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 第1章 楔子 实在不想写人物介绍,但是一直有小天使担心文名的问题,所以,还是大致写一下部分人物,文中使用简称,不会很难记 女主伊弗洛西尼夏瓦斯列耶夫,文中简称弗落夏。前世,尤觉,抑郁症挣扎数年意外死亡。 男主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文中简称弗拉基米尔,罗曼诺夫家族继承人。高傲,冷漠,缺乏共情能力,高双商。 阿姨索非亚亚历山大马尔金。 母亲莉莉娅亚历山大瓦斯列耶夫。 众卡忒弥斯,别特洛夫家族。 安德廖沙,马尔金家族。 尤拉,尼可诺夫家族。 阿列克谢,卡斯辛基家族 吉安娜,彼得罗夫家族。 阿纳斯塔西亚,佛奥洛夫家族。 西里尔,米哈伊洛夫家族。 楔子 深秋的北京已浸满寒意,只需最强的一阵风便可唤起冬日的雪天。而风一起就再难停下来,卷起枯黄的树叶沾染着湿润的泥土,使黑色的、粘腻的泥土拉扯着叶子进入地下,开始一段新的生命,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我紧靠着墙,脊背崩得直直的,用力得近乎颤抖。夜已经很深了,或者也许是天快亮了。我没有睡,我不敢,我害怕这是幻觉,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无法醒来。 从医院里醒来被索非亚带回这里我没有合过眼,身体的极度疲惫叫嚣着使劲将我扯入黑暗,头痛愈发清晰,冷汗浸透了轻薄的衬衫,急促的呼吸泛出回响,我在疼痛里终于闭上眼睛,渐渐模糊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是啊,我已经死了,真的死了。 时间的流逝让记忆被灰尘轻覆,每一个细微的地方透出泛黄陈旧的味道,像古早的电视机,兹兹的吵闹,画面断断续续,不时卡在了夸张的表情和怪异的肢体动作上。 大部分的记忆模糊的拼不出形状,剩下的碎片边缘慢慢融合,拼凑,残破的浮现。 那是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我叫尤觉,八岁时被诊断出了抑郁症,随后被送进了精神疗养院,没有父母朋友,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以后也没有再见过他们。 医院轻而易举地困住了我,我没有挣脱。岁月让我在这小小的地方生了根,但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长成参天大树,就能稍稍探出身子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者单纯晒晒太阳也好。可我年龄太小,还没有明白,烂了根的种子长不成树,甚至无法破土而出开花发芽,在土壤里伴着绝望腐烂。 实际的日子也记得不大清了,多半模糊而又混沌。哭叫、吵闹、静止不动吊瓶和锋利的刀片混着鲜血,还有花花绿绿的药丸与永不停歇的被送入身体的液体在惨白的病房的衬托下,显得越发鲜活,但我还时不时会想起我的树,这样我就能知道,我还活着。 大多数的时候满室寂静,窗帘被拉上,没有阳光,没有痛苦,连风声都不曾有过。我挣扎着度过了整整十年,我被父母扔在这里,像一包烫手的垃圾,还要支付着昂贵的垃圾托管费。 年岁渐长,症状在慢慢加重,病情在一步步恶化,我开始无法控制自己。每当发病时,我被紧紧缚住在病床上,嗓子里似乎塞进了沾了水的海绵,阻止氧气进入,我艰难的呼吸,尽管我已经无法出声。我想活着,哪怕是眼泪也已经疲倦。药物麻痹着神经,痛苦折磨着躯体,我变得不再有力气,悄无声息的被这里磨去了所有生气。 我走的那天是平安夜,其实我不确定,在病房里看不见街道。只是护士今天很少,我猜测她们出去了,这是个好日子,人们可以聚在一起,开心一整天。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傍晚时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雪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好像能遮盖阴沉的天空。雪花轻盈又柔软的四处飘散,自由的静谧的,我想碰碰它。我拔掉了针头,伸出手穿过装有铁栅栏的窗户,凉风裹着寒气冻得我打了个激灵,我缩缩肩膀,尽力探出手去。脸被挤压的变了形,指尖仍依旧无法触碰雪花。 于是,我爬上了楼顶。雪花太可爱了,我只是想碰碰它。 楼顶的风夹杂了雪花也是凉飕飕的,深吸一口气像喝了一口水一样湿润。我坐在楼的边缘,一片片的雪花擦过睫毛,鼻尖与脸颊,带着说不出的温柔。我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想着,楼顶不那么亮,也没有人,雪堆在身旁,渐渐有了形状,它在这里陪着我,我也陪着它。 醒过神来发现已近午夜了,四肢冻得失去了知觉,呵了口热气温暖冻僵的手指。我站起身想拍拍落在身上的雪花,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我背着风向后倒下,从高处坠落。第一次我看到了颠倒的世界,明明很危险,但看起来远比真实的世界安全、自由,陷入雪地里的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痉挛,眼里漫天的雪花被黑色的色块遮盖,恍惚中,只记得耳边萦绕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钟声 是圣诞节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Chapter1.重归故土 索非亚轻轻敲了敲门,久不见人应答。她打开房门,年头已久的木头发出“吱呀”的声响。老房子就是这样,时光挤压着灰尘,缝隙里都有浓郁的沉淀,阳光透过泛黄的白色窗帘,在风中闪烁跳跃。床上的人被吵醒了,缓缓坐起了身。女孩洒满阳光的脸上,透着清晰可见的陌生与疲倦。 索非亚紧盯着低着头的女孩,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些什么,女孩紧紧攥住手指,绷着劲,一言不发。这让索菲亚想起了初遇女孩的那个清晨。也是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索菲亚离开机场后坐上了去医院的车,后车座吸收了太阳的温度,变得暖洋洋的,窗外的建筑与树木飞速划过,留下了一幅幅晦涩难懂的浓墨重彩,明亮却寒凉。索菲亚将头靠在窗上,眼底涌起的热流模糊了整幅画面,也晕开了她精致的眼妆。 车停在了疗养院门口,这里位于市郊,道路两旁的树木更多、更密,厚重的绿色让树底下连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冰冷的气息弥漫开来,这里似乎才符合冬日的氛围,不似身后数米的台阶下,那是另一个世界,阳光明媚的灿烂,喧嚣而又不真实。索非亚补了补妆,昂首走进了这个地方。 她来这里是要接回她的侄女伊弗洛西尼夏瓦斯耶夫,她可怜又可悲的妹妹莉莉娅瓦斯列耶夫的女儿。莉莉娅是个好姑娘,无论是哪个方面。莉莉娅是瓦斯列耶夫家族的小女儿,母亲生下她后不幸去世了,莉莉娅是个早产儿,自少身体虚弱,纤细苍白。父亲付出了更多的爱宠着她照顾她,弥补莉莉娅失去的母爱。 莉莉娅的心思单纯天真又善良,总是对他人温柔以待,乖的不像是个孩子。年纪稍大后,她的美貌像被擦去灰尘的珍珠,不那么闪耀夺目,兀自荡漾开独属于她的雍容华贵。浅金色的长发轻扫纤腰,一双笔直细长的双腿莹润且匀称,优美的下颌线上微微嘟起红润的小嘴与时时带着笑意的蓝色双眼在瓷白的肌肤里绰约多姿。 索非亚很疼爱她的小妹妹,把她保护的不受半点委屈。也许上帝没那么偏心,莉莉娅的好运气没能持续到她成年,她的叛逆也如她的善良固执的不肯发生半点偏转,她将她的豪刺面对家人,留下所有的柔软温暖那个zg男人。为了她信仰的爱情,她完全变了副模样,幻化出无数武器,抵抗家人的压力,也隔绝了所有的亲情。 父亲是爱女儿的,他们最先放弃,给了莉莉娅追求她向往爱情的权利,忍痛斩断了这份羁绊。莉莉娅软弱无力,即使是面对爱情,那一时的坚强在脱离了温室进入真实又冷酷现实中最终发酵成生活的恐惧与歇斯底里,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物质,但那对莉莉娅来说,一切来得太快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再无法坚持只有她一个人所相信的东西,信仰崩塌时不需要猛烈的摇晃,一阵风就足够了。来到zg一年后生下了弗洛夏,那个男人则消失在襁褓里小弗洛夏嗷嗷的哭声之中。 那一天以后,莉莉娅的眼里再未出现过曾经的笑意。她和小弗洛夏住进了那座老旧的宅子,靠着男人留下的钱勉强度日,小弗洛夏的出生没有带给她再次坚强的勇气,本就是一朵娇花,哪里扛得住风雨交加。精神和生理的压力把莉莉娅揉成了花泥,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她的神志与意识都在酒精里浸泡,小弗洛夏就在母亲刻意的漠视里孤独的长大。 在小弗洛夏十三岁时,莉莉娅生命的火焰摇摇欲坠,当莉莉娅奄奄一息的困在病床上时,她的迟到多年的母性终于战胜了在小弗洛夏身上倾注的对男人的恨意,她颤巍巍的打通了沉寂了十四年的号码,对索非亚完成了最后的托付。 像是了了件大事一般,她的眼神久违的平静了,转头望向窗外。叶子落了许多,被风打着卷儿,像是在命运中起起伏伏的她,在阴沉沉的天空里没有生气,可是树没有动摇,站得笔直,迎着风没有畏惧没有逃避,它禁得住即将到来的冬天,也等的到明年开春时的嫩芽与一整个夏天的光影繁华。莉莉娅深知她没有等到也永远不会再等到了。 第二天,莉莉娅闭上了她美丽的双眸,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索非亚深吸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病床上的女孩子如同受惊的鹿哆哆嗦嗦的钻入被子里,满脸惊恐的望着她。索非亚走近女孩,同样的发色,同样的纤细脆弱。女孩的眼睛并不是莉莉娅的碧空如洗,而是浅浅的灰,找不出任何明亮的色彩。嘴唇如脸色一般苍白,比幼时莉莉娅更瘦小,更虚弱。对这个孩子,索非亚无法描述自己复杂的情感,她从内心深处爱着妹妹生命的延续,却也厌恶孩子身上的那个男人的血缘。 “伊弗洛西尼夏。”索非亚那时说,“我是你的母亲莉莉娅的姐姐索非亚,我来接你回家。” 记忆中那张病床上苍白不安的小脸与眼前的女孩重合,索非亚皱皱眉头,终于出了声“伊弗洛西尼夏,收拾一下你自己的东西,我们九点出发。”她转过身,又接了一句“你四处再看看吧,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不会再回来了。”没等弗洛夏应声,索非亚就关上了房门。 灰尘被无情的震落,细密的光线小心的一层层将它缠绕,竟也不觉得肮脏,如同金色的粉末在空气里伴着关门的回响肆意飘荡。 