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找出多少个黑化病娇》 第1章 新婚 深灰色的屋檐滴滴答答的落下了雨珠,屋旁的翠竹在风雨中摇摆,漱漱的吹落栏杆下的春花儿。 小丫头们早起正在扫去长廊上的雨水,穿着单衣,步履轻快。 大红纱帐一层又一层的挡住了外头的天光,也掩住了床里的无尽春色。 林婍良愣愣的看着床帐顶上的大红同心结,这是她那时闺阁中满怀怨心所绣的,新婚之夜拿了出来,那粗陋的绣样,连喜娘都噤了声。 只是这样一件小小的同心结就引起了她那丈夫的不喜。 从前她不放在心上,如今她幸得苟活一次,自然得步步谨慎。 她微微侧头,看到身旁的人闭着眼还未曾醒来,她轻轻拿开他搂在自己腰下的手,坐了起来。 手抬上去,勾上了那同心结。 “做什么?”男人醒了,看到她的动作,从身后环住了她,炙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擦过。 “这个…做的不好,我想重新做一个。”男人火热的身躯覆在她背上,都可以感受到他那坚硬胸膛,她这才惊觉自己上身只着一粉色肚兜,背上清凉的很。 “好。”男人熟稔的亲了亲她的发梢,长手一挥就早她一步扯下了那大红同心结。 床上丝被极软,男人只是往她那里靠近了些微,被褥就落了下去,被褥下的一双玉腿就这么露了出来。 “呀!”婍良忙去拉被子,看着自己光裸的下身,惊得脸都涨红了。谁知还来不及动作,手上又被男人扔过来了同心结,一只手忙接住,另一只手却被男人握住了,动弹不得。 “被子!”婍良用腿去够,反而把被子推的更远了。 实在是!实在是! 不得已,她转头回来看男人,看他面无表情的模样,俊脸上是一贯的冷,她最怕他这样子。若是搁了从前,她是万万不敢搭理的。 奈何此刻,羞耻至极! “你放开我的手,被子落下去了。”婍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婍良这般回转过头低下头说着,又被他看得惶恐不安,心下都生了悔意,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敢再说话。 好在他放开了自己。 婍良将丝被盖住下、身,奈何这人还抱着自己,她也做不了太大的动作,只能用眼睛四处找寻寝衣。 若床上只有她一个,想怎么找怎么找,可有人在旁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哪里找的着。 她也不敢跟他说,你别抱着我了,我不喜欢。要真这么说了,她可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我饿了。”男人贴了贴她的脸,说道。 既是嫁与了他,名义上的丈夫发话说饿了,做做样子也要关怀两句。更何况,说不得他就是凶手之一,她得先好好安抚着,于是道:“那我去叫丫鬟们送些吃食来,先垫垫肚子。” “不用。”男人搂住了怀中人,在她耳边说与她知道,他想吃的不是这个。 女人羞红了脸,小脸低低的伏在怀里,一双玉手柔弱无骨,腰肢儿酸软无力自然是男人想怎么就怎么,被亲得嘴儿发麻就被翻转着到了他跟前,被他拨弄着直直的坐了上去…… 一番云雨罢,已是天光大亮了。 新婚第一天,拜见婆母晚了可不好。 她也不晓得,她那婆母对她为何那般厌恶,曹家三个儿子,后头还有两个弟妹,唯有她最是不讨人喜,每每在妯娌面前被婆母讽刺,也真真叫人难堪。 她不为曹家人的冷待难受,只感慨时移日易荣辱倾覆,她曾是汴京城里最高贵的女子,连公主都比之不及,如今却只能嫁与粗俗人家,受尽慢待。 世道不公,让她受此起伏也便罢了,为何还要拿去她一条性命呢。 起晚了一番匆匆洗漱就快步去婆母余氏的院子留露院。 丫鬟婆子守在院外,一路进去,丫鬟们支起道道门帘,最后一道由余氏的陪嫁丫鬟曾嬷嬷打开。 这可是个能干人。 “大少爷,少夫人,夫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曾嬷嬷不露痕迹的看了眼迎头走来的一对璧人,很快低垂下眼,说道。 “是不是来晚了,母亲可会责怪?”想到等下余氏那斜起丹凤眼来觑她,她就烦的慌,不由小声责怪起这罪魁祸首来。 “无事。”曹俨抚了抚娇妻的手尖尖儿。只看在他的面上,母亲就不会对她有异色。 婍良才不信他呢。 等进了里去,余氏高座在上,作为新媳妇奉上新茶,做婆婆的赏赐些东西,又说了些训导的话,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婍良从软垫上起身站起来,恭敬的站着听婆母教导。 过了会儿又是一家人吃早饭,她也就此又见到了曹家的其他两个儿子,跟他这个做哥哥的眉目冷肃的不一样,两个小的很爱笑,看起来很活泼。 用罢早饭,曹俨就有事离开了。 作为新媳妇,还在婆母院子里肯定还是要留下来侍候的。 说不定婆母也是凶手之一,婍良这样想着决定在这里多待会儿看能不能思索出什么痕迹来。 “婍良,你嫁入曹家来,可还习惯?”余氏看着这高门贵女心中也是忐忑,她不过是一小官之女,母凭子贵,才有今日人人钦羡的一品诰命夫人。 俨儿说要娶林家的女儿她是高兴,可林家门槛太高她也怕儿子会受委屈,好在那林家夫人是好说话的,全然没有下嫁的傲然姿态,对她儿是越看越喜。 而今日这林家贵女来敬茶,也是恭恭敬敬,看得出来她是很尊重她这个做婆婆的。 那她也放下心来。 “习惯的,夫君他待我极好,母亲你也是如此,对儿媳就如同女儿一般,婍良的心就不忐忑了。”曹俨都走了,余氏竟然没有对她摆起厌恶姿态,这可真是奇怪。 说起来,她也不知是何时起余氏突然就开始对她冷眼冷刺的,总归不是进门第一天。 若她是男儿就好了,何曾要嫁入别人家跟个外人似的处处都要讨好小心呢。 “那就好。”余氏端着身子不动,点点头。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她这儿媳在,她也不自在。 “母亲可是嫌我烦了,多陪陪母亲不好么?婍良初入府什么都不懂,还要母亲您多多教我呢。”说着走到余氏身边,接过曾嬷嬷打着的扇子,不轻不慢的给余氏扇了起来。 “怎么麻烦你来扇,让小丫头来就行了。”余氏更不自在了,连忙止住她扇扇子的手。 “我在家里也是这样给我娘扇扇子的,到了曹家,我也把您当我的亲娘一般,母亲您就让我来吧。”甜言蜜语的话她是头一次说,效果如何她是不在乎了,只求先能给自己换的一个转机吧。 “你这孩子。”余氏心想,婍良对她这出身低下的婆母如此体贴,哪个贵女能做到。时人多重身份,像她这般的不得媳妇鄙夷就不错了。难得如婍良这般心好,这说明她真的是个好孩子。 俨儿没看错人。 一时间婆媳两人倒是相处的还不错。 中午还一起吃了饭。 饭后,余氏要午睡,婍良这才回去。 一路跟在身后的丫鬟素玉是跟着她一起长大,最是忠心不过,可却为何最后在她心上插了一刀。 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命又能活到几时? 回到院子里,从林家带来的丫鬟嬷嬷们正在整理她的嫁妆,素玉也去帮忙去了。 到底为何,落得婆母不慈,丈夫厌弃,丫鬟背叛的地步呢。 婍良倚在窗前独坐,就是想不通。 “小姐,你怎么把这个带来了?”素玉看到最底下的小黑木箱子就心道糟糕,避开人打开来,果然如此! 还得费心遮掩。 等其他人去整理库房时她找了个借口出来,见到小姐倚在窗边又是一副哀哀愁愁的模样,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可该如何是好。 第一天做新妇就这副哀怨模样,可不叫人多想! “小姐到屋里来坐吧,小心窗边吹着风头疼。”素玉把匣子搁在矮几上,上前去把窗柩支了下来,见外头没人,这才小声道:“小姐,废太子已经死了,他的东西你就别再留着了。” 婍良打开黑匣子,里头绸布垫着的一块通身剔透的玉佩,这是灵昀哥哥的玉佩,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她以为自己都忘了。 女人仔细的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玉佩依旧光滑细腻,时间没有在上头留下痕迹。 要是早一点,早一点,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他说了,叫她要好好活下去,莫要为他伤心。 可是她还是死了。 再活了她也见不到他了。 “他还是葬在京郊的山上吗?”婍良开口问素玉。 她怕自己记错了。 先帝狠心,自己的儿子都不让他死后葬入皇陵,就让她的灵昀哥哥死后做了鬼也无处安身。 “小姐,您忘记了夫人说的话了。她叫你把一切都忘了,嫁入曹家好好过日子。”素玉一把夺过她怀里的玉佩,放到匣子里锁起来。 “小姐,留着这个只会是祸害,还是远远扔掉吧。” 婍良知道她说的没错。 良久,她闭上了眼。 “把这个埋到他坟前吧。”若是她这次能活下去,她就再去取。 “好。”素玉知道小姐这是让步了,于是不再多言,抱着匣子退下去了。 晚间曹俨回来,说:“皇后明天想见你。” “崔家的那位吗?”崔莆婷,先皇后的娘家侄女儿,曾经爱慕过灵昀哥哥。 她倒是好命,废太子都倒了,她还能做皇后。 她见自己做什么? 可这话不好去问曹俨。 婍良点头答是。 两人一时无话。 曹俨不是话多的人,婍良想着明日要进宫心里多思也不愿说话。 吃过饭,洗漱后就该就寝了,婍良看着他去了书房,想来是不会回来了。 正看了会儿书打算睡了男人却又回来了。 又是一夜旖旎。 第二日险些起不来,身上实在是酸的厉害,走路都不太顺畅,勉强去给婆母请安又服侍着她吃罢早饭,婍良这才坐上马车往宫里去。 谁知晓到了宫中才发现皇后办了个茶话会,叫了许多公卿家的小姐夫人们,虽然再见到他们着实有些尴尬,但避免了与崔家的独处一室,算是因祸得福了。 因皇后没叫宫里其他妃子们,在场的有些家里进了宫的难免不平,心里暗忖道:这皇后果真跋扈,肚量也狭小的很,怎配做的国母! 但避讳皇上对她还有几分宠爱,众夫人们还是宠着,但谁心里不清楚啊,一个废太子的罪家而已,没充入宫中做婢已是万幸,却不知道使得什么手段,竟然爬上了皇帝的龙床。 又看到昔日里太子太傅的女儿林婍良来了,众人心里又是一番计较,面上笑盈盈的多,真心搭话的少。 “婍良到这儿来,你不是最喜欢腊梅花吗?”徐国公家的儿媳妇张婉起身将闺中好友牵过来,免她一人在那儿独坐尴尬。 “你怎么来了?”见到好友,婍良心中十分欢喜,不由带到面上来,一时面若桃花,惑人得很。 “谁叫你在家万事不管,哪里晓得我做了什么。”张婉佯装嗔怒,惹得她连连作揖才放过她,随后才问她道:“你在曹家可好,可有人难为你?” “我过得很好。”婍良回道:“婆母很慈爱,夫君也很贴心,我没什么不满足的。” 宽大衣袖下,张婉紧紧握住她的手,面色不动,以极轻极轻的语气说道:“该忘的人,阿良你还是忘了吧。” 婉姐姐的掌心还是那么的温暖,婍良听见自己说:“我知道的。” “那就好。”张婉放开了手,两人稍稍拉开距离,又恢复了社交场上的玲珑面孔。 “荣华公主生了个儿子,面红齿白的很可爱,我带你去看看吧。”张婉说着两人站了起来朝另一座走去。 荣华公主很欢迎她们的到来,还将儿子给她们抱了会儿。 慢慢的说着话儿,婍良也顺利以新妇的身份融入了进去。 不一会儿,崔家皇后到了。 她面带微笑的给各位夫人们打过招呼,曾经的闺阁小姐如今也已经可以圆滑的在各位老油条中游刃有余了。 崔莆婷懒洋洋的看着这群在她面前不得不跪下行礼的女人们,心里痛快极了。她再不堪,她们不还得捧着自己。 只是,看到下首的某个人,她眼睛就不舒服了。 “这不是太傅家的掌上明珠林姑娘吗?不在守孝吗?怎的来参加宴会了呢?”皇后说罢平身,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惊讶的张开了嘴,说道。 众人唰的视线看向最后面的粉色丽影,对呀大家伙儿想起来,这位好像还没出孝吧,就急哄哄的嫁人了,真是,林太傅一走,林家就开始不像样儿了。 比起直白的蔑视,隐晦的打量和不屑才更伤人。 装的可真像! 婍良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对上婉姐姐担忧的眼神,她安抚的笑了笑。 “回皇后,臣妇家父去世之前就盼我能在十八岁前就能嫁人,好让他走的安心。家父唯此一愿,做女儿的怎能不竭力完成。”婍良双膝重新回到地下,低着头恭敬回道。 “那林姑娘你可真是孝顺。”崔莆婷皮不笑肉笑道。 一旁的宫女却跪下来道:“皇后娘娘,林姑娘她既然已经嫁人,您不可再称她为姑娘。” “哦,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不知林姑娘是嫁与了谁家?” “回皇后,臣妇昨日嫁与曹家。”冰凉的地板硌着她的腿,让她想起了从前,太子被废,父亲闭门不出,她就是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夜,也没换来父亲的态度回转。 父亲不帮忙,灵昀哥哥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就那样匆匆被葬在了京郊的山里,连副棺材都没有。 她很理解父亲的,灵昀哥哥已经遭了皇帝的厌弃,他作为太子太傅更不能有所动作,否则只会让多疑的皇帝更怒,那灵昀哥哥的处境只会更悲惨。 可是,怎么一想起那个晚上,还觉得好绝望好绝望呢。 “哪个曹家?” 皇后的问话拉回她飘远的思绪。 哼!她可真是好笑,给她脸面,她反倒越发得寸进尺了。 婍良冷了冷声音,讽刺道:“皇后可以问问身边的宫女,我想她应该不是聋子。” “你!”崔莆婷气恼,这是在说她是聋子吧!好久不见,她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林姑娘的嘴一如既往,厉害得很!” 荣华公主赶紧出来打圆场,说道:“婍良是嫁与了曹俨曹尚书,我总听皇兄说他旧时爱与曹大人下棋,每每总下不赢他,皇兄心下懊恼却又很佩服曹大人。皇嫂您想必也总听到皇兄这般的感慨吧。” 只一‘下棋’,荣华公主就点出了曹大人与皇帝的关系之深厚,让人不敢小觑。也明明白白的警示皇后莫要逞一时之气,得罪了皇帝重臣的人而不自知。 当然,她是知道她这位皇嫂是今日有酒今朝醉、不顾及后果的人,也不想引起她的不快,于是软着语气替她向林婍良解释道:“皇嫂这些时日人都不太舒服,对宫外的事也是一概不知,给曹家发帖子是皇兄的意思,皇嫂一时误会了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荣华公主又亲自将人扶起来,“你赶紧起来,小心跪久了伤了筋骨,我那里有瓶好药回头给你送到府上去,还望你莫嫌弃。” “自然不会,还要多谢你。”婍良顺着她在席上坐下来,笑容温和和的,看不出来她刚才的冷讽。 荣华公主是极会做人的,又转而贴心贴意的将皇后哄好了,最后崔莆婷也只是轻哼了声,没再找茬。 在座的众人赏着花,又看了一场好戏,心里也是满意的很。 宴罢,众人离去,皇后身边的宫女叫住了曹家少夫人。 “曹夫人,皇后娘娘说还有盘翠玉海棠没拿出来,想邀你一块儿共赏。”宫女客气的又不容拒绝的将人请去了凤仪宫。 “你家皇后不嫌烦么?”婍良冷笑,好好的一天要跟这个女人在一块儿,想想都觉得晦气。 “夫人您说什么?”宫女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伸手指路道:“夫人请往这边走。” 婍良理了理裙摆,说:“最近聋子可真多。” 宫女的笑容僵了僵,有些后悔领这个任务了。 一路无言到了凤仪宫。 崔莆婷看不得她那慢腾腾走路的样子,皱眉道:“林姑娘你今日里都没吃饭么?” “把那花盘摆上来。你们都出去。” 殿门关上,婍良默默的看着那盘翠玉海棠,一朵绿花也是平生罕见了。 “林姑娘怎么不说话?” “你以前不是喜欢叫我婍良姐姐么,怎么现在这么生疏客气啊,蒲婷妹妹。”最后四个字她拖上了音,如预料中的看到了崔莆婷气红了的脸。 “林婍良,我现在是皇后,你应该称我为皇后娘娘,跪下向我行礼!”崔莆婷抬起高高的下巴,漂亮的芙蓉脸上是高贵的冷傲。 “那皇后娘娘也应该称呼我为曹夫人,而不是林姑娘。”婍良看着她,“你为何叫我林小姐,为何当众折辱我,为何又叫我留下我,让我猜一猜……” 崔莆婷飞快的别开眼,脸上的神色更倨傲了。“我就是看不惯你而已。” “是不是崔妹妹还活在过去呢,所以要时常见一见像我这样的未亡人。既然嫁给了皇帝为何还对某个人念念不忘,还牵扯到了我呢。” “林婍良!你真是好笑!什么过去不过去的!你以为他爱你吗!你才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真正活在过去的人是你!我活的很好!比你好得多!”崔莆婷走到她面前,凤眼上扬,“我决定好心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太子哥哥的。” “什么?” “他还活着,你不知道吧,他没有告诉你,他爱的人不是你,你被骗了!” 崔蒲婷在她耳边说完这些话,她痛快极了,哪怕下一刻死去也值了! “你在胡说!”婍良心里震起惊涛骇浪,面上却是不信的神色。 第二个! 第二个告诉她,他还没死! 她该不该信呢? “信不信由你。我告诉你林婍良,你会过的比我惨!你以为你爱的人其实他不爱你,你以为不爱你的人他反而却爱着你,但是你却不知道他是谁!你才是那个永远活在过去的傻子!” 崔莆婷哈哈大笑,笑的眼泪珠儿都落了下来,“你才是这个世上活的最惨的人。” “皇上对你好吗?”婍良问她。 “怎么?”崔莆婷收起了笑,“你想借他来嘲讽我?没用的,我可比你聪明,我就是死了谁也伤不到我,不像你,只会越过越惨。” “说够了吗?”婍良问她。 “还没有,我还有好多话要说,你难道不想知道太子哥哥在哪里吗?你难道不想知道他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谁吗?你……” 婍良打断她,说:“你告诉我这么多是想交代遗言吗?” 华丽宫装的女人一下就像被扼住了咽喉一般,说不出话来。 “都已经是皇后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婍良看着她,一身大红牡丹,乌丝上缀着九尾风簪,通身的尊贵气派。 “你懂什么!”女人嘴上挂着浓浓嘲讽。 “说罢,到底怎么了?” 宫装逶迤拖地,绚烂的像一朵花。崔莆婷闭上了眼,露出了面具下的憔悴,她说:“我被人下了毒。” “皇帝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我快要死了,治不了的我也不想治。”崔蒲婷咳了咳,胭脂掩住了她苍白的面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想见见你,我明明很讨厌你的。” “可能是人之将死,也没那么讨厌了吧。” “凶手是谁?”婍良问她,“你总知晓是谁下了毒吧?” “不告诉你。”崔莆婷往殿深处走去,宽大的宫袍拖地,越发显得穿着的人娇小瘦弱。 “我还没那么不讨厌你。” “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怜悯。” 被宫女面带笑容的请出宫,坐在马车上,婍良还在消化着崔莆婷说的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灵昀哥哥真的还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 那她也要好好活着,等着他来找自己的那一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一篇 素兰看着姑娘凝眉沉思的模样,有心想问,可她不如素玉嘴巴灵巧,也不如素玉那般得姑娘的宠爱,今日里能被姑娘吩咐着一同去宫中赴宴已是莫大的荣幸了。 她想,姑娘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看重她的吧。 那素玉的事,她那样瞒着姑娘,她该不该说呢。 素兰低着头,敛去脸上的情绪,但情不自禁的还是又抬头看了姑娘好几次。 “素兰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她只是不想再看到素玉,就让素兰来伺候着,虽然木讷些,但很听话。 她这样总抬起头偷瞧自己是怎么回事? 若不是个女子,她还真觉着是登徒子了! “没有,奴婢没有不舒服。”素兰将头垂的更低了,飞快的回答,腔调还是那样木木的。 “那你总看着我做什么?”婍良看着她胆小如鼠的反应,笑问道。 “奴婢看到姑娘发髻上的蝴蝶簪子有些歪了,想给姑娘正一正,但又不敢。”素兰很快找出了一个理由,又结结巴巴的红着脸说道。 她还是没有勇气告诉姑娘,素兰想,这就是为什么她永远不如素玉得宠了。 “你这胆子,太小了。”婍良既然打算了以后用她,自然得好好教教她。“素兰,你很细心,做事很认真,有什么事交与你办我是极放心的。但你若是想再进一步,起码可不能再动不动脸红了,知道吗?” “知道的,奴婢会好好像素玉学的。”素兰感激的看着姑娘,她就知道,姑娘心里还是有她的。 “素玉有素玉的好,你有你的好。何必邯郸学步最后把自己弄成了四不像。素兰你只要做自己就行了。” “是,奴婢一定会努力的。”素兰虽然没琢磨明白小姐话的意思,但她也模模糊糊知道小姐现在好像是更看重自己呢。于是试探着上前两步,跪坐在姑娘侧边,鼓起勇气问道:“奴婢来给姑娘正好簪子可好?” “我很会正簪子的。”素兰眼巴巴的补充道。 婍良看她这般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啊。” 素兰其实紧张极了,她练习过很多次梳头簪发,可最后为姑娘梳发的都是素玉。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有过嫉妒的。 可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姑娘正簪。 她伸出手慢慢的靠近姑娘的发髻,生怕弄疼了姑娘,她放轻了动作,极慢极慢的捏住了蝴蝶翅翼,慢慢的摆正位置,又怕姑娘觉得她嘴巴不行,她又找话说道:“这蝴蝶簪可真好看,是珍宝阁的新做的吗?” “是曹俨给的,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想到今早儿他临走之前放在自己掌心里展翅欲飞的蝴蝶簪,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就戴上了。 难得他眼光还不错。 “姑爷对姑娘真好,这簪子可比姑娘您在珍宝阁里订的金梅燕雀簪还要好看,上面的蝴蝶就跟真的似的。”素兰接话道。 这蝴蝶簪子好看,但也不是绝顶的好看,只是姑爷的心意难得。 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子会记得给家里的女人买首饰呢。 姑娘是嫁对人了。 若是废太子不倒,姑娘就算是嫁入了东宫也不过是妻妾臣妾,在苦水里熬罢了。 哪有姑爷这般好,都是正二品的大官了,屋里连个通房都没有。 这般洁身自好的是姑娘的福气。 “哪里好了,不过装模作样罢了。”婍良扯下蝴蝶簪子,放在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可目光却没落在上头。 “也就骗骗你这个小丫头罢了。” 她可记得自己那时五脏六腑痛得快要撕裂恨不得一死了之的时候,他倒是天天来看望她,可连个大夫都不给她叫,就那样冷冷的看着自己,直到她痛得不行昏死过去前还能看到他站在床边上那冷漠的一双眼睛。 里头无一丝温情,像是深不可测的一潭幽水,冷的叫人不敢直视。 她这次若是又要死,他决计又是那个作壁上观的那个,说不得心里还在嘲笑她呢。 哪里好了! “姑娘只是没有去看罢了,只要姑娘用心去看,您会发现姑爷待你是极好的。”素兰想,她虽然愚笨,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姑爷眼里的深情。 只有姑娘一人还停留在过去,眼里心里装的还是那个废太子,看不见旁人罢了。 “你姑娘我才嫁进曹家两天,你就开始胳膊往外拐了,你这样呆笨,看到什么都觉得是真的,以后遇到了负心人可如何是好。”婍良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到时候哭哭啼啼的,我可不给你做主。” “才不是!”素兰想,姑娘一点儿也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就算了,还调侃起自己来了。 鼓了鼓嘴巴,素兰急急道:“姑娘你就喜欢拿我取笑,我说了姑爷待你好嘛你就是不信,姑爷要是知道了会伤心的。” 她若是像姑爷一样爱上一个像姑娘这样不解风情的,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哟!你家姑娘都被丢一边去了,只记得替姑爷伤心去了。”婍良这次掐了掐她的脸,没再笑,看着她道:“素兰,若你真心觉得姑爷好,那我也不能留你了。” “姑娘!”素兰呆住了,好好的姑娘怎么变得这么严肃还说这样的话。 原来姑娘都不喜欢姑爷甚至讨厌他吗? 半点儿都不喜欢姑爷对她好。 夫人以为姑娘在答应曹家的求亲时已经放下了一切,以后会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可原来不是吗? 姑娘根本不曾忘记。 那为何还要答应曹家的婚事呢。 素兰想到夫人的嘱咐,看明日姑娘回门再说与夫人知晓吧。 在此之前,素兰叹了口气,低下头道:“在奴婢心里,谁也比不过姑娘。” 看姑娘不再生气了,素兰小心服侍着,心下还是忧愁。她不像素玉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只望姑娘过得好。 或许夫人当初不该答应曹家的婚事,姑爷对姑娘的过去了如指掌,若是再知晓姑娘对那人还念念不忘……姑爷气愤之下厌了姑娘可如何是好。 车马轱辘声慢了下来,车夫恭敬说道:“夫人,到了。” 马车停在巍峨大气的府邸门前,高大的正门上书着“威恩候府”,乃是皇帝亲笔所写,这座宅子从前是一座公主府,如今被皇帝大手一挥赐予了新封的威恩侯,可见曹家的恩宠。 但世家贵族们认不认皇帝捧起的新贵就不在曹家的考虑之中了,因为曹尚书手中的刀很厉害,谁不服谁来战! 一连削落了好几家的爵位,难为他的婚礼上还有那么多人上门来吃酒。 而今日婍良在众贵妇中的冷待待遇也可见一斑了。 但婍良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曹尚书会走的更远,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满汴京城的夫人小姐们都不会待见自己。 曹俨要做一个权臣,他有野心,也有能力。 所以他妻子的位子,还是换个有能力的当吧。 她留在曹家,也不过是等死的命。 若是能说动母亲和离,这个念头一起,婍良就停不下来了。是啊,她就是想活命,所以对婆母她用心讨好,对丈夫事事顺从,就是遇上崔蒲婷那个混不吝的她也是忍耐再忍耐。 只要离了曹家她就不会死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越想越激动,婍良饭也不想吃了,恨不得现在就回娘家去。 无事可做,她亲自来准备回门礼,“把单子拿来我看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 小丫头赶紧去了 “大人回来了。”虽然新封了威恩侯,可府里人还是习惯称“大人”。 “可用了饭?”男人一进门就问道。 “用了的。”婍良被打断了看回礼单子,起身来到曹俨面前,顺着他的动作替他解开腰带。 “我还未用,陪我吃些。”曹俨捉住她的手不让动,三两下解开了身上的官服,一边对她说道:“我先去洗漱。” “好。”婍良被他捉着手就没再动了,反正也不是真心要给他宽衣解带,做做样子罢了。他倒好,还嫌她慢。 曹俨虽心里有些生气她不等自己回来一起用饭,但看她一听到他回来就起身来接,心下很是慰贴,又看她这乖巧的模样,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唇,“下次记得等我回来一起用饭。” “……是。”嘴唇被重重的亲了一口,婍良才发觉原来他不是嫌弃自己动作慢,而是不高兴自己没等他回来用饭啊。 他原来也没有这样说过啊。 她知晓做妻子的当然是得丈夫一起用饭,可她跟他关系一般,何况她还记着他那一双冷凌凌的眼睛呢。 哪里还非得等着他啊。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婍良只好答应了。 送罢男人去洗漱,婍良不得不又叫来厨房的人,加紧做几道曹俨爱吃的菜,又将刚才没怎么动的饭菜热一热。 刚才没吃,她现下倒是饿了。 看她陪着自己也吃了许多,曹俨心里就高兴多了,但脸上未露分毫,依旧神情冷淡的模样,只凤眸流转间稍稍泄出了些暖光罢了。 婍良吃的半饱,看着他还不走,面上也是冷滋滋的,一张俊脸活生生给他糟蹋成了阎王脸。真是浪费。 “你,可要去书房看书?”快去吧,快去吧!婍良心里大声呐喊。 “今日不用,我想早些歇息。”男人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像是坐在凉亭里赏花一般闲适的很。 婍良还能说什么! “那,我先去洗漱。”看样子他今晚是不走了。 “素玉,你去服侍夫君吧,看看他可要些消食果子。”婍良让人去准备热水,又怕曹俨一个人坐那儿没事做,让他嚼两口果子也是好的。 “是。”素玉心想,姑爷什么时候也爱吃起果子来了,但小姐这样吩咐,少不得她又去厨房一趟。 婍良泡在热热的水里,又倒了喷香喷香的花粉,全身上下都香了起来,又让素兰那双巧手给自己按摩着酸软的腰,真是舒服的不要不要的。 “夫人,大人说他要安歇了,问您好了吗?”素玉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无论是在众人面前,还是在私下里,都不再称‘小姐’,而是喊‘夫人’。 “好了。”婍良让素兰停下来,披好寝衣,对素玉道:“你忙活一天了,今晚不用你守夜,去歇息去吧。” “素兰你这手艺不错,下回还叫你来。” “是,小姐。”素兰不觉得累,伏下身来给小姐理好裙摆的褶皱。 “……谢夫人。”素玉看着素兰又看了看小姐,心里委屈的很,有心想问小姐为何突然冷落自己,可想到外头等候多时的大人,终究嘴唇蠕了蠕,无声的退下了。 婍良走进寝房时,房内只剩下了一盏烛光,而男人正站在烛灯架子前,手上拿着剪子,高大的身影快要将烛火的光全部遮去,在黑暗里,他浑身的气势似乎更冷冽了些。 “等下再灭吧。”那小小的光哪里照的清地面,只模模糊糊一片黑影罢了,婍良小心的迈步走了过去,问他:“你先安寝吧,我来灭烛。” “不用。”曹俨淡淡拒绝,将剪子放下,侧身看她道:“下次洗快些。” “知道……呜”喉间的“了”字还没说出口,嘴就被封住了。 昏昏沉沉间被放到床上,男人压了下来,她觉得重不舒服想躲开,可男人却环住了她的腰身动弹不得…… 最后那猛然一痛……婍良突然记起来,她好像把避子汤给忘了。 但她三年都没怀上孩子,想来就这几天应该也不打紧。 大红床帐被放下,烛火隐隐约约照出里面一对鸳鸯交颈的人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前世(番外) 素玉推开门,浓重的药味喷涌而来,隔着层层珠帘,她看到今日里女人没有卧病在床,而是坐在窗前的矮榻上。 “小姐。”素玉快步走到床上拿起一团薄被给她盖上,随即看到女人愕然的神色,她自嘲一笑,“多年的习惯使然罢了。” 襦裙单薄,细细勾勒出女人娇弱的身体,她的脸瘦的厉害,水润的灵眸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彩,她半靠在矮几上,右手扶着边沿勉力支撑着身体,剧烈的咳嗽让她痛苦的弓起身子,盖在身下的被褥也顺势落了下去。 素玉没有去捡。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抬起了下巴说:“小姐,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你想说什么?”女人抬起头来看她,忍着喉间的痒意问她。 素玉忍不住在她面前走了一圈,像是打量可怜的小狗一般,她眼里充满了怜悯。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了毒吗?哈哈哈!”素玉大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你只会痛苦的死去,活的比谁都惨!” “你到底想说什么?”看着这个曾经的贴身婢女,喉间的痒意快要忍不住了,她不想再狼狈于人前。 “有话快说吧。”女人捂住嘴咳了咳。 素玉冷笑,蹲下身来,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愤恨道:“小姐!你知道你每次开心的喊灵昀哥哥这四个字的时候有多让人恶心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喜欢太子吗?我也喜欢太子,难道你看不到吗?你还说待我如亲姐妹,那你为什么不把太子分一半给我呢!” “你知道吗?太子他还没死,他一直都在找你!我就用他给你的那块玉佩去找他了,我告诉他你会在城东的菩提寺庙里等他,其实没有!等他的只有新皇的围捕!” “是我告的密!小姐!我那么爱他他竟然拒绝了我,他爱的人只有你,这让我怎能不嫉妒!小姐是你你也这么做对吧!我没有想杀他的,我只是想让他娶我的,新皇说了他不会杀太子的,他骗了我。小姐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女人咳得厉害,咳得说不出话来,她恨恨的看着素玉,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最忠心的奴婢嫉妒她,怨毒她,为何连她最爱的人也要拿去。 日日有毒蛇窥伺,她却从未发觉。 可真真是好笑! 若她还未被曹俨厌弃,在曹家还能说得上话,哪里会让她一个奴婢如此折辱! “好了,我说完了。小姐你好好安歇吧。望你还能活过今晚。” “你!”女人捂着心口,痛的五脏六腑都撕扯得厉害,她猛地咳出了一手的血。 素玉走出来了,关上了门。 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黑色大麾上沾了几片桃花花瓣,素玉走了上去,重重的跪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你吩咐我的话都说完了,请给小姐解药吧。”素玉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我会带小姐离开,以后绝不再回京城。”素玉以退为进道。 “这是她的意思?”男人拂去肩上的花瓣,放入鼻前闻了闻,似乎味道不好,他皱了皱眉。 “不是,是奴婢一个人自作主张。”素玉被他凌厉的目光扫到,立马低了下头,身子开始发颤。 “她是什么意思?” “小姐根本不知道废太子还活着,这一年来她也从未提过他,应当是已经忘却了,倒是总在家中不见你,听您五月去了塞外,她着实担心了许久,还要奴婢陪着去灵山寺去祈福。”素玉斟酌着、忐忑地说着男人可能爱听的话。 “她担心我?”男人英眉挺起,对她道:“站起来回话。” “谢大人。”素玉站起来回道:“夫人是从三夫人那里听到了您去塞外的消息,回来了脸色就不大好看,她当时吩咐着我去备些衣物吃食给您送过去,可是后来又怕您不喜,夫人就没敢送。又过了好几天夫人说心上不大舒服想去灵山寺拜佛,她还在后院的香灵树上挂了木牌,上头写着望您平安归来,后来回府了每日都要写上几卷经文为您祈福。” 回来脸色不好看是因为小姐受了三夫人好一顿讽刺,说夫人连自己夫君的行踪都不知道! 准备衣物吃食也是她提的议,小姐这才去准备了。 去灵山寺拜佛,也不过是小姐在府里待的闷了,而那树上的木牌也是她恳求小姐做做表明功夫。 至于那每日里抄的经文,自然也是给那魂不知归处的废太子。 素玉知道男人心里所求,她不过是顺他的意罢了。 要不是小姐被他拿捏在手上,她哪里需要如此巧言令色。 信吧!信吧!素玉向满天神佛祈求道。 冷汗浸湿了她的里衣,她头快要低到地上,终于听到男人宛若天籁般的声音。 “我进去看看她。” “奴婢来开门。”素玉小跑着上前推开了门,恭敬道:“夫人就在里面等您。” 她看了一眼里面,这次小姐你就对他态度软一些吧。 女人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下怒火更甚,斥道:“又来做什么?” 良久没听到动静,女人侧过身子看去,不是素玉,是个男人。 “你来做什么?”说着又咳了好几声,女人拉过薄被盖住底下痛得缩起来的身子,等痛苦稍稍缓解了些,她凤眸瞪去,自嘲道:“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男人没说话。 “可以出去吗?”女人试图从矮榻上起来,但手上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得又坐了回去。 曹俨站在她身后,伸出了手触到她的背,女人脸侧了侧,似乎要转过头来看他,他瞬间收回了手。 “你抄了很多经文?”男人问她。 “是啊,你要看吗?可惜我动不了身,不然我一定亲自拿与你看。”女人死死的忍住喉间的腥红,艰难说道。 “你知道我去了塞外?” “知道。”女人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薄被底下的衣裙,手颤的厉害,手心里一团皱巴巴的的快要散开。 快要忍不住了。 “你为我准备了衣物吃食想送到塞外给我?” “是!”女人死死的捂住嘴。 “你去了灵山寺?” “是。” 问够了么! “可以出去了吗?”肚子里像是有锤子在敲打,一下一下恨不得敲碎她的血肉,混着碎骨从喉间流出来。 忍不住了。 鲜艳的血从她的紧合的指缝里落了下来,流入了衣襟上,滴在了淡色的翠竹被褥上。 她好像真的活不过今晚了。 太疼了,她疼得受不了,这样跟死有什么分别。 曹俨看到翠竹上那一朵朵鲜红绽放的花儿,那血腥气激得他眼睛泛红,他从未有过那么快的速度伸出手将摇摇欲坠的人儿搂住了,让她靠在他怀里。 女人已经半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微微发颤。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男人低喃,复而高喊道:“快叫刘明来。” 是他配制的毒药,他来了就没事了。 婍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她一点儿都不疼了,她用力的睁开沉重的双眼,看到搂着她的男人,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喉间涩的厉害,她咳了咳想声音大些,看着他恳求道:“你可能帮我个忙?” “什么?”曹俨看她睁开了眼,心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他轻柔的给她擦去嘴角的血迹,温柔问道。 “床底下有个红木匣子,里头装着一块玉佩,你能拿出来,死后放入我的棺木里吗?”婍良伸出手去拉他的手,好像握上了他的手,摸到了他手背的温度,这样就能放心了一样。 搂着她的男人身子一僵,俊脸有过片刻的狰狞,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问:“什么玉佩?” 婍良抓着他的手,想比划给他看,可手被他反手握住,她只好一边咳嗽一边道:“就是…咳咳…灵昀哥哥给我的那块玉佩…咳咳…上面刻了…刻了他的字。求你帮我这个忙好吗?” “灵昀哥哥是谁?”曹俨从未觉得这么冷过,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一般,心脏如被五马分尸,滚烫的胸膛像是被放进了冰窖。 他果然不该奢求! “咳咳…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让你沾手废太子的东西,但我保证不会连累你的。求你帮帮我吧。” “呵!”曹俨收回了手,收回了自己的怀抱,收回了自己的可笑。 “你……”看着他突然放开了自己,婍良很慌,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他,最后抓住他的衣角,“求你了。” 曹俨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掰开她的手,眉目冷漠,“放开。” 婍良被他的大手劲儿弄得疼极了,但她不敢放,可是触及男人无情的目光,她放开了手。 她怎么就觉得他好心会帮自己呢。 他是个狠心的人,她就是死在了他面前,他估计眉头都不动一下。 “是我逾越了。”婍良没再看他,匍匐着用手支着矮榻艰难而又缓慢的从上面下来。 她自己去拿。 曹俨冷冷的看着,心中已是怒到了极点。 “大人,刘先生到了。”侍从紧赶慢赶把人给拉来了,到了门口他刹住脚步,恭敬的对里头回禀道。 “滚出去!叫他滚回去!这里不需要他!” 侍从被大人的三道连吼给吓得一跳,身后的刘明也是一脸的懵然。 “刘先生,那还进不进去?”侍从小声询问刘明道。 刘明一脸高深的摇摇头,揣着医箱子就走,“不用咯。” “那我送先生您。”侍从谄笑,忙抢过他手里的箱子提着走。 “等等,刘先生您进去看看我家夫人,她刚才都吐血了,求您救救她吧。”一直在院子里守着的素玉挡在了他们二人面前,跪下道。 她看到大人吩咐去叫刘明就知道夫人的病有救了。 谁知道好不容易等到刘先生来了大人却又怒斥他叫他滚! 万般无奈,她只得出来。 “这……?”刘明迟疑,他是大夫,自然是医者本心。可这屋里的夫人情况复杂,他哪敢轻易插手。 “大人说了让我们滚,先生我们还是走吧。”侍从提醒道。 “是是是,我们该走了。” “刘先生求您了!大人不过是一时气话,夫人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您就进去吧!”素玉看他要走,忙跪着到他跟前,哭着说道。 “好一个忠心的丫头,把她拖下去。”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耐心的看完这场苦情戏,最后下了判决。 侍从孔武有力的一手就把素玉给拉了起来往外拖,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捞出一个布团精准狠的塞入她的口中,噎住了她的哀哀泣泣, “唔唔唔……”素玉不甘的被拖了出去,嘴里发出愤恨的呜呜声。 刘明倒是回转过头去看曹俨,笑问:“她快要死了?” “滚!”曹俨没闲心跟他废话。 “你真真是世上第一狠心人!”连自己的枕边人也下得了毒。 刘明心下感慨,踏着慢悠悠的步子离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回门 寅时末天将将亮时房里又叫了一次水。 婍良被他抱入浴桶中,身上乏得厉害,只能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才勉强不沉到水底下,像是挂在他身上的小猫儿般,她很不自在,忍不住向他讨饶道:“…我不行了,歇一歇吧。” 可刚刚开荤的男人哪是这么容易满足的,男人嘴里说着哄人的话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可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停过。 “乖,马上就好。”男人在她耳边哄道。小猫儿难受的动了动,滚烫的呼吸又落到了她冰凉的后背上,她麻的厉害,也酥的厉害,身上陌生的反应让她觉得羞耻极了。 “还要回门呢,曹俨你停下来好不好?”女人求饶都带着哭腔了,她实在是怕了他了,她又不是什么无知小儿,可也晓得再勇猛的到半夜也该歇了,谁知这竟生生做到了天亮,她都觉得自己快要坏了。 从未有这么累过,比白日里爬高山还要劳累,浑身酸软的厉害,那处更是滋味难言。 更坏的是他根本不听你的。 婍良求也求了,她也有自己的小性子,他这般强硬实在叫她心里不舒服得很。可又想到过去吃的苦头,她也只能劝自己再忍忍。 最后还是气不过,连他的名字都喊出来了。 “叫我行深。”曹俨抱紧了怀里的乖乖儿,终于尝出了些书中说的那销魂滋味。只是还不够。 “什么?” “行深是我的字。”曹俨说完亲了亲她的嘴角,希冀着她能记起什么,可又残酷的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那样温柔的注视可真叫人吃惊,婍良被他亲的愣了愣,圆溜溜的眼里闪过迷惘。好在男人很快移开了目光,婍良只能看到他刀刻般的下巴,她情不自禁的抚上手摸了摸,他真的好奇怪啊。 男人又看了过来,看到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问她:“摸我下巴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她无所适从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行深,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在哪里听过呢?婍良用力想了想也没想出来。 而男人已经亲了上来,一双星眸亮的吓人,他连绵不绝的吻把她弄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里都快成一堆糨糊了,根本思考不了。 但是看到他眉目舒展,俊脸上露出些微的笑意,她像是被他感染了一般,也露出了笑容。 只要他不冷着脸,她的心情也会好很多呢。 到了卯时正,天已经大亮,真的得起来了。 丫鬟们早已等候在门外,洗脸的热水也是冷了又换,听到里面起床的动静才推开门鱼贯而入。 陪嫁丫鬟们知道今儿是小姐和姑爷的回门日子,早早就给小姐选了好几身亮眼的,保管穿上后气色动人。 婍良在四套红色的衣裙里挑了挑,选了嫣红色的牡丹花间纱裙,艳丽三分,春色两分,玉颜一分。 再配上飞云髻,插上流蝶簪,婍良看着镜子里的女人,谁能想到她很快就会没命呢。 到婆母院里用罢早饭,男人今日请了假陪她一同回门。 马车蹄蹄行向她三年未回的家。 也不知世事沧桑几许。 “夫君可知宫中皇后身子可好,我昨日里见她消瘦了许多。”兴许是夜里的亲密太过,到了白日里她也能面色自如的同他说起话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和离 “你跟她很熟?” 这一句问的!干脆又利落得堵上了她的嘴。 婍良算是放弃了,想从他嘴里挖到东西,估计比上天还难。 崔莆婷的死期就在这几日,也不知是谁害了她。 她知道灵昀哥哥没死,可是这个原由害了她。 她那样的人想来也不怕死吧。 婍良心里叹了口气,想到等下要做的事,心里不免沉重。 到了林府,母亲依旧还是那副冷淡模样,对她,对曹俨都是淡淡的。 幼弟麒卓倒是小小年纪就懂事礼貌的很,跟她和曹俨作过揖就乖巧的坐在大大的椅子上,母亲又不怎么管他,就他那个生母刘二娘带着,免不了有些怯懦。 婍良看母亲与曹俨慢慢的说着话,她就把麒卓抱了过来,小家伙倒是很喜欢她,几句话下来就无话不谈了。 “姐姐,”他小声的问道:“姐夫是什么啊?也是姐姐吗?” 正好他们那边说完了话,听到这句话两人都看了过来。 “姐夫是姐姐的夫君。”婍良说完抬起了眼看了过去,正好对上曹俨的眼。 “夫君又是什么?”小家伙还是不明白。 曹俨走了过来,一把把他高高举起来放到中间的茶几上,对他说道:“夫君就是和你姐姐永远都在一起,死也不会分开的人。” 眼睛却看着他姐姐。 小家伙听懂了,点点头。 婍良被他看得不自在,撇开头去看麒卓,问他道:“要下来吗?姐姐抱你。” 曹俨又将人高高举起,反复几次,小家伙已经高兴的笑哈哈的,看起来玩的开心极了。 “母亲,我有话要跟你说。”婍良走到余氏身旁道。 “随我来吧。”余氏语气还是淡淡的。 曹俨看着她们二人离开,心里闪过计量,面上却是神色如常。 “家里还有纸钱吗?我给父亲烧点纸吧。”出了耳房,婍良说道。 “拿点纸去宗祠。”余氏吩咐道。 一路无话,到了宗祠,在父亲的灵位前点了三炷香,等铜盘里的纸钱烧干净,婍良才说:“母亲当日在父亲的灵堂前逼着我答应了曹家的婚事。那一日婍良永不敢忘。” “你还记恨着我?” “怎么会,你依旧是我的母亲,这里终究是我的家。”婍良看着铜盘里的纸灰,“只是不想再任由母亲你摆布了而已。” “你想做什么?” 婍良站了起来,纱裙裙摆沾了点灰,“和离。” “六皇子已经登基,大势已去,你难道还想着做你的太子妃?”余氏问她。 “若我贪恋太子妃位,那崔家的能当皇后?”婍良冷笑,“我不懂母亲你为什么永远要以最大的恶意想我。” “废太子已经死了!”余氏掷地有声,“你要记他到何时!” “那母亲你呢,你又忘记过你心里的人吗?你都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还要来逼我!” “我这一生过的…不提也罢,可你是我的女儿,我不想你重蹈覆辙。曹俨是六皇子的心腹,背上有从龙之功,你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婍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没听到这么好笑的话,真好笑! “那你知道你的女儿嫁给他以后很快就病死了吗?至死都不知道是谁害的?就凭他前途广大我就要嫁给他吗?这样跟你嫁给父亲又有何不同呢。” “别说疯话。皇天寺的高僧给你算过命,你是大富大贵的长寿命,是谁跟你说了这短命的话?” “还长寿?”婍良真是想笑,“随你怎么说吧,你不信我就算了。” “但我说的和离是真的,”婍良走到了门口,回头道:“母亲你知道一个叫陈福的人吗?他是京郊庄上的小管事。” “母亲你还是见一见他吧,他应该有话要跟你说。” 说完,婍良提步迈过门槛离开,错眼看到了旁边竹林里站着的人。 “你在听墙角?”婍良走过去。 “你要和离?” “这桩婚事是我母亲当初一意孤行硬逼着我答应的。我并没同意嫁给你。避免以后我们相看生厌,还不如及时止损,和离吧。你要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休了我也行。” “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对你来说也不公平。你还是娶一个喜欢你的吧。”婍良斟酌又斟酌,组织着语句,尽量把话说清楚来,也不去惹了他的火气。 “林婍良。” 他从来没喊过她的全名,婍良两个字都很少喊,现在喊她的全名,有种当场被夫子叫起来训斥的错觉。 婍良忍不住想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就被男人转身一拉推到竹子上,竹子只她的手腕粗,她被他这样挤着靠在这样细的竹子上,真怕竹子突然断了。 “我养过一只猫,她很乖也很听话,有一天它跑掉了,你知道它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我不知道。”她怕了! 他长得可真高,那么大一块儿就把她给完全压住了。 他看起来好可怕,像要吃人一样,黑幽幽的眼睛差点冒出了鬼火。 她可不想跟他一起下地狱。 “我后来找到她了,可她已经有了新的主人,不再是我的东西,我把她给杀了。” “你已经嫁给了我,还想和离,”男人嗤地一笑,“是觉得我曹俨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不是…不是的。”她哪句话里有这个意思。 这不是重重的戳到了他大男子的自尊心吗! “那你为什么要和离?” 呜呜呜!她前面说的话他没听到吗! “我说了…我没答应你曹家的求亲。” “你已经嫁给了我。” “可…可我是被迫的。” “呵!”男人在她耳边冷笑。他真不知道她原来心里都是这样想的,被迫的,根本不愿意。 越想越怒,新婚第三天就想着和离,以后是不是还要反了天了! 越怒他反而越平静。他不止得打消她要和离的念头,还要好好治一治她的性子,都是他的人了,好好听话才行! 他还没跟她计较她心里的奸夫呢! “如果…如果我执意要和离,你会…会杀了我吗?”婍良脖子凉飕飕的,她总觉得下一秒脖子就要给他掰断了。 她还没有找到杀害自己的凶手呢,可不能就这样憋屈的死了。 “你猜?”曹俨摸摸她纤细的脖颈,“还想要和离吗?” “…不了…不了。”请原谅她就是一时冲动。 她怎么不回到嫁人之前,那样起码可以退婚啊,退婚不成可以逃婚嘛。 既然和离不成,那她只能回到曹家想尽办法早日找到那个凶手了。 她还不知道男人已经准备了千百种手段在前面等着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未来的二弟妹 回门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又过了些日子,余氏请她回家一趟。 可婆母身边却派了曾嬷嬷来请她。 “宋国公家的太夫人前些日子病了,夫人去看过她一回,这几日好了就上门来拜谢来了。”曾嬷嬷解释道。 婍良却觉奇怪,问道:“可是月初被削了爵位的廉恭侯,听说他家独子已经被关入刑部,皇上都亲自下了令秋后斩首,太夫人她这是想上门来求情?” “正是。”曾嬷嬷道:“是个作恶多端的人家,还舔着脸来曹家求情,若不是看在太夫人德高望重的份上,早把她们轰出去了。” “夫人说少夫人您同为世家出身,跟宋家太夫人或许能聊得上几句。”这话里可没有把那太夫人当长辈的意思。 婍良笑笑却没说话,她是见过那位太夫人的,人老成精,又能说会道,怕是余氏招架不住所以才想请她这外援吧。 “我不过是个年轻人,说不得上什么话,只小心侍候着罢了。”婍良到了留露院里,一行人谈的极热闹,已经移步到花房里去,矮几上摆着花瓶,里头插着花儿,有一年轻姑娘正跪坐在几上,嫩葱葱的玉手儿正在插花呢。 余氏与宋太夫人正坐在最中央的圆木宽椅上,身旁小丫头打着扇子,余氏满脸笑容着,看得出来她被吹捧的很舒心。 看到儿媳来了,她招招手向宋太夫人介绍道:“张姐姐,这就是我家俨儿新娶的媳妇,乖巧又懂事,前几日我去赵夫人府上她们搂着我儿媳都舍不得放手呢。” “婍良,这是宋家太夫人,刚我已经跟她认作了姐妹,你跟着我叫她一声张姨母也是使得的。” “张姨母好。”婍良屈身行礼。 这不知所谓的称呼,还真真是余氏最喜欢的,好似认作了姐妹就真的是姐妹了。 宋太夫人慈眉善目的很快就叫她起来,还连呼使不得,又拿出丰厚的见面礼非让婍良受着。 婍良也在她们二人后边坐下,而矮几前插花的那位姑娘好似被忽略了一般,正如美人图上的仕女一般心无旁骛的摆弄着粉嫩嫩的花儿。 这位未来的二弟妹可真沉得住气。 “前些日子倒春寒,我身子就不爽利了,还好有我这嫡孙女儿清清日日在床前侍奉,否则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到今天呢。”宋太夫人不露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清清身上,“她也是个要强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人也长得温柔贤淑,若是没了家里这等祸事,她就是进宫当妃子也是使得的。” 宋太夫人说着摸了摸眼泪,对余氏道:“妹妹可嫌弃我牢骚了,我人老了,也管不了家里的事儿了,只看着我这嫡亲孙女儿实在是焦愁,我们女人向来都是步步艰难,清清她摊上这么个宋家,也是她命苦了,唉!” 余氏哪里嫌弃,赶忙宽慰道:“张姐姐可别这么说,打我见清清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这孩子孝顺又伶俐,你看她花插得多好看,是个好女孩儿,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年轻姑娘这才抬起头来,矜持又有礼道:“清清当不得夫人如此夸赞,祖母也不必为我烦忧,清清愿永远侍奉在祖母左右。” “这怎么行,你是个姑娘家终究是要嫁人的,且我也这么大年纪了又能护得住你几时,好清儿你可别说这样的胡话。” 余氏也劝,看她们祖孙二人依偎相泣,自己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想当年我祖母也是这般舍不得我,看着我出嫁还病了一场。”余氏追忆过往,眼泪又增了许多,对她们祖孙也真心道:“这世上的事也说不准,我祖母当年怕我嫁入曹家千苦碗苦,可我今日也算得上是苦尽甘来。张姐姐你尽可以给清清挑个年轻上进的后生,不拘家世,人才是最重要的。” 婍良心下忍笑,这句话可戳到她们祖孙二人的肺管上了,人家功勋世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一穷二白的年轻后生,人家真真看重的可是你的二儿子,你曹家的权势。 余氏这番说的确实是好话,但入了宋太夫人的耳里就不那么好听了。她都怀疑是不是故意刺她的。 好在她涵养极佳,面上道:“我哪里想得到许多,我这人老了头昏眼花的哪里还想得到好后生,只能清清她娘来相看吧。可是她母亲也是个不中用的,若是有余妹妹你帮衬着点,怕是清清也就能有个好归宿了。” “自然是能帮得上就帮。”余氏笑着答应。 祖孙俩绝口不提求情的话,略坐了坐就走了。 倒是惹得余氏好一阵怅惘,中年妇女喜好做媒,人刚走她就计量起哪家的年轻才俊了。 “宋太夫人是个明白人,知道夫君掌管刑部,她来了竟也一句都不提牢里的儿子,这等世家风范就是徐老夫人也拍马不及的。” 余氏一直都很想倾慕徐老夫人,闻言就道:“徐老夫人那是真高风亮节大公无私的人,巾帼英雄也称得。你张姨母不过是看在我的面上不忍心为难我罢了,她这几日可上了不少人家的门,马都累坏了好几匹。” “那看来张姨母是将母亲你当亲妹妹一般看待了。”婍良顺着又夸了几句,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突然闪过迟疑和犹豫 “怎么了?你有话要说?”余氏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问道。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清清姑娘,看她背影面熟得很,可我在娘家时也不曾与宋家有过交往,所以一时觉得奇怪得很。” “你见过?” “兴许是看错了吧。前几日安王妃说郊庄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邀了一众人去赏花。她一个闺阁小姐并不在邀请之列,怕是看错了吧。” 余氏倒是个捕风捉影之人,街头巷外的八卦没一个不爱听的。 “你肯定没看错。”余氏肯定道。“张姐姐还说她天天服侍,恐怕就是掩饰,她其实就是恨嫁,所以见个宴会就想去。” 婍良垂了垂眸,说:“肯定是看错了,要是假的岂不是坏了她的名声。” “就我们俩说说,能坏了什么事。”余氏毫不放在心上,“你快说说她一个未婚姑娘是怎么混进去的,是安王妃给她下了帖子?” 婍良摇摇头,“我去的不算早,到了那里三三两两已经说起了话,我就看到一绿衣姑娘坐在桃花树下在插花,她花插得极好看,连安王妃都夸了几句。不过在场的人都不认识她,所以若不是今日见到了我也不知晓她的身份。” “安王妃夸她?”余氏猜测,“她跟安王妃有什么亲戚关系?” “不曾有,安王妃是江阴周家,之前从未跟汴京世家的人有过姻亲。” “这就怪了。”余氏道:“安王妃叫她去做什么,席上可有男子?莫不是搭上了安王妃让她给介绍个好男儿。” “都是已婚夫人的聚会,规避了未婚的男子们,倒是最后宴席快要散了时安王来了,不过那时候大家也走得差不多了,倒没什么影响。” “难道她想进安王府?”余氏说出大胆的猜测。 婍良一步步推引着,终于推算到了这一步。 “都不一定是她,那日我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只是背影有些熟悉罢了,万一不是清清姑娘岂不是闹了笑话。” “那下次来你再好好看看。”余氏兴奋起来,“要真是这样,张姐姐可不用愁了,就如今的宋家,她能做个侧妃就算是烧高香了。” “都说了不一定是她了。”婍良急急道。 “好好好,不是她不是她。”余氏嘴里道,面上却是十分的确信了。 达到目的,婍良没有久留,就让她这位好婆母慢慢联想吧。 她这未来二弟妹这次是不是能顺利进门呢。 哄骗了二弟的心,转而又上了安王的床。 是把世人都当傻子吗! 而此时的皇宫。 御书房里,年轻的皇帝手里翻开一张奏折,里头的内容让他轻笑出声。 “朕这个好二哥最近总喜欢往陇右跑,防护官都不堪其扰了。也不知道他这一天天的心里想的什么!” “陛下为什么不直接除掉他呢?”内宦附和着道。 “一下就干掉了多无聊,让他多蹦跶几天。” 内宦低下头,心中暗道:这是把安王当作猫爪子下四处溃逃的老鼠了。 “对了,曹俨呢?怎么今日上朝没看到他?”皇帝忽然发问。 “曹大人写了请假折子,陛下可要看?” “朕是问你他做什么去了!”皇帝怒道。 内宦趴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颤声道:“曹大人没有说,陛下可要招刑部的人来问问?” “蠢东西!滚!连个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 内宦想哭,请假折子上曹大人肯定有写,陛下不看却怪他这个做奴才的,他一个内宦哪里敢看又哪里知道呢。 拖着把老骨头退了出来,又叫小徒弟在门口守着,他才快步回房里休息去。 陛下一日比一日猜不透,好起来什么话都能说,什么赏赐都给,可坏起来你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事! 想到贵妃暗里递的纸条儿,他重重叹了口气,凤仪宫那位还是快点咽气吧,他可不想手上又沾了一道血。 看陛下是怎么想吧,贵妃还是太心急了。 想到反复无常的陛下,老内宦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叫了个机灵的去刑部探探曹大人的消息。 京郊河南府下的洛宁县里,刑部郎中宋见文已经跟着自家顶头上司曹尚书已经三天了,无奈被抓了壮丁的他一想到要跟‘煞神’共事,他就怕的厉害,中途还在这洛宁县里有名的寺庙里求了一道护身符戴身上。 这洛宁县平平无奇,风景也一般,但奈何出了个三朝元老陆太师,虽然现在的陆家已经趋渐没落,但陆太师的影响力还在。 这不,陆太师在家中被人害死就惊动了皇帝,大理寺来了好几趟,凶手也找到了,他们刑部就是来抓人的。 谁知道洛宁县里有几个原本打算告京状的,看到刑部的人,也不管合不合适,就一股脑儿把他们给缠住了。 宋见文烦的不行,这事儿应该交由大理寺管的嘛! 