到山下,人被摔的半身不遂,急需钱来医治。一家子硬省出鸡蛋和各种粮食,就盼早点能拿钱救命。 她背来的粮食都卖得七七八八了,就差这几个鸡蛋和玉米面没卖。要是卖不出去,她也不会贱卖,毕竟医院不管吃,她这些鸡蛋卖不掉,拿给自家那口子吃也好啊。 话都说在这个份上了,方如凤也不好再打压价格,爽快的都要了。那妇人就便领着她们二人窜进一个小巷子里,一手钱一手货,让她的儿子把鸡蛋、玉米面拿给她们。 光买这些还不够,方如凤还打算买点白面和细面条,徐宝趁机尿遁跑得远远的,把她放在空间的零花钱都拿出来,看见卖粮食的都去问。 因为时间来得急,不能离开方如凤太久视线引怀疑,她只能匆匆买了二十斤红薯、十斤土豆、八斤玉米面、两斤白面、一把三斤重的细面条,还有一斤重的黄豆放进空间里。就这些,都花了她差不多二十五块钱。 满载而归的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徐家大人们都干活去了,强子在和墩子在院子里打陀螺玩,刚子趴在屋檐下的泥墙底部,找地牛儿虫玩,玲子则坐在一根小板凳上,用树枝划着地面,练习老师新教的字。 “奶、姑,你们回来了。”瞧见她们回来,四个孩子都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说这问那。 方如凤买了一点最便宜的一毛钱一个的硬糖,就这还只给四个孩子一人两颗,剩下的十来颗全拿给徐宝,让她留着慢慢吃,然后进自个屋里藏粮食去了。 徐宝看四个孩子虽然只得了两颗糖,但都心满意足,小心的撕开灰突突的糖纸,慢慢用舌头舔糖,一副笑眼咪咪很珍惜的模样,心里一酸,不由想起现代的孩子。 他们吃穿不愁,生活无忧无虑,大多养成了骄纵脾气,不但不帮着大人们干活儿,还时常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倒掉的饭,比这时代孩子吃的还多。 也难怪强子这一辈的人老了以后爱吃大鱼大肉,子子孙孙却总说他们吃肉不健康,时常阻止他们吃肉,让他们吃素。殊不知经历了这样艰苦贫穷的生活环境,吃饱喝足,每天有肉吃,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心愿。 想着,徐宝向强子四个招了招手,小声的说“到姑姑房里来。” 四人乖巧进了屋子,看见屋里的小桌上,放了许多罕见的水果糖、江米条、核酥,连环画、钢笔等等吃食和所需物件儿时,皆小声的惊呼起来被徐宝食指抵唇嘘了一声,忙把嘴巴都捂住,小小声的笑了起来。 强子喜欢西游记,首先把黑白画字的连环画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翻看。 玲子喜欢读书,也过去一把拽住钢笔,欢喜的扭开笔盖,在桌上假写了两个字。 刚子爱吃,直接抓起一块核桃酥,擦咔擦咔吃的很香。 只有墩子,见哥哥妹妹都挤在桌前,似乎没有他喜欢的玩意儿,嘴巴一撇,就要哭嚎。 徐宝怕他的哭声惊动老娘,东窗事发,赶紧走过去,拿一把水果糖塞在他的怀里,哄着他说“抱歉啊墩子,姑姑不知道你平时喜欢啥,所以没买你喜欢的。你别哭好不好姑姑给你一毛钱儿,你喜欢啥,你就去买好不好” 这时候的孩子,大多成绩好或者逢年过节才奖励红包,一般都是一分两分,可以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一块糖稀来吃。 一毛钱儿,对于平时没什么零花钱的孩子来说,已经算不小的数目了。 没想到墩子不要,哭着说“姑姑偏心儿你买给强子哥的连环画要九毛四分钱儿、刚子的零食加起来最少三块钱,玲子妹妹的钢笔和墨水儿加起来也要两块钱,你却拿一毛钱把我打发了我不干我也要两块钱,买我喜欢的东西去” “你咋知道价钱的”徐宝有些惊奇,她记得自己没跟他们说价钱啊,墩子又没去过县城,从哪知道这些物价的,还有就是,“你拿两块钱买啥” “我同学林水的姐姐在县城百货楼上班,这些东西他姐姐都给他买过,我看一次就记住价钱了。” 说起这个,墩子也不哭了,挺起胸脯,一脸骄傲的道,“我看任何东西,只要看一遍,我就能记住。那两块钱儿,我打算让林水帮忙,请她姐姐在县城给我带一斤稀罕的水果糖,再卖给我的同学们,一颗卖五毛,就能赚一半的钱买其他东西卖。” 这下徐宝更惊奇了,水果硬糖比普通的糖贵上许多倍,不仅是因为味道好吃,还因为糖纸是花花绿绿的胶糖纸包的,跟平时用油纸包的灰扑扑糖块儿,完全是两个档次。 普通的糖,最便宜的一毛钱一个,味道一般般,而水果糖要五块钱一斤,每颗糖只有拇指大小,一斤大概有三十来颗,两块钱就是二十来颗。墩子一颗糖卖五毛钱的话,二十颗就是十块钱,赚了足足一半的价钱 徐宝记得墩子同学家境都不好,怎么会有五毛钱买贵的水果糖吃而且墩子成绩一向不好,怎么会过目不忘的本领,小小年纪又如此有商业头脑呢 对此墩子给予的回答是“那些考试,我一看就知道答案,只是不想写。我怕我写了,我妈天天到处跟别人吹嘘我有多厉害,到时候我就有写不完的题,做不完的卷子,多烦人我的同学虽然没有什么零花钱儿,可是家长会给他们买铅笔本子的钱儿,他们只要节约点用,就能存钱下来,买他们一直听林水吹嘘的高级水果糖尝尝味儿。” 明白了,感情徐家藏了一个小天才,只是大家都忙着干活儿,粗心大意的没人发现 望着墩子那闪闪发光的眼睛,还有屋里其他三个孩子摸着自己喜欢的事物,徐宝决定,她要暗中培养四个孩子,等她以后上班有钱了,她一定会留一部分钱出来,资助四个侄儿侄女,走向他们应该走的道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16 随着夏天的来临,往年常见的雷阵雨依旧没有踪影,火辣辣的太阳烤的让人心焦。 大兴村外的溪流已经干枯的只剩下河底,水源不足,灌溉不了大片的田地,原本该抽葶的麦子稻谷丝毫没有动静,叶子还开始干枯,田地里漏出稀拉拉的绿色,山地上的大片麦苗更是呈现即将枯死的状态。 “这可怎么办啊” 大队长李建国和一众社员们愁的嘴巴长满燎泡,皮肤黝黑的老社员更是跪在地里,望着那些枯黄即将死去的麦苗抱头痛哭 十多年前榨鼓市经历的饥荒历历在目,老社员几乎能想象得到接下来大兴村即将面临的灾难,那是颗粒预收,饿得吃草吃树皮,到最后发展成吃人肉,饿死很多人啊 眼瞅着地里的稻谷麦苗是不成了,有社员就提议把麦苗和稻谷都拔了,换成稍微抗旱点的玉米和红薯补种上去,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虽然麦苗呈现了即将枯死的状态,但辛辛苦苦种植了三个多月,眼看要挂麦穗谷穗了,这关头把麦苗拔了,任谁都会心疼。他们觉得麦苗还能抢救,想按照往年的种植经验,看看能不能把麦苗稻谷救活。 在李建国的号召下,全村男女老少都动了起来,拎着水桶往本就水不多的溪流沟渠里打水,没日没夜地来回地里给小麦稻谷灌溉。 这样的确缓解了秧苗们枯死的速度,但溪流却不再有水,水面日渐减少消失,到最后只剩一个有又一个一两米大的浅水坑。 水没了,社员们急得都快哭了,水是生命的源泉,没有水,秧苗活不下去,就没有粮食,他们就会饿肚子,到时候可怎么活啊 村里为了继续灌溉和拔苗两种意见,一天开两回会,社员们各抒己见,眼见同意补种的人越来越多,徐宝坐不住了。 她空间里种的麦苗和稻谷经过她的实验,一个月就能成熟收一茬。到现在为止,她已经收了三茬麦子谷子,屯了至少五十斤麦子和一百斤谷子在空间里,这就证明灵泉灌溉植物有多神效。 经过三个多月的累积,空间的灵泉池已经积累了小半池,徐宝想着,灵泉既然有拔苗助长的功效,那是不是也有助水功能呢 正好强子几个拎着小木桶,要去干枯的河床水坑里抓鱼,徐宝就拿照看他们的理由,也跟了去。 一行人到了溪流边,干枯的河底已经有很多孩子在。 大兴村的溪流是从后背山后的深山老林里,一座长年积雪的雪山上,融化下来的雪水流下来形成溪流,贯穿整个大兴村,再往小兴村方向流去。 往年这条溪流的水本就不多,一遇到干旱季节又不下雨,雪山融化完就没水可流。但雨水过多的话,又会形成山洪,夹着大个大个的鹅卵石,往溪流里冲发泛滥。 于是水一干,溪流的河底全是比盆还大的鹅卵石,形状各异,大小不一,上面有许多青苔,一踩上去滑叽叽的,很容易摔倒。 很多没穿鞋,光脚行走在石头上的孩子们,走不了几步就会摔跤,然后跟个没事人儿一样,继续爬起来,继续四处寻找水坑,抓挤在水坑里拼命呼吸的小鱼们。 徐宝一个半大的姑娘,要跟他们一样摔跤的话实在有损形象,河底鹅卵石上有青苔的实在太多,踩在上面湿哒哒的。怕把鞋子打湿,她和孩子们一样,都把鞋脱了,一手拎着鞋子,一面踩着比较干燥的石头行走。 这会儿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那些干燥点的鹅卵石经过暴烈的太阳一晒,一踩上去,就像被铁板烧一样,烫得徐宝龇牙咧嘴,双脚连忙换去青苔石头上,脚底踩滑没稳住,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姑姑真笨”瞧着她烫脚跳跑摔倒的模样,小天才墩子毫不客气的取笑她“叫你大夏天不赤脚走路,非要穿鞋子走,现在脚经不住石头磨吧活该” 这时代的孩子们吃穿不饱,鞋子是比较金贵的,大多穿得是草鞋,少部分家境稍微好的,穿得是布鞋。 草鞋是用稻草编织的,平时穿还好,一下雨,一踩到粘粘的湿泥土,一拉一扯间,那草鞋就得报废。 所以很多孩子一到下雨天,不管是冬天夏日,都把草鞋脱下来,赤着双脚走路。 这么长年累月下来,孩子们的脚底被沙石路磨出一层厚厚的老茧,踩在尖锐的石头上都感觉不到疼,实在是老茧太厚了,刺不穿脚底 徐家的家境不错,家里的孩子都穿的是布鞋。那布鞋不是买的,是自家裁的布,鞋面裁好后,千层鞋底儿用毛竹笋壳裁成鞋底状,前后夹着往年家里剩的破布烂布,一层又一层,至少二十层起步的摆放好,再拿粗针穿着麻藤揉搓出来的粗线,一针又一阵,密密麻麻的缝制好,把鞋面儿合在一起缝合好,封上鞋带扣仔,一双布鞋才算完成。 因为鞋底太厚,缝制鞋底是个力气活儿,平时家里的女人白天要下地干活儿,晚上又心疼灯油,每天纳鞋底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做一双布鞋出来,最少要一月之久。 因此,布鞋一般都做的比较长,孩子们穿着不大合脚,却能穿上两三年。等大一点,做了新鞋子后,旧鞋子没穿得彻底不能穿,就拿给家里小点的孩子穿。 村里的人家大多如此,做衣服都做的比较大,孩子一穿就是几年,等彻底不能穿了,就把旧衣服给小的孩子穿,一个传一个,一家老小的衣服鞋子问题就这么解决。 徐家的孩子知道做一双鞋子有多不容易,都很珍惜布鞋,下雨天也和穿草鞋的孩子们一样,把鞋子脱掉赤着脚走。等到了目的地,走到草丛边,把脚上的泥巴擦刮干净后,这才穿上鞋子。 不过徐宝是个例外,方如凤偏心到极致,强子几个,两年有一双布鞋都算不错。她却雷打不动的每年一双布鞋,一双回力鞋,和一双棉鞋。 村里很多穿草鞋的女孩儿羡慕她,就拿回力鞋来说,它是这时代的全民品牌,价格不便宜,一双最少要十块钱以上,穿上它是一件备有面子,特装逼,特能吹的事儿。 很多城里的年轻人,宁愿花掉三分之一的工资也要买它,乡下人都渴望能穿上它。 徐宝不仅有,还每年一双,就算是城里商品粮的姑娘,她们父母也没那个闲钱每年一买。一个乡下丫头被宠到这个地步,比城里女孩还过得好,如何不让其他贫穷的乡下女孩儿羡慕讨厌呢。 徐宝望着小小年纪,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头发稀疏,露出光秃秃脑袋的墩子。心里想着,果然是聪明绝顶这小子自从跟她坦白自己的高智商,她又随时给他洗脑,天才要露出来,才能得到更好的资源待遇后。他就整个人就换了个画风,看谁三分讽,一副拽的二八五的样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好在墩子只是嘴上说说,心眼儿并不坏,徐宝也不跟他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计较。 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瞧见强子三个蹲在一个小小的浅水坑边发出一声惊呼,徐宝问了声怎么了,连忙走去一看 好家伙不到一米宽,二十厘米深的水坑里,密密麻麻囤满近百来条,半指长大小的小鱼儿,全都张大着小嘴巴挤在水面拼命呼吸,有密集恐惧症的看见,怕是会吓一大跳。 “这么多鱼啊”徐宝惊讶不已。溪河没断流干枯之前,河里的鱼儿也不少,但大多都是不足一指长宽的小鱼儿,十分机警灵敏,一听到动静就跑得无影无踪,十分难抓。 大人没那个闲功夫去抓,小孩儿倒是有时间下各种陷阱。但弄一下午,也最多抓个十来条,还不够一家人塞牙,一般都拿去喂猫狗了,或者小孩子自己用树枝什么的把鱼穿成一小串,用火烤了过过肉瘾。 现下这么小的水坑,居然藏有这么多小鱼儿,凑成一碗绝对不成问题,强子几个高兴的用手疯狂把鱼儿抓进水桶里。不多时,那个小小的木桶就装了小半桶,数目委实不少。 徐宝瞧着那木桶里,鱼的品类有很多,除了常见的鲫鱼鲤鱼,草鱼白鲢,泥鳅河虾外,还有三花小鱼、菜板鱼、麻鱼,小肚鱼儿等。后面的四种小鱼都是长不大的纯正野生河鱼,生炒或用油炸了放辣椒面吃,或放点猪油,辣椒花椒粉上锅蒸上十来分钟,好吃的舌头都能吞掉 这么好吃的野生鱼长不大,真是可惜了。 徐宝刚冒出这个想法,忽然想着空间的灵泉池子空着也是空的,不如捉几条鱼进去养着。按照灵泉能助长的功效,说不定这些鱼儿能长成大鱼,那她不是天天有鱼肉吃了 一向爱吃鱼的徐宝激动起来,趁强子几个不注意,把每种鱼都转移了两条进灵泉池里,又把泥鳅河虾也弄点进去。这才慢悠悠的走到溪流靠近背后山的源头除,试着把灵泉指引了一点出来,倒进一个不到一米深宽的水坑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7 那水坑立马以肉眼所见的速度, 瞬间涨水成六七米宽深的水坑, 把回头准备回家的强子几个吓了一跳,叽叽咕咕的嘀咕了几句,“见鬼了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大一个水坑” “是不是要涨水了” “应该不是,别的坑儿都没涨水, 应该是地下冒眼水冒出来的,先前我们没注意。” 徐宝做贼心虚的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看着他们嘀咕几句后就回家去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灵泉果然神效, 小小一碗灵泉,竟然能涨这么多水 当下高兴不已, 等到晚上夜黑人静之时,徐宝偷摸着跑到溪河旁,试着引了半池灵泉到溪河里,干枯的河床不到半小时就恢复成往常的水位 河里有水了 与此同时, 系统久违的响起提示音“您已收到勤奋系统随机奖励,请点开页面查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心中一喜,迫不及待的打来系统页面, 看到奖励时,瞬间黑了脸。所谓的奖励, 只是一把两指宽, 十来厘米长的小刀。这玩意拿来干吗没事儿削水果吃吗 虽说前两年大炼钢, 全村的铁具都被上缴炼钢去了,有把小刀在手, 挺有用处的。 不过平时村里要用诸如镰刀菜刀之类的铁具,是可以去村里报备,天黑之前再还给大队就行。这把小刀就很鸡肋,可有可无。徐宝目前没想到拿它有什么用处,直接丢进空间,跑回家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有起早的社员发现溪流的水恢复如初,喜不自禁的挨家挨户敲门说了此事。 全村男女老少都往河边跑,待看见那流淌的水流时,全都高兴的欢呼起来,老人家们甚至泪流满面,直说苍天有眼,天不绝人。 当下全村都动员起来,拎着大小水桶,使劲的往土壤里灌水,不出三天的功夫,所有秧苗麦苗神奇般的起死回生,根茎叶子从枯黄变回翠绿不说,秧苗麦苗还都挂了穗 这一发现让村里人惊喜不已,纷纷双手合十,小小声的答谢各路神仙菩萨,有那心思活泛的社员就跟李建国提议,“天儿这么热,一直没下雨,溪流的水现在是有,万一哪天断流了,不就又打回原形不如在村里挖个大水塘,把溪流的水引流进大水塘里蓄水,到时候天气再干旱,我们有水浇灌庄稼,也不怕再出现前几天的状况。” 李建国觉得在理,马上召集社员们在大队靠后背山角下,挖了一个宽五百多米,深约十米的水塘,再把溪流上头的河边挖了一个缺口,一直引流到水塘里。不到一天的功夫,水塘的水就积得满满的。 而这时候细心的村民们发现,溪河里的水似乎逐渐在变少。李建国觉得不对,又让社员们挖了两个水塘蓄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事实证明李建国的决策是对的,因为那条溪河很快就干枯了,并且没有再复流的迹象。 天气越来越热,周遭的几个村庄土地开始干裂,大片秧苗麦苗枯死。村里的水井水位也下降至井底,连吃水都成困难。 地里的裂缝越来越大,天气热得让人发狂,周遭的村庄不见一丝绿色。而第五大队的庄稼依旧是绿油油的一片,甚至那些稻谷麦穗,饱满的让人心生嫉妒。 其他大队的队长旱折磨的满嘴燎泡,心里着急之时又心生疑惑,第五大队为啥不见干旱的迹象,纷纷过来取经。 待发现他们大队挖了三个大水塘蓄水后,所有大队长都震惊了一边感叹李建国细心,一边拐着弯的想借水去自己大队抢救秧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建国享受着诸位大队长的拍马屁,面上得意不已,心里暗自嘀咕,他当初挖水塘时,其他大队肯定收到了风声。既然收到了风声,却抱着侥幸的心理,舍不得工分,没叫社员挖水塘蓄水,如今干旱死庄稼,怪谁 现在到他面前称兄道弟来借水,他是疯了才会借说啥都没用 不过为了防止其他大队眼红使坏,李建国除了让人每天守着三个水塘外,还派人给每个大队都送了几大桶水,又找个了能说会道的人一起送过去,言语间都是第五队水不多,他们也不容易等等。 本来有那心思不好的其他大队长,瞧见李建国这派作风,也就歇了心思,另想办法。 徐宝得知其他大队来借水的消息时,心里也很无奈。红旗社的人都知道那条溪流是从雪山融化下来的水,天气已经干旱了近三个月,那座雪山上的雪都化没了,她用灵泉引添了半个月的溪水,已经耗尽空间大半池水。剩余的灵泉不足以造成溪流,她也没办法解决这场闻名于世的大灾难。 其他大队的人没办法只能补种,四处挖水井打水救急。 可干旱依旧持续,虽然之后的几个月,零星下过几次小雨,但灾情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地面的裂痕越来越大,无论怎么挑水浇地都没用。 七月,原本该是小麦收货的季节,很多补种的大队却零零散散,总共收获不到一千斤的麦子,这可怎么活啊 与其他大队几乎颗粒无收的惨状相比,第五大队的庄稼作物长势格外得好,熟的也比往年快了好几日,才刚到七月初,背后山就金黄黄的一片,看着队上的社员们心里格外舒坦。 农民辛苦大半年图个啥,还不是指望地里收成好,好让来年饿不了肚子。瞧瞧周遭几个大队,就因为当初有水时抱着侥幸偷懒的心态没挖水塘蓄水,结果现在连公粮都交不上,更别提让社员们吃饭了。 一时整个第五大队斗志盎然,刚到七月,听见山里的布谷鸟儿,不停地“布谷布谷”的叫着,这代表麦子成熟了,可以开镰收割了。 不用李建国开收秋动员大会,社员们通通一大早就爬起来,到村委会农具部领取镰刀、连枷、杈爬、大扫帚、木杨掀等等农具,开始上山收割。 这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了,全村除了老得不能动的,生病的,五岁以下的小孩,全都得上山割麦。 这是跟老天爷抢饭吃,要不及时把麦子割了,到时候下两场雨,麦子被风吹倒,麦穗被雨水冲刷不见踪迹,那才没地方哭去 因为是第一天开镰,大家都干劲十足,听李建国说了简单的一番动员话后,大人就去上山割麦干活,小孩儿就去村子一块很大的露天大坝,用扫帚打扫卫生,以便割好的麦子从山上运输下来后,把麦子分摊到大坝晒透,好打麦子。 徐宝原本是打算上山割麦子的,割麦子是个体力活儿,不但要一直要弯着腰快速割麦,割完还得一把把的捆好,放满一背篓,自己背下山去。 累不说,还热的要命,一上一下的爬山,体力还透支的厉害,这活儿就属于重活儿,是高工分的活儿 经过四个月的勤奋干活,徐宝的积分已经累积到了三百分,兑换了扩大空间三十个平方,增种了许多小麦和玉米。 虽说有灵泉的资助,空间里的庄稼收成都不错,一月能收好几十斤的玉米和麦子,但她总觉得不够吃,需要扩大更多的土地,除了种庄稼蔬菜,她还想种些果树,就算自己吃不了,也可去黑市换点钱花啊 方如凤就不这么想了,割麦子一天到黑都要在太阳底下干,累就不提了,到时候把自家女儿那娇嫩白净的脸蛋晒黑了可怎么好,根本不问问徐宝的意见,就主动跟李建国一提,把她派去了卖场,做那最轻省的打扫活儿。 这还不算,方如凤还找了一只草帽戴在她头上,一块花布,把她的脸,除了眼睛都捂的严严实实的,大夏天的,非让她穿长衣长裤,脖子露出来的部位,还给她缠了一张汗巾,再三叮嘱她脸不能对着阳光,汗巾不能扯下来,不然脸晒伤了,吃再好的东西都补救不回来 徐宝无可奈何的点头应下,瞧着她离去,和强子几个拎抢扫帚走去麦场。 打麦场子设在小河外边,靠近村尾的一块大坝,有七八亩地儿,以前是沙石贫瘠地儿,庄稼作物长得不好,一年收成不到几十斤,大队就让人把这块地平了,除了每年在这儿打麦子打稻谷晒玉米外,平时上头有慰问乡农演出,看露天电影啥的,都在这里。 这会儿大坝上人头攒动,大半都是十二三岁以下的孩子,十四岁以上的孩子,算是半个大人了,得去山上割麦子。 徐宝带着强子几个往大坝上走,远远瞧见场地边上站了一排排不到五岁的小娃娃,男娃儿女娃儿都有,全都脱了鞋子,在一旁追逐打闹。而在中间部位的场地上,五岁以上的孩子们正拿着高粱杆儿做的扫帚,往外清扫沙石,一股股的灰土被扫起来,别提多呛人了。 瞧见他们五人走过来,场子正中间,一个穿了很多补丁,衣服又破又旧的一个十岁男娃儿愣了愣,紧接着停下手里的活儿,跟左右几个孩子说了些什么。 那几个孩子就露出一抹坏笑,就着手里的扫帚,改变清扫的方向,一阵灰土沙石,呼呼呼使劲儿的朝徐宝他们这边扫过来,强子几个立马吃了一大口灰土,呸呸的赶紧捂住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8 “徐二狗你找死”刚子是个爆脾气, 二话不说就冲过去一把推到那个穿破旧衣裳的男孩儿, 骑在他身上,捏起小拳头照着他的脸比划了几下“多少天儿没收拾你了,皮子痒痒了是不是敢往我身上扫灰土,欠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二狗是隔壁老徐家, 徐燕二叔的大儿子,年纪和刚子一样, 都是十岁,又同在一个学校一个班, 因着上辈人的恩怨,两人打小不对付, 经常打成一堆,周遭人都习惯了。 不过徐二狗会来事儿,总会用战斗阶级思想,划分贫富界限, 拉取属于自己贫困阶级的小同志,对付富户阶级的刚子。 刚子有强子、墩子两个堂兄弟帮忙,又从小和徐二狗打架打惯了, 练了一个好身手,压根儿不屑耍那些小孩子家家的手段。仗着自己比徐二狗壮实, 经常一个人就能收拾徐二狗他们好几人。 这会儿眼见同志被人欺负, 二狗的粉丝一拥而上, 却被强子和墩子拦着。 领头有个戴着红领巾做汗巾用的小姑娘,义愤填膺的指着他们道“强子同学、墩子同学作为时刻准备着, 为ng产dang主义事业而奋斗的少先队员们,我们该团结友爱,和谐发展,共同为国家添砖盖瓦你们怎么能打架呢打架是不对地” 强子嗤笑一声,没说话,目光满是嘲讽,无声胜有声。 倒是聪明绝顶,最近嘴像喝了百草枯,毒的一批的墩子,懒洋洋的开启嘲讽模式“我刚子哥就打人咋滴,你不服气啊要不你告诉家长去,让他们过来打我哥,我二叔二婶儿加我爷奶,还有我们全家又跟他们一起打。这样你就满意了” 没等那姑娘回答,他画风一变,鼻子里哼了一声道“ 牛二妞儿,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有。你若真这么做了,你就是挑拨离间,搞分裂到时候公社蔡书记他们过来,我头一个就举报你,让他们把你关进牛棚里,天天吃草,我看你还能活几年” 这话或许有夸大的成分,可那时代的批dou两字,等于被公安局同志抓住,即便没犯什么事儿,也像是用刀一样刻了烙印,光听着就让人心头发憷。 而解放初期,那些有钱的地主,没少被送进牛棚子里关着,不是在里面染病去世,就是受到虐待,经常没吃没喝关上好几年,放出来时一把皮包骨,活不上两年就去了。 牛二妞就算明白墩子瞎咧咧,到底只是个孩子,当即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再说一句话。 她都算胆大的了,其他孩子胆子也大不到哪里去。有不死心的孩子想去帮徐二狗的忙,刚踏出一只脚,就被拦住他们的强子,学着孙悟空生气的样子,龇牙咧嘴的嗤了一下,表情要多凶就有多凶,那孩子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有动作。 整个场子一时之间,只剩下徐二狗和刚子对打的叫骂痛呼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不多说的玲子,一直站在刚子一米开外的地方,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紧盯他俩的动静,瞅着机会就小跑过去,啪叽往徐二狗脸上甩一巴掌,或者伸腿使个绊儿后,又快速的跑回强子身后躲着,等看见刚子似乎要吃亏,又迈着小碎步过去阴人。 等到老徐家大人赶过来时,徐二狗已经被打成猪脸,刚子除了脸上有几道划伤,其他地方倒没有任何伤痕。 老徐家来的人是徐老婆子,瞧见自家重孙子被打成猪样,气的老脸通红,不分清红皂白就轮着胳膊要过去打刚子。 徐宝挡在刚子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徐婆婆,你这是干啥小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你一个老婆婆掺和进去可不大好。你打了刚子,我作为他的姑姑,少不了要替他出头。到时候把您打了,你一个撒泼打滚,讹上咱家,要我爹娘给您养老送终可不好” 这会儿已经有几个人把割好的麦子背到麦场里,把成捆的麦子分摊在地上晒一晒,听着旁边两个孩子打得热闹,皆存了看热闹的心,手上的活儿就慢了几分。 听见徐宝一口一个婆婆,却不叫徐老婆子奶奶,还拿养老送终的话刮刺这老太太当年偏心,闹得母子反目,两家成仇的事儿,都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有那家里情况和徐家一样,被老太太偏心弄成仇家的婶子,甚至还帮着徐宝说“徐大婶儿,宝儿说得对,这孩子家家的打闹,让孩子们自己处理就好,大人可不能掺和。不然到时候传出以大欺小的名声,大贵还要不要娶媳妇儿了。” 大贵是徐老太太的小孙子,今年有二十岁了,按照大兴村男人十八岁成年就开始谈情说亲的习俗,徐大贵早该相亲或者谈恋爱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因为老徐家穷,儿孙都不是勤快的人,婆媳都不是省油的灯,一般的姑娘根本不愿意嫁进他们家里去,也就相了两年还没动静。 徐老太太听完那人的话,心那个气啊原本她就看方如凤不顺眼,因为方如凤不但唆使着她的大儿子跟她分家离了心,当年他们几乎净身出户分家出去后,不仅没饿死,反而日子越过越好,整日在村里炫耀,衬得老徐家越发穷困落魄,却不想着拉他们一把。 徐老太太心里那个窝火儿,这么多年来闹腾了无数次,人家压根不把她当回事儿,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发泄一下,她怎能咽下这口气儿 当即一叉腰,各种污言秽语不要钱的往外骂,听得徐宝直皱眉头,拦住爆脾气的刚子,对他摇头,“不管她再怎么骂,在名义上始终是你们的太奶奶,我们做小辈的要和她计较,少不了要被人说闲话。” “可她骂得也太难听了什么娼妇,没屁眼儿,全家死绝,她不也是徐家的人”刚子不服气,眼里冒着怨恨的凶光,死死盯着徐老太太,咬牙切齿道“这死老婆,以前没啥在咱家折腾,活着就是祸害,咋不去死呢” 徐宝被他说得话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对她有诸多怨恨,可想让她死的这种想法要不得。这世道极品太多,你成长的路上多多少少都会遇到,如果你都厌恶,想让她们死,到时候一时冲动做了坏事,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她也太讨厌了”刚子小声嘟嚷。 “我知道,我也遇到过。”徐宝笑了笑,“遇上自己讨厌的人,我的作法是不理她们,不关心她们,让她们瞎折腾,让她们自己作,到时候自有人收拾她们。如果她们实在做得过分,我忍不住,就会出手小小的教训她们。但前提是不违法,不犯罪,一出手就拿住她们的七寸,叫她们再也不敢招惹你” 徐宝说着,在刚子懵懂的眼神下,用自己沾满灰土的手,背着众人往自己脸上狠狠一摁,一道清晰的指印就出现在她干净的脸蛋上,她冲刚子笑了笑,扭头冲进徐老婆子的怀里。 徐老婆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要推开徐宝,却死活推不动,气急败坏之下,轮起手臂就要打她。徐宝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尖叫一声,而后华丽丽的晕在她的脚下。 小机灵鬼墩子立马大声哭喊“打人啦救命啊徐婆子把我姑打死了快救人啊” 徐老婆子和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不是刚动手么,咋就晕了 可徐宝晕倒是事实,瞧着又不像是假装的,那脸上有个巴掌印呢,大家也没看清徐老婆子究竟打没打,反正强子和玲子在徐宝旁边哭得稀里哗啦,墩子喊完这声儿,又跑去山上通知徐家人。 不多时,徐宝一大家子,和一众看热闹,并来主持公道的李建国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方如凤走在最前头,先跑去看被刚子强子合力抬去一棵阴凉树下的徐宝,心肝肉的哭喊一堆,而后气势汹汹的冲到徐老太太面前,“好黑心的死老婆子当初你怎么对我们两口子,我就不提了。现在是麦收的时候,我好好的闺女儿在麦场子干活儿,我们一家老小,连带着我才四个月大的孙女儿都被她娘背在背上,跟着她娘晒着日头干活儿。你倒好仗着自己年老,就倚老卖老偷懒不干活儿,跑来这儿欺负我闺女当我方如凤是软柿子不成以前我看在你是老徐生娘的份上不和你斤斤计较,没想到惯得你变本加厉居然敢对我闺女动手今天我就算披上不孝的名声,我也要替我宝儿出气” 在场所有人都没吭声,谁都知道当年老徐家分家变仇人之事。 当年老徐家两个儿子,大房勤奋肯干,地里的活儿几乎都包揽了,二房好吃懒做,哄得老两口子欢心,就在家里等吃等喝。 日子一久,大房两口子自然不满,吵吵闹闹几次,二房两口子死性不改,徐老太太又一直偏袒着二房,啥好吃好喝的都朝二房送,转身却给大房吃糠咽菜,活像后妈一样,可不就闹得分家,最后分成仇人。 方如凤为人是极品奇葩了点,但只是在对徐宝上的事儿奇葩,其他都算是好的,至少没短过儿子儿媳妇的吃喝,也没偏袒过谁。见人三分笑,在村里还算和气,人缘不错。 大家都知道徐宝是她的心头肉,那是搁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么多年来从未打骂凶过她。 自家宝贝多年的女儿被死对头婆婆给打了,方如凤有多生气,大家都感同身受,要真打起来,村里人都不觉得有啥不妥。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呢,何况是人。面对这样的极品恶婆婆,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怎么对得住自个儿。 插入书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19 徐老婆子向来不是个省油灯, 瞧着方如凤气红了眼睛, 似乎要动真格的了。眼珠子一转,看向站在人群的老徐,一下哭嚎起来,“老大啊你是我十月怀胎, 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啊我就算做得再不对,我好歹是你的老子娘你咋能有了媳妇忘了娘, 任由你媳妇儿骑在我头上欺负我,就不怕遭天谴吗” 她这一哭, 有那当娘当婆婆的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七嘴八舌的说起老徐, “有荣啊,俗话说得好,这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娘再怎么不对, 她好歹生你、养育你这么多年。不就教训个丫头片子,当奶的训训又咋拉,这谁家的长辈不训孩子的, 值当吵吵闹闹” “丫头咋拉,你们不是丫头片子长大的你们小时候, 你们奶咋没把你们打死呢由得你们在这站着不腰疼, 尽说风凉话”老徐嘴巴嗫嚅了几下, 还没说话,却被气笑了的老三媳妇李红艳抢了话头。 原本李红艳就因为生了个女儿, 心里头有疙瘩,一面恨自己肚皮不争气儿,一面怨婆婆不会来事儿。明明天儿这么热,婆婆不想着给她换个轻省活计,只想着她那个宝贝闺女。 徐宝被打,她心里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可真看见徐宝昏迷不醒时,李红艳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抠了自己的红糖鸡蛋水,每日分一碗给她的情景。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李红艳从前不喜欢徐宝,在红糖鸡蛋以及徐宝各种真心对待她的情况下,李红艳又不是死人,当然颇为感动的,把徐宝当成家人来看。 一看自家人被欺负,旁边的几个死老太婆还说话这么可恶,李红艳就憋不住,说出去的话那叫一个戳人心窝,“你们自己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就把别人的闺女当跟草你们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条贱命,除了吃糠咽馍,就跟骡子一样劳碌死的命我家小姑是你们这些老太婆能比的吗她生来就是富贵命,就该吃好的喝好的,被人疼一辈子我娘愿意疼她宠她,那是咱家有钱有实力,你们别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不嫌丢人” “嘿,万全媳妇儿,你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 这时代的女人大多都苦命,没出嫁之前被娘家嫌弃是闺女,整日打打骂骂不敢还手,还得干重活儿,却吃不到一顿饱饭吃。 嫁人后又是人家的媳妇儿,除了肩负生孩子传宗接代的重任,每日还得在家里家外的忙活,伺候公婆孩子和自家那口子,连轱辘似得,没个停歇的时候。 就这你还不能喊累,因为公公婆婆觉得这是你生为媳妇儿应该做的,男人还觉得,娶你就是为了生孩子做家务农活儿,外加白睡的窑姐儿用得,不然娶你干嘛,浪费家里的粮食吗 而这些女人根本无力反抗,她们没接受过高等的教育,没出过村子,没见过那些广阔山河。也没有手机网络,接受那新的思想。她们一直处在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女人就该伺候公婆男人的旧思想洗脑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那些眼泪憋屈委屈通通积压在心里,等到多年熬成婆,终于不用再看婆婆的脸色,就可劲儿的折腾媳妇儿出自己当年受得气,而媳妇儿又重复她们当年走得路,从此形成恶循环。 这会儿听了李红艳的话,村子里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婶儿老太太们,那个恼羞成怒哟,围着李红艳,激动得叽里呱啦说着她的不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大媳妇儿冯春红、老二媳妇儿田金花,虽然都有各自的脾性小九九,时不时要在徐家闹腾两下,但都是冲着婆婆偏心徐宝的事儿,妯娌之间是鲜少发生矛盾。 一看三弟妹被人集体围骂,甚至有那脾气大的大妈,推搡了李红艳一下。李红艳身子没稳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背上睡得正香得小女儿瞬间被晃醒,扯着嗓子哇哇大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冯春红看得七窍生烟,二话不说走过去,狠狠一巴掌甩在那个女人脸上,大骂“遭瘟的死八婆敢欺负我弟妹,当我徐家没人了是不是” “你才死八婆,你全家都是八婆我就打她了咋地谁叫她嘴巴贱瞎咧咧”那女人不服气,大吼一通,反手又和冯春红撕了起来。 田金花见大嫂跟人打起来了,想走过去劝架,却被旁边几个女人使脚绊子绊倒在地,心头也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那帮女人撕了起来。强子几个看自己娘被欺负,二话不说也参战进去。 其他孩子看他们都上了,也掺和了进去,混战之中,也不知道谁打着了谁,反正不管挨了谁得打,只要打身边的人总不没错。 瞬时整个大坝打成一片,李建国是怎么喊怎么劝都没用,慌忙之间还吃了几个小拳拳,疼得龇牙咧嘴的站在一边。无可奈何的叫人把在山上干活的男人们喊下山来,各找各妈,各领各媳妇儿孩子回家去。 等到男人们到达战场时,女人孩子们已经打得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头发散了,衣服破了,脸蛋花了,眼睛肿了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能参战。 这是女人和孩子们的战争,她们打打闹闹,可以说成女人小心眼儿,小孩子闹着玩,公社那头不会管。 若他们参战进去,那就变成大型斗殴,那是要扣工分粮食的 现在周遭的村庄都没收到几斤粮食,只有他们第五大队有,并且还是大丰收。眼瞅着麦子就要入仓,这关头为了点小事打起来,被公社扣了粮食,那实在太不值当了 于是所有男人眼巴巴的在大坝边缘站在,不停地呼喊自己的老娘媳妇儿孩子们撤退,却收效甚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人们心思多,矛盾也多,今天正好有机会浑水摸鱼,收拾收拾往年得罪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还没打够,怎能半途而废呢。 那边打得火热,方如凤也和徐老婆子撕了起来,徐老婆子今年虽然有七十岁了,可乡下的老人家一直在地里干活儿,身体十分建壮,和五十岁的方如凤打起架来,虎虎生威,丝毫没占下风。 徐有荣想去劝架,却被视自己为仇人的二弟徐光荣拉住,不由分说的给他一拳,鼻血都打出来了 顾万成三个儿子见自己老爹被二叔打,赶紧上前帮忙,徐光荣的两儿三女过来帮手,这边又是一场混战。 “姑,你还装啊。”墩子坐在桉树下,瞧着大坝那边打成一堆,对还躺在地上的徐宝说“都打成那样儿,可怎么收场哟。你这打脸教材,也教得太失败了” 徐宝慢悠悠的爬起身,脸上说不出的尴尬,“我就想装晕,让我娘好好教训那老婆子一顿,叫她记住咱家不是好惹得,好让刚子不要怨恨在心,不走上歪路。哪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啊” “过犹不及,实乃操作失误,人生又添一次败笔。”墩子点点头,表示理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徐宝摊手,“凉拌呗。” 嘴上这么说,徐宝却知道,有了这次事件,他们家必然被全村人拉进黑名单,毕竟这场斗殴事件,他们家是始作俑者。要想让村里人解除对他们家的怨恨误会,除非 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徐宝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欢乐的往大坝跑去,进行参战。 反正事已至此,说再多都没用,既然她已经想到办法补救,不如趁此机会狠狠收拾老徐家一家子,让他们以后也不敢在自家面前作妖 这场混战,最终以徐宝一家人取得全面胜利,他们一家子平时吃得比较好,身子比一般的人家结实,又团结一心,谁扑上来就灭谁,打起架来,凶得连他们自己害怕。 老徐家一家子本就吃穿不饱,力气不大,打起架来怂怂哒。徐老婆子便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都被彪悍的方如凤撕烂了,话都说不出来,躺在地上直喘气儿。 徐光荣更惨,直接被他哥和他三个大侄子摁在土地里,拳打脚踢的没有一有一处好皮子,被打成猪头脸,打得连他亲妈都认不得。 事后李建国气急败坏的把两家人训了一番,然后象征性的扣了两家人一个月的扣分,重点处罚了引起事端的徐老婆子和徐二狗两祖孙。罚他们怄半年的肥搁着,如果怄得不够冬种,他们老徐家就再扣一月工分,直到他们怄够为止 那怄肥儿的活儿又累又臭,除了每天要到养猪养牛的圈里掏猪屎牛粪,还得每天割草合着人的排泄物啥的一起在粪坑里怄着。 等怄上两三天,臭得要命的时候,又得挖许多蚯蚓进去,让它们吃肥拉屎,蚯蚓屎就会让怄肥更加肥沃,浇在土地里,庄稼会长得更好。 可村里成千上万亩地儿,要怄这么多地儿的肥料,这是要累死人啊 且不管徐老婆子太孙俩如何绝望,徐家一家子回到家里后,方如凤关上门,搂着徐宝又是心肝肉的叫一通,听得老徐到嘴要呵斥徐宝的话,变成了,“你奶到底有没有打你。” 徐宝刚想承认没打,就听墩子昂着头,响亮的回答“打了打得可重了” 老徐虽然和老院分了家,可心里还是向着老娘着的,这点就从每年逢年过节,背着方如凤给老院送吃喝和钱儿的事就能看出来。 墩子知道他爷的心思,生怕他姑承认没打,平白招他爷打骂,心生怨恨,不等徐宝开口,就死死咬住徐老婆子打了她的事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0 “是吗”老徐有些狐疑, 但没往心里去, 问了徐宝几句疼不疼之类的话,就回屋子里郁闷去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互相检查了一番,除了有些掐伤抓伤, 别的大伤痕却是没有,方如凤拿来专门治外伤的红药水儿, 给大家都擦了擦,便让大家回屋, 该洗的洗,该睡得睡。 第二天早上, 一家子还没起床,却被一阵香甜的味道香醒。 吃货刚子率先起床,连衣裳都没穿,就穿个裤衩寻着香味到了堂屋。看见桌上摆了十几个大碗, 每个碗里都有一个白生生流黄的鸡蛋,漂在热气腾腾的喷香红糖水里,顿时喜得蹭蹭跑回屋大喊“爹、娘快起来今天有红糖鸡蛋吃” 田金花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红肿眼睛, 打了哈欠说他,“大清早做啥白日梦呢, 咱啥时候吃过红糖鸡蛋水, 那都是给你姑吃的” 话音刚落, 就听见堂屋传来大嫂那惊喜到变了声气儿的小小欢呼声,田金花一愣, 闻着鼻子里比往常徐宝吃糖水鸡蛋时,浓郁十倍以上的鸡蛋红糖香味,当下瞪大了眼睛,头不梳脸不洗,衣裳随便一套,就往堂屋里冲。 那里,全家老小都端着一碗红糖鸡蛋吃得正欢,瞧见她进来,方如凤把一碗红糖鸡蛋水递到她手里,神情前所未有的柔和“吃吧,老二家的。刚冲的,热乎着呢。” 田金花呆呆的接过碗,有点不敢相信平时总是对她色厉内荏的婆婆,今天居然这么温柔,没像往常一样给她脸色看,还把她嫁进徐家一直心心念念,却一直没上的红糖鸡蛋水递给她。 心里一时复杂不已,有些奇怪,有些疑惑,又有些怀疑,偏头看两个妯娌,都带着忐忑的神情吃着红糖鸡蛋。 感觉到她的目光,三人对视一眼,无声的笑了笑,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意思,婆婆今天突然这么好,别又想做什么幺蛾子吧 “好吃吗”待众人吃完,一直沉默的方如凤突然问了句。 大家知道她有事要说,都应了声好吃,一同把碗放在桌子上,规矩的坐着,等着她开口。 “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们。”方如凤笑了笑,笑容是无比的无奈苍凉。 她环视众人一圈,瞧着儿子媳妇儿、孙子孙女儿脸上都挂了彩,心里有些难受的开口“老大、老二、老三家的,往年我疏忽了你们,对你们不好,委屈你们了,实在对不住。” 冯春红最会说话,听着婆婆认错,心里诧异之时,连忙拍马屁,“哪的话,娘对我们可好了。别人家吃穿不饱,婆婆还会苛待折腾死媳妇儿。咱们不但能吃饱饭,婆婆还让咱们做足月子,也不折腾我们当媳妇儿的。有您这么好的婆婆,是我当媳妇儿的福气” 田金花和李红艳嘴角一同抽了抽,虽然她说得是事实,但听在她们的耳朵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如凤看了冯春红一眼,神情一言难尽。叹了口气,她也不拐弯抹角,直入正题“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从昨儿你们为宝儿的出头的事儿我就看出来了。这么些年来,是我亏待、对不住你们,所以昨儿我想了一夜,和你们爹商讨了一晚上,决定让你们分家。” 众人吃了一惊,顾万成率先发话“娘,你咋会这么想,我们从未想过分家啊咱们是一家人,干活儿吃住都在一块儿,甭提多热闹了,您咋会想着把我们分家出去呢。” “就是啊我们都习惯住在一起了,您让我们分家,我们哪对的起你们老人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他人纷纷点头,这时代讲究儿孙满堂,如果不是家里不和睦,或者孩子太多地方不够住,一般人家都不会分家。 虽然人多口杂,住在一起是非众多,可却能相互帮助,有事一起担当。在家境和睦的情况下,很多人家是不愿意分家的。 “行了,等我把话说完。”方如凤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让他们打住,自己继续道“这件事儿,其实从你们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娃开始,我就有了这个想法。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们的太奶,死活不分家,偏心眼招你们心生怨恨妒忌。所以昨夜我想了一宿,还是觉得分家好。” 说到这儿,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和你爹都想好了,家里所有物件儿分成四份,你们仨一人一份,我和你们爹一份,宝儿跟着我们。工分和粮食以后单独算,我会去找大队会计给你们分开记。以后你们干多少活儿,就吃多少粮食,每年孝敬点粮食和钱儿给我们老两口就成。至于我手头里的钱,我实话告诉你们,当初我们分家时就没有一分钱在手,因为你们太奶根本就没给过我们一个子儿这么多年我虽然攒了点,但统共只有十来块,分给你们仨一人两块钱。至于其他的大钱儿,那不是我的是宝儿的。宝儿不是我亲生女儿,这钱是人家亲妈给她的抚养费,我没权瞎用,你们也别指望要到一分钱。” 此话一出,堂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徐宝不是方如凤的亲生女儿,方如凤瞒着不让说,当年她亲生女儿死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也都不知晓。 那时候方如凤在坐月子,谁没事儿去人家月母子的屋里看小孩儿呢。等到三天后换成了已经满月的徐宝,那些跟方如凤交好的妇人来探望她和孩子,看到大一圈的徐宝,还只当孩子一天一变,方如凤奶水好,娃才会长得壮,也没起疑。 这么多年来,大家只知道方如凤有个好妹子,十四年前去了北京进厂,从此以后每月寄很多大钱儿给她用,徐家日子也渐渐变好,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呢。 墩子想通其中的关键,头一个发问“所以,方如兰姨奶奶是姑姑的亲妈吗” 方如凤轻轻的点点头,转头眼泪婆娑的望着徐宝哭“宝啊,是娘对不住你其实你六岁的时候,你妈妈写了一封信,让我把你带去北京来着。我舍不得你,自私的跟你妈妈说,你恨她,不想去北京,还不让她来见你。你妈妈伤了心,这么多年只有寄钱给你,依言没来看过你。昨儿瞧见你晕倒,我心里难受的要命,想着你要真醒不过来,你妈妈却没见上你最后一面,我就成千古罪人,一辈子内疚自责死啊娘知道自己做得太过,也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一辈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其他都不重要了。娘把钱都给你,昨儿晚上又让李队长帮忙写了一封信,邮寄去了北京。到时候你妈妈来接你,你就跟着她走吧,不要怨娘让你们娘俩分隔多年,让你在乡下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徐宝万没想到,原身竟然还有如此坎坷的身世,更没想到一向疼爱原身的方如凤,竟然作出如此自私的事 虽然当年方如兰未婚生子,得知一同怀孕,却小她一个月份的姐姐方如凤没了女儿,想着自己偷偷摸摸生孩子的事儿要是被人发现,到时候各种谣言满天飞,她肯定没脸儿在村子里继续生活。就把刚满月的女儿抱给方如凤养,后来在北京立住脚,又想把女儿要回去的事儿很奇葩。 可方如凤把原身当成亲生女儿疼爱了六年,如何舍得把她送走。待回绝了方如兰后,方如凤或许是觉得亏欠了原身徐宝,加倍的对原身好,这才养成了原身好吃懒做的毛病。 不过到底方如凤是真心对原身好,这么多年来,虽然没给原身城里人那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在吃穿上面从未亏待过她。 瞧着方如凤哭得伤心,徐宝走到她的身边,轻轻的用手背擦拭她脸上的眼泪,道“娘,别哭了,我不恨您,真的不恨您。这么多年来,您一直对我掏心掏肺的好,我又不是木头人,我当然感受得到您是真心疼我的。您永远都是我亲最爱的娘,我不会去北京,至少暂时不会。我还要考上高中,找份好工作,分套房子,接您去城里享福呢,你可不要赶我走呀。” 她不知道原身是怎么想的,至少在她眼里,养育恩大于生育恩。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自己好,她心里当然清楚。虽说跟着亲妈在北京可能会有更大的发展,可在饥荒,还有即将到来的破四旧、十年大动荡,北京并不安全。 相反,她呆在乡下,种种地,做做活儿,头顶贫农的帽子,她还能安稳的渡过那些动荡的岁月。就算以后如言考上高中去城里上班,有方凤和徐家一大家子做依靠,遇上什么事儿,她也不用怕,有个商量的人多好。 方如凤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眼眶里的泪水如泉喷涌,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放声大哭。 心里隐藏着多年难以启齿的秘密,原本以为女儿知道会恨她,从此弃她离去。万没想到女儿根本不怨她,还说要自己上班分房接她去城里享福。这样贴心,这样好的女儿,她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得来的啊她一定会好好的疼她爱她一辈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1_ 麦场打完架后, 众人就算心有诸多怨恨, 身上都带着伤,可秋收是大事儿,容不得拖延。便一同暂时放下各家恩怨,先把麦子收完再说。 一时第五大队忙得热火朝天, 麦子收完后,第五大队的稻谷眼瞅着也泛黄可以收了。 往年第五大队的稻谷向来要到八月中才熟, 今年却不知道咋回事儿,提早了近一个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建国站在村头, 瞧着村外的水田大片大片的金黄,风一吹就跟黄金地毯一样随风飘动, 惹人喜爱,琢磨了一会儿,让全队社员休息了一天,继续开镰割稻。 社员们本因为麦收, 累的昏天暗地,骨头都散架似的,连吃饭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每天干完活儿就往床上一躺,啥事儿都不想做。 现在忽然要连着收稻谷, 收完还得种一茬冬麦和晚玉米, 整个生产大队哀嚎一片, 但谁都不敢耽误干活儿。 秋收是大事儿,只要把粮食收下来入仓, 上交公粮后,剩下的粮食就是大家一年的口粮。