我的大脑在房门发出的沉闷的声音里猛然复苏,又缓慢沉寂,没法做出任何回应,身体的疲乏并没有因为短暂的睡眠得到解除,嗓子干涩的的说不出话,太阳穴的痛楚也在加剧,身体太沉重了,操控好它也变得困难。 这不是我的梦境,头痛得太真实了,我,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试着接着回忆我离开了那具冰冷的躯体,毫无意识地在混沌里游走,四周没有声音没有亮色,混乱的深浅不一的黑一层层加叠重合,陡然消失接着重现。没有维持多久,阵阵刺痛从胸口扩散,我想尽力忽视它,一开始,我做到了,我忍受着奇异的痛。 痛感不是肉体伤害时刺激着痛觉神经的干燥的直观的痛,无法准确形容。刺痛遍布全身,很快,我无法继续忍受了,每一处肢体、脏器都在叫嚣,血管突起,连血液都好像沸腾燃烧。我想尖叫,可没有声音。烈火微熄,烟雾四处弥漫,灼热缓缓退去,寒冷的雾气爬上肌肤,柔软的塑造磨合,被放进了柔软又舒适的地方,指尖摩挲着被单,我感受到了真实。 我醒来就在医院,刚睁开眼,不安就冲破了理智的防线,这不是我,镜子里的那个女孩不是我。 随着我的意识地复苏,一些零碎的片段强迫着冲入我的思想,我费力的抵抗,仍溃不成军。我无奈深深的埋入被中,开始放松尝试着接受这些讯息,弗洛夏我的妈妈,空无一人的大房子,玻璃酒瓶摔碎的声音女人的尖叫,我抬起头,尖锐的痛从心口传来,循环在脑中重映的始终只是某一特定场景下的一些片段,无法构成完整的画面,记忆再次袭来,空房子、雨天、相框这像巨幅图画上的仅有的零星几块拼图,茫然的丝毫没有头绪。 但我从其中发现这个女孩,弗洛夏不可描述的晦涩的曾经,就像我一样,挣扎许久,依然没能真正走完人生的全部的路。敲门声再次响起,我才想起刚刚索非亚来过,我急急忙忙地抓起窗边的套头毛衣,吞咽着干涩的喉咙里不多的液体,低低地出声道“嗯。”俄语自然的从口中倾泻而出,这是不属于我的,她留下的最独特的印记。 在飞机上我昏昏沉沉了睡了一会又醒了一会儿,也是睡了不短的时间,身体没有那么疲惫了,连头痛也减轻了不少。九个小时的机程很快结束了,飞机在缓缓降落,透过舷窗,车流与道路依稀可见。 索非亚走向我,拿着一件厚实的呢子大衣将我牢牢裹住“这里很冷,你穿的太少了,伊弗洛西尼夏。”“谢谢,”我捏着衣领,“谢谢。”索菲亚点点头,回到了座位。 我望着她精致的侧脸,忽然之间有了一丝安心的感觉。即使索非亚说话的语气很生硬,态度也冷冷淡淡的,但我仍然觉得很放心,我相信无论她带我去哪里,都不会伤害我,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许是她不动声色的关心让从未经历过的这些我禁不住靠近,感受。也许是身体的血缘连成的纽带,即使相隔千里,也不会被分开。 我不知道,我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飞机降落在了莫斯科谢列蔑契娃机场。 索非亚牵着我的手,她走的有些快,我跌跌撞撞的有些跟不上她的脚步。她突然停了下来,解下了自己的围巾,一圈圈的围在我的脖子上,围巾实在是太大太厚了,带着清爽的香味遮住了我的半张脸,围巾与大衣将我包裹成一团,即使我低下头都很难看到拖至脚腕的大衣的边缘。 索非亚重新牵起我的手,明显的放慢了脚步。眼前被呼出的热气笼罩,我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我们进入停车场,走近一座黑色的轿车,车旁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魁梧强壮男人,见到我们,他们立刻走上前,接过索菲亚手里的行李,身体微躬“夫人,小姐。”索非亚点点头,“回吧。” 车子飞速的行驶,将城市的喧嚣与繁华甩在身后,我与索非亚分坐两侧,默默无言。车子里的暖气开得很强,汗水沿着额侧顺着脖颈被围巾的绒毛吸收,聚集,形成蒸腾的水汽,很热,我却不想将它卸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Chapter2.卢布廖夫 车子的速度慢了下来,转向离开了大路,拐进了浓密的森林里。 索非亚将车窗打开,森林里清新干冷的气息瞬间强硬侵袭,驱逐了车内暖洋洋的燥热。弗洛夏抬起被热气熏出几分血红色的小脸,朝向车窗缓缓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息像一股水流,浇灭她喉中热气蒸腾的干涩,沿着气管直达深处,灼烧感与疼痛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像被冻住了敏感的神经,停止了躁动,弗洛夏禁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 车子继续向行驶莫斯科郊外离大环公路十七公里处的卢布廖夫区,奥卡河与伏尔加河交叉处的这片中俄罗斯高地被河洛厄斯山脉阻断,形成了特殊的温带湿润性气候。一年中的积雪期长达一百五十天,除去雨天,不剩几个晴日。即使是阳光明媚的日子,气温也很少会达到零度以上。 卢布廖夫常年阴云密布,浸满了新鲜的水汽,这里布满绿色,浅绿、草绿、深绿、墨绿,挤压着层层叠叠灰色的天空,本该充满生机的绿色,却弥漫着腐烂的树根的味道,绿到极致,泛出了缠绕雾气的蓝,在高耸直立的西伯利亚冷杉中忽明忽暗,压抑扑面而来。 “伊弗洛西尼夏。”熟悉的香气靠近,索非亚冰凉的手指拉回了我游弋的神智,她帮我重新系好松开的围巾,“怎么样喜欢这儿吗”我没有直视她的目光,只点点头,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我喜欢这儿,从看到的第一眼开始,,平静一点一点将狂躁切割,我的灵魂奇迹般地被安抚了,停止了奔溃的尖叫。 看上去,我已经接受了自己成为弗洛夏的这个事实。 我接受了吗不,我没有。上辈子,死亡是另一层皮肤,时时刻刻黏在身上,没有人给我选择的权利,我也没有能力左右自己的人生。死后我来到的这个虽然无比的陌生,但却有着触手可及的幸福。 现在,我只要轻轻张开手,就能抓住我前一世的求而不得,似乎来自神对我的馈赠,美得就像一场梦。 梦里我有爱我的家人,我在四处奔跑,尽情的穿梭在有着阳光雨水与雪花的日子里,我会是个真正的孩子没有苦恼,顽皮的在父母身前环绕。待在长大一些,我学会打扮梳妆,让自己更淑女更漂亮,因为那时我有了心仪的男孩子,我想让他觉得我很漂亮,他也许不够高大强壮,但可以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们彼此之间有争吵,又和好。等到父母老了,我会在炉火边轻轻依偎在他们膝头,听他们讲无数遍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最后,连我也老了,我会和心爱的人一起白发苍苍,数着对方脸上的褶皱向孩子们讲讲我们年轻时的故事。 平凡人简单的生活,是我究极的渴求,凝结成了最偏执的欲望。 事实上,我却害怕了,我知道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所以我才退缩、畏惧了。即使是在无比艰难无比绝望的深渊里挣扎时,我也从未想过要放弃生命,还有我纯真稚嫩的想要长成一棵大树的愿望。 生命太美了,我无法忽视记忆深处蜷缩在窗帘后紧盯着母亲发酒疯的小弗洛夏,她苍白无力,在苦苦坚持。她瘦小的身子既要照顾时时不醒人事的母亲,还要承担着来自最爱的人的满腔恨意。 她不明白,她只能孤独的付出,即使换回的只有环绕在屋内永不停歇的叫骂和一如既往的漠视。而我呢,太想太想活着,所以我努力活着是多么不容易,这些矛盾与复杂的情感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就紧紧束缚着我,我没办法理所当然的接受原本属于她的这一切,焦躁在心里沉积,传来阵阵刺痛,若隐若现,不知道或者说到底分不清来自于谁。 更令人不安的是植根于我灵魂深处的那跃跃欲试的疾病,我无法确定它是否存在,时刻恐惧着那些事情回再次发生,一切都失去控制,我将无力应对,连带着弗洛夏的人生,被拖入深不见底的泥潭,再难脱身。我无法承受这样的代价。 不,不会的,嘿,快别想了,事情怎么会遭到这个地步,听着,你明白的,你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会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现在,相信你自己,好了,不要再想了,我在心里默默引导着自己,不能再想了,不要去试探,不要去触碰,现在一切都好,一切都还好。 “伊弗洛西尼夏,”索非亚的声音响起,我猛然向她看去,她站在车门一侧,朝我伸出手“我们到家了。” 我看出了她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的慈爱与包容,说真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连善意也无法分辨的人呢我当然知道,不论表面如何,她一直在默默的关心与呵护着她的小侄女,但这些不属于我,我无法做出回应。 我明白这样不好,但我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只能维持现状。我不想忽视问题的根源,只一昧的装聋作哑,我的思绪混乱成一团,痛苦的维持着现状,小心翼翼的不去深究。 只看了她一眼,辨不明的愧疚感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我拉住了索菲亚的手,又一次低下了头,尽力的控制自己脱口而出的哽咽,我真的是,不能再糟糕了。 索非亚拉着我的手一起走过一道道青石阶,石阶蜿蜒而上的缝隙里夹杂了丝丝苔藓,蕨类植物时不时划过我的脚踝,我踩着草流出的绿浆而上,一旁马尾大艽更加柔软的叶子悄悄拂过我的温暖的大衣包裹着的膝盖,尽管我感受不到。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这座别墅的正门,门前站着一位老人,我这才看见了这栋房子的全貌。大体是四四方方,受拜占庭后期文化的影响,木材被更厚重的石料替代,严丝合缝的层层堆砌。圆形的塔楼状似粗壮的西伯利亚云杉,而塔尖圆润又尖锐仿佛能突破阴云的耸立着。我们走近了那位老人,他笔挺地站在一旁,黑色的燕尾服衬着雪白的浆洗衬衫,笔挺的黑皮鞋加上一丝不乱的头发,“这是安德烈管家。”索非亚脱下我的围巾和外套,转头向我介绍“把行李送在这孩子的房间。”管家向索非亚微微倾身,“马尔金先生回来了,他在书房等您。”转而面向我又是一个倾身,还没等我诚惶诚恐的回礼,索非亚就拉着我走上楼梯。 我的小手缩在索非亚的手中,她的步调很缓慢,我不用走的太快也可以轻松跟上她。她的双眼直视前方,我们路过一面又一面窗户,时不时透出的光让索非亚的脸庞忽明忽暗,耀眼的漂亮着。 踏上最后一阶楼梯,目光被后半拱形的圆门掩映着浑圆的穹顶吸引,光从一侧狭小的窗户清清浅浅的流泻下,照亮了逐层细挑的门廊,古朴的木料浸润了柔和的莹白。 “这是你的卧室,”索非亚指指前左方不远处的一扇门“布置得有些仓促,你先暂时住在这里吧。” 我走前一步,探出头。门后的色彩褪去了整个房子灰黑两色厚重的基调,入眼皆是淡青色的晕染,深浅不一,一层将一层叠加,,从窗边的雕刻木纹花顺着粗糙的纹路四处蔓延,钻入柜子坚硬的棱角里,躲藏在柔软拖地的床幔摇曳的褶皱里。 