但顶头上司不走,他也不敢走。 宋见文就坐在县衙里,远远听到那个女人的哭声,他就忍不住寒颤了一下。 县令讨好一笑,对京城里来的两位道:“今天还要审吗?” 别!别审! 看到曹尚书点头,宋见文只想哭。 县令点点头就叫捕快把那三个人叫了上来。 那女人很会哭,一上来就跪着哭喊道:“民妇冤枉啊!我与祁郎从无苟且,他也远走他乡,直到我夫君无辜惨死我与他都不曾见过面,何来的杀人呢!。” “哼!你还叫祁郎,一看就是有奸情!县令大人在上,两位大人在上,这对奸夫□□杀我兄长,伤我寡母,还望三位大人做主啊!”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也跪了下来,满脸愤恨道。 “曲归弟弟,我与你兄长素日交好,就是晨娘嫁与了他,我也从无半分怨恨。晨娘嫁入你曲家也是万分的尽心,对你母亲,对你,对你兄长无一处不好,你这样说她心里可有半分愧疚?”一书生模样的青年男人跪道。 曲归瞪红了眼,吼道:“你别装了!你对我嫂子就是念念不忘,否则每年清明回来做什么!只有你知道我兄长吃羊肉过敏,可你还是约他出去吃酒,还哄着他吃了那么多羊肉!” “归弟,祁郎他只是与夫君许久未见才出门相约的,那酒楼里并没有点羊肉!” “谁知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买通了酒楼里的小二!”曲归指着她道:“三月三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出门了,半夜里才回来!” “我没有。”晨娘否认。 “我都看见了,你以为我像兄长那样当没看见么!你就是半夜私会他!你背着我兄长……” 祁观打断他,“晨娘当初是被你兄长强娶进门的,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你母亲没有告诉你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跟她私通!败坏人伦!是你们害死我兄长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跟祁郎不是杀害你兄长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三人吵了一会儿,于案件的发展毫无益处,于是很快被带下去了。 宋见文知道,凶手真的不是这对‘奸夫□□’,但若是真的凶手一直没有找到,那他们也只能屈死了。 等吃饭时,宋见文忍耐不住问‘煞神’道:“大人,您看的出来谁是凶手吗?” “曲归。” “那个弟弟?怎么可能!”宋见文吃惊的张大了嘴,“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兄长?” “他爱上了自己的嫂子。” “噗!”一旁的县令吐出了口里的汤,喷的官袍上到处都是,“实在是…实在是有辱斯文…道德崩坏…他可是秀才公啊!” “假装把两人下狱,他会露出马脚的。”曹俨皱起眉将不小心被汤喷到的盘子推开,淡淡道。 县令呐呐称是。 到了晚间下榻的驿馆里,男人看着公文,问道:“她今日做了什么?” 门里闪进来一个暗影,“夫人上午与老夫人一起见了上门的廉恭侯家的宋太夫人,下午夫人出了门,见了一名男子。” “谁?” “陆太师的外孙女婿,工部侍郎陈峥。” “他没来陆家吊唁?” “他夫人留下来了,他来了一日就走了。” “明天一早到曹府,用马车将她接过来。”曹俨吩咐道。 “接夫人过来吗?要不要继续打听一下夫人跟他说了什么?” “不用,我要听她亲自说。”男人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脸上闪过阴霾。 “那大人您还要在这里待几天,我怕京城那边已经在催了。” “无妨,我有安排。”男人又问:“安王哪里有什么动静?” “江陵府和越州都看到了他的人。” “继续盯着,必要的时候让当地的官员也知道。” “是。” 暗影又闪了出去。 而在京城的曹府,婍良打开了从陈峥手里拿的这幅山水画。 初初来看,并无异常。 但这幅画却害死了许多人。 想到今日陈峥暗示性的某些话,她想什么时候能去江南一趟,最好早点去,赶在安王的动作之前。 无论他是否还活着,她这次都会手刃了安王。 可都是安王出的好主意,让先帝半分情面都不留。先帝该死,他这个推波助澜的也该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纸团 清晨下起了小雨,官道上湿漉漉的,马车赶路的速度放慢了下来,等到了洛宁县雨停了。 “夫人,到了。” 年轻貌美的贵夫人在丫鬟婆子的小心搀扶下了马车,虽然只是暂住几日也带了好几辆马车的行李,小厮们忙活着搬东西,驿馆里的灵活官儿已经迎了过来,但哪里需要他引路,护驾的护院们都是奉着大人的命令,要好好将夫人护送到呢。 只可惜大人一早有事出去了,没能立刻见到夫人。 丫鬟们利索的将住的院子收拾了一通,果然男人住的就是糙,除了桌上的热茶灶里的的火,房里竟然连个香薰热炉都没有。 “还好夫人你来了,这院子里也太简陋了,跟人家乡下似的,野草都没拔掉一根。”素兰带着几个小丫头把房屋内外好好擦拭了遍,又问道:“夫人你看带过来的那些可要摆上来?” “就住几天,算了吧。”婍良寻了张桌子把笔墨摆了起来,“你们弄好了就出去歇歇,忙一上午也累了。” “还是摆上几个好看的挂件,人看着也亮堂。”素兰提议道。 “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食材,中午炖个野鸡菌菇汤可好,野鸡是猎户上山现打的,那菇子也是新摘的,鲜得很呢。” “夫君说不得回来,你再添一道他喜欢的麻辣肚丝吧。” “是。”素兰高兴地下去了。 昨夜里花了半宿的功夫终于将那幅画给记了下来,现下无事她试着临摹了一遍,看着宣纸上曲折的线条,婍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幅画是怎么到了父亲的手中呢? 父亲他知道画上的秘密吗?他是不是也这样猜测试探过。 能让父亲对枕边人都不告诉,却告诉了一个奴仆,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陈峥也知道这幅画的存在呢,是陈福告诉了母亲什么,所以母亲把画给了陈峥吗? 就是没有她的插手,陈峥还是会被卷入那场震惊天下的谋逆案吗? 她该怎么做? 婍良捂住了脸,久久没有思绪,宣纸被她揉成团扔在了地上。 她不过是重来一次,竟然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父亲为何要瞒着她呢。 春寒料峭,房里的炉子烧的正旺,炭火呲呲的蹦出火星子。婍良将纸团捡了起来,起身往火炉走去。 还是烧了吧。 火炉低矮,美人屈下身来,秀眉微微蹙着,侧脸白皙如雪,罗裙袭地如一朵橘红的花儿在枝头绽放,从淡粉袖衫里伸出一柔夷,细嫩的手掌心上捧着一个纸团儿,那指尖往下倾去,纸团儿就落入了火炉中,连带着纸中显眼的墨迹一同烧的干干净净。 “你在做什么?”男人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手有没有被烫到?” 美人朝他摇摇头,从他大掌里抽出手来,细声道:“没事,没被烫到。” “好端端的烧纸干吗?”男人瞥了眼火炉里残存的些纸片,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婍良不答,只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有事出门了吗?” 曹俨拉着人往床上走去,目光掠过方桌上的纸笔,他微微一笑,回道:“听栩平说你来了我怎么舍得让你久等,快马就回来了。” 栩平正是一大早赶到曹府告诉她,曹俨说要她来洛宁的人。 一路护送倒也尽心,只是无论素兰与他如何交谈试探,他是半个字都不透,做人谨慎的很。 不过曹俨身边的人都这样,个个能干又谨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培练的。 婍良被他拉到床边上坐下,心中想着,他今儿嘴上肯定抹了不少蜜。 也不知道他这一日日的是做什么,明明是个严肃正经人,却总是在她面前说些让人着恼的话。 “我也没等很久。”婍良干巴巴道。她真说不出‘我也舍不得你什么什么’的肉麻话。 曹俨却不在意她这冷淡的语气,拉过她的小手把玩,好像还不过瘾,又将她整个人都拉了过来,他的身躯高大,把她整个人环在怀里都还是绰绰有余的。 偏偏他又不说话,只是动手,就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一贯的淡淡的,比庙里的和尚还肃穆三分,婍良最怕他这样一上来就动手,脸都快憋得通红,哪里看到他眼里深藏的欲意。 “夫君,”婍良护住胸前的衣衫,忍不住朝他唤道:“厨房里已经在准备午饭,你我还是说说话吧。” 言下之意,要是端菜的丫鬟们突然进来看到床上他们二人这搂搂抱抱的模样可如何是好,反正婍良是丢不下这个脸的。 “我刚才问你为何烧纸,你又不回答我。”曹俨深知她的薄脸皮,马上午时吃饭时间也不够,想着就放开了她。 只是胸中仍有怒意。 婍良不敢挪的离他太远,只虚虚隔了一双筷子的距离,她还未松口气就听到他这样的抱怨的话。 说说话,是说聊聊家常话,哪里又扯了回去呢。 “描的花样不好看,看着烦心就正好烧了去。”婍良面不改色的说着谎,末了怕他不信还朝他笑了笑。 “要画什么花样,我来给你画。”男人说着走到方桌前,拿起毛笔就来点墨。 真真是动作迅猛,无人能及。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婍良不得不也走到方桌前,站在他身后佯装欢喜道:“本来是想给夫君做件中衣的,但是领口的绣样还没想好,不知道夫君你是喜欢翠竹类的还是鹤羽类的?” “简单些就行。”曹俨略想了想就提笔在纸上画出了个‘丹鹤倚松’,粗粗几笔就把鹤与松勾勒的栩栩如生,就是婍良看了也是赞叹不已。 她不由好奇道:“夫君画的可真好,夫君你以前还学过画画吗?” “街头巷尾的画过几次补贴家用罢了。”男人语气淡然,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是多么令人震惊。 可他是如今权势熏天的曹尚书啊,未来还会登顶内阁,成为大燕朝最年轻的首辅。 谁知道他曾也有过街头卖画的困窘时光呢。 婍良这才想起来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足足比她大了九岁。他可是到了二十七岁才娶妻,别人在他这个年纪怕是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她总认为他是深不可测的,一双眼望着这人世间锋利又敏锐,任何肮脏龌龊到了他眼前都无所遁形。 他就是那样一个强悍的男人。 ‘无往不利’这个词形容的就是他。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也不想知道,若是有可能,恨不得连他的名字也不想听到。 可他的这句话却叫她心底涌起莫名的情绪,又像是怜悯,又像是心疼,可他哪里需要别人怜悯和心疼呢。 “这样啊…”婍良不知道说什么好,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都闻到香气了,饭菜应该快做好了,我去厨房看看吧。” “嗯。”曹俨勾起嘴角,笑着送她从房里离开。 她刚才在说谎。 她的一言一行他清楚得很,根本没有给他做中衣的打算,为什么要骗他? “栩生,把夫人房里的萃槐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门外一道身影离去。 院子里西厢房里,两个浅绿衣裳的年轻丫鬟正一左一右的训斥着小厮。 “你们这群毛手毛脚的,搬个箱子也能跌到地上去,这箱子里装着的可是要送去陆家的礼,砸坏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我已经叫了白嬷嬷来,等她来了开箱子看你们怎么办吧!” 小厮们忙说着讨饶的话,个个脸上也是吓得惨白。 “哟,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站着都不干活了?”人未到声先到,一个圆脸深蓝衣襟的中年婆子走了过来远远就道。 “热闹有这么好看!还不去麻溜的忙去!”白嬷嬷高声训斥了几句,又看向两个嫩生生的丫鬟道:“身上有钥匙吧,赶紧把箱子打开来看看,我昨晚儿检查过,又加垫了几层棉絮,应该没摔坏。” 果然打开来,一样一样的检查,金啊银的表面的漆没损着一点点。 两个丫鬟放下心来,指使着小厮们小心摆放好来,才护送着白嬷嬷出去,顺带说电话。 萃槐递了个荷包过去,道:“嬷嬷到了素兰姐姐那里,可要为我们美言几句,我和萃樯也是头一回管弄库房,还望嬷嬷你担待些。” 白嬷嬷掂了掂手里荷包的重量,脸上越发笑眯眯的,“两位姑娘如今可是二等丫鬟了,我这个老婆子少不得还要你们二位牵连牵连呢。素兰那里好说好说。” 萃槐也笑,出了点血把人送走了。 萃樯却道:“刚才姐姐你何必非要叫了她来,既然箱子没事,素兰姐姐她那么好肯定不会也怪我们的,就是到了夫人那里夫人也不见得会怪我们。叫了她来,你这个月的月例又没了。” “阎王好打发,小鬼难缠。”萃槐道,“我们快回去吧,将单子再检查一遍。” “哦。”萃樯心里还是觉得不得劲儿,她和姐姐如今都是二等丫鬟了,还要看一个老婆子的气。 也不看看她吃的那么胖! 萃樯心里有气,小跑着回了厢房,等过了好一会儿从单子里抬起头来,她这才发现姐姐他好像一直没回来呢。 她赶忙问人:“你见到我姐姐了吗?” “姐姐你跑哪里去了,我都还以为你不见了呢,吓死我了。” 萃槐摸了摸她的头道:“刚才突然肚子疼,我去茅房了。” “啊!那姐姐你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啊,要不要去抓包药来吃啊?”萃樯关心的问道。 “没事,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萃槐安抚笑笑,突然问她:“妹妹,你说我和素玉姐姐,哪个好?” “姐姐怎么了?突然提起素玉姐姐干什么?素玉姐姐不是病了吗?” 萃槐看着窗外的桂花树,“你说我代替她,做一等丫鬟好不好?” “那也要夫人同意吧。”萃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突然这样问,“素玉姐姐不也是暂时得了风寒,很快就会好吗?” “她不会好的。”萃槐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萃樯听着姐姐嘀嘀咕咕的,心里忍不住想到,姐姐这段时间变了好多。 是做了二等丫鬟了,就想做一等丫鬟了吗? 她才不想那么多,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要是叫她到房里去服侍夫人,她还怕做不好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爆发 厨房里热火朝天的,一见到她来了就拘谨了许多,婍良自然不好多待,看了几眼就出来了。 等回到房中,她就敏锐的发现男人情绪变了。 有种说不上来的心慌,婍良镇了镇心,装作无事道:“夫君,厨房里饭菜已经大都炒好了,是摆在厢房里吃,还是搬桌子来房里吃呢?” “去厢房吧。”男人唇畔挂着浅浅的笑意,若是细看,有股嘲讽的意味。 “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比起他言行逼供,他更希望她主动开口。 婍良不明白他的意思,面带疑惑的望向他,“夫君怎么突然这样问?” “你昨天下午见了谁?” “你监视我!” 婍良很生气。 “你私见工部官员,已经有人上折子弹劾我了。御史台那帮人眼睛利得很,是我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说说吧,你见陈侍郎做什么?” “…抱歉,我也不知道…害得你被人弹劾…以后我会小心的。”婍良真不知道她小心又小心,那见面的地方也隐蔽得很,怎么就会被人看了去呢。 “真的很抱歉。”害得他被弹劾,这是婍良没想到过的。她满怀歉意道:“你打点花了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看来她还是经验不足,下次行事真得万分小心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见陈侍郎?”曹俨看着她,她在避重就轻,就是不回答他的问题。 她总是这样,他说什么她都没放在心上,表面敷衍。 他很不喜欢她这样。 “过来,坐到床上来,我有话问你。” 一连三个命令,压得婍良呼不过气来,他非要知道吗?她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她不想说。 “我叫你,坐过来。”男人清俊无双的脸上已经透露出不耐了,看着她,向她施压。 他还不想亲自动手。 婍良在他凌厉的目光下慢腾腾的坐了过去,坐在床边上,半侧着身子想背对着他。 “你见陈峥干什么?”男人居高临下朝她看了过去,黑幽幽的眼睛直直对着她的脸。 “…一点私事。”婍良低下了头。 “我要写折子上奏澄清,你最好说真话。” “…真的就是一点私事,”婍良急的快要哭了,还写什么折子啊都把事情闹大了,“我幼时好友陆时宜嫁给了陈侍郎,他就是来问问我时宜她喜欢什么,马上就是时宜的生辰了,他想送个时宜喜欢的礼物才来问我的。” “真的。”说到后面,婍良自己也信了,时宜的生日在四月,很快就要到了。她说的就是真的。 “就是亲姐妹,他做姐夫的也该避讳,你说他来找你,我怎么就不信呢。陆家那么多人他偏偏要来问你?你都说了是幼时好友,现在还有往来吗?” 男人瞬间就挑出了她言语中好几个漏洞,只把婍良逼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的…我跟时宜关系很好…是他来找我…我也不知道……”婍良试图找回自己的逻辑,她想把话圆回来。 怎么圆回来。 “你不知道?那他来寻你是心仪你想与你私通?” 这话就更荒谬了!婍良抬起头,脸气得通红,水汪汪的杏眼浸着委屈,“你乱说!你怎么比酒馆里的说书先生还会说!你才跟人私通呢!” “哦。”曹俨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勾起嘲讽,“你不说实话,我只能根据你说的话做出合理的推测。” “都说了是一点私事!你就非要追问吗!” 男人忽地笑了,英俊的脸庞上笼罩起重重阴霾,看上去有些可怖。 婍良看着他,害怕的往后退。 临窗桌子上的桃花枝儿颤巍巍的随风摇摆着,外头的鸟儿飞了进来啄了两口花瓣就走了。 “…你…你折子上写我刚才说的话,不会有人起疑的。”婍良战战兢兢道:“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连累你,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你知道我生气什么吗?”曹俨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躲闪的眼睛,将她推倒在床上,问她:“你不想知道吗?” 婍良身子没了支撑,被他这样一推,仰倒在床,她差点吓得惊叫出声,瞪他道:“你推我做什么,都吓到我了。” “我管你生气什么!”婍良扶着床坐起来,“你好好的发什么疯啊。” “呵!” 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敷衍他啊。 是他这几天不在家没人管她,所以又不乖了吗? “我说的话是听不见是吧?”男人重新将人压下,绝对的体力优势让身下的人学会什么叫做‘乖乖听话’。 “耳朵生的很好看。”男人变态似的在她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女人疼的直喊疼可惜已经被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了。 “要是没了就戴不了好看的耳环了吧。”男人温柔的抚摸着她那被咬伤的耳垂,笑着对她说:“你总是听不到我说的话,那这双耳朵不要也没事吧。” “呜呜呜!”女人猛地摇头,泪珠儿不停地滚落下来,眼泪浸湿了身下的枕巾。 疯了疯了! 只是因为她不说实话就要割掉她的耳朵,太可怕了! 不行!她得反抗,她得跑!跑出了这个房门! 身下的人剧烈挣扎起来,还试图去咬他的手。 曹俨很不高兴,他不想把她当犯人一样绑起来的,只是她不听话了。 扯过床头的被褥,男人很快将她双手绑了起来,又摸到她衣袖里的手帕卷成一团将她的嘴捂住。 “呜呜呜!”疯子疯子! 她伸出脚去踹他。 男人抓住她的脚,将她双腿绑在床柱上。 