一想到即将有饱饭吃,大家也不觉得累了,精神抖擞的拿上镰刀,下地就开干 之后十来天,整个生产大队都忙得脚不沾地,好些人累脱了皮,再就是天气太热,很多人吃不消中了暑,依旧咬着头皮继续干活儿。 等稻谷收割完,在大坝脱粒晒干后,合着麦子一起入了仓,秋收才算结束。 李建国见全队人累得不轻,就让大家歇个三四天,等大家都休息好了,有力气了,再继续下地忙活冬种。自己则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打听今年交公粮的情况。 由于整个榨鼓市,乃至整个川南、川北地区都受到干旱天灾的影响,今年很多地区都颗粒无收,没有什么粮食,自然上交公粮就成问题。 李建国时常游走县城,对国家时时信息比较注意,经常买报纸关心国家最新动态。早在去年,他从报纸就得知北方旱灾,农民都快饿死了,公粮交不上,国家就南粮北调,派救济粮下来分给受灾地区。 李建国长了一个心眼儿,不像往年一样,晒完麦子稻谷就把要交的公粮装好,直接抬去公社,让公社集体交粮。今年他打算先去打探一番,看看是不是如报纸上所说,受灾地区不用交公家粮食,再做决定。 大队的人并不关心李建国去干啥,反正公社和县城时常开会,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儿就爱骑着他的大红旗到处转悠。大家伙儿睡了一上午,便神清气爽的东家串门,西家唠嗑,悠闲自在的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万没想到,吃过午饭,大家悠悠地往家里走,正准备睡个下午觉的时候,好好的天儿,突然飘来一朵朵厚厚的乌云,夹杂狂风阵阵,雷火闪电,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 大家伙儿被雷电震的心口发颤,却都没有回家,反倒不约而同地往粮仓跑。 粮食就是大家的命根子,虽然每年秋收之时,粮仓都会被村里人加固,避免下大雨时,雨水漏雨或是大风把墙吹倒,粮食洗白。 但在隔壁几个大队都没有粮食的情况下,他们下意识地想护住自己大队的粮食,一粒麦子都不能少 等大家跑到粮仓时,那里已经有站了不少人,正在大队刘支书的带领下,搬来无数的长形木头抵住仓墙。大家二话不说,赶紧过去帮忙,除了要加固墙,还得拿稻草把屋顶重新加固修葺,粮仓后面的排水沟也得挖通,避免雨水太多聚集成洪,冲垮粮仓。 一时之间众人忙活不已,待雨点下来之前,大家已经把粮仓加固完毕,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徐宝坐在堂屋里,一边帮方如凤纳鞋底,一边瞧着外面瓢泼大雨下个不停,电闪雷鸣跟炮仗一样,光听着声儿就得抖三抖,便不由自主的靠紧了方如凤。 方如凤知道她打小就怕打雷,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扭头有声儿没声的跟冯春红说“得亏咱们大队上的人不怕累,一气儿把谷子收了。若不然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风,把那苗苗吹倒,那谷粒肯定会被雨水冲走。” 冯春红在给强子、墩子兄弟俩疯玩过后有破洞的衣裳打补丁,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娘说得是,也就咱大队运气好,不但有水灌庄稼,今年的麦子谷子收成都特别好,谷子还赶时候,提早一个月成熟,也太稀罕了。” 她旁边坐着李红艳,正拿着一块小石头,给四个月大的女儿小花磨手指甲,听了她俩的话,李红艳头也不抬道,“可不稀罕,秧苗稻谷成熟的事儿,往年从没发生过,大队上的人都说咱们第五大队有神仙保佑,这才让稻谷提前成熟,避开今天这场大爆雨呢。我看是小姑带来的福气,她不是梦到过神仙送肉么。别的地儿都没水干旱,没有粮食可收。可咱生产队不仅有水,还提早收粮,肯定是神仙暗中帮咱小姑,不忍心让小姑饿肚子,咱们是沾了小姑的光。” 这话方如凤爱听。自打建国以来,领袖决心扫恶除旧,这些封建迷信,牛鬼蛇神的思想都成了禁忌,谁都不敢说,谁都不敢想。 可传承了几千的封建思想,岂是那么容易从根深蒂固信奉鬼神的人们心中消灭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方如凤就相信她家宝儿就是个有福气的,第五大队能大丰收,就是那个神仙在帮忙。 一时高兴不已,瞧这老三媳妇儿也越发顺眼儿,方如凤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主动伸手过去抱小孙女儿,好让李好艳能腾出手来,摁住小花那不老实的小手儿,小心的给她磨指甲。 李红艳有些受宠若惊,自从在麦场帮着小姑说了话,婆婆第二天给他们分了家,一家子还是住在一起,等各自以后有钱了再搬出去。她就发现婆婆似乎对她了不少,从前对她爱理不理,冷脸相对,到这几天时不时的嘘寒问暖,还帮着带以前从不肯多看一眼的女儿。 李红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只要多帮帮、多巴结小姑,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婆婆听着高兴,就会对她和她的女儿越好,也就学着大嫂,各种彩虹屁不要钱儿的夸。方如凤可不就对她改观了么。 坐在她们身后,也在缝补衣裳的田金花低着头没吭声儿,心里却骂两个妯娌是马屁精,啥事儿都能牵扯在徐宝身上,这么热脸贴冷屁股,还不是冲着徐宝身上那一百多块大钱儿 前几天分家,方如凤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方如兰多年邮寄给她的抚养费,除去日常花销,存下来的一百二十二块大钱儿全交到徐宝手中,让她自己保管,以后方如兰邮寄过来的钱,也由她自己去取。她就发现老大老三家的都变了眼神态度,成日围着徐宝团团转,不就是想编人家的钱儿 田金花自恃清高,又不屑于学两个妯娌拍彩虹屁,时常冷眼在旁边看着,今儿也不想发话。反正她说啥,婆婆都觉得她在放屁,她还不如不说。 家都分了,要不是手头没钱,暂时另起不了房子,不然她早搬出去住,省得看她们这番惺惺作态,恶心死自己。 浑然忘记了,几个月前,她曾对徐宝起了某种不该有的心思,而这个心思,很快就应在徐宝身上。 大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村里人醒来之时,天儿已经放晴。 大家去村子大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村里很多手腕粗的树都被大风刮断了,杂草树枝什么,都被吹倒一片,显然是昨天的暴风雨所致。 所有人心头一紧,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全都跑去粮仓,看看里面的粮食有没有事。 所幸他们昨天加固了粮仓,李建国从公社回来后,又冒雨找了几个力壮的亲戚一夜未眠,冒着雷电暴雨,东挖沟排水,西加固屋顶土墙,总算没让粮仓漏雨,或是积水冲垮粮仓。 瞧见村子里的人都跑过来看粮食,李建国冻得嘴唇泛白,牙齿不住打颤,却还对大家笑了笑道“都放心,粮食没事儿。大家放心去吃早饭,等吃完了,到村委开会,我有事要说” 李建国今年不过三十来岁,当第五大队长却已经快有六七年了。除了因为他是整个大队目前唯一学历最高的高中生以外,还因他本人做事认真负责,诚心为大家着想。 即便平时他有自己的小毛病,也会利用自己大队长的权利,给自家亲戚开个后门小灶啥的,这会儿在彻夜淋雨护住粮仓的面前,这些事儿都不算事儿。 有那年纪大的老太太看着心疼,过去握住李建国的手,一边夸他,一边仔细叮嘱他要喝完姜水去去寒啥的,李建国笑着应下“婶儿莫担心,为民服务是我应该做得,冒雨守个粮食算啥,只要队上社员们需要,我随候随到,绝无怨言” 此话一出引来无数人的夸赞,徐宝听得好笑,今年大队长竞选在即,村里有好几个后生都是初中以上的文化,都挺出色。李建国是怕自己被竞选下去,所以这才故意来这么一出,博得大家的好感吧 毕竟,得人心者,得天下 当下大家敞宽心的吃完早饭,都去村委等着开会。 李建国站在两张并搭的桌子上,先口号语录喊了遍,这才进入正题“由于今年川南、鲁豫、苏北等等地界都遭遇大规模的旱灾,灾情就较为严重。上头一致决定,今年不征收乡农公粮。大食堂就此解散,各家按各自的工分兑换粮食,各自开火去。一会儿散会后,大家就去粮仓,排队拿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2 下头的村民们都楞了楞, 待回味过来李建国在说啥的时候, 都欢呼起来大食堂终于解散了 吃了近两年的大锅饭,虽说这年头的吃食不多,调料也不够,不管是大食堂还是自己家煮, 味儿都差不离,可自己做饭完全不同啊 不但可以想吃啥就做啥, 最重要的是,自家要是想吃点什么好食儿, 终于不用背着村里人,偷偷摸摸的吃了 一时众人激动不已, 开完会就回家拿装粮食的箩筐麻袋啥的,一阵风似得跑到粮仓前排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生产队林会计早已统计好粮仓里的粮食重量,各家各户从去年秋收过后到今年秋收一共挣有多少工分。按照往常规定,五个工分换一斤细粮, 或者五斤粗粮。 由于第五大队是两季麦子,一季稻谷,稻谷成熟后把秧桩挖掉, 这才种粗粮红薯、土豆、玉米、大豆等等耐寒耐旱的作物,等到来年开春前才会收获, 因此这些红薯类的粗粮都是去年存放在粮仓里的存粮, 有些发霉不大新鲜。 即便如此, 大家都不嫌弃,全拿工分换粗粮。这年头填饱肚子都困难, 谁家愿意要细粮。 那细粮好吃倒是真的,可吃上一两个月就没了,那接下来一整年吃啥 大家都不要细粮,粗粮肯定不够分。林会计没办法,问李建国怎么办。 李建国蹲在粮仓外啃自家领得生红薯,眼皮子都不抬地道,“每家每户按五份粗粮搭配一份细粮兑换,谁家要是不乐意,那甭分粮食了,留着工分等救济粮吧。” 今年旱灾特别严重,整个川北地区的地里那点粮食,连公粮都交不上,分到手里的粮食等于没有。 大家都在等救济粮,人家城里人吃的是商品供应粮,每人每月限量供应,原本秋收完就该供粮了,可谁知因为天灾,粮食收不上来,县里的四家粮店关门了好几日,没有开门的迹象。 城里人因为口粮定量的缘故,根本囤不了粮食,粮店关了多久,他们就饿了多久的肚子。 国家真有救济粮,铁定先管着城里人,等乡下人拿到救济粮,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当下大家也不敢有怨言,老实地接受了李建国分粮的规定。 这年头的人都实诚,粮食都被晒的干透,实打实的分量,家家户户按照自己的工分兑换粮食下来,即便是那些懒汉,工分人家少的,那也是大筐小筐,大袋小袋,喜气洋洋的往自己扛。 秋收分粮,永远是乡下人最高兴的时候。辛苦劳作一整年,日盼夜盼,不就盼这个时候。尤其今年别的大队都没粮食可分,他们大队却是大丰收,哪怕工分少的人家,也能勒紧裤腰带吃上一整年,他们能不高兴么。 徐家虽然分了家,可因为之前大家都很勤奋劳动的缘故,分到每房手里的工分不少,兑换的粮食自也挺多,几乎都占据了各自住的小半间屋儿。 瞧着自个屋里堆成小山一样的粮食,徐家上下都高兴的手舞足蹈。不约而同地按照分家时的约定,先装一整麻袋的粮食,交给东屋老两口子做孝敬粮。 方如风两口子屋里的粮食因为徐宝的缘故,方如凤想让她吃精细粮食,精粮就换得比较多,粗粮较少。 瞧着三个儿子儿媳妇儿拎着孝敬粮,一一送进她的屋里。方如凤瞥了一眼他们拎过来的麻袋,老大家最是实诚,一袋近一百斤重的麻袋里,麦子稻谷一样五十斤,没有一点水分。 老三家的工分少点,就麦子稻谷合起来二十斤,外加五十斤左右的红薯土豆大豆啥的粗粮。 而老二家的,只给了十斤细粮,外加三十斤的粗粮。 旁边抽旱烟的老徐见状皱紧眉头,分家之时,他们老两口子没硬性要求三个儿子,每年要交多少孝敬粮。可人家老三家的李红艳是新媳,怀孕生子又坐月子没干什么重活儿得高工分,工分最少都拿了七十斤孝敬粮。老二家两口子一直在干活儿,还有两个半大的小子不上学时帮着干活,却拿了最少的粮食过来。老徐觉得,是时候该找老二谈谈话了。 堂屋里,徐家三大金刚齐齐坐在板凳上,听着他们老爹训话,“我和你们娘想着你们都有自己的儿女,负担重,就没跟着你们将养,只让你们每年交点孝敬粮就成。老大老三我就不说了,老二,不是爹说你,你娘养大你不容易。你都生儿育女了,咋不知道父母恩呢那点粮食,你摸着良心问问,我们两口子能吃几天” 徐万全臊得脸色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因着几个月前田金花给他娘甩脸子,明里暗里刮刺他娘偏心不肯借钱的事儿,他和田金花大吵一通,两人虽躺在一张床上,却已经好几个月没说过话,他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没跟田金花再提离婚的事儿。 没想到她变本加厉,趁他出去遛弯的时候,把粮食交给了爹娘,还拍着胸脯对他说,粮食绝对管够。要不是他爹忍不住说他一顿,只怕他会一直蒙在鼓里。 当下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儿,疾步如风的回到自个儿屋子,一脚踹开门。田金花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块半旧不新的花布,正打算给玲子裁剪一件小衣裳。 看见房门被踹开,田金花吓了一大跳,待看见徐万全的神情,做贼心虚的不敢看他眼睛“孩子她爹,你,怎、怎么了” 徐万全火冒三丈,进屋先看一眼放在床尾靠墙的粮食,发现粮食似乎少了一半,他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再也忍不住,回头想给田金花一巴掌,却发现玲子坐在李红艳的身后,正神情怯怯的看着他,“爹,你很生气吗不要打妈妈好不好,要打,打我吧。我皮实,不怕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着可怜兮兮的女儿,徐万全的怒火瞬间去了一半,僵硬的把手收回来,偏头怒吼在院子里和强子墩子玩五子棋的刚子“徐志刚你给我滚进来把你妹带出去” 刚子玩得正尽兴,被他爹一吼,吓得手一抖,棋子啪的一声落在棋格上,强子立马落一个棋子在旁边,大笑“哈哈,我赢了刚子,愿赌服输,一会儿趴在地上让我当马骑” 这段时间,强子把徐宝送的连环画看了无数遍,每天不是说着各种西游记戏词,就是扮演里面的角色。 最近两天演得是唐僧,老把他屋里的床单披在身上当袈裟,被他爹揍了两顿后。不披袈裟,改骑白马,每天换着法儿折腾他和墩子给他当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瞧着他那得意的神情,刚子脸苦成菊花脸,再回头,瞅着他爹怒气冲冲的神情,知道他娘又作妖了。赶紧把懵懂无知的妹纸从即将变成战场的房间里解救出来,还没喘口气儿呢,就听强子在旁边指挥“肥龙马,趴下为师要回大唐了” 刚子 不带这么欺负胖子的 田金花瞅着自己的挡箭牌被不懂事儿的儿子抱走了,心里又气又不安,双手搅着手里的花布,刚要开口,就见徐万全呯的一下关上房门,回头狠狠甩她一个巴掌,怒道“田金花,你真是看错你了以前你怎么折腾,我都看在孩子的份上一忍再忍。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把我当成傻瓜吗那点粮食,你也好意思拿给我爹娘我就问你,我们屋里昨天粮食还堆成小山,今天就少了一半,你是不是把那一半粮食送你娘家去了” 徐万全是徐家三个儿子中,脾气最好,最温和的儿子,他很少跟人起冲突,也不斤斤计较,更别说跟田金花结婚十多年,骂她打她了。 田金花头一次被他打,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抵不过心里的疼。想着他冷落了自己好几个月,跟他说话爱理不理,还时常把离婚的事儿挂在嘴边,田金花忍不住爆发了,一边哭,一边冲他大吼“是我是把粮食给我娘了咋地徐万全,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一直老实本分干活伺候公婆,我哪点对不起了你我娘家有难,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我想着我娘她们早把工分抵成粮食还债去了,这会儿大家都分的有粮食,只有我娘他们没有。我作为他们的女儿,我拿粮食孝敬他们又怎么了咱们都已经分家了,我的粮食我做主你管我拿给谁” “好好的很有了娘家就忘了婆家是吧”徐万全气的脸色铁青“你兄弟欠债,我不是不管,是根本管不了你娘家没粮食,可以跟我说,我们商量着拿粮食过去就成。可你万全忽视了我的存在,自作主张的都忘记了谁才是这个家里当家的你既然这么能耐,咱们离婚吧。我和孩子就不用你操心了,你爱上谁家当家做主,就上谁家去” 说罢,一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床上粗鲁的拉下来,直往镇上的公安局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3 瞧着徐万全像是动真格的了, 田金花吓得六神无主, 一边挣扎,一边放声哭嚎认错起来“孩子他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离婚, 我不离我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倒贴娘家了你给我次机会, 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可徐万全是铁了心要离婚,不管她如何挣扎哭喊, 一只手使劲的拖着她往外走,惊动了屋里其他人。 “咋了这是。”方如凤听见声音, 走出堂屋,瞧见老二两口子,皱了皱眉头道“瞎嚷嚷啥,多大点事儿, 值得这么鬼哭狼嚎宝儿和小花在屋里睡午觉呢,你们消停点,别把人给我吵醒了。” 田金花见婆婆没有生气, 赶紧把目光转向婆婆,披头散发的求救“娘, 我知道自己错了, 我回头把孝敬粮补给您行不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瞎折腾, 老老实实的过过日子,好好的孝顺您和爹求求您劝劝孩子他爹, 不要赶我走” “你还有脸跟我娘求情你要点脸吧”徐万全听了她的话更生气,手上的力度越发大起来,像拖死猪一样,把她整个人从屋门口拖去院门,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 玲子受不了,挣脱刚子的怀抱,跑过去一把抱住徐万全的大腿,哇哇大哭“爹,娘知道错了,你别赶她走啊娘走了,我和哥哥就是没娘的孩子了,以后谁来疼我们,谁来照顾我们我不想要后娘,我不要被虐待,爹,你行行好,饶过娘这一回吧。我保证以后一定紧盯娘,让她不再倒贴外婆家,不再犯错” 小女儿稚嫩的声音哭得撕心裂肺,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心酸动容。也不知道田金花前世修来的什么福气,生了玲子这么懂事贴心的孩子。只可惜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对玲子太过刻薄,吃穿不饱,动辄打骂,玲子遇上她这样的娘,也实在倒霉。 田金花也想起自己从前对玲子不是打就是骂,跟个后妈一样从未疼过她,她却一直为自己着想。心里是又羞又愧,拉着玲子瘦小的手,放声痛哭“玲子,娘对不起你娘知道错了。以后娘一定加倍对你好,就像你奶对你姑那样,你快求求你爹,让他别赶我走” “行了,别哭了。”方如凤看不过去,走过去拉徐万全,“多大点事儿,说开了不就好了。玲子她娘做得是不对,可她知错了,以后改过自新不就行了。瞧把孩子吓得,你莫不是真要离婚找个女人,跟第四大队陈家那个恶毒女人一样虐待孩子,把孩子逼的反目成仇,你心里过得去” 徐万全眼睛都气红了,被自己娘一拉,顺势收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向她磕了个响头,哽咽着道“娘,是儿子对不住您。您和爹含辛茹苦养育我们弟兄半辈子,临老该到享儿孙福的时候,我却管教媳妇不给力,寒了你们老人家的心。儿子实在太累了,不想继续看她作威作福,既然娘也不同意离婚,那就不离吧。只是这个家,儿子呆不下去了。儿子想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做做,如果没有,儿子也不打算回来,直到找到工作做为止。” 这下田金花傻眼了,她万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如果徐万全不在家里,跑去城里自己上班生活,那和离婚有啥区别不是让她守活寡么 方如凤也不赞同,“现在城里的人都快饿死了,那些厂啊单位啊,很多都关门停工了。你一个小学生文化的乡下农民,到那城里能干啥,甭瞎折腾了。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哪对夫妻不吵吵架,拌拌嘴的。我和你爹吵了大半辈子,要事事计较,那还能有你们三个兔崽子行了别闹腾了,都回屋去吧老二媳妇儿记住你今天说得话儿,你若再敢作妖,别怪我亲自赶你出徐家门” 田金花哪敢说个不字,唯唯诺诺的应下,被玲子扶回了屋里。 一直站在屋檐下没吭声的墩子,却细心的发现,他的二叔,表情有着少见的执着。心中顿时隐隐有个感觉,他二叔这次被伤了心,恐怕真会离开二婶儿他们去城里。到时候刚子堂哥、玲子堂妹可怎么办哟。 这事儿暂且不提,因为秋收后下了大雨的缘故,干旱许久的溪流终于有水了。土地也得以滋润,很多大队开始抓紧时间补种冬粮。 忙完这茬儿,就开始进入农闲时期,许多大队开始走亲窜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借粮。 国家迟迟没发济粮,城里已经有饿死人,并且下乡到处抢粮食的消息传来。 在周遭都没有粮食吃,且很多大队开始煮野菜杂草观音土吃的情况下,作为一个丝毫不受旱灾影响,还大丰收的第五大队,无疑成为众大队眼中的香馍馍,大肥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管有没有亲戚在第五大队,周遭几个大队都打着看亲朋的幌子,成日在人丁兴旺,住宅稍微好点的人家面前转悠,大有要偷要抢粮的迹象。 吓的村里人成日大门紧闭,就算有真的亲朋来拜访,开口就是,“不借不借,我们家没多少粮食” “说啥情面儿,我家有事儿的时候,你们家帮过几回那是我们一家保命的口粮,借给你们,我们吃啥不借不借。” “哟,你是那谁吧我们都有十好几年没见过面儿,你上来就是借粮,多大脸儿快滚” 一幕幕借粮的情景不断上演,且情势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人见借不着粮,直接明目张胆的开抢。 第五大队为了保护自家的粮食,连地都不下,反正农闲,几天不下地也没啥,最多长些杂草,隔几天去锄就行。现下都整日呆在家里,防止那些饿急了的其他大队人,趁他们不在的时候偷粮。 其实若是近亲,真没粮食吃,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借个几斤粮食是可以的。怕就怕亲戚不知足,借了又借,就算你有再多的粮食,你也不能一直养其他人家啊。到那时候,自家的人咋办 所以很多人家打从一开始就和亲戚撕破脸,人都快饿死了,脸值当几个钱儿。任你说破天去,不借就不借 外头人来人往,徐家却冷清。他们一家子在麦场一战打出了名,方如凤向来不是个绵软性子,不管谁踏进她家门,首先举着大棒来一锤 前来借粮的人被锤得满脑壳是包,不管说啥,一开口就被锤,说一字来一锤。等借粮人满世界里只有那虎虎生风的大棒槌时,已经跑得不见踪影,再也不敢来借粮。 有方如凤做保镖,挡住很多要去三个分家的儿子媳妇们那借粮的人,冯春红和李红艳除却自己家嫡亲的娘家人借了一些粮食外,旁得人她们却是不好再借了。 婆家也是人,她们都嫁人成家生儿育女,凡事儿都要替自己的孩子老公着想,若不管不管的倒贴娘家,田金花的下场就是个例子。 那日徐成全和田金花闹离婚无果后,当天下午就离家出走,留了一张纸条给方如凤。说他已经去了城里,每月会按时给刚子、玲子兄妹邮寄生活费,拜托她照看两个孩子,也没说去哪儿。 田金花后悔的哭得昏天暗地,到处求人帮忙找徐万全。方如凤不忍心,就让李建国骑车带她去县城转了一整天,也没找到徐万全一点踪迹。 田金花不死心,觉得徐万全身上没钱没粮,去不了远的地儿,人肯定在县城。接连去了几天县城,发疯似的到处找人,可什么都没找到。 最后李建国不乐意了,他是乡干部,一天到黑忙个不停,还有大会小会不停的开,哪有那个闲工夫天天送李红艳去县城找人。 就说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万全跟我一起长大,他的脾气我最清楚,轻易不生气,轻易不发火儿。你要不是一直闹腾,寒了他的心,他何至于抛下老娘孩子离家出走。既然他铁了心不回来,你就算翻遍整个县城也不会找到他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还是老实呆在家里把两孩子带好,少作少闹腾,等万全消完气儿,说不定就回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田金花知道李建国说得是事实,傻眼了一段时间,背地里哭了无数回。知道现在说啥都没用,只能重整精神,一心一意的老实做人起来。 借粮风潮持续了不到半月,国家终于拨了一批救济粮下来,第五大队也得以消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因为受灾名众太多,分到手的救济粮最多能顶个天。在借不到粮,手头也没多少存粮的情况下。周遭的几个大队没办法,只能组织大队上的健壮青年,带上刀子,浩浩荡荡的往他们村庄后重重叠叠,好几座山峰后面的深山老林里寻找食物。 那深山绵延不绝,十分广阔,里面有许多诸如野狼、豺豹、老虎等等让人闻风丧胆的凶狠野兽。 以前深山闹过一次天灾,树木大量枯死,那些老虎还下山吃过人。所以一般的人家,根本不敢踏进那片森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4 不过有大队组织的近五十号人进深山, 人多力量大, 那里面的猛兽再凶恶,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团结在一块儿,就不怕那些猛兽了。 一个大队长这么想, 两个大队长这么想,红旗社五个大队, 除却第五大队,其他四个大队都进深山去了。 近两百号人进深山, 这么大的动静儿,第五大队长李建国不可能不知道。 他召集全村社员开会, 说了这事儿,问大家意见,要不要也去深山找点吃的。 社员们叽里咕噜各抒己见,大部分的意思是, 别的大队都去深山了,单他第五大队不去,显得格格不入不说, 他们不去,不得亏死。 建国前, 村里有个老猎户曾经跟人讲过, 那深山老林里, 不仅有很多美味的野菌野果子之类的,还有很多珍稀的灵芝山参之类的药材, 里面还窜动着很多野鸡野兔、野猪、刺猬之类的动物。 虽说野猪十分彪悍,一颗十来厘米长的獠牙就能把人肚子戳穿,但只要小心避开它们,设陷阱抓其他动物打打牙祭总可以吧 不过到底有老虎吃人的传言在,大多人都只是嘴上说说,并不想去深山涉险卖命。他们手头有那足够一家人吃饱喝足一整年的粮食,干啥要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李建国想着自家老子娘身子都不大好,想弄点灵芝山参啥的,给老人家补补。见大家都兴致缺缺的样子,一咬牙道“参加进山寻食的社员,每人计十个工分,寻到的食物或活物,按三七分列分,想去的到林会计那里报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代的集体行动,都是要集体分配的,比如这次进山,如果弄到一只兔子,不管是谁抓到了,全村男女老少都见者有份。那抓兔子的,铁定心里不平衡,还不如不抓。 可三七分就不一样了,如果自己进山,不但能得到干一天重活儿才有的十个工分,抓只兔子,还能得到三分之二的肉,只剩下小部分的肉交给大队。一时不少人都动了心思,纷纷踊跃报名。 看着很多人报名,实则到了报名关头,很多人都犯了怂。林会计最后一统计,不到五十个人,也就四十好几个,心里颇无奈的跟李建国报上人名。 徐家老三徐万福也在其中,他本身就是个胆大洒脱的性子,想着自家老娘媳妇儿有好几个月没吃过肉了,便想跟着大队进山抓些野兔野鸡啥的回来,给她们打打牙祭。 徐宝听到三叔要进山里,就跟方如凤撒娇,说自己也想去。 方如凤觉着那深山老林实在太过凶险,本来不想让她去的,转念一想,隔壁其他大队都进了两天山也没人受伤,徐宝又拉来老三保证自己会小心,强子也表示会保护徐宝。 方如凤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乡下的姑娘没有那么多讲究,大家都是在山里地里到处疯玩长大得,就算方如凤心疼徐宝,也不会限制她去外面玩儿。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李建国领着四十六号社员,沿着其他大队前两天走过的路进山。 深山杂草丛生,蛇虫众多,大家来之前都做足了准备,统一穿的长衫长裤,一人带把镰刀或者棍子啥的,走之前先用棍子打打草丛,来个打草惊蛇。免得踩住隐藏在草窟窿的蛇,或者不知名的动物被反咬一口,中毒死了可就不好。 因为其他大队已经来回两天的缘故,深山边缘地区的几个山峰,里面的动植物几乎被扫得一干净,大家见没东西可找,只好小心翼翼的爬过两座山头,继续深入真正的深山老林里。 红旗社地处西南,山里的树都以松树、杉树、桉树、白桦树等等为主。他们进山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可深山依旧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一颗颗参天大树高耸不见其端,树枝健壮粗大,几乎把灼热的阳光完全遮掩,一处处低浅的水洼或是暗流随处可见,带来潺潺的流水声,和各种虫鸟野兽鸣叫声,人身处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大家小心点,都跟紧了别瞎跑,遇到危险要快速告知他人,以便就近救援。”李建国吩咐完,就带着几个健壮的社员率先打头,其余人紧跟其后。 因为是深山,山里又有很多山水的缘故,大家走进去没多久,就看见成片成片的野菌子,数目之多,一眼望不到头。众人欢呼一声,便一窝蜂的跑过去摘。 这些野菌有味美罕见的鸡枞、松茸,常见的黄松菌、香菇、灰包菌、奶浆菌、红伞菌子等等,用来清炖、煮汤、红烧都十分好吃。 平时村里的后山也有这些野菌,数目不多,又有很多老人小孩时常上山去摘,一天能摘个四五朵儿都算运气好。眼下成千上万的菌子密密麻麻的延伸至远处看不到头,大家激动的都扑了上去,拿上自己的麻袋背篓啥的,可劲儿的往自己的袋子里摘。 不出一个小时的功夫,几乎每个人的背篓麻袋都满满当当的装满菌子,众人别提多高兴了。 有人就提议就此打住回去,身上背着这么多菌子,再往里走不合适,要是遇上野兽啥的,到时候一阵狂奔乱跑,把菌子跑掉了多不好。 做人要知足,这么多菌子一顿吃不完,可以晒干以后再吃。他们今天回去了,还可以明天再来,犯不着向其他大队那样,为了吃喝不要命的往里走。 众人一听,都觉得挺有道理,李建国执拗不过大家,只得同意今天暂且回去。 徐宝急了,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着三叔爬了半天的山来到这里,难道就为了捡菌子吗当然不是她是冲着野猪、野鸡野兔子这些野味来的 前段时日因她而起的麦场打斗,致使整个徐家不被全村人待见。他们一家子走出去,村里人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压根不愿意搭理。 在村里生活了大半辈子,对邻居关系挺注重的徐老爹难过了好几天,整日呆在屋里抽旱烟,看着比以前更沉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心里也不大好受,在麦场的时候,她就想灵泉既然是万能的,那能不能引活物呢如果能引活物,她就引些猎物杀了,到时候分肉给村里人,他们肯定会对徐家改观。 正因为有这个想法,她今天才拖着自己一身懒肉,爬山爬得要死不活的才了这个位置。 现在让她就这么回去,她怎么可能愿意 于是她借助尿遁,走远了一点,离他们大概一百米的地方,往草丛里滴了一大碗的灵泉。 她不敢滴太多,怕滴多了,把整个深山里的野猪猛兽啥的全引了过来,到时候他们这群人反而成为它们的猎物。 徐宝想的是村里有七八十户人家,她引十来头野猪,每家每户分到个四五斤肉就够了。到时候吃人嘴短他们还会膈应徐家 滴完灵泉等一小会儿,周遭似乎没啥动静,徐宝有些纳闷,难道是灵泉太少吸引力不够一咬牙,又滴了一碗灵泉。 这下不用等了,灵泉刚滴下去,她身后不远处的小山坡就传来一阵阵动物快速奔跑,踩断树枝的沉闷咚咚声。 徐宝探头,就见一大群野猪正快速向她奔来,她楞了楞,下一刻拔腿就跑,高声大喊“三叔强子快跑啊有野猪野猪追来啦大家快闪开” 她的声音很大,在空旷寂静的山野不断回荡,吓了众人一跳,纷纷背着菌子就往树上爬。 成年野猪体型健壮,长有两颗尖利的獠牙,且速度很快,被它獠牙一顶,不死也得残,十分凶猛残暴。 一头成年野猪,五个强壮的男人都不一定制得住,更何况现在是一大群,近二十来头野猪群所有人都爬在粗大的树上不敢乱动。 可怜徐宝,她原本想着一头一头的引野猪过来,给大队劳动力杀。哪知没掌握住灵泉的分量,一下引了两窝野猪群,全都向她奔来。 大队的人居然统一的逃命,不顾她地死活。徐宝欲哭无泪,只能认命的夺路狂奔,想跑到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赶紧跑进空间里躲避。 强子瞧见一只又一只褐色或黑色皮毛的成年野猪,迈着壮硕的四肢,全都发狂似的跟着徐宝,周遭手腕粗的的小树枝条全被它们撞断,它们皮毛上擦着不少伤痕,却感觉不到疼似得,依旧跟着徐宝跑。 “三叔,想办法救救姑姑啊”强子急得满头大汗,“在这么下去,姑姑会被那些野猪撞死的” “怎么救”徐万福紧紧抱紧树干,满脸愁容“这么多野猪,我们就这么点人,跳下去就会野猪獠牙戳死,谁愿意下去送死啊” “就算这样,也不能不管姑姑的死活啊”强子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咬牙要跳下去救徐宝的时候,被徐万福拉住“你小子想干嘛,就你这小身板,下去就是被野猪踩死的命先别慌,等我想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徐万福苦思冥想之际,一行身强体壮的青年正从深山里出来。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个厚重的麻袋,里面装有各种野味山货。 听见一大群野猪的哼叫声,一个板寸头的青年先跑出去打探情况。接着很快跑回来,向他们中间,一个身形挺拔男青年啧啧称奇道“陈渊,前面大概有二十来头野猪,正在追一个小姑娘,太壮观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5 “小姑娘”旁边一个刀疤脸来了兴趣, “这野猪追人我见过, 一大群野猪追个小姑娘,那还真是奇了怪了我得去看看。” 先前说话的寸头瞧着刀疤走了,剩下的四个青年也都要走,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那寸头跟上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的男青年道“陈渊,你不去看” 陈渊没停步, 很明显不感兴趣。 那寸头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恶趣味的开口“那小姑娘我看着有些眼熟, 好像是第五大队那个出了名的懒姑娘。哎陈渊,你天天送你妹妹上下学, 那懒姑娘也跟你们一条路,你认识不认识她” 陈渊脚步一顿,回身看他,一向冷硬的五官, 此刻更冷了,那双狭长的双眸折射出森然冷意,看得那寸头心中一惊,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我看陈秀妹妹挺喜欢那个姑娘的,正好我想吃肉, 咱们哥儿几个去帮帮那姑娘一把” 旁边就有人笑他“哟, 周岳, 你啥时候变这么好心了咱们咋不知道,你莫不是看上那小丫头片子吧那丫头毛都没长齐” 话还没说完, 就见陈渊转身朝着刀疤的方向走去,临走前还冷冷的看说话的三人一眼。 那三人的笑容定格在脸上,全都一副见鬼的表情,“什么情况” 周岳脸上的笑意更深,朝他们三个努努嘴,“有好戏看,还愣着干啥” 而另一边,徐宝跑了不到一百米,感觉野猪群快追到自己屁股后面,来个面对面的亲密接触了,本来想直接闪身进空间里躲避,忽得听见三叔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一喊“大家都别怂啊集体冲过去杀野猪等杀了野猪,我们就有肉吃了” 接着听见其他社员七嘴八舌的回答道“前些年山里闹灾,那些野猪没东西吃,就下山来祸祸咱们地里的庄稼,当时大队长不是组织过咱们剿野猪结果咧,那些野猪太多太凶悍,好几个社员被野猪獠牙顶破了肚子,肠子都漏出来了差点没命这野猪这么凶残,我可没那个福气胆子去杀猪。” “他说得对,我们才多少人,这么多野猪,我们就算想杀,也没那个胆儿去杀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叔和强子焦急的声音穿插在其中,“难道你们见死不救吗” “我们都自身难保,怎么救她。” “好,好得很我们自己去救” 徐宝 这个样子,她还怎么进空间躲避 没办法,她只能就近找了一棵树爬了上去。还别说,徐宝看着一身懒肉,但儿时关于爬树的记忆是存在脑海的。居然手脚麻利的爬上一颗成人腰身粗的松树上面,没有掉下来,也没有发生手忙脚乱的迹象。 尽管如此,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些跟着她的野猪群看见她爬上了松树,全部往后倒退,做出攻击的姿态。而后所有野猪快速奔过来,狠狠撞击在树干上,企图把她撞下来。 巨大的松树被撞得不停颤抖,徐宝不得不紧紧抱住松树枝干,看着三叔和强子从不远处跑过去,心里郁闷不已。 本来遇到这种危急的情况,她是可以躲进空间,避开这群野猪,然后她拿着之前系统奖励的小刀,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会儿进空间一会儿出空间,把这些野猪逐个杀死。 现在三叔和强子一来,她不但要歇了这个心思,还得出口提醒他们“你们别过来啊这么多野猪,你们俩还不够被它们踩。让它们撞吧,它们撞得没力气了,估计就会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是这么说,被那么多魔怔的野猪围撞,那颗松树迟早会被撞断。 身为第五大队的大队长,李建国的使命感是时刻存在的,加上他还欠人家徐家那么大的人情,自然不能对徐宝见死不救。 想了想,李建国一咬牙,大声吼“都别怂全都上所有人杀一头猪记十公分要是独自杀一头猪,不但有公分,那头猪还属于你自己,不扣肉” 这年头,衣食住行都属于国家规划,城里人要想吃肉,每月只有定量的二两肉票去副食店买。乡下要想吃肉,除了大队养得猪,每年过年杀一头全队分一点肉吃外。其他时候要想吃肉,要么偷偷摸摸的进山弄野味,要么像今天这样,大队集体进山,弄得野味,不管是你个人还是集体猎得的,都是要分一羹出去的。 在地里累死累活干一整天的重活儿才有十个工分,现在居然一群人杀一头猪就有十工分,那杀十头猪,不就是一百工分能换好几十斤粮食吃呢 众人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害怕了,为了能多挣点工分换粮食,在几个胆大力壮的社员带领下,纷纷拎着手头的镰刀棍子,朝那松树下的野猪冲去。 等到他们冲到松树下时,五个身形高大的男青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野猪群里,正领着铁棍尖刀,凶神恶煞的把一头又一头野猪,不是砍下脑袋,就是用棍子打断猪身猪腿,完全不管野猪有多凶悍,他们会不会受伤,手段狠戾残暴的与野猪周旋厮杀。 众人楞了楞,有人认出他们是第四大队的混混,皆犹豫了一下,怕惹上这群煞星,又想着这么多野猪,可不能被他们抢了,都咬着牙一同冲了上去。 场面一时混乱,到处是人们嘶吼的砍杀声,野猪凶狠的攻击哼哼叫声。 徐宝见那群野猪的目标不再集火她,赶紧拎上手中的小刀,凑在三叔和强子的身边,他们两个正被一头小点的野猪围攻。 她瞅准时机,就着手里的小刀,直直扎进那头野猪的脑袋正中部位。 没想到那头猪的头骨太硬,她力气不够,不但没把野猪刺死,反而激怒了野猪,扭头就往她的身上撞 她离那头猪的距离太近,这一幢,不死也得残 徐宝脑袋一片空白,想跑却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野猪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龇着一双尖利的獠牙向她冲来 她害怕得下意识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反而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子尖。 徐宝睁开眼,就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左手拎着带血的寸长尖刀正刺在野猪的脑袋上,右手手臂有条深入见骨的寸长伤口,鲜血正从那狰狞的伤口汩汩流出来,顺着露出青筋的胳膊,滴至修长的指尖,而一滴又滴落入泥土,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血花。 徐宝一怔,认出了他是谁,不知道他怎么出现在这里救了她。她想跟他说谢谢,又想上去给他止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左手扯出带血的尖刀,像是感觉不到伤口疼一样,就这么直接走了,留下那头被刺死的野猪在地上四肢抽搐不停。 “陈”徐宝想追上去看看他的伤,却被强子惊喜的声音喊住“姑,这条猪算是我们杀的吧那这些猪肉就属于我们的了我看旁边还有条小点的野猪被卡在两颗树中间,我们赶紧把那条野猪杀了吧” 徐宝应了声,回头之际,陈渊已经扛上一头肥猪,和另外人手扛一头野猪在身上的混混离开了 所有野猪都被杀死后,大家躺在地上喘了半天气,李建国怕血腥味引来山里面的猛兽,到时候他们和地上的野猪一起成为它们的食物。让大家歇了一下会儿,带着队上的壮劳力,把剩余的十六头野猪,费劲力气的抬回了队里村委处,而后召集全村人过来分肉。 社员接到消息,都以为传话的人在瞎咧咧,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大队上的两头猪倒大不小,杀了也没几斤肉,这时候分啥肉 待众人来到村委会的大院坝子,看到院里放着十六头大小不一的野山猪,全都目瞪口呆。 往年野猪群下山祸祸庄稼的时候,大队也不是没抓到过野猪。那时候村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死一头。 现在居然有十六头大家一边好奇李建国他们是如何弄死这么多头野猪的,又暗自后悔自己没跟上去。 这么多肉,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分到一点点的肉,而人家却能分到好几十斤肉,心里真是后悔莫及啊 甭管他们怎么想,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野猪褪毛、剥皮、剔骨、分肉 毕竟一下杀了十六头野猪,怎么想都觉得玄乎邪门,在消息传到其他大队前,要赶紧毁尸灭迹。 对此,李建国再三跟社员们讲明,要把大队杀了十六头野猪的事儿守口如瓶。真要憋不住,想跟亲朋吹吹吃肉的事儿,就说队里杀了一头。不能乱吹嘘,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然工分就往死里扣饿死大嘴巴的人 社员们又不傻,真吹嘘出去了,别人信不信还是一说,他们自己说出去,自己也不信啊 毕竟现在可是饥荒年,家里的一粒米,一个红薯都是保自家命的,这关头人家都要饿死了,你们大队上的人还能吃肉,这不明摆着让人眼红妒忌,召来横祸 一时间,全队大半人都忙活开了。 杀猪的,烧热水的,褪毛的,分肉的忙个不亦乐乎。 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十六头野猪全部处理干净后,在李建国的喊话下,全队每户人家派个代表,排好队开始分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6 按照之前的约定, 进山的四十多个社员得到了大部分的肉, 其中徐家得到了一只一百斤重的整猪肉,还有五十斤左右的小半扇猪肉。 当徐万福扛着小半扇猪肉,老徐和徐万成扛着一整头猪,往徐家抬时, 可把队里人羡慕嫉妒坏了 老天爷真不公平,咋好事儿都叫那徐家遇上, 得到这么多肉,也不怕撑死 可不管再怎么羡慕, 能领到比过年多好几倍的猪肉,全队上下还是很高兴的。 这会儿已经到八月末了, 天气十分炎热,猪肉不在两天内吃完,就会发臭生蛆坏掉。 这年头的肉都是稀罕物儿,如果是过年, 分到肉,大多数人家都会选择炼油或腌制,每天割比拳头还小点的肉切成细小的肉丁, 给家里人沾沾肉味。 现在不同了,天气太热, 肉放不得。即便心痛舍不得, 也得两天之内吃完。所以大部分人家领到肉后, 就直接回家开火炖肉吃去了。 现在村子里还是有不少外队见天儿在队里瞎转悠,要是舍不得吃肉, 万一被偷怎么办到时候去哪哭去 还有要是队里人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别的生产队亲朋上门来蹭饭蹭肉,又该怎么圆谎 所以得吃使劲儿吃反正放不久好好的过次肉瘾吧 一时之间,整个生产队家家户户都飘着肉香味儿。 野猪肉肉厚紧实,没有多少肥膘,炼不出多少油来。肉格吃在嘴里不肥不柴,炖久一点就烂乎喷香,吃起来甭提多美味了。 不过整个大队大半年多没吃过肉了,所有人家都心急着吃肉,肉没有炖多大一会儿,就被一家老小催促着起锅开吃。 年轻人还好,牙口好,力气大,多嚼嚼就能嚼烂。可牙口不好的老人小孩,只能囫囵嚼两下就整块吞下去。说是吃肉,瞧着跟吞硬馍馍差不多,只不过肉比硬馍馍好吃了很多倍。 在别人家都开始吃肉的时候,徐家还在屋里分肉。徐万福和徐宝强子他们一下得了一百五十斤的肉,要在两天内吃完实在有点困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就趁机提议说,把吃不完的肉分一点给村里人,这样就能缓解上月在麦场打架,村里人对徐家的误会,免得大家都看徐家不顺眼,暗地里给他们家穿小鞋。 她这提议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尤其注重邻里关系的老徐,更是拿着家里以前藏起来的一把锈菜刀,按照八十户人家,一家送一斤肉的提议,认真的割起肉来。 割好肉,就放在背篓里,由他和徐万福父子俩一一登门送肉。待他们回来时,老徐脸上意气风发,想也知道是村里人家感恩戴德,不再对徐家心存芥蒂了。 毕竟这次大队分肉,除去进山的人得了大部分的肉,其余大队上的人最多分了两斤肉,根本不够一大家子吃,徐家突然大方的送上一斤肉来,任谁心里都高兴不已。 放在往常,一般乡下人跟不上吃不上肉,主要他们没有肉票,无法进城买肉,大队要到年底才杀猪,分个一斤多点的肉都算不错了。 那天麦场打架,徐家本身没有太大的过错,都是老徐家惹得头。收到相当于重礼的一斤肉,村里人纵然对徐家颇有微词,但谁都不会跟肉过不去,全都会眉开眼笑,好话说尽。老徐不就备有面儿。 他们回来后,徐家一家老小在灶房里忙活开了。本来分家后,大家都是分开做吃的,今天特殊,家里有吃不完的肉,要分开做实在太麻烦了。还不如就一起做来吃,肉管够,也不会计较谁多点,吃谁少吃。 至于谁掌厨,全家人的意思,是让徐宝掌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自从上月大食堂解散后,有天方如凤不大舒服,徐宝就进灶房煮了一锅素菜粥,炒了几个常见的小菜。明明是平平凡凡的食材,做法也和其他人差不多,可闻着就是香。 底下几个孩子吃了,都说好吃的不得了,其他三房大人不信,都纷纷尝了尝。还别说,真是味道鲜美,就算没放什么调料,只是一个水煮野菜汤,都能觉得那是无上美味。 打那以后,老两口子只要开火儿,都是徐宝都在掌厨。 一开始,方如凤还怕那灶房烟熏火燎的,累着自己女儿,不愿意让她做饭。后来连吃几顿自己做的饭,方如凤就不拦她了。 她做了大半辈子的饭菜,以前大家吃着都觉得味儿不错,咋跟宝儿一比,她做得饭,味道咋差那么多难道是她做饭的手艺退步了 甭管方如凤如何纠结,这一个多月,东屋做饭的事儿落在了徐宝的身上。本来她一个半大姑娘,又被方如凤娇养着,除了春种秋收,队里忙得没办法的时候下地干活儿,平时都由着她在家里或是在村里玩耍疯闹。 作为一个懒姑娘,帮忙做做家务还是有必要的,不然说出去像什么话儿哪家姑娘不是从六岁以上就帮着家里下地干活儿,徐宝要真得还像小的时候懒在家里啥活儿都不做,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正因为有这个忧虑,方如凤此前才默认徐宝进山找吃得,没想到遇上被野猪围攻的凶险之事。方如凤当时听完这事儿,吓得显些晕了过去,说啥都不让她再跟着对里的进山了。 徐宝也无所谓进不进山,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懒得跋山涉水折腾自己,就专心致志的做起肉来。 她本就吃货一枚,做饭的事儿难不倒她。只是这年代的佐料实在太过缺乏,基本就起锅烧油放肉加水,炖好放盐就完事儿。 主要这个年代的土地实在宝贵,都拿来种粮食了,瓜果蔬菜都少见,谁会浪费土地种调料。那是资本主义奢侈浪费行为,会被抓去批斗的 不过就算如此,徐宝还是长了心眼,在山上看见野生的调味植物,比如八角、花椒、桂皮等等在山上长的野生调料,要么摘下来晒干存放着,要么挪进空间种着。所以,她根本不缺调料品。 整个大队的猪肉做法,要么切成肉丁炒白菜,要么合着一大锅土豆、红薯啥的炖满一锅锅边素,那样就算吃不到多少肉,吃带有肉味的锅边素,也能吃得饱饱的,很满足。 徐宝就不这么做,今天的晚饭,方如凤早就打了招呼,直接拿二十斤肉出来,让大家一次性吃个够反正家里还剩七十斤肉,十几口人要在两天内吃完,就不用省着吃了。 徐宝也就不客气了,指挥着三个嫂子把十五斤肉切成两厘米宽厚的猪肉块,五斤肉切成一指长宽的肉条备用。强子几个侄子帮着削土豆皮,洗各种野菌子,方如凤和她帮烧火、洗菜、切菜。老徐回来就帮着她们打下手,徐万福找了两口石锅洗干净备用。 待准备工作准备好,徐宝起锅烧油,放入她背着大队在院里种的小葱,取了葱白,切片的姜块,一把花椒放进锅里爆香。再然后猪肉一分为二,七斤猪肉先下锅煸炒至焦黄色,加水,加灵泉,八角、桂皮、香叶、酱油上色等等各种调料,再把土豆野菌子倒进去炖上一个小时。 另外七斤猪肉,另起锅,直接放锅里炒香炒干,炒出来的猪油铲放碗里,用来炒其他的菜。在加糖加醋,偷偷的放了点灵泉进锅里,弄成简易版的糖醋肉块。 剩余的五斤肉条,用一斤面粉、一点点红糖、花椒粉、辣椒粉、一些灵泉进去搅拌,用新鲜的芭蕉叶包裹住上锅蒸,做粉蒸肉吃。 等其他两样肉食都快熟了的时候,徐宝又就着她上月大食堂解散后,种在院子里的各种蔬菜,做了一个蔬菜饼。 屋子里飘荡着各种诱人的肉香味,在徐家人都饿得肚子呱呱叫,孩子们在灶房门口伸长脖子张望,大人们在灶房里来回走动几次后,徐宝终于起锅吃饭了。 烧火的李红艳想着自己快六个月的女儿要添加辅食,可以稍微吃一点点肉了,特意在炖肉之前,偷摸着上山找了不少干柴回来,一顿大火猛烧,把肉炖得烂乎乎的。 徐宝当初为实验灵泉是不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特意加灵泉进锅里,煮粥给方如凤吃。不但误打误撞地让方如凤重感冒一天之内就好,还让饭菜变得更加美味。从此徐宝只要做菜就放一两滴灵泉进去,大食堂解散后,家里的水缸她也时时滴灵泉进去,一家人喝了后,强身健体的同时,干完农活回来,疲倦感减去一半。 所以加了灵泉水炖的猪肉,一揭开锅盖,浓郁的肉香,夹杂着土豆野菌子特有的菌香土豆味,还没开吃,口水就流了一地。 有那早吃过的邻居闻着诱人的香味过来窜门子,皆被徐家人严防死守的挡了回去。 家里虽然肉多,但是男女老少加起来有十三口人。