看起来很适合作为一个女孩子的卧室。 “唰” 我弯下身子,将脸探入冰冷的流水中,试着缓解肿胀发烫的大脑。额前的碎发被打湿了,水流急促地拍打着脸颊,我张着嘴吸气,窒息感越来越浓郁,我忽然之间很累,与身体无关的,很累。我直起身子,水滴顺着下颚尖缓缓流入纤细的脖颈之中,凉凉的,我感觉有些清醒了。 拿起折叠好的毛巾,随手摸了一把脸,我望着镜中的自己,沾湿的浅色头发凌乱的落在两颊,灰色的瞳孔下显着清晰的黑色,困倦映衬得整张脸虚弱极了,连嘴唇都干燥的起了皮。 我伸出冰凉的手,捏捏干涩的喉咙,将水流汇集在手心,再次将脸埋了进去。 我收拾好乱糟糟的头发,稍微洗去面上的疲倦走出盥洗室,瞥见了床旁整齐地放着我的行李箱。那是莉莉娅当初从这里带走的,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它又回到了这里,与我一起。 索非亚双手抱胸,背对着我透过半开的窗户沉默地望着远处满目疮痍的绿色与阴霾的天空。她听到了我发出的响动,转过身面向我,平静的说“我们的可以谈谈吗”这里没有阳光,但我知道,太阳在下落,屋里的光线趋于暗淡,将索菲亚浸在阴影之中,我只几步之遥,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一次,我直视着她眼睛的方向,第一次清楚地回答“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Chapter3.心结初解 暮色蔓延,卢布廖夫的森林漆黑一片,迷雾中突出层层叠叠锥形的树冠,在暗蓝色的天幕下几乎隐匿不见。 屋子里开了灯,光线柔和温暖,我与索非亚分坐在沙发两侧,面前木质的小茶几上各放着一杯氤氲袅袅热气的白色骨瓷杯。沙发柔软极了,我不得不用力直起身子,避免毫无形象的瘫坐其中,我低沉着目光,绕着小几打转儿。 管家安德烈刚才来过,他贴心的为我单薄的衬衫外裹上一张绒毛长毯,同时送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饮品。 索非亚拿起杯子轻啜一口,我也急忙捧起杯子,瞬间热可可的香气溢满口腔,没有丝毫的苦,甜滋滋的顺着舌根缓缓四处扩散。 我只一秒就喜欢上了这杯热可可糖水,甜腻的口味惯像是小孩子的口味。 索非亚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放下杯子,开口道“我是莉莉娅的姐姐,索非亚。” 我没有抬头,目光里褐色的波纹在杯中荡漾,我低低的应了一声“我知道。” “我很抱歉。”索非亚停顿片刻“虽然是为了你,但我没问过你的想法就把你带到这里,基于你的立场,大概会很慌张,也许还有些生气。” 我抬起了头。 索非亚接着说“我那时也很匆忙,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她不安地挪了挪肩膀,语气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即使现在也许有些迟了,但我还想问问你,你愿意暂时先住在这里吗” 我踌躇了半晌,还是很快的接过话“不是这样,我”我苦恼地组织着语言,却仍难以吐出完整的话。这是因为在疗养院的时候没人和我说话,起初我还喜欢自言自语,让寂静的时光不那么难捱,后来我也逐渐厌烦了空间里充斥着只有我的声音,不太开口说话了,时间一长,就生疏了。现在突然之间需要准确描述出我想讲的意思,对我而言有些困难。 我不愿意结结巴巴的,于是吭哧吭哧的憋了好一阵儿,索非亚拿起杯子又抿了一口,耐心的等待着。 我终于迟疑地张开口,直视索菲亚的双眼却还是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没有生气,没有怪过你。”我紧张地耸耸肩,“真的,我很感谢你把我带来这里,我,我”我的声带在持续抗议,它气势汹汹的开始罢工,我不断紧张的纠结,但依旧发不出声音,我无奈的又低下了头。 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索非亚坐在了我的身旁,轻笑一声,取下我手中逐渐冰凉的热可可,伸出手轻揉着我的头发,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松“嘘乖孩子,别紧张,我明白你的意思。” 索非亚搂着我的肩膀,将我轻轻带入她的怀中,我靠在她柔软又温暖的怀抱里,她的气息从我的耳前拂过,不疾不徐“你长得很像莉莉娅,漂亮的小姑娘,”她的手一下一下婆娑着我的头发,“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会好好的保护你的,放轻松,不论你在担心什么,都没关系,从今天起,我会好好保护你。” “你每天都会开开心心的,我会陪在你的身边,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相信我。” 索非亚的手温柔极了,一下一下的,也许就像是母亲的爱抚,我不清楚,我没有这样的回忆,但如果我曾经经历过,我猜测,也就如这般亲切和安心,我不禁被勾出了几分睡意,“至于莉莉娅,你别怪她”索非亚的声音慢慢开始模糊,我困了,后面的话我没来得及听清,就陷入了睡眠。 很久很久没有像这样平静,没有痛苦、怨恨、焦躁、愧疚、悲伤、愤怒、无措,一切沉重的负面情绪脱离了身体,我感到无比放松与安宁。 哪个时刻会让你自觉地放松下来,什么都不用想,只舒服的忘乎所以泡澡的时候。 索非亚将陷入梦乡的我唤醒,不由分说地推入浴室,不忘仔细叮嘱我,“换洗衣物在左手边的盒子里,水变凉之前就快出来,不要睡着了,会生病的。” 我将身体浸泡在微微发烫的水中,懒洋洋的发出一声谓叹,今天实在是太漫长了,时间久到我甚至以为永远不会结束,我舒展四肢,放松着僵直的脖颈和酸痛的肌肉,脑中空无一物。 事实上,我的心里乱得像一锅糊了底的粥,但我不想打扰这难得的平静,我尽力屏蔽思绪,让身体好好放松一会。 水的温度刚刚好。半透的乳白色雾气抗拒着地心引力,脱离了微波荡漾的水面,蒸腾上旋,凝结成了白瓷砖表面上一颗颗琉璃的水珠。 我穿好睡衣走出浴室。茶几上凉透的热可可被撤走了,换成了一只可爱的小猫形状的杯子,还冒着热气。我捧起杯子,发现一张粉色的便签纸条。 “这是热牛奶,好好睡一觉吧,可爱的小姑娘。”刚泡过澡,正觉得干渴,我仰头猛的喝下一大口,甜味瞬间盖过了奶味,或者说,我根本察觉不出牛奶的味道,我喜欢甜甜的东西,这让嘴唇与牙齿都幸福起来了。 困意短暂的退去后又如猛水般袭来,我用毛巾裹住还滴落水珠的头发,准备立刻上床睡觉,但一转头就看见了放置在一旁的箱子。无奈的叹口气,我还是强打起精神,像箱子走去。 箱子异常的沉,我费力地拖到床边的地毯上,打开了它。奇怪的是箱子里没有多少东西,几件单薄的衣物整齐地码在一个角落,占不到整个箱子的五分之一,而余里只有一个个黑色大小不一的盒子,我好奇的打开其中一个较小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个素色的相框,被周围厚厚的泡沫纸裹住,而相框里放的是莉莉娅年轻时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不过二十左右,站在茂密的树林前。我揉揉发酸的鼻头,不死心的一个又一个打开了所有的黑盒子。 被打开的黑色盒子散落一地,我背靠着床瘫坐其中,脚边满是膨胀的泡沫纸。无一例外,照片里的全都是莉莉娅,站着的莉莉娅,躺着的莉莉娅,看书的莉莉娅,做鬼脸的莉莉娅,神态各异,但嘴角都噙着笑,眉宇间神采飞扬。 像以前一样,仿佛被触动了某个点,弗洛夏的记忆一点点地进入我的身体。 我翻找着所有我已知的记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照片上的那个莉莉娅。但莫名的,记忆里时而冷漠,时而大哭,时而歇斯底里摔东西的莉莉娅是显得更真实,更鲜活。 我无法理解。 这样沉重的东西就是爱吗我单薄的人生里只有一堵跨不出去的墙,幸福的在外面,不幸的在里边。难过就是难过,痛苦就是痛苦,怨恨就是怨恨。 被简化的逻辑变得很好懂,便于体会。这不复杂,不需要分层解析就可以辨明。我的世界充斥了容易的东西,即使是在这里,我从索非亚身上感受的也不像“爱”这样晦涩,这般复杂。 爱,我不曾拥有,所以无法明白。 我拉开柜门,不意外地看到了塞得满满当当的柜子。外套、衬衫、长裤,同样的风格和一大堆我念不出名字的吊牌。我将它们拨至一边,从箱子里取出弗洛夏的衣物,小心翼翼地将褶皱抚平挂了上去。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持续折磨着敏感的神经,我不想在头痛的陪伴下艰难入睡,索性也就不想了。困意开始复苏,我重新坐到床上,扯开毛巾,不顾仍然半湿的头发钻进被窝。没多久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Chapter4.秘密花园 在我昨晚顾不上半干的头发钻入被窝时,我没有去想以后会发生的事情,甚至没有去想我还需要面对第二天的来临。 第二天理所当然地到来了。我从柔软的被窝里爬出来时,的确花了不短的时间去回忆昨天,然后再接受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三天。第一天,我从医院里醒来和索菲亚一起回到了和母亲生活的老房子。第二天,来到了莫斯科的卢布廖夫。这仅仅是第三天。 只是第三天而已,我却有了在这里生活了很久的错觉。弗洛夏的记忆偶尔突然的冲入大脑,挤出上一世残损的影像。我开始吸收着弗洛夏的一段段过去,直到回忆变得清晰。 众所周知,如果你没有擦干头发就上床睡觉,最起码要做好醒来时头痛的准备。显然,我同样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事实上头没有特别痛,这让我松了口气。大约是身体已经习惯了断断续续的痛感,强韧的痛觉神经已经不会对这种不痛不痒的触动作出反应。 浅金色的头发毛躁凌乱的窝在睡衣宽大的衣领里,我揉了揉肿胀的眼睛,将头发解放出来。镜中的女孩虽然苍白,但显然面上的疲乏与抑郁消去不少,这还是挺让人欣慰的,事情似乎慢慢向好的地方发展,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我用冷水打湿头发,让它们稍微服帖一些,不那么的张牙舞爪,虽然最后的成果说明了,这样的努力并没有起到多大的效果,但好歹多少顺直了一些。 现在不是该担心头发的时候。 索非亚已经结婚了,那么她和她的丈夫住在一起,就在这里她有孩子吗有吗应该有的吧。我脑中狠狠纠结仍不忘仔细地数着脚下的台阶,小心翼翼地下楼梯。对于我这样的平地摔爱好者来说,是该要多花些心思,我可不愿意身体因为我的鲁莽而受伤。 “您需要现在用早餐吗”管家安德烈恭敬地站在楼梯的一侧,我被他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差点失控的滑下台阶。 我稳稳重心,索性三步作两步跳下最后几级台阶,安德烈见状迈出一步,想要来扶我,看到我平安无事后,又退了回去。 “索,索非亚”我着急的组织语言,想要说出连贯的句子,然而字眼像被卡在了嗓子眼,越急越出不来。 