做完这一切,曹俨才去看她,又替她抹去了脸上的泪珠,“现在良儿才能好好听为夫说话吧。” “呜呜呜!”不要叫我良儿!好恶心! 母亲,这就是你属意的好郎君! “呜呜呜!”她撇开脸,她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谁也勉强不了她。 就为了上表折子就这样对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天籁一般的声音,素兰在门外道:“大人,夫人,午饭已经做好,是在房里摆膳吗?” “呜呜呜!”素兰你快进来啊,救救你家小姐啊! “摆在厢房,我马上过去。”曹俨看着她朝外看的希冀眼睛,大掌覆了上去,惹得女人不满的呼了一声,他这心情才稍稍好一些,就对外面道:“一个时辰后在摆饭吧,我与夫人有些事要说。” “是。”素兰想,两人小别胜新婚,她还是不打扰的好。 回到了厨房她就叫厨娘把菜放锅里温着。 “重新淘米,半个时辰后煮饭。” 厨娘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他们大人和夫人看起来光风霁月正正经经的,这大白天的就……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啊。 房里,眼睛被遮住什么都看不见,婍良只能凭听觉,感觉到他就在她跟前,他的呼吸她听得一清二楚。 “呜呜呜!”快把手拿开! 这样乖乖的躺在床上,红艳艳的小嘴儿不会再说着敷衍的话,细嫩的手儿也不会推开他,一双玉腿也任由他摆弄,就是这双灵动的眸子被遮住了也是意外之喜。 她那看向他愤恨厌恶的眼神,他看了也很不喜欢。 男人从床帐上撕下一块布来遮住她的眼睛。 他喜欢这样的她。 任他掌控。 “呜呜呜!”女人不停地摇着头,拒绝着他伸过来的布条,不要!不要! 对于她的抗拒,他很不高兴。 看来还是不够乖。 是不是在那个人怀里,她就听话的多。 一想到她会在那个人身下又软又听话,他就恨不得掐死她。 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他也不打算问‘她跟陈峥为什么见面,又说了什么’,这些他都能查得到。 他要的是,她亲口,她主动告诉他。 她什么时候才会乖乖听他的呢。 “我是你的丈夫,你对我不能有任何隐瞒,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曹俨在她耳边道。 “听清楚了吗?这就是我生气的原因。” “呜呜呜呜!”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道理,她又不是他的奴仆,凭什么事事都要告诉他! 挣扎的厉害,看来还是不听他的话呢。 他不想威胁人的,也不想把威逼犯人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 是她太不听话了。 “你的母亲,你身边的丫鬟嬷嬷,你不想她们死吧?” “呜呜呜!”这是威胁!威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谁做了他的妻子真是倒霉! 只是不听他的,就要搭上自己的亲人朋友吗! 她还自以为这段时间跟他相处的还好呢,回门那天就该坚决的和离,她还真不信他在林家难道真的能一脖子掐死他。 难道是因为没给他纳妾吗? 还是他本来就心理变态,他不敢展示在旁人面前,就在她这个便宜妻子面前可劲儿的折腾! 是不是瞧着她林家没落,她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给她撑腰是么!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他这是娶妻,不是在买奴婢! 她好歹也是名门小姐,现在竟然要受此折辱吗! 越想越气!若是能张口说话,她一定要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是以后乖乖听我的话,还是去收她们的尸体!” 男人走出了房门,丢下这句冷意粼粼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有情人 他的威胁是真的。 可她不想妥协。 起码这幅画的秘密,她不能告诉他。 陈峥是废太子旧部,光这一点,曹俨就不会放过他。 难道他是怀疑自己?想从她身上挖出废太子的秘密,她都知道了灵昀哥哥可能还活着,那高台上的皇帝恐怕也早知道了。 他们是想引蛇出洞吗? 得好好‘配合’啊。 一个时辰后,男人回到了房里。 “想好了吗?”男人拿出了她嘴里的布团问她。 “陈峥见我是为了一幅画,那幅画我父亲生前交给了一个忠心的奴仆,我不知道我父亲对他说了什么,在那个叫‘陈福’的人见了我母亲之后,陈峥就来找我把那幅画给我了。” “我不知道那幅画是做什么的,陈峥没有告诉我,我想我母亲应该也不知道,唯一应该知情的应该只有那个叫陈福的老奴了。” 在她没有干涉的情况下,她的庶妹林婍心已经顺利的结识了陈福,在他那里得到了一幅画。那幅画很快就会成为林婍心嫁进安王府做侧妃的踏板,至于这一次安王还能不能发现画中的秘密,那就看上天还眷不眷顾他了。 “你可以去查他,他应该还在京郊的庄子上。只是我想说一句,我父亲曾经当过太子太傅,与废太子关系匪浅,你们都防着我林家,我不在意。只是我父亲已经身故了。曹俨,你效忠你的新皇没错,但我父亲死后的林家真的不值得你们忌惮。” “再过几天,这幅画的秘密就会水落石出了。”林婍良看着他,“如果你等不及,那幅画就放在卧房里梳妆台上最后一层抽屉里,没有上锁。” “画是哪来的?” “不知道,我父亲什么都没有说,连我母亲都没有告诉。”婍良解释。 曹俨走到了床前,目光锐利的看着她,说:“你还有话没说。” “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回答。”陈峥把画给她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曹俨的观察力这么敏锐。 或者说,他们忽略了,她一个女人也依旧被列入废太子的党羽里,备受监视。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曹俨为什么要娶她了。 当众人对她林家避之不及的时候,皇帝为什么会让他最得力的臣子娶一个逆党的孤女呢,是因为她身上还有秘密。 尽管她也只是这一世才知道罢了。 灵昀哥哥有没有复位之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即使是没有,他们也不会放过他。 斩草除根才是他们一向的行事准则。 “你怎么知道那幅画?林太傅告诉了你?” “是。他告诉我了,要不是你娶了我,你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你会马上就把这件事告诉皇帝吗?” “他还说了什么?” “没有。他得了很重的病,都开不了口,很快就走了。他能说什么呢,当时那么乱,先帝他差点连我父亲都要杀,你们不都是知道的吗。天天在我家里暗里监视,应该把什么都挖干净了吧。” “是先帝杀死了废太子,害死了你的父亲,不是皇帝。”曹俨皱眉,“你到现在还对皇帝有怨心?你这样子只会毁掉林家。” “不都一样吗?我不说实话你要我林家一众大小的性命,我说了好像也是一样的下场。”婍良嘲讽一笑,“先帝杀人不也是为了六皇子铺路吗?有什么区别啊,曹俨,我回答的话你还满意吗?” “废太子已经死了!” 原来!原来!因为废太子和林父,她对他一直怀有仇恨! 怪不得他捧着一颗真心她也看不见。 但是他不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帮六皇子,那她此刻就是太子妃了! “我知道,不用你强调。”婍良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水雾慢慢地打湿了布条。 “解开我吧,你这个做丈夫的不是想知道你的妻子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吗?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说给你听的。” “我要的不是这个!”曹俨暴怒,他要的不是这个,他要的是她的心,可他现在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她说了实话。 可是她的情绪,她在想什么,她都没有告诉自己。 她的心里还是只有那个男人,甚至因为那个男人她反而怨恨他。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废太子已经死了,先帝的赐婚也作废了。就算他还活着你也已经是我的夫人!”曹俨凶狠的像被人狠狠咬了一口疯了般把人提起来,“你以为你对我说了实话我就会放过你吗?” 男人重重的亲上她的嘴,像是饿了好几天的饿狼一样,迫不及待凶狠的打开了她的嘴,好像这样就能打开她的心一样。 女人激烈的挣扎起来,很轻易的就激怒了处在暴怒边缘的男人,他死死的把她钉在床上,胸膛里的怒火让他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不用一遍又一遍提醒我,不然我真的会以为你是在吃醋。像你这种为了抓捕逆党,难道还要拿感情来做戏吗?” “是,我是在吃醋。”曹俨第一次觉得‘吃醋’这个词竟也这么美妙。 她终于发现了。 她是什么反应? 欣喜感动? 女人久久没有反应。 难道是厌恶?想到这个可能,男人就死死的抱住她,就算是绑住了她依旧不能让人安心,必须亲自动手,因为她会跑。 窗边桌子上的花儿被鸟儿啄去了大半,只剩下一两片孤零零的花瓣,落在了黄色的桌面上,分外凋零。 “……你,喜欢我?”婍良想过很多他娶自己的原因,却没一个是因为爱。 这太荒谬了。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几分喜欢,那前世他为什么冷眼看着她死去。 前世他从来都没对她有过好脸色,每次见着她都恨不得立刻走开,这些都是假的吗? 她反正是不信的。 曹俨揭开她眼前的布条,看到了她迷惘的一双眼睛,里面没有厌恶。 “我来慢慢告诉你。” 听说女人都是极其容易被男人的爱意打动的,她也会很快忘掉那个男人,转而投入他的怀抱。 “先吃饭,饿了吧。”曹俨摸了摸她的腹部,“可不能饿着我们的孩子啊。” 婍良咬了咬下唇,她记得她可是每次都喝了避子汤的,哪里来的孩子啊。 不过她是真的饿了,早上为了赶路都没吃多少。 女人如傀儡娃娃一般,男人拥有绝对的掌控权,他给她解开了束缚,她看起来很乖,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笑了,笑声飘到了窗外,驱散了房里久久不散的阴郁。 疯子! 她就看他怎么疯。 吃过了午饭,她又被他报上了马车去衙门,他说有个案子需要审理。 之前那个‘□□杀夫案’已经有了眉目了,当晚牢狱里,上头赐了毒酒和白绫下来,正当那女人将白绫悬挂在房梁上打算自尽时,有一伙黑衣人突然闯进来将那女人劫走了。 “是谁劫走的?”婍良很好奇。 “被杀者的弟弟,曲归。” 婍良震惊,“他不是想告她的嫂子吗?怎么还会救她?” 围观的百姓们叽叽喳喳的就把事情头尾都说了出来。 “那个曲小秀才也是要不得竟然爱上了自己嫂子,还把自己兄长给杀了,杀了之后就对自己娘说要娶嫂子,他娘一听就气急攻心,中风了。唉!可他还不知道收手,竟然还污蔑自己嫂子偷人,把那祁观都扯了进来,非要说是祁观杀了他兄长。你还别说他还真拿出证据来了,我们这些人还真被他骗了,真以为是晨娘猪油蒙了心为了个野汉子就毒害自己相公呢。” “祁观是个多好的后生啊,当年他祖父还在时,又修路,又建桥,是个大善人哪,这样的大善人他的孙子又能坏到哪里去呢。也是个好人哪,平白无故被陷害到了牢里去了。” “谁能想到竟然有这么毒的人连自己兄长也敢杀!” “怪就怪晨娘生的太勾人,那霓阑院里的都没她那样妖妖艳艳的,走起路来那屁股一扭一扭的,连家里的小叔子都勾上了。” “现在这个样子,晨娘以后可怎么过哦,婆婆瘫在床上,小叔子也要秋后斩首,她难道真的还要在曲家守下去?谁守得住啊?这样的日子……” “不是说祁相公马上要到秦州去吗,估计肯定也是要把晨娘也带去的,不然这风言风语的下去迟早还是要走。” 有看热闹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真心的,有同情的…… 大家都对晨娘的去留很感兴趣,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寡妇,身上还沾了命案,往大了说妥妥是一个红颜祸水。 “那个叫祁观的会带晨娘走吗?” “你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难道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吗?” “祁观昨晚喝了毒酒已经死了。”宋见文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过来说道。 “什么?” “他也不全然无辜。”宋见文微笑的解释道:“他很早就发现了曲归对晨娘的不伦心思,之后曲归给他兄长下毒,他知道了却没有阻止。” “那…晨娘她知道吗?” 说实话,婍良真的有点被吓到。 只以为是一场寻常的情杀案,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啊。 “她以为祁观已经去了秦州。”宋见文还是微微笑着,“这样的两个人如果终成眷属岂不是给人做了坏榜样。” 婍良默默的笑,不说话。 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问曹俨,“你那位下属,是不是受过情伤?” “他被一个江湖女子骗过。” 婍良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果然情爱什么的,真是可怕。” “可怕吗?”曹俨皱起眉,“有情人就是用来拆散的。那个祁观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得到了那个女人的爱,这就是他该死的理由。” “…你在开玩笑吧?”他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却说出这么吓人的话的。 “我见不得有情人。”曹俨回道。 “从东宫里搜出来的白色木偶是我放进去的,先帝为什么要处死他也是因为我告诉了他,他心爱的女人陆美人,也就是现在皇帝的生母是被废太子联同他的母后一起害死的。就是你父亲的病,你以为是皇帝下的手吗?” “是你的灵昀哥哥下的毒,你父亲没有告诉你把,你还满怀高兴的准备嫁入东宫,呵,你生活在重重骗局里,真正害你的人你却真心对他,你说你父亲看到这样的你会不会很失望呢。” “…这不是真的!” “废太子旧部马隗,现任扬州刺史,领荆州牧,他远比你的父亲还要受废太子的信任,他有个女儿,名叫怜衣……” “不要再说了!”婍良恨恨的看着他,“你以为你知道这么多很了不起吗?是不是觉得我愚蠢可笑!你说够了吗?” 马怜衣,是灵昀哥哥的侍妾,她还为他生了一个孩子。 一直以来死死埋在心底,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林婍良终于得承认了。 崔莆婷说的没错,她爱的人不爱她,她才是那个大傻子。 良久她睁开了眼,把眼里的雾气掩去,她看向身旁的英俊男人,说:“曹俨,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是真的吗?” 成功了! 半真半假的话。 比起打动她的心,直接摧毁那个人在她心里的美好形象更有用。 “是真的。”他回答的速度很快。 “那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一句假话都没有吗?” 男人眯了眯眼,眼底闪过阴沉,“句句是真。” “那我就信你。”婍良坐过去伏在他肩上,声音脆弱,“你会对我好对吧?” 男人抱住了她,以行动做了解答。 婍良在他怀里,阖上了眼睛。 真以为她这么好骗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试探 第二日婍良去陆家探望时宜,陆太师的葬礼已过,外嫁女的姑奶奶和孙女儿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时宜因为担心母亲过度操劳,就留了下来。 时宜带着淡淡敌意迎她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吖,伯母可好,怎么不见她?”婍良没有察觉到她眼里的敌意,还当她是旧日好友,一上来热情的挽住她的手,熟稔道。 “我母亲有些不舒服,刚吃下药歇息下了。”陆时宜挽开她的手,察觉到她因自己的动作而变得诧异的表情,她神色自若道:“我手有些热,你挽着不太舒服。” “哦哦。”婍良放下手,又道:“那我们去你房里说说话吧,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总是在信上聊,可想跟你说会儿话了。” 婍良扯了扯她的衣袖,神色不动的瞥了瞥身后的丫鬟。 陆时宜注意到了,好奇道:“这丫鬟面生的很,怎么不是素玉跟着你吗?” “素玉病了,我叫她在府里养病没让她跟过来。”婍良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对身后的丫鬟道:“萃槐,我的耳坠子遗落在马车上了,你去找找。” “是。”脆生生的丫鬟应声而去。 “时宜,我有话同你说。”婍良小声道,她总觉得今日时宜哪里怪怪的,她都暗示了两次了,她怎么还没领会过来她的意思呢。 “就在这里说,我等下还有账本要看,恐怕没时间招待你。”陆时宜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她身后的丫鬟端来了茶果点心。 “这样吗?”婍良也坐下来,有种无所适从的尴尬,“你这么忙啊,” “是啊。”陆时宜应和了句,又客气的说:“吃茶吧。” 婍良看着茶汤上浮起的芝麻,一时静寂无言。 前世陈峥被牵扯进谋逆案,在狱中自尽,时宜听到这个消息惊动了胎气雪崩而亡,肚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她把今天的见面看的很重要,她很努力,希望这一世她能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但是,婍良微微侧目去看她。 她好像并不是很欢迎她的到来。 是她太敏感了吗。 “陈侍郎听说我要来洛宁,托我给你带了点东西,”婍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宽大的袖子摸到了她的手,将纸条递到她手中,小声说道:“把这个给他。” 陆时宜捏紧了手里的纸条,抬起眼看她,素淡的脸稍显难看,“他麻烦你做什么,直接送过来不就行了。” “顺路的事。”婍良坐回了原位,“陈侍郎很挂你,时宜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你们先出去。” 屋里的丫鬟都出去了。 “婍良,”陆时宜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小时候在鄞州的那段日子是我最怀念的。现在我们俩都嫁人了,虽然来往不多,可我还是觉得你还是那个最善良纯真的婍良。” 婍良站了起来,她不是个傻子,她听得出来这话里的意思,“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吗?” “…没有。”陆时宜挺直身,没有看她:“如果是他……也不是你的错……” 陆时宜心下苦笑,如果他心里有了别人,她又能如何呢。 他跟着废太子必然是见了婍良许多次,婍良生的那般美,他起了心思也正常。 她对这段婚姻从来就没有期盼,他对自己好,她就受着,他对自己不好,她也不伤心。 只是直到他对婍良…,她心里还是嫉妒了。 是谁不好,为什么偏偏要是她的好友呢。 这让她那怎么能压抑的住心中的妒意呢。 “你回吧,我今日很忙就不送你了。”陆时宜站起来,最后看了她一眼,还是那副纯真无辜的眼神。 她闭了闭眼,快步离开了屋子。 婍良失落而归。 她不想在洛宁再待着了,她想回京城。 “你说为什么时宜要说那样奇怪的话呢?”她问曹俨,将时宜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他听。 曹俨搂住她,“陆太师过世,陆夫人身体也累病了,她心里不舒坦所以朝你这个亲近的朋友撒气。” “别理她。”他安抚性的亲亲她的额头。 “是吗?”