二十斤肉听着多,可一人吃一斤肉,那是绝不成问题的。剩下的肉菜,就算这会儿吃不完,等到半夜消化完,大家还可以热热当宵夜吃。 好不容易能吃上一回肉,他们自然要大吃特吃一顿,任谁来看望,他们先吃饱再说 不过肉太多,没地方盛,大家就一人捧个大碗,像往常一样,围在石锅陶锅开吃,吃完了又去舀,直到吃饱喝足为止。 难得吃一回肉,还管饱,全家老小甩开膀子使劲儿吃。直吃得肚儿浑圆,饭菜都快顶到喉咙,一家人这才停手。都挺着肚子,打着嗝儿四下窜门子跟人唠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7 徐宝没有跟着家人出去遛弯消食, 而是找了个借口窝在床上, 待全家人出去后,去后院砍了一根手腕粗的竹筒,砍成一节一节的。 拿五个竹筒洗净,引了灵泉进去装好, 又从空间里摘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装进篮子里,避开村子里的人, 朝第四大队走去。 太阳西沉,眷鸟归巢, 天边透红的晚霞如锦如织,美轮美奂。然而地面上秋天的田地里, 树叶枯黄,植被低矮,秋风瑟瑟,处处凄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沿着第四大队村子外边的田埂, 朝山下的陈家行进。途径一个拐弯处,看见田埂两旁长了许多明黄色拇指大小的花朵,中间是白色的花蕊, 开得正艳,吐露出淡淡地芬香, 闻着让人心旷神怡。 徐宝想起陈秀喜欢花儿, 便摘来了十几朵到手里, 又摘了几条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做装束,一路小跑着到了陈家门口。 陈家住的是土坯修建的土屋子, 外表不起眼,但墙外边种了很多野菊、金桂、蔷薇、金银花等等花儿,院子理由还有两颗高高的柿子、枣子树。 蔷薇花和金银花的藤蔓伸,把灰扑扑的土墙尽数缠绕,一朵朵枯萎的花朵儿层层叠叠从墙上挂至墙下,虽然萧瑟,但总比光秃秃的土墙好看。 陈家的烟囱是冒着烟的,院子里又隐隐约约的有说话声,徐宝听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陈渊兄妹俩,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敲了敲院门。 “谁呀”院门并没打开,陈秀那轻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徐宝听大嫂冯春红说过,陈渊把他那混账爹和恶毒后母都打成残废后,那两口子非但不悔过,反而变本加厉的请人折磨他们兄妹俩,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钱。 陈渊替镇上的胡老板做事,不能时时刻刻呆在家里,他一走,那两口子就装神弄鬼吓唬年幼的陈秀。 陈秀被吓多了,胆子就变得很小,轻易不会给人开门,陈家的院墙也修得特别高,一般人根本翻不进去。 所以徐宝不会在意陈秀这番有点不礼貌的作为,隔着院墙喊“陈秀,我是第五大队的徐宝,我家种的蔬菜吃不完,给你送一点来。” “哎,来了”院门打开,陈秀探出小脑袋出来,见果真是她,顿时眉开眼笑的出来拉她进院子“你怎么来拉你娘以前不是不许你来我们家吗哇,这么多菜啊你家居然留得有这么齐全的菜种子,真羡慕” 徐宝一边跟着她往院子里走,一边心虚地寻找陈渊的身影,发现他不在院子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把篮子递给她,“我娘那人刀子嘴豆腐心,我要来你家玩,她还能打断我的腿不成当时土地归纳公社的时候,她舍不得丢菜种,一直放在屋里。大食堂解散后,我们大队很多人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菜,我就找了一些老种子出来种种。还别说,成活率挺高的。你想要的话,回头我找找,如果没有,我给你扯点菜苗过来给你种。” “好啊,都行。”陈秀接过篮子,又指着篮子里放着的五个竹筒问她,“这是啥酒吗感谢我哥哥用的” 陈秀兄妹俩相依为命,陈渊很多事不会瞒她,他受伤的事情就跟陈秀提了一下,也没细说。但陈秀是个聪明机警的小姑娘,徐宝一来就知道她的目的,遂笑盈盈的打趣她。 “这不是酒,这是我做的药水,喝了对伤口很好的”徐宝一窘,撒个小谎,下意识地朝院子后头的屋子瞄了一眼。 这屋子也是坐南朝北,左边两间屋子应该是陈渊兄妹的卧室,中间是堂屋,右边应该是灶房茅厕。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收拾得干净整洁。陈渊时常不在家,院子这么干净,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打扫的。 “真的那真是谢谢你了”陈秀一听她说那水对伤口复原很有效,立即拿上一个竹筒,蹭蹭地跑进茅房外喊陈渊“哥,你都听到了吧洗完澡就出来喝一筒,不准嫌弃有药味不吃药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渊居然在洗澡还听到她们的话徐宝更窘了,只想赶快离开,特意出声道“那药水没有任何药味,喝着跟山泉水差不多,让你哥每天喝一竹筒就行了我听说你考上了初中,一直以来没来得及恭喜你,有空咱们在学校食堂一起吃饭啊,我先回去了” “哎,宝儿姐姐,你等等,吃完饭再走啊”难得有个年龄相差不了太多,又合自己脾气的小姑娘来玩儿。瞧见她要走,陈秀不由分说的拉住她,要留她吃饭。 徐宝死活不愿意,她又改口“你看我家那颗柿子树,还有那枣子树,长了满满一树柿子枣子,我和我哥都吃不过来。你在这里等等,我给你摘些柿子枣子回去,你给方大娘她们吃吃。不过,枣子有点酸,你拿回去晒干加点糖做蜜饯再吃比较好。” 陈秀说着,就要去爬两米多高的柿子树去摘柿子,陈渊穿好衣裤从茅房里走出来,瞧见她的动作长眉微拧,“别动,我来。” 陈秀也不废话,麻溜的让开,把徐宝给的菜篮子腾空,用一根长竹竿挂上竹篮,伸长递到三下五除二,身手利索爬上柿子树端,一跟丫形粗壮树枝坐着的陈渊身旁,让他每摘一个柿子就放进篮子里,免得掉在地上摔坏。 陈渊姿势随意的坐在树枝上,伸出长手臂,快准狠的摘那个头最大,又熟的很透,一摘下来就能吃的柿子,放在身旁的篮子里。 红彤彤的晚霞照他的身上,将他那带着水汽,白衬衣紧贴皮肤,隐约透出肌肉分明的修长身影,晕染着淡淡的暖光,使他整个看起来温润诱人遐想,与那满树金黄柿子的树一对应,居然有种在看美男禁欲画上卷的感觉。 徐宝从陈渊出来起,就觉得脸上发热,不是少女怀春的那种发热,而是人家救了她,她送有强身健体的灵泉过来帮助住疗伤,人家反而送吃食让她带回家,不好意思的脸皮发热。 陈秀支撑竹竿的手腕在发抖,陈渊摘了太多柿子,放在篮子里重量不轻,陈秀纤细的手臂支撑不住了。 徐宝看见,顾不上脸蛋发热,赶紧过去帮她扶着竹竿,仰头喊“陈渊别摘了,陈秀拿不住了。” 喊完又觉得直呼人家的名字太不礼貌了,弱弱的喊了声,“陈大哥,不要摘了,已经够多了。” 陈渊没吭声,但是她俩手上一松,陈渊把那竹篮子拿在了自己的手里,把原本还空了不少空间的篮子,全部放满柿子。这才一手拿着篮子,一手腕着树干快速滑到地面。 徐宝看他下来后,原本缠了布条的伤口,似乎隐隐渗出鲜血来,心里内疚不已,接过他手里的篮子道谢后,小心的开口道“那啥,你要不要重新用酒把伤口消毒下,上点药再重新包扎下天这么热,你不好好处理的话,伤口会化脓的。” “不用。”陈渊淡淡的瞥她一眼,目光清润,并不像往常一样冰冷,直把她看楞在原地,转身从屋檐下找了一个小布袋,又接着爬上枣子树,给她摘枣子。 徐宝 转头看向陈秀,欲说之话溢于言表,陈秀就道“没事的,我哥身体结实,这点小伤无碍的。他从小到大受了很多比这还重的伤,有时候来不及去卫生院、医院去处理伤口。我就找些草药砸碎给他敷上去,虽然会留疤,但是止血效果很好,连续敷上几天就没事了。” 徐宝更加无语了作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界,有点头疼脑热,一受伤就必须去医院缝合打针消炎的现代人,她实在没办法理解陈渊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不去医院治疗的做法。 陈秀却像是早已习惯他受伤的模样。这得受多少伤,才能让一个人面对那样深入见骨的狰狞伤口,变成习以为常啊 徐宝忽然有些心疼陈渊,在那样阴暗的成长道路下,他变成现在如此冷漠阴狠的性子,也是情有所原啊。 回到家里后,徐宝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陈渊手臂上那条深入见骨的伤口,第二天一大碗,她胡乱找了个理由偷跑出家。跑了一个多小时到镇上的卫生所,想给陈渊开点促进伤口愈合和消炎药给他送去,没成想,挂号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道“介绍信。” 徐宝蒙了,“我就是买些药,要什么介绍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瞧瞧,多新鲜。药是国家生产的,你没介绍信,怎么开给你”那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抬头,“你要是拿着药胡作非为,到时候出了事儿,谁负责” 那一副看乡巴佬的神情,看得徐宝忍住想发火的冲动,忍气吞声又道“同志,我就开些消炎药,又不是毒药,毒不死人。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害人啊” 那工作人员摆手,“不成不成,没有介绍信,甭想开药” 徐宝再次憋住火气,瓮声瓮气的问“那同志,买药的介绍信,要到哪开” “小丫头,你啥毛病”那工作人员也忍不住了,一顿噼里啪啦数落她“你家里没个大人不知道看病拿药要到大队开介绍信你当卫生所是你家的啊,你想拿药就拿药,你以为你是谁” 徐宝一肚子火儿出了卫生所,总算明白陈渊为何受了伤,都只是用草药土方子处理伤口。 他在第四大队名声那么差,得罪了不少人,只怕第四大队的村委会看他不顺眼,每次给他开介绍信都东拉西扯慢吞吞的,他受伤的次数又太多,人家根本不愿意开。久而久之,他便自己处理伤口了。 徐宝也不可能平白无顾的去大队开介绍信,招惹是非,惹得方如凤不高兴。看来她只能多送点灵泉给陈渊喝喝,希望他能早点康复,她心里也就没那么内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7 徐宝没有跟着家人出去遛弯消食, 而是找了个借口窝在床上, 待全家人出去后,去后院砍了一根手腕粗的竹筒,砍成一节一节的。 拿五个竹筒洗净,引了灵泉进去装好, 又从空间里摘了一些新鲜的蔬菜装进篮子里,避开村子里的人, 朝第四大队走去。 太阳西沉,眷鸟归巢, 天边透红的晚霞如锦如织,美轮美奂。然而地面上秋天的田地里, 树叶枯黄,植被低矮,秋风瑟瑟,处处凄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沿着第四大队村子外边的田埂, 朝山下的陈家行进。途径一个拐弯处,看见田埂两旁长了许多明黄色拇指大小的花朵,中间是白色的花蕊, 开得正艳,吐露出淡淡地芬香, 闻着让人心旷神怡。 徐宝想起陈秀喜欢花儿, 便摘来了十几朵到手里, 又摘了几条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做装束,一路小跑着到了陈家门口。 陈家住的是土坯修建的土屋子, 外表不起眼,但墙外边种了很多野菊、金桂、蔷薇、金银花等等花儿,院子理由还有两颗高高的柿子、枣子树。 蔷薇花和金银花的藤蔓伸,把灰扑扑的土墙尽数缠绕,一朵朵枯萎的花朵儿层层叠叠从墙上挂至墙下,虽然萧瑟,但总比光秃秃的土墙好看。 陈家的烟囱是冒着烟的,院子里又隐隐约约的有说话声,徐宝听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陈渊兄妹俩,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敲了敲院门。 “谁呀”院门并没打开,陈秀那轻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徐宝听大嫂冯春红说过,陈渊把他那混账爹和恶毒后母都打成残废后,那两口子非但不悔过,反而变本加厉的请人折磨他们兄妹俩,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钱。 陈渊替镇上的胡老板做事,不能时时刻刻呆在家里,他一走,那两口子就装神弄鬼吓唬年幼的陈秀。 陈秀被吓多了,胆子就变得很小,轻易不会给人开门,陈家的院墙也修得特别高,一般人根本翻不进去。 所以徐宝不会在意陈秀这番有点不礼貌的作为,隔着院墙喊“陈秀,我是第五大队的徐宝,我家种的蔬菜吃不完,给你送一点来。” “哎,来了”院门打开,陈秀探出小脑袋出来,见果真是她,顿时眉开眼笑的出来拉她进院子“你怎么来拉你娘以前不是不许你来我们家吗哇,这么多菜啊你家居然留得有这么齐全的菜种子,真羡慕” 徐宝一边跟着她往院子里走,一边心虚地寻找陈渊的身影,发现他不在院子里,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着把篮子递给她,“我娘那人刀子嘴豆腐心,我要来你家玩,她还能打断我的腿不成当时土地归纳公社的时候,她舍不得丢菜种,一直放在屋里。大食堂解散后,我们大队很多人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种菜,我就找了一些老种子出来种种。还别说,成活率挺高的。你想要的话,回头我找找,如果没有,我给你扯点菜苗过来给你种。” “好啊,都行。”陈秀接过篮子,又指着篮子里放着的五个竹筒问她,“这是啥酒吗感谢我哥哥用的” 陈秀兄妹俩相依为命,陈渊很多事不会瞒她,他受伤的事情就跟陈秀提了一下,也没细说。但陈秀是个聪明机警的小姑娘,徐宝一来就知道她的目的,遂笑盈盈的打趣她。 “这不是酒,这是我做的药水,喝了对伤口很好的”徐宝一窘,撒个小谎,下意识地朝院子后头的屋子瞄了一眼。 这屋子也是坐南朝北,左边两间屋子应该是陈渊兄妹的卧室,中间是堂屋,右边应该是灶房茅厕。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收拾得干净整洁。陈渊时常不在家,院子这么干净,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打扫的。 “真的那真是谢谢你了”陈秀一听她说那水对伤口复原很有效,立即拿上一个竹筒,蹭蹭地跑进茅房外喊陈渊“哥,你都听到了吧洗完澡就出来喝一筒,不准嫌弃有药味不吃药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渊居然在洗澡还听到她们的话徐宝更窘了,只想赶快离开,特意出声道“那药水没有任何药味,喝着跟山泉水差不多,让你哥每天喝一竹筒就行了我听说你考上了初中,一直以来没来得及恭喜你,有空咱们在学校食堂一起吃饭啊,我先回去了” “哎,宝儿姐姐,你等等,吃完饭再走啊”难得有个年龄相差不了太多,又合自己脾气的小姑娘来玩儿。瞧见她要走,陈秀不由分说的拉住她,要留她吃饭。 徐宝死活不愿意,她又改口“你看我家那颗柿子树,还有那枣子树,长了满满一树柿子枣子,我和我哥都吃不过来。你在这里等等,我给你摘些柿子枣子回去,你给方大娘她们吃吃。不过,枣子有点酸,你拿回去晒干加点糖做蜜饯再吃比较好。” 陈秀说着,就要去爬两米多高的柿子树去摘柿子,陈渊穿好衣裤从茅房里走出来,瞧见她的动作长眉微拧,“别动,我来。” 陈秀也不废话,麻溜的让开,把徐宝给的菜篮子腾空,用一根长竹竿挂上竹篮,伸长递到三下五除二,身手利索爬上柿子树端,一跟丫形粗壮树枝坐着的陈渊身旁,让他每摘一个柿子就放进篮子里,免得掉在地上摔坏。 陈渊姿势随意的坐在树枝上,伸出长手臂,快准狠的摘那个头最大,又熟的很透,一摘下来就能吃的柿子,放在身旁的篮子里。 红彤彤的晚霞照他的身上,将他那带着水汽,白衬衣紧贴皮肤,隐约透出肌肉分明的修长身影,晕染着淡淡的暖光,使他整个看起来温润诱人遐想,与那满树金黄柿子的树一对应,居然有种在看美男禁欲画上卷的感觉。 徐宝从陈渊出来起,就觉得脸上发热,不是少女怀春的那种发热,而是人家救了她,她送有强身健体的灵泉过来帮助住疗伤,人家反而送吃食让她带回家,不好意思的脸皮发热。 陈秀支撑竹竿的手腕在发抖,陈渊摘了太多柿子,放在篮子里重量不轻,陈秀纤细的手臂支撑不住了。 徐宝看见,顾不上脸蛋发热,赶紧过去帮她扶着竹竿,仰头喊“陈渊别摘了,陈秀拿不住了。” 喊完又觉得直呼人家的名字太不礼貌了,弱弱的喊了声,“陈大哥,不要摘了,已经够多了。” 陈渊没吭声,但是她俩手上一松,陈渊把那竹篮子拿在了自己的手里,把原本还空了不少空间的篮子,全部放满柿子。这才一手拿着篮子,一手腕着树干快速滑到地面。 徐宝看他下来后,原本缠了布条的伤口,似乎隐隐渗出鲜血来,心里内疚不已,接过他手里的篮子道谢后,小心的开口道“那啥,你要不要重新用酒把伤口消毒下,上点药再重新包扎下天这么热,你不好好处理的话,伤口会化脓的。” “不用。”陈渊淡淡的瞥她一眼,目光清润,并不像往常一样冰冷,直把她看楞在原地,转身从屋檐下找了一个小布袋,又接着爬上枣子树,给她摘枣子。 徐宝 转头看向陈秀,欲说之话溢于言表,陈秀就道“没事的,我哥身体结实,这点小伤无碍的。他从小到大受了很多比这还重的伤,有时候来不及去卫生院、医院去处理伤口。我就找些草药砸碎给他敷上去,虽然会留疤,但是止血效果很好,连续敷上几天就没事了。” 徐宝更加无语了作为生活在二十一世界,有点头疼脑热,一受伤就必须去医院缝合打针消炎的现代人,她实在没办法理解陈渊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不去医院治疗的做法。 陈秀却像是早已习惯他受伤的模样。这得受多少伤,才能让一个人面对那样深入见骨的狰狞伤口,变成习以为常啊 徐宝忽然有些心疼陈渊,在那样阴暗的成长道路下,他变成现在如此冷漠阴狠的性子,也是情有所原啊。 回到家里后,徐宝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陈渊手臂上那条深入见骨的伤口,第二天一大碗,她胡乱找了个理由偷跑出家。跑了一个多小时到镇上的卫生所,想给陈渊开点促进伤口愈合和消炎药给他送去,没成想,挂号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道“介绍信。” 徐宝蒙了,“我就是买些药,要什么介绍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瞧瞧,多新鲜。药是国家生产的,你没介绍信,怎么开给你”那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抬头,“你要是拿着药胡作非为,到时候出了事儿,谁负责” 那一副看乡巴佬的神情,看得徐宝忍住想发火的冲动,忍气吞声又道“同志,我就开些消炎药,又不是毒药,毒不死人。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害人啊” 那工作人员摆手,“不成不成,没有介绍信,甭想开药” 徐宝再次憋住火气,瓮声瓮气的问“那同志,买药的介绍信,要到哪开” “小丫头,你啥毛病”那工作人员也忍不住了,一顿噼里啪啦数落她“你家里没个大人不知道看病拿药要到大队开介绍信你当卫生所是你家的啊,你想拿药就拿药,你以为你是谁” 徐宝一肚子火儿出了卫生所,总算明白陈渊为何受了伤,都只是用草药土方子处理伤口。 他在第四大队名声那么差,得罪了不少人,只怕第四大队的村委会看他不顺眼,每次给他开介绍信都东拉西扯慢吞吞的,他受伤的次数又太多,人家根本不愿意开。久而久之,他便自己处理伤口了。 徐宝也不可能平白无顾的去大队开介绍信,招惹是非,惹得方如凤不高兴。看来她只能多送点灵泉给陈渊喝喝,希望他能早点康复,她心里也就没那么内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8 这事儿过去后, 很快到了金秋十月, 饥荒越来越严重。 虽然国家陆陆续续发放了十多次救济粮,可那些救济粮都是先发给城里人,然后再到乡下。粮食分到手里,也不过三四斤, 根本管不了几天。 周遭十几个省市也同样等着救济粮,国家没有那么多粮食救济, 每发一次粮食,就得等上十天半月, 甚至更久,才会发第二次粮。 而雪上加霜的是, 地处西南,甚少下雪的榨鼓市,今年天气反常,居然下了一场大雪, 直接把地里的麦苗秧苗都给冻死了。 等雪化了,好不容易补上各类庄稼,转年快到丰收之际, 一场又一场的大暴雨汇集成山洪,直接把麦穗、红薯、玉米等等庄稼作物冲刷的一干二净。 村民们望着光秃秃的田地嚎啕大哭, 没有粮食可吃的村民, 开始吃起野菜树皮起来。而灾难源源不止这些, 春粮泡汤后,到了夏季, 又变成去年的干旱天气,大片大片的土地龟裂,庄稼作物全都枯萎,挑多少水都弥补不了。接着又是水灾、泥石流等等自然灾害。 一时之间,全国到处是灾难和饿死人的消息,偶尔还能听到某些地方的人饿急了,吃小孩香肉的恐怖谣言。 第五大队在徐宝用灵泉的干预下,将各种自然灾害险险避开,就成了周遭几个大队眼里的大肥肉,从一开始的偷粮,变成明目张胆的抢粮。再发展到最后第五大队的社员们,每天拎着从村委借得镰刀砍刀守在自己家门口,一旦有人抢粮,就拼了老命的上去护粮。 那些饿急了的灾民们,即便被揍得半死,身上被砍得血迹斑驳,依然不管不顾的把抢到的粮食,使劲儿往嘴里里塞。他们就算被打死,也要在死前做个饱死鬼。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上演,徐宝看得不忍心,但又没办法改变这种状况。她的灵泉只有滋润助长庄稼作物,还有强身健体,快速修复伤口的功效,其他自然灾害,根本帮不上忙。 不过正因为灵泉的关系,她空间种植的小麦、稻谷、玉米、红薯、土豆等等作物,一月一熟,收成还不赖,各种作物每月加起来能收五百斤以上。两年下来,她已经存了一万多斤粮食在空间里,徐家完全不缺吃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到62年干旱继续,第五大队也没什么粮食可吃时,她拿出近一万斤粮食放在大队以前的粮仓里。又用神仙托梦的借口,跟方如凤说了神仙送粮食的事儿。 方如凤半是怀疑,半是相信的找到李建国和村委的几个干部去开粮仓,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粮食,全都惊呆了都用手揉搓了许久的眼睛,确定自己没眼花时,所有人又哭又笑了半天。 当下李建国让全队人过来分粮,着重讲明了徐宝梦到神仙送粮的事儿。 村里人都看向她,目光惊疑不定,很多人心中不信那荒诞的说辞,可大家都快饿死的情况下,国家都发不出救济粮来,这么多粮食凭空出现在粮仓,除了神仙,他们也想不到谁有这么多粮食送出来。 一时之间,关于徐宝是天福星的话儿传遍整个村子里。村里再也没有人说她懒,说她各种不好的闲话儿。 人家是懒,人家是脾气不好咋拉,神仙就喜欢她那样儿,就喜欢给她送粮食。你要把她得罪了,她一个不高兴做梦跟神仙说上你的坏话,到时候神仙出手整治你一家人,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徐宝听到这些话儿哭笑不得,又不能解释,也就任由他们瞎传话了。 眼见她在北京的亲妈又要给她邮寄钱了,本来亲妈两年前说要回来看看她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回来,只是每月邮寄的钱和粮票又多了许多。 徐宝想着北方也在闹灾,虽说在首都上班,肯定不会断晌,到底是这具身体的亲妈,每月还给自己寄钱,她多少都要敬点孝道。平时总邮寄点自己晒的红薯条、笋干野菜啥的,不值得当几个钱儿,可是她的一份心意,想来她亲妈收到,心里也很高兴。 徐宝这次进县城,除了要取钱,还想趁机看看有没有人卖房。她在去年考上了县高中,不过因为饥荒的缘故,她只读了一个月的书,学校就停学,说是等饥荒过去,开学再另行通知。 那时候她在高中和家里来回跑,每天天没亮就起床,花两个小时徒步跑到学校,半夜十二点前才回到家。 方如凤看她来回跑太辛苦,想给她买辆自行车骑骑,但却自行车票,就给方如兰写信,让她弄张自行车票。 不久后方如兰回信,顺她上次弄自行车票的人情都还没还清,这次是弄不到了。方如凤没办法,就动了要在县城买个小点的房子,让徐宝住在县城读书的心思。 这年头城里的房源紧张,一大半都是国家工厂所建,分配给机关政府单位工作人员和工厂正式员工。少部分是原住民自建房,国家统一修葺分配,一大家子人挤在十多平米或者二十多平米的狭窄屋子里生活。要想买到空房子,实在很难。 不过这两年闹饥荒,国家救济粮跟不上,城里人饿死了不少,很多城里人为了活命,几十斤粮食就能换间屋子住。 甚至很多城里人饿得受不住,一窝蜂的往下乡下跑,挖野菜,刮树皮,讨粮、偷粮、抢粮甚至有些城里女人为了一个红薯,一块黑面馍馍,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和乡下的汉子睡一晚交换粮食 这种情况下,如果用粮食换一间房子,其实很容易。 方如凤见徐宝要去取钱,原本打算拎一袋五十斤左右的红薯,跟她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换个房子住。 徐宝以她在县城读了一个月的书,对县城比较熟悉的理由,拎上方如凤给的粮食,婉拒李建国骑自行送她去县城的好意,自己跑去县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去县城,不仅要买房,还想在黑市看看能不能弄辆自行车,或者买些古董啥的放在空间里,等着若干年后增值,造福子孙。 要是李建国送她去,到时候她要按约定好的时间去找他,做任何事情时间都紧巴巴的,她还不如一个人去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徐家出来,跑了一段路,徐宝就把背上扛着的红薯,用意念转移进空间,只挂着一个空空的麻袋在肩膀上做做样子,而后健步如飞的朝县城里跑。 初秋的清晨有些凉意,去往县城的土路两旁大树树叶,随着天气的变化,悄悄落下一片金黄。像一层金色地毯,弯弯曲曲的通向远方,看起来有种别样的秋风美。 这样的美景徐宝无心欣赏,昨夜了一场,道路看起来干净清爽,实则一踩到树叶,下面就是泥泞的稀泥水洼,一双布鞋没走多久就被浸湿,鞋底还沾了厚厚一层的稀泥,跟穿了一双高跟鞋一样,根本不能跑。 徐宝苦不堪言,心说自己怎么脑抽,选择今天上县城呢 又后悔没坐李建国的自行车。虽说自行车骑在泥路会有打滑摔倒的危险,但只要沿着土路边上长的杂草小心行走,有等于路障的东西摩擦着车轮,速度骑慢点就不会滑倒。 怎么着也比她现在走路一步一滑的去县城好啊就她现在这蜗牛的速度,她要猴年马月才能到县城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徐宝下意识地让路,心里嘀咕,不会李建国追上来了吧 毕竟这年头自行车少,拥有自行车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她让开的同时,正准备回头喊李叔叔,待看清来人时,到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骑自行车的人不是别人,是穿着一身黑色长衫的陈渊,他的车座后头搭着陈秀,看见路上走得人是她,陈渊停下车,陈秀跳下车座,高兴的拉住她道“宝儿姐姐,好巧啊你是要去县城吗” 这两年闹饥荒,徐宝想着当初在山里杀野猪,陈渊因为救她受得伤,没少抱着还恩情的心理,偷偷跑去陈家。送给米面红薯啥的给他们兄妹,用的理由是她亲妈邮寄给她的钱多,去县城买的黑粮,偷偷分他们一点。 不过每次她就送一个一斤半斤,不敢送太多,惹那两兄妹对粮食来源起疑。 陈渊因为一直给胡老大做事,又时常进深山找野菌野味的缘故,他们兄妹俩其实从不缺吃少喝。 到底陈秀念着她的好意,平时没少回馈吃喝用的给她,两人就从了好友,虽不是时常见面,但每回遇上,总是很亲昵。 “是很巧,我去县城办点事儿,你们呢”徐宝见着陈秀也很高兴,和她说了两句,就指着她哥那辆自行车问“你们什么时候有自行车了我瞧着像是大金鹿自行车,得花不少钱吧” 要说这年头的自行车,那红旗自行车和金鹿自行车,是响当当的国产大名牌。在66年凤凰、永久、飞鸽自行车出来之前,这两种自行车,是这个年代人人都想买的宝马型自行车。 其价格远超买一套房子的价格,还得有可望而不可得的自行车票,多少人望而兴叹买不起。没想到这才一两个月没见面的功夫,也不知道陈渊从哪弄来这辆不输于红旗牌重型运输型的金鹿牌自行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29 陈秀就笑道“没花钱, 这是我哥的朋友, 在县城用粮食换得自行车。他平时不怎么骑,就拿给我哥,让他骑。我们今天去县城是给我奶奶买布的,她老人家七十大寿快到了, 正好遇见你,你就坐我哥的车, 一起去县城吧。” 陈秀有个奶奶,徐宝是知道的, 只不过陈奶奶生了好几个孩子,当年陈渊才四五岁的时候, 陈家兄弟也不和睦就分了家,陈奶奶跟着大儿子住,平时和懒惰的陈渊父亲陈赖皮很少来往。 陈渊兄妹俩小的时候,陈奶奶对他们还是不错的。后来陈赖皮娶了后媳妇, 生了一对龙凤胎后,两口子看陈渊兄妹俩不顺眼,百般虐待他们, 陈奶奶骂了陈赖皮两口子很多次也于事无补。 甚至有次陈赖皮喝醉酒,还扇了前来劝架的陈奶奶一个耳光, 骂她老不死的东西, 不要多管他们家的闲事。 陈奶奶伤心失望之余, 再也不管他们家的事。只是时不时的偷偷过来看看两个孩子,给他们钱粮, 带他们去卫生所看病拿药等等。 待陈渊羽翼丰满,带着妹妹要离开第四大队时,也是陈奶奶给的路费钱,陈渊兄妹这才有钱坐车,投奔了远在省城的舅舅一家子 徐宝知晓他们家的事,想着人家要去买东西,哪能耽误人家的时间,就摆手谢拒了,“你们要买做寿的东西,我就不坐你们的车了,你们先走吧” 她实在不大好意思坐陈渊的自行车。每次她去陈家,陈渊都很少在家,他们见过面的次数,渺渺无几。 这时代的人们特别注重男女有别,徐宝倒无所谓,她是现代人,对男女之防没那么介意。 陈渊就不一样了,他名声本就不好,方如凤一直不喜欢他,觉得他偷鸡摸狗坏事干尽,不配和徐家有交集。 前段时间,不知道是谁看见徐宝进了陈家门,回头就说徐宝被陈渊的好皮囊迷得不着六,巴巴得送上门给他糟蹋。 把方如凤给气的,罕见的冲徐宝发了一次火儿,逼问她有没有这事儿。 在徐宝再三保证只是和陈秀交好,和陈渊没发生任何事后,方如凤把她关在家里好两天。等气消了,言令禁止她不许再跟陈秀交往,这才准许她一个人单独行动。 徐宝不知道陈渊听到了当初她被他糟践的谣言是怎么想的,总之,她在老娘的密切关注下,已经近两个月没去陈家找过陈秀玩了。 这会儿她是没那个脸皮坐陈渊的车,明明他俩啥事儿都没有,陈渊却被人冠上欺负人家闺女的坏名声,任谁心里都不舒坦吧。 哪知她刚拒绝,就听陈渊面无表情的说“好几十里的路,你慢吞吞的走,要什么时候到县城就不怕有人躲在草丛里对你心存不轨” 说起这事,徐宝又是一窘,去年她读初中时,有天陈渊有事没空送陈秀上下学,就让她和徐宝一起结伴同行。 哪知道就那一天,就有人一直尾随徐宝到了学校。 下午放学的时候,有个小学生过来找她,说隔壁小学的玲子出了事,把她骗出学校门口,走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她刚觉着不对,要撤退之时,后脑勺一痛,就没了知觉。 好在当时陈秀在教室里等她放学一起回家,看见徐宝没像往常一样到她的班级找她,而是跟着一个陌生的小学生走了,觉着奇怪跟了上去,恰巧看上她被人打晕的一幕。顿时转身就朝学校里跑,喊来几个老师追上去,把她给救了。 不过可惜的是,敲晕徐宝的那个人跑了,老师把那个小学生抓住,他结结巴巴的说他是因为嘴馋,被人哄骗了,这才撒谎把徐宝骗出来,他根本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事儿就让那个学生赔礼道歉后,也就不了了之。 当下听了陈渊的话,徐宝想着去往县城的路要经过好几个村庄已经荒芜的田地旁边土路,也不敢多停留了,麻溜的坐上车后座,对陈秀说,“我个子比你高,不适合坐前面挡你哥的视线,我坐后面的位置吧。” 金鹿自行车前面也有根横杠,可以坐人。徐宝本来想做横杠的,毕竟搭人家的顺风车,哪有让主人家坐最难受的位置。 转念一想,她要是坐前面,陈渊就要把她圈在怀里伸长双手掌车头,那姿势就别说多暧昧了。 徐宝今年有十六岁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了,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的,不顾男女之别。万一让陈渊误会她别有目的,跟那些爱慕他的女人往他身上贴,她以后也没脸跟陈秀来往了。 “好啊。”陈秀没想那么多,只当她喜欢坐后头,自己就从哥哥的胳膊下窜坐上横杠,笑眼咪咪地喊他“坐好拉,走吧哥。” 陈渊没动,转头看徐宝,“空手坐着干什么,你想摔成泥人儿抓紧我。” 徐宝本来怕和他有肢体接触,让他心里不舒服。因为据陈秀说,她哥有洁癖,最讨厌女人碰他,正是这个原因,他都二十七八岁了,还没处过对象,徐宝就没想过要抓陈渊衣服。 一听陈渊有些不耐烦的语气,徐宝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腰间两侧的衣服,却抓到了那结实紧致的腰部肌肉。 陈渊浑身一紧,不由皱眉道“你抓得太紧了。” 徐宝啊了一下,只能放开抓住的衣服,改成双手抱住他的腰部。 陈渊 “都坐好了,要走了。” “坐好了,走吧。” 车子被蹬动,一路踏着路边的野草,缓慢的朝县城行进。周遭的风景不错,两个姑娘一前一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让陈渊都有种骑自行车带她们是去郊游,而不是去县城办事的感觉。 行走一个多小时后,自行车就要从土路上县城新修的水泥路了。 那里有个断层斜坡,陈渊用力一蹬,两个聊天聊得正起劲的小姑娘被断层狠狠一抖,徐宝本来抱着陈渊的腰部,隔开了一段小小的距离,这么一抖,身体下意识地倾向陈渊,胸前两团绵软便狠狠撞击在他背部 陈渊身体顿时一僵,能感觉到背后两团绵软如上好的棉花一样,紧紧地贴在他坚硬的后背上,两颗豆腐尖儿还隔着衣料,轻轻抵着他的背,带着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既软又香。 陈渊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后腰直冲下腹,某个部位竟然不可抑制的起了反应。登时黑下脸,觉得自己太不是个玩意儿,做混蛋做久了,居然对小自己十一岁的半大姑娘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硬生生压下心头那亢奋的感觉,陈渊转头咳了一声道“没事吧抱好我,要走了。” 徐宝本来就因为胸部撞到他,怪不好意思的,被他磁性悦耳的声音喊抱紧他,徐宝不知怎么地想歪了,脸色爆红一片,瞬间把胸抬起来。以一种远离危险物品的姿势,把头和胸偏得远远的,双手堪堪抓住他腰部一点点衣角,别扭至极的坐在车座后。 这年头的姑娘大多没穿胸罩,胸罩这时候还没普及,只有北京、上海两个大城市的百货大楼才有卖,且价格不菲,一般人都穿不起。很多姑娘就穿个背心,外套一件衣裳就真空上阵。 这时代的衣裳材质都偏厚,一般不受刺激的话,两颗豆腐尖是看不出来的。不过遇上下雨,又没打伞淋湿衣服的情况,姑娘们就得捂住胸口,羞涩的往家里跑。 徐宝其实自己用旧棉衣裁了两件胸罩,可因为她裁缝手艺不过关的缘故,那胸罩穿在身上怪怪的不说,她胸部发育本就比较好,一穿上就显得胸更大。 一跳课间操,无数男同学都紧盯着她看,别提多羞人了。 高中生都是十五六岁到十八九岁,青春懵懂期的年纪。她长相身材都不错,引来不少男同学爱慕的目光以及各种情书轰炸。很多女同学见状就暗地里骂她骚狐狸精,各种孤立她。 徐宝被同学异样的目光看多了,心里无可奈何,只能脱下胸罩,用布条稍微束一下胸,穿上大众化的贴身背心儿。这样虽然对胸部发育不好,但至少不会承受那些男同学对女性处于好奇心,动不动就盯着她胸部看的场面了。 不过就算是用布条束胸,胸前那两点还是必不可免的会突出来一点。一撞陈渊的后背,他穿着纱织的秋衣,肯定能感觉到那两点的存在。徐宝羞得头都抬不起来,一下就飞快的离开了,连陈秀叫她一起走都没听见。 跟上一个月来取钱的县城不同,如今的县城越发萧条了,空空荡荡的主街道,只有几个一脸菜色的行人,蔫头蔫脑的匆匆行过。 周遭的店铺们都打开着,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是被饿急了的人翻找过。街道上的地面积满了厚厚的落叶也无人清扫,看起来像空城一般,无比萧瑟。 短短两年的饥荒,就把一个原本还算热闹的县城,弄得跟死城一样,徐宝不敢想象其他人口众多的省市会变成什么样。 好在县城大部分人都逃荒下乡,或是跑去南方的省市了,但县城里重要的机关单位和工厂都还在运作。 徐宝先到邮局取钱,再给北京的亲妈邮寄了十斤红薯干,三斤自己空间种的蔬菜做得咸菜,受到窗口工作人员的羡慕“咱们县里饿死不好人,上天下地都找不着吃食儿,你倒好,时不时就弄点吃的,给你妈邮寄过去,真不知道你打来那么多的粮食” 对此,徐宝总是闭口不言,微笑着邮寄完吃食就走。 国家的救济粮跟不上,到处都是饿死人的消息,县里的重要单位和工厂却有饭吃。如果没有一点门路,那些工作人员怎么可能吃得上饭 关键要看你舍不舍得钱,有没有心思去找门路了。她说再多,你要不舍得买,万一还把她给卖了,她不就得不偿失还不如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说,想吃饭就自己琢磨去吧。 取完钱,徐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从空间挪了五十斤红薯,三斤白米,三斤白面装在麻袋里。然后沿着县城大街小巷开始溜达,看看有没有人卖房子。 距离房地产开发大批量商品房买卖,至少还有二十年。这年头的房子大多是职工家属筒子楼,小小间不说,还锅碗瓢盆都放在过道上,挤得满满当当,怎一个乱字了得。 民房也是三代同居一室,多余的院子还被分割成简陋窝棚,给孩子太多的人家住。这么房源紧张,到哪去买房呢 徐宝转了许久,决定问问人“大叔,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谁家卖房子么” 抽着大前门纸烟的中年男人上下看她一眼,了然的笑笑,“小姑娘是乡下来得吧想买房子在县城里落户我跟你说,现在是有很多人卖房子,可是人家不收钱儿,要收粮” 徐宝点点头,“粮食我有,我想找那种宽敞一点的屋子,最好一厅三室的屋子,不知道有没有” “一厅三室”那中年男人诧异的看她一眼,“这年头的房子都是单位工厂分配的家属房,有宽敞的民居也会被上头征用分成小间分配出去。你要想买宽敞点的房子,除非是县政府后面那排老民居。那里是军属烈士、或者有功人士分配住的房子,有些在这边买不着粮,要迁移去南方,有可能会卖屋子。” “谢谢大叔指点。”徐宝道谢完,递给那中年大叔两个巴掌大的红薯做打听费。 那中年男人拿着红薯愣了愣,紧接着激动的脸都红了起来,把红薯往站在他身边的妇人手里一放,喊要离开的徐宝“哎姑娘,你不是县里的人,人家即便想卖房救命,看你是个小姑娘,难免会抬价。不如我跟你一起去,看中合适的我帮你砍价,你到时候给我几个红薯做报酬就成” “那麻烦您了。”徐宝想想也是个理儿,遂点头答应。 路上中年男人自我介绍说,他叫刘汉元,今年四十五岁了,是县里钢铁厂的二十一级老技术工。 原本钢铁厂工资福利都不错,奈何遇上饥荒年,厂里半停工半开工了许久,很多工人都被精简下乡去,他因为是老技工没被精简,依然在厂里上班。 厂里本来有食堂供工人吃的,可因为闹饥荒,分量较之以前少的可怜。他一个人都吃不饱,更别说像往年一样,打了饭菜在饭盒里,自己吃一半,留一半回家,给老子娘、孩子们添一份吃食儿了。 没办法给家人带份口粮回去,他只能去黑市买粮,最开始的还能买不少,但价钱特贵,他没舍得多买,总想着这场饥荒会很快过去,国家也不会不管不顾,一定会发救济粮下来的。 救济粮是下来了,可分到手里的粮食实在少的可怜。饥荒还看不到头,黑市渐渐没粮食卖,有也是高价被人一抢而空。 他家老子娘年纪大,下头有三个十二岁到十五六岁,正是长身体,能吃垮父母的半大孩子,底下还有两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儿。 城里断了供应粮,一家人饿的眼冒金花,四处借粮无果后,他们便只能去乡下挖野菜。 刚开始他们还能摘到味儿稍微好点的觅菜、灰灰菜、马齿笕、芥菜、婆婆丁等等味儿较好的野菜。可野菜吃多了,拉不出屎来,一拉屁股就疼得要命,看到野菜都害怕。不过为了活命,还是得继续吃。 不到半年,这些野菜都被一窝蜂出城的城里人扒个一干二净,甚至很多城里人拼着老命,去抢乡下人种在地里还没成熟的庄稼作物。 刘汉元的儿子随着出城的城里人,抢了一次乡下人种在地里,刚长出玉米粒儿的两根拳头大小玉米棒子,险些被那些凶恶护粮的乡下人打死。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去抢粮,只能刮树皮,吃菜根、观音土、混合着刘汉元从厂里打来得一份少得可怜的饭菜。一家老小吃完饭就躺在床上尽量不动弹,免得消耗体力,肚子更饿。 就这么吃了一年半载,一家子明明瘦得不成样儿,肚子却因为饥饿导致的长期营养不良水肿变大,看起来像怀了六个孕的孕妇一样,肚皮很大,皮肤亮晶晶的,一戳就能戳破肚皮似的,看起来甭提多吓人了。 而他们家这样的状况已经算很好了,很多城里人因为找不到食物吃,一家老小被饿死的惨事在最近一年时有发生。 所以看见徐宝有粮食,刘汉元虽然饥饿至极,但心性老实本分,没起要抢她粮食的心,反而帮她做事,只是想挣一点该有的报酬。 徐宝听完他的介绍,心里颇不是滋味,她知道三年大饥荒至少饿死了三千万人以上。但没想到,亲身所处在这个饥饿的时代中,亲耳听闻如此惨烈的状况,瞬间觉得,自己趁人之危,以粮换房,好像有些不厚道 转念一想,很多人都快饿死了,纷纷拿房子,家里的老东西换粮,甚至很多人私底下偷偷卖儿卖女,用身体交易,只为了吃上一口食物。 她用五十斤红薯换粮,做的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生意,心里就没那么多负担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刘汉元领着徐宝到了县政府后头的军属民房家属区,那是一间间青砖大瓦房,虽然看起来建筑年代久远,一处民房被分成好几间房,住了至少五户人家在里面。但胜在屋子较大,又正面靠着县政府,治安相当的安全。 “姑娘,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打听打听。”刘汉元领着徐宝在民房区街道外一颗梧桐树旁,让她坐在树下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自己则跑前跑后,挨家挨户地打听哪家哪户的房子卖了没有。 徐宝扛着五十多斤的粮食在肩上走了大半天的路,实在有些累了。一边坐在石头上锤腿,一边看着刘汉元忙活,偶尔传来他敲门,里面的人大声喊“敲什么敲我家没粮食,要讨粮到别家去老娘不耐烦跟你们叽歪” 然后刘汉元尴尬的解释几声,又转去别家继续寻问。 很快刘汉元领着一个黄皮寡瘦,却弯眉细眼儿,化着精致妆容,穿了一身墨绿色斜襟盘扣旗袍,看起来气质很好的四十多岁女人走到徐宝面前,道“姑娘,那独立三房的院子没有了,被别人给买了。这个沈大妹子住的民房有一间多余的房间空着,我先去瞅了瞅,房间挺大的,姑娘你要不要跟她进去看看” 徐宝知道在这时代买房,是个可遇不可求的事儿,说了声好,就跟着他俩七拐八拐,到了一座很大的民房大院前。 这屋子修得很气派,青瓦红墙,雕檐铜门,两进两出的房子,前后两个院子,都有一口井,漂亮的跟苏州的大宅院一样。 名叫沈素云的女人,领着她和刘汉元踏进院子里,原本一进大院有五间厢房,被硬生生的拆开,重建成十间屋子,里面挤了十户人家。前院放满各种锅炉灶台杂物,还拉了无数条铁丝在半空,上面挂满了各种晾晒的衣服,使得整个前院杂乱不堪,人要走过去,还得弯腰小心避开上面湿哒哒的衣服通行。 这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有妇人围在水井旁打水,也有人在自家门口做饭,徐宝看了一眼,好像煮的是菜根树皮。 看见她们三人进来,那些打水做饭的妇女都停下手中的活儿,统一做出不屑嗤笑的表情。甚至有人冲着沈素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口水险些吐在她身上。她却想没看见似的,依旧领着徐宝二人朝二进院子里去。 三人穿过一条不到五十米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二进的屋子原本也是五间屋子,却很好的保持了原样,没有被重新修葺,院子也没乱七八糟的堆满杂物,挂满衣裳,反而种着各种花卉盆栽,院子中间还有一个不到两米长宽的迷你型假山流水,显得整个院落干净整洁,别有一番江南风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里,东瞅瞅,西看看。沈素云又领着她走到一间靠近种满各色菊花花坛的靠墙角屋子前,掏出一把复古的钥匙打开房门,对她道“就是这间了。” 徐宝瞧着这屋子房门很复古,是那种老式的两扇推拉房门,门正中盘了一个类似牡丹花的圆形铜门,中间有个繁复的钥匙孔,一时觉得惊奇,伸手推开房门,居然没有老式门特有的嘎吱声,不由有些诧异。 沈素云看见她的表情,解释道“这间屋子从前是我堆放家当用的,造的很结实,铜锁都是配套的,一边人根本撬不开,也不会有杂音,你住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人偷你东西。” “原来如此。”徐宝按捺住自己内心对她身份的好奇,瞧见这个屋子大概有三十多平米,里面空荡荡的啥都没有,但有两扇木质的窗户,一扇对着花坛,一扇开在墙面后头,可以看见两米开外的围墙,围墙下还有一颗金黄色的金桂花,使得满室芳香,空气十分流通好闻。 房间靠里右手的位置,还分了五平方左右,建了一个小小的卫生间,里面洗手池,蹲式厕所都有。 这让还在苦恼,如果买合居大院,就要和人很多人家一起抢厕所的徐宝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就问房间价钱。 “我不要钱。”沈素云笑了笑,“这个房间想买的人有很多,他们都不得我眼缘,我不想卖。姑娘你要想买,最少要拿出这个数儿。” 她伸出青葱般保养得十分好的手指,比了一根手指,旁边刘汉元出声“一百斤红薯” “不,是一百细粮” “什么”刘汉元抽了一口气,“大妹子,你开玩笑的吧现在大家都饿得快死了,吃饱都成问题,倒哪找一百斤细粮来” 沈素云双手抱胸,整个人斜斜靠在房门旁,神情慵懒道“你知道多少人盯着我这间屋子吗这屋子铁桦木修葺的,轻易劈不开,打不烂,还隔音。我还可以免费送一套日常用的家具,收一百斤细粮都算便宜这姑娘了。” 徐宝犹豫了一下,“这屋子这么好,您怎么留下来的” “怀疑我”沈素云挑眉,“这整栋院子原本是我的,建国后我主动向上头提交房子,还捐了不少金银钱财,上头就给我留了两间屋子自住,都有房契,房管居盖了章的。你要不信,我可以把房契拿给你看。” “不用了。”徐宝摇头,她既然说了出来,那肯定是确有其事,看不看房契都一样。 徐宝是很喜欢这间屋子,但是要一下拿出一百斤细粮来,实在太引人注目,即便她空间有粮食,她也不愿意就这么答应了。 于是讨价还价道“一百斤细粮实在太多了,我拿不出手。不过我可以拿五十红薯,搭二十斤上好的细粮给你,你要不愿意卖,我就去别的地方买房子。” “你拿着出这么多粮食”刘汉元更吃惊了,这两闹饥荒,饿死了不少人,城里人手头就算有钱有粮票也买不着粮食,黑市一出现粮食,甭管价钱多高,总是供不应求。国家都没什么粮食,这姑娘是打哪来那么多粮食的难道是国家管不到的那些偏僻深山人家产的粮食 徐宝不欲跟他解释,瞧着沈素云蹙眉做思索状,一咬牙道“这样吧,我再给你添十斤玉米面,你要不卖,那真没办法了。” 沈素云上下看她一眼,“你真拿的出来” “我既然要买房子,就做好了准备。”徐宝说着,把背上的麻袋放下来,把三斤白面、三斤大米、五十斤红薯都交到她的手里,“这是定金,下午我再把其他的粮食给你送过来,你先把钥匙交给我,下午我们再去过户。” 这年头你就算强住进一间屋子里,如果那屋子没过契给你,房间原主人是可以叫上警察上门,随时把你赶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要赖着不走,那铁定要被抓进局子里好好收拾一顿。所以徐宝拿到房间钥匙也没啥用,只是作为双方交易的屏障而已。 哪知沈素云却摇头拒绝,“这房间只有一把钥匙,掉了就不好再配锁,你把粮食凑够过来找我就成。我就住隔壁,随时都在。” 徐宝见她坚持,两人约定好下午三点在这里见面,然后去房管所过户,徐宝掏出五个拳头大小的红薯给刘汉元做酬劳,就告辞离开。 “哎姑娘,等等。”没走多远,刘汉元喊住她,徐宝顿脚,刘汉元气喘嘘嘘地追上来,小声的对她说“姑娘,你有多余的粮食不” “这个”徐宝做为难状,“有是有点,不过我买完房子,剩不了多少。” “这样啊。”刘汉元局促的搓了搓自己的双手,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的问“那姑娘,你剩下的粮食能不能卖给我价钱好说,什么粮食我都要。” 徐宝听了他前的自我介绍,心中对他家人的遭遇也很同情,想着她空间还剩两千多斤粮食,再过一个月又能收获五百斤粮食,其实卖点给他也不是不可以。就说“到时候看吧,我不保证能剩多少给你,就算有剩的,多半都是红薯、土豆啥的粗粮。” “那不成问题,只要是粮食,粗的细的都可以”刘汉元激动的老脸越发红润,从包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据给她,“这些是我给你的定金,如果不够,一会儿我回家给你拿。” “够了,你下午三点在这里等我吧。”他起码给了十块钱,七八斤粮票,徐宝只打算卖他十来斤粮食,不敢多卖,怕卖多了惹人怀疑,这些钱票足够了,跟它约定好时间,就转身离开,去了黑市。 城里断粮很久了,国家救济粮迟迟发布下来,大家都饿,人人都希望能用家里的东西换点粮食救命,以前大家还会遮遮掩掩,选择在晚上交易。现在都正大光明的粮站、车站等等直接摆起摊子,也不会有人管。 主要人都快饿死了,上头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管闲事。要真吃饱了撑着来,激怒民怨,不是找抽 徐宝沿着粮站附近的街道逛了一圈,发现卖粮食的基本没有,大多是卖自己家的老古董,衣物、布料、首饰、自行车之内的,交易的方式是用粮买,就算是麦麸粗糠藤蔓等等磨得粗黑面也可以。 徐宝东瞅瞅西看看,把她看上眼的古董首饰之类,以三斤、五斤的红薯、土豆换了一大堆。最后还用六十斤红薯,十斤白面换了一辆有些旧的豪华英国进口的汉堡自行车。 这车造型优美,质量优良,双股前叉子,设有枕头锁和英国皇室徽记,53年刚开始进口到我国,只有有钱和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买的起。 这个买车的车主,原本家里有钱有势的,前几年不知道得罪上头哪派的人,被分斗成普通百姓,这车当时被车主藏了起来躲过一劫。九年来车主一直小心爱护得骑着,要不是家里饿得实在揭不开锅了,他才舍不得忍痛割爱,把这辆价格不菲的自行车换粮食。 徐宝一开始是舍不得花比买房子还多的粮食买这自行车的,在她的眼里,这时代的自行车不管多大品牌,价格多贵,其功能啥的,实在比不上后世一辆普普通通的自行车。 她之所买它,除了是想着有一辆自行车,以后外出方便许多之外,最主要的是这汉堡自行车的外形比红旗、金鹿自行车好看了十倍,骑上去链条转动也十分流畅,踩起来不吃力,犹豫了许久这才买了。 逛完黑市,徐宝肚子有些饿了。以前还可以到国营饭店吃饭,这两年饥荒,国营饭店也关门大吉。徐宝只好闪身进空间,就着她早在空间自己砌得灶头,随便煮了两个土豆应付肚子,又躺在往年收割存方在空间里的稻草铺上面,睡了两个多小时,这才慢吞吞的走到县政府大楼后面的民房区。 刘汉元等候多时,看见她扛着两个大麻袋过来,赶紧上去给她搭手,帮她把粮食送到沈素云的面前。 徐宝打开麻袋,让沈素云验粮食,“沈阿姨,大米白面都是今年的新粮,足斤足称,阿姨可以找个秤称称。” “不用了。”沈素云看都不看粗粮一眼,直接伸手摸着晶莹剔透的大米,还有纯白没有添加任何东西在里面的白面,目光闪了闪,转身拿出盖了红五星的房契,领着她去房管所过契。 