安德烈倒是十分迅速的领会了我的意思,体贴的回答“夫人早上去看过您,现在已经出门了”,他接着补充,“夫人让我们等到您睡醒后,再带您去吃早餐。”见我还是一幅楞楞地样子,安德烈微微倾身,作出邀请的手势,“请您这边来,您想吃些什么” 我食不知味的咀嚼着火腿三明治,尽可能无视着安德烈不赞同的目光。当我坐在长桌边说出我想要吃的早餐时,尤拉曾委婉的提醒道“您只需要这些吗”我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没有办法,我的大脑里没有关于俄罗斯菜的任何信息,而中餐我倒是有几分了解,但中餐花样繁多,更重要的是,我的俄语语言能力还不足以支持我去解释中餐里一个个富有艺术感的名字。 至于牛排之类的西餐在早上又有些不合适,最后只能挑选了我无比熟悉的火腿三明治。 这是因为以前在医院时,有那么一段时间每天的中餐都是火腿三明治,我不用思考就能轻松的想起它的味道。但显然,现在手里的三明治比以前好吃了不知多少,柔软的土司里的火腿被切得极薄,一片片整齐的叠起来,每一片其中都包裹着滑腻的沙拉酱与清脆的蔬菜丝,也许我以前吃的都是假的三明治。 我有些心不在焉的原因并不是美味的早餐。 我想这是我自身的原因。人际交际这个词语以前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好吧,如果非要追究的话,那么也只可能是四岁的时候,在公园的沙坑里我向一个小男孩示好,想和他一起搭建城堡,然后被小男孩泼了一脸的沙子后,他扬长而去这么个悲伤的故事了。 我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该对别人的接近做出怎样的反应,该用怎样的态度去回复别人的问题,甚至是连一场对话进行下去的能力我也不具备。那么,我要怎么面对索非亚的家人,我不想给她添麻烦,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我陷入了烦恼之中。 现实告诉我,别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因为也许它暂时并不会发生。 事实上,在惴惴不安的几天后,我发现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座空旷的大房子里,我从没有遇到过索菲亚的丈夫马尔金先生和其他任何人。 据安德烈说,马尔金先生的确是住在这里,但很神奇,我的作息时间恰巧避开了所有和马尔金先生相遇的机会。 又或者是这房子实在是太大了,回字形的主楼、前厅、中庭、侧楼,还有一个后院。 因为起初我为了逃避,干脆留在房里用餐,房间里什么都不缺,更是因为比起挂着水晶大吊顶的银光熠熠的餐厅,那儿长长的桌子上只有我一个人,身边围着尤拉和女仆们,他们的视线几乎在我身上灼出了洞,让从小平民的我几乎食不下咽,所以我更喜欢在房里用餐,这也使我和马尔金先生的活动轨迹完全不会重叠。 相较而说,我个人觉得第二个原因比较可信。 至于小马尔金先生比我大四岁的马尔金先生的独子安徳廖沙马尔金。 安德烈说,他因为着快要成年了俄罗斯十八岁成年,便闹起了独立,今年夏初就搬出去住了,再加上小马尔金先生就读于著名的私立贵族院校菲利普斯埃克塞特学院hiis exeter acadey ,从那儿回到卢布廖夫可是段不近的距离,所以他也不常回家。 甚至就连索非亚,我也只见了寥寥数面。 而且几乎都是在晚上我几乎快要睡的迷迷糊糊时,索非亚会悄悄地来到床边,抚摸我的头发,在轻吻我的额头后离去。 有时我还未入睡,索非亚就会和我说说话,多半是她在说着,我默默地听。 据安德烈说,索菲亚平时并不会这样,只是最近比较忙碌。 没错,又是安德烈说的。每当家里其他人出去后,安德烈就开始跟在我身边,恭敬又谨慎地回答我的一个个疑惑。除过我独身一人的时间外,管家安德烈是这个家里陪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人。我想他跟在我身边的原因,大约是找到了可以更好的履行他高尚职责的对象。 然而,大多数的时候我很不适应安德烈时时跟在我身前。这不是他的错。 相反的,他实在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管家。他总是恭恭敬敬的,像是躬身替我捡起掉在地上的刀叉这类的事情,可他的年龄足够做我的爷爷了,当面对这样一位老人的服务,我总是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总而言之,生活比我想象的更平静更简单。 我的生活开始不仅仅局限在房间内部,我在安德烈的引领下出没于这栋大房子的各个角落,当然,除过主楼的会客厅和书房,那是马尔金先生和他的客人们的地方。 这是索菲亚的意思。她觉得我身体有些虚弱,看起来太过苍白,所以希望我不要总呆在房间里,可以在外面四处逛逛,晒晒太阳。 但她实在是太过忙碌,抽不出空带我出去走走,又不放心别的人。在她眼里,我还是个孩子,那种在外面父母只要几秒钟没有看住,就会走丢的小孩子。 虽然这具身体已经十三岁了,可我还是无法反驳这一点。 索非亚对此感到很困扰,她觉得她没尽到作为家长的责任,没有陪伴着我来适应这里,也觉得我会感到难过。 在一天晚上,她这样向我吐露了她的担忧。我尽力的安慰她“我,喜欢这里,不出去。” 这里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我不是那种向往着更广阔天地里的人。卢布廖夫时刻阴沉沉的天空让我感到平静与自由。 当然,这些话我还没有说出口。 在渐渐熟悉这座房子之后,我婉言谢绝了管家安德烈的跟随,他有些勉强的接受了。 不久,我在无意中发现一个好地方后院。 安德烈不愿意带我去后院,那里离主楼有些远,平日里没有什么人,连仆人们也很少去。他认为那里对我来说有些危险。 想要去后院,先从房间里出来,我的房间在主楼前翼,需要穿过整条走廊,到达尽头后右拐下楼梯到达一楼,再经过厨房,往前数到第五间,那是一个闲置的储藏室,打开房间里另一侧的门就来到了后院。 或者也可以从主楼正门口里出来,绕过整座别墅就可以了。但是这样会引起安德烈的注意。 当你到达后院的时候,其实,我觉得后院这个表述并不太恰当。看看这座别墅的后墙,你会觉得是一座小城堡,四周都是遍布高耸的西伯利亚冷杉,将这里厚厚实实的围起来。 而小城堡的后方却稀奇的有一大片空地,长满了梅鲁克斯草,它柔软的昂首在卢布廖夫坚硬的土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Chapter5.大雨将至 梅鲁克斯草繁密的四散生长,条条纤长的绿叶远看像繁片片,不是夜晚挂在天空上,那样的一闪一闪的星星,而是人类具象化出的空心五角星。走近细细端详,就会发现,比起看起来轻薄的表面,梅鲁克斯草实际上厚实肥嫩的多,这可以支撑它渡过西伯利亚漫长的严寒。 不过这里可不是我说的好地方。这片草地就位于房子的后方,直径大约五百米。草坪中的一侧有一座石头屋,园丁马克西姆就住在那儿,他负责打理房子附近的花花草草,当然也包括这些梅鲁克斯草。 草坪的边缘的冷杉由里而外从疏到密,站在草坪与树林接壤的地方你还可以看见零零落落的树干间长出的杂草,但目光远眺,就只剩下密林织成的一张深邃的大网了。 我所说的好地方需要先经过马克西姆的小屋,来达草坪边缘,再小心地沿着腐烂的树枝行进大约五十米,就到了树林由稀疏到稠密过渡的地方,一小块空地我的秘密花园。 卢布廖夫的天空本就暗沉,这里更是因为云杉的阴影遮天蔽日,唯有枝叶的缝隙里透出的一米多的光圈,微微照亮了这里的黑暗。 在又一个平凡的午后,我初次来到了这里。 不同于身后腐烂的树枝和肆意生长的杂草,这里似乎得到了那片光细心的照料和滋润,长出了奇异的树,树丛里开满了美丽的花。 走进去瞬间,我就被在俄罗斯广袤的大地上随处可见的花楸树吸引。 花楸虽叫做树,但它五月开花,花期时点点细碎的银色如同在翠绿的树叶上洒下一片白色星光,花落在秋天,果丰秋实。 冬之花楸,红染枝头,鲜红的似乎能够挤出血的果子挤挤嚷嚷的涌上翠绿,在萧瑟寂静的冬日独自艳丽。 花楸树丛中的散落着重瓣铃兰,矢车菊,绣球花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我最喜欢的还是重瓣铃兰лahдыш 。 它在俄罗斯的林间小道随处可见。在我第一次到达卢布廖夫时,汽车疾驶而过的道路两旁也长着这种花,它洁白饱满的花苞低垂,浓郁却不紧密,汽车经过时带起的风似乎都能使它左右嬴荡,发出清脆的声音。 有的人说它是海公主沃尔霍娃的伤心之泪,传说中海公主爱上了人间少年萨特阔,但少年却爱上原野和森林女神柳芭娃,海公主难过的流下了眼泪,落在人间,流过的地方都长出铃兰。 还有的说它是少年兰兑施铃兰的俄语音译的伤心之泪,传说少年爱上了春姑娘。但就像老套的故事里不断重演的一样,春姑娘没过多久就移情别恋,将少年抛弃。于是少年的泪珠变成铃兰似的晶莹的小白花,心里流出的血将铃兰的果实染红。 因此,铃兰象征着纯洁的爱情和忧伤。 我不是很了解传说的含义,传说有时就像一个懒家伙编出的故事。这个家伙随手写出前因后果没有直接联系的线索,将它们拼凑成一个个逻辑混乱的事件记录。 可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它变得更无从考究,因为未知变的神秘。偶尔不经意的荒诞也多了几分潇洒不羁的随意。 我躺在重瓣铃兰的花丛中,头枕着从房里带出的书。花骨朵穿过脖颈儿,微凉伴着幽香。光从脚边的矢车菊上穿过,堪堪延展在绣球花的露珠上,反射出莹润的透亮。 其实第一次来到这儿时,我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花,只觉得漂亮。初次踏入,我有些紧张,呆的不久,摘了几朵喜欢的花后,就急匆匆的离开树林。 在路过马克西姆的小屋时,他看见这些花,就忍不住一股脑儿对我倾吐而出,显得激动极了。 他告诉我,俄罗斯古老的传说里,每一种花木都蕴含着神奇的力量。在民俗中,花木常常被视为同人类一样的活物,它们也有感觉,也会呼吸,彼此之间也可以交流。它们不受鞭挞、不受砍伐、不受,四处都流传着许多同草木花卉相关的习俗和信仰。 马克西姆还好心的告诉我,那里的确很美,不过不能再往前走了,那儿的林子太密了,很容易失去方向。密林后倒是有一片湖,如果我想去可以告诉管家一声,他会找个稍稍晴朗的日子里带我去。 我很感谢他,将初次带回的花全送给了他,他高兴地收下了。我和马克西姆熟唸起来,每次离开小花园时总会和他聊上两句。 马克西姆喜欢我送他的那些花,但他的工作全年无休,总是显得很忙碌。照他的话说,他无法丢下手头嗷嗷待哺的花草去看其他的花,即使它们是那么令人沉醉。 这是他的原话,我可以保证。于是每次从树林里出来,我都会为他带上一两支花朵,放在他的窗沿上,因为他不总是都在小屋的。 日子平缓无波的划过,转眼一个月就这样过去。 白日里,我开始尝试着和身边的人交谈,锻炼我的口语能力。我像是充满元气的少女,好奇穿梭在各个角落里,脸上时刻挂着微笑,仿佛褪去了所有的悲伤和抑郁,充斥了满到几乎溢出的天真烂漫。 索菲亚似乎也为我的转变开心,但是我还是需要去心理医生,这是我初到这里时就决定好的。 索菲亚一直想亲自带我去,她不想我因为莉莉娅的突然离世而留下创伤。