婍良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可面对曹俨她又不想说。 她私下见陈峥,时宜她不清楚内情会不会误会了。 难道陈峥没有同时宜解释吗? “我忽然想起来了还有块帕子没绣,你不用陪着我,快去忙吧。”这几日他倒是闲了下来,问了好几次怎么不回京城,他又说是有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忙,我看着你绣。”曹俨还站起来,问她:“针线在哪里,我去给你拿来。” “不用不用。”婍良忙摆手,她哪里真的去绣帕子,不过找个借口躲开她。她想着还是给时宜写封信,给她解释吧。 时宜是个细腻敏感的人,要是真有事憋在心里也不好。 男人却是不容拒绝的直接问外头的丫鬟,径直去取去了。 她这几天算是里里外外感受到他的强势了。以前没撕破这层皮,无论是言语还是举止还有几分克制,现在则是不管不顾的什么都显露在她面前了。 看着男人拿来的针线篓子,她硬着头皮绣了起来,好在男人也不是真坐在旁边看她绣一个下午的帕子的,过了小半刻钟,男人就拉了她往床、上去了。 好在早有预防,她带了些避子药丸来,只是实在是太频繁,她那些一袋丸子都不够用,再不回京城……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勾了勾他的脖子,看着他健硕身体上的滴下的汗,脸也红了起来,“再不回京城就赶不上看好戏了!” “什么好戏?”男人伏下身亲了亲她的红唇。 “你猜啊。”婍良嘻嘻笑着,躲避他的间连不断的亲嘴儿,就是不让他得逞。 男人倒是没生气,他反而很喜欢婍良在他面前的一嘻一笑,只要是真实的她,哪怕是使小性子他也喜欢。 “猜到了有什么好处?” 婍良眨巴着眼睛认真想了想,“你上次把我绑起来,要是你这次没猜中,那我也要绑你一回!” “要是猜中了,”女人不情愿道:“那就再让你绑一次。” “这算什么好处?”男人懊恼出声,将她的耳垂重重咬了一口还不解气,“你把心给我才行。” 婍良亲了上去,堵住了他的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就让他猜去吧。 他喜欢自己,她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身体倒是疲惫的更厉害了。 京城安王府上,书房里点着灯,男人拿着一幅画在画上烤,一面道:“你确定会有变化?不是在唬我?” 林婍心以斩钉截铁的口气道:“王爷您耐心片刻,马上就会出来了。” 半刻钟后,被烤干的画卷上开始一圈一圈儿的变样。 “变了!真的变了!”安王看着变色的画卷,兴奋的道。 “好好!你重重有赏,侧妃之位就是你的了。”安王看着上面的地形图,大笑,“哈哈哈本王才是天命所归!” 林婍心矜持一笑,不打扰他的美梦,默默退了出去。 从今日起,她就是安王侧妃了。 她再也不要如蝼蚁般被人踩在脚底了。 可刚走回了院子她就被一棍打晕了。 “捂住她的嘴,将她绑起来,带走。” 院里的小丫鬟坐在门口打瞌睡,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到了晚间她看到人还在床上躺着,也不敢过去,那林二小姐性子刁钻,叫醒了她少不得又挨一顿骂,她还是去把送来的饭菜温好吧,省的她醒来的没得吃又要叫嚷。 “娘娘,”紧闭的殿门打开,扑鼻而来的药味浓重的刺鼻,小宫女打了好几个喷嚏,一路疾跑到皇后床前道:“娘娘不好了,陛下在太元殿私藏了一个女人,听守门的公公说是傍晚从宫外送进来的。” “娘娘怎么办啊,奴婢去太元殿求见皇帝,可那刘公公说陛下忙,没时间见您。” “娘娘,您好好吃药,等身子好了陛下一定会来看你您的。”小宫女伏在她床头凄凄哭了起来。 “没事,我从来就不奢求他。”崔莆婷从沉重的被褥里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你别哭了,给我唱唱歌好吗?” 小宫女重重点头,开始轻轻地吟唱词曲。 崔莆婷躺在床上,看着床顶的金凤钩子,耳边是清脆悦耳的歌声,她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她开始想,那个被带进宫的女人是谁。宫外寻的新欢吗? 他这么多天不来看自己。 她好像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落。 她想,要是他来她会告诉他,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可是他不来。 他不来。 歌声慢慢远去,崔莆婷睁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重重阴影。 她侧过头去看他,问他:“你来找我有事吗?” “当初废太子身上的那副山水画是不是给了林太傅?” 她眨了眨眼,突然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这个么。 “…是。”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石子儿,她的嗓音又喑又哑。 “那幅画上面记载着前朝皇室的藏宝点,数目庞大。”年轻的皇帝在床边上坐下来,小宫女早已经退出去了,怪不得她觉得歌声越来越远了呢。 “…你怎么知道的?” “你早就知道?” “嗯。” “你还在为他谋划?他已经死了!” “陛下不知道吗?他还活着,你不用再试探了。”她扶着床慢慢坐起来,躺着跟他说话总觉得气势低了他一节。 无言的静默,风吹起门口的珠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这声音里,皇帝开口:“那幅画已经到了朕的手中。” “那真是恭喜你了。”崔蒲婷觉得累了,“夜已经深了,陛下还是快回去吧。” 皇帝起身离开,绣着河山、祥云的衣摆划过金丝锦被,从床边上落了下去。崔莆婷就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 从始至终,他一句关怀的话也没有。 她从前是很任性的,稍有不痛快就会发作出来,因为所有的人都疼她。直到遇上了林婍良,天生的克星,抢走了她的太子表哥。 她这才知道,这一次她无论怎样发脾气,太子表哥也不会喜欢她的。 可现在连个包容她坏脾气的人也没有了,她这一生活的实在是糟糕透了。 她捂了捂发疼的心口,叫住他,“叫你走你就走吗!你怎么这么听话!” 年轻的皇帝回过头来,看着她,目光发凉。 崔莆婷最不喜欢这样的他了。 “当我没叫你,你快走吧。” 男人提步走了。 很快殿门关闭的轰隆声响起。 她要死了,他就不能让让她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你们在做什么! 婍良终于有时间写信给陈峥,她把时宜的异常说了,男人都是马大哈肯定注意不到这些。写好了信,婍良就开始打包行李回京,在洛宁待了数日,风景没看到,人也没看到,不回去干嘛呢。 午后等曹俨回来,她听他身边的侍从说他去了陆太师府。 “不是凶手已经抓到了吗?”婍良很疑惑。 侍从欲言又止的,脸上神色多变,“……大人他…他去陆府见了陆大小姐,也就是陈侍郎的夫人。” 婍良看了一眼后房里的屏风,对侍从低声道:“出去说话。” 侍从点点头。 “他说了什么?” 侍从摇摇头,“小的站得远,没有听见,只看到大人说着说着,那陆大小姐就气呼呼的走了。” “这样啊。”婍良点头,“谢谢你了。” 身后的素兰笑着脸将他迎了下去。 婍良转身回房里,听到屏风后的水声越来越小,她起身走了过去,拿过架子上的布巾:“你今日去哪里了?” 曹俨从她手里拿过布巾来擦头发,边说道:“陆府上还有点事没有了结,去了一趟。” “那你见到了时宜吗?她心情可还好?” “没有。”男人回道,又拉过架上的衣袍穿上。 婍良站在他身后,慢慢的失了神。 良久,她说:“明日一早就回去吧。” 男人应了一声,书房里还有大堆的公文,他很快跨步走了,没有察觉到婍良的异样。 她也会觉得不公平的。 他也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幸好,她也没有对他说实话。 “素兰,”她朝外喊道:“行李都备好了吗?” 素兰走了进来,关上门,声音不小道:“都已经备好了,夫人可要再检查一遍,看有什么遗漏吗?” “不用了。”婍良拉着她往屋深处走去,“你进来屋外头还有别人吗?” 素兰摇摇头。 “陈大人有消息了吗?”婍良低声问道。 素兰依旧摇头,“但是奴婢打听到安王已经有两天没上朝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府上就戒严了起来。” 婍良眯了眯眼,思索了片刻,问道:“林婍心呢?她在哪里?” “不知道,林家都没见她的人,夫人为了她的闺誉并没有在外头说她不见了。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离奇失踪了。” “这就奇怪了。”婍良叹道。 看这情况,安王手里的画卷已经暴露了,就是不知道现在那幅画落在谁手里了。而林婍心她也是知晓画卷秘密的人之一,恐怕现在也生死未知了。 跟前世安王占得先机完全不一样了。 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婍良松了口气,“你先回去,找我母亲,说我要向她取一样东西。” “……姑娘”素兰不解,“奴婢跟您一起回京不好吗?” “时间来不及了。”婍良苦笑,如果安王提前败落,那废太子就要提前进场了。 第二日半上午就回了京,车马在永安巷里停了下来,巍峨的曹府打开了大门,车马如流水般涌入,显露出主人的尊贵。 回到了京城,日子一日日地平静起来,安王又照常上朝,只是人精气神弱了许多。 陈峥也没有再联系过,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在府中也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再过几日要到了浴兰令节,也就是俗称的五月初五—端午,汴京城河里的龙舟又赛了起来,余氏那一日必定是要去看的,在此之前家里又要摆好桃啊柳啊葵花、菖蒲、艾叶之类的,曹府这么大,要个个屋子里都整拾也是个大工程,厨房里又要早早包好粽子,五色汤元也要做好,茶酒什么的也要早早备着,曹俨这一日休假,免不得同僚之间要往来相宴,宫里还要全天奏乐。 因着皇后重病,宫里今年的丝乐声倒是少了许多,婍良进宫看了她几回,油尽灯枯、人也瘦的不成样子。 倒是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最后那段日子了,浑身哪哪都是疼的,恨不得一刀将自己捅死得了,可又舍不得死,就这样硬生生熬着,可熬过了立春,也熬不到夏至。 从五月第一日起,曹俨就催着她快快把那‘合欢结’打好来,合欢结说起来名头好听,其实也就是用五根彩丝做绳子打成好看的结缠在手臂上罢了。 既然要给他做合欢结,那顺带着也做几个‘长命缕’,这个是戴在头上的,用彩丝宛转成人形簪,端午这一日戴在头上能免灾避祸,长命百岁。 做了大的给余氏送了过去,她这几日忙得很,自从上次跟宋太夫人结成了姐妹,倒是时常你来我往的,这次去城外看龙舟也邀了一起去。 剩余的又做了个给母亲,其他的想到了曹俨的两个弟弟,也给他们两个做了两个长命结。 她到后院里采花,池塘边上的柳树垂柳弯弯,她打算折了几枝挂门头上去,就听到身后有人道:“嫂嫂,你是在折柳吗?” 婍良回转过头去,看到是曹俨的两个弟弟,又看他们手上戴着的长命结,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读书读得眼睛疼了,就想着出来,正好看到嫂嫂就走过来了。”曹欢道,他性子活泼些,曹爽沉闷些,就点点头,附和他的话。 “也不带个人服侍,”婍良吩咐道:“萃槐,快去端些茶果点心来。” “不用不用。”曹欢摆手,“我们俩就想沿着池塘走一走。对了嫂嫂你给我们做的长命结很好看,我书院里好几个同窗都想要呢,我可舍不得给。” “是吗,这又不难,你哪些同窗要,我多做几个。”婍良从柳枝上收回了手,站在柳树下道。 少妇明眸皓齿的,朝他们看过来,连阳光都妩媚了许多。 曹爽走过去,拉过她刚才的柳枝,“我来替嫂嫂折吧。” “就让他来折,嫂嫂你没带剪子,这折柳枝很容易伤到手的,到时候兄长怪到我们头上可怎么好。” 婍良笑笑,为曹爽让开位置,说道:“那就拜托爽弟了。” 少年脸上染上薄薄淡红,柳叶翠绿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他撇下一枝柳枝,飞快递到她手上。 曹欢也走了过去,看着嫂嫂手里孤零零的一枝柳,不由道:“你这也折的太慢了,让我来吧。”说罢,唰唰扯下四五根,像捧着棉花一般捧到她面前,骄傲道:“嫂嫂,我可比曹爽厉害多了吧。” 婍良接过,一碗水端平道:“折几枝都好,千万莫要伤到了手。” 曹爽默默的看着,嗅到空气里淡淡的荷花香,他一阵怅惘,偷偷地瞥了一眼,将手里的柳枝放走了。 “哎呀刚才莽撞了,”曹欢伸出两只白花花的手出来,递到婍良跟前道:“嫂嫂你看,我指头被割到了。” 婍良一眼就看到白色玉手背上的一点红,往近一看伤口触目惊心的很,好在是左手,要是伤到了右手可如何是好。 婍良心里微微叹气,看素兰还没回来,就对小丫头道:“快去把我房里的止血药膏取来。”,又拉出衣袖里的手帕,把他的手拉过来,用手帕擦掉他伤口旁边的血,气道:“你也是太不小心了。” 曹欢呆住了。 他感觉到手腕被她捏住,掌心的温度快要将他的手灼伤,她低下了头,她离得是那样近,他都可以看见她的眼睫如翼,微微颤起,她的面容如玉一般,在阳光下白的恍惚,秀眉微微蹙起,那嘴唇抿着,像挂在枝头的红樱桃…… 啊! 曹欢猛地往后退,差点将后面的曹爽撞到在地,他的脸红的快要滴血。 “怎么了?”婍良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一跳,惊异的看着他,道“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莫不是脸上也伤着了?” “没有没有!”曹欢连连摆手,“就是突然气闷,想活动活动。” “哦。”婍良道,把帕子给他。 “那你自己擦吧,把伤口擦干净。” 曹欢心里想要的很,嘴上却吞吞吐吐:“这是嫂嫂你的手帕,我拿了怕不好吧。” “没事,你用完了烧掉即可,沾了血总归不好。” 曹欢这才接过,装模作样的擦拭了起来。 很快丫鬟到了,不止拿了药来,还打来了清水。 素兰端着茶果点心摆在了凉亭里,婍良道:“去凉亭里包扎伤口吧。” 很快小丫头服侍着洗好了手帕,但曹欢不喜欢,非要自己来,结果弄的一手的水,伤口又流出血来,将水盘都染红了。 婍良看看不过眼,坐到他对面的石凳子上,对他道:“把手伸出来吧,任你这样弄血都要流干净了。” 曹欢乖乖的伸出手,嘴上却道:“你让我慢慢来我也能弄好的,曹爽你说是吧?” 曹爽坐在他们侧边,默默的看着,嗯了一声。 “就说嘛!”曹欢对曹爽给了个赞赏的眼神,目光又落了回来,他看到她垂下头认真帮她清理伤口里的细刺,又将血迹擦拭干净,她的手跟羊脂玉似的,摩拭在他手背上,痒的厉害。 他的心也开始痒了起来。 曹欢不自在的别开眼,跟曹爽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来了。 两个少年都心不在焉的眼神偷偷撇着,却又很快移开。 “好了。”婍良给他抹上药膏,嘱咐他道:“等伤口结痂之前,最好不要沾水,这药每晚睡前擦一次。” “……谢谢嫂嫂。” “没事,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婍良松了口气,余氏最心疼她的三个儿子,要是知道因为她这个媳妇,手受伤了,恐怕心里会很不高兴。 “吃些东西吧。” 素兰把糕果点心往他们面前移,看着他们总往婍良那处瞥的眼睛,心下咯噔一下,看姑娘还是毫无所觉,她心下更惊。 刚才她在旁边瞧着,就觉得姑娘给二少爷包扎伤口也太亲密了些,纵使是一家人亲近一些也无妨,可嫂子和小叔子这样的,向来最容易引人猜疑。 等回去了还是提醒提醒姑娘吧。 “曹爽你怎么不吃啊?是嫌嫂嫂做的糕点不好吃吗?”曹欢抓起一块扔进嘴里,赞道:“这艾糕果然好吃,比母亲做得好吃多了。” 曹爽摇摇头,从碟子里拿起一块,细细的品尝起来。 婍良也拿起一块八宝糕,跟他们俩聊道:“你们两个是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吧,书看的怎么样?” 她记得他们两个可是双双中了举人,名次还很前呢。 “看的差不多了,就是策论上还需要加点功夫。”再细致的曹欢怕她也不太了解就没详说,又说起了在书院的些许趣事。 婍良听得津津有味。 一时三个人倒是相得益彰,在这夏风徐徐的凉亭里吃着点心,喝着茶水,倒是偷的浮生半日闲。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声音喝起,惊起了众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见面 丫鬟们看到来人,纷纷跪地:“大公子。” 婍良背对着看不到人,对面两人听到声音倒是抬头一看,然后飞快站了起来,恭敬拱手道:“大哥。” “嗯。”曹俨应了一声,走到了婍良身后,正好婍良转身也看到了他,忙起身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听院里的人说你来这里了。”曹俨扶着她在她身旁一起坐下,随口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曹欢向来怕他这个大哥,不敢在他面前活泼,规矩答道:“我和曹爽读书看的眼睛累了,就出来走走,正好看到嫂嫂在池边折柳,然后再到凉亭这里坐坐,也没坐多久。”下意识的,他没有将嫂嫂给他包扎手的事说出来,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了会有不好的后果一样。 “离秋闱还有好几个月,读书累了可以出来走走,但也不能放松知道吗?” 纵然是这样温和的语气,曹欢和曹爽还是紧张不安,连连称是。 等曹俨松口让他们两个坐下来,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石凳上像有针扎似的,根本坐不住。 婍良明显的感觉到了两个弟弟的僵硬和不自然,而身旁男人已经闲适的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还是她喝过的。 这个人! 一时凉亭里静了下来,轻松欢乐的气氛为之一变,除了罪魁祸首,其他三个人都不自在的很。 曹欢艰难的慢慢的一口又一口的喝完了碗里的茶,实在熬不住了,忐忑开口道:“大哥,我和曹爽就先回去了?书还没看完。” “你的手怎么了?”曹俨把杯子放下,目光落到了他被淡粉手帕包住的手上。 “帮嫂嫂折柳枝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一下。”曹欢不太自然的说道,将手放到了身后。 曹俨注意到了他的这个动作,但没说什么,让他们两个走了。 等他们走了,曹俨又陪着她坐了会儿,就道回去了。 “那手帕是你的?”走进了院门,他问了句。 婍良不妨被他这样突然一问,下意识点了点头。 等反应过来,她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男人语气淡淡。 他整日里公务繁忙,又总跟那些犯人打交道,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有时候被他看一眼都瘆得慌,难得今天只是冰着一张脸,婍良也就没多想,府里杂事多的很,她又忙去了。 在她走后,曹俨叫来了萃槐,听到她说,刚才夫人给二弟用手帕包扎手指,还亲自涂药…… 男人的脸阴沉的可怕。 萃槐小心翼翼的说完,见大公子一直没有反应,她偷偷的抬头,却被他阴霾的眼睛吓得心都颤了一下,也不敢再说了,头埋得更低了。 “出去。” 宛若天籁,萃槐逃出生天般逃命般退了出来。 “二弟也该娶妻了。”男人自言自语了一句。 站在阴影里的人上前为主人分忧道:“老夫人最近跟廉恭侯的太夫人走的很近,宋家似乎有意将嫡长女嫁给二公子。” “人怎么样?” “对长辈很孝顺,对家中弟妹也很和气,是个人品端庄的大家闺秀。”栩生说着他在宋府里打听到的消息,下结论道。 “…但是,夫人她好像不是很满意这位宋小姐,好几次都在老夫人面前说了什么,所以老夫人对这桩婚事还在犹豫之中。” “哦?”男人挑眉,“去查查看夫人在我母亲面前说了什么。” “是。”人影一闪而逝。 男人拧了拧鼻梁,心想要不是他们两个秋闱在即,否则少不了一番敲打。 初五那日朝臣一大早就要进宫,中午宫里还有宴会,他这个刑部尚书临时又要负责皇宫的守卫,这几日早出晚归都忙的很,今天好不容易早早回来,就看到这么碍眼的一幕。 之后几天他派人盯着,看两个弟弟专心在书房里读书,一步都没有出门。 