她们临走前,徐宝拿出十斤红薯、十斤土豆,只象征性的比平常的价格高了两倍卖给刘汉元。还送了一小袋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往年剩下来不用的麦咭杆、玉米杆磨成得粗粝难咽的黑面粉给他,弄得刘汉元感动抹泪,直说她是大好人,等这粮食关熬过去以后,她日后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找他帮忙,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沈素云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眼睛有些失神,徐宝喊了她老半天,她才回过神,边带着徐宝往房管所走,边问“姑娘,你叫啥名儿今年多大了” “我叫徐宝,今年十六岁了。”徐宝老实回答。 “十六啊”沈素云感叹似的低声呢喃,“我女儿要是活着,应该跟你一样大了” 徐宝没听清,想问她在说什么,她们已经到达了房管所。 平昌县房管所挨着县公安总局,是栋新修的三层红砖楼房,房管所在三楼。沈素云领着徐宝熟门熟路地往楼上爬,期间每层楼的房间上林林总总挂着十几块各种办事处的牌子,看起来很是权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0 到达三楼, 沈素云熟门熟路的走到挂有房管办事处木牌的一间办公室门前, 伸手敲了敲门,听见回应就推门进去。 屋子里两个穿工作装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沈素云朝着其中一个头发有些谢顶的办事人员道“李干事,我要过户房子, 劳烦你办下手续。” 李干事抬头看她一眼,神情特冷的说“怎么舍得卖你那间屋儿你不是要留着当棺材” 沈素云那间房子太宽敞, 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很多人都想买。李干事一大家子挤住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子, 除了睡的地方,房间里堆满了杂物, 平时连走动都困难。当年李干事得知沈素云那间屋子空出来,上门看了一眼想买,沈素云死活都不卖,弄得他老婆骂他窝囊废, 憋屈到今天。 这会儿听着沈素云要过户,不就是卖房子么,不趁这个机会刮刺她一番, 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憋的气儿。 沈素云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只淡淡地说“早前我就说过, 我那屋子, 不管价钱如何, 对方是何人,只要得我眼缘, 我就卖。这年头要造一副棺材还挺困难,没有证明信件,我这残身就一把火烧了,哪敢占着国家分配的屋子。” 这是明着告诉他,她沈素云的屋子是国家给她的,外人就算眼红嫉妒又怎么样谁也管不着她卖自己的房子 李干事脸色又冷了几分,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徐宝道“你是她什么” “我不认识她。”徐宝把每次取钱需要用的大队户口证明递给李干事,“我是乡下人,想买套房子在城里住,恰巧碰上她要卖房子,我觉得价钱合适就买了。” 这两年饥荒严重,城里工厂单位精简了很多人回乡,空缺出了很多城市户口位置,有些乡下人手头有余粮的,就趁机进城买房办城里户口。 这时候要办城市户口有两个硬性要求,要么是本地人,国家上一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时候统一办的城市户口,要么就是必须拥有当地房子,才能办成城市户口。 所以这两年乡下人买城里房办城里户口的事儿很多,李干事也办了不少这种手续。 不过就算如此,他心里还是很不爽,他惦记好几年的房子没买着,反而便宜了乡下野丫头,任谁都不舒坦。 李干事拿着徐宝的户口证明反复看了好几遍,尤其上面写有贫农成分四字,盯着眼睛都看花了,这才不甘心的问徐宝,“你用了多少粮食买的这年头大家都饿得快死了,我不相信她沈素云是为了钱卖给你。” “这和过户没关系吧”徐宝皮笑肉不笑,“李干事要是觉得我用粮食买房子便宜了,您大可出双倍的粮食给我,我转手给您。” 她又不是傻子,李干事和沈素云不对付,话里话外都是围着沈素云那套房子转,你买不起就别瞎打听,当她是吃干饭来得啊 李干事一噎,狠狠瞪她一眼,无可奈何的开始盖章写证明等等手续。 这时候的政府各机关单位工作人员都是实事求是认真工作,不像后世,全是靠关系后台成为政府要员,做个事儿拖拖踏踏不说,还跩个二八五似的,把自己当爷。 这时候的政府工作人员多是国家考核分配,做事必须老实本分勤快,还得对老百姓们客客气气,态度良好。 要不然惹得百姓们心里不舒服,一个举报,就能直接工作人员进入被调查的状态,甚至是直接丢掉工作。 因为这个时候的口号就是,“工农翻身当家做主,工农利益大于天。”工人、农民才是整个国家的当家人,政府工作人员啥的,都得排后,都得靠他们吃饭 等李干事慢腾腾的把各种手续办好后,徐宝接过来,确定没给她使小船后,这才微笑着跟李干事道了声谢,去隔壁财务部交了房产税,徐宝就正式拿到了房契。 完成交易,沈素云把房子的钥匙交给徐宝,就打算离开。 徐宝赶紧拉住她“沈姨,我本来是县高中高一学生,买这套房子,原本是给我自己住,方便上下学。可现在学校停课都快一年了,也没复学的迹象,我爹娘他们都在乡下住,这房子我咱时住不了,所以我想着” “你让我给你看房子”她话没说完,沈素云已经明白了,“你不怕我糟践你的房子” “你舍得”徐宝笑了起来,“房契在我手里,随你折腾,那也是我的房子。那屋子空空荡荡的啥都没有,我也不怕你偷我东西。我暂时不会把乡下户口转成城市户口,粮食关系也不转。您到时候把我房子租出去,收到的租金算是我给您的看房费,等学校开学,我提前跟您打招呼再回来住。” “你真不住”沈素云讶然,“你就算不住,早点把把户口转成城市户口也好啊。现在不转,以后要是变了政策,再转城市户口就难了。” 就冲沈素云这句话,徐宝就觉得把钥匙拿给她帮忙看房子,准没错儿。 现在已经是1962八月末了,饥荒很快会结束,紧接着是知青下乡,破四旧、十年大动荡。这时候转不转户口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在这些大事件之前,国家的决策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她如果这时候转了城市户口,脱离了贫农成分的头衔保护,到时候进城上班,万一得罪了人,给她安个莫须有的名头,红ei兵把她拉走直接批、斗死,那还不如一直就呆在乡下保险点。 买房子之前,刘汉元就跟她说过,沈素云的房子空了十几年,一直没人住。她进去看房的时候,发现里面虽然空,但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一点灰尘蜘蛛网都没有,显然是沈素云随时都在打扫房间。 这样一个十多年一直打扫空房间,别人给高价都不屑于卖掉的人,肯定对那间房子有特殊的感情。既然有感情,徐宝把钥匙交给她,自己也很放心。 反正她要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相信以沈素云顶住各种压力坚持不卖房的坚韧性格,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乱七八糟的租客租进去,给自己和她添堵。 “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儿。”徐宝把钥匙拿给她,想了想,又递给刘汉元给的十块钱和八斤饭票,“我不知道沈姨您有什么过往,平时在做什么工作。但我听刘叔说,您是一个人。这年头一个女人独自在城里生活不容易,这是我一点心意,就当是感谢您送给我的家具,还望您不要嫌弃。 沈素云接过钱票,嘴巴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都没说,把钥匙收下后,又问她要不要先回屋子坐坐。徐宝摇头说自己有事,就先走了。 耽搁了快一天的时间,家里老娘该等急了。徐宝告别沈素云,找了个僻静的小巷子,把放在空间里的自行车取了出来,一路风驰电掣的骑出县城,却在县城城门外看见一个身材挺拔高瘦的青年,顿时一阵急刹车。 陈渊听见声音,抬头看她,目光平静无波,又看向她的坐骑,目光终于有一些波澜,“你,到哪买的汉堡车” 他进城理了头发,把原本齐耳长的短发理成了平头。这种发型又叫陆军装,是军人常见的发型,从脑后到两鬓的头发全部推光,上端头发稍微齐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了不少,但也更像一个混混造型了。 徐宝顿觉亚历山大,原本打算隐瞒买自行车的事情,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会儿被他撞见,就不得不硬着头皮承认了,“我在黑市买的。” 想了想又改口说,“一半粮食,一半钱儿买的,我手头钱多,我亲妈给我的。” 陈渊闻言,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了句,“是辆好车,好好珍惜吧。”说完就骑着自行车走了,也不喊她一起走。 徐宝楞了楞,骑着自行车追上去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妹妹呢你东西呢” 陈渊偏头看她一眼,目光一言难尽。 徐宝也不知怎么地,竟然看懂他的意思,“你先把陈秀送回去了她让你回头来接我” 陈渊不否认,也不承认,两人就骑着自行车,一路沉默着朝红旗社行进。 秋日的傍晚凉风徐徐,两旁大树上的树叶随风飘荡,而后缓缓落在地面上,积成一层厚厚的金黄地毯,骑着自行车从上面经过,感觉像是通往一个童话世界的大门一般。 徐宝看得稍微楞了神,脚下一踩空,眼看车子歪歪斜斜就要倒下去,一只修长的腿忽然伸过来,一下抵住要倒的自行车 也就这两三秒的功夫,徐宝稳住了车子,安稳前行,没有摔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吓了一身虚汗,想跟陈渊道谢,他已经骑着自行车先行离去,无论徐宝怎么追都追不上。 徐宝一阵无语,心说这人在搞什么,不就是没坐他的自行车,至于这么避着她如洪水猛兽吗小气鬼 回到村子里后,徐宝骑了一辆自行车回来的事儿引起了全家,甚至全村人的轰动。 徐家人和闻风而来凑热闹的人,把徐家里里外外挤了个水泄不通,就为了看个稀奇。 方如凤围着放在院子里的自行车转了好几圈,刚要开口,就听徐宝特骄傲的说“娘,您放心好了,你闺女可能耐了,这次进城不但把房子买了,还把车买了,您说我厉害不厉害” “五十斤粮食,就能换一套房子,一辆自行车”所有人震惊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年头弄套城里的房子自行车有多困难,看看李建国求姑姑,告奶奶的托了好几年关系没买着就知道了。徐宝居然用五十斤粮食就买到乡下人日日夜夜想的房子车子,不少人表示不信,认为她在吹牛皮。 徐宝也懒得跟那些人解释,说了句“不信拉倒,我要是偷的,我能把车都骑回来”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房子就不说了,自行车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的大物件儿,一般人根本买不起。整个县城有自行车的人,那是有数儿的,一骑出来,绝对会吸引人的眼球,周遭左邻右舍看多了,闭着眼睛听到自行车的转动声儿,都能知道这是谁家的自行车。 这种情况下,谁敢偷自行车这时代的小偷处罚的很严重,轻者关上年,重者送去偏远地区开荒劳改把人累的半死不活。出来以后有案底,工厂单位都不接收,没工作就没饭吃。谁也不愿意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把自己限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此这时代的小偷很少,就算有,也顶多是偷点粮食日常用品神马的小偷小摸。就算被抓住,顶多被公安局同志教育一顿,嘞令如数归还而已。所以,徐宝偷车的可能性为零。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一窝蜂围上徐宝,问她在哪买的房子自行车,怎么买的甚至还有人托徐宝给她们买。 听得旁边的方如凤太阳穴直抽抽,出声撵人,“要买自己买去我们可没那个闲功夫我家宝儿有神仙保佑,自然有那个福气捡便宜。你们要想买也可以,带上自己的口粮去城里逛逛,说不定就撞大运了呢。” 徐家其他人也赶紧附和说了几句,把人送出去,关门谢客。 冯春红就道“这也买那也买,当这房子、车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不说给钱不说给粮,就让帮买,多大的脸儿我就不同了,宝儿啊,你看,你强子墩子两个侄子都大了,和我们两口子挤一间屋儿,睡一张床着实不方便。你要不也帮我们买个房子,多少价钱都折算成粮食成不成” 方如凤当即沉下脸儿,老二老三媳妇儿都有这种想法,看到她的脸色都憋着没吭声。 “你可消停点吧”顾万成瞪她一眼,“你傻不傻真还以为买房买车的事儿那么简单前头巷子大牛的媳妇儿不是想做城里人忙前忙后跑了多少次县城都没捞着房子,你以为宝儿是神仙,说买就买这次买上说不定都是神仙勉强帮忙,再让宝儿帮忙,你是想折了她的福气” 嘿,还别说,本来徐宝还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跟家里人解释她是如何买到房子自行车的,被她大哥这么一说,家里人都露出恍然大悟,完全相信了的感觉。她也就顺手推舟,跟大家说了几句话,把自行车推进自己的屋子,打算休息一会儿。 方如凤显然不大相信自己蠢儿子的话,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把房门仔细关好,坐在床边盘问她“真只用了五十斤粮食就买了房子车子” 徐宝知道自己老娘不是好糊弄的,半价半真地交代说“当然不是,我这不是吹牛么。房子是我花了五十斤的红薯,还有在黑市花大价钱换了十来斤白米面换来的,自行车也是我用钱儿换得粮食,再换得自行车。我的运气是真好,别人在黑市粮买不着粮,我今天一去,就碰见一个山里的人在卖粮食,我想着买房子可能粮食不够,就一口气儿高价全买了” 她说着,坐在方如凤的身边,把头搁在她的胳膊上撒娇,“娘,我今天可是花了血本了,把您给我的一百块钱儿,还有这两年我妈给我邮寄的钱花得都差不多了。我没零花钱用,到时候找您拿,你可不许推脱噢。” 一百多块钱,在这个时代绝对算的上去巨款被徐宝一下花光光,方如凤虽然心疼,心里总算是相信了她买房买自行车的话。这么大笔钱儿,甭管粮食涨得有多高价,买房买二手自行车是绰绰有余了。 心下松了口气,方如凤拍了拍徐宝的手,语重心长的跟她说“钱都是小事儿,你想用钱儿,娘有多少就给你多少。只是你以后就是城里人了,那城里吃喝拉撒都要用钱,你得节约着用,除了日常开销,还得给自己存点嫁妆,日后出嫁也有底气些” 这哪跟哪,怎么就扯上结婚了。徐宝嘴角抽了抽,赶紧说“娘,我就买了房子,没打算现在住,也没打算把户口迁到城里去。学校没有开学的意思,我又舍不得您,我就在乡下守着您,等开学了我再去县里住。” “啥不迁户口”方如凤懵了,“咱们乡下人费牛鼻子劲儿买城里的房子,不就是为了上户口你都买上房子了,干啥不把户口迁出去办成城里户口你守着我这个老婆子干啥,你本来就该是城里人,该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留在这乡下吃什么苦” 徐宝被她左一个户口,右一个城里人说得头昏脑涨,不想再费劲儿解释,就道“娘,我自有打算,您甭劝了,我要真想在城里落户,随时都有机会。再说了,与其在一个小小的县城落户,我还不如去北京呢。那里发展空间大,我妈也在那里。在北京落户,怎么着都比平昌县好吧。” 方如凤听着她说起我妈两字,顿时没话说了,神情蔫蔫的回到屋里。 干完农活儿的老徐在院门外,把鞋底下厚厚的泥巴在石头刮干净后进院回屋,瞧着她闷闷的坐在床边,就问她“咋了,心疼钱了” “那是宝儿的钱,她爱咋用就咋用,我管不着。”方如凤无精打采的把徐宝说得话对他说了遍,末了问老徐“你说宝儿咋想的她真想去北京跟她妈一道儿” “那不是一桩好事么”老徐把放在炕桌上的旱烟杆拿起来,用火柴点燃,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道“你不是一直后悔抢了你四妹的闺女么如今宝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愿意去哪就去哪,愿意呆咱身边,咱还当她是咱们的亲闺女儿。左右孩子都会离开咱,咱们还是不要管得太宽,徒增孩子厌恶。我听宝儿的意思,她这几年是真不想落户到城里,你就别逼她了。” 话是这么说,方如凤心里还是不大好受。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女儿,一直小心呵护宝贝着,忽然有一天,发现她突然长大,翅膀长硬了,要离开自己独自翱翔。任谁做父母的,在这个时候都有点伤心,有点失落吧。 徐宝用五十斤粮食买到房子自行车的事儿不仅传遍第五大队,还传到了整个红旗社的其他大队。一时间整个公社有粮,又想成为城里人的人家,都扛上自己的粮食往城里走。 大部分的人都铩羽而归,少部分用粮食换到了自行车、缝纫机等等家用具,还有两户人家真的用粮食换到了两套房子,只不过价格就比徐宝的粮食翻了两倍不止。 有这些成功人士的案列,田金花也动了要去县城里用粮换房的心思。 徐万全离家出走两年多,最开的一年了无音讯,只是每个月会邮寄十来块钱儿到县城,让方如凤去代领,然后转交给田金花当孩子的抚养费。 田金花领到钱也不得劲儿,总想着要把自家男人找回来,一直都在托人四处寻找他。 三个月前,有人跟田金花传了个信,说在榨鼓市的煤矿厂看见徐万全在上班,虽然消息不确定,但田金花坚信他就在那里。 收到消息的第二天,她就坐车去了榨鼓市,去矿区找人,还真把徐万全找着了。 可是徐万全不搭理她,任她怎么哭求让他回家,他都像没听见,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屎一样,目光嫌弃的让她把所有的哭喊都憋回来了肚子。 后来一打听,徐万全本身长得不错,又吃苦耐劳不乱花钱儿的主儿,矿区有好些个未婚的女工人对他动了心思,整天对他眉来眼去的,还有一个叫大丽的女同志更是不知廉耻的帮他洗衣做饭,一副是徐万全处的新对象姿态。 田金花听了这些事儿后,不分青红皂白,怒气冲冲把徐万全和那些狐狸精挨个挨个骂了个狗血淋头,闹的整个矿区不得安宁。 矿区领导听了这件事后,无论徐万全怎么解释都不相信,直接把他从矿区辞工回家待业。 徐万全当时的脸色和怒火,田金花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他当时眼睛血红,死死盯着她说“你不把我祸害到死,你是不会消停的既然如此,我也上班了,下辈子你养我。要饿着我和孩子,看我不抽死你” 后来徐万全果然跟着田金花回了家,但回来就变了个人,成天呆在家里啥活儿都不干不说,还学着第三大队的那些混混,游手好闲四处闲逛,脾气也变得特别古怪暴躁,动不动就打她。 每次打,都拳打脚踢把她打得个半死,趴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玲子和刚子两个孩子在旁边劝的话,也会遭到他的暴打。 他打人还很有技巧,专挑不露肉的地儿,就算说给旁人听,别人也不相信一向老实巴交的徐万全会打人。 田金花被打了两个多月,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心里悔得要死,想离婚,这回是徐万全不愿离了,目光阴测测的盯着她说“你把老子给毁了,就想一走了之没门儿以后你就得养着老子敢跑,老子就杀了你和你娘家一家人” 田金花吓得要命,又不想再继续过地狱般的日子了,就想着在县城换套房子,让徐万全自己转户口成城里人,到时候再给他找份工作。 以后他自己在城里过,她也不要他的抚养费了,随他怎么跟那些花姑娘搞,她只要在乡下努力干活,养大两个孩子就成了。她再也不奢望和徐万全携手并进,和和美美的走完下半生了。 只可惜,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田金花去年到今年拼了老命干活挣得工分,也只够她和孩子们勉强饱腹。就这,娘家人还时不时过来哭穷,讨要粮食。 如今她手头剩余的粮食不过二三十来斤,如何买得了房子,偏偏娘家人还给她添堵。 就比如这会儿,田金花的娘,田婆子就在田埂间拦住她,未语先落泪,“金花啊你救救你娘跟你几个大侄子吧他们饿得都快死了肚子都肿成锣锅了再不吃点粮食,他们就得活脱脱的饿死啊” 这话儿田金花已经听了很多遍了,皱着眉头看她“怎么又没粮食了前儿不是给了你们十斤土豆么不是叫你不要一顿煮完,要节省着掺和树皮菜根一起吃吗,这么个吃法,谁有那么多粮食借给你。” “这不是树皮太硬,菜根难寻,你大侄子他们咬不动啊”田婆子一副说教的姿态对她说,“咱大人委屈点没啥,孩子可别委屈了。都是半大的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吃一顿都过不去。你做姑姑的,咋滴都要照顾着侄儿侄女点,不然说出去会被人笑话。” “我照顾他们,那谁照顾我”田金花想着自己在娘家被当成赔钱货没吃过一天饱饭,嫁进徐家又跟骡子一样干活没个停歇的时候,她不就是闹腾了两下,徐万全就变成恶鬼一样百般折磨她。她跟她娘提过这事儿,想让她替自己撑腰说话,她娘万全不当回事儿,只会想着法儿压榨她。 这会儿听她娘又要借粮,田金花憋不住,爆发了,哭吼道“你眼里只有你的儿子孙子,从没有想过你的女儿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他徐万全太不是东西,每天下死力往我身上打,打得我命都去了半条活着很死了没什么区别你当娘的,不但不闻不问,还见天儿的想着怎么从我这儿榨粮食有你这么当娘的吗我不求你给我撑腰,至少你要把我当个人看吧让你跟我家婆婆提一句离婚的事儿很困难吗” 面对女儿的哭诉,田婆子噎了噎,小声的嘀咕“这哪家爷们儿不打女人的,说到底还是不你不好,要不是你见天的闹腾,使劲儿的作,把人家万全好好的工作作没了,万全能变成这样这是你造的孽,哪能说离就离,你离了婚上哪去徐家容不得你,咱家也没那个闲粮养你,我就是你亲妈,我才劝你,忍忍就好。等万全消气了,你说些好话,做事勤快些,他说不定就变成以前那个老实样儿。到时候你就别再作了” “你你你”原本还希望老娘能说些话安慰自己,给自己拿拿主意,没想到开口就是一阵数落,说天说地都是她不对田金花气的胸口都喘不上气来,她就算再不对,他徐万全也不该打人啊她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妈,这样的老公,都不把她当人看,还让她忍着,她忍个屁 捂住胸口,田金花眼泪汪汪的跑回了家,玲子正拿了把小锄头,跟在徐宝的身后,在院子里的菜地里勾地垄。 这菜地是两年前大食堂解散之时,徐宝提议把院子里空出来的八分地儿分成四分,每家每户两分地儿,各家种点花果蔬菜来吃。 瞧见田金花红着眼睛跑回来,已经八岁的玲子很明事理儿的问她“ 娘,您怎么了,是在外头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田金花这两年对女儿好了不少,听到她的话,不像前几年那样直接忽视,而是挤出一抹比哭难看的笑容,“没什么事儿,就是娘想通了一些事儿,想和你爹商量商量。” “娘,别去找爹。”玲子表情一下变得惊恐起来,“爹这回儿在睡午觉呢,你要吵醒他,他会把你往死里打得” 徐万全两个月前回家来,玲子和刚子都挺高兴。毕竟徐万全从前在他们的印象中,是个好脾气,好性格,对他们也很好的好父亲。 万没想到的是,他回来以后就变了个人,好吃懒做不说,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一不顺心就把田金花当出气筒。 每当徐万全举起拳头,神色狰狞的往田金花一下又一下的死劲儿捶,嘴里还恶声恶气的骂着不堪入耳的话,徐万全在他们心中的慈父形象早已消失。 现在只要想起徐万全,玲子就怕得浑身发抖,直接丢了手里的小锄头,过去拉住她,苦苦哀求田金花,“娘,我求您了,您别再跟爹对着闹腾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好人了呀” 田金花望着女儿那瓷白的小脸蛋,心酸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狠心的将她一把推开,“不要跟过来,娘心里有数儿” 二房屋子里很快传来徐万全的暴怒声,夹杂着田金花高喊着要离婚的痛呼声。 玲子听见动静,站在二房屋门外,大声哭喊着别打了,又回头拉徐宝,“姑姑,你劝劝我爹娘吧,让他们别打了我娘会被打死的啊” 徐宝抿着嘴,没吭声。 自打她从三嫂李红艳的嘴里得知,当初在小学小巷子里把她打晕,想把她绑走的那个人,是田金花很久以前收买的一个偏僻山里人,目的是为了坏了她的身子,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早点把她嫁出去,好私吞了她那原本捏在她娘手里的一百块钱儿,她对田金花就再没有好感。 当初这件事儿东窗事发之时,她就想好好收拾田金花一顿。奈何玲子一直给她跪地磕头,直把自己的小脑袋磕得头破血流,田金花又一直扇自己耳光子跪地认错。徐宝看在玲子、刚子、还有二哥的面子上,暂且饶她一回。 哪成想,这女人实在太极品,居然顺藤摸瓜到二哥上班的地方,把他好不容易立足脚的工作搅黄了。两口子回来后,天天吵架打架,她和徐家其他人都看烦了,从最初的开口劝,到现在懒得理他们。 虽然两方都有错,但二哥变成现在这副人渣的德行,还不是给田金花这疯女人给逼的。两人半斤八两,徐宝一点都不想掺和他们之前的事,安抚了玲子几句,就扭头收拾起自己的菜地来。 徐家当初的院子有一亩多宽,在她得提议下,方如凤也觉得那么大一片地儿白空着也是浪费。就中间留了一条供人走的小道,靠正中堂屋的地方留出两分空地,平时堆放柴火,放木桌在院子吃饭,或让来客有地方坐在院子说话。 其余八分地,从中间划分,左边是老两口子、老大家的地儿,右边是老二家、老三家的地儿。当初徐宝没要地,只要了一颗挨着老两口子地里,靠墙角一颗已经多年没结过果儿的石榴树。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各种各的,老大老二老三家都种红薯土豆啥的,想增加点自己的粮食。方如凤两口子也是这么打算的,却被徐宝磨出一分地由她自己种作物。 徐宝只种了几个红薯土豆,其余的全部种成瓜果蔬菜,被大嫂嘟囔了几句,说她浪费土地,她也就笑着不反驳。 只是当年的菜地,她只给自己的菜地、石榴树灌溉有双倍灵泉,但被稀释过的灵泉水,又细心的沤肥、撒肥、驱虫、除草,还给石榴树修剪枝叶,自己又找了一颗枇杷小树,一颗葡萄树种在墙角下 不到一个月,她种的菜清脆碧绿,比一般的菜大上两头,吃在嘴里味美清香,吃着比肉还吃。 不到两个月,红薯土豆又提前成熟,红薯每个都比脸大,足足有一两斤重。 当时直接震惊了全家人,问她有什么种植技术,她一一说给他们听,第二年他们照做,虽然产量还是不行,不过用徐宝给的红薯种,即便没有用灵泉水灌溉,也比之前最大拳头大小的红薯翻了个倍儿。 冯春红又是个大嘴巴,藏不住一点事儿,就把她家小姑红薯种贼大,用它种,能翻倍的事儿一说,李建国心系粮食生产,带头过来求种子。 徐宝被逼得没办法,答应今年种出来给他一些,不过,因为是冯春红闹出来的事儿,徐宝也不愿意放弃种菜的乐趣。 今年冯春红的地,种的全是红薯,由徐宝帮忙打理,到时候收获,全都上交大队,来弥补她大嘴巴的错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1 本来在徐宝灵泉的干预下, 第五大队早在八月初,就把麦子稻谷给收割了,该种秋粮了。 李建国想着徐宝答应给的一百斤红薯种,想试试是不是如冯春红所说,用她这个红薯种产量能翻倍, 就特意留了两亩地, 等着徐宝地里的红薯成熟,挖出来继续种冬薯,其余都在八月初种上了其他冬粮。 这会儿冯春红那两分地里,原本茂盛的红薯藤叶已经枯萎,红薯根茎却很旺盛,这代表红薯已经成熟, 可以收获了。 徐宝用小钩锄轻轻挖了挖,很容易就挖出一个三斤重的大红薯, 便叫在她的地里摘豆角,跟她学了两年厨艺,沉迷做菜的刚子, “去东屋儿喊你奶,跟她说你大伯娘地里的红薯可以收了, 让你三个叔叔都回来帮忙挖红薯, 挖好给你建国大伯爷送去。” “好嘞。”刚子哎了一声,就蹭蹭地跑去东屋喊人。 在院角石榴树下铺了一张草席子乘凉的墩子见状, 啧了一声,用手拐了拐坐在他身边的强子, “哥,你说咱姑咋想的,二婶儿那么对她,她还想着办法替她解围。地里的红薯明明叫建国大伯爷带人来挖就成,哪需要咱家出力。这红薯种种好了,是件立功劳的事儿,建国大伯爷怕是求之不得的上咱家来挖红薯。” 强子不知道从哪儿捉了十几只蝗虫,这会儿正用草绳一个一个串成一串儿,打算一会儿烧来吃,听了他的话,头也不抬道“咱姑那是心好,给自己积福气,不然神仙能喜欢咱姑,啥好事儿都想着她咱姑也未必是替二婶儿解围,没瞧见玲子还在西屋儿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么每次二叔二婶儿一吵架打架,她就在门口哭,谁去劝都不听。姑肯定心疼玲子,怕她把嗓子哭哑了,这才叫刚子哥喊奶出来治治二叔二婶儿。” “净瞎说”墩子翻他一个大白眼儿,直接忽略他后头的话,抓重点道“这世道哪有什么神仙全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缪想出来的虚物儿作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接班人,我们应该男女老少齐上阵,跟随领袖破旧习” “又来了,又来了”强子捂住耳朵,“你烦不烦啊天天社会主义、首长语录挂嘴边。你要不信世上有神仙,有本事你给我弄个证明,证明这世上没有神仙,我就不说那话了”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等着瞧我迟早会证明给你” “我说有就有西游记里有那么顿的神仙菩萨佛祖,要真没有,那吴承恩干啥要写西游记” “他是杜撰,虚构的” “你才杜撰你才虚构” 这俩兄弟,一个是信神派,一个是无神派,说不两句,又开始每天的吵吵闹闹。 此时在屋里睡午觉的方如凤,被二房两口子的动静吵醒,心里本来就烦,听着刚子喊她去挖红薯,顿时没好气扔他一鞋子,“叫你老子老娘去见天儿闲的慌,有那时间闹腾,还不如多干点正事儿。” 刚子龇牙咧嘴的捂住被鞋子暗器击中的部位,委委屈屈的说“奶,我没那个能力喊动他们啊他们天天都干架,我听得都烦,我娘今天又闹腾着说要离婚。奶,要不你让我爹娘直接去离婚吧,我和玲子看他们打架都看烦透了他们分开,对大家都好” 方如凤楞了楞,倒没想到刚子会说出这番话来。其实她自己也烦透老二两口子天天吵闹了,只是他们俩离婚了,苦的是两个孩子,她便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他们闹腾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会儿听了刚子的话,她试探着问“那你爹娘离婚了,他们各自再婚了,不要你们怎么办” “不还有爷爷和您么”刚子说的理直气壮,“我爹娘不管我们,你们管我们就好。我今年十二岁了,再过四年,我就能进厂上班挣钱。这四年里,您和爷爷在我们身上用的花销都拿本子记着,当我借的钱儿,等我挣钱了,再慢慢还给你们就成。” 感情这孩子早就打算了方如凤听得一阵心酸,暗骂老二两口子爹妈当的不是个玩意儿,居然让孩子产生出自强自立,要自己借钱生活的想法来,叹口气道“行吧,你都这么想了,我也懒得天天听他们吵。” 祖孙俩出了东屋,直杀北屋儿,方如凤进屋就噼里啪啦的骂“作死啦一天到黑跟个斗鸡一样吵吵吵,打打打你们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做没事儿都给我下地干活儿,整天闲在家里” 骂到一半,眼睛看到田金花被扒了个精光,四肢被徐万全用布条bang在床上,徐万全正光着个腚在她身上一上一下的。 田金花嘴里骂着徐万全的话儿,脸上却一片红晕,眼神迷离,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她身上的徐万全同样一边骂,一边用手狠抓她双脯,表情也是一副爽得不得了的神情。 方如凤: “哎呦,我的眼睛”方如凤被这一幕辣得眼睛都显些睁不开,赶紧回头捂住站在门口的刚子眼睛,没好气的儿喊他俩“你俩快点儿完事儿,完了到堂屋来,我有事儿要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白天干事儿被老娘撞上,纵然老二两口子脸皮厚城墙,这会儿也没了兴致,草草的结束搏斗,面红耳赤地来到堂屋。 这时候是农闲期,地里没有太多的活儿,社员们都会睡一会儿午觉再去干活。 这会儿徐家所有人都打着哈欠在堂屋里坐着,瞧见他们俩进门来,冯春红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田金花眼皮子一跳,已经预想到她和孩子爹白天做那事儿的事情,不出半天的功夫,就会传遍整个大队。 其实男女那事儿,现代的人说起来都有点羞涩,更可况是这个时代。 第五大队很多人家都是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多半和徐家一样,两口子带孩子住一间屋儿。屋里就一张床,甭管有几个孩子,都和大人挤睡在一张床上。 夫妻俩要想做那事儿,得等到孩子睡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动作轻轻的搞。 这时候的房子多半不隔音,大兴村地处西南地界,一般都是睡木板床,炕床很少有。夫妻俩动作大了,那床板就嘎吱嘎吱的响,女人再怎么舒爽兴奋,都得压抑着自己不能叫起来。 就算是这样,多少还会漏出声音来,一家子还是会知道两口子做没做那事儿。第二天起床,如果有脸皮厚的拿这事儿打趣儿,说昨晚床板又被老鼠咬了,当事人听着就甭提多尴尬了。 所以很多年轻火气旺盛的夫妻,都会在白天,趁着孩子出去玩儿,或者读书上学,偷偷跑回家里舒舒服服,畅畅快快的搞上一两个小时。有时候被人听见,被人拿出去说笑,他们也不当回事儿。 反正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哥不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你笑话我,回头我就听你的墙角,把你在床上嗯嗯啊啊的声音学个遍,看你还敢取笑我 原本这事儿不稀奇,可徐家老二两口子不同啊他们不是一天到黑都在打架吵架感情是这种打法 方如凤等他们两口子坐好,就开口了,“老二、老二家的,按理说你们分家了,你们怎么过日子我管不着。可你们也闹腾的太厉害了,周遭街坊邻居都吵着睡不上好觉。我就想问问你们俩,你们究竟是咋想的是过还离过就好好的过日子,别在闹腾了离就赶紧离,孩子你们要是不想管,就把他们交给我,每月给生活费就成。反正看你们这么闹腾,孩子都怕得不得了,主动跟我说要借钱独自生活的事儿,我听在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田金花眼圈一下就红了,转头看向刚子、玲子,前者低着头不看她,后者眼睛蓄满眼泪,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被老娘当面毫不留情的说了出来,人已经消瘦了一大圈,眼眶深凹,看起来阴测测的徐万全脸上火辣辣的,不由自主地掏出以前他从不抽的烟,点燃抽了一口,这才缓缓道“娘,我不是不想离。而是摊上田金花这种疯女人,我下半辈子都会被她霍霍的不得安生。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和她一起耗着。她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了吗我就折磨死她,让她看看,有男人究竟多好。” 他脸上的嘲讽之意,浓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眉,田金花又羞又愤,大声冲他嚷嚷“我已经说过,我知道错了我又不是故意弄黄你的工作,谁叫你和其他女的不干不净,还不给我解释你要离就离,离了以后孩子归我,你爱上哪就上哪” “孩子归你”坐在正堂上方位置的方如凤闻言冷哼一声,“你多大的脸儿孩子生来就是我徐家的种,你有啥资格要孩子你出了徐家门,一没地,二没钱,你娘家肯定不会闲养你。你拿什么养我徐家的孩子你也不看看你从前是怎么对俩孩子,不是打就是骂,你还有脸提要孩子” 婆婆说的话像尖针一样,字字句句扎得田金花胸口一阵阵的疼,她是想离婚,脱离徐万全这王八蛋。可一想到她嫁到徐家十多年,吃了那么多的苦,不但什么都没捞着,还想让她一穷二白的滚蛋,登时咬牙切齿道“孩子我可以不要,但是你们徐家必须给我离婚费,不说多少钱儿,至少要陪小姑那样儿的一套城里房子,否则我不会离的就算离了,我也会来徐家闹腾” 这下众人总算明白了,田金花之所以忍受徐万全两个月的毒打,却死活没离婚,他们还以为她是舍不得孩子呢。感情是想狠狠的捞一比 当下徐万全就冷笑起来,“想要房子啊我送你一套棺材房子,要不要” 说着,呼啦一下站起来,拎紧拳头,就往田金花身上砸。 田金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其他人赶紧上前去劝架,堂屋里闹哄哄的一片,看得话不多说的老徐额头青筋直跳,将手中的烟杆狠狠往桌子上一敲,“闹什么闹再闹都给我滚出去” 徐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方如凤在当家做主,那是老徐心疼媳妇儿,甘愿让家里的大小事儿都由她折腾。可这不代表,他不管事儿。 平时他不爱说话,一说起话,那是拥有绝对的威严的。听见他的话,大家都消停下来,紧盯着他看,看他有什么决断。 老徐往地上抖了抖旱烟杆里的烟灰,猛吸了一口烟,这才道“老二家的,你和老二过不下去就甭过了你带上二房的钱粮,一会儿我再给你一百斤的粮食,算是给你做嫁进咱家的功劳补偿。这么多粮食,足够你在城里换套房子了,你和老二领了离婚证,就自个好好生活去。这么些年来辛苦你了,孩子以后你就别管了,但凡有我们两口子一口吃的,就短不了他们。以后你不要再来徐家闹腾,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拿一百斤粮食给她凭啥”方如凤还没吱声儿,冯春红就气的跳脚起来,“这一百斤粮食得是公公你们两个月的口粮呀要给她田金花了,你们少两个月的口粮,到时候粮食吃完了,你们该怎么过你们还要替二弟养俩孩子,这么多张嘴都等着吃饭,难不成你们要去啃树皮” 冯春红是眼红妒忌,都快离婚了的人了,公公凭啥偏袒护着给这么多粮食给田金花,到时候公婆没粮食吃,不又得跟他们大房要粮食。 都已经分家了,她也就不说老两口子帮衬点大房啥的,但她想买让小姑买房子,婆婆就不高兴,不让提。一转眼就给老二家的送粮食,带孩子,凭啥呀这一碗水端不平,以后还想不想要他们大房的孝敬粮。 “你可消停点吧”顾万成瞪他一眼,又开始他的口头禅,“咱爹咱娘养大咱兄妹四个不容易” 冯春红嘴角抽了抽,婆婆已经不耐烦的开口“啥时候轮到你们当媳妇儿的管公婆怎么做主了一百斤粮食给就給了,老大家的你要不服气,我也给你一百斤粮食,趁早和老大家的离婚,左右你们都觉着我方如凤的儿子好欺负是不是” 方如凤是真生气,三个儿媳妇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她们嫁过来的时候还老实本分,日子一久,就各怀鬼胎,各种小心机,小手段不停歇。 说实话,她也是做人媳妇的,知道嫁到人家当媳妇日子有多难,所以三个儿媳妇平日里只要做得不过分,她都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你瞧瞧,这三个儿媳妇都在干啥 老大家的冯春红,看着会说话,会处事,实则比谁都斤斤计较,家里发生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巴不得宣传到全村人都晓得,活脱脱的长舌妇,八卦婆。 老二家的田金花,刚开始嫁过来还本分,自打两年前她没借给田家粮食起,田金花就各种闹腾各种作,发展成今天闹离婚的局面。 老三家的李红艳看着绵软好说话,其实是个不知足的人,见到啥好吃好用的,总想着自己也要一模一样的。虽然老三家的这两年性子收敛变好了不少,但方如凤就觉得她不是个老实本分的主儿,迟早也会和田金花一样闹腾。 当下头疼的厉害,直接让老大、老三两兄弟进她屋儿搬出一百斤粮食给田金花,然后架着老二两口子去了大队长家,让李建国开了个离婚证明,又跑去镇上的民事管理部,走了一套流程手续,一人拿了一张盖有自愿离婚的红戳离婚证,两人就正式离婚了。 田金花其实不想离婚的,不离婚她就还有一丝希望,希望徐万全能变好,他们就能回到从前一样,平平淡淡,幸幸福福的过日子。 可现实给她一个狠狠的耳光,徐万全不但没变好,还变本加厉的折磨她,像今天用布绑住她,欺负她的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怕自己迟早被他折磨死,只能离了。可真离了,心里又难受的要命,捧着离婚证,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 徐宝在旁边看着,心里叹了口气,走到今天的地步,只能说都是田金花自己作得。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四处折腾,这下好了吧,弄得夫离子散。 偏她还没有一点思想觉悟,觉得是徐家人亏欠了她,宁可要粮食也不争取一下要孩子。总觉得孩子是她生的,就该她使唤,就该拿来当挡箭牌,从没有想过孩子有啥感受。 别看她现在较之从前,对孩子好了许多,还时常提着我家孩子如何如何,好像多亲孩子似的。这离了婚,她真能一辈子呆在娘家不成 先不说她娘家人愿不愿意养她这个闲人,单这时代的生产大队光棍一抓一大把,到处都缺女人。她田金花是一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她能忍得住不再嫁 她要再找人家,怎么会带上刚子领子两个拖油瓶影响自己的行情。这年头你二嫁三嫁都可以,只要是缺女人的男人,基本不会太在意花开几次。 不过你要带着两个拖油瓶嫁过去,人家肯定不乐意。养一家人已经艰难,还得替人家养儿子女儿,人家还不如攒钱娶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呢。 这会儿看她哭得那么可怜,徐宝一点同情的感觉都没有,瞧着她二哥似乎也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趁没人注意他俩,走过去对他说“装那么久的渣男人,现在终于如你所愿离婚了,怎么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徐万全 没错,他的暴力形象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离婚。别人以为他性情大变,打老婆孩子是情理之中,可他每打一次,心里疼极了。偏偏他知道田金花纠缠不清的性子,不把她弄到彻底死心,他以后就真没好日子过。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既自私,又很渣,可他受够整天在乡下拼命劳作干活儿,回到家里还得受老婆孩子的折腾唠叨。 在矿厂上班的两年时间里,虽然同样干活劳累,至少他吃穿不愁,不用面对老婆的折腾,孩子的哭闹。自己想吃啥就吃啥,上班休假的时候还能叫上几个朋友去饭店吃点肉,喝点小酒,日子甭提多美滋滋了。 平时还有那些有文化,又漂亮的姑娘,羞答答的给他表白,帮他做事,还给他写情书,约他一起看电影 虽然他保持着理智,没和那些姑娘踏出最后一步。可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实在太美好,他就想呆在矿场上班,就不想回乡下,做那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乡巴佬。 没想到他的美好生活就被田金花这个疯女人给毁了,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怒他到现在都还觉得,就这么跟田金花离了婚,简直太便宜她了,他也要让她尝尝美好生活被破坏的滋味 只是没想到他的妹子竟然看穿了他,上来就问他高不高兴,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徐宝见他没吭声,把憋了近两个月的话一股脑儿的倒出来,“我就不说二嫂的对错,单你为了离婚,暴力打得老婆孩子都寒了心,我就觉得二哥你真是渣既然离婚了,你也别在家里呆了,该走就走当不了一个好父亲,至少要在物质上满足孩子。你也别怪妹妹我说话难听,出口就赶你走。田金花作归作,说到底是你在矿场上班做得不对,明明你们没离婚,你就跟那些姑娘卿卿我我干啥这叫出轨你懂吗你出去了,没干成大事儿就别再回头,就算你另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也别告诉我们。刚子和玲子已经被你和田金花伤得太深,我求你做个人,别再往他们伤口上撒盐了。” 徐万全闻言,内心一阵翻江倒海,沉默了许久,这才对徐宝说“你说的对,我不是个玩意儿。既然如此,以后刚子和玲子就拜托你和爹娘照顾了。我对不起他们兄妹俩,以后我一定好好上班,努力挣钱给他们邮寄足够多的生活费,让他们吃穿不愁。你不用赶我,我一会儿就走。” 徐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她在后世时,身边有不少的朋友,小时候父母离异,各自再婚,再有自己的孩子。然后就对他们不闻不问,各种嫌弃,各种打骂,导致他们的性格扭曲缺陷,总和社会格格不入,经常独来独往。 徐宝不想让刚子和玲子经历被漠视忽略的成长经历,即便这世上也有很多真心对孩子好的后妈后爹,可在这个大多数人不识几个大字,思想落后愚昧的年代。她真不想让两个孩子步上陈渊兄妹俩的后路,让刚子变成第二个陈渊。 没了父母的照顾,虽然刚子和玲子会怨恨二哥他们,可至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打骂虐待。他们生长在徐家都关怀备至的坏境下,总比日日看后妈脸色,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好吧。 很快,二房两口子离婚的事儿,通过冯春红的大嘴巴,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就在第五大队传开来。 且不说田金花扛着一百多斤粮食回到田家,田家掀起了怎样大的风波。 现在在徐家大院里,李建国正带着一群人在冯春红地里挖出一大堆比人头还大的红薯,全都目瞪口呆,惊叹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建国激动得抽烟的手都在颤抖,一边抽烟,一边询问方如凤“婶儿,你家是咋种的红薯啊这一个就顶咱大队里种的十个,可是有啥秘诀” “我咋知道,这地儿又不是我在照顾,是我家宝儿种的,你问她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如凤眼瞅着李建国带来的人中,有个小伙子一直在她家那颗结满石榴,个头也很大,每个石榴足足有三四两重,已经果皮微红,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吃的石榴树下转悠,大声喊他,“你别瞎转悠,小心把我老石榴树撞断了,你赔不起” 有人就问她“婶儿,你这石榴树不是老的不成样儿,树干被虫柱空的都快死了,十几年没开花结过果儿。怎地今年结得这么好,老树看起来也硬朗翠绿了许多,那些果儿也大的吓人,看着都快把树压垮了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石榴呢。” 方如凤呵呵一笑,“都是宝儿在管理呢,她能耐,种啥啥都好,我都佩服着呢。” 李建国就把目光看向徐宝,那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郑重“徐宝同志,能把你如何种这么大的红薯经验分享给大家听吗一会儿我就召集全队开会,给你搭台,请你上去演讲演讲” 这年头只要是事关粮食,那就是大事儿更何况这还是粮食增产如果这批红薯种下去,的确翻了个儿,那就能在全公社、全县里推广,甚至还可以向全国推广到时候所有地儿粮食都在增产,就再也不怕饿肚子,也就不会再出现饿死人的事儿 徐宝头一个比两个大,让她演讲,演讲啥说她是借尸还魂,用灵泉种的红薯不得把他们都给吓死立马开口回绝“我哪有什么种红薯的经验,不过是梦见过几次神仙,他说红薯好吃,我就种了” 得,又把所有无法解释的事儿,归拢于那究竟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仙。 有几个跟着李建国过来看热闹的老农民就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我就说嘛,一个从前好吃懒做,从不下地干活儿的姑娘家,怎么可能比我们庄稼老把式有经验。原来是沾了神仙的福气。” “这姑娘是运气真好啊,你看,她就随随便便一种,那红薯就大的吓人,那枯石榴树还能结果。要是她勤快点,把咱村儿的地都种了,那咱不是有吃不完的粮食了” 徐宝嘴角抽了抽,想着对方都一大把年纪了,她就不吐槽她活儿全干,他们在家干啥的冲动了。反正她再怎么勤奋,在他们的眼里,她始终是个懒姑娘。 李建国听完几个老把式的话,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一个姑娘地种的再好,也没有那些种了几十年地的老把式有经验吧。真要请她上台演讲,到时候她站在台上瞎咧咧一通,大家果真就那样种了,到时候没种出来,他的罪责就大发了 那就是搞个人主义,浪费国家资源他的大队长位置就岌岌可危 想着,他看了看那堆积如山,一个个至少有四五斤重的大红薯,心下做了个决定,“不演讲就算了,回头我拿两个红薯交给上头,让上头研究研究。要真能增产,到时候给你记个大功,发点奖品方婶儿,粮食我先拿走了,一会儿给您补双倍的粮食过来。” 方如凤无所谓的摆摆手,“你想换就换,地是老大家的,你到时候把粮食给老大家的就成。” “对对对,地是我家的,红薯也是我们两口子种的。”冯春红忙不迭地点点头,虽说今年这茬红薯是因为去年她吹了牛皮,被李建国指名道姓的种来当种子,一直由徐宝照料着。 可地是她的没错儿啊她还帮着小姑除草撒肥灌水神马的,他们凭啥忽略她的存在 就开口问“大队长,你到时候给上头报功劳的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发奖。这地也是我种的啊” 李建国转身,“那你上台演讲不给大家伙儿讲讲你是怎么种出这么大的红薯,到时候大家按你的种法种下去,不管结果好坏,都由你承担。” 冯春红一听,心里就嘀咕了,这是啥意思这红薯没种好,她还得吃官司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摇头,“我就说说而已,地是我的,但种红薯的是我小姑,我平时就给她打打下手。真让我演讲,我有啥可说的,不都跟咱们平常的种法一样。” 方如凤哪看不出这大儿媳妇在想啥,登时拉下脸冷笑一声,喊李建国道“既然红薯是我宝儿种的,一会儿粮食送来就送到我屋儿去。当年谁大嘴巴吹的牛,谁自己承担。” 冯春红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的粮食就这么鸡飞蛋打,刚想开口抢救一下,就听他那口子又开始说着从出场到现在说得最多的台词,“你可消停点吧咱宝儿也不容易” 冯春红 李建国扛着优质红薯种走了,先交代好几个庄稼好手,金贵着点种下地,自己拎着两个大红薯,骑上自己的专属自行车,先跑去公社里,三言两语交代一番,留下一个红薯。又骑到了县城,交到有关农产部,把另一个红薯留做研究,就回大队等消息。