但由于实在抽不出时间,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没有人知道,每当夜晚来临,我关上房门,整个房间便陷入了黑暗一般的沉寂之中。我靠着房门,缓缓地滑坐在在地上。 我卸下嘴角僵硬的笑意,将头缓缓的埋入膝盖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忆里的阴影在某一刻重新爬上了身躯,骨子里传来了熟悉的震颤。它来的太快了,我没能的做好任何准备。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身体内部的病毒开始挣脱了束缚,在血液里蔓延。 或者说它,从未消失。 情绪缓慢滑向我所恐惧的深渊。心里的不安进一步扩大,形成的黑洞快速地吞噬着我的一切。 我最先失去了食欲。 我不再想要吃东西,即使胃已经抽搐疼痛。我开始无缘无故地感到疲倦,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不想做任何事情。 我尽力反抗着这股莫名的倦怠,我不能让它毁了我的生活。 于是,我开始装作另一个女孩,时刻眯着眼笑的像是深深的沉浸在了幸福中的她,熟悉又陌生的她。 我将所有的晦涩都沉入心底,努力的让自已显得正常,尽管真实的我已经如此疲惫。 在病情蔓延的第十天,我失去了睡眠。 悲伤在寂静无边的深夜压制了我的理智,汹涌的喷泻而出,我不能自己的默默抽泣,流泪。即使找不出任何悲伤的理由。 头痛折磨着脆弱的神经。我开始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数着自己的心跳捱过一个个长夜漫漫,一动不动的直到天亮。我时刻紧张精神,坚守着自己不被拉进正在逐步扩大,充满了绝望的黑洞之中。 在秘密花园里,我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森林中雾气四处弥漫,夹杂着苔藓和腐烂叶子里的潮湿,形成了浑浊的水汽。而我可以蜷缩在重瓣铃兰之上,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暂时脱下令我几近窒息的伪装喘口气,得到片刻休息。 我会不自主的感到愤怒,而下一瞬间就转化为莫名的悲伤,我会突然开始陷入沉默喃喃自语,短暂高涨的情绪刹那间荡到谷底,不能自控的情绪化。 为了掩饰这些,我在人们面前变得越来越阳光活泼,越来越陌生,也将自己推向了越来越无助的孤独之中。 十月末的雨裹在浅绿色的薄雾中,散发着四处溢开的寒气,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这大约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了。 我有些惦念我的小花园。那的花大多抗得过卢布廖夫漫长严酷的冬季,可还是有一些花,我得等到明年春季才能再次见到。今天下着雨,森林里十分泥泞。况且我还得去看趟心理医生,总之,今天是不行了。 我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太长时间没有睡觉,头痛的更加剧烈了。我坐在后座一言不发,看着雨滴划过窗户,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窗外的世界被雨幕笼罩,模糊的看不到前路。 上周索菲亚陪着我来过这里。那时,我并不觉得紧张。在医院里住了十年,我非常了解什么才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样子。 我放松的坐在沙发上,平静的和医生说话。随着话题的转换,自然的流露出时而难过,时而愤怒,时而忍不住被逗笑的情绪。 就像一个真正的还未成熟的小孩子一样。 这周,索菲亚也想要陪着我,可当她艰难地空出的时间被紧急事件打断。我不断的安慰着她,最终,我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我再次轻易地走出这里,手里捏着医生开的用于焦虑的药。这次,剧烈的头痛让我有些没能控制好情绪,但是一如往常的表现还是说服了医生我只是有些焦虑。 我能看出他的犹豫,但显然,他没有怀疑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Chapter6.安徳廖沙(上) 阳光撕破层云,顺着裂缝的形状倾泄而下,这在卢布廖夫绝对是个稀奇的日子。 柔软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脉,强力驱散着森林上空沉积已久阴霾,迷蒙的雾气纷纷四处退避,钻入见不得的阴暗角落。 而这里独有的气息渗透出风、水、花香揉杂了树木的生长与腐烂的那份特殊的泠冽干燥,也被蒸腾而起的水汽烘的暖意洋洋。 阳光透过素色蕾丝花边的窗帘爬上床角,在洁白的毛毯上留下点点星光。 我打从心底,深深的厌恶着这里的阳光。 我躲在房间里唯一晒不到阳光的角落,红肿着眼睛下泛着乌黑,惨白的脸色透出丝丝乌青。 一夜未眠的双眼疲惫的盯着被风拂过而微微荡漾的风铃。这是索菲亚上周末陪我去看医生,在返程的路上突然停下车子为我买的。 她说在她小时候总想拥有一个风铃,每当风吹过时会响起清脆的叮叮当当声。但那时,她的父亲觉得会吵到身体虚弱的母亲,就没有同意索菲亚的请求。 索非亚喜欢风铃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风铃花。风的吹拂会将最美丽的祝福送给自己最想传达的人,传递了来自远方的祝福。 我不明白,风铃花的另一重花语不是嫉妒吗 索菲亚那时笑了笑,摸摸我翘起的头发,细心的挽在耳后,“在希腊神话中,风铃花是被太阳神阿波罗喜爱的。但嫉妒开始蔓延,杀戮中溅出的鲜血变开出了风铃花。嫉妒因爱而生,所以需要去原谅。“ 又一个不知甚解的传说,以及匪夷所思的结论。” 索菲亚还建议我将它挂在窗后,毕竟卢布廖沙的风一向很大,挂在窗外一定会响个不停。 今天没有风,所以风铃很安静的垂荡在阳光里。 我抿抿干燥的起了皮的嘴唇,扶着墙缓缓站起来,一步步离开阴暗的角落,走向浸透阳光的窗旁。指尖轻轻拨动风铃的圆管,摇晃着,脆亮的泠泠作响。 我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我希望能拥有窥视未来的能力。不需要知道十几年或者几百年以后的事情,我对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没什么信心。我只想要看到明天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是否还好好的。如果答案是肯定,这会给我一些安慰和勇气,我需要这些东西来撑过今天。 其实说到底,我根本没有继续活着的意义。 我是个再虚伪不过的人,自己同样心知肚明。 我嘴上说着对占有了别人的人生这件事很愧疚,却没想过什么办法离开这具身体,明明可以试着再死一次或者试着找寻弗洛夏离开的原因,这样多少都会有所收获。但我只是安静的呆着,无动于衷。因为我知道不论弗洛夏是死是活,我都已经真正的死了,我一旦离开了这座身体,我就会永远消失,一丝痕迹也留不下。 楼梯旋转而下,脚尖踩在台阶上,谨慎的仿佛生出了荆棘,展开了险峻的姿态。 我表面上心疼弗洛夏的遭遇,可实际上我却享受着她的一切。她的身体,她的身份,还有爱。索菲亚的关爱呵护,安德烈的悉心照料,马克西姆的友好帮助,卡佳的体贴入微我像个吃不饱的贪心小鬼从四处偷窃,无法停下。 我这样的人有一个恰到好处的词语可以简单的概括。 伪善者。 还不止这样。我隐瞒了我已经开始发病的事实,我装模作样地在每一个人面前演戏。我告诉自己,你不过是不能因为自己的病让他们对弗洛夏感到失望,他们对你多么的好,你怎么忍心看到他们伤心呢 这又是一个谎言。归根结底,我想成为温柔、善良、活泼的讨人喜欢的弗洛夏,换个说法,我愿意去扮演那样一个角色,是为了不让他们对于真正的我失望。我害怕他们知道我生病了,而不被善待。因为厌恶而疏离,因为陌生而排斥,因为恐惧而放弃。 瞧瞧吧。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用善良来隐瞒真实,来说服自己接受弗洛夏的生活,来掩盖自己内心深处不断膨胀的对于生存的渴求,即使那玩意儿已经畸形变态,到了破裂的边缘。 而我所厌恶的阳光,卢布廖夫久违的阳光,将我内心深处的黑暗与肮脏的欲望一齐暴露了出来。我再也不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当做没有看见,没有听见。 可也幸好,这样的日子快要结束了。我知道,我坚持不了多久了,不用再继续讨厌自己去占据别人的人生。 内心的恐惧像被长时间拉紧的弦,失去了弹性。我的不安、焦躁也在退却,神经也慢慢放松,不再挣扎。 我感到麻木了。 我开始对周遭的人事物失去兴趣,不想让痛苦再继续消耗,甚至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用光了似的,不会反抗,不会哭喊。 在反复挣扎的末期,是无限的自我放纵。这大概是最后一个难熬的过程了,一次次的质疑自己、厌恶自己,抛弃自己。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想我知道,毕竟这样的过程我曾经重复了很多次。 梅鲁克斯草肥厚柔软的叶片划过裸露在外的脚踝,卢布廖沙的气候已经不能穿这样的衣服了,虽然今天阳光明媚。 昨晚,我控制住了不在手腕上留下了一个汩汩流血的伤口,来势汹汹的冲动。我不能放任自己肆意伤害这具身体,这大概是我仅剩的羞耻心了。 仿佛一把干柴铺在木制的房子里,到处是滑腻刺鼻的汽油,此时,只需要一丝火星,干柴就会变成空气里恼人的黑色飞沫。我是干柴,可我不想连带房子一起被烧掉。 如果要离开这里,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自私也需要底线,我希望自己不会后悔。 马克西姆一如既往地忙碌,他没有呆在小屋里,可能又在某处捣鼓他热爱的花花草草,我会心的笑了笑,转头走进了幽深的森林中。 应该要明白懂得知足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那么我就会当做是神有些可怜上一世的我,编织了这场短暂瑰丽的梦,就不会沉醉其中,贪恋这个世界里虚假的,又处处渗透着真实的存在。 秘密花园里从没有如此的明亮过。 我闭上眼睛,垫着书躺在最爱的重瓣铃兰之上,四肢懒散地摊平。今天不用担心会弄湿衣裳,丝丝缕缕从树杈间的缝隙中透过的阳光蒸发了透亮的露珠,土地上的小草和不知名的花散发出干燥柔软的气息。 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直视阳光。 果然还是卢布廖夫的阳光,灼眼的灿烂似乎被屏蔽了一半,丝毫不觉得刺痛,第一次目光可以深入太阳的深处,经过由浅至深的橙色晕染成赤红。 有点奇怪的是,完全没有七色的光芒,以前曾经听说过,总想找机会瞧一瞧七色光会有多漂亮,现在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坚持着想要看到,就一直紧盯着缓慢移动的太阳,或者扮演成一株向日葵,追随滋养我的光芒,不然就是在发呆。