婍良经素兰提醒,也觉得今日跟二弟举止过于亲密了些。 到了端午那日,余氏一大早就拉着一家人去城外看赛龙舟,为了去占个好位置,其实哪里需要呢,她大儿子已经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有的是好位置仍她挑选,只不过早些年苦日子过多了习惯性争抢罢了。 争得了观赏点最好的三楼雅间,余氏就派人把宋家老姐姐叫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清清小姐。 那宋玥清一进来,目光就落在房里两位少年身上,也许是之前见过曹欢一次,这次她明确了目标,一面做个端庄闺秀的同时,还注意着曹欢。 前世里怕也是这一幕吧,婍良冷眼看着,若是真心喜欢,大胆些也就罢了。可这样骗人的… “少夫人,”宋玥清微笑着走了过来,在她身旁落座。 而两位少爷离她们只隔了一个屏风。 “这是我今早儿摘的院子里沾了露水的虞美人,还望你喜欢。” 红的橙的黄的花,细细的根茎插在深色花瓶里,虞美人妖艳的红也没被花瓶的厚重色给压制,反而相得益彰。 “谢谢。”婍良语气平淡道。 身后的丫鬟正要把花瓶拿了下去,从屏风里走出来一个人制止道:“嫂嫂这么好看的花你也舍得拿下去,就摆在桌上吧。” 就在丫鬟迟疑间,不止该听突然冒出来的二公子的话还是,曹欢一把就帮她做了决定,从她手里夺过了花瓶,摆在了桌上,并顺势站在桌边上道:“果然还是摆在桌上好看,都添色不少。” 宋玥清等他说完话就站了起来,屈身庄重道:“二公子。” “宋家小姐。”曹欢看也不看她,恭谨而守礼道。 男女有别,曹欢不能多待,可又舍不得走,磨磨蹭蹭的又把曹爽也叫过来,美名其曰赏花。 好在今日里两位大家长本就有相亲的打算,看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也没说什么。 花是宋玥清带来的,自然由她来当解说员,但是两位少年都很不配合,总拉着林婍良说话,明明她才是花的主人。 才三日没见,曹欢就觉得心里慌慌的,直到看到了她心里的心才落了下来,迫不及待想跟她说话,哪怕是远远的看她一眼。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是现在就是坐在她身旁,就是舍不得离开。 就是读书去科举,他从未这么失魂落魄过。 好在赛龙舟快要开始了,外面锣声震天响,一艘艘龙舟下了河,河边卖吃的、搭棚的、骑马的热闹极了。 曹欢失落的看着人起身去了窗边,他再不好跟上。 “二公子不去看吗?”宋玥清笑着说道。 “看的。”曹欢退却一步,跟曹爽去到窗前。 只有一个窗子,自然是离得近。 “嫂嫂在看哪艘龙舟?”曹欢问道。 婍良随意选了一艘。 曹欢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只以为她是不喜欢赛龙舟,转而和曹爽说话,只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龙舟赛到了激烈的时候,几艘龙舟争相不下,距离终点还不足一百米,众人看的目不转睛。 婍良说了句要去洗把手,也没人注意,带着两个小丫鬟就下了楼。 曹欢等了一刻钟,还没见人回来,心下着急,就带着小厮下去寻找。 到了大堂,他找来掌柜的问道:“我是曹府的,” “原来是曹公子。”掌柜的作揖。 “可见到了我家嫂嫂?” 掌柜的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坐马车从后门出去了。” “后门?” 曹欢快步走到后门,见人问道:“可知道从哪个方向走了?” 众人都是摇头,说不晓得。 曹欢派个人上去说自己有事先回府了,又借了一辆马车从后门追出去了。 而此时,婍良坐着马车已经到了城外,有人来引路,一直到了山脚下的小庄子。 “殿下,真的要见吗?” 男人墨发白衣,他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目光是带着普度众生的温柔,他整个人如玉一般从里到外都是暖的,冷白色的王冠被阳光撒上了金灿灿的光,更显得他那张侧脸仙气飘飘。 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人总是有别样的感悟。 “见与不见都在一念之间。”萧灵昀拉下了窗柩,向门外走去。 篱笆匝了一个半圆的院子,将中间的的房屋围了起来。 陌生男子推开了门,一句话都不说,但看举止都规矩大气的很,只有宫里出来的才这么整齐肃穆。 推开一米高的柴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间那枝叶茂密的苍天大树,是柏树,枝干粗壮,又自带香气,能驱除蚊虫,许多乡下人家都种着。 树枝叠着树枝,在树底下聚成大丛阴影,阴影上面摆了一张石桌,石桌周围有三两个凳子。 茶香袅袅,树下,有人在煮茶。 丫鬟小厮们自动退下,院子里只有还站在门口停滞不动的女人,和树下煮茶人。 “还不过来吗?”男人说。 “嗯。”不知道为什么,她早早就盼到了这一天,就连做梦都梦到过跟他重逢的场面。 可现在,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她就想哭。 她闭了闭眼睛,等眼里的雾气散去,她才慢慢的走到他面前。 她坐了下来。 萧灵昀将煮好的茶汤递到她面前,说道:“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 “古人说客来点茶,客罢点汤。”婍良双手捧起茶,看着杯盏上浮起的白沫,疏疏如星如月。 “汤也准备好了吗?”婍良以一种极平静的语气问道。仿佛一个人到了死亡的边缘,反而不会再大吼大叫发泄着对死亡的恐惧了。 她以为她会很激动的。 树叶沙沙作响,日影浮动,茶里的水沫也趋减散去。 “你在曹府过得好吗?” “挺好的。” 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茶水冷了,萧灵昀问她:“阿良在怨我吗?” “没有。”她回答的很快。 萧灵昀看着她,清风朗月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笑意,“还是怨我呢。” “我说了没有。”话里已经有怒气了。 “你不应该来见我,你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嫁人了,那就好好活下去。” “那之后呢,看着你死吗!”婍良喝了一口冷茶,很大一口,“是觉得我帮不了你吗?还是觉得那个马家的庶女更体贴?” “阿良你懂我的意思的。”萧灵昀温柔的看着她,挪开她面前的冷茶,“我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以前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婍良看着他,他为什么还能一如往昔的对自己笑呢。 她都笑不出来。 “你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愿意跟着你,死也不怕。”婍良又想到了前世病重的那个时候,“那时候,我真的好后悔,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走呢。” “你怕连累我,可是我不怕被你连累啊。”她知道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的野心,他的痛苦,他的挣扎,他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把她推开呢。 “我要走的路崎岖难行,一路都是荣华枯骨,我不想你同我一起死。我要是赢了我会来接你,若我输了也不过一抔黄土。可要是搭上了你的命,”温柔的男人脸上生平第一次露出了狠厉,“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 婍良站了起来,转过身,“你说的都对。你说的一点错处都没有。” “你是为我好,所以我要接受你的好!” “阿良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灵昀站起来要拉她的手,他知道她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 婍良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别再说这些了。” “那副画,已经到了皇帝的手中,你可以开始你的计划了。” 婍良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块灰木色的虎符,她放到石桌上,“我想了想还是亲自送来给你,江南三府…一直都在等着殿下您的回归。” “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罗敷自有夫,使君自有妇,”婍良捏紧了手帕,“今天是我不该来。” 说完,她快步离开。 推开柴门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你今天不该来,但我还是让你来了。婍良,我还是有我的私心。”我还是想见你。 在九死一生之际,在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在恨不得一死了之之时,他最想见的还是她。 不过这些就不用让她知道了。 她已经嫁了人,有了夫婿,未来还会有孩子,她会有新的家。 而他,就能毫无顾忌的继续披荆前行了。 婍良没有回头。 但是心里很希望很希望,这一次的灵昀哥哥你一定要成功啊。 曹欢亲自回到曹府也没找到她,又派人去林家刺探了一下,都没有找到人。 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怎么没早一点发现她离开了呢。 他应该早点追上去的。 曹欢眉头深深皱着,望着各大街口,不放过任何一辆可疑的车辆。 忽然有人来报,说马车已经到了后门,曹欢一喜,驾马急急赶去,到了酒楼大门,就看到嫂嫂正踏步上楼梯,身后几个丫鬟手中提着木箱子,看起来很沉。 “嫂…”曹欢的话还没喊完,就看到楼梯顶上走下来一个人,警告的目光透过木架楼梯直直的向他射来。 是大哥。 “大哥。”他呐呐道,不敢上前。 而掐着时间回来的婍良也发现了他。 “你去了哪里?”男人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私事 男人居高临下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眼睛上。 “大哥你怎么来了?” 婍良正要答,后面有道声音传了过来。 曹欢走上了木梯,越过两个丫鬟,在婍良的下两格木梯停下,抬头问道。 “宫里无事就过来了。”被他打断,曹俨神色淡了淡,目光仍落在婍良身上,道:“先上来吧,母亲问你去哪里了。” “好。”婍良应道,跟着曹俨往上走,余光却看了一眼曹欢。 到了楼上雅间,宋玥清正在窗边与曹爽说起了话,只是曹爽寡言,表情冷淡。但宋玥清好像一无所觉,依旧浅浅的笑着,眉眼弯弯。 而余氏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脸上好像也没太大的表情变化,倒是宋太夫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雅间的门打开,曹俨率先进来,像是被他威严的气势所迫,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丫鬟们纷纷跪了下来。 “母亲,宋太夫人。”曹俨淡淡颔首,走到了主位坐了下来。 宋太夫人被他这样冷待也不敢有微词,甚至还起了身。 余氏是既为这个儿子骄傲,却也怕他,所以也站了起来,又吩咐丫鬟们煮茶,端来糕果点心。 看到儿媳和二儿子前后脚进来,她也只是心里疑惑了一秒就略了过去,还是大儿子最重要。 婍良和曹欢跟两位打过招呼,那头窗边的曹爽早就看到了他们进来,只是看屋里凝滞的气氛,大哥神色也冷冷的,他迟疑了片刻才走过去。 “大哥,嫂嫂。”曹爽行礼道,鸦色眼尾不小心扫到了了粉色裙摆,声音微微哑了些。 “曹爽龙舟比完了吗?哪对赢了?是红队吗?”曹欢走过去拍了一下曹爽的肩,顺势在他身旁站下,随口找个话题道。 “比完了,是蓝队赢了,不是红队。”曹爽认真答道,目光从粉色裙摆上移开。 “蓝队是旗国公世子领队的吧?他那个瘦弱的样子没看出有这么大的爆发力。”曹欢对这个结婚微微感叹了句。 婍良在曹俨左下手处坐下,听到他们两个说起龙舟,她不由也接着话题道:“旗世子虽然体弱,但是从小开始练武,听人说就是京郊营里的武将也少有人能打的过他的。” “旗世子这样先天不足,却通过后天的努力补上甚至超越旁人的人,真是叫人佩服。”宋玥清也走了过来,舒舒朗朗道。 “宋小姐说的很对。”刚才一直不参与的男人突然附和了一句。 “曹大人谬赞,玥清不过是胡乱一说,当不得大人一句夸。”宋玥清谦虚一笑,微微屈身道。 男人却没再理她,自顾自的喝起了茶,又恢复了疏离的神色。 宋玥清尴尬的僵了僵脸色,面上露出些可怜来,可在座的三个男人都是不解风情的,一时冷了场,倒显得她一人越发显眼。 婍良看她这样也是叹气,就这一招前世就把二弟吃的死死的,现在又这样,活像受了天大委屈般,她看了看曹爽,看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微微松了口气,对宋玥清道:“宋姑娘可要喝茶?宋太夫人那里和我婆母那里正在煎新炒的龙井茶。” “那就多谢了。”宋玥清知道再待在这里也是惹人厌烦,还不如去余氏那里卖个好感。 只是看她被三个男人围着,有说有笑,氛围融洽的,她心里就泛起了酸意。 她还从来没再哪个男人身上失手过,就是安王也被她勾的神魂颠倒,恨不得现在就娶了她进府。 只是她才看不上他的侧妃之位,她要做就做正妻,妾室这种东西她深恶痛绝的很。 原本她对曹俨很感兴趣,年纪轻轻就是皇帝的心腹重臣,前途无量,可惜了娶了林家那个清高孤傲的女人。她又把目光锁在了他弟弟的身上,只要进了曹家的门,嫁给谁又有何妨呢。 她目光转到了曹爽身上,木讷无趣,这也是个好拿捏的对象。 本来都要进行的好好的,现在林婍良一来,男人都围到她身边去了。真真是可恨。可又不得不走。 看来日后得找个机会多去曹府了,宋玥清心里暗暗想道。 婍良回来的路上换了三辆马车,想来不会被发现行踪,可曹俨却突然来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应付他的盘问才好。 他这人多疑又敏感,婍良抚了抚眉心,心头对他的厌烦又多了一层。 不过,她装作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曹欢,他怎么刚才也在楼下,还是刚从门外进来的模样,听掌柜的说他还出去寻自己了。 也不知道他又寻到了哪里。 若能单独跟他说话,能试探他两句就好了。 接下来,大家又说了几句,在雅间里吃罢了午饭,就迎着五月的骄阳回了家。 余氏还派人送了送宋太夫人,一路将她们祖孙俩送到了宋府,虽然这样不好看,但宋太夫人又哪舍得拒绝,说着吹捧话儿又把下次相约的时间定了下来。 回到了曹府,一番修整,晚上又要去宫中赴宴,初五这一日忙的直到了深夜才歇下。 第二日余氏好生睡了个懒觉,也没交儿媳侍奉。 曹俨也一早去上朝,昨晚也没来得及盘问,婍良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的不安却扩散的更大了。 她叫萃槐把昨日里在多宝阁里买的玉石拿出来。 “这个祖母绿的翡翠就送去给老夫人打个镯子吧。” 沉木箱子打开,一块水绿绿的翡翠玉石躺在红绸布里。 又一个箱子打开,两块大小相等的白玉被红绸包裹着,更显玉的白腻。 “孔子说过玉有十德,这两块京白玉柔和如脂,留给两位弟弟一人雕一个玉佩吧,也正好匹配他们读书人的身份。” “算了,我还是亲自送过去吧。”婍良想了想,把箱子合上。 到了留露院,余氏已经歇下了,不便打扰,婍良转身又去了前院,曹欢兄弟二人正在读书,昨日劳累了一天,今日又早起读书,可两人的精神还是很不错。 “嫂嫂。”曹爽第一个看到了,只是他习惯了不做声。曹欢看到了就很开心的感道,任谁都能感觉到他语里的惊喜。 “我没打扰到你们读书吧。”婍良看他们放下书,不由道。 “没有没有,嫂嫂你来让我们正好可以有了理由可以歇一歇,还要谢谢嫂嫂你呢。”曹欢飞快道。 曹爽也点点头,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纱衣,裙摆上绣了金色的云月。 “那就好。”丫鬟们把小箱子放在了茶桌上,婍良打开来说道:“你们过来看看可还喜欢?” 两人走了过去,先看到她莹白的侧脸,再看到箱子里还不如她白的玉石。 “喜欢。”曹爽回答说,似乎是觉得离得太近了,他垂下了眼帘,清俊的脸上神色有些疏冷。 “这个玉石很漂亮,嫂嫂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曹欢虽然很少接触过这些俗务,可也一眼就看的出来这块玉石成色极好,怕是要不少的钱。 他怎么能要嫂嫂一个女人这么破费,女人只需在家里,赚钱打拼都是男人的事。 他将来会挣来钱给嫂嫂用,他才不要嫂嫂花钱在他身上。 “本来就是买给你们两个的,昨日里下楼在大堂碰见了多宝阁的管事,他说店里新进了一起成色不错的玉石,我想着重午也没给你们准备礼物,就随他去店里看了看,时间匆忙,挑的不够好,你们觉得要还喜欢我就把多宝阁的人叫来,叫他们按你们喜欢的式样打个玉佩。” 怕他们不受,她又添了一句,“母亲和你大哥那里也有,况且多宝阁是我的产业,这些东西也不值几个钱。” 曹欢兄弟还是不想受,婍良又耐心的劝了两句总算是接受了。 婍良又想到昨天的事,看了眼曹欢,对他道:“二弟你昨天跟我一起上楼的时侯落了个东西被我身边的丫鬟捡到了,你要不去我的院子里去拿吧。” “现在吗?”曹欢下意识道,他不记得自己好像掉了什么东西。 “那我等会儿叫丫鬟给你送过来吧,刚才出门的急给忘记了。” “现在去吧。”曹欢说,看着她道,“正好送嫂嫂回去。” 婍良本来就是这个打算,自然说好。 从前院到后院,走最近的路就是从中间的亭台楼阁里穿过去,可这样一来也就不好聊天。 身后的丫鬟不远不近的跟着,婍良走过石子路,状似不经意道:“二弟昨日临时下楼了也是有事吗?” “看嫂嫂你一直都没回来,我就想下去找你,然后听一楼掌柜的说你已经从后门出去了。”曹欢道。 婍良刚落下去的心,又被他一句话提了上来。 “嫂嫂真的去了多宝阁吗?”曹欢放慢了脚步,凤眼微微敛起,“我从那条街上经过,没有发现嫂嫂的人影。” “我在店里你哪里看得到我。”婍良微笑,“早知道二弟担心我,我去多宝阁前应该给你留个话。” “嫂嫂是从哪条路回来的?多宝阁后门的那条街我也有派了人,也没有看到嫂嫂。” 婍良忍了忍,看着他认真说话的脸,猛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紧,语带威胁道:“管的太多可不好!二弟是一个读书人应该看过不少这样的史书故事吧,一般这样的人下场都不会很好吧。” 曹欢就是想知道她去哪里了,把她一炸,没想到嫂嫂反应这么激烈,竟然…竟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眼睛往下看去,两只手一大一小,一硬一软…… 他的手背烫的厉害,他的脸也涨的通红。 婍良却以为他是被她气红了脸,忙放开了他,以温和的语气道:“我是有一点私事不便被人知晓,所以才……”顿了顿,她道:“你落下的东西我会叫人送来给你。” “我就先回去了。” “……我…”曹欢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身影,想说不用了,真落下了东西就扔了吧。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私事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怀孕 曹欢回到了前院,曹爽就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懒得要就先回来了。”曹欢淡淡答道。 “你昨天怎么突然出去了?”曹爽问他。 “出去走走。”曹欢敷衍道,到桌前拿起了一本书,随手翻了起来。 “你是去找大嫂了对吗?”曹爽追问。 “没有。”曹欢把书本丢在桌上,“有些累了。我去外头走走。” “刚才大嫂是来找你的对吧?你跟踪她了?知道她去哪里了?” “曹爽,你话太多了。” 两人不欢而散。 而婍良回到了院子里收到了一张纸条。 曹俨监视她,却没有防备她。 她很容易的就进入了他的书房,套取机密轻而易举。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婍良默了默,她真的要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吗? 