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九月初,徐家的石榴成熟了,一个个红彤彤的,沉甸甸的挂在石榴树上,远远看着像挂满一树的小灯笼一样,看着别提多喜庆了。 徐家这颗石榴树是老徐的爹小时候种的,树龄大概有六十多高龄了,老得都能当树爷爷了。 原本老徐两口子分家之时,这颗树就要死不活的,他们也没指望这树能起死回生,结个果啥的。 万没想到徐宝接手过来,那树从最初的满是虫洞枯枝,到虫洞消失,枯枝回春发绿叶。再到两年后忽然开出一朵朵鲜艳可人的石榴花,直到今天的硕果累累,眼见就能吃了。徐家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摘两颗下来,尝尝是什么味儿。 这里头最馋的人,莫过于吃货刚子了。他从石榴树开花之时,就时常在树下转悠,到结了青涩的小果子,想摘来试试什么味儿,被方如凤拎着竹竿儿呼了一棍子,让他忍住点,成熟了再吃,别在这时候糟蹋果子。他冲方如风做了个鬼脸,到底忍着口水,一直没摘。 方如凤听老徐说过,这颗石榴树的石榴味儿不大好,就算成熟了,也是又酸又涩。 老徐打小就不爱吃它,可因为这个年代食物匮乏,乡下的小孩儿饭都吃不饱,也没啥零食可吃,就算石榴再难吃,也会被他拿在手里,当磨牙的闲嘴吃。 这会儿家里几个孩子都眼儿巴巴的盯着石榴树,强子和墩子都还没好,没有刚子嘴馋,倒也稳得住不去摘果子,因为那树划分给了方如凤老两口子,是徐宝打理的树,没有他们的允许,他们是不敢去摘的,就怕引起家里矛盾,到时候家里又闹个不停。 刚子却没想那么多,一叠声儿的催促徐宝摘两个石榴来尝尝。 自从二房两口子离婚后,田金花不知道怎么地,拿到了粮食,却没去城里碰运气换房子,反而呆在娘家足不出户。听人说,她娘正在给她托媒,打算再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 徐万全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进城重新找活儿做去了。 没有了爹娘,方如凤就如约把刚子、玲子两个孩子接手照顾,徐宝也心疼这两个孩子,多有照拂。 二房的地,就和老徐老两口子的地儿合成了一块儿,平常都是徐宝在打理,所以那颗石榴树也算是刚子的,他要吃石榴,心里就毫无压力。 相比刚子的没心没肺,才八岁的玲子就显得心事重重,老成很多。 自从田金花两口子离婚后,她就一直闷闷不乐,任谁逗趣她,她也只是抿嘴笑一笑,其余时候就坐在二房的屋子,看着她爹娘曾经用过的物品发呆。 人也变得沉默不少,不爱说话,不爱笑,平时除了坐在屋子里发呆,就是拿着纸笔坐在屋檐下写写画画,孤独像个自闭症孩子。 徐宝担心她这样一直下去,怕是真会变成自闭儿童,总是想办法逗她笑,带她出去玩儿,今天也是如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2 就像现在, 徐宝摘了两个石榴下来,用手掰开,露出里面颗粒饱满诱人的石榴籽儿,她自己来不及尝一口,剥了一把石榴籽在手里, 递给玲子, “诺,尝尝,你姑我种的,保证甜。” 玲子反应迟钝的放下手中的铅笔,伸出双手捧着,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拇指大小, 红彤彤的石榴籽儿,却没有要吃的迹象。 徐宝瞧着, 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种小孩子的心灵创伤,她还真没办法解决, 只能平时多照拂着,让时间淡去她心里的伤痛。 刚子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早在石榴挂果时, 他就垂涎欲滴。现在终于能吃了,毫不犹豫的塞了一把石榴籽进嘴里嚼着, 看得老徐腮帮子一阵阵地发酸,蹲在屋檐下, 一边抽旱烟,一边问他“酸不” “不酸还很甜爷,您尝尝。”刚子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神情倒不像是在说谎。 老徐压根儿不信,那颗树结的石榴,他小时候吃了多少回,记忆中那酸涩的感觉,直到现在让他回想起来,牙齿都能一阵倒酸。 正要摆手拒绝,就听他家老婆子一脸惊喜的说“老头子,还真甜哎呦,我家宝儿就是能干,能把酸石榴变甜石榴以后家里的孩子们可就有口福了。” 老徐楞了楞,抬头梭巡了一圈,发现几个孩子吃了都赞不绝口,绝没有酸眯了眼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伸手拿了一颗石榴籽儿,像吃毒药一样,表情痛苦的吃进嘴里那饱满多汁,甜香四溢的真香感觉是怎么回事儿 老徐不敢置信的瞪大一双老眼,又伸手抓了几颗石榴籽丢进嘴里,嘴巴一嚼,果然是甜的看徐宝的目光就不同了。 以前他总觉得老婆子疼女儿疼魔障了,什么神仙保佑的话儿都相信,可经历了许多无法解释的事儿,都跟宝儿有关,老徐也不自觉的相信起来。 能把酸石榴变甜石榴,可不就是宝儿能耐有福气,神仙保佑着么。不然你怎么解释这种超乎常理的事儿 有这么好吃的石榴,徐家人都乐疯了,一家老小守在树下,吃了个肚圆儿,连午饭都不想吃,直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说太幸福了。 这年头食物太缺乏,58年大炼钢时,村子和山上很多果树都被砍了拿去烧火,导致现在的小孩儿们没吃饱饭,连野果子都找不到来吃,看见能吃的且味道甜美的果子,可不就使劲儿的吃。 好在徐家的石榴树长得特别大,足足有成年男人腰身那么粗壮,五米多高徐宝用灵泉灌溉了两年,完全改变了石榴树,不但让石榴变甜了,还结满整整一树,徐家人就算吃了个肚圆儿,树上还剩不少。 方如凤就招呼儿子孙子们,帮忙把树上的石榴摘下来,给左邻右舍,亲家,亲戚,大队长家,相熟的人,一家送了五颗两个拳头大小的石榴过去,剩下的就留在树上,自家孩子想什么时候吃,就自己去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玲子瞧着方如凤除去隔壁老徐家,几乎送了所有亲戚石榴,抿了抿嘴,拽紧手里她舍不得吃的石榴籽儿,小小声的喊方如凤,“奶,能给我两颗石榴吗我想给我娘送去。” 方如凤皱眉,很想说,你去干啥,你娘都要嫁人了,你巴巴的送过去,她还不一定领情自打她离婚回娘家,明明都在一个队上,却一个多月没来看过你们兄妹,早把你们给忘记了 可到嘴儿的话儿却生生的吞了回去,想着玲子也着实可怜,小点的时候田金花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对她不好,一个不顺心就又打又骂。 大了一点,田金花对她稍微好了点,又闹着离婚,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却不计前嫌,不管她娘是什么德行,始终掏心掏肺,心心念念的就想着她娘。 这样的孩子,心好,却也偏执,方如凤担心不遂她愿,她到时候变成她爷那样儿,半天都嘣不出个屁来,到时候人家以为她是哑巴,她长大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也就摘了两个特大,特红的石榴拿给她,还嘱咐道“去了早点回来,晚上奶给你做最爱吃的焖豆角、韭菜饼,白面疙瘩汤,到时候你多吃点,别让你哥抢光了” 玲子捧着手里沉甸甸的两个石榴,听完她的话,目光呆滞的眼睛竟然涌起些许泪花,哽咽着点头,“我知道了奶,我会早点回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玲子是年纪小,可她心里清楚的很,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以前方如凤处处想着徐宝,没正眼看过玲子,现在徐宝长大了,啥时候都有自己的主见,方如凤唏嘘感叹之时,人也渐渐重心偏移,把目光看向底下三个孙子,两个孙女儿。 虽然都一视同仁,到底因着偏爱徐宝的缘故,方如凤对两个孙女儿要比孙子上进些。 这一个多月下来,方如凤想着玲子爹妈都离婚了,可谓对玲子关怀备至,啥事儿都依着她,隐隐有把她宠成第二个徐宝的迹象。 面对奶奶的热情,玲子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渐渐接受,心里把方如凤当成了最亲的人,她说啥都应着,抱着两颗石榴,一路向田家跑去。 田家其实离徐家不远,走过两个小巷,经过一片已经长了半腿高的玉米地儿,就到了田家。 这会儿临近中午,田家的人正在家里煮饭,玲子跑到田家院外时,就听见她的大舅娘王大翠大声喊骂“太阳都晒到腚了有人还在屋里躺尸呢咋拉,才回来多久就原形毕露,啥事儿都不干你当你是大家闺女呢赶紧起来煮饭,不煮就甭想吃饭” 她喊完这话儿,没过多久,就传来她娘特有的尖利声音“我就不煮,你们吞了我的粮食,还有脸儿叫我干活” 王大翠又开骂了,“说得多稀罕,谁吞你粮食了你在家里白吃白住,不得交伙食粮你要不想干活儿,趁早滚出田家去当谁稀罕你这破鞋呢,给你找人家让你改嫁,你还东挑西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儿都老成黄皮猪了,还当自己是黄花闺女” “你说谁呢”堂屋哐当一下被打开,田金花拎着一根扁担,披头散发,怒气冲冲的冲到王大翠的面前,嘶声尖吼“你说谁是破鞋有种你再说次” 王大翠被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挺起胸脯道“说的就是你咋滴,要和我打架我可不怕你” 玲子见她俩要打起来了,推开没锁的院门,怯生生的喊了句“娘、大舅娘” 田金花回头,看到玲子,神色有些慌张,下意识地整理了下头发,口气很不好地问她“大中午的你不呆在家里,来这里做什么” 玲子怯怯地走进院子里,将手中的石榴双手捧着递给她,带着一抹讨好的笑容“家里的石榴成熟了,我带了两颗过来。娘,您尝尝,可甜了。” “哟,还是个孝女呢。”王大翠在旁边讥讽的笑了起来,目光恶毒的盯着玲子道“你娘很快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你后爹那儿啥都有,会稀罕你这两个石榴拿过来,舅娘替你娘尝尝。” 抬手就要拿玲子手里的石榴,玲子往后退了一步,将石榴护在怀里,“这是给我娘吃的,舅娘想吃,我一会儿再给你摘一个就是。” “哟,还护食儿呢。”王大翠皮笑肉不笑,张嘴就骂“果然是破鞋的种儿,有样贴样,抠唆的样子看着就惹人嫌” “王大翠,你嘴巴吃了屎是不是我打死你”田金花再也忍不住,举起扁担就往王大翠身上打。 “哎哟打死人啦”王大翠也不是个吃素的,一边高喊杀人啦,一边扭头和田金花厮打起来。 两人很快打成一片,玲子想上去帮忙,却被田金花一把推开,两颗石榴就从玲子的手里掉在地上。她想去捡,王大翠一脚踩在一颗石榴上,当即就把它踩得稀巴烂。 玲子楞了楞,很快大声的哭喊,“别打了别打了大舅娘,你别打我娘,我求求你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先前在屋里装听不见的田家人,这会儿听她们俩打起来了,都稳不住了,出来该拉的拉,该劝的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玲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指着田金花喊“娘您流血了好多好多的血” 众人一看,都唬了一跳,田金花半躺在地上,身下流了一大滩的血迹,正脸色惨白的捂住肚子不停的低声痛呼,看起来很痛苦。 田婆子当即就甩了王大翠一耳光“好狠的毒妇金花就算再怎么不受你待见,你不能把人往死里打啊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金花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叫你偿命” 说完吼其他看傻的人,“都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人送去卫生所是想看着你们的妹妹死在家里吗” 众人回过神,忙手忙脚乱的把田金花抬到架子车上,盖上一层薄被子,就急吼吼的把人往卫生所送。 临走前,田一丘指着王大翠,“你干的好事回头我再收拾你还愣着干啥把家里的钱都带上,去生产大队长那里开证明去” “我就推了她两下,还没她打我打得重,咋就流了这么多血”王大翠欲哭无泪,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到底不敢耽搁,转身拿钱跑去大队长那里开看病证明。 田家院子很快就剩玲子一人,她想跟过去,被她大舅舅拦着,“小孩子家家的去什么去,不吉利。你回家等着,你娘好不好,下午你再来看。” 玲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怔怔的看着他们推着架子车,把从她手里打落在地上的另一颗大石榴上,狠狠的碾压过去,暗红色的石榴汁随着车轱辘蜿蜒出院,像极了她娘身上流下来的鲜血 关于田金花大出血,送进卫生所的事儿,徐家很快就知道了。 毕竟婆媳一场,纵然田金花以前诸多不是,到底是自己孙儿孙女的亲妈,方如风还是去田家慰问了一下。 这一慰问,可就不得了。原来田金花之所以大出血,是因为她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被王大翠用力推搡,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即小产所致。 好在送去卫生所及时,田金花保住了一条命,医生给她开了几天药,当天下午她就回到了田家休养。 田婆子再三逼问下,田金花这才吐露,说她这次怀孕,很有可能是她和徐万全离婚那天一炮打响,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怀孕的感觉。 当时她不确定,又想着自己离了婚,这当头有身孕算个啥再哭着求着回徐家那是不可能的 徐万全铁了心不跟她过日子,她也没那个脸儿回到徐家丢脸。左右都已经离了婚,她是打定主意要找一个比徐家家境好,又比徐万全有能耐的男人再嫁。肚子若真有了,她是打算自己偷偷处理掉的,哪知道和王大翠打一架,就把孩子打没了。 好在她体质好,这次流了产,只要休息好了,以后照样能生孩子。她还可以趁机拿捏王大翠,把她往死里折腾。 田婆子就不干了,觉得田金花就算离婚了,那也是徐家的种,这到卫生所用的医药费,坐小月子要吃好吃的白面鸡蛋养身子等等,都得由徐家出。 方如凤一去,两人就为了这事儿吵了起来。最终的结果,田婆子啥都没捞到,主要这事儿是她家大媳妇儿王大翠弄出来的事儿,她不去找正主儿闹,反而想讹方如凤,那是想得美 不过念在是自个儿子造的孽,方如凤还是回家切了两块拇指大小的红糖,还拿出一块钱,让玲子给她娘送去。 这事儿过去没两天,去县里开会的李建国带两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回来。 他骑着自行车,先敲开徐家的大门,对方如凤说了句“婶儿,大喜事儿你家宝儿的红薯被上头表扬了说是良种,等咱这批红薯种出来,就派人过来拉去省城培育种植你让宝儿准备一下,一会儿到村委大坝前接受队里的表彰、奖励” “我家宝儿果然能耐”方如凤兴高采烈地转身去了徐宝的屋子,三言两语的把领奖的事儿跟她一说,指挥着她穿件好点儿的衣裳,一家子在村里的喇叭通知下,去了村委大坝。 听李建国说有大事儿要宣布,大队所有人都早早的来到了大坝,等着李建国发话。 照列是两张破旧的小方桌拼成讲台,李建国站在讲台上,先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而后说了一堆上头如何夸奖他们大队能耐,能产出增产的优良红薯种,徐宝思想觉悟有多高为了提高全国产量,毅然把自家的红薯种给供了出来 她是人民的好榜样,党和国家的好女儿值得社员们全员学习所以,上头和公社一致决定表彰徐宝 说完就让徐宝上台,先给她戴上一朵大红花在胸前,接着把县城、公社、大队给的奖励,一一搬上台来。 县城奖励的是个大红鲤鱼的铁皮热水瓶、一个大红奖状、一个白色红牡丹底儿的大搪瓷盆,六尺布票、一斤红糖。 县城奖励这么丰厚,公社也不能显得太寒酸,送的奖励是一个比脸还大的搪瓷水盅,一个印有劳动最光荣的红皮封面厚笔记本,两块洗衣服的肥皂、四两肉票、半斤白糖票。 上面都送得如此丰厚,作为大队奖励,李建国可谓伤透了脑筋,他想买奖品吧,大队资金有限,怎么着也比不上县城公社的奖励,不买吧,又觉得人家徐宝为国家作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大队不表达表达,怎么也说不过去。 思来想去,他和村委几个村干部商讨了半天,一致决定,“任徐宝同志为大队记分员,专门负责记录大队社员们的工分,并协同村委林会计,做好大队钱粮分配记录等等工作” 这时代一个生产大队大多是一个村儿,村里的村干部,硬性指标有大队长、村支书、妇女主任、会计、民兵连长六个。 第五大队没有民兵连长,主要是五几年的时候整个红旗公社,每个大队的民兵都自带武器,一言不合就开枪武斗,当时闹的很大,惊动了县城里的首长,而后决定取消红旗公社以及其他三个公社的民兵连,改建了派出所,负责治理这些没有民兵的公社治安。 缺个干部指标,第五大队是可以聘用一个记分员的,既算是对徐宝的奖励,又能补缺,免得村里人都惦记着这个空缺,老来找他们的麻烦,想走后门当干部。 徐宝是继李建国之后,第二个考上高中的文化人儿,李建国宣布完之后,队上的人倒没有太大的异议。 人家的学历在那里,又有神仙保佑的,你要不服,有本事你也考个高中文凭啊听说高中生毕业,国家是包分配工作的,人家一个高材生到你乡下做个小小的记分员,都委屈着人家呢。 徐宝接收了一大堆奖品奖章时,就有些懵,猛然间被聘为记分员,成为村干部,她更加懵了 她就想当个懒人,平时在家种种菜,扫扫地,没事儿带着侄儿侄女上山下河愉快的玩耍,农忙时再干点农活儿挣钱工分混饭吃,压根没想到要当村干部啊 可李建国根本不管她怎么想,说完这话,又紧着宣布了另一件大事,“根据领袖的号召和指示,一切可以到农村中去工作的知识分子,应当高兴到那里去。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有大作为的。所以用不了几天,咱们红旗社会迎来一批怀揣梦想,和我们一起辛勤劳动的知识青年。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每个大队都要修建一个知青点供他们住,大家伙儿散会就积极参与修建工作,到时候找徐宝同志记工分” 他前面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队上的人根本没听懂,后面说道上头有人要下来,还得给他们修房子,甭管大家乐不乐意,一听有工分可拿,都积极的报名。 散会后,大家都忙活了起来,知情点选修在第五大队的大坝上,就是当年晒麦子,徐宝一家子带动全村干架的那地儿。 那里宽敞靠河,吃住方便,还离村委大院近,知青们有事可以直接到村委,找村干部解决问题。 所以修建一个跟村里一样的土墙、茅草屋顶房子,也不会显得亏待了那群知青。 因为是新官上任,年过四十,名叫林田的老会计,就领着徐宝开始熟悉工作。 记分员看着是个轻松的活计,其实一点都不轻松。因为你要一天到黑在地里转悠,随时拿个本子,记录全队每一个人的具体劳动量,然后再计算填写到每一个劳动者的记分本子上,最后还要盖一个小章,这才叫完事儿。 在没有徐宝当任记分员之前,林田作为会计,一人身兼双职,既要做会计的工作,又要干记分员的事情,领到的工资工分却只有一个工作的份儿,别提多苦逼了。 这会儿有人顶包了自己多做的那份工作,林会计给徐宝讲解工作,讲解的十分认真详细。 比如生产队的记分方式为,一般性非定额劳动,一个男壮劳动力,十八岁以上,出一天满工是十个工分早工两个,上午工四个,下午工四个,一个女壮劳动力,出一个满工是八分分别为两个、三个、三个。十四岁以上到十八岁的半大孩子干活儿,按照劳动的数量,再决定是给记满工,还是半工。 农闲的时候,没有太多劳动量,就按出勤记工。 农忙的时候,或者某项重体力活的时候,按定额记分。如割一亩稻多少分,插一亩秧多少分,挑一个草头多少分。这些定额工分,全都需要计分员逐个统计。 第五大队有近八十户人家,每户按最少有十口劳动力来算,徐宝就得每天记录八百个人的工分,光想想,她就觉得自己手指头会废掉,也不知道林会计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当即就去找李建国辞工。 李建国就说“你别小看记分员这个工作,做得好了,能提拔成会计,或者副队长,到时候还能提升到公社里头吃商品粮,还有机会进城深造学习,再往县里提拔我是想着你一个高中生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县里的高中又不知道什么开学,你还不如上几天班,挣点钱给自己花花也挺好。以后学校开学了,你高中毕业,有这段经验,老师也会酌情给你上报上去,会给你分配好一点的单位。不像我,当初啥不懂,凭着一腔热血回乡下,想用自己的知识力量回报乡亲父老,结果到现在三十好几了,还是大队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33 李建国这话说得是推心置腹, 实则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红旗社旗下的五个大队,大多只有六个干部指标,可其他公社却是有七个干部指标,红旗社所缺的干部指标是副生产大队长职位。 李建国最近去县城开了几次关于知青下乡的会议,知道这些下乡的知青, 大多都是高中大学学历以上, 自愿申请下乡来得。 到时候他们到了第五大队干不干农活儿还是一说,红旗社缺个干部指标,肯定会有知青提出来,让公社补缺填人。 一般来说,一个大队选举生产大队长,都是选的德高望重, 有号召力、凝聚力、约束能力的人当大队长。李建国当初是凭着自己的高中学历,还有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的生产大队长, 这才被大家投票选举成为接任的生产大队长。 可这么大的一个村子,难道只有李家在村里德高望重吗显然不是。 大兴村,原本叫徐家村, 村子里姓徐的比较多,当时只有二十来户姓徐的人家占据整个村庄, 后来战乱, 徐家村来了很多逃难的难民在这里扎根,后来发展成今天的八十多户, 各种外姓外来户穿插成一个村子。建国土地改革后,才改名叫大兴村。 李家作为一个外来户, 李建国坐到生产大队长的位置,其实是有点心虚的。毕竟人家徐家才是大兴村的正主儿,里面也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和一些人才辈出的后生。 如果公社真要补一个副生产队长的位置,到时候肯定会在徐姓人家或者高学历的知青中选一人。 副生产队长的权利不低于正队长,在工作上就会和李建国有一定的冲突。要是遇上什么事儿,以前李建国一个人就能决策的事儿,如果副生产大队长反对,两人就得扯皮拉民众投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时候得民心者得决策权利,时间久了,副生产大队长肯定不服输,会想方设法把李建国拉下来。 眼见明年又是三年一选大队长,李建国为了第五大队实在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实在不想让无毛的毛头小子顶了自己的位置,就把徐宝提拔成村干部。 徐宝是徐家大族一员,又有神仙保佑,好福气在,到时候村里选举之时,她帮着说上一些话儿,再拉着徐家几支亲戚投票选举,李建国再次选举为大队长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虽然这种做法有点拉帮结派,搞分裂主义。可李建国也顾不上许多了,左右徐宝学历在那儿,就算她不肯帮忙,有她做记分员,也省的便宜那些从城里下乡来,屁事都不懂的知青。 徐宝听完,想想也挺有道理,她是不打算在乡下呆一辈子的,迟早她会离开乡下,到城里上班发展去。 如果做记分员真能往上发展,甚至给她带来工作上的便利,她咬咬牙,也能做下这份苦差事。 当天下午她记完工分回家,天儿已经黑了。堂屋点了一盏玻璃瓶油灯,方如凤坐在灯旁搓新摘的玉米棒子。 徐家用的油灯是拿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儿,在瓶盖上面打了筷头大小的孔,拿四五股细小的棉线用豆油浸湿,从瓶盖孔里穿过去,再把玻璃瓶倒满豆油,盖上盖子,点燃棉线头,就是一盏小小的豆油灯了。 这豆油灯的灯光能见范围不过十米,却是这时候普遍没通电的乡下里,罕见的黑夜亮光神器。 一小瓶豆油,节省着用,能烧十天半月呢。 就这,徐家都算是用得好的了,一般人家每人每月只有二两豆油定量,根本舍不得像徐家这样烧,而是用一个小碟子,装一点点豆油在碟底,再拿一根细小的棉线放在豆油里面,线头朝上,把它点燃。灯光只有绿豆大小,照亮的范围只有五米左右,在黑漆漆的夜色里,连屋子里的摆设都看不清,只是起到勉强照方位,以免撞到家里家具的作用。 徐家的玻璃豆油灯虽然照的范围也不是太大,至少在灯的旁边能看清周遭的物件儿,还能清清楚楚的看针穿线,缝缝补补呢。 听见她回来了,方如凤放下手中搓了一半的玉米棒子,直起身喊她“灶房里给你留了吃的,搁在锅里热水热着,你自己去拿来吃。” “知道啦。”徐宝应了声,在院子靠屋檐下的瓦岗里舀了瓢水洗了洗手,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白面疙瘩汤,一盘凉拌的蒜泥黄瓜进堂屋来,问方如凤,“娘,强子他们呢都睡了这玉米不是才长籽儿,还嫩着呢,你搓它干啥” 村里的玉米才半腿高,徐宝地里的玉米在灵泉灌溉下,却已经一人多高,并且结出拳头大小的玉米棒子,最多再过半个月就能吃嫩包谷了。 “这不是玲子和你三嫂想吃炒嫩苞米嘛。”方如凤又接着搓起手头的玉米棒子,瞅着她吃的香甜,表情甚是满意地道“你三嫂最近胃口不好,吃啥都犯恶心,我瞧着不对,就问她是不是有了,让你三叔下午带她卫生所做了检查,果然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想吃炒嫩苞米,反正你种得多,掰两个给她也没啥,虽说都分了家,到底是一家人,不说二话。强子他们这会儿去河里摸螃蟹河螺去了,你去不去” 这年代的螃蟹,不像后世的螃蟹有人专门养殖个头很大,六十年代的螃蟹,个头比拇指还小,稍微长大点,就被村里人摸去吃了,吃到嘴里,除了壳就是壳,一点肉都没有的感觉。 也就村里年轻人或者小孩子没零食吃,抓来用水一煮就吃当磨牙,不然光嚼壳,牙齿都得废掉。 河里的河螺倒很多,且个头不小,有两个拇指大小,自带一点苦味,有沙,肉又小,又得在水里的石头下,或缝隙间,淌水一个个的去摸。费时费力不说,炒出来味儿还不大好,村里人一般都不吃。 也就是两年前徐宝无意之间看到河床干枯漏出来的河螺,捡了一碗拿回去放在桶里加水,让河螺吐了几天沙,加各种佐料和灵泉进去炒,完全掩盖住了那股苦味,味美的不得了。 强子几个吃上瘾后,只要河里不干旱,每隔十天半月就去河里摸螺给她炒。 徐宝本来不打算去的,她今天下午光站在知青点记工分,都觉得一个头比两个大,从明天起,她就得跟大队上的人一样,早起在田地转悠,时刻记工分,督工大队上所有人的活儿。现在她只想洗个热水澡,早早的上床睡觉。 忽的又想起,人家陈秀每年家里结的柿子、枣子都会给她送些过来。不过因为方如凤不喜欢他们兄妹的缘故,每次送来的柿子、枣子都是她们几个小的瓜分了,方如风就不知道陈秀每年送水果过来的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家石榴结果的事儿,陈秀是知道的,不给人家摘两个送过去,徐宝觉得不厚道。 当下说了声去,在方如凤嘱咐带上火把去的声音中,徐宝吃完面疙瘩,把碗筷洗了后,正准备偷偷摸去院子的石榴树,摘几个石榴时,忽的听到系统久违的声音“您已收到勤奋系统奖励,请点击页面查收。” 徐宝 近两年来,徐宝做了不少活儿,系统都是不痛不痒的送积分,或者一些小奖励,她几乎快把这系统大老爷都忘了,今天它忽然冒出来,还只洗了一个碗就送奖励 徐宝一点都不期待的点开系统领奖页面,猛地看见物品栏里面放着一根双节棍 徐宝以为自己眼花了,狠搓几次眼睛,那玩意儿好好的放在那里,绝不是她的错觉 徐宝目瞪口呆,把双节棍拿出来,试着学李小龙的姿势“啊哒”甩了一下,那玩意儿就啪的一下,狠狠拍打在她的肩膀上,直接把她打跪了 我靠这是什么神仙鬼畜系统 啊送这玩意儿给她干啥难道是为一边让她耍双节棍,一边唱周杰伦的哼哼哈哈嘿吗 徐宝无力吐槽,直接把这玩意儿丢到空间里,摘上四颗又大又红的大石榴装进篮子里,又摘了两个嫩玉米,两把长豆角,三颗稀罕的番茄一并装了进去,也没打火把,就着漫天星辰,一路往第四大队的陈家行进。 深秋乡村的夜晚,微风徐徐,十分清爽,月光如水一样从天空投映在地面,照在村外田埂那弯弯曲曲的道路上,隐隐看见田里种植的半腿高玉米大豆影影绰绰,像一只只暗夜小精灵,随着风吹,互相摩挲着枝叶,窸窸窣窣的呢喃着属于他们的秋季物语。 徐宝慢慢的走着,感受着一股又一股的清凉夜风从她身边掠过,带来田里庄稼作物特有的植物泥土草香,只觉得心旷神怡。 夜里的乡村格外宁静,田野里的蛙叫虫鸣此起彼落,一声高过一声,“呱呱呱、叽叽叽”叫个不停。 等到她走进第四大队的村庄里,这些声音又夹杂了老牛的哞哞声、狗叫的汪汪声、猪叫的哼哼声,像开了一场独一无二的乡间交响曲,独特又新颖。 这时代的农村大多都没通电,人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一黑就上床早早的歇下了。所以徐宝进第四大队时,村道上几乎没什么人。 不过为了不惊动村里的狗,引来村里人的注目,徐宝尽量绕着村外的小道到达陈家。 陈秀胆子小,到了晚上会点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房里,她家院墙高,看不见灯光,不过却透过紧闭的院门细缝,隐隐透出一点点光亮出来。 徐宝远远瞧见丝丝灯光,也不知道陈秀兄妹俩睡了没有,不过来都来了,也没有到门口不进去的理由。 正打算走过去敲院门,忽然发现四五个黑漆漆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站在陈家院墙下,发出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一下把徐宝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闪身进了空间。 刚进去又觉得不对,那些鬼哭狼嚎的声音明显是人装出来的,在这些声音中,隐隐能听见陈秀细小的呜咽哭声。 徐宝想起大嫂冯春红跟她说过,陈秀那对极品亲爹后妈,腿被陈渊打瘸了还不老实,花钱请人趁陈渊不在的时候,各种装神弄鬼吓唬陈秀。 致使胆子本就不大的陈秀,越发胆小,看谁都像坏人,对谁都不信任,对谁都不亲切,也不愿意和别人交往交谈。 可陈渊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像正常的女孩儿一样开朗善良,对徐宝也是一副天真烂漫,开心不已的样子。 这让徐宝直接就忘记了,她在亲爹后妈长年累月的虐待恐吓后,心里早已积压许多伤痕阴影,只是平时压抑在心底没显露出来,努力做出开朗热情的形象出来。 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话用在陈赖皮夫妻俩的身上一点都没错。陈秀兄妹俩当年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前头老婆生的孩子,到底是陈家的种啊徐宝怎么也不想出,这对牲口夫妻,为什么会那么恨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致他们兄妹俩于死地。 顿时一股气愤感油然而生,外头五个身影还在鬼哭狼嚎,隐隐还传来搭梯子要爬进陈家院子的说话声。 这种情况下,陈渊肯定不在家,不然就这些装神弄鬼的人,早被他卸了胳膊,还由得他们在院外吓唬自己的妹妹。 徐宝不知道陈渊今天为什么不在家,眼下这种情况,她不出手相助,只怕年纪小小的陈秀一定会出事儿。 陈秀今年十三岁了,她和陈渊一样,继承她娘的优良基因,长了一张好看的面孔,周遭好几个村儿的半大小子都偷偷爱慕她,就等着她再长大一点,跟她告白,想和她处对象。 那些在陈家院墙外装神弄鬼的人,能接陈赖皮的活儿,吓唬一个年纪小小的小姑娘,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很有可能是陈渊的死对头,第三大队的王麻子那群二流子。 那样一个明明心里有伤痕,却一直努力坚强乐观生活的好姑娘,徐宝真不忍心她就这么被那群王八蛋给毁了。 既然今天这事儿叫她遇上了,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可是要怎么对付那五个人呢 正面刚肯定是不行的,她一个弱质女流,当然敌不过五个成年男人。不过她有随身空间,可以随时出入空间耍阴招,也许还有机会吓走他们。 想起系统两年前奖励给她的一把小刀,还有先前系统奖励给她的双节棍,徐宝深深地怀疑,这系统莫不是有预知能力,知道她要遇上危险的状况,所以才给她双节棍自卫 不管如何,有了这两样武器,徐宝底气也足了很多,为了防止那五个人认出她,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把绑起来的头发放下,随手抓了把泥土在脸上,把脸弄得黑漆漆,弄成披头散发的午夜女鬼形象。 而后左手拿刀,右手拿双节棍,闪身出了空间,悄悄摸去陈家土墙下,就着手里的双节棍,狠狠往最靠近她的一个男人身上砸去 “艹谁打老子”那个男人感觉后背一阵剧痛,痛骂之余,伸手推搡挨在他身边的人“陈二狗你他妈敢打老子,找死” “谁打你了”陈二狗一脸懵逼,话刚说完,忽然感觉自己屁股一阵剧痛,好像被刀给刺了,嗷得痛嚎一声,双手捂住屁股的同时,还不忘飞起一脚,狠踹王麻子胸口一脚,“王麻子我艹你大爷你敢跟爷耍阴招” “艹你他妈先动得手,还有脸打你王爷爷,看老子不恁死你”此时王麻子脑袋又被狠狠的敲了一棍,眼冒金星的捂着脑袋,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直接和陈二狗扭打起来。 两人打骂间,碰到旁边的竹梯子,正往梯子上爬的另外三个男人,就咕噜噜连成一串,从上面滚了下来。 徐宝又闪身出了空间,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棉白色碎花长衣套秋裙,配上她完全遮掩住面部的长发,像从坟墓飘出来的女鬼一样,拎着明晃晃地小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故意一字一顿的拉长声音喊“欺负我女儿都得死”说完手里的刀就往刚滚下来的三人身上一一扎去。 黑漆漆的夜色中,惨白的月色把徐宝的身影拉长,那三个男人本来做贼心虚,忽然被她一吓,每个人还货真价实的被刀刺中,鲜血止不住的往下流,却都没空管伤口,全都发出惊恐的喊叫声,“啊啊啊啊鬼啊” 陈二狗、王麻子二人听见他们三人的鬼吼鬼叫,都停下动作扭头看他们,“鬼鬼在哪里” 此时徐宝已经闪身进了空间,凭空消失在他们眼前,陈二狗两人根本没看见她。 可那三人惊慌的神情不像作假,他们受伤的部位正汩汩留着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陈家院墙外,除了他们五人,没有一个人在。 陈二狗想起陈渊兄妹死去的老娘,心说莫不是那死鬼在作祟,保护她说的女儿吞了吞口水问“你们真看见鬼了” 那三人一同点点头,三言两句把刚才的事儿一说,王麻子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三人道“瞎几把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别不是你们怕陈渊那小子,想临阵脱逃,自己戳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音刚落,忽然看见那三人连着陈二狗,眼睛都一下睁大,一副见鬼的神情。 王麻子觉得不对,一回身,一个穿着白色裙子,披头散发,像是吊死鬼的女人站在他身后,用一副诡异至极的表情看着他笑,“该你啦” “噗嗤”王麻子只感觉自己大腿一痛,一把小刀冰冷的刺进他的大腿根处,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痛嚎,忽然感觉脑袋一阵剧痛,像是有一根粗壮的铁棍敲打在他的脑袋上,那敲打在脑袋上的碰声响,听着都让他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要被敲碎了一样 “啊我艹你大爷”王麻子捂住脑袋惨叫不停,他的头盖骨被敲出一个小洞,鲜血不停地喷涌出来,很快浸湿他捂住脑袋的手指,流在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也像个恶鬼一样恐怖不已。 陈二狗和那三人目瞪口呆之际,徐宝又闪身出了在他们面前,带着一抹狞笑,左手举高小刀,右手甩着手中带血的双节棍,口气阴森森地说“该你们啦” “啊啊啊啊”陈二狗四人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命临走前还不忘记带走王麻子,那逃跑的速度别提多快,多狼狈了。 “吓不死你们不给你们一点苦头尝尝,叫你们见天儿想着祸害人家小姑娘”徐宝冷哼一声,把带血的小刀、双节棍丢回空间。就着灵泉清洗了手上脸上沾的一点点血迹,再把头发绑好,整理好仪容,这才拎上菜篮子,去敲陈家的院门,“陈秀,陈秀我是徐宝,坏人被我赶走了,你别怕。开开门,我给你送石榴来了。” 她喊了许久,里面都没动静。徐宝心说陈秀不会吓傻了吧分不清声音,不敢开门 又喊了几嗓子,里面还是没反应。叹了口气,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陈家院门打开一个细缝,陈秀那哭红了双眼的秀气脸蛋贴在门缝里,眼中带泪,神情怯怯的看着她,小小声地说“宝儿姐姐,只有你一个人吗” 徐宝点点头,“只有我在这里,没有别的人,先前那群畜生被我吓走了。” 陈秀这才把门打开,让她进来后,狠狠关上院门,反锁上栓,这才一把抱住徐宝大哭“宝儿姐姐,呜呜呜,我好怕,好怕” “不怕,不怕啊,有我在呢,那群王八蛋,我刚刚狠狠的收拾了他们一下,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怀中的小姑娘身子抖个不停,徐宝心疼的不得了,一边安抚她,一边问,“你哥呢他就算不在家,也应该派人保护你吧。今天怎么这么大意” 陈渊和第四大队的人关系不好,当初选造房子的地基就离村子集中住的地方比较远,选在靠山的山脚下,周围只有陈家一户人家。陈渊不在,陈秀遇上今晚的事儿,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秀哭了一通心里好受了许多,一边带着徐宝进堂屋里坐,一边跟她解释“哥哥的战友来了,下午找他去县城说点事儿,他到现在都没回来。胡老板那边又出了事,本来答应哥哥照顾我的周岳哥哥不得不去镇上做事,谁知道那些人就在这个空挡过来了” 徐宝见她虽然脸色惨白,但刚才那副胆怯的神情已然不见,恢复成往日正常的神态,心下松了口气,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她说“你没事就好,其他的等你哥回来再说。对了,你说你哥哥的战友找他,他以前入过伍” 陈秀点点头,“哥哥十八岁的时候在舅舅的帮助下入伍,当了四年的兵,本来已经到了少尉军衔,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哥哥直接退伍,带着我回到了四大队。然后哥哥就变得” 后面的话她没说,徐宝却已明了,无论陈渊走多远,有多么光明的前途在等着他,他曾经所遭受到的一切,始终是他的心结。 也许当年他之所以仓促间退伍,就是放不下自己心中的结,这才回到第四大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也难怪他出手那么狠戾,经常做些凶恶的事情,镇上的公安都不怎么管,原来是有退伍军人身份在里面。 陈渊能在短短四年内提升到少尉军衔,他在这四年期间肯定立了不少军功,这才能快速提拔到这个位置。正因为他能到这个位置,他的背后一定有不少军方势力关系背景,镇上的公安也许知晓他的背景,这才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一想,她今天误打误撞的救了陈秀,以前陈渊救她的事儿,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吧以后遇上他,她也不用再怕他,毕竟他再混混,那也曾经是保家卫国过的人啊。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徐宝明天要上工,等下还得去跟强子他们汇合,免得她娘起疑。 想着那群被她吓跑的王八蛋,今晚应该不会再来爬陈家墙了,徐宝叮嘱陈秀把房门锁好后,她便去了河边找强子他们。 于此同时,平昌县武装部队驻扎地里,陈渊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心里无端的焦灼了起来,沉着一张脸,看向坐在他对面,一个穿迷彩军装,长相平凡,但神态表情都无比老练沉稳的四十多岁男人道“头儿,不用劝我了,我真不想回去。我妹妹还小,没人照顾她,我不放心。我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她被敌特绑架,差点撕票的经历了,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 “偷鸡摸狗,四处打架讨债,跟个混混一样干着浑事儿,这也叫过得好”于卫兵皱起眉头,“你知道你这些行径,要是落到有心人的手里,就是批斗死几百次都不够要不是老子一直托关系给你罩着,你丫还有机会坐在我面前说话吗” 陈渊沉默,显然不想再说话。 于卫兵就叹口气道“你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兵,是我们国家首批训练的精英级陆战解放特种兵之一,本该在国家需要你的时候,一直精忠报国,为国效命。五年前在令妹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我们军区失职,没有在你为国家拼命出任务之时保护好她,险些让她丧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宋司令一直试图弥补你们兄妹俩,皆被你拒绝。现在突击队需要你,你不能再推辞下去,况且,再过两年,国家风向会变,以你目前的生活状况,肯定会有心人整死。到时候你自保都成困难,如何保护你妹子” “你在军队收到了什么风声”陈渊长眉微拧,军队向来会提早知道国家很多重要的决策信息,大多高层干部因此会提早做好准备,迎接那些即将到来的各种事件问题。 于卫兵见他避重就轻,不谈回去的事儿,跟当年离开军队,一副与世无争,看淡生死的死样子一样,无可奈何的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坑你就是,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回不回去” 陈渊直直看着他,五年未见,于卫兵的鬓角生了不少白发,面部皮肤松弛了很多,给人一种历经沧桑,他已经苍老十岁的感觉。 心下有些不忍,轻叹一口气道“再过两年,我就三十岁了,我一个退伍的军人回去做什么做后勤兵我不愿意。你知道我对军职没有兴趣,国家那么多人,你让雷子他们重新训练一批狼性兵蛋子出来不就行了,一直紧咬着我不放,实在不像突击队的风格啊。” 于卫兵闻言沉默一阵,许久才开口,“你走后,突击队发生了很多事。当年你和雷子都是我训练出来的最出色的兵,整个突击队都以你们为豪。可自从你走后,雷子他们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任务接连失败,引起上头人的不满,缩减不少士兵用度。去年雷子带着四成、大勇他们去云缅执行任务,不幸全员牺牲。现在的突击队水平大不如从前,我找你,是让你帮着我训练出一批如你和雷子优秀的陆战特种兵,必要的时候,你还得出勤一些危险的任务。作为报酬,除了应有的待遇外,你的妹妹,我已经申请上级,批准她去北京重点初中上学,吃住在学校,那里会有专人保护,你可以放心出任务,不必再担忧她的安危。” “雷子、四成、大勇死了”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陈渊那一向冰冷的脸,竟然有些龟裂。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些战友曾和他一起熬过艰苦的训练,一起嬉笑怒骂,一起枪林弹雨,生死与共的画面。以及他退伍之前,四成、大勇两个一米八多高的糙汉子,眼睛都哭肿成馒头,旁边雷子几个战友笑话他俩像娘们儿,哭哭唧唧,哭个不停,让他办完事儿就回突击队的画面。 这些活生生的人,这些身手如豹敏捷,出手凶猛似狼的人,怎么会,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死了 陈渊双眼一下红了起来,却死死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紧咬的嘴里蹦出几个字,“是谁杀了他们” “想知道”于卫兵看着他,感同身受的红了眼圈,哑声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等你到了北京,回到突击队,我就告诉你事情起末。” 陈渊回到陈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左右了,他骑着自行车,上面挂了个罕见的铁皮电筒,还没到家,就已经看见院墙下凌乱的脚印,和散落在地面上已经干涸许久的黑色血迹。 陈渊心中一沉,飞速蹬着自行车停在院门口,刚要敲门,院门就直接打开,陈秀从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笑嘻嘻的喊他“哥,你回来拉我等你好久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有事耽搁了些时候。”陈渊推着自行车进院子,借助电筒发出来的光芒,上下打量陈秀一眼,见她还是穿着他走时的天蓝色秋长衣服,眼睛除了有些红肿外,别的倒没看出什么问题,把自行车停放进柴房里后,转身问她“外面怎么回事” 陈秀三言两语把徐宝救了她的事情说了,一脸崇拜的道“徐宝姐姐真厉害居然把那些装神弄鬼的王八蛋都给吓跑了她还跟我说,她扮鬼吓得那些人屁滚尿流的时候,还趁机拿刀捅了他们的菊花,虽然我不明白那些人来吓唬我的时候带朵菊花干什么,但她真的好厉害” 陈渊 脑海不知怎么地想起两年前,徐宝被一群野猪猛追,她在满是树根、暗流、石头间一路狂奔,却始终没被杂物绊倒,并像个身手敏捷的小猫一样,迅速跑到树上躲避的画面。不知怎地,原本沉重的心情,忽然好受了不少。 听着妹妹说要好好报答她一番,陈渊不可置否,说了句“你想怎么报答都可以,钱在你手里,你买什么都成。” “好嘞。”听见陈秀高兴的跑回屋子,像是去拿钱。陈渊摇摇头,先去茅房洗了个冷水澡,穿上干净的衣服后,把陈秀喊到堂屋,神情郑重的把他去县城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问她,“愿不愿意去北京” 陈秀其实在上午听他说,他以前的战友来找她,心理就做好了准备,这会儿听他问,笑了笑,“哥想回军队就回去吧,不用挂念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周岳哥哥他们打算在咱们家附近起个屋子住,到时候有他们保护我,哥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要真遇上什么事儿,我可以找奶奶、找大队长做主。实在不行,我可以去徐宝姐姐家里借住几天,你就放心的去,只要注意安全,不要太逞能就行。” 这是不愿意去北京了,陈渊眉头紧锁,当年他在奶奶的资助下,带着妹妹去投奔在市里火柴厂上班的舅舅,起初舅舅一家子对他们还好,毕竟他娘是他舅舅唯一的妹妹。 可好景不长,舅舅有五个孩子要养,年纪都跟他差不多大小,都是能吃的时候。 舅娘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当时才十四岁,整天指桑骂槐说他吃干饭。他不得已,只能四处给人干黑活儿,赚一两个土豆饼子什么的,来养活他和妹妹两人,以此来减轻舅舅的负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34 陈渊有自己的少年骄傲, 在那样艰苦的背景下,还一直坚持着读书上学,直到十八岁,遇上当地招新兵。他在舅舅的帮助下报名参军,被选中, 进了军队。 在军营的生活虽然辛苦, 但时时充满干劲儿。为了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为了给寄住在舅舅家的妹妹有个好生活,他是拼了老命,咬着压,扛过一次又一次的魔鬼训练,通过各种残酷恶劣的考核, 终于成为最优秀的士兵,选进突击队, 冒着枪林弹雨,执行一次又一次危险的任务,同时获得丰厚的工资奖励。 可世事难预料, 就在他以为此生都要这么度过的时候,在一次执行任务中, 敌特份子负隅顽抗, 被突击队围剿走入绝镜之时,敌特头目居然把当时才八岁的陈秀绑满炸、药包做要挟 虽然后来陈秀平安无事, 但从此陈秀像变了个人,从心思单纯,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逐渐变得胆小懦弱,时长看人眼色做事,一刻离不开他的胆怯姑娘。 陈渊不想让唯一的妹妹再发生意外,毅然带着她回到出生的地方,想安稳度过此生,却没想到,那对极品夫妻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想到此处,陈渊眸色冷了几分,很多人人,不压死他们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是不会明白,有人是招惹不得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陈秀就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忙活开来。 家里不缺米粮,陈秀舍得吃喝,每次都会煮上干饭、面条等等主食儿,配上几道她自己种在院子里的新鲜蔬菜,陈渊不挑食儿,几乎她煮什么都能吃光。 陈秀想着哥哥每天干着刀尖舔血的活儿,不吃饱没力气怎么行,所以今天给他煮了一碗白米饭,焖了锅豆角焖面,炒了一碟子醋溜土豆丝,一份清炒小青菜,就去喊陈渊吃饭。 陈渊听她的叫声,穿好衣服出了房间,陈秀端了一盆热水给他洗脸,又把做好的饭菜摆在院中的木桌上,看他蹲在屋檐下洗漱,就说“哥,我打算去镇上供销社买点毛线,给徐宝姐姐钩几个娃娃,顺便给扯几尺布给她裁身衣裳,答谢她出手相救。一会儿吃完早饭,你送我去供销社啊。” 陈渊以前在部队赚了不少钱,并不缺钱用,他回到第四大队一直替胡老大做事,他们也不缺粮食。家里的钱,陈渊大多都交给陈秀保管,女孩儿心细,钱粮每月用多少心里有数,他一个男人也不愿意管那些柴米油盐,鸡毛蒜皮的事儿。 “你决定就好。”听了陈秀的话,陈渊没有意见的点点头,把帕子挂着屋檐下的竹竿子上,回头又说“再给她买两个头绳吧,我看她头绳快断了。” “好”陈秀应下,忽然觉得不对,猛地抬头看他,“哥,你咋知道宝儿姐姐的头绳快断了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陈渊拿筷子的手一顿,神色淡淡的看她,“你想说什么” “嘿嘿。”陈秀傻笑两下,挤眉弄眼,揶揄道“哥,你不会喜欢宝儿姐姐吧不然怎么可能看到她的头绳要断了这种小事,有时候我们女生都注意不到” “咳咳咳”陈渊正好喝了口面汤,听到她脑洞大开的话,猛地咳嗽两声,伸手拍了陈秀脑袋瓜子一下,“小小年纪,一天到黑想些什么玩意儿那懒丫头才多大点你哥我再过两年快三十岁了,怎么会看上她。” “哥,你轻点啊”陈秀捂住脑袋,龇牙咧嘴的说“宝儿姐姐不小了,今年十六岁了,按照以前的规矩,宝儿姐姐早嫁人了,说不定这个年纪还生了孩子。