我一向不那么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脆弱敏感的大脑堪比庞加莱猜想一样深奥,难解。 光芒在不同角度的地方转换,在透明的角膜里闪烁,光层浮绘,随心而动。 yж вы гoлy6n, yжвы 3an, 3okылan,灰蓝色的鸽子灰蓝色的羽翼, yжвы гдe6ылn, aдaлekoлnnчtoвnдaлn你们去向哪儿飞向何方看到了什么, hy, aы 6ылnhaatahьnцn, haпoahьnцn,我们依依不舍不忍离别, ta гдeдyшehьkac teлo 6eлы ataвaлocr在灵魂告别了苍白躯壳的地方, ataвaлocr, a3лyчaлocr, гoьkoплakoлocr,生离死别哀悲恸哭, ataвaлocr, дaa3лyчaлocr, гoьkoплakoлocr:,生离死别哀悲恸哭, kakte6eteлoвoвekв3eлetлetь,你的身体永远地在地下腐烂, Аkakheдyшeдaлekonдtn, trжeлohectn我拖着沉重的心如何走远, Гexntrжknr, дaпeetrжknrykyвeчhyю,深重的罪化作永恒的痛苦, Гexntrжknr, дaпeetrжknrykyвeчhyю深重的罪化作永恒的痛苦。 “化作永恒的痛苦,深重的罪恶,化作永恒的痛苦”我轻轻哼唱着,声音随着风在空气里模糊,,装上了纸翅膀盘旋远去。 起风了。 我眨眨眼,泪水静静的从脸庞滑过,轻轻一抹,不留痕迹。 太阳渐渐西斜,褪去了青涩,像一个硕大的巨型红苹果勾住很远很远处的一颗可怜的树木的枝丫。伴随寒意袭来,我打了个喷嚏。看着有些发青的脚脖子,我深深觉得应该穿多一点,一个人孤独的自我放逐也许与暖和的大衣比较相配,果然自顾相怜的清新脱俗对我还是有一段距离。 光线已经暗淡,周围的树木透出墨绿的深色,树枝相互交叠,随着风影影绰绰。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轻声嘀咕“怎么没发现,今天呆了这么久。” “是啊,我找了你好久。”一个高挑的人影从树后探出身。 我一时呆愣在原地,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过于吃惊的我呆坐在原地。 他脚下的树枝不断发出嘎吱蹦被折断的声响,眼看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我的脚却因为久坐发麻不听使唤。 无奈之下,我蜷起身子紧紧抱住了头。 他发出一声轻笑,少年略带沙哑的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吓到你了吗我是安徳廖沙,安徳廖沙马尔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Chapter7.安徳廖沙(下) 风比刚才要大了些,卷起腐枝枯叶划过身前,混杂了丝丝入骨的寒意让我怔愣的理智重新出现。 “安,安徳廖沙,马尔金”我抬起头,惊讶的确认“马尔金” 眼前的人背对着光,整张脸笼罩在漆黑的阴影之中,我揉揉酸涩的双眼,奋力仰着头想看清他的脸。 他体贴地俯下身子与我平视,朝我伸出了手,声音里带着笑意“很高兴见到你,小弗洛夏。” 他叫出了我的小名。 我不再迟疑,缓缓的将手放上去,慢吞吞地回答“我也是,安徳廖沙,很高兴见到你。” 安徳廖沙很轻松的用一只手就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力气过大使我失去了平衡,撞到他的胸膛上。 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安徳廖沙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不对哦,是哥哥。” 我紧张的向后退一步,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迟钝的大脑像锈住了一样,只死死的盯着安徳廖沙的脸,想说的话在嗓子边徘徊,就是张不开嘴。 落日的余晖将天空晕染的模糊不清,光线随意四散,零落得如同水墨画,挥发着残余的热量。 绵延温柔的光线照亮了安徳廖沙和我相似的金色的头发,细碎的光芒在他的发间闪烁,我的颜色比他浅一些。灰色的眼睛则像极了挂在走廊里的马尔金先生的眼睛,不同的是,暖光沐浴其中,像浸上雾气的玻璃,婉转清澈。 安徳廖沙朝我走进一步,弯起的嘴角挂着丝丝笑意,不经意间混合了青年的成熟的与少年的青涩感,一字一句的强调“是,哥,哥。” “哥,哥。”感谢我终于发挥作用的神经,跟着安徳廖沙重复了一遍。 安徳廖沙和我走出森林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身后的森林已经被浓的化不开的墨色掩盖。走出森林后,他拉着我的手放慢脚步,一点也不着急的慢慢走着。 安徳廖沙先开口打破了一路的沉默“落日前就要离开森林,没有光线轻易就会迷失方向。”他顿了顿,又补充“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胆子大的小鬼。” 我转头看了看他,低声回答“我第一次,这样,”疑惑袭上我的心头,我几乎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安徳廖沙停下脚步面向我,直视我透出满满惊讶的眼睛,歪着头好笑的说“知道什么知道那个地方还是你在那里”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我在这里长大,怎么会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不只是那里,更远一些的湖边我也去过”他调皮的眨眨眼“这世上有什么能拦得住一个充满冒险精神的小骑士呢,特别是当他相信森林里有一座城堡,那里有正等着被拯救的被恶龙囚禁的公主。” 安徳廖沙伸出手从我的发间取下一片草叶,平缓了语气“至于你,我也是很辛苦的找遍了每一个房间后才想到的。终归那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里距离后院不算远,委实算不上我的秘密花园。 安徳廖沙安普地摸摸我的头发,放低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去过,所以你也很了不起,发现了那里。” “那里真的很美,很美。”我怯懦轻声嘀咕,“我以为那里,只有我知道的” “什么”安徳廖沙追问道。 “秘,密,”我咬着嘴唇,挤出两个字。 “秘密”安徳廖沙一脸好奇。 “花园。”我如释重负。 “” 还没等我松口气,一阵压抑的笑声传来。而我在安徳廖沙渐渐越来越夸张的笑声中涨红了脸。 他边笑边不忘安慰我“秘密花园果然还是个小家伙,”他安慰地轻拍我的肩膀“没关系,没关系,我是第一个发现那儿的人,就是那块地的主人,如果你想要,我把它送给你。我批准你可以将那处作为你的秘密,噗,秘密花园。” 他在毫不留情地嘲笑我。 我又羞又怒,气鼓鼓地第一次发出了强硬的声音“我才不要” “好好好,弗洛夏小公主,你想怎么样都好。”安徳廖沙艰难的停下笑声,仍充满笑意的声音像是在安慰闹别扭的小孩子。这样也没错,十三岁的我在十七岁的他眼里的确就是个小孩子,虽然他也没有多大。 我转过头平复自己片刻间激动的情绪,内心暗暗惊诧于那一瞬间自己的情绪外露。 粗略回想下,从遇见安徳廖沙起,我就不自觉地脱下伪装,一点点的展现出真实的自己。我无法仔细描绘他给我的感觉,自然的亲切吸引人卸下心防的安全感。 这与索菲亚带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不可否认的是索非亚很爱我,但那份感情中夹杂了索非亚偶尔复杂的眼神和谨慎的小心翼翼,和她数次欲言又止时眼里捉摸不透的情绪,我做不到去忽略它。我有些愧疚也有些懊恼,我觉得大约还是自己的原因。 我不擅长于感情这方面的问题,我无法准确作出判断。也许某一天我会知晓真正的答案。但现在我惟有不着痕迹的保持距离,我不希望我的鲁莽会伤害到她。 夜晚的风在黑夜的陪衬下开始了狂欢,有些冷了。眼底里的黑色被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一圈光晕点亮。 抬眼看去,发现原来是马克西姆小屋里暖色的的灯光他似乎刚刚结束一天繁忙的工作。 安徳廖沙也顺着我的视线也注意到了,他重新握住我的手,清清嗓子,带上几分正经的神色“我们也该回去了,弗洛夏小公主,别让索菲亚太担心。” 我点点头。 安徳廖沙没有带我从后门进去,纵然我向他几次暗示这里会更安全。 他牵着我绕过整座房子来到了前门,大摇大摆从正门走进去。刚进入前厅,温暖的感觉就缠上我的几乎冻僵的躯体,一直在外面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觉,现在只感到四肢的关节处渗着恼人的麻痒,像是蹲了长时间站起来的脚踝,又有些舒爽。 索非亚站在前厅的门廊下,她抓过我冰冷的小手,焦急地询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让安德烈他们四处找你。”我愧疚地低下头“我在”“我在花园那儿找到她的。”安徳廖沙打断了我的话,神态自若的接着说“小孩子玩性大,贪玩起来就忘了时间了,你说对吧弗洛夏。” “嗯。”我犹豫地点点头。 索非亚放松了一些,她的语气也平缓下来,“以后出去让彼特或者尼卡罗伊跟着你,别让我这么担心了好吗” 我低着头轻声道歉“对不起,索非亚。” “主啊,这可真是漫长的一天。我现在要去休息了,今天可太累了。弗洛夏,明天要早早起床,我在餐厅等你。如果你太晚起床,我可是会做那个去叫你起床的人。”说完,转身大步踏上了台阶。 我向索非亚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索非亚笑着解释“安徳廖沙这两日休假,我抽不出空陪你四处走走,于是请求他让他带你出去玩,他以前也很贪玩,可以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我急忙摇头表示不用。卢布廖夫很舒服,我在这里很自在。 “安徳廖沙已经同意了,他想给你一个惊喜,可四处都找不到你这个贪玩的小姑娘。”索非亚的指尖轻点我的鼻尖。 我呐呐的不出声了。 索非亚将我带到沙发边坐下,拉着我的手,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我想和你商量一点事情。”她犹疑片刻,缓缓开了口“这两个月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一阵,就没有送你去上学。我想的太不周到了,卢布廖夫对你来说太枯燥了,你没办法出去交朋友、学习新知识、开心的玩耍。这里只有年纪大的人,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你的成长。”索非亚顿了顿,接着说, “我这几天挑选了卢布廖夫附近的学校,想让你可以住在家里。