灵昀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不会使用阴谋的,他是最光明正大的人,胸有城府却不深沉。 也许就是这样反而不适合当太子。 更不适合做一个君王。 权势是个好东西,可是却把太多人推入了深渊。 “今儿厨房做了鱼,是太湖里捞出来一路快马运过来的,鲜的很。” “很腥,端下去吧。”婍良皱了皱眉,将桌上的蒸鱼移开。 丫鬟们很快端了下去,素兰走了上来,迟疑道:“姑娘你可是…有了?” “我昨日来了葵水。”婍良否定,“可能是最近太闷热了吧。” 素兰失望的哦了一声,还是不死心,提议道:“姑娘您要不还是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她每次都吃了避子丸,不会的。 倒是她得想个办法,避子丸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吃多了还伤身。 如果像前世那样直接拒绝他的求、欢,跟他分居呢? 她对他那样城府深沉的男人实在没有好感。 “姑娘你就让大夫来看看嘛,又不用费多少功夫。”素兰磨着她道。 “素玉的病快要好了,要她回来代替你的位置吗?”婍良问她。 “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应该万事以我为先,而不是其他人。”这个‘其他人’特指曹俨。 “姑娘…”素兰跪了下来,“是奴婢想岔了,还望姑娘责罚。” “出去吧。” “…是。”素兰知道姑娘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这样什么都不说,只叫她出去更让她恐慌。 素兰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屋里,婍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腹部,避子丸不能百分百保证,万一…… 这个孩子不能留。 “来人,备车。” 曹欢在前院看到了马车开出府,嫂嫂又出门…… 巷尾无人的医馆里,老大夫摸着胡子,良久道:“娘子是有孕了,胎儿已一月有余。” “…谢谢大夫。” 在桌上放下诊金,年轻的夫人戴上帷帽离开。 老大夫浑浊的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 他抓起桌上的银锭,掂了掂重量,很沉,那位年轻的夫人可真阔绰,这块银子都够买好几包打胎药。 计划全乱了。 婍良一路撑着没有倒,她没有回曹府,也不敢回去。 她和灵昀哥哥早就不可能了,从上一辈子就开始了。 她不能告诉他。 马车在一家冷清的客栈前停下,穿着朴素的年轻妇人下了车,小丫头呆笨的跟在后面,连药都是妇人亲自叫来了跑堂的小二,给了他些钱,叫他赶紧将药煎好来。 小二接过银子麻溜儿的去了,小丫头跟着车夫去后门牵马去了,年轻妇人独自上了楼,她订了一间临窗的房间,可以看到大街上的行人。 “…别怪我…”婍良在床上坐下,她的预感成真了。 她平坦的腹中有了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有孩子,她自己都岌岌可危,若是有了孩子,她不敢想象自己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会不会让凶手提前下手? 婍良将手搭在腹部,忍不住想要贴近再贴近他,他还那么小,再过一个时辰就要离开了。 婍良看到街头抱着孩子的妇人,拉上了窗格。 又过了一刻钟,药还没煎好。 此时,曹府,曹欢做了一件卑鄙的事,他派人去跟踪嫂嫂的马车,明明知道不对,他却忍不住想要知道…嫂嫂她去了哪里…见了谁… 他是那么迫切的想要知道,以至于当听到跟踪回来的人说嫂嫂去了医馆,那个医馆里的老大夫说嫂嫂她有孕了。 但是嫂嫂买了打胎药。 打胎药……嫂嫂她为什么? “嫂嫂现在在哪里?”曹欢换上常服,穿上靴子,准备出门。 于情于理,他都得去阻止。 或许是大哥与嫂嫂之间出了问题,所以嫂嫂她才会不想要那个孩子。 这个想法一出,他的动作竟然慢了下来,心里竟然有个恶毒的念头,那个孩子就让他没了吧。 可理智很快叫回了他,他吩咐人去给大哥送信,又自己快马出门去。 但愿能赶得上。 马儿跑的很快,他急切的想要见到她,可却又不想见到她。 曹欢就在一路纠结中到了东大街的客栈,路上行人极少,门口的小厮也是懒懒洋洋的,到了客栈里那更是冷冷清清,桌子板凳都落下薄薄的一层灰,到处都是久无人坐的荒凉感。 嫂嫂她真的会在这样简陋又狭小的客栈里吗? 曹欢禁不住怀疑,但还是问了一句小二。 “刚才是有一位年轻夫人来过了吗?穿着一身浅绿云锦裙。” “有有有,她就住在楼上,走廊尽头那间就是。”小二回道。 “她有让你煎药吗?我闻到了一股药味。” “是是是,厨房里正在煎,过一会儿才好,公子您急吗?” “那包药买错了,倒掉吧。”曹爽走了进来,说道。 “你怎么来了?” “来跟你做一样的事情。”曹爽没看他,对小二道:“快去吧。” 小二领命去了。 “你不该告诉大哥这件事,大哥的性格…”曹爽顿了顿,越过他走上木梯道:“你太冲动了。” 曹欢跟上,边走边道:“难道要我们两个去跟嫂嫂私下里见面解决,那大哥会怎么想?” “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嫂。”曹爽坚定不移道。 “呵!”曹欢冷笑,“我们可是双生子,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吗?” “到了。”曹爽伸手敲门。 房门打开。 年轻妇人走了出来,惊讶道:“你们?” “先让我和二弟进去吧。”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婍良脸色忽的惨白,放他们进来,关上了门,她看着曹欢,怒道:“你跟踪我!” 曹欢低下了头。 “嫂嫂买了打胎药。”曹爽神色平静的说着,清俊的脸上冷漠疏离。 “大哥已经知道了,嫂嫂想好了怎么给大哥解释吗?” 良久,女人在床榻上坐下,唇色发白,她紧咬着唇,目露绝望,说:“我与你们两个无冤无仇。” “大嫂你为什么要买打胎药?”曹爽侵略性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沉声质问道。 婍良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了,她偷偷出府,甩开了曹俨的人,怎么还会被发现。 “是你们两个告诉曹俨的吗?”这两个弟弟可真是好的很。婍良自嘲,她还是低估了人家的兄弟亲情,她的那两块玉石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是大哥欺负嫂嫂了吗?大哥的性格是凶了一点,但他对人是很真心的,可能就是方法不对,嫂嫂你可以直接跟大哥他说的,他会改的。” 婍良听了只想笑,他会改?都是她一直在退让,在忍耐。 他若是真的对她有半分喜欢,怎么舍得为难她?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你们两个回去吧。”婍良只觉得厌烦,她想一个人静静。 “大嫂还是随我们回去吧,大哥马上就回来了,没在家里看到你他会很不高兴的。”曹爽走到床边上,离她仅有一臂之距。 “你们先回去,我等会儿很快就回去。” “大嫂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马车已经备好了。”曹爽语气强硬,“不然等大哥找到这里来,大嫂你恐怕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三弟往常不怎么出声,我倒是忘记了你还会说话了。”婍良微讽,站起身来,“那就回去吧。” 回到了家,曹欢一晚没睡,他注意着后院的动静,可一晚上过去了,后院里平静得很。 他又耐心等了两天,终于忍不住想去后院看看,却被告知,嫂嫂病了。 他想去探望,可被人拦下了。 大哥很快给他订了亲,就是宋家的嫡女宋玥清。 婚礼就在下个月初八,匆忙的简直可怕。 而嫂嫂一直都在后院里从未出来过,他派出去的人一点消息都没打听到。 只是说夜里总有女人的呜咽声。 听到这个消息,他忽然觉得曹爽说的没错,他不该冲动将事情告诉了大哥。 嫂嫂无论是真病了还是被禁足了,他什么都做不了。 主院里,婍良喝完了一碗苦药,又有一碗端了上来。 “一定要喝吗?”看着姑娘皱着眉头的模样,素兰忍不住问道。 婍良接过来一饮而尽,足足喝了三大碗,那满嘴的苦味儿实在是不能叫她平静下来。 曹俨这人越来越深不可测,连脾气都不发,直接让人把她关了起来,严加看管;又把她身边的人扣了起来,进一步斩断了她反抗的心。 她不小心摔了肚子,就要日日喝这苦兮兮的药。 这也就罢了,每日晚间他回来那才真真是难熬。 他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偏偏她又反抗不得,每一夜都恨不得快快到天明。 这样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几时。 她宁愿他发脾气,骂她,也好比这样冷冷的看着自己,目光深沉的可怕。 难道她依旧忍让,直到最后生下这个孩子吗? 纵使是死,也不会比现在的处境差了。 “大人今晚会回来吗?” 她想,这一次她不会再退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伦理 “我跟你说过和离。”女人将药碗端开,“你一直都没听进去。” “和离,”曹俨神色平淡的重复,问她,“理由?” “和离的理由。” “我是废太子一派,你是新皇重臣,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迟早还是会分道扬镳。” “而且,我是真的不喜欢你,我试过了。”婍良看着他,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婚姻为结两姓之好,我们这样的,目的不纯,所以结果也不会好。” “你不用再用你那一套,我既然打算当年跟你摊牌,我也有我的底气。”婍良看着他黑幽幽的眼睛,那眼里的黑暗快要将她淹没,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害怕了。 “我日日给你喝的茶里下了一种药,分量不多,但会让你昏睡几天,放心,不会对你身体有害的。” 这个女人!曹俨死死的拉住她的手,头越来越昏,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看着她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趋减消失。 不! 婍良掰开他的手,扶他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是不是很累,快睡吧。睡醒了就好了。”伸手抚闭他的双眼,婍良微微叹了口气。 之后余生找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的住下来,她摸了摸腹部,远离了京城的纷争,或许她和肚里的孩子才可能有新的开始。 “姑娘,马车在后门等很久了,走吧。” “嗯。” 婍良最后再看了他一眼,现在再看他,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只是不想再见到了。 他曾经加诸自己身上的伤害,他的威胁,他的手段,他的变态,他的冷暴力,她都没有办法原谅。 即使他说喜欢自己。 车辆驶向城外,素兰打开车帘往外瞧了瞧,说道:“姑娘我们真的要离开吗?以后再也不回来吗?” “不回来了。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婍良目望前方,眼里却没有焦距,“你以后会明白的。” “那…素玉她…不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吗?”素兰结结巴巴试探的问,“她心里最看重的还是姑娘您。” “她的心在京城,不会离开的。” “…素玉她不会的…姑娘您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真的。” 素兰说着又去看她的脸色,可姑娘面目表情的,也不回答,她实在猜不透姑娘心里怎么想的。 怀了孩子却要跟姑爷和离,京城待的好好的突然却要离开,还有肚里的孩子…打胎药都买了好几包。 姑娘还是放不下那个人,所以要把一生都搭进去吗? 要是那位真的在天有灵,就劝劝她家姑娘吧。 这世上比姑爷还好的男人是再没有了,就是平常百姓也没有不偷腥的,就她家姑爷只一心守着姑娘,别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对姑娘也极为体贴。 这样的好男人,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呢? 逝者已逝,难道生者就得用痛苦和眼泪来祭奠吗? 马车一路向南,沿路都很平静,没有人追上来。 婍良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有隐忧,担心那药的分量大了误伤了曹俨。 也或许是,曹俨也要面子,被她这样下面子,估计也恨不得一拍两散吧。 但愿是这个结果。 又过了一个月。 江南的扶桑花开的正好,而早夏的睡莲已经在河中悄悄绽放。 京城里的时事消息也沿着悠悠江水流到了江南。 废太子死而复生叛乱起 曹大人力挽狂澜逆贼亡。 斩首就在三天后——六月六,六月里最热的一天。 “……是真的吗?” 婍良快马赶回京城,在东门菜市口看到了热闹围观的百姓,还有高台上的囚犯。 为什么,这次还是输了呢。 安王倒了,他有了兵权和宝藏,怎么还会输呢。 新皇刚愎自用,骄傲自大,怎么还让他赢了呢。 就因为他是先帝心爱之人生的儿子吗? 这太不公平了。 女人支撑不住,扶着丫鬟才勉强站立,她的脸色白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而去。 “嫂嫂,大哥请您回去。”突然有人走到面前。 豪华马车上下来一位贵公子,他看也不看众人。直接朝最里头走去,一身青衣飘飘,眉目的冷冽更凸显了他深邃面容的英俊。 他径直走到女人面前,如陌生人一般,简明地道。一双凤眼却落在她凸起的腹部上,目光很快冷了下去。 “嫂嫂,大哥在等您。”男人重复了一遍。 女人没有回应。甚至都不好奇是谁跟她说话。 “如果大嫂回去的话,或许废太子还能活过今天。”曹欢顿了顿,“这是大哥的意思。” “他叫你来的?他…”说到一半婍良突然觉得很可笑,那个男人是越来越深沉了,都不亲自出面了。 只叫来他的弟弟传话… “他现在在哪里?” 曹欢敛目,沉声道:“嫂嫂还是先上车吧。” “不了。”婍良摇了摇头,不管曹欢说的是不是真的,她都不会回去了。 曹欢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他没有强求,只是语气趋渐冷硬,“大哥说了,你很快就会想回来的。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来这里。” “不用。”婍良拒绝,“我和你,和曹家的所有人都没有再见的必要。” 曹欢冷下了脸,面色难看,“嫂嫂肚里的孩子是我曹家血脉,这个没必要再见的人也包括了他吗?” 一男一女都气质嘉然,相貌皎好,又相对站着正说着话,这赏心悦目的一对丽人早已引起他人的目光。 婍良最不喜被他人旁观,哪里想再跟他说话,匆匆撇下一句“他只是我的孩子,与任何人无关。”就想先行离去。 “嫂嫂。”曹欢看她欲走,不顾身后小厮的阻止就追了上去,虽然大哥说了没接到人也无妨,可他还是想嫂嫂回去…… 回去了就能……能什么…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这位小娘子,既然你相公追上来想跟你求和,你就原谅了他吧。再有天大的怨气,也要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这位小相公,”卖花的小贩挡住了路,又对后头的男子说道:“你也是,你娘子都怀有身孕,幸苦的很,你何苦惹她生气呢,把她惹急了,万一伤到了肚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我这篮子里是今早儿在灵石寺里摘的红莲,正鲜亮着呢,你买来送与你娘子,保管她高兴。”卖花的小贩一看他俩这穿着打扮就知道他们是富贵人家,兜里肯定不差钱。他这样一劝和,既做了生意,又做了好事,在贵人面前也露了脸。 “小娘子您看,您家相公舍得给您卖花这是真的将您放在了心上啊,您啊也就别生他的气了。年轻夫妻哪个之间没点矛盾呢。” 小贩连珠打炮似的咕噜咕噜说的极快,婍良被他一拦,淡绿纱衣随手一甩,差点都勾到小贩的竹篮子。 “哪里来的小贩,还不快让开。”小丫鬟尽忠职守的开路,推开小贩的篮子,不高兴道。 被小丫鬟一推,小贩也后怕起来,他是主动凑上来的,万一惹怒了他们,他可如何是好。 所以他眼珠子飞快的转了转,他看到了后面形单影只的年轻相公,又帅又俊,身上穿着真丝绸衣,满身的书生气质,一看就是好说话的。 “小相公您就买篮花吧,您家娘子一定会喜欢吧。”小贩把篮子堵到他面前,飞快掀开粗布,露出里头的红莲,红莲娇艳艳的花瓣上还沾着露珠儿。 就这点滴露珠的点缀就很让人满意了。 身后的小厮欲出声呵斥,曹欢拦下,浅浅眸光落在嫩黄色的花蕊上,说道:“买下吧。” “…二公子…”小厮安鸣目光警告般的看着小贩,接过他的花篮,掏出银子付了。 “…这花?”安鸣想问二公子这花怎么处置,就看到二公子接过花就追了过去。 二公子前段时间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也不见从前的活泼,就是笑脸上的笑容也是勉强的,就是老夫人给他定下的亲事也是百般推辞,最后连绝食的手段都用上了。 好在还是大公子最有办法,二公子又变回以前的那个让人喜欢的二公子了。 而他也有幸能从庄子上调到了府里,还能伺候正儿八经的主子。 安鸣进来总有这样的感慨,他总觉得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他又是那个在庄子里牛棚打杂的牛安。 所以他总是紧紧的跟着二公子,目光几乎是锁在了二公子身上。 他看到二公子拦住了大少夫人的路,将篮子的花递了过去。 可大少夫人并没有接,是旁边小丫鬟客气的接了。 二公子一定很尴尬吧。这种被拒绝的感觉他最清楚了,脸都会火辣辣的痛。 被拒绝了确实让人难受,曹欢却觉得他明白嫂嫂拒绝的原因。 她是嫂,他是叔,她哪里能接他的花呢。 若真的能像那小贩说的一般,他是相公,她是娘子,他一定会…… 婍良看着他忽然潮红的脸,心下愣然,但也只是愣然,他们心里是何想法已与她无关。 于是她道:“不必再追了,你回去吧。” “嫂嫂,嫂嫂,”他喃喃的念,竟有些呆呆的意味,似乎是被她那冷漠的态度刺痛,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嫂嫂你一定要…”一定要这么冷漠吗? 可他还有问这话的立场吗? “嫂嫂!她是你嫂嫂啊?对不住对不住啊。”小贩喜笑颜开的数了数银子,跟着看热闹凑了上来,就被这一声“嫂嫂”给惊住了。 他连忙道歉:“是小的眼瞎,有眼不识泰山,竟然看误了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个。”他说完深深地做个揖,还捏了捏手心里的银子,心疼的皱起眉,忍住不舍道:“这花也不值几个钱,今日有缘,花本该赠美人,怎么能收钱呢,还是还给小娘子您吧。” 足足有一两呢。小贩心痛不已。 “不用,给了你就是你的。”曹欢冷声,下颚绷紧,眸光却在偷偷注意身旁人的反应。 小贩这样误会,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很想知道。 看着她离去,毫不留恋的。 曹欢忽然觉得曹爽说的对,他不该接这份任务。 他不该来。 “…谢谢公子。”小贩又喜又悲,他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本想办坏事,反而却帮了倒忙。 好在公子没有计较。 可看着他失魂落魄的面容,小贩又觉得,起码有些话他是没有说错的。 伦理,伦理,小厮心底默念这两个字,拐着弯路走开了。 安鸣走了过来,看到人都走光了,就二公子还站在原地,似悲似喜,这模样比从前更吓人了。 “回吧。”曹欢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凤眸黯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