哥,年龄不是问题,你要真喜欢宝儿姐姐,赶紧下手啊。前几天咱们大队长开会说咱们大队要来好几个城里下来的知青,我听周岳哥哥他们说,那些知青,大部分都是十七八岁左右,长得好看,又有学识的男知青,万一到时候宝儿姐姐看上他们中的一人,哥,你就没机会啦。” “你想得倒挺远。”陈渊放下手中的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心,“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吗一会儿自己骑自行车去供销社,哥有事,载不了你。” 陈秀头被他弹得往后仰了仰,委屈巴巴的捂住火辣辣的脑门心,心知她哥为着昨天晚上的事儿,怕是又要修理那家人了。 心里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哥,你忘拉,我不大会骑自行车啊。” 陈渊蹙眉,他已经积压了一整晚的怒火,要不是怕吓着陈秀,昨天晚上就把那些人全都给废了哪还能等到今天。 想了想,说“你去隔壁大队找徐宝,让她送你去镇上,正好你们两个小姑娘买点自己想用的东西,钱不够,到哥房间去拿。” 陈秀叹了口气,“哥,宝儿姐姐成了第五大队的记分员,从今天起要去督工计分,没空载我去镇上。” “那懒姑娘肯干活儿真是奇闻。”陈渊木着一张脸,“没空就叫周岳那办事不利的混小子载你去,中午之前不许回家” “知道了。”陈秀委委屈屈的应下,心里想着,还是去找徐宝好了,周岳年纪跟她哥差不多,每次都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喜欢到处乱窜,要跟着他,她不得累死。还不如跟着徐宝,她人好,心地又好,跟自己有共同语言,跟着她,肯定不会无聊。 结果等她吃完早饭,收拾好锅碗瓢盆,准备去第五大队时,却看见他哥闲闲得站在院门口,嘴里叼着一根杂草,双手抱胸,闲闲的靠在院门口,喊她“愣着做什么不是要去第五大队趁日头没晒上来,赶紧走。” 陈秀 还说不喜欢徐宝,一听她要去第五大队长找她,就巴巴的借口说送她过去,不就是想看徐宝 “口是心非的家伙。”陈秀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忽然瞅见走在前头的陈渊回头,眼睛微眯,一副警告她不要乱说话的架势。 陈秀楞了楞,紧接着噗嗤笑了起来,外人都以为他哥有多凶残多阴狠呢,其实她哥遇上感情这种事儿,也就是个毛头小子。 另一边,徐宝今天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作为新官上任,势必要三把火儿。 一大早她就全副武装,草帽长衣长裤、利于爬坡的回力鞋,腰间挂一个装满水的竹筒做得长条水壶,左手拿一本厚厚的记事本,右手拿只笔,雄赳赳气昂昂的到了地里。 村里人大多干活儿很老实,少部分偷奸耍滑,有心落她的面子。徐宝也不发话,不像以前的林田一样会叫他们干活,只是默默拿起笔,在本子写写画画,转身就走。 有那些存心想给她脸色看的人见状觉着不对,拦住她,问她写的啥。 她皮笑肉不笑道“你管我写啥,我看见啥就写啥,工分少了,可别怪我。大队可没那个功夫养闲人。” 那人就不服气了,“你那只眼睛看见我偷懒了,你凭啥给我少计工分你以为你是谁” 旁边几个存心挑事儿的也围上来,对她推推搡搡,“就是你以为你是谁不把话给我们说清楚,你甭想走。” 徐宝冷了脸,集体干活儿就有这点弊端,总有人偷机躲懒,却还想挣满工分。这种时候,记分员不秉公处理,那以后人人都偷懒,大队的活儿还做不做了到时候到哪拿粮食给人分 当下就道“你们不必围着我不放,我实事求是,问心无愧。再对我推推搡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推你又咋地”一个个头高大,皮肤黝黑,长了一张刻薄脸的妇人,伸手狠狠推了她一把,“小小年纪就敢甩咱脸子,你当你是谁你今儿要敢写半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徐宝看着她有些眼熟,想了半天,这才认出她是隔壁徐家老院,徐燕的亲妈朱桂花。 这人一直和她们家不对付,今儿逮着机会,可不就要使劲儿折腾她一番。 朱桂花的劲儿不小,这一推,险些把她推在地上,徐宝可不是个软包子,正想一把推回去的时候,却有一只脚抢在她的面前,直接用力把朱桂花狠狠一脚踹到地上,面朝黄土滑行了近十米 众人惊呆了,回头看向来人,陈渊身穿一身藏蓝色衣衫,身形笔直的站在众人面前。 他面色冷清,眉目淌着威严,嘴里却叼着一根杂草,神色痞痞的看向朱桂花,“哪来的老妇,敢对记分员出手,以后是不想吃饭了” 这一脚踹得不轻,朱桂花被踹出一口老血,挣扎着爬起身,要和踹她的人拼命,待看见来人时,心口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脸色狰狞的指着徐宝骂“好你个骚穴小娼妇,居然勾搭着第四大队的混混,来对付咱们第五大队的人儿我今儿要不替大家伙儿好好的收拾你一番,明儿你就带着你那野男人在咱们第五大队撒野” 说着作势要和徐宝拼命,还不忘记喊刚才都推搡徐宝的几个人,“都愣着干啥一起上我还不信收拾不了她一个小骚、货” 跟在陈渊身后的陈秀皱起眉头,想过去帮忙,却被陈渊拉住,直接走过去,一把抓住朱桂花的胳膊,往后狠狠一拧,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大婶儿的嘴,可真臭。” “你要做什么我是徐宝的大伯母”手被陈渊拧着,朱桂花疼得额头冒汗,一边哎哎哎的叫唤着,一边喊旁边站着的人“你们都站着干啥难道任由他一个外村的人来欺负咱们村的人吗” 周围几个人没吭声,实在是陈渊身上的戾气太重,那几个人都不敢与他对视,更甭提要和他对打了。 眼见陈渊动手,那双眸子里迸发出来的杀意都能把人恁死,他们哪敢停留,相互对视一眼,不管朱桂花如何大喊,直接脚底抹油,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站在陈渊身边的徐宝本来想打算给朱桂花一点苦头吃,让她知道自己不是软柿子好拿捏的。可她新官上任不到一天,这个时候,要是出了她动手打人的事,对她和举荐她成为计分员的李建国名声都不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要出声阻止陈渊,就见朱桂花被他一把丢开,再次面部朝下狠狠丢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推完人,陈渊伸出右手,嫌弃的弹着推人的云手,挑眉望着在地上扑腾的朱桂花道“叫你声老妇是看你年纪大,下回敢当着我的面,满嘴喷粪拿我来损人家姑娘的名声,你这张嘴,还有推人的那双手,就不要再用了。我看你一大把年纪,儿孙也该成群,没了手,让他们伺候着,肯定比你自己干活舒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声音太过促狭,周遭假装干活儿,实则竖起耳朵,实则偷听这边动静的人听见,有不少人都嗤笑起来。 村里多少妇人都和朱桂花一样,多年媳妇熬成婆,仗着年纪倚老卖老,整日东家长西家短的,不管是谁都要端上长辈的面子,把看不顺眼的人和事儿,嘴上没个把门的,唧唧歪歪说个没完没了,着实叫人厌恶。 这朱桂花也是,明明人家徐宝凭着自己的本事学历当的记分员,人家第一天上工,你不想着好好的干活挣分,就想着投机耍滑,看人家一个小姑娘娇娇俏俏的好欺负,给人家下马威,还想记满工分,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现在好了吧,人家有人帮忙,还是隔壁第四大队那让人闻风散胆的混混帮忙,不把你折腾死,都算对得起你 不过,由此一事,大家又想起前两年关于陈渊好皮囊迷晕了徐宝,让她甘愿被他睡的丑事儿。 当时徐家还否认呢,今儿一看陈渊护自己女人的架势,两人肯定有一腿,不然那陈渊吃饱了撑的,过来打一个妇人,他不是有绝不对女人动手的美名吗 其实吧,陈渊根本没怎么动手,只是拧了朱桂花的胳膊一下,朱桂花就疼得要死要死的。 这会儿被人取笑,朱桂花面上挂不住,左右今日是徐宝第一天上工的日子,闹起来也是她这个记分员失职,便费力的从地上爬起身来,伸手指着陈渊鼻子,破口大骂,“你个黄毛小儿你有没有规矩就算你和那小娼妇搞上,见着我,都得叫我声大伯母,我告诉你,你敢对我动手,小心我徐家” 后边的话还没说出口,手又被对方抓住,左右一拧,只听手肘咔嚓一声响,胳膊像是脱了臼,疼得朱桂花嗷嗷大叫,再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陈渊冷冷看着她,“我陈渊脾气不好,对付乱嚼舌根的人,通常直接把嘴撕烂,免得那人到处喷粪。你一把老骨头,听不懂人话,只有把你胳膊卸掉,你才会明白,你得罪的究竟是什么人。我话不多说,有事冲着我来,我随时恭候大驾。我和懒姑娘之间有没有事,还轮不到你一个老妇来管从今天起,管好你自己的嘴,让我听到对她有什么不好的风言流语,你另一只胳膊等着被卸吧。” 他声音不冷不热,瞎长的眸子盛满了不屑,松开手,一把将人推了出去,再次嫌弃的掸了掸自己抓住朱桂花的手,转身看着徐宝,“懒姑娘,我有事出去一趟,帮忙照顾下陈秀,中午你搭她去镇上的供销社买东西,你看中什么都可以买,回头我给你报账。” 徐宝脸涨得通红,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怒吼“我都说了我不懒了不要叫我懒姑娘我跟你啥关系都没有我买东西干啥要跟你报账我自己有钱” “真没有”田埂不远处,那人站在朝阳汇集处回头,他双眉挺直,鼻梁高悬,唇角微勾,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正值晚秋,天气转寒,大多数人都穿上了两件秋衫,他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衬衫,在阳光的照耀下,完全脱离了混混的形象,把他的身形拉长,看起来像个干净爽朗的大龄少年。 就在这一瞬间,徐宝听见自己心脏像被一面鼓在敲打,快速紧密的跳动着,咚咚,咚咚,跳得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心脏。 只在这一瞬间,她便明白,自己的心脏为何跳动的这么厉害。 顿时气的牙痒痒,什么玩意儿这么这些年来,她一直远离着那个混混,就怕自己如谣传那样,被他好看的皮囊迷得三魂去了六魄,到时候自找苦吃。 可到头来,还是栽到他的手里了,这可怎么办哟 徐宝捂住脸,真想找个地方静一静,偏偏陈秀那丫头像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凑在耳边轻声说“我哥好看吧我也觉得。先不说我哥为人如何,就冲他这张脸,以后谁嫁给他,甭管什么鸡毛蒜皮,夫妻矛盾,只要看着他那张脸,啥矛盾都没有了,饭都能多吃两碗。” 徐宝 “你跟我说这些干啥” 陈秀嘿嘿一笑,“我这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你别看我哥凶,那是对着外人,其实对自家人,可好可温柔了。我听周岳哥哥说,两年前他们在深山弄野味,碰巧遇上你被野猪追,本来我哥要走的,一听说野猪追得是你,我哥就回去救你了。上次去县城,我们办完事儿,在县城门口等了你两个多小时,后来看我熬不住日头,我哥先把我送了回去,没等我开口呢,他自己又折回去等你,谁知道你买了辆自行车当时我哥回到家,脸黑的哟,我还以为你们俩吵架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你买了自行车今天早上我说要去供销社买东西,我哥叫我给你买根头绳,说你的头绳快断了,我都没注意到,他就注意到了呢。” 徐宝心头一跳,面红耳赤的瞪她,“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不想知道”说完就督工去了。 陈秀助攻不成,赶紧跟在她身后,像个唐僧一样,一直念叨她哥有多好,从她哥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赌,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到她哥恋爱感情史一片空白,钱粮都不缺,结婚后把钱都交给她打理等等。 听得徐宝十分无奈,恨不得堵上她的嘴,心却不受控制的想知道关于陈渊的更多事迹,说了几次陈秀,她依然没有要停嘴的迹象,也就任由她一直在旁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于此同时,陈渊带着五个人,杀气腾腾的来到陈家老院,目光阴冷的盯着周岳,“把门撞开。” 周岳因为昨天擅自离开,差点让陈秀出事,心中愧疚不安,又挨了陈渊一顿揍,对陈赖皮两口子积压了不知多少怒火,抬起脚,狠踹院门,只听咚的一声,本就不大结实的院门被他一脚踹开,里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叫。 陈渊嘴角噙着冷笑,偏头看了周岳五人一眼,他们会意,一群人飞奔进了屋子,一阵劈里啪啦的乱翻,传来各种器具被摔坏的破碎声,还有陈家四口人接二连三的惊叫声。 很快,屋子里传来陈赖皮一声怒吼,“陈渊你反了敢对老子动手,你不怕遭天谴” 他的声音暴躁,夹着浓浓怒气,陈渊闻言勾了勾嘴角,不急不缓的走进陈赖皮两口子住的屋子里,里面不但坐了陈赖皮两口子,陈渊的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兄妹,陈东陈荷,还有第三大队王麻子、堂兄陈二狗、并陈家大族里五六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瞧着屋子里的阵势,陈渊笑了,“都闲得很嘛,今天不用下地干活了既然都在这里,也省得我一个一个上门去找人了,周岳,一并收拾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狭小的屋坐满了人,显得十分拥挤,听到他的话,双胞胎、陈二狗、陈渊后娘魏学琴一同缩着脖子,身子瑟瑟发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35 “孽障你敢动你老子”陈赖皮一听他这话, 登时阴着脸爆吼一声,心里开始第几百次后悔,当初就该听学琴的话,把这兔崽子给恁死现在给自己招来这么祸事,只怪自己太仁慈 “动你又如何”陈渊嗤笑一笑, 回头看向周岳五人, “把那两个老东西丢进深山喂狼去,昨天晚上在我家装神弄鬼的手脚全废了” 魏学琴脸色一变,带着哭腔回头看向靠窗坐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陈族长,救命啊,你管管那混账玩意儿吧。” 陈族长嘴角抽了抽, 当初陈赖皮两口子百般虐待陈渊兄妹的事儿,他们族里来说了几次, 奈何陈赖皮两口子听不进去,他们来管了几次也管不了,这事儿就不了了之。 不成想, 竟然逼得陈渊带着陈秀离开陈家,等陈渊再次回来, 直接打断了陈赖皮一家子的腿。 虽说经过这两年的治疗康复, 陈赖皮一家子都能柱着拐杖勉强行动,可他们太作死, 总是挑战陈渊的耐心底线。 昨天晚上双胞胎哥哥陈东惊慌失措的来找他们,说实话, 他们真不想管这事儿。可到底当年就因为他们不管不顾,这才导致陈渊变成今天这样凶狠残暴。 虽说昨儿那事儿是陈东指使人做的,到底他只是对陈渊心怀怨恨,只是吓唬吓唬人,没有要弄出人命的意思。要不拦着暴怒的陈渊,到时候闹出人命来,他们族里也脱不了干系。 想着,陈族长开口,“陈渊,莫要乱来,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闹出人命,谁来救你” “管我我闹出人命,与你们有什么关系”陈渊双眸布满寒霜,“当年这两个老东西虐待我们兄妹俩,你们装看不见,今天你们又要装好人。要想我收手,可以,让这个老东西自裁,我就放过两个小畜生,否则” 他冷哼一声,手一挥,“把陈东抓过来,手脚弄断” 周岳立即和身边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前,越过还没回过身来的王麻子一群人,拎着陈东的衣领,直接把人拉到陈渊面前。 陈渊目光闪着寒光,直接伸手抓住陈东的双臂用力一拧,“啊”陈东发出凄厉的喊叫,双手就如布条一样,软趴趴的垂在腰间两侧。 “我早警告过你,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既然耳朵听不进去,我不介意拿刀把你耳朵割了”陈渊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把两寸长的小刀,那刀小归小,可刀锋闪着寒光,光看着就知道这把刀锋利异常。 魏学琴再也忍不住,直接扑过去挡在陈东面前,破口大骂“有娘生没娘养得杂种你敢动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陈渊嗤笑一声,看都不看她眼,直接一脚狠踹过去,直踹得魏学琴一个后仰,压着陈东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老血,半天都爬不起来。 陈赖皮见妻儿被打,暴怒异常,随手拿了个凳子往陈渊身上狠狠一掷“你个不孝子敢打你娘,老子今天打死你个逆子” “我娘死了十多年了,那老骚货也就你这老东西稀罕。”陈渊轻轻松松躲过他扔来的凳子,嘴角勾着一抹讥讽的笑容,“想打死我你也得有那本事才行。”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周岳上前,一脚狠踹过去,直接踹到陈赖皮的胸口,吐出一口老血,身在便旁边一歪,倒在地上的魏学琴身上。 魏学琴尖叫了两声,挣扎想跑,奈何陈渊带来的四个大汉根本不给她机会,一个壮汉抓住她的脚踝,像拖死猪一样,把她拖了出去,而陈赖皮、陈东也同样如此被拉了出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里一时间就剩下王麻子、陈族长、陈荷几人。 陈荷因着她娘的缘故,从小耳濡目染,对陈渊兄妹恨之入骨,个性跟她娘一样刻薄恶毒至极,从陈渊进门开始,她就各种污言秽语骂个不停,这会儿见她娘和她哥都被陈渊带来的人带走了,直接柱着拐杖在陈渊面前又挠又骂。 陈渊不耐烦地看了眼在老陈家大院外看热闹一个妇人一眼。众人接触到他冰冷的目光,皆害怕的往后缩了缩,不由自主的都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妇人也想退,但见他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她,不用多说,她就明白了。 她壮着胆子走进陈家屋子里,把还在骂人的陈秀拉开,嘴上义正言辞的说着“村妇委关心群众陈荷,你跟婶儿去村委走一趟,把刚才的事儿跟婶儿说道说道,由我这个妇女主任给你当家做主。” 说着,也不管陈荷如何挣扎哭闹,叫上两个女人帮手,直接把她架出了院外。 他们刚一走,陈赖皮那屋子里就传来打斗的声音,很快陈家族长和长辈狼狈的从那屋子里走出来,屋子里就剩陈渊和王麻子的人在里面拼命。 外面看热闹的人听见屋里的动静,都伸长着脖子往院里瞧,很多人虽然怵怕陈渊,到底他是本队人,平时也只对欠钱欠粮的人出手,很少像第三大队的混子欺负普通人家,这会儿看他单打独斗对王麻子一群人,心里都免不了担忧。 怕他倒下后,他们第四大队就被第三大队的混子盯上,来个家家户户鸡犬不宁,既然如此,还不如盼着陈渊赢呢。他凶归凶,到底没胡乱欺负人不是。 很快,陈渊浑身是血的从里面走出来,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给他让路。有细心的人发现,陈渊虽然浑身是血,可是肉眼所见的位置几乎没有伤口,他离去的走路姿势十分正常,没有一点因为受伤而行动不便的迹象,心里就有些惊奇,难道陈渊身上的血,都不是他的能以一敌五,全身而退,陈渊身手得多好,多勇猛才能如此啊 待他走后,众人这才好奇的走进陈家老院子,往里瞅了瞅。好家伙 屋里混乱不堪,到处是血迹王麻子昏迷不醒,他带来的人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很多双手双脚都被打折,全趴在地上哀嚎不止。 看到这一幕,再想到生死未卜的陈赖皮一家人,村民们都心惊胆寒,都不敢在停留了,互相看一眼麻溜的溜了。 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关于陈渊来找徐宝的事儿就传入方如凤的耳朵。 当然这个传言传得十分委婉隐晦,方如凤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他们说得是自己女儿跟陈渊勾搭上了,当即气急败坏的去找徐宝问话,“他们说你又和陈渊在一道了,是不是真的” 彼时徐宝正和陈秀在灶房里做饭,看见她进门来,陈秀放下手中的烧火棍,站起身礼貌的喊了她一声,“方大娘,您下工啦。” 方如凤楞了楞,倒没想到陈秀在自己家,想发火儿,又想着陈渊人品不行,但他妹子人还是不错的,便生生压住自己想说的话儿,瞪了徐宝一眼,把她拉进自己的屋里,一阵劈里啪啦的质问“听说那陈混混来找你了他找你来做什么你们到底啥关系” 徐宝无奈的回她,“娘,我和陈渊没有关系,只是我和陈秀玩得熟,他今天上午有事出去,让我帮忙照看下陈秀。” “真没关系”方如凤狐疑的看着她,“就算没关系,也要离他们兄妹远一点,别看那陈秀长得清秀就以为她是好人。俗话说得好,蛇鼠一窝,大家都差不多。她哥哥那样儿,她指不定怎么蔫儿坏呢到时候把你卖了都不知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徐宝不爱听,皱起眉头道“娘,陈渊为什么变成今天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凶了点,可只是针对欠债不还的人,对老实本分的普通人从未出过手,跟陈秀有什么关系,你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你你你你还替那混子说话”方如凤瞪大眼睛,“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说了半天,又把话绕在这上头,徐宝内心纠结不已。说实话,一开始她是想避开陈渊来着,一是她娘不允许,二是她觉得自己跟陈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没必要扯上他。 可这会儿不同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对陈渊动了那么点心思,先不说她和陈渊有没有可能,单她娘每天防贼似的防着她和陈渊,她觉得还是说实话的好。 “娘,如果,我说如果,我真看上了陈渊,你会怎么办”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娘,现在什么时代了,现在讲究男女平等,恋爱自由,我都十六岁了,我有权利选择对象” “那也不能跟一个混混处对象” “他以前是军人做混混都是被逼的” “他当过兵骗谁呢当过兵能这么对待老百姓他要真是军人,别说你俩处对象了,让你立马嫁过去都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微笑,“娘,记住的你话啊到时候可不许反悔” 方如凤一脸懵圈的看着她跑出去,心里隐隐觉得不对,晚上就在炕床上跟老徐嘀咕了这件事儿,“你说,咱宝儿真看上那混子了那混子真当过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36 这十里八乡都挨着不远, 周遭有啥动静儿,都能通过长舌妇、八卦婆,还有人们闲聊中,知道的一清二楚。 军队征兵年年有,但征兵要学历, 有定额, 还有年龄、身高、健康状况等等限制,一般没有学历的乡下人根本当不了兵。 陈渊从十四岁离开第四大队,到二十五岁才回来,他离开的十一年间,发生过什么事儿,村里人很多都不知晓, 他当过兵的事儿,自然也没什么人知道, 到也不排除他当过兵的可能。 老徐想了想前因后果,默默的抽了旱烟道“陈渊那孩子,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以前他那混账爹没娶那毒妇之前,那孩子长得清秀好看, 又礼貌斯文, 时长帮着第四大队的村民们干活儿,不知道多少人喜欢他呢。要不是后来出了那些事儿, 这孩子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要我说啊,宝儿跟他处对象也挺好, 咱宝儿一天比一天大了,搁在以前,她这个年纪咱都要给她说婆家了。她太心善,容易被人欺负,找个本事大的护着她也好。” “好个屁”方如凤气得拍了他肩膀一掌,“咱宝儿清清白白一姑娘,跟那混账在一起,名声毁了不说,那混子要是始乱终弃,不要咱宝儿怎么办”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慌啥”老徐稳住差点被她拍到地上的烟杆,皱着眉头道“第四大队就在咱大队隔壁,有咱看着,谅那小子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霍霍宝儿咱又不是宝儿亲爹亲娘,她的婚事儿也由不得我们做主,她要真喜欢,你还真拦得住不成我看陈渊那小子挺好的,凶是凶了点,人家也没仗着脸好看就跟第四大队那些大闺女瞎搅和。我听说前两年搞饥荒,第四大队的人都要饿死了,他家每天顿顿吃白米面,把他那妹子养的白白净净的。能在饥荒年吃白米面,这可是个本事人,咱宝儿真嫁给他,指不定有享不完的好日子在等她呢。” 方如凤白他一眼“你就可劲儿的捧那混混吧,到时候宝儿出了事儿,有你哭的时候” 甭管方如凤两口子如何纠结徐宝和陈渊俩人的事儿,关于他们俩处对象的事儿,还是在第五大队流传开来。 于此同时,一批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跋山涉水的来到了红旗社。 公社干部说了一大堆语录和欢迎词后,就开始分配这些知青落实在各个大队。 榨鼓市经过两年多的饥、荒,今年秋天虽然有好转,但大部分生产队只能解决本队家庭的基本温饱,公家粮是交不上的。 公粮交不上,就算是赊公家账的,来年丰收了,得一笔笔往上面交。可第五大队却不同,除去去年灾情实在太严重没交公粮外,今年的公粮是早早的就交了。 作为与众生产队格格不入的“富”生产队,公社干部就把大部分知青交给李建国,还语重心长的道“建国啊,这次知青的事儿就先委屈你了。俗话说得好,人有多大本事,就得担多大事儿。你瞅瞅其他大队,个个饿得蔫头巴脑的,走个路都在摇晃。唯独你们大队的人还跟从前一样身强体壮,没有丝毫受灾害的模样。这说明啥说明你这个第五大队长能耐啊我们已经向上头跟你提了表彰,奖励啥的应该很快就下来。这次下来三十来个知青,就分十个到你们头上,你可不许闹脾气不要啊。” 李建国还能说啥,当领导的都放下面子给他拍彩虹屁,他能不接么,便把那十个知青领回大队,照列通知全队到村委大坝开欢迎会。 大队上的人早就听说上头会派城里人下乡来干农活儿,都不管李建国在台子上吼啥,只一个劲儿的瞅着站在台子旁边的十个知青,稀罕得不断和周遭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瞧瞧人家穿的衣裳,的确良布呢,一点补丁都没有,款式还特新鲜,好看的紧。” “好看抵什么用能干活儿,能当饭吃么瞧瞧他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样子,平时怕是碗都不会洗吧尤其那四个女同志,还擦脂抹粉,像那些唱曲儿的戏子一样,脸白的不成样儿,那是干活儿的样子吗” “我看也是,男同志就罢了,那四个女同志模样虽然长的都不错,可那屁股也太小了,不是生儿子,干粗活儿的料儿” 那十个知青在台子上面听到下头说得话,脸白一阵,青一阵的。他们年纪在十六到二十岁之间,有六男四女,原本都是有知识,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青年,在领袖的号召下,主动下乡支农。 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到了农村一定会大施拳脚,一定有大作为,可具体做什么,他们根本没细想过,就收拾了自己简单的行礼,义无反顾的跟着一批批热血青年前往全国各地下乡。 真到了乡下,他们就开始后悔了。 那路啊,跟城里头平坦的水泥青砖路完全不同,全是土路不说,还又窄又全是泥,到了县城就没车往乡下走,得靠他们甩着双脚,一脚深一脚浅,脚后跟都磨脱了皮,走的人都快死了,这才到了公社。 原本以为到了公社,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顿,没想到气都还没喘上几口,又被撵着往生产大队走。 这快到中午了,以为生产队会先给他们安排住宿饭菜,却是先开会,让他们站在台子旁,任由那些满是补丁,灰头土脸的乡巴佬对他们评头评脚。 四个女知青脸涨的通红,一副羞愤欲绝的模样。徐宝看见,忍不住在李建国旁边猛咳几声,递给他一个眼色。 李建国回过神,匆匆说了几句结束语,就把那十个知青往知青点里领,对领头一个年纪最大,名叫周富强的男知青说“一路过来辛苦你们了,今天你们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开始,你们就得跟着我们社员下地干活儿,到时候我会安排两个老庄稼把式过来教你们干活儿。你们得尽快熟练起来,到时候干多少活,计多少工分,换多少粮食。要想不饿肚子,就得踏实本分的干活儿。我先给你们三天的粮食,三天后有没有饭吃就靠你们自己了,平时如果有困难,遇上事儿,可以来村委会,找村干部帮你们解决,但村干部也要下地干活儿,有没有空帮忙,就看他们有没有时间了。” 说着,在众知青生无可恋的神情中,把跟在知青后面的五个村干部全都介绍了一遍。 有个留着学生头,长得斯文秀气,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女知青,瞧着知青点土墙稻草屋顶,里面除了几张木板床,一个土灶,两三张破凳子,连床棉被都没有,就让他们住进去,顿时一阵埋怨。 听说那个身形颇为圆润,但年纪轻轻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是村干部,平时就在土地旁边计分督工,心里羡慕之余,主动跟她打招呼,“徐计员是吧见到你很高兴,我叫冯媛媛,原本是上海人,高中毕业生,应国家号召,主动下乡来支农。我也知道这年头大家不容易,尤其是你们乡下人更是困难,我们来这里是不该有怨言问题的。可这屋子也太破旧了,那屋顶居然是茅草做的顶风一吹,不得全部刮走到时候我们不就成了落汤鸡,生病了怎么办所以我想着,徐计员家里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住,不说别的,我到时候肯定把你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等我回到上海,你要想在上海找工作啥的,我一定托我爸爸帮你找活儿。” 那一副居高临下,看不起乡下人的口气哟,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某个高官的女儿下放在乡验生活呢。 徐宝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家也是土墙茅草屋,我在这种破房子里一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和人搭一屋儿住。” 其实这一路来,十个知青都发现红旗社的屋子以土墙屋为主,青砖瓦房神马的,几乎没有。 那冯媛媛是想着徐宝年纪轻轻就当上村干部,铁定是走了后门才到这个位置,以为她家境不错,这才由此一说,万没想到她会拒绝自己。当即尴尬的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建国在旁边黑着一张脸,其实知青下来之前,他也想过要把知青安插在大队人家里,方便照拂这些十指不沾泥阳春水的城里知青。 转念一想,大队很多人家都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屋子本就挤,再把知青安插在人家家里,到时候吃住啥的不方便不说,要闹起其他矛盾,就是他这个大队长的锅。 与其这样弄得里外不是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修建个知青点,让这些知青自生自灭,学会自力更生,对大家都好。只是没想到这些知青不知好歹,上来就落他面子。 李建国脸越发黑沉的像锅底,没等其他知青发话,就说“行了,没事做就早点休息,一会儿我叫人给你们送粮食来。记住,这些粮食是大队暂时借给你们的,以后要从你们的工分里面扣还。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既然已经下了乡,就别想着回去,整日作天作地丢你们知识份子的脸儿不老实干活就没饭吃,没饭吃就等着饿死吧” 知情们又是一阵生无可恋,可再怎么绝望,他们当初既然夸下了海口,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都认命的整理起自己的行李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除了生无可恋的知青们,徐家老三媳妇儿李红艳也是一阵绝望。 自打徐家分家后,在李红艳的精打细算下,顾成福又吃苦耐劳,啥活儿都肯干,三房的日子是越发好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要个孩子无可厚非。毕竟李红艳大女儿小花已经两岁半了,搁在其他人家,媳妇儿头一胎生的女儿,只怕出了月子,当婆婆的就逼着媳妇儿赶紧同房生第二个。 方如凤为人是奇葩了点,可她本人是重女轻男,压根儿没有要督促底下儿媳妇儿,可劲儿生儿子的想法。 可李红艳偏偏爱钻牛角尖,觉得自己没儿子就没根本底气,就在徐家抬不起头来,跟谁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加上她打小就看着她娘最初十几年没生出儿子受得苦儿,打心眼里认定自己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才能在徐家里立足。于是她前两年生完小花,刚出月子就催促着徐万福造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万福心疼她,也不重男轻女,觉着生儿生女都一样,死活不愿意让她接连生孩子。 这么一拖,就拖今年。直到上个月,李红艳做什么都不得劲儿,月事推迟了好几天,她心里估摸着肯定中奖了,前段时日婆婆叫去卫生所检查,果然是怀有身孕了。 盼了两年,终于怀上了,按理来说,李红艳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这她这次怀孕的感觉,跟上次怀小花的感觉一模一样,除了妊娠反应特别大,吃啥吐啥以外,最主要的是,她爱吃辣的,后腰又酸疼的厉害,按照老一辈人酸儿辣女的说法,这就是怀女儿的征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对一直想生儿子的李红艳来说,可不就是生无可恋么。 偏生自从二房两口子离婚后,少了田金花在妯娌之间做平衡,大房冯春红平时闲得没事儿做,就总喜欢跟她抬抬杠,找找茬。 就比如这会儿她在灶房做饭,冯春红扯完自家院子那块地儿的杂草,就靠在灶房门口,头脸朝天,双手闲闲的用杂草擦着手里的泥巴说“三弟妹啊,别怪大嫂不关心你,我听人家说隔壁先锋社的刘家大坝以前的老庙后头有仙石儿,到那去捡送子石儿,说不定能女换男呢。你不是一直想生个儿子你要有空儿,不如去那捡捡石头,说不定就能心想事成呢。” 这话听着是为她着想,可那刘家坝有多偏远就不说了,这年头,尽管那庙宇被拆了,但只要走到那个地界,就算是搞封建迷信要是被人瞧见,铁定会把李红了抓去公社批斗,下牛棚的 李红艳知道冯春红是个没脑子、大嘴巴,但没啥坏心眼儿的人,她说这话就只是为了膈应自己没儿子的事儿,倒没有害她下牛棚的意思。 不过,她心里就是不舒坦,说了句,“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知道。”就把做好的饭菜装进碗里,气哼哼的端去三房吃饭,徐万福正在屋里教两岁半的小花数数儿。 因为当年坐好月子,又有米粥红糖鸡蛋下奶的缘故,小花是吃足奶到一岁上下才断的奶,不似其他村里的妇人奶水不够,六个月就断了孩子奶。 因此小花营养十足,白白胖胖,才两岁半,个头却像村里的三四岁的孩子,看着别提多精神可爱了。 这会儿她爹教一个数字,她就拿着她堂姐玲子送给她的一支一指长,用废弃的铅笔,在废弃的课本上写写画画,竟然写的有模有样,瞧着比已经读初中,字迹还像狗爬一样的强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往常李红艳瞧见,少不得要抱着小花香一个,夸她好棒。这会儿听了大嫂的话,她心中有气,直接忽略女儿那要抱抱,求夸奖样子,把饭菜随手往桌上一丢,气哼哼的往床上一坐,“孩子她爹,赶明儿去卫生所给我捡副药,肚子里这孩子,我不要了” “咋了这是好端端的,捡什么药”徐万福惊了一下,忙把要哭的女儿抱进怀里,一边哄女儿,一边哄媳妇儿,“又听谁说闲话了我不是说过,生儿生女都一样么。只要是咱俩的孩子,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疼,我都爱。你莫在这事儿上钻牛角尖,我又没指望以后我老了由孩子们养活。” 这年头国家鼓励多生多育,一般人家都是抱着生的越多,家里劳动力越多的想法可劲儿造人,完全没有怀孕不要孩子的想法。 如果有不要孩子的,多半就是像李红艳那样,觉着自己怀的是个女孩儿,想落胎怀下一个。 这种情况,卫生院以及医院是不会开药的,因为这属于伤天害命,违背领袖语录,给她们开了药,等于害了自己。 要想吃药,就得找以前干赤脚大夫的人,偷偷摸摸的给钱找草药喝。这种药一般药性大,喝了容易大出血出人命。 徐万福见过大队好几家女人想儿子想疯了的,一怀上,感觉是个女孩儿,想尽千方百计都没把孩子弄走,就偷摸着找药吃,然后痛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在床上滚来滚去,流一摊子血,去了半条命这才落干净。往后身子弱了一半不说,怀孩子更难,何苦来哉。 李红艳却听不进他的话儿,脑海里只想着她娘接连生了五个女儿,走到哪都被人骂是生不出蛋的老母鸡,她爷奶和她爹,在家里也百般虐待刻薄她娘,吃穿不饱是常态,打骂更是家常便饭。连着她们五个女儿也被爷奶和村里人轻视,打小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虽说在她之后,她娘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到底年岁不小还不成事儿。李红艳不想步入她娘的道路,成为村里人眼中不下蛋的绝户女人,就算死,她也要博个生个儿子,为自家那口子传宗接代。 听徐万福不同意她捡药,李红艳当时就委屈的冲他嚷嚷“我这次怀胎,和怀小花这丫头的感觉一模一样你不让我捡药,到时候又生个丫头片子,我怎么对的起你,对得起徐家祖宗左右都是个丫头片子,生下来就是赔钱货,还不如一早就把她弄没了,我也好早点怀上咱们儿子” 徐万福听得头都大了,苦口婆心的劝“我都说了,我不在乎你生儿生女,咱娘也不会在乎你不要想那么多,这谁家没了儿子日子就过不去了我觉得没儿子挺好啊,闺女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又听咱们话,可不比那些邋里邋遢,成天调皮到处闯祸的混小子们好在哪里去了。我不说别的,你要真捡药吃了,到时候吃了大出血,伤了底子,坏了根本,再也怀不上孩子可咋整你难道想一辈子就小花一个孩子吗” 李红艳也见识过她几个姐姐落胎时的痛苦样子,甚至她的二姐还大出血差点没了。这会儿听了徐万福的话,心里就有些犹豫,“那这胎要还是个女儿怎么办” “能怎么办养着呗难不成你想送人我可不答应。”徐万福一阵无语,但他不像上头两个哥哥,一个是木头,不咋会哄媳妇,一个是花花肠子,跟媳妇不是一条心。徐万福是自由恋爱,真心稀罕李红艳。 说完这话,他把小花放在床上,让她一边玩去,自己双手搂着李红艳道“媳妇儿,甭想那么多了真的。我娶你,不是让你给我传宗接代,是让你跟着我过好日子的。我现在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可我每天都在拼命的干活儿挣工分,让你和孩子不饿肚子,每天吃得饱饱的,我心里就高兴。甭管你生多少女儿,我都稀罕,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光看我就成。我现在是没有太大的本事,但迟早有一天,我会走出红旗社,大干一番事业,挣钱给你和孩子流水一样的花,到时候看谁敢小瞧咱们没儿子” “孩子她爹”李红艳才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她姿色不错,当时在她们村儿也算是大队一枝花儿,多少小伙子对打穷追不舍,她都不应成。 可当徐万福出现她面前,不似其他小伙子油嘴滑舌,满腹心机花花肠子,只对她说,以后嫁给他,家里一切大小事物,钱财都由她做主时,她就知道,自己找了一个好男人。 这会儿听了自家男人一番掏心掏肺的话,心里感动的同时,又有一些小小的遗憾,自个肚子咋就这么不争气呢要怀个儿子多好啊那样就儿女双全,成了一个好字,她家那口子得多高兴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37 入夜后, 徐宝下工回家, 方如凤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她一遍, 是不是看上陈渊了 徐宝有些无奈,跟她说了几句应付过去, 洗漱一番就上床睡觉。 许是上工太累的缘故,半梦半醒间,陈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直在梦中出现,他那似笑非笑, 低沉悦耳的“真没有”三个字一直回荡在耳边。徐宝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在梦中的心跳加速声, 以及自己那面红耳赤, 娇羞得不像是自己的模样。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等她醒来,天还没亮。她想倒回床上继续睡, 心里却不知怎么地安静不下来,就起床穿上衣裳, 想在村子里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冷静冷静。 清晨的大兴村十分宁静,没有现代城市的车水马龙喧哗声,整个村子静的连沉睡在梦中的村里人打鼾声,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徐宝走在乡间小道上,墙角地头到处开着秋日特有的野菊花, 白的黄的,一团团一簇簇, 芳香扑鼻。还有那成群结队的麻雀,在村道两旁的小树上不断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叫着。看见有人走过来,便一窝蜂展开翅膀,刷拉迅速飞走。 那速度之快,生怕来人把它们抓住弄去吃了,徐宝只看见几道小小的影子快速消失在眼前,好笑的摇摇头,顺着村道往溪河边走。 当了近一个月的计分员,她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各种不适应,到如今大小事情都能应对,已经习惯每天早出晚归的上工日子,就再也没有闲工夫到村子附近溜达玩耍了。 现在已经快到十月金秋,大兴村大半的树木植被都枯黄枯萎,一片秋日的萧瑟景象。徐宝听强子说,溪河边长了不少野菊花,正好她今天起得早,就想趁这会儿有空,亲手摘些野菊花晒干,到时候给在北京的亲妈送去,了表孝心。 刚走出村口,就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闲闲得站在一颗树下,目光却是直直望向她这边的道路。 徐宝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想转身换条路走,却听那人说“早。” 徐宝身子一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僵硬的笑了笑,“呵呵,是好早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天才蒙蒙亮呢你到咱们大队来干嘛” “等你。”陈渊穿着一身浅灰色秋衣,同色长裤,衬得两条腿笔直修长,看起来清爽利落又帅气。 看见徐宝听完他的话张大嘴巴,一副遭雷劈的样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朝她偏了偏脑袋,“去河边走走” 徐宝已经猜测到他为何出现在这里,顿时一阵心跳如鼓,声若蚊呐的“嗯”了声,跟在他的身后,朝溪河边狭窄的道路走去。 秋风徐徐,溪水潺潺,空气清晰,风带来野菊花和泥土的芬芳,衬得前面那人的身影越发修长。 徐宝恍恍惚惚的跟着那人的脚步走着,隔着清晨薄薄的雾水,能看见村子那头已经有人家的烟囱升了袅袅炊烟。 快到上工的时候了,她心想着,忽的感觉前头那人停住脚步,她也赶紧收脚,听见那人近乎缥缈的声音问“懒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徐宝憋住心中怒吼,她不是懒姑娘的话儿,生硬的回答“十六了,你问这个干嘛” 陈渊回头,眉眼间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大你整整十一岁。” “什么意思”徐宝决定装傻,不接他的话茬,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陈渊看她眉眼眉眼弯弯,眸子里润了一层水光,眼神却狡黠的像只小狐狸,登时笑了起来,“我明天要走了。” “去哪里”徐宝心中一紧,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焦急,赶紧抿嘴,低下头不再吭声。 小姑娘一副受委屈的模样,陈渊也不想再逗她了,从怀里掏出一封写好的信,塞到她的手里,“我回军队,国家需要我。这封信,等我走后你再打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照拂下我妹妹。” 徐宝接过那封信,看都不看一眼,气鼓鼓的捏在手里,心里颇不是滋味,重生以来第一次春心初动,没等到预想中的告白,反而等来离别,这算什么事儿啊 陈渊看得好笑,探身将脸面对面的看着她,“生气了” 突然放大的面孔吓了徐宝一跳,下意识要往后退,却被他一只手箍紧后脑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眉目英挺的英俊面庞,脸涨得通红,“谁生气了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不生气,那么着急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陈渊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那小巧莹润的红唇,脸上带着一抹痞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对象,在我回来之前,不准跟那些男知青有任何交集,也不准听从你爹娘的话,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会回来娶你。” 两人靠得太近,隐约的暧昧在两人一呼一吸间,显得如此绵延悠长。 徐宝心不受控制的跳动得厉害,白净的小脸早已红的像颗小柿子,刚想反驳,突然唇上一热,陈渊整张脸放大了数倍在她眼前 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徐宝整个人呆住了,只听见自己心脏呯呯狂跳不停的声音,陈渊再说什么话,她是没听清,脑海只有一个想法,天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跟想象中的热烈缠绵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就这么蜻蜓点水一下就没了 徐宝咬了咬嘴,心里有些不甘心,脑子一热,也不知道自己咋想得,猛地踮起脚尖,双手勾住陈渊的脖子,把他脑袋往下用力一勾,狠狠的吻了上去,“到了军队记着想我不准跟其他女兵卿卿我我,不准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跟我分手另娶她人” 陈渊陡然失笑,眼角往上吊,带着一股邪坏的气质,直直看着徐宝。只把她看得满脸通红,脸往他胸口里埋,一副丢死人的模样,这才将她拥进怀里,笑着说“记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今天是知青是第一次下地干活儿,李建国怕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不会用农具,便起了一大早,领着两个老庄稼把式就往知青点里走。 到了知青点,可把李建国气笑了,昨儿那几个知青还东嫌西嫌,嫌弃床板硬,没有棉被,茅草顶不够安全啥的。今儿全都睡在木板床上,那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天都快晒到腚了,他们还昏睡着没有起来的迹象。 李建国脸黑成黑锅底,扯着大嗓门儿一吼“都麻溜的起来现在几点了咱们队上的人都下地老半天了,你们还在睡是不想吃饭了” 知青们被他大嗓门吓醒,住在里面的女知青更是惊呼不断,捂着胸口,一副被人看光光的样子,羞窘的把房间门关上,一边骂李建国不要脸,一边磨磨蹭蹭的穿衣洗漱。 李建国那个无语,这些女知青睡觉的时候就脱了秋外套,里面穿的长衣长裤的秋衫,把所有的肉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再睡得觉,这会儿骂他无耻,他还不能跟她们生气,那样有失他一个男人和大队长的风度,只能憋着气在知青点门外头等着。 等这群知青磨磨蹭蹭的收拾完后,天上的太阳已经挂的老高了,李建国黑沉着脸,把知青交给两个老庄稼把式,借口自己有事儿做,就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这两个老庄稼把式倒挺负责,想着这群城里来的知青可能连农具都不认识,除了教他们认识各种农具外,还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除草挖地灌水施肥等等。 这时候是农闲时节,农活儿基本都干的差不多了,平常就只是除除草、浇浇水、撒点肥神马的,跟春种秋收那种超强度的重活儿比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就算如此,对于这些知青来说,下地干活儿依旧是困难重重。 他们都是大城市来的年轻人,平时就跟第五大队猜想的那样,连碗都很少洗,更别说下地做农活儿了。 说是拿镰刀割草,实则全把自己的手指割的鲜血淋漓,拿锄头挖土,不是锄着自己的脚,就是把人家长得好好的,有半人高的玉米杆全都锄倒。撒个肥,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小心翼翼的舀一勺出来,结果舀太多,手不稳,洒得到处都是肥 老庄稼把式看着成片倒下的玉米杆,心疼的手都在抽抽,说话就不客气了,“你们倒是长点眼睛啊你们究竟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捣乱的就你们这干法,甭说记工分了,没让你们赔粮赔钱儿都算对得起你们了还知识份子,响应首长号召呢,连咱乡下人都能干的事儿你们都干不好,还有啥脸要工分换粮吃” 这话说得太实诚,戳得一众知青面红耳赤,个个心里后悔的要死。 现在不是全国强制要求知青下乡的年月,他们这批下乡的知青,都是主动或者选拔的优秀知识份子下乡支农,当初他们应招下乡,也没什么大的想法,就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带领穷苦农民过上好日子。 