但我很失望,这附近的学校实在是太平庸了。”索非亚露出烦躁的神情。 她显得有些无奈“最后,我还是决定送你去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安徳廖沙现在上的学校的初级部。虽然有些远,但目前为止也没有比那里更好的选择了。”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你愿意去上学吗” 我不想离开卢布廖夫,我想要出声反驳索非亚,但我的理智告诉我,十三岁的我正是应该到了去学校的时候。 微弱的光线轻盈沾染在眼皮处,薄如蝉翼的透明上睫毛不安的轻颤。床上的人没有被重归阴鹜的卢布廖夫的光线所惊扰,仍然陷在睡眠之中。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打破了房中的平静。 我翻了个身,朝向另一侧。 房间再次趋于平静,我心满意足地打算再次沉睡。 “砰砰砰”一阵更响亮的敲门,不,应该是砸门声剧烈的响起。门外传来安徳廖沙满怀威胁的声音“你再不起床,我就进去叫你起床哦。” 我无法视而不见,只能沮丧的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柔的被褥里爬出来,放弃了睡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Chapter8.贵族学院 我不敢再耽搁了,急急忙忙地从床上翻身而下。虽然和安徳廖沙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我意外敏锐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做得出来这件事。要知道,我在他的眼里可不是什么需要得到妥帖小淑女,只是一个幼稚贪玩的臭小鬼。 但是这样的对待非但没有令我反感,反而有种自然的亲切,与对待客人的礼貌和疏离不同,像是真正的兄妹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这让我的心情抑不住的上扬。我觉得我可能有些受虐倾向。 我扒拉着翘起的头发,奔向盥洗室。 镜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苍白、满脸病色,黑眼圈也牢牢地挂在脸上。但今天却与往日相比有了细微改变,晦暗眼神里的透出几丝神采,散发着些许朝气。 这并非是因为今天要出去的缘故。事实上,昨晚,我很担心会睡不着,今天会无精打采。但没有想到,心里只记挂着这件事反倒在凌晨时分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睡眠很浅,我似乎可以听到窗外清晨时分传来的鸟叫,神智在现实与沉睡中不断切换,真正熟睡的时间大约有三、四个小时。但我还是觉得满足,这些时间足够我恢复一些精神,不那么死气沉沉。 我打开了冷水的开关。 卢布廖夫的冷水不是普通低温的水,而像是水里加了冰碴子,突然碰到会忍不住得打哆嗦,但是意外的符合我的取向。我承受不了温度高的水,或许在旁人眼里是温水大概那样的程度,当我接触热水时会有种被烫伤的错觉,甚至洗澡时水温也是温凉参半。 况且,我需要这冰冷刺骨来冻醒我时不时陷入混沌的大脑,阻止自己去做一些危险的举动。目前看来,这个方法还是有效的。 虽然随着卢布廖夫即将进入寒冬,洗过澡后要在窝在被子里,使身体不再冷的发抖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但是,我相信,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得到解决。 睡醒时的困顿与呆滞在冷水中渐渐消失,神志回到了大脑。关于学校的事情开始一股脑的涌现,我懊恼的轻叹一声。 就在昨晚,索非亚介绍了她想要将我送去的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 据索菲亚说,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无疑是俄罗斯最顶尖、最神秘、最具有贵族气息的中学。学院距离圣彼得堡二十英里,地处乌拉尔山脉东侧伊谢特河河畔,与历史上,有与彼得大帝齐名的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花园,之称的女皇行宫叶卡捷琳娜宫隔岸相望,被称为“绅士的摇篮”,凝聚着俄罗斯传统教育最精华的核心。 这所学校成立于一四四零年,由当时的一统俄罗斯的伊凡大帝伊凡三世瓦西里耶维奇和他的妻子,拜占庭帝国的末代皇帝的侄女索菲娅帕列奥罗格公主创建。在当时,只接受十至十六岁的贵族少年入学。自从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开放招收十三岁至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在这里度过七年的学生生活。 而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为了贵族、天才、绅士和权利的代名词。即使在现代开放招生限制,进入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就读的,大多依旧是贵族或政要,富豪或者学霸。 原因很简单。高昂的学费、校内严苛的等级分化以及不可逾越的门阀制度。换言之,平民即使有幸进入学院,他的出身背景也会将他拦在看不见的高墙之外。 索非亚讲述地很详细。我看得出来,她想让我去。那个时候,我被索非亚真挚的情感动摇,几乎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主啊,我该怎么办 我的交际和社会性差到连面对房子里的众人都觉得吃力,更别说去学校,面对一群十三岁的男生女生们,光是想想那个场景,我的脑袋似乎都痛了起来。 我蹲在地上,后悔的直抓脑袋,恨不得回到昨天晚上,缝住自己的嘴巴。 还没等我从学校的打击里缓过神来,另一件事情的记忆也逐渐浮现。 索非亚在我回房前拉住了我,一副想要说什么的表情。她犹豫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说了的时候,她告诉我 “安徳廖沙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的继子,他是马尔金和他前妻的孩子。这不能代表什么,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索非亚放开我的手,“当然,你不用担心,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好了,快去洗个热水澡,有个好梦。”我猜不透索非亚的话,她仿佛在矛盾着,想告诉我什么又不想告诉我。 记忆完全被恢复。我在昨晚似乎也因为这些事情困扰了一阵,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因为睡眠问题的搅扰将这些事情全部抛在脑后。我得再一次感叹,我的神经真是无比神奇,过滤能力之强悍无可比拟。 安徳廖夫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关于这个事实,我只感到了惊讶,倒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大抵因为血缘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有的人彼此牵绊,如索非亚和我一般,有的人则会轻易抛弃,如前世的父母和我。 所以现在我只是有些失落。 走下楼梯进入餐厅后,安徳廖沙发出了夸张的语调“看啊,爱赖床的小公主今天倒是起了个大早” 我有些害羞,却依旧不断在内心嘀咕“真真是托了你的福” 这是,一道威严不失关怀的声音响起,“快坐吧,安德烈已经准备好了你爱吃的早餐。” 我顺着声音望去,坐在餐桌的主位上的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我从未见过的马尔金先生。只是匆匆一眼,我俯身在索非亚的身旁坐下。 马尔金先生活脱脱就是安徳廖沙的中年版,相似的闪耀的金色,灰色的双眼。不同的是眼角的细纹和稳重严肃的谈吐让马尔金先生多了安徳廖沙没有的成熟与那随着时间的积累才会形成的从容的气质。 早餐在索非亚一句句细心的嘱咐中结束。在出门前,索非亚告诉我我的入学申请已经通过,我很快可以去上学了。 我深深的被阶级特权震撼,这才多过了多久我本来还认为,即使上学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但我大概也许可能还会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做心理准备,让自己先从心理上去适应学校生活。 索非亚最早也不过昨晚才提交申请,现在也才八点而已,估计学校工作人员都没上班,这怎么就通过了不是说这所学院很难进入吗难道不需要面试审核 我突然觉得,在近代各国掀起的一场场推翻王室贵族运动的事情不是没有道理。 刚出门,我就领略到了俄罗斯冬天的威力。脸刚接触到屋外的空气,风就如锋利的刀片狠狠划过脸颊,在温暖的室内烘出的脸上的红晕瞬间消失不见。寒冷像附骨之蛆般企图钻入我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还好多亏了萨沙,她的工作是帮我购置各季的衣服、配饰。通常情况下,除了我刚到这时所带的衣服以外,在我刚对柜子里出现的衣服留下一些模糊印象时,它们就会在某一个清晨统统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全新的另一批。 今天的衣服来自萨莎的建议。她告诉我,今天的天气适合白色羊毛高领及膝大衣,紧身丝绒内衬长裤,一双棉毛小皮靴。 我现在觉得这个提议简直太天才了,虽然寒风阵阵,但缩在衣服里的还是可以忍受的。 我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外侧送我出门的安德烈。他穿的笔挺但却十分单薄的西装,面色丝毫没有变化。我没想到他还没有进去,一直在寒风中陪在我身后。 我朝着安德烈大力地摇着手“快请进去吧进去吧这里太冷了,太冷了”安德烈可是老人,让他陪我站在这里等安徳廖沙的车开过来实在是太罪过了。 终于,在我再三的恳求或者要求下,安德烈回到了大门里侧。好吧,那里总比外面暖和的多。 台阶下传来车子的汽笛声。 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台阶上不但有苔藓还结起一层薄薄的冰。我不知道靴子是否防滑,但小心些总不会出错。 平安走下最后一节台阶,安徳廖沙早已替我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我刚坐下,温暖的舒适快速得重新回到身体。