可没想到,所谓的大事业,居然下地干农活儿还得撒那又脏又臭的屎尿怄肥 一时知青们肠子都悔青了,可又不能离开。要想吃饭,还真的埋头苦干,努力干活儿才有饭菜。 等他们忙活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回到知青点时,别的大队人家已经生火煮饭,他们却围着土灶头束手无策。柴火神马的倒有现成的,可他们在城里连煤炉子都不会使,更甭说使用乡下土灶生火煮饭。 生了半天火儿,都还处于哑火状态。 生火的周富强忙活半天,弄了一脸黑灰,四个女知青在旁叽叽喳喳,指手画脚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埋怨这乡下哪哪都不好,哪哪都不顺眼,他们六个男知青都没啥用儿,连个火都生不燃之类的话。 听得周富强火大,也不生火了,让那四个女知青自己煮,他们六个男知青吃生的,看谁熬得过谁。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十个知青经过日夜不间断干活训练,总算干得和村上那些半大的小子差不多了。 虽然四个女知青每天只有半个小子的工分,每天兑换的粮食只能吃个半饱,到底不在像以前一样矫情的看啥都不顺眼,也不整天埋怨,愁眉苦脸的,只默默低头做农活儿,连多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间进入十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了。不过第五大队地处西南,到了冬天一般都不会下雪,只是阴湿干冷,队上的人干完农活儿一般就缩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昨晚下了场大雨,今天还有点绵延细雨,冬天的活儿不多,也没必要冒雨下地干活儿。身为督工兼计分员,徐宝难得今天有空,一大早就穿着厚实的棉衣,打着一把油伞就去第四大队的陈家看望陈秀。 自从她和陈渊确定关系,她就干脆的跟家里人坦白,她娘虽然劝说了几次,但因着陈渊真是兵蛋子的缘故,念叨了几次后,算是默认了他俩的关系,现在徐宝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陈秀。 陈渊走后,以前跟着他做事的几个混子都去了镇上胡老板那里,很少回第四大队。 怕陈秀一个姑娘住在家里不安全,跟陈渊交情最好的周岳,就在陈家隔壁的空地上起了一间小茅草屋,随时照应陈秀。 到底孤男寡女,虽说陈秀今年才十三岁,可架不住大队上那些流言蜚语,徐宝走到第四大队,就看见远处有两个大婶儿明显要朝她这边走,看见她的时候就退了两步,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好似避瘟一样。 徐宝顿了顿,只觉陈家出了什么事儿,快步走到陈家,陈秀正在做早饭,见是她,高兴的直把她拉进灶房烧火炉子前,让她烤烤火儿。 灶房里炊烟袅袅,锅里咕噜咕噜冒着蒸汽,灶台上放着两盘炒好的小菜,仔细一看,分量很大,完全不似陈秀一个人吃的分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不用多想,就知道那多余的分量是给谁吃的,她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道“你哥前两天给我写信,说他在军队里一切都好,就是比较挂念你,让我时常来看你,还说可以的话,让你跟我住一起,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陈秀揭锅盖的手一顿,秀气的眼睛闪了闪,垂下眼帘说“宝儿姐姐谢谢你,我一个人住就挺好。” 徐宝蹙眉,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阿秀妹妹,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想离开这里,是不是因为周岳” 少女怀春,总是会对照拂自己的人心生一丝不该有的心思,即便那人大上她一轮,可长久以来空虚的内心,以及一直缺失的父爱,总是能在那人的身上感觉到。于是她一再的沉沦,无法自拔。 陈秀何等聪明,听了她的话心中一惊,面红耳赤的解释,“不,不是我只是不想离开生我养我的地方跟周岳哥哥没有一点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38 徐宝叹了口气, “有些话, 我原本是没立场说的, 可你哥哥每次给我写信,总托我照拂着你。周岳这人我不了解, 但他能在你哥哥走后,想着法子照拂你,也算是有担当的男子汉。不过终究你们两人的年纪相差太多,你年纪又太小, 有些事情, 还是得慎重考虑的好。” 陈秀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徐宝又说了一会儿话, 转头问她“这几天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看你们大队上的人见着我就绕道走。” 自从她和陈渊确定处对象起来,周遭几个大队的人都不敢再招惹她, 看着她也尽量绕道而走,但也没像今天避如洪水猛兽一样。 陈秀用勺子把锅里煮的玉米糊糊舀进碗里, 头也没抬说“没什么事儿,是我三姐带着族人过来闹腾,周岳哥哥把他们全都打得头破血流,还说以后队上的人见着我都要离得远远的,不然不管是谁,直接把他们手脚打折。” 徐宝 她知道当初陈渊让手下把陈赖皮一家子丢在深山边缘,只是起到震慑他们的作用, 陈赖皮他们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就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老陈家。 回去后, 陈赖皮一家子果然老实本分了许多,没想到陈秀的那个双胞胎姐姐居然还不死心的过来闹腾,也难怪周岳如陈渊一样大动干戈。 徐宝曾听陈秀提起过,周岳之所以对陈渊言听计从,好像是四五年前,陈渊救了周岳一家人的命,他这才跟随陈渊到这里,做他下手,替他卖命。 正想着,院门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陈秀立马放下手中的勺子,如一只欢快的小鸟,飞扑到院门口,朝着门口站着的高瘦男子,腼腆的笑,“周岳哥哥,你来啦吃早饭了吗我今天煮了你最爱的梅干菜” “我吃过了。”周岳背着一个背篓,腿上沾了不少稀泥,显然是从山上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一包用棕树叶,包得几朵巴掌大的菌子递给陈秀,“我上山找药的时候看见的,你拿去吃,不用给我留。我这几天忙,不在家里吃饭。” 陈秀接过菌子,脸上是遮掩不住的失望,不过只一瞬间,她的神色又恢复如初,强笑着,“我早饭煮的太多,一个人也不吃完。一会儿我端一份去你家,你中午回来热一下就吃。我再顺便给你打扫下卫生,你家里太乱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岳和陈渊年纪相仿,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对陈秀小女儿家的爱慕心思十分清楚,正因为明了,所以才会一再拒绝这个小姑娘的心意,想让她趁早死了那份心。 他实在不想背上恋幼、趁兄弟不在,欺负兄弟妹子的名声。 正想开口婉拒,忽然看见徐宝站在灶房门口,眉头轻蹙,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闪着某种了然的光芒。 周岳突然有些尴尬,那是一种不为人知的情绪,被外人撞破的尴尬,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喊了声“小嫂子早,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要不要去我那坐坐” 徐宝被他这声称呼弄的有些耳红,没好气的瞪他,“我去你那坐啥让有心人看见,指不定怎么瞎传话呢。我看你一身都打湿了,早点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周岳点点头,背上背篓,正要离开,又听她说“周大哥,阿秀一个姑娘家,一人住在家里诸多不便。我住的太远,遇上什么急事儿赶不及,平时就多麻烦你照拂照拂。如果家里缺什么,或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尽管跟我开口不用客气。” 周岳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揶揄的笑起来,“有小嫂子这话,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来找你帮忙,你可不要推托啊” 徐宝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再看看一脸落寞的陈秀,心里叹了口气,说了几句安慰陈秀的话,就告辞回家了。 冬去春来,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全国饥荒得到缓解,大部分生产队都把公家粮补交上了,且都有粮食吃,不再饿肚子。 而第五大队作为唯一一个在徐宝灵泉干预下的大队,每年都是头一个交公交粮,被公社评了好几次先进生产大队。于此同时,李建国也被评了好几回优秀村干部,从生产大队长摇身一变,变成了公社干部。 他一走,生产大队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原本是副生产大队的徐家族人,徐爱国就变成了大队长,林会计提拔成了生产队副队长,两年来一直工作踏实认真负责,又是高中学历的徐宝,则提拔成了会计。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儿先不说徐宝不过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正规村干部的位置,单那会计的工资,就从几块钱变成了整整十五块而且不用再下地干活,就有满公分可拿,年终还有各种干部福利,其中就有不用扣工分就能领到两斤肉三斤棉花等等让人眼红的福利 有这样天大的好事儿,徐家一家子都很高兴。方如凤更是喜的差点去给祖宗烧香,直说她家闺女有出息,是给徐家光宗耀祖来的。 于是特意拿出十块钱,让老大徐万成去城里买两斤肉,一条鱼,一堆白米面啥的,回来庆祝庆祝。 这两年虽然不再搞饥荒,到底吃肉还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儿,除了逢年过节,平时要买肉,除了要肉票,还需要一大早就去副食店排队买肉,不然去晚了,连骨头都捞不着。 徐万成得了老娘的令,怕买不上肉,半夜就起身徒步走去了县城,排了老半天的队,总算抢到了两斤五花肉,一堆把肉剔了个精光,只剩下比狗还啃得干净的光骨头,并一条筷子长的鱼,一把三斤重的挂面,两斤大米,一瓶老白干回家。 自从徐家分家后,都是各煮各的饭,只有逢年过节,或者过生日,有喜事,大家才会在一起聚餐吃饭。 以往都是徐宝做饭,可她当了两年的记分员,工作看似轻松,实则一天到黑都在队上转悠督工忙活,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息,更别说做饭了。 所以,徐宝他们这一房,平时都是方如凤在做饭炒菜,味儿只是比徐宝做的稍微差一点,并不难吃。 这会儿瞧着老大拎回来的鱼肉,方如凤难得夸赞了自己个蠢儿子一会儿,让他把剩余的钱儿收着。也不管徐宝答不答应,让两个儿媳妇帮着打下手,让徐宝亲自下厨,给自己做庆功宴。 许久没做菜了,徐宝都有些手生了,好在两个嫂子对吃肉都很积极,切菜切肉烧火神马的全都包圆了。 旁边六个孩子全垫脚围着灶头,看着她慢腾腾的热锅下油,心急吃肉的刚子,生怕她把肉给糟蹋了,忍住道“姑,你两年没做过肉了,你还记得怎么做肉不实在不成,让我奶来做吧,她做的红烧肉可好了。” “对让奶做我要吃肉”站在他旁边,李红艳第二胎,又是一个女儿,已经两岁大的梅子,也奶声奶气的接着堂哥的话说。 徐宝无语了,“这可是你们说的啊,我分一半肉给你们奶做,我自己做一半。一会儿我做好了,你们可不许吃。” “说啥呢你们,不知道咱姑厨艺是咱家最好的么”个子已经有成人高,已经十五岁,没考上高中,辍学在家干农活儿的强子,伸手在他俩头上一人敲了一下,“你俩要是没事儿做,就去外头捉虫喂鸡去。鸡吃得饱饱的,能多生两个蛋,你们就能吃上鸡蛋羹。” 自从第一批知青下来后,那年过完年,李建国到县城开了场会议回来,带来一大群鸡鸭猪牛羊幼崽,每家每户分了两只,一只自己养,一只到了年关要交任务。 而后李建国又把村里靠墙角、偏僻地、或是荒地、贫瘠地全都划分出来,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划了一点自留地给大家种,大队上的日子便越发好了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经过两年的时间,以前每家每户只能养两只鸡鸭的规矩,变成了每年上交一只鸡,一只鸭,其余抱窝出来的鸡鸭崽,无论多少,都属于自己家的。 很多人家就以公换母,或者借用母鸡,抱窝了不少鸡鸭崽子在院子里养着,指望鸡鸭的屁股银行换钱换粮吃。 徐家老两口子这一房当初分鸡崽子的时候,有徐宝当村干部的缘故,分到了一只母鸡,一只公鸭,第二年又分到了一只公鸡,一只母鸡,今年正好配对抱窝。 方如凤又上县城,在黑市花了大价钱买了不少鸡鸭蛋回来抱窝,虽说种蛋没几个,浪费了好些个鸡鸭蛋,到底孵了五只小鸡、四只小鸭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徐当时就在石榴树下用竹子圈一圈大大的鸡圈,还细心的在墙角边搭了一个小小的茅草矮棚子,给这些鸡鸭遮风挡雨。搭完又让两个儿子把各自的菜地扎起竹篱笆,以防鸡鸭跑出来把菜地给祸害了。 原本大房、三房都各自分的有鸡鸭,也抱窝了两三只小鸡仔,想跟老两口子放在一块一起养。 方如凤不咸不淡的拒绝了,用她的话说,都分了家,就别啥事儿都掺和在一起。 到时候鸡鸭一同养大了,他们老两口子帮着二房养孩子,孩子们多吃了一两个鸡蛋,两个儿媳妇心里肯定不舒服,久而久之就会闹矛盾。 还不如一开始就分开养。 孩子们就没想那么多,反正上完学回家,只要不是农忙的时候,他们就到处疯玩。看着鸡圈里的鸡鸭崽子黄绒绒的十分可爱,大人叫他们帮忙喂喂鸡鸭,他们也十分乐意。 只不过因为徐宝一直在用灵泉喂养鸡鸭崽的缘故,才三个月的时间,当初那群小鸡小鸭,已经长成大鸡鸭大小了,有两只母鸡甚至开始在生蛋,着实让家里人吃惊了不少。毕竟大房、三房的鸡鸭才半大点,幼羽都还没完全褪去呢。 不过有神仙帮助的理论在,发生那样的事儿,徐家已经见惯不怪。 刚子一听堂哥的话,心里有些不乐意,这眼瞅着要吃肉了,这会儿把他指使开,别一会儿都把肉吃光了,一块都不给他留吧。 聪明人墩子一看他小眼睛闪烁的目光,就把他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好笑的推了推这几年看了太多的书,导致眼睛有些近视,去年末徐宝特意带他去县城配的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 手持一本钢铁是怎么样的练成书,闲闲靠在灶房门口,一面翻开一页书,一面特装逼的推着眼镜说“奥斯特洛夫斯基曾经说过,人应该支配习惯,而决不能让习惯支配人干掉自己,这是摆脱困境最容易的办法” 刚子黑了脸,他不就是不想去喂鸡么,怎么就变成了要干掉自己,才能不去喂 当即举手投降,“我去喂,我去喂还不成吗你别再给我念那些什么外国语录了,我听着怕” 于是在墩子得意洋洋的神情中,刚子领着一直嚷嚷着要换人做肉的小堂妹,一溜烟儿的跑去院子的地里,巴拉因为没打农药,纯天然无污染,但被菜虫吃的面无全非的十几颗大白菜面前,把那些筷头大小,绿油油的白菜虫子,一只只的抓给鸡圈里的鸡鸭们吃。 就这一个插曲功夫,徐宝不但炖了一大锅萝卜骨头汤,还炒了两盘蔬菜,烧好了红烧肉,蒸了清蒸鱼,煮一锅白面疙瘩汤,外加一人半碗水煮面。 当那色泽油亮,汤汁浓郁,香气扑鼻的红烧肉端到院子正中的饭桌上时,早闻见香味,把手洗干净,等候在桌边的刚子,眼睛直直盯着那红彤彤的红烧肉,馋的口水直流,总算想起徐宝以前做的饭菜有多可口,咽了咽口水道“真香啊姑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徐宝呵呵一笑,就着刚从灶房洗净拿过来的筷子,啪的一下打在他伸往红烧肉的肥猪手,“两年没做了,随便做做,味道肯定没你奶做的好吃,你就甭吃了。” 刚子口水滴的老长,知道她姑是在生他先前质疑她做不好肉的气呢,当即求姑姑告奶奶,拍了自己一巴掌说“姑客气了,姑是天下第一大厨,您做的菜,哪怕是坨屎,那也是一坨与众不同,味美至极的屎。我哪敢嫌弃您的手艺,您做的铁定比奶还好吃您忘记我当年跟着您学炒菜的事儿以后您不用再下厨了,家里的饭菜日后都交给我,只要我有空,保管传承您的手艺,做那美味的饭菜给您吃。” 徐宝被他的说法恶心的不行,没好气的让他坐一边儿去,等方如凤老两口子,还有大房、三房两口子都入座后,在老徐一声,“都别愣着了,开吃吧。”的话中,众人不说二话,统一将筷子伸进装红烧肉的大碗里。 那整齐划一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楞了楞,不约而同地笑了笑,而后全都迫不及待的放进嘴里,“好吃太好吃了” 红烧肉是加了红糖和香料烧的,入口肥而不腻,软烂微甜,吃到嘴里不用使劲儿嚼,稍微抿一下就化开了,红烧肉特有的肉香就在舌尖上绽放,好的舌头都在打颤。 众人生出一种吃肉的幸福感之余,手下没个停歇,全都往使劲儿的夹着红烧肉。 刚满两岁的梅子被她娘塞了一小块红烧肉,还没吃过瘾,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娘夹着肉往自己嘴里放,不由急得直拍桌子,“肉,肉肉我要吃肉” 她爹徐万福赶紧塞了一块红烧肉给她,引来李红艳的一句话“给她那么大一块干啥,她吃得了吗一个丫头片子,吃那么多肉干啥,尽浪费肉” 院子安静了一瞬,方如凤沉下脸。这个老三媳妇,自打二胎又生了个女儿后,不知怎么地,看梅子怎么着都不顺眼,成天把赔钱货,没用的丫头挂在嘴边。 虽说没有虐待刻薄梅子,但对梅子不怎么上心,成日琢磨怎么赶紧怀上第三胎,梅子五六个月大的那会儿,屙了屎尿在,捂着难受,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她随便换了张陈年老尿布,把梅子那婴儿嫩屁股磨得都见了血,一天到黑哼唧个不停,还是方如凤看不过去,帮着换了干净软和的尿片。 梅子一岁多会走路那会儿,李红艳背着她下地干活儿,结果布背带没勒紧,梅子从背上掉下来,脑袋落地栽在一块硬土疙瘩上上,当时把脑袋磕了一个洞,留了不少血。 后来虽然伤口好了,却是留下一个小小的浅疤,人也变得比同龄孩子笨了许多,快到两岁上才开口说话,一说话就一根筋的反复说着,看着就跟傻子一样。 不过梅子却不是真傻,她也有聪明的时候,只是少根筋,慢半拍,反应弧度较长。 比如过年吃了肉,那肉好吃的滋味儿,她是一直记着的,所以不管她娘说啥,她把她爹给塞给她的那块大肉胡乱嚼碎吃了,又伸出小手使劲儿的拍着桌子,大声喊“肉,肉肉我要吃肉” 可把李红艳给气的,本来当初怀上梅子时,她就知道是个女儿,不想生下她,是自家那口子不允许她落胎,她这才勉强怀着。 等生的那个时候,婆婆给她接生,她还没看见孩子影子,听到那细声细气的哭声,就知道又是个女儿,恨不得当时就把她丢了 后来她那口子一直劝她生而生女都一样,婆婆也没因为她生了女儿不照顾她月子,反而红糖鸡蛋小米粥没断过,她也就勉强接受了梅子。 谁知道梅子一点都不像她姐姐小花那样安静,总是这里不对,那里折腾,总能给她弄出不少事儿,招到大家的指责,说她这个当妈的不尽心,不负责。 她就不明白了,她当年就是这么带小花的,这么带梅子有什么不对一个迟早嫁出去的赔钱货而已,用得着当金疙瘩宝贝吗 可她再气也没办法,这家里就不是重男轻女的家庭。就好比又过了一个月,她又怀上了第三胎,这胎跟前两次怀孕不一样,孕吐很严重,吃啥吐啥不说,还爱吃酸的,后腰也没那么疼,这一看就是生儿子的征兆呀 可把她给喜的,成日躺在床上养胎,连门都不出,更甭提干活了,全由徐万福一人干活挣工分去。 这天徐宝去县城给陈渊邮寄每月一封的“情书”,再顺便给他和方如兰邮寄点她自己做的特产,回来之后手里拿了两罐麦乳精。 李红艳瞧见,以为是给她吃的,二话不说就迎过去,“小姑你也太客气了,买一罐麦乳精就行了,咋还买两罐呢,我一时半回儿吃不完,搁在那里不得过期了” 徐宝一脸诧异,“这是陈渊寄给我,让我给我娘一罐麦乳精,给她老人家补补身子,另外一罐给我和陈秀分着吃。三嫂你想吃等等啊,我给你舀一勺。” 冯春红下工回来看见这幕,就毫不犹豫的嘲笑了起来,“三弟妹,你可真行啊。人家女婿孝敬未来岳母的心意,你也好意思要。你这胎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这人啊不是说怀孕反应不一样,就一定能生儿子,那反着来生女儿的多不胜数呢。” 陈渊去军队的这两年里,每月雷打不动的给徐宝写信、邮寄一些地方特产,或者稀罕吃食过来,来讨对象和未来岳母的欢心。 方如凤当初是看不上陈渊,只觉得他是个一事无成的混子,哪能配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宝贝女儿。可经过两年来,陈渊各种礼物的讨好,尽管有时候只是一块布,一罐罐头,一封点心但未来的女婿这么有心,还有军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方如凤也就慢慢从心底里认可了他和徐宝的关系。 甚至农闲时候,方如凤去村头大队人们专门的八卦地黄葛树下跟人聊天时,还会吹嘘她未来的女婿有多么多么好。 村里头的人,刚开始还不屑,觉得方如凤是脑子进水了,让自己女儿跟那样一个混子处对象。 后来看见方如凤穿上北京邮寄过来的好料子衣服,还有各种他们从没吃过的高档点心,又各种羡慕嫉妒。到现在已经习惯听方如凤吹嘘了,直说她闺女找了一个好对象。 李红艳当然不敢抢小姑对象孝敬给婆婆的吃食儿,她只是觉得委屈,明明她这胎怀的反应就跟前头两个丫头片子不一样,她想吃点好吃的东西补补身子又咋了,大嫂凭啥膈应她,说她这胎又是个女儿 当下委屈的回到屋里哭了一通,徐万福又是一通劝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39 进入四月里, 阳光日渐增多, 麦子落了花, 开始疯狂的吸收养份,进入灌浆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候只需要灌水施肥除草就成, 很多人家忙完大队的农活儿,就紧赶着给自家的自留地选种,种植。 徐家分了家,按照大人一分, 小孩半分自留地的划分, 方如凤老口子加二房的自留地, 共有六分自留地。 这些地都是边边角角, 东一块西一块的地儿,当初分自留地的时候, 全村人家的自留地都是如此。 本来这些空地该在三月落种的,奈何三月是春种忙活月, 要先紧着大队的活儿,等大队的地儿忙活完,就已经到了四月。 这个时候种植麦子、稻谷啥的已经晚了,一个是错了季节,种出来的庄稼就长得没那么好。二是分到的自留地多是干旱的沙质地,土壤不肥沃,实在不宜种麦子, 稻谷。 以前大兴村土地还没归集体的时候,徐家在这种沙质地通常是种早包谷、秫秫、红薯、花生、棉花等等作物。 可土地集体化后, 除了包谷、红薯有剩余的种子外,其余秫秫、棉花等种子都被没收,拿给国家去种了,想种点其他东西都不成。 不过徐宝自有准备,早前她就写信去了北京,让陈渊帮她找了一些种子邮寄过来。 陈渊其实经常出任务,人不在北京。不过他在北京有熟人,托他们帮忙找了些棉花、黄豆、花生、胡豆等等种子邮寄过来,甚至还夹杂了一些稀罕的西瓜、西红柿等等种子过来。 只是这些种子都不多,除却不到十颗的西瓜和西红柿种子,和为数不多的棉花种子被徐宝种在院子里外,其余黄豆、花生、胡豆等等种子还不够老两口子的地种,还得套种包谷、甘薯在地里。于是大房、三房的自留地,只能种些常见的包谷、红薯了。 大房只有三分自留地,冯春红两口子为了地里究竟种包谷,还是种红薯很是争执了一番。 冯春红说种包谷,家里两个孩子,强子辍学在家下地干农活儿,能挣半天工分,完全可以补贴家用。墩子虽然才十二岁,但目前已经跨级读到了初三,眼瞅着夏末就要参加高考。 冯春红对这个脑袋瓜子灵光的儿子很看重,想多种点玉米,磨成玉米面,让墩子多吃点精细点的粮食儿。到时候跟他姑一样靠上高中,不说有多大的出息,像他姑一样做个村干部,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啊 徐万成却是不同意,这些自留地土质都不好,包谷对土壤的要求高,要是土地孬了,种出来的包谷只有玉米棒子,没有玉米粒儿,可不就糟蹋种子和土地了。 红薯不一样了,这种作物对土地没有太大的要求,无论土地肥沃或是贫瘠,它都能生长,只不过长出来的红薯有大有小罢了。 只是红薯虽然耐旱也耐草长,但是拾掇起来麻烦,一季度要翻好几遍秧子。若是翻不到,秧子扎了假根,会分主根的养份,在假根上结出细小的小甘薯,到时收货的季节,就全长得瘦小瘦小的,根本不成用,填饱肚子都困难。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墩子发了话,说就种红薯吧。至少红薯还能收点,万一种了包谷,只有包谷芯子,那不就白白浪费种子了。 当儿子的都这么说了,冯春红就算不乐意,三票顶她一票,少数只能服从多数了。 种植红薯其实十分简单,提前选好红薯种,在地窖里培芽,再下地分种就行。 以前这培芽的事儿都是一大家子一起做,现在分家了,徐万成想着老两口子和三房要种的红薯也没多少,就想着干脆让他们把红薯种送到大房,一起把培芽算了。 给老两口子陪芽,冯春红没意见,毕竟当人家儿媳妇儿,哪能事事跟公公婆婆计较。可要给三房育苗,冯春红就不乐意了。 “她李红艳又不缺胳膊,又不瘸腿,不就怀个孕,就把自己当成地主婆,整天摊在床上哪都不动弹。要我给她陪芽,我呸做梦去吧” 强子也说“三婶儿自从生下梅子后,整个人就变得懒懒散散,人也怪怪的。咱们一起培芽也没啥,毕竟咱三叔跟咱爹感情好,也对咱几个侄儿侄女都好。怕就怕合一次后,三嫂还是这副懒散样儿,以后理所当然的把他们家的农活儿堆给咱家做,那娘心里不得膈应死。” 徐万成知道他说得也是个理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冯春红瞅着他那不满意的样儿,心里哼了一声,说了句,“都分家了,你管人家地里种啥,人家就是荒着地儿咱也管不着。”说完气哼哼的站起身,走去东屋跟老两口子说合在一块育苗的事儿。 各家忙活完自留地儿,日子如流水,眨眼十来天过去,小满已至,日头毒辣起来。 徐宝上个月末留了十来颗自家生的种鸭蛋,让一只母鸭抱窝,前儿出了窝儿,十二颗种蛋,只毁了两颗,其余十个鸭蛋全都孵化了出来。 于是鸡圈里新添了一地毛茸茸的鸭仔,老徐又用石头凿出来一个小水池,让鸭仔在里面嬉戏玩水,看着干干净净,可爱至极。 徐宝就用玉米包谷掺和着青菜叶子喂了半月,等它们再长大点儿,就可以赶它们去溪河里吃鱼吃水藻啥的,也不用在多费心喂粮食了。 于此同时,队上的知青越来越多了。不止他们公社,还有整个红旗社,周边几个公社都是如此。 第五大队新上任的大队长徐爱国,领了一批又一批的知青上大队知青点来。这些知青从第一批十七八岁到二十来岁,变成了十五六岁到十七八岁,年纪是越来越小。 有些知青明明还是孩子长相,却不知怎么地也下到乡下来,跟着一群群的知青,麻木的看着围观的村民和各种欢迎大会。 开完欢迎会,徐爱国把新来的知青,安排给当初来的第一批知青周富强管理,“我瞧着这些知青还是半大的孩子,言语间心高气傲,不服教的很。周同志,你是大城里来的文化人儿,头两批知青你都管教的很好,这批也交给你,你好好的给他们做做思想准备,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下乡是来支农干活的,不是下来玩的,只有干活才能分到粮食你把工作落实好了组织是不会亏待你的” 这话徐爱国前两年当副大队长的时候就说过,等李建国走后,他填补了正大队长的位置,也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把周富强提拔成了第五大队的记分员。 这份工作以前是徐宝在做,人们怵于她背后有神仙和混子陈渊在撑腰,加上她是大队上唯二的高中生,对于她的督工记分倒挺支持,没怎么为难过她。 可周富强就不同了,他虽然也是高中生的文凭,到底他只是知青,一个外地人,让他做记分员,大队上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为难他几分。 经过半年的努力工作,周富强好不容易稳住了脚,第五大队的队员们也接受了他,不再为难他的工作,他也不用再下地干粗活儿,只需要在田间地头记分就好。正打算松口气,徐爱国又给他来这一出。 其实徐爱国也没办法,他今年不过四十岁,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还有点威望,自打李建国父子连续十二年当第五大队的生产大队长,且把村里管理的妥妥帖帖。李建国还带领全队安稳度过三年大饥荒,队上没饿死一个人,年年还得先进生产队的称号。徐爱国上任后,心里就压力山大啊。 一个是他只有小学文化,明显比不上人家李建国的高中文化。再一个,他虽然在队里德高望重,办事能力也不必李建国差,到底他输在文凭学历上,见识的没有李建国多,很多上头开会的内容理解能力不够,策略就不足,总会出些不大不小的差错。 这些小差错原本没啥,只要不涉及队上人家的利益,基本大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奈何队上觊觎徐爱国这个大队长位置的有不少人,总会抓住他这些事儿上报公社,闹个不停。 徐爱国没办法,只能求助于周富强这个城里来的文化人,时常让他给自己出谋划策。同时让他当记分员,也是有拉拢的意思。 瞧着周富强露出为难的神色,徐爱国就把他在县城开会听到的内容,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给他倒出来,“我跟你说啊周同志,现在城里的风向变了,听说很多知识份子都要强性弄去偏远的新疆、西藏、西北等等地界去开荒修路。城里现在都不能穿裙子了,颜色亮点的衣服也不能穿,还有严查家庭成分的,说啥要查特务还是腐败资本份子啥的。现在城里到处人心惶惶,很多人都携家带口去乡下避难呢。” 周富强听完,再没二话了。 其实他每月都会和家里人写信,家人在信件中多多少少跟他透露了一些徐爱国刚才透露的消息,还直说他幸好走的早,虽说他被分在榨鼓市的乡下干农活儿,到底只要肯干活,就能吃上饱饭。 往后的知青,就要往那些条件苛刻的地方派去,能不能吃饱饭都是问题,最重要的是还有没有命活着回到家人面前。 所以周富强收到任务,转身就去了知青点,正好看见新来的十五个知青,正如同当年和他一起来的四个女知青一样,不是埋怨乡下哪哪都不好,就是在知青点东逛西晃,嫌弃知青点小,住不下人等等。 徐安国今年年初在县城开会,得知会有大批知青下乡来时,就让村里人把知青点给扩建了,分成里间和外间。里面给女知青住,外面给男知青住,全都打通铺,能住下四十多号人。 这会儿看见那群新来的知青穿的花枝招展不断埋怨,周富强不由自主的看向跟他一起来的四个女知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打知道回城无望后,这个四个女知青就任命认真的干起活儿来。 其中那个最娇气,名叫冯媛媛的女知青,也变成了干活好手,白净的脸蛋因为一直在地里干活儿,晒得跟那些乡下妇人一样,黑红黑红的,完全不复当年白皙不沾灰土的娇娇小姐模样。 而第一批的男知青们,也跟她差不多,不同的是他们手上脚上结满了厚厚的茧子。都年纪轻轻的,脸上却一片沧桑感,抱怨的心里一点都没有了,跟第五大队的人一样,只努力干农活儿,盼望收成好,多赚工分多换粮食。 而周富强也同样如此。他苦笑了一会儿,把那新分来的十五个知青叫到跟前,先把徐爱国说的那番话说了边,然后接着道“我们知道你们在下乡之前,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没吃过什么苦儿。无论你们是自愿还是被逼着下乡,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入乡随俗,早点适应这里的生活。不要想着有人会帮你们,也不要想着回城,你们既然下放到这里,就断然没有回去的路。就算你们有门路回去,用不了多久,也会被送去高原或者荒漠之地,那里的条件有多苛刻我就不说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吧。” 刚才还怨天怨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新知青们沉默了一阵,有个看起来比较娇气的女知青,娇滴滴的开口,“那我们留在这里,什么时候能回城里呢” “想回去”周富强刚要开口,就听冯媛媛在旁边嗤笑一声,“我们第一批下来的知青都没回去,城里还一批批的往外派人,你觉得你们有可能回去吗别做白日梦了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吧” 新知青们又是一阵沉默,当天晚上知青点却是一片呜咽,为自己未知的命运,也为背井离乡,离开父母亲朋而哭泣。 外头一直在变,然而第五大队还是一如既往,平和安静的过着乡农人家的日子。 这天方如凤忙活完自留地的活儿,正想去沟渠边洗手时,忽然看见自家老三从田埂边风一般的跑到她面前,喘着粗气喊“娘,快,快回家去,小花她娘,她要生了。” 方如凤顿了顿,头也不抬的接着洗手道“生就生呗,这谁家没生过孩子,用得着这么急赤白脸的” 这年头生孩子可不想后世一样,还得专门进医院待产,这年头的妇人多半在自个家里,由自家婆婆妯娌,或是有经验的妇人帮忙顺产。 方如凤自己生了四个孩子,平时也没少帮人顺产,那是相当的有经验,底下三个儿媳妇进门来,生孩子都是她在帮忙,因此李红艳要生第三胎,她也不慌不忙。 可徐万福很着急啊,“娘啊,您不是说小花她娘这胎怀的肚子大,肯定是双生儿我瞅着她疼得厉害,直说生不下来,叫我送她去卫生所。” “既然她要去卫生所,你不把人送去卫生所,过来叫我干啥”方如凤没好气得瞪着蠢儿子,“还愣着干啥,赶紧回家看看呐。” “我这不是乱了方寸,想找娘出出主意么。”徐万福一边抹着汗水儿,一边跟在老娘身后,还没进院儿,就听见他媳妇儿那一声晒一声高的痛呼声。 闻风从地里回来的冯春红,正在灶房里给李艳红烧热水,虽说她俩平时不大对付,到底是妯娌,遇上大事儿都得放下见地一条心儿。 眼瞅着李艳红这胎实在生得辛苦,她一边嘴上说着,“嚷嚷个啥,都生两个丫头片子的人了,咋还叫得跟头一胎似得,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要生了。就她现在这个叫法,把力气都吼完了,一会儿到生的时候,那还有力气” 说完,又接过徐宝手里的红糖鸡蛋水儿,“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进产房见血腥不好,交给我,我端进去。你拿木盆子装点热水,再拿剪刀在火上烧一烧,一会儿娘回来会用。” 徐宝点点头,依言照做。耳朵里三嫂那一声声的惨叫,听得她心里头有些发怵,忍不住暗想,以后她要怀孕生子,一定要去大城市的医院待产。不说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在医院生,总比在自己家里生的安全吧。 冯春红走进产房时,李艳红下身已经见了红,眼瞅着是要生了。她二话不说,把疼得在床上打滚儿的李艳红扶起身来,将热气腾腾的红糖鸡蛋递到她嘴边,“三弟妹,别嚎了。来,吃个鸡蛋,吃饱了才有力气生。” 李红艳疼得要死不活的,眼泪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眼泪婆娑的看着平时老和她唱反调的大嫂,这会儿像自己的亲姐妹一样,拿着勺子把鸡蛋戳烂,一口又一口的喂她吃鸡蛋,半是感动,半是心酸的抽噎着喊她“大、大嫂我感觉我熬不过这个坎儿了要是我有什么好歹,小花、梅子劳烦你帮我看着点我到了阴曹地府,一定会给你积阴德,让你好人有好报。” 这话冯春红听着怪不是个滋味儿,忍不住拿眼瞪她,“说啥晦气话儿呢,我还不了解你,在娘家当闺女时吃尽了当丫头片子的苦儿,好容易嫁到咱家境殷实的徐家,过了好几年的好日子,总算不再饿肚子,顿顿能吃饱,还有米面肉食儿吃。你就舍得丢下这么好的日子,让三弟另娶他人,占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好日子再说,你这胎不是个双儿么,万一怀的是儿子呢你不是日思夜想都想要个儿子么,在这关头,为了儿子,你怎么着都得咬牙撑过去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本李红艳疼得都快晕了过去,听了她这番话,眯瞪得眼睛瞬间来了精神,喘着粗气说“大嫂,你说的对,为、为了儿子,我也得熬、呼、熬着” 等方如凤母子进到三房的屋子时,李红艳正拼了老命的在生孩子,这是没法子送去卫生所了。 方如凤当机立断让徐万福去外头等着,自己则和冯春红在里面给李红艳助产。 于是李红艳生了一天一夜,期间好几次晕厥过去,失血过多,险些没了命,这才挣扎着生了一对双胞胎出来。 当听见孩子清醒的哭声,原本累得又要晕过去的李红艳,保持着最后的神智,挣扎看向被婆婆、大嫂用襁褓包裹住的婴儿,颤着声音问“是儿子还是女儿” 冯春红没吭声,方如凤抱着婴儿,头也不回道“甭想了,两朵金花。你这辈子跟儿子无缘,甭再生了。” 一心想要儿子的李红艳闻言,一口气儿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因为是双胞胎,李红艳又因自己没生出儿子来,产后抑郁老抹泪,导致奶水不足。双胞胎自打生下来就饥一顿饱一顿,出了月子才四五斤重,看着跟个小猴子一样瘦小。 徐万福心疼不已,等徐宝下工回家,破天荒地敲门进了她屋里,局促的搓着手说“小妹儿啊,三哥平时没求过你,现在三哥实在没办法了,想厚着脸皮求你给三哥弄两罐奶粉,或者麦乳精也行,不用太多,就两罐等金花、银花熬上四个月,可以吃米粥糊糊了,哥一定加倍偿还你的奶粉钱” 徐宝有些为难,“三哥,你不是不知道奶粉和麦乳精都要特定的票劵才能买着。我虽然是村干部,每年过年能分到几张票劵,可奶粉和麦乳精是精贵玩意儿,那些劵根本买不着,也没地方去买啊。” “这不是,不是你和娘一直都在吃麦乳精么”说到这里,徐万福脸色一片通红,“我知道那是陈渊邮寄给你们的,你们每年也只有两罐麦乳精吃,这会儿早吃没了。但妹子,你能不能让陈渊给我邮寄两罐奶粉过来回头多少钱,我一定加倍干活挣工分,换粮食卖了钱补上” 这话其实徐万福没脸儿说的,主要陈渊虽然和徐宝是处对象的关系,到底两人只保持着书信联络,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面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40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但却能发生很多事儿,改变很多人的想法。 三年期间,陈渊已经提了军衔,北京是那样的繁华, 有那么多好看的姑娘, 徐万福有些不信陈渊能抵挡住外界的诱惑,一心一意的想着他这个乡下妹子。 虽说他妹子长的不错, 最近几批来的男知青都对她有那么一点意思, 都被她婉拒了。到底要让还没正式成为自己的妹夫买那稀罕的奶粉、麦乳精, 徐万福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徐宝也觉得两个小侄女儿着实可怜,奶水吃不饱, 成天饿的哇哇叫,家里人都一个多月没睡过好觉了,成天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工。 也就没一口婉拒徐万福, 而是说她先写封信问问陈渊, 如果弄得到奶粉就邮寄过来, 如果弄不到,就不要再想了,让三嫂多喝点汤水,催催奶水吧。徐万福自然是一同感激。 等他走后, 徐宝就着屋里小小的煤油灯, 抽出钢笔,拿出一张信封, 开始三年来,每月都会写的信件。 她写给陈渊的信,多半是一些生活琐事,比如哪个女知青为了不想干农活儿,和大队上某些男丁搞在一起,让他帮自己干活拉。又比如谁家的鸡鸭吃了别人自留地的菜,两家大打出手。又比如陈秀最近个子长高了,学会了打毛线衣了 拉拉杂杂,写了一大篇。末了,她咬咬嘴唇,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回来,她有些想他了。 时光流逝,信件到达北京某军区驻扎地。 陈渊一大早就来到了通讯室,值班的小李还在通讯室里打瞌睡,迷糊间看见一人穿着军装,头上戴顶大檐帽,腰间竖着武装带,腰上还挂着一把训练手枪,满头是汗的出现在通讯室窗口,伸出手指敲了敲窗口“小李,把信给我。” 小李一下清醒过来,先朝他行了个军礼,把一份信,并一大袋用麻袋装的特产递给他,“陈队,你家小媳妇对你可真好啊,每月雷打不动的给你写信寄特产,咱们军区的士兵不知多羡慕你呢。” 陈渊接过麻袋,笑了笑,“羡慕我什么,自己找个媳妇不就行了。” 说起这个,小李又是一阵轻叹,“咱从早到晚都呆在军区里,休假外出的日子实在太少,我爸妈前段时日给我介绍了个姑娘,我们相处了几天,我对她印象挺好的,本来想进一步发展,她却婉拒了我,理由是,因为我是军人,跟我在一起只会聚少离多,到时候她遇上什么事儿,我赶不及,帮不上忙” 陈渊闻言沉默,想着远在天边的徐宝,是不是也如那个姑娘一样,曾经遇上很多困难,需要他的帮忙,却想着他离自己太遥远,所以从未在信中提起过 一时之间心里五味陈杂,拎着麻袋回自己的宿舍锁好门,拉上窗帘,打开写字台上的台灯,就着暖黄的灯光,拆开信封,读起徐宝给他的信“一别三年,今年大队上又发生了许多事儿” 娟秀的字迹平淡的叙述着乡下的点点滴滴,陈渊一字一字的仔细看着,当看见最后一句,“三年不见,我有点想你了”时,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钢笔和信封开始回信。 信写到一半,小李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让他写信的手不自觉的停了停,脑海一直浮现三年前,那个脸红如霞,娇娇俏俏需要人呵护的小姑娘,却有胆子用她那双纤细的手臂勾下他的脑袋,狠狠的将她那小巧的嘴唇摁在他的唇上 他的思绪一下恍惚起来,记起初时见她时,她穿着乡下少见没有补丁的半旧衣裳,明明撞了他,却转着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想逃的模样。 后来是陈秀告诉他,这个姑娘前段时日被王麻子一群人给欺负投河了,现在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原本他看那姑娘不顺眼,听完妹妹的话,不知怎么地竟然觉得那姑娘有些可怜,起了要照拂她一二的心思。 后来顺路送她去上下学,这姑娘到挺聪明,知道感恩回馈,时不时送点瓜果蔬菜到她家。虽然都是些微不足道,不值钱的玩意儿,但那份心意,就跟她那些同年的女孩儿们显得与众不同。 就是这样一个唯一与陈秀走得近的女孩儿,他当听闻她被野猪追赶时,怕她受伤或是死了,陈秀会伤心,便义无反顾的去救了她。 从那以后,她来陈家更勤了,甚至还在饥、荒年里背着她娘,偷偷摸摸给他们兄妹俩送粮食。 日子渐渐流逝,她也日渐长大,人也渐渐长开,变好看了不少。明明之前就是个半大的姑娘,一晃之间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娇娇俏俏的站在他面前,让他看着失了魂儿 后来知青下乡,陈秀说她可能会看上城里那些有文化的知识青年,不知怎么他听完心里很不舒服,那是一种原本该是他的东西,忽然被人抢走了的失落感。 意识到他有这种情感时,他便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被那个他口口声声称呼的懒姑娘所吸引。 明知道他们年纪悬殊很大,明知道他一入军队归期不知,他还是忍不住向她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两人已有三年未见过面,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姑娘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他在部队执行任务无法离开回去看她,如果她能来看自己就好了。 忽然冒出这个想法来,陈渊楞了楞,紧接着又笑了起来,提笔刷刷刷的在纸上奋笔。 写完信后,想去通讯室,让小李帮忙寄信,又想着他今天才收到信,再把信拿回去,也太猴急了点,到时候不得被他教导的那些兔崽子笑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了想,他把信搁在书桌上,熄灯睡个回笼觉。 半梦半醒间,徐宝那如花般的脸蛋一直出现在梦中,那柔软白嫩的腰肢一直缠在他火热的躯体上,两人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旖旎场景 一觉筋疲力尽,陈渊被部队的起床号吵醒,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的裤衩,有些懊恼,自己都快三十岁的人,怎么还像毛头小子那会儿,想着心仪的姑娘就在梦中忍不住 叹了口气,陈渊把裤子脱下来丢在洗衣盆里,换上干净的衣服,端着洗衣盆去了宿舍楼外的水房。 水房外头有个长行水泥尺子,上面有两排二十来个水笼头,供他们这栋宿舍楼的军官洗漱。 这会儿有不少军官都在池子边洗脸刷牙,看见他过来洗裤子,都不约而同地拐了拐周遭人的胳膊,朝他挤眉弄眼道“哟,陈教官,昨晚一定累坏了吧” 军队都是老爷们儿,封闭式练习。虽然有女兵,但离他们太远,中间还隔了一堵墙,严防他们这些憋了好几年火气的老爷们去骚扰女兵。因此他们在梦中遗魂,那是常有的事儿。 陈渊也不怕他们取笑,这是一个男人正常生理范围的事情,没什么羞耻不羞耻的。 他一边搓着手头的裤子,一边冷眉冷眼问其中一个笑得最开心的排长级别的军官,“江二狗,昨晚你的高大美人一定把你累坏了吧” 江杰笑容顿失,跨着一张脸,一副精尽而亡的模样,“别提了,那老娘们可凶猛了把我都给榨成老干菜了,她还不放过我要不是我说今天有任务,急吼吼的跑回宿舍来,只怕今天路都走不了。” “江二狗,你不行啊,连你家母老虎都降服不了”周围人一阵哄笑后,不少人脸上都露出艳羡的神情来。 他们军区在北京郊外,平时都在军队里,除非放假休假,否则轻易不能出军区。不过,这不妨碍随军的家属们来往军区,或是在军区外的乡下租赁一套农民房子,和军人共享天伦。 每到这个时候,军区里的单身汉总是羡慕那些结了婚,且家属随军的军官们,人家不用和他们挤在冰冷冷的军区宿舍楼里,一回家就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着都比他们这些单身汉一个人睡冷冰冰的床好吧。 有人羡慕之余,就问陈渊,“你啥时候跟你家小媳妇儿结婚让她随军到北京来,你也不用孤枕难眠。” 陈渊还没回答,另一个刚从宿舍楼走下来的军官就问“啥小媳妇儿陈渊真结婚了,那黄莉怎么办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啊。” 水池外顿时一片沉寂。 黄莉是他们这个军区司令的千金,人长得漂亮,学历又高,最重要的是,她是女兵训练营的教官,跟陈渊职务差不多,年纪差不多,是个铁骨铮铮的霸王花。 原本两人没什么交集,可在两年前,军区组织的男女士兵对抗训练时,两人为了各自的士兵发生过一场小小的争斗,从那以后黄莉就对陈渊青睐有加,开始女追男的追逐游戏。 陈渊拒绝她无数次,说明他已有对象,她像听不见似的,一直我行我素。 甚至黄司令还亲自来找过陈渊,言词之间说起他跟自己女儿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只要陈渊愿意娶黄莉,升职加薪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先不说陈渊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单黄莉父女俩的做派他就不喜欢,听不懂他已经名花有主了,一再恩威并施,给他施展压力,想让他屈服。他陈渊是那种为了权势,就能折腰的人 当下陈渊冷下脸,冷冷看着那人说了句“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们父女俩的名字,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人楞了楞,看见他走了,这才小声嘀咕,“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装什么清高。人家看上你是你的福气造化,要是我,早就答应了不到能抱得美人归,还能前途无限,在这军区混个名堂来。” 正说着,一个身穿军装,留着齐耳短发,但秀眉大眼,皮肤是小麦肤色,看起来英姿飒爽的女军官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那人顿了一下,赶紧过去打招呼,“黄教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来找陈渊的吗他刚才洗了自己的裤子。你知道的,一个大男人一早起来洗裤子,肯定是昨晚那啥” 婆婆妈妈,带着挑拨离间的断断续续声音,听得黄莉眉头直皱,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我现在有事,没心情你听说话。你如果闲的没事做,请你再多复读默背军规一遍,私下议论抹黑战友,是作风品行有问题。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这么下去,被长官听见,你这个位置也别想再坐了。” 那人尴尬的看着她离去,走向陈渊住的三层宿舍楼,敲开门和陈渊说着什么,而后进了陈渊的房间。当下狠狠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说我作风品行有问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人家陈渊早就说过自己有对象,还一天到黑往人家身上贴,要不是有个好老爹,就你这不要脸的劲儿,早被下了军衔退伍出军队了” 徐宝很快收到陈渊的回信,他果然邮寄了两罐麦乳精回来,还给她邮寄了不少钱儿和粮票,让她近日抽空带陈秀一起去北京看望他。 分别了太久的时间,日业继日的思念,光靠书信联络,完全不能弥补爱人不在自己身边的遗憾,徐宝早在两年前就有想去北京看他的想法。 奈何这年头的交通不够发达,她一个小姑娘去北京实在诸多困难,且那时候她是记分员,要整日在田间地头督促队上的人做活儿,跟本没办法长时间的请假离开。 现在不同了,她是会计,平时只需要计算队上每个社员每天挣了多少工分,每季度大队的粮食有多少,该如何分配,如何兑换粮食等等就行,工作轻松的不得了。根本不需要下地,也不用去田间地头转悠,每天就在村委会敲敲打打算盘,拿个笔做做计算的样子,等着上下班就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她要去北京,最少要请一个月的假,这期间的活儿,完全可以让接替她记分员工作的周富强代理,到时候她回来,再好好答谢他一番就行。 打定了主意,她就跟方如凤说了这事儿。 方如凤这些年已经把陈渊当成自己的女婿了,尽管这女婿还没娶自己的女儿,但这小俩小对象都三年没见过了,还听说陈渊升了军职。 方如凤也和徐万福一样,担心两人长时间没见面,时间久了陈渊会变心,到时候徐宝不得伤心成什么样儿,当下是一万个赞同徐宝去北京。 徐宝又说“娘,陈渊担心我和陈秀两个女孩子上北京不安全,特意让您老人家跟着我们一道去北京,一则是有您老人家照顾我们,他也放心些,二则他想孝敬孝敬您这个未来的岳母,到时候他带着咱们到北京好好的玩一番。” 这下,方如凤就更没理由阻止徐宝去北京了。她私心底里,是想趁此机会,去北京看看她的四妹方如兰。 想想啊,方如凤已经快二十年没见过方如兰了,尽管以前是愧疚害怕面对她,可两人都半截腿踏进棺材里了,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原谅她想趁此机会,去求得四妹的原谅,到时候老死了,也算是提前了了一桩心愿。 再者,方如凤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平昌县,连榨鼓市都没去过,这一下要去北京,全国的首都,那是一件多么长面子的事儿啊 这年头交通不便,村里跟方如凤差不多年级的妇人们,大多都没出过县城,有些年级大点的,甚至连县城都没去过。她要去了北京城,回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够她在村头一帮老娘们中吹嘘好一阵子了。 去必须得去砸锅卖铁都要去当下开始各种拾掇起来。 按照方如凤的说法,俩小对象三年没见面了,陈渊又一直给她们邮寄东西,总不能空手去吧 那北京是首都,是全国最好的城市,里面住的人,穿得衣裳都是光鲜亮丽,没有补丁的。她们穿着补丁的衣裳上北京城,肯定会让人笑话死,所以得扯布,给她和徐宝一人制一身新衣裳。 不过这年头扯布需要布票,他们乡下每人每年的布票指标只有四尺六,这几年方如凤把他们这房的布票都捏在手里,只够给徐宝做一身,于是一咬牙,提上粮食去了黑市,用粮换了布票,又给自己扯了身布。 方如凤这次进县城百货商店买布运气好,买到了半匹白花带粉的颜色,回来给徐宝裁了一套上下分底儿的套装衣裤。 徐宝往身上一穿,立马就显得亭亭玉立,腰身纤细,漂亮极了,一点乡下丫头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跟个城里的姑娘一样,看着就洋气。 这让方如凤暗自松了口气,她一直对当年自私的把徐宝留在乡下心里十分愧疚,虽说后来把事情都说开了,徐宝没嫌弃她,一直呆在她身边。到底徐宝本该是城里姑娘,就该在首都吃香的喝辣的,穿那些漂漂亮亮,没有一点补丁的衣裳。 原本她还想着徐宝最近几年一直在乡间地头干活儿,把皮肤晒的有点黑,穿上这身显白的裙子会有些不伦不类的,到底徐宝平时干活儿的时候都戴着草帽,穿着长衣长裤,皮肤遮掩的比较好,又长的好看。穿上这身新衣裳,真的完全不像一个村姑。 徐宝瞧着众人都在夸赞她,心里也挺高兴的。姑娘家都爱美,尤其要去见久未见面的心上人,更希望打扮的漂漂亮亮,让心上人眼睛一亮。 穿了一会儿,怕把新衣裳弄脏,她就脱下衣服来,小心的放在床边的木衣架上挂着,转头去通知陈秀和周岳准备去北京的行礼。 陈渊当然不放心她们两个姑娘家独自上北京,除了提了一句让徐家人也跟着来玩玩的话儿,还重点说了一句,让周岳护送她们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识过周岳不输于陈渊的狠戾手段,徐宝对于他跟着她们一起去北京没有任何意见,跟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回到家里准备一些特产。 所谓的特产,依旧是她做的红薯干、麻辣咸菜、自己晒的菌子、养在灵泉里的鱼,做成的香辣咸鱼块等等。 强子几个扒在她的门边,看着她忙忙碌碌收拾东西,小小的行囊鼓得老高,大有一种要把家里搬空的趋势,最粘徐宝的玲子就有些伤心,红着眼睛问“姑,你还会回来吗” 徐宝原本是打算带几个侄儿侄女去北京见识见识的,奈何她娘说路上诸多不便,孩子太多管不过来,真带他们去了,呼啦啦的一群人,吃住怎么解决陈渊再能干,他们又没结婚,不能什么事儿都麻烦人家。 徐宝想想也在理,就只打算让老娘跟着她去,这会儿看见玲子那伤心的小模样,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笑着道“我当然会回来。我这趟只是去探亲,看看我亲妈,再看看你陈大哥,过一段时间就回来,到时候给你们买好吃好玩的。” “那就好。”玲子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她哥刚子已经抢在她面前说话“我听人家说北京的烤鸭可好吃了,姑,你到时候给我捎只回来呗。” “别做白日梦了。”站在他身边的墩子推了推眼睛,一副很了解的姿态道“也不想想咱们这儿离北京有多远,光坐火车都要两天三夜,现在又是三伏天,真带回来都臭了,还是想一些实用的。” 刚子没办法,只能改口让徐宝多给他带一些点心,着重说了最好给他带两罐水果罐头,他听人家说,水果罐头可好吃了,比蜜甜,比肉都好吃,他一直都想吃吃看来着。 徐宝答应后,问其他侄儿侄女想要什么,她看情况,尽量带回来。 强子要了两本戏曲话本,他虽然辍学在家干农活儿,但对戏曲评书类的特别感兴趣,闲的没事儿的时候总要哼唱两句不知从哪学的戏腔。要两本戏曲话本,也是想着自学成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41 墩子要了两本科学类的书籍, 一大堆高中、大学各种学习资料。 他头脑聪明, 学习成绩每年都是全年级第一名,原本今年初考后,他肯定会考上重点高中。 但最近风头不大好, 初高中成绩优秀的人都会被老师约谈, 而后成为知青中的一员, 被放去偏远的山区支农。 虽说第五大队本身就是乡下,还有点偏僻,镇上的初中目前还没有波及初中生被下放的迹象。到底墩子心里清楚, 现在各地大批大批的下放知青,只怕不久的将来, 国家形势要变。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他考上高中后停课自学, 等形势平静后,再继续上学也不迟。 玲子也要了两本书,外加一套学习用具。自从她爹娘离婚后, 她娘再嫁, 她爹除了每个给他们兄妹俩邮寄生活费,好几年都没回来看过他们, 玲子就变得特别黏对她好的方如凤和徐宝。 在徐宝近乎洗脑,女孩子要多读点书, 读书才是穷困孩子最好的出路下, 玲子是拼尽全力的认真学习。墩子时不时给她复习指点, 玲子的成绩也十分不错,总能保持在班级前三, 被老师夸赞了好多次。 方如凤去参加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怕她如其他乡下人一样,觉得女孩子读书没用,识个字就可以了,最多让女孩子们读完小学就不让读了,然后让女孩儿们回家帮忙照看孩子,做家务活儿等等。 一直劝方如凤,说玲子学习不错,让她能读就读,学习费用花不了几个点钱的,等玲子以后读出来,说不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为国家建设做出贡献 方如凤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不像村里的妇人老太太们,觉得女儿就是赔钱货,迟早要嫁出去,因此不把女孩儿们当人看,舍不得给她们吃,舍不得给穿,没事儿还拿她们当出气筒,打打骂骂是常事儿。 方如凤小时候吃够了当女儿的苦,为人父母之时就打定主意不让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儿走她的路,受她受过的苦。因此徐家的女孩儿们她从未克扣虐待过,自然对孩子们上学的事儿没有意见。 相反,知道玲子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方如凤还十分的开心。用她的话说,徐家的儿子都是蠢货,难得女儿们聪明些,她怎么着都要支持她们读书。 墩子听了她的话,默默拿了本书坐在窗户后看书,一副要远离强子几个蠢货的姿态。 强子、刚子 梅子和金花银花年纪都还小,徐宝许诺给她们俩买一些好看好玩的吃食玩具,就让他们各自回屋休息。 三天后,天还未亮,徐宝就起了身,打算去灶房煮点早饭吃,一会儿就和方如凤她们坐车到县城,再从县城转车去市里坐火车。 刚走到灶房,就看见里面李红艳站在灶头前炒菜,看见她进来,偏头冲她笑了笑,“醒啦先洗漱吧,我烧了热水,搁在木桶里,饭菜一会儿就好。” 徐宝嗯了一声,看见灶头旁边的木桶上盖了两张洗脸帕,避免热水变凉,心里有些疑惑,这个三嫂,今天怎么转性子了 往常她不睡到太阳晒到腚,是绝对不会起来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舍得用她家的粮食,给她煮早饭吃 徐宝抱着疑惑,拎着木桶出院子,和一样早起的方如凤一边洗漱,一边说了这事儿。 方如凤就道“你以为她是真好心做早饭呢还不是看你要去北京,想让你带点东西,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这是拐着弯来求你办事儿。” 果不其然,吃过早饭,李红艳趁徐宝回屋拿行李的空挡,就进了她的屋儿,期期艾艾的说“小妹,你这趟去北京,能不能给我带两罐麦乳精回来我娘家三姐前儿也生了一对双胞儿子,奶不够吃,整天饿得嗷嗷直叫。小花她爹护食儿,死活不肯借金花她俩的麦乳精给我三姐,我瞅着我两个侄子饿得那样儿,心里实在心疼过意不去,所以小妹,你给我带两罐麦乳精成不就两罐,不要太多。” 徐宝无语了,这个三嫂,自家的女儿没奶吃不心疼,反而处处替人家的儿子着想,张口就是两罐麦乳精,当她是开百货店的啊 当即毫不客气的说她,“我弄两罐麦乳精给金花银花吃,是看在我三哥的面子上,厚着脸皮让陈渊想尽一切办法,好不容易弄来的。三嫂你也不想想,我跟陈渊说是处对象,可我们三年没见过面了,也没结婚,我有多大脸儿,让人家一直给我买这买那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李红艳被她的话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还想说些什么,方如凤过来叫徐宝走了,她咬咬牙,只能作罢。 等一切准备妥当,徐家三个老爷们,帮着把她们的行李,放在早就跟队上说好的牛车上头。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周岳背着鼓鼓的行囊,和陈秀匆匆忙忙赶来,徐宝四人就上了车,跟徐家人挥手告别。 赶车的是大队长徐爱国,队上的两头牛平时不下地时,队上的人如果有急事要去镇上或者县城,可以提前跟他打报告,他查明事情属实后,就套上车把式在壮牛身上,送人去目的地。 徐宝作为村会计,又是徐爱国远亲,这上北京的事情也不小,是全队头一份的大事儿,不用徐宝开口,他便亲自登门说了到时候她们要走,他就赶牛车送她们一程的事儿。 徐宝原本有自行车,想着她骑着自行车搭着她娘,周岳骑着陈渊的自行车,搭着陈秀,到了县城把车放在沈素云那里就成了。 哪知道徐爱国上门主动说起送他们的事情,她娘又是个好面子的人,觉得平时徐爱国怕把队上的两头牛累坏了,轻易不会答应搭牛车送人。这次主动送他们,是给她家女儿和未来女婿的面子,说啥都要坐。 徐宝没办法,只能任由徐爱国表现了,回头从北京回来,少不了要拿点北京特产啥的感谢人家。 确定大家都坐好后,徐爱国坐在车前头,拿柳树皮做的鞭子轻轻拍打了下大水牛的屁股,然后吆喝了一声,“驾”,大水牛就抬着蹄子,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这时候才凌晨四五点,天色黑蒙蒙的一片,只有启明星挂在天空。 周岳怕前头的水牛看不清路,把他们一车人带进水沟里去,就把随身携带的稀罕铁皮电筒打开,水牛的速度便快了些,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把他们送到了县城车站。 周岳去车站里买票,这时候买车票都是要介绍信的,周岳不是小兴村的本地人,大队自然不会给他开介绍信,不过这不妨碍他买不到票。因为早在他们出发之前,陈渊就邮寄了一张军队开具的亲朋探望介绍信给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卖票窗口的售票员,拿着军队的介绍信,还有方如凤、徐宝、陈秀三人,一人一张大队上出具的介绍信,把人叫到跟前,仔细核对身份后,这才拿起红戳在一张张四五厘米长宽,有些灰白的小车票上盖了印子,扯了四张给他们,说“九点的车票,一人一票,先上车先有座儿,过期不候,车走,人没上的话,不退票,不退钱儿。” 徐宝砸舌,心说怪不得往年她想去北京看亲妈,方如凤说坐车麻烦,最好不要去。不就坐个短途客运车,这又是介绍信,又是盖红戳的,票要是没拿好弄丢了,都不能补票 他们买车票的时候,徐爱国就等在车站外头,看管他们的行李。瞧着他们手里一人拿着一张小票据,他觉得稀奇,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把票还给徐宝,眼中无不羡慕的说“等啥时候我有空了,我也坐车去北京看看,就算去不了北京,去市里转转也好啊。” 方如凤就笑,“你是大队长,你要出远门还不容易自己给自己开介绍信,你想去哪都成。” “大嫂说的在理。”徐爱国哈哈大笑,“不过光有介绍信还不成,得有钱有全国粮票,我才敢出门。不然光顾着走,没地方填饱肚子,那不得饿死。”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前往榨鼓市的客运车了,是那种绿皮短身,比面包车大一点点,只有十个座位的小型客运车。 车一停,就有候在车站,要前往市里的人们一窝蜂的挤上去抢座位。 周岳也在其中,他个子高瘦,力气很大,一马当先的冲上去,往最后一排的连座一躺,给方如凤、徐宝、陈秀三人一人占了一个位置。惹来很多人的不满,纷纷指责他一个大男人占那么多地儿干啥该给老幼妇孺让座位等等。 周岳像没听见一样,任由那些没挤上座位的人在耳朵旁边叽歪,他还是稳如泰山的躺在那里,等着徐爱国帮着徐宝她们把行李拿上来,这才让她们入座。 虽说是短途客运,可从平昌县到榨鼓市,光车程都要两个小时。这时代的路况都不好,大多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加水泥路,坐一次车,那车抖的,跟坐过山车一样,抖得人要死不活的。这时候讲什么让座美德,那就是虐待自己。 周岳都算仁慈了,只给三个女人占了座,自己则和一大群人挤在车前头,挤得不分你我。 徐宝入座后,瞧着前头有个抱孩子的女人没位置坐,和一大帮男人挤在一起,孩子背在她的背上,被人群挤得脸都要变形了,就和陈秀商量了一下,让陈秀坐在她的腿上,给那女人让了座。 方如凤后来又让一个去市里看病,身子颤巍巍,脸色苍白发青的老人家坐她的座儿,引来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妇儿一阵感谢,还塞了不少自家种的李子给她,算是答谢她的让座之情。 徐宝想给她让座,方如凤摆手拒绝了,她做了一辈子的农活儿,在车里站两个小时没啥。徐宝和陈秀两个小姑娘没做过什么农活儿,现在天气热,车上的汗臭味、狐臭味、脚臭味等等各种奇怪的味道充斥在鼻子间,她怕她俩不坐着,一会儿晕车吐出来可就不好了。 徐宝就在这些奇怪又酸爽的味道中,和陈秀紧紧挤在一起,忍住想吐的欲望,一路颠簸得要死不活,总算到了榨鼓市的汽车站。 一下车,徐宝跟车上很多人一样,憋不住的在站台吐了个稀里哗啦。她不晕车,只是被那些坑坑洼洼的路抖的胃里难受,憋了一路,一下车闻着新鲜空气,就控制不住的往外倒。 方如凤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但都憋着没吐,陈秀还不嫌弃徐宝吐的污秽,在一旁给徐宝捶背递手绢儿。 有穿着工作服的车站工作人员,手里端着一盆盆的沙子过来处理污秽,一边扫还一边说“这些乡巴佬,有事没事儿就爱往市里跑,尽浪费国家资源。坐不了车就别来啊弄得这么脏,咱们每天都要扫,恶心死了” 说着,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故意往徐宝穿的绣花布鞋里,倒了点沙子。 徐宝皱眉,她也知道要处理别人吐的污秽有多恶心,但也不至于拿她出气吧,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见站在她旁边的陈秀一下打翻那个工作人员手里端着的沙子。 那还有半盆的沙子,就哗啦啦倒在那工作人员的的裤腿和鞋子里面,惹来那工作人员的大呼小叫。 “对,对不起”陈秀一脸怯怯的看着那个发火儿的女工作人员,“我不是故意的” “你个乡巴佬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这鞋子可是回力鞋才买一个月,你弄脏了我还怎么穿给我赔钱不然我叫你好看” 那女工作人员原本就对每天干这种恶心的活儿,心里头对乡下来的人鄙视的很,眼见那村姑明显是故意打翻她手里的沙子,这会儿还做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更是火大,一阵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徐宝听得也火大,她知道陈秀刚才那番作为是给她出气,但没想到遭受到那个女工作人员如此谩骂。 忍不住学着那个女工作人员的话怼她“弄脏你回力鞋又咋拉你还弄脏了我祖传的绣花鞋呢你给我赔钱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我赔进去不然我今天叫你好看” 周遭的人听得好笑的同时,那个方如凤让座的老太太一家人,徐宝让座带孩子的年轻妇女,一窝蜂的围着那个工作人员,噼里啪啦指责她,什么要赔她先赔,她看不起劳动做人民,要找她们的领导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等等。 原本趾高气昂的女工作人员,被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说的脸涨成紫红色,半天都没说出来一句话来。 这年头劳动人民最大,甭管你在城里是什么身份,有多看不起乡下人,一旦惹怒众怨,离下岗也没多远了。 很快女工作人员憋不住,强行辩解了几次,又道了几句歉,还不能平息众怒。最后惊动了车站领导,对徐宝一行人真诚的道歉后,保证会对这个工作人员做一番处罚,知道他们要去坐火车,还专门找了两辆自行车,搭他们去了火车站。 客运站离火车站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如果带着一大堆行李走路过去,就得花上一个多小时。徐宝对这个领导的办事态度十分满意,火车临走前,还好心情的给他挥手道别。 火车上就比客运车好多了,这个时代的火车是那种绿皮火车,座位跟现代的火车差不多,还算宽敞。这个时候又是淡季,车上的人并不多,基本都是坐票,没有站票。过道就不拥挤,徐宝他们轻而易举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不过因为这辆车是从南方发过来的车辆,车上的座位或躺或坐了不少人。 徐宝她们的位置是个三连排座,外加一个排座单位置,有个男人躺在他们的三排座位上,身材看着有些魁梧,徐宝三个女人不好上去喊人,周岳就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身体,“同志,麻烦让一让,这是我们的座儿。” 那个男人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周岳,似乎在掂量着什么,半天都没有起来的意思。 忙活了大半天,一直娇养的陈秀有些站不住脚了,身形就有些摇摇欲坠,徐宝赶紧扶住她。 周岳见状,眉头紧皱,周身隐隐带了一些煞气,看向那个男人的目光变得十分阴冷。 那个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悦,一个鲤鱼翻身跳起来,坐在对面的位置,朝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和我兄弟以为这座位没人,就一人睡一边。勿怪,勿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着回身拧了一下睡座位上的一个干瘦男人,那个男人被弄醒,迷迷瞪瞪的起身,正想发火儿,魁梧男递给他一个眼色。 干瘦回头,看着对立座位旁站的周岳虽然高瘦,但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紧实,且有许多淡化的刀痕伤口,还有紧盯着他俩的那双阴冷眼睛,一看就是打架好手。 顿时干瘦男老实的坐起身,看着周岳安排徐宝她们坐一排,而他放好行李后,非要坐在他和魁梧男的中间,大有一种严防死守他们坐在一起干坏事的感觉。 火车开起来后,列车员从喇叭说了一堆欢迎语,末了加了一句,“请保管好自己的钱财物品。”时,徐宝有种错觉,好似周岳左右偏头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像是不敢看他的目光,低头不知道在想啥。 火车宽敞,还可以开窗透气,路也不坑坑洼洼,一路平直的奔驰。哐当哐当走了大半天后,徐宝三人都有些疲倦,相互靠着睡了过去。 等她们再次醒来,却是被火车上的列车员推着餐车,高喊着“包子馒头稀饭盒饭、瓜子花生白酒烟糖嘞有没有人需要的不用粮票,不用烟糖票用钱就能买” 徐宝三人一下清醒过来,听说不要粮票、烟糖票,很多从榨鼓市或者其他地方新上车的旅客惊奇之余,都纷纷问起价格来。 “同志,包子多少钱儿一个” “盒饭多少钱” “中华烟多少” “汾酒多少钱一瓶儿” 列车员停下来,一一回答,“包子五毛钱一个,没肉的盒饭一块五一个,加肉加蛋的四块钱一个。中华烟七毛两分钱一包,每人限购一包,汾酒八块钱一瓶,限购两瓶” 包子国营饭店才卖八分钱一个,到火车上就翻了好几倍,大米副食店才卖一毛七分钱一斤,这里就翻了个天价很多人嘟囔太贵了,纷纷拿出自己家带的干粮饼子啥的,就着自带的水,凑合一顿了事。 那列车员看着那些人的动作,翻着白眼,说了句“出门在外,想不用票就买到便宜东西,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徐宝一愣,心说这年头真是太不好了,到哪都要票,都要介绍信,难得火车上有不要票的福利,居然价格番了无数倍一般人家根本舍不得买 不过,就算价钱贵点,她也打算买点东西。陈渊不抽烟不喝酒,到底军队的同事出了军队,也有一点自己的嗜好,买点烟酒让他送送礼,请请客,稳固下同事关系也好啊。 于是她要了四瓶品种不一的酒,一包中华烟,一包牡丹、一包大前门,又要了四盒有肉的米饭,正要给钱时,周岳却抢先一步,掏出花花绿绿一叠整齐的大团结递给那列车员,“够不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回轮到列车员发愣了,她瞧着周岳穿一身洗的发白的夏衫,穿着打扮都带着一股子土气儿,还当他是乡下来的,穷的连馒头都买不起,没想到这么有钱。 当即接过四张大团结,要给他找零,徐宝没想到周岳身上有这么多钱,呆了一下回过神,连忙阻止,“周大哥,这是我要买的东西,钱我来付,你把钱拿回去。”说着,就从自己随身带的钱包里掏钱。 “我不缺钱,这些东西你是要买给陈渊的吧当我这个兄弟报答他的。”周岳手掌往下示意她把钱拿回去,再次重复道“我不缺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42 对于周岳的身世, 徐宝也有所耳闻, 据说他家以前是某地方的大地主,建国后被抄了家,他爷爷下了牛棚染病含恨而终。 他奶带着他爹娘逃到了榨鼓市, 原本以为在市里能安立足, 却不知怎么地暴露了是地主阶级份子的身份, 又被上头弄得家破人亡。 周岳的少年时代,就一直是东跑西藏,四处搬家, 被人不断举报看轻的岁月中度过。 直到他二十岁那年,他们搬家到了平昌县, 因为一件小事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陈渊路过顺手救了他,从此他便成为陈渊的手下,一直报恩。 不过就算有如此坎坷的身世, 历经无数次搬家, 周岳的奶奶始终把当初藏起来的家当带在身上,所以他是真的不缺钱。 如此, 徐宝只能感谢周岳一番,把东西收好, 吃起盒饭来。 盒饭味道不错, 肉蛋都是新鲜的, 吃在嘴里挺香,四人吃完在过道里走动了一番, 又回到座位打盹。 如此过了两天三夜,在众人憔悴又疲倦的状态中,他们总算到了北京火车站。 徐宝听见火车即将到站的声音,把目光看向玻璃窗外,只看见一排排四五层高的楼房和很多民居平房,并没有现代摩天大厦,繁华至极的样子。 然而就算如此,方如凤和陈秀两人都激动的双眼放光,等火车停了,她们一人拎个包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惊奇的不得了。 四人拎着大包小包,出了火车站,车站外站了不少人,手里举着牌子,或者呼叫着亲人。徐宝四下看了看,发现人群中没有陈渊的影子,不由有些失望。 她知道陈渊忙,不能轻易出军队,不过就算知道,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落感。好在她们知道地址,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去。 正打算挪步去公交车站时,一辆军绿色的东方红牌轿车停在他们面前,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从驾驶室探出头来,“徐小姐、陈小姐、周先生是吧我奉陈教官之命来接你们,刚才有事耽搁了一点时间,不好意思来晚了,上车吧。” 徐宝应了声,先把行李放在车后座,然后她们三个女的坐车后排,周岳坐副驾驶的位置,车子就行驶起来。 陈秀显得格外激动,路上一个劲儿的问那名士兵,她哥在军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现在是什么职位等等。 那士兵耐心的一一回答,目光却时不时的从后视镜看向坐在后面的徐宝,眼里尽是好奇之色。 徐宝察觉他的目光,跟他对上眼,那士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挪开眼说“陈教官现在在出任务,无法抽身离开,他在军队附近租赁了一套民居,你们先在那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徐宝默默的听着,心里想着,三年未见,不知陈渊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对她还保持着初心,到时候见到她,她还能一眼认出他来吗拉拉杂杂冒火许多想法,心里不知怎么地有些紧张。 车子穿过拥挤的市区,逐渐向人烟稀少的北郊行进,而后经过一个庄严肃穆的军区门口,再往前行驶了半个多小时,停在一处青砖瓦房面前。 “到了。”那个名叫曹旭光的士兵率先下车,帮着徐宝她们拎着东西,走进院子里。 这是一座四合院似的回型屋子,进门就是院子,收拾的倒挺干净,左右角落有两颗常青树,右角落有口井,上面搭了个打水的木头架子,旁边放了个水桶,其余就没什么物件儿。 “这套屋子的主人平时跟着儿子儿媳妇儿住在城里,很少回来住,陈教官就把整套房子租了下来。”曹旭光一面领着众人往里走,一面对大家说“房间我都提前收拾好了,一人一间,你们商量着住。左边儿的房子是灶房,里面柴米油盐酱醋茶、煤球炉子我都准备好了,你们只管放心的吃喝,过段时日,我再给你们送吃的来。” “小兄弟,多谢你忙活了。”方如凤把行李放在她要住的那间屋子,瞅着这屋子宽敞明亮,虽然没有床,睡的是土炕,但土炕收拾的干干净净,上面铺子一张凉爽的凉席子,还有一床干净整洁的薄棉被,心里对陈渊又满意了不少。 她对曹旭光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送他出门后,转身拉住要回自个儿屋子的徐宝,让她坐在炕床边,眼冒精光的对她说“我觉着陈渊真不错,他虽然不在,却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地,一点没有怠慢咱们的意思。宝儿啊,娘觉着你要和陈渊相处的不错儿,趁早把结婚的事儿给办了,省的夜长梦多,他变了心,你都没地儿哭去。” “这哪跟哪啊。”徐宝哭笑不得,“娘,我今年才十九岁,还不到二十岁结婚的年龄。我跟陈渊虽说是对象,但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才几天,对彼此都还不够了解,贸贸然结婚,万一他对我不好怎么办你忘记他以前是混子了再者,跟军人离婚,女方是不能提出离婚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这种事儿”方如凤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当年自己混账儿子老二家暴老二媳妇的事儿,赶紧道“那女方不能提出离婚,要是男方再怎么混账,女方都得忍上一辈子” “是啊。”徐宝满心无奈,“军婚为了保障军人的权利,只有军人提出离婚才能离婚,否则另一方就是死,也得跟军人耗上一辈子所以要和军人结婚,得慎重考虑。” 方如凤顿时有些讪讪的把拿出来的衣裳放回行李道“那咱们要不去你妈那儿挤挤” 她们来北京之前也跟方如兰写了一封信,说明了她们要北京,但没跟她说要到的具体时间。 主要方如兰已经重组家庭,徐宝怕她那儿住不开,到时候挤在她家,两家人都尴尬。原本是打算来北京后住旅馆的,但是陈渊安排好了住处,她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当下摇摇头道“她家肯定挤,住不了我们这么多人。我们先在这儿休息两日,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去旅馆住,等休息好了,我们再去找我妈,在城里玩几天,买点特产,我们就回老家去。” 方如凤想想,也也觉着在理,和她又说了会儿话,洗漱一番,就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翌日一大早,曹旭光过来叫她们,说带她们进军区见见陈渊。 徐宝听了,转身回房换上她来北京之前,裁得那身白花粉底的新衣服,还特意把略显土气的麻花辫子梳成了马尾辫,脸上抹了点她自己在百货店买的雪肌膏,让自己的脸蛋显得白净透亮一点,这才在方如凤、陈秀两人好笑揶揄的目光中,羞答答的拿着她给陈渊带的特产,坐上车子,来到军区门口。 曹旭光在门口给他们都做了登记,卫兵过来检查行李没有危险物品后,曹旭光就把车子开到一栋五层高的宿舍楼下,递给陈秀一把钥匙说“你哥这会儿有点事,暂时走不开,本来我该带你们去专门的会客厅的,但我这会儿也有事要做,没办法再陪你们,你们去他的宿舍等他,他一会儿就过来。” “谢谢曹大哥。”陈秀给他道了声谢,就领着众人往陈渊住的三楼房间里走。 没想到刚打开门,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薄薄睡衣的短发女人,看到他们四人,那个女人皱了皱眉,伸手拉住门把手,啪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陈秀楞了楞,回头看着同样愣住的徐宝三人,“曹大哥给我的钥匙,就是这间房间的啊。” 正说着,房门又打开,那个短发女人换了一身军装出来,上下打了他们一眼,望着她说“你是陈渊的妹妹” “是,你是谁”陈秀呆呆的点头。 “我是谁”短发女人笑了起来,她本身长得柳眉大眼,五官周正,穿上军装,有种英姿飒爽的别样美感,这么一笑,漏出两颗虎牙,竟然十分的美丽可爱。 她看着站在陈秀身边的徐宝,目光闪着若有若无的挑衅,“想知道我是谁,问你哥哥去吧。” 说着,她撞开站在门口的徐宝,大步大步的往楼下走了。 徐宝脑子嗡了一下,明知道事情有蹊跷,军官居住的宿舍,除了前来探望的军人家属,不可能有其他外人或者女人能进入。但那个女人却穿着睡衣住在陈渊的房间里,临走前还穿着军装 徐宝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雷轰炸过一样,尽管不信陈渊会做出背叛她的事情,但心里就像被一只巨大有力的手拽紧了一样,心一阵又一阵的揪着心疼,眼泪像断了珍珠的线一样,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方如凤一下沉了脸色,二话不说,拉着失魂落魄的徐宝就要走,陈秀慌忙的拦住她们母女倆“方大婶儿,徐宝姐姐,你们不要走,我哥是不会乱来。那个女人肯定是误会,你们等我哥回来解释好不好” “有啥好解释的”方如凤冷着脸,“人家都爬在你哥的床上了他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陈秀百口莫辩,想替她哥说两句吧,那个女人穿着那样透亮的睡衣从她哥的房间里出来,她自己都不相信那个女人和她哥没有关系,还怎么安抚哭成泪人的徐宝。 周岳皱了皱眉头道“这里是军官宿舍楼,闲杂人等一般进不来。刚才那个女人穿的军装星杠级别不低于少校级别,还有特殊的徽记标识,应该是军区另一边女子战队的教官,和陈渊认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肯定有误会。” 徐宝难受了一会儿,也镇定下来,红着眼睛对方如凤说“娘,这事儿我得问清楚,不然就这么走了,我心里有刺,我和他算是彻底完了。那我这三年来,和他又算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如凤瞧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多说无益,只能陪着她站在宿舍门外的楼道里等。 期间陈秀说了好几次让他们进屋子里坐会儿的话,皆被徐宝固执的拒绝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楼下传来脚步声。 所有人往走廊只有半人高的墙往下看,看见一个男人身穿军绿色军装,头戴大檐帽,身形笔直,面色冷清,眉目十分威严的和身边一个士兵,一边往他们这里走,一边说着什么。 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看见了站在三楼过道上,久违见面的妹子和心上人,刹那间,冷清好看的五官融化了冰雪一般,狭长的双眸盛满笑意,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的看见徐宝转身,啪的一下关上了他的宿舍门。 陈渊楞了楞,听见陈秀在上面喊“哥,你昨晚做了什么事儿啊还不上来解释” 陈渊蹙眉,跟身旁的士兵交代了几句,等他走后,这才迈着长腿飞速爬上楼,瞧见方如凤脸色很不好的瞪着他,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偏头看了眼陈秀。 她挤眉弄眼一番,他没看懂,就把大檐帽子拿下来,朝方如凤爽朗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喊“方伯母,三年不见,您还好吗” “我再好,哪有你日子过得好”方如凤冷哼一声,忍不住开启嘲讽模式,“咋地,三年没见,上来就给我们母女一个下马威,我家宝儿是乡下姑娘比不上城里的姑娘娇嫩没错儿,她好歹也是我疼了十九年的闺女儿,你要不喜欢她,早跟她分了不就成了现在脚踏两只船是哪样仗着军人的身份,欺负我们乡下人是不是” 陈渊被骂的一头雾水,又偏头看了一眼周岳,他满脸无奈的摇摇头,说“我们刚打开门,你屋里有个女人,一个短头发的女人,穿着睡衣。” 陈渊脸一沉,不用多想就知道那人是谁,忍住心中腾起来的怒火,要把那可恶的女人撕碎的冲动,回身敲了敲宿舍门“徐宝,开门,我回来了。” 徐宝坐在陈渊的写字台旁的椅子上,他的屋子摆设十分简单,一张铁架子床靠在墙边,一张写字台挨着窗户,旁边搁了一个热水瓶,一个搪瓷洗脸盆,外加一些日常洗漱用品,整整齐齐的搁在写字台底下。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张画报都没贴,房间显得空荡荡的。 原本是再简单不过的屋里陈设,可那张铁架子床上,原本该叠得整整齐齐的军绿色被子,此刻被睡得卷成一团,干净的床单也隐约透出一个人醒睡过的样子。 一件颜色粉白的内衣搁在床头,昭示着内衣主人的别有用心,整件屋子有股淡淡的脂粉味道,却没有徐宝想象中的男女之间做完那事儿应有的味道。 她勾了勾红唇,心里为先前自己不够稳重,只看到事情表面就哭的稀里哗啦的事儿觉着丢脸。 听到陈渊在外头敲门,她故作冷声道“你可真行啊陈教练,三年没见,你把人都教到床上去了你把我徐宝当成什么耍猴吗就你这始乱终弃,脚踏两条船,是作风有大大的问题小心我去军队风纪处举报你,让你直接滚蛋” 外头陈渊沉默了一阵,忽得笑了起来,“行了,你别装了。我作风真有问题,轮不到你来举报,我早卷铺盖滚到你的身边了。” 土味情话,听得站在旁边的陈秀牙齿一阵倒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周岳。 周岳当没看见,瞧着方如凤还没回过神来,一副要跟陈渊撕到底的架势,忙把她拉开,在旁边这样那样的解释。没隔几分钟,就把她们两个闪亮的电灯泡带了出去。 他们走后,陈渊叫了好几次开门,里面纹丝不动。他只好拿钥匙打开了房门,看见徐宝坐在写字台上,一双水润的眸子盛满哀怨直勾勾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之间,安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 陈渊看了她许久,终于迈步走近,徐宝把头昂高,像个孤傲的公主,把拿在手中的胸罩啪的一下往他身上砸去,“说,怎么回事儿” 陈渊侧身躲开,大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从薄唇里嘣出几个字,“三年没见,长能耐了,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眼圈一下红了,定定的看着他,“是三年没见了,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你还敢凶我” 陈渊紧绷的脸色一下崩盘,眸色暗沉,面上一片憋闷,“你不是知道我不会和黄莉有什么瓜葛吗我昨天真不在宿舍房间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曹旭光那儿,一把在军队管理处。黄莉有那样的后台,她要从管理处拿我房间的钥匙很容易。” “强词夺理”徐宝大怒,一把推开他的手,“既然知道那个女人对你有意思,你就该处处提防她,为我守身如玉明知道她有可能拿另一把钥匙进你房间,你为什么不把钥匙收回来,或者干脆搬出去住” 陈渊扶额,只觉得头大如斗,“军人是封闭式练习,哪能出去住住在宿舍楼是随时待命,之所以有两把钥匙,是我们出长时间任务时,方便值日的卫生兵帮忙清扫。黄莉是有点讨厌,但以前还是挺懂事的,哪知道她这次发什么疯,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如果不是你了解我,只怕我们俩就得黄了” “我了解你什么你自己说发生了这种事,你要如何挽救我对你的信任”徐宝双手抱胸,气鼓鼓的盯着他。 陈渊沉默了几秒,“我以为我们写了三年的信,对彼此都算了解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骗你。黄莉打着交流战术,给上级传达命令的由头,进了两次我的房间。” 徐宝手指倏然抓紧,要再次发飙的时候,听见他苦笑一声说“我他妈当时觉得恶心极了我就想看看,堂堂司令官的千金大小姐,能作践到什么地步没想到,她来了这一出你如果觉得我跟她真有些什么事儿,那好,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给你一个证明。” “你要做什么”徐宝见他说完这话,周身倏然充满杀气,满脸阴鸷就要往外走。眼皮一跳,拦住他往屋外走的身影,“你都说了,那是司令官的千金,不是一半人。你要把她弄伤弄出事儿了,以后还想不想在军队混了” “你以为我稀罕这莫须有的军衔职位”陈渊皱眉,“如果不是我当年的教练找我,我想给陈秀和你的未来一片光明,那种品行的女人,我早收拾的她爹都不认识。” 徐宝听得心疼之余,又觉得好笑,总算对先前发生的事儿放下芥蒂,“既然人家都挑衅到家门口来了,还故意演了这么一出戏,我不吃点醋,也太对不住人家了。所以,我决定惩罚你” 陈渊挑眉,耐心的听着她说“把那件胸罩给我拆了,里头的棉花给我,我再裁缝一件胸罩穿穿。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胸罩呢。” 陈渊顿时黑了脸,“你心可真大,情敌不要的东西,你都敢拆来用,你用着不会膈应” “可我没穿过胸罩呀。”徐宝一脸无辜,故意挺了挺胸说“那不用她的,你给我买” 陈渊表情一僵,总算明白这小妮子故意逗他玩儿,眸色一下变得深沉,哑着声音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款式” 徐宝不怕死的走到他面前,双手柔若无骨的软趴趴勾住他的脖子,莹润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狡黠的光芒,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什么款式都可以,但,你一个军人,给我买胸罩,不怕被扣上作风有问题的帽子” 两人肌肤贴近,体温灼热,面对面的看着,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同频率升高。 “你是我对象,我给你买胸罩,有什么问题”陈渊嘴角微勾,伸出双手把她圈在怀里,“长能耐了啊,要不要我给你量量尺寸,回头给你买”说着,圈住她的双手往上抬了抬。 徐宝眨眨眼,侧目看他的手抬到胸前,却迟迟没有下手的意思,不由噗嗤一笑,“你倒是量啊” “还是让陈秀陪你一起去买吧。”陈渊轻咳一声,耳朵有些发红,“你们女孩子对这些有研究,我到时候多给弄些你们钱票,你们想买什么样的款式就买什么样的。” 这么清纯又想装老手,结果装逼失败的男人,实在让徐宝哑然失笑。心说那黄莉也是倒霉,费了好一番心机,连自己最后的尊严都拉扯下来,自导自演的演了这么一出戏。结果她和陈渊根本不买账,不知道黄莉知道后,该气成什么样儿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043 事情果然如徐宝所料, 当黄莉得知徐宝不但没跟陈渊吵架闹掰, 反而亲亲密密的回家去了,打算第二天去城里转悠,气的一晚上都没睡着。 于此同时军区训练处, 于卫兵看着在他旁边做仰卧起坐的陈渊, 皱着眉头道“你真打算跟那乡下姑娘过一辈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跟她过, 难道跟你过”陈渊动作不停道。 于卫兵无语,“你既然打定了主意,就把黄莉那边说清楚, 你和她拖泥带水的,对谁都不好。” 陈渊停止动作, 伸手擦了擦滴在眼睛上的汗水, 嗤笑道“我什么时候和她拖泥带水过了她进我两次房间,我连她睡过的床单被褥都烧了,还有什么话可说” 于卫兵郁结, “你这叫什么话你要对人家没意思, 就得保持距离这么不清不楚的吊着人家,算是怎么回事” 他的老婆和黄司令的夫人交好, 天天都在他耳边说黄莉如何如何的好,让他多提醒点陈渊, 和黄莉多处处。有黄司令照拂着, 他和陈渊未来都能节节高升。再者, 他看黄莉着实对陈渊也是一片真心,时常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 一起商讨战术,一起户外娱乐活动等等。 现在陈渊这是啥态度脚踏两只船为人也太不厚道吧 陈渊冷笑起来“我对她有没有意思,她自己心里不清楚非要往我身边凑,我能有什么办法昨天还闹那一出儿,若不是我昨天和曹旭光在一起,只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这种品行不端的女人,白送我都不要” 于卫兵一噎,“她是爱你心切,一时做了糊涂事儿。你若真不喜欢她,直接拒绝她不就好” “我为什么要拒绝”陈渊横他一眼,“黄司令不是能耐拿我妹子威逼利诱,以为我陈渊好欺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卫兵沉默,“黄司令为人处事是了些,但这不是你玩弄女同志的理由。” 陈渊站起身来,彻底冷脸,“于教练,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什么叫玩弄女同志我他妈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是她不要脸皮的贴上来,你要我照收不误要我跟她说清楚也可以,把我军衔下了,让我退伍回乡下去,我绝对让那蠢女人不敢再对我有任何想法” 于卫兵也沉下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他,“你以为老子愿意撮合你们还不是因为国家缺乏你这样的人才,老子想留住你,想让你有个好的前途” “行了,行了,别吵了”眼见陈渊火冒三丈,一副要跟于教练争个高下的神色,一旁的曹旭光赶紧打圆场,“老于,你也是,从黄莉看上陈渊时,他就说得很清楚,说他有对象,对她没有任何想法。军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黄莉装不知道,你让陈渊怎么办” 一个快奔三的女人,以前谁都看不上,拽得跟个二八五似的,军区很多士兵都背地里叫她嫁不去的老霸王花。 自从和陈渊对眼后,黄莉就一根儿的折腾陈渊,军区好多兄弟伙都同情陈渊。要不是碍于她是司令官千金的身份,只怕早联手把那厚脸皮的女人打击的不敢再靠近陈渊半步。 于卫兵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他家媳媳妇儿赵芬正在做饭,看见他回来了,就问他事情进展如何。 于卫兵无奈道;“能怎么样,我早跟你说了,陈渊有对象,你就别瞎配郎,胡乱掺和这事儿。要惹毛了陈渊,他自己去打报告退伍,我上哪找他那样的人才去。” 赵芬一怔,“他还是不愿意和那村姑分手放着千金大小姐不要,非要那一事无成,又没有任何背景的村姑,他傻不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话于卫兵不爱听,“村姑又怎么了,这年头谁高贵过谁陈渊这小子打小吃了不少的苦儿,他知道需要什么,你以为他稀罕黄司令那点背景他若稀罕,早就对那黄莉下手了,何必一再拒绝。” “那是他蠢。”赵芬白他一眼,“你们这群男人就是这个德行,初时动情,以为爱情大过一切。殊不知贫贱夫妻百事哀,等到四五十岁,孩子闹,老婆吵,每天柴米油盐酱醋茶里周旋,日子过不下去了这才后悔。” 于卫兵倒认同她这话,因为他就是典型的例子,不过他不敢把这话儿说出来。 赵芬又说“男人啊,都是吃着锅里望着碗里,你别看他现在对那村姑心心念念,要黄莉肯豁出去,就凭她的家世容貌,铁定把那村姑比下去。两人一对比,日子一久,陈渊不就分出来谁好来着。” 于卫兵看着她取下围裙,要往外走,眼皮一跳,“你想干啥你别煽风点火,到时候害得我两边都不是人” 赵芬拍开他,“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现在是关键的时候,黄莉和陈渊成不成,就看她自己的了。”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城里黄司令的住宅处,见了黄夫人,说了一堆话后就回去了。 晚上黄莉回到家,看见她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板着一张脸,登时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喊了声“妈,您还没睡呐爸回来了吗” “你父女没回来,我能睡”黄夫人冷哼一声,“你们父女俩都一个德行,一天到黑不着家。说你在军队又做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啊”黄莉有些心虚,都说严父慈母,她家是反过来,严母慈父。打小她就怕她妈,做什么都不敢隐瞒她,现在她都快三十岁了,还是怕她妈。被她一问,心里就虚的不行。 黄夫人鼻子里嗤了一声,“别以为你在外头做得丢黄家脸面的事儿我不知道,要不是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爸又护着你,一直任你胡闹。就你这个年纪,我早把你嫁出去,省的丢人现眼那陈家小子打根基起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这么为他作践自己,值得吗” 事情既然已经说开了,黄莉也没什么好隐瞒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神色暗淡道“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我也不是没处过对象,但都没有像见到他那一样,为之神魂跌倒,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我就想跟他在一起,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得到他哪怕得不到他的心,得到他的人,我也愿意” 黄夫人见她说到最后,眼里闪着近乎癫狂的神色,不由皱着眉头道“你爸平时太惯着你,把你惯得无法无天。我不管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事儿,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内,你拿不下那个穷小子,就给我安心的相亲处对象嫁人去。” 黄莉垂着脑袋,遮住眼中的癫狂之色,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低声呢喃,“一个月足够了。就算得不到,我也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另一边,在军区外的民房休息了两天后,方如风急着见方如兰,所以这天一大早,徐宝婉拒陈渊开军送他们进城,自己和方如凤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到方如兰住的地方。 坐公交车的时候,她们拎着大包小包的特产往拥挤的车上挤,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就算她们衣裳穿着光鲜,透过她们的包裹,人们也像是看乡巴佬,带着鄙夷的眼神盯着她倆。 徐宝像没看见他们的目光一样,找着位置就和方如凤坐了下去。 不管在哪个时代,城里人歧视乡下人,都是国人爱攀比,爱计较正常发生的事儿,这种事情跟后世地域黑一样,认真你就输了。 反正虱子长在自己身上,多了也不痒,随他们鄙夷去吧。等他们到了乡下,就如同那些下乡的知青一样,什么活儿都不会干,还不是会被乡下人笑话死。 公交车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后,她们下车倒车,又上了另一辆公交车,晃悠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来到一个修建了一栋栋四五层半旧红砖房区面前。 方如凤和徐宝一人拎着一个花布袋子,站在房区大门前的梧桐树下四处张望,她们来之前借用了军队通讯室的电话,给方如兰打了通电话,说好在大门碰面的,不知怎么地,没看见人。 两人原地等了一会儿,方如凤忽然看见房区大门匆匆跑来一个年约四旬,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的女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初时,方如凤没认出她是谁,因为她对方如兰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她十八九岁,娇娇俏俏的年轻姑娘模样。哪会跟眼前这个鬓角长了不少银丝,虽然脸盘依旧好看,但看起来格外沧桑的中年妇女联系在一起。 直到方如兰瞅见她们俩,六目相对,方如凤姐妹都认出了彼此,眼神从热烈激动,一下变成泪意泉涌,相互朝对方奔去。 “二姐” “四妹” 十九年的分离,一个被岁月染白了双鬓,皮肤黑老的差点认不出来,一个从年轻姑娘变成同样苍老,眼角长满不少细缝,但看起来还相对年轻的好看面孔。 两姐妹相拥而泣,多年的恩怨在此刻的团聚中烟消云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