身下的座椅软和的似乎可以让我陷下去,我不得不挺直脊背,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像瘫在座位上。 虽然我不认识车子的品牌,但不用说,这又是男生们最喜欢的杂志之名车杂志上被重点标红的一款。至于它的价格,我真的没什么想法了。 “砰”的关门声,安徳廖沙伴着丝丝寒气坐进了车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Chapter9.阶级制度「必看」 寒冷完全被隔绝,氤氲的潮湿爬上车窗,模糊了窗外雾气缭绕的世界。 车子撕开阴郁的屏障,飞驰向前。 脑海里萦绕着出门前索菲亚关于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的入学消息,我难得有些轻松的心情渐渐低落,这又是一个我想要逃避却束手无策的问题。 车子里一片静默。 安徳廖沙像是敏感地察觉到我的情绪,他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一边开口对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吗想和我说说吗” 我转头看了安徳廖沙一眼,他仍旧直视前方,并没有转看我。这让我稍稍放松了些,我一向抗拒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泄漏自己的情绪,像极了在野外不穿衣服,虽然知道也许没有人再看,但还是感到不安。 我沉默片刻,觉得可以和他说说,毕竟,只凭我自己想绝对会把自己死死绕在里面,或许,安徳廖沙可以给我一些建议。 我微微塌下紧绷的脊背,让自己以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靠着,深深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关于学校的事情,我不知道,” 安徳廖沙扭头向身侧望去,又很快转回了头,迟疑的接口“你不想去诺亚上学吗” 我摇摇头又犹豫地点点头。随即想到安徳廖沙看不见,于是岀声答道“我应该去的。” “你不想”虽然是在问我,但安徳廖沙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确定。 他说的对,我不愿意去。可我所排斥的不是学校或者学生,而是我自己。我像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被引爆的劣质,而点燃的引信的或许只是一句问候,一次触碰,一个眼神,我没有自信去过这样的生活。 我思考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安徳廖沙的问题“在zg,我没有上学,一直呆在房子里,和妈妈一起。妈妈不常,不常和我讲话。我,没有能力和别人相处。”我模糊记忆的边缘,混合了弗洛夏与我的前世,断断续续地讲述。 安徳廖沙默然半晌,接着问我“主要是担心社交吗” 我偏着头艰难地思考,试着找出可以用来形容的词语,是什么呢似乎可以很准确地概括,脑中一亮,我脱口而出“就像社交障碍那样,像那样。” 我有些忍不住的开心,似乎我己经成功地解决了这个难题。我的情绪我本身无法控制,就像现在现在这样来的莫名其妙的欣喜。 安徳廖沙似乎也感到气氛放松了些,他轻轻的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说“亲爱的弗洛夏小姐,如果您正在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问题而苦恼,实在是大可不必。” 我不解地发出疑惑的声音“为什么” 安徳廖沙清清嗓子,转头对我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随意“看来索非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关于我们和学校的一些信息。” 他的指尖轻点着方向盘,对我娓娓道来“说这个之前,得先问问你,你知道我们不是普通的人吗” “嗯。”我点点头,在看到卢布廖夫近似城堡的房子时,我就知道了,不是每个人都住的起这样的房子。 得到肯定的回答,安徳廖沙继续说“这就要讲很多东西了,你能听懂也好,听不懂也没关系,就当是在听故事了。” “18世纪,那时的沙皇俄国沉湎在理性与浪漫、繁华与落后、智慧与愚昧、西方与东方、光明与黑暗错综交织在这片寒冷而广袤的土地上。彼得一世统治下的旧秩序的灭亡,新秩序的到来,给这个国家在文化、教育、社会、阶层等各个方面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这些自从欧罗巴人种诞生之际就存在的贵族处在这个时代变革的漩涡中心,既是皇权的附庸,又被皇权所奴役,既是特权阶层,又几无自由可言。”安徳廖沙的声音低沉下来。 “甚至在彼得大帝即位后,世袭贵族们更是一度遭遇了灭顶之灾,几乎失去了所有权利。直到伊丽莎白女皇即位后,情况才得到改善。而让贵族们重新荣耀的机会很快到来了一战二战的爆发,他们瞅准机会,纷纷拿出全部的财产和土地投身于前苏联的军工,能源,经济等各个领域中去。 二十世纪末,前苏联解体,俄罗斯联邦成立。这个时候,贵族们已经成为了这个古老又新兴的国家的支柱。他们成立议会,制定法律,选举总统,将散落了数世纪的权利重新掌握在了手中。”安徳廖沙的语气重新轻快起来,他细致地向我解释,“即使都是贵族,也有高下之分。如我们马尔金家族,别特洛夫家族,尼可诺夫家族,卡斯辛基家族等等,甚至是你母亲的家族瓦斯列耶夫,都算是站在顶部的家族。在我们之上只有一个罗曼诺夫家族,嗯,还是先不说他了,讲到他就更复杂了。 在我们之下还有一些中小贵族,有些是世袭贵族的分支演化而来,有的则在近代受封,根基不稳。再往下就是俄罗斯时期产生的嗯有钱人吧,他们基本由平民构成。”说到最后,安徳廖沙的语气中夹杂了丝丝微妙。 “至于你担心的校园生活,它完全就是如今社会阶级制度的翻版,所以无需担心社交。如果你不喜欢,就表现出不喜欢,任性一些,不用强迫自己刻意去做些什么。” 自然的说出这些话的安徳廖沙突然跳出了我对他的印象,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带着少年气息的友善的、活泼的兄长,而像是自小就接受继承人教育,并且在严格的贵族菁英理论下成长的少年。这段描述来自安德烈管家。 之前我一直无法将它与安徳廖沙匹配,此刻,我才明白,不论是我或是安德烈眼中的安徳廖沙,都是真正的他。一个人是有很多方面的,我只是刻板地看到了我想看的。 而且,这与我在医院时看到的历史书完全不一样。说好的开明的彼得大帝呢说好的废除农奴制呢说好的贵族的覆灭的 也许这才是历史,当你站在不同的角度历史就为你呈现了不同的真实。 安徳廖沙喝口水润润嗓子“你大概懂了吗” 我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疑问“人,真的会因为出身被区分吗有的人生而高贵,有的人生来贫贱。” 安徳廖沙稍稍思考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个问题的确很难回答。从教育上来讲,优越的环境会给孩子创造更好的成长条件,父母的财力与背景基本保证了下一代的优秀。普通人当然也有优秀的人,他们达到出身好的人所达到的成就,意味着他付出了更多的努力,我不会歧视这些人,反而有些欣赏他们。” 安徳廖沙的神情带上几分思索,“而贵族也经历了优胜劣汰的过程,通常某一家族没落的一代都会带着姓氏消失在这个阶层里,而留下的,无论是大小贵族,都经历了时光的洗礼和考验。” “所以我不会说我们生于高贵,我们只是长于高贵。就拿我举例为了适应现今社会小到家庭,企业,大到国家,国际关系,权力的分配与资源的不平衡,我基本没有平民孩子们所有的童年,整日在严苛的礼仪训练与繁重的课程要求里度过,直到十三岁时进入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这是我与平民出身的人最大的不同,他们是为了能够在在更高的地方,过上更优质的生活,而我们则要承担起背负家族荣誉的责任,不让沿袭千年的姓氏蒙尘。” “为了家族的高贵,并且可以一直高贵下去。我们不可避免的要做出牺牲。” 安徳廖沙说完这段话,车里就陷入了沉默。 我的思考受到了这一番话猛烈的冲击。我我对这些知之甚少。在安徳廖沙说出这番话之前,我并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我凭着我的价值观轻易的去评判“贵族”,我觉得它根据出身划分阶级,去判断一个人。觉得他们高高在上,可以利用特权凌驾一切,藐视社会的规律和法则。我从未理解他们是怎样的存在,对于他们自身对于这个国家的意义。 存在即合理。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我不应该被偏见左右。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我索性转向安徳廖沙,面对他说出这句话。 “哪一种程度”安徳廖沙挑挑眉。 “你说的,我不是全部都懂,但基本的问题,我大致上已经明白了。”我真诚的对着安德廖沙“谢谢你。” “哥哥”安徳廖沙纠正道。 “哥哥。”这次我没有不情愿,真挚地称呼安徳廖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Chapter10.马场初遇 车子在谈话中离开树木葱郁的森林,渐渐驶向了繁华的城市。 安徳廖沙一边开车一边转头问我“你有什么想要逛逛的地方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还是默默地摇摇头“没有。” 尽管通过卢布廖夫的人们和刚才安徳廖沙的描述,我或多或少地了解了这里的社会,但一旦离开卢布廖夫,我依然没有摆脱对这个国家的陌生。好像卢布廖夫只是卢布廖夫,难以作为整个社会的缩影,我无法将对它的印象与俄罗斯这个巨大的国度重合。 安徳廖沙似乎也有些苦恼“我们总不能像游客那样穿梭在莫斯科的各个景点,拍照留念吧,那样做实在是太蠢了点。 他又接着说“至于我常去的地方,嗯你还是个小鬼头,那里不适合你去玩沙子或者打水仗的。” 我认真地反驳“我已经十三岁了,也已经很久不玩沙子和打水仗了。” 安徳廖沙看似赞同的点头附和“好吧,但那里也不能玩捉迷藏哦,我知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喜欢这个” ““ 车子缓缓进入了了位于红场三号古姆百货的地下停车场。 “安徳廖沙”我低声唤他。 “哥哥。”安徳廖沙一脚油门,轻松地停进车位。我都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这样纠正我了。 “哥哥,来这里”我疑惑地问出声,我以为安徳廖沙会带我去名胜古迹或者博物馆那样的地方。 安徳廖沙解下自己身上的安全带,理所当然的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会来百货商店的原因只有一个,购物。最近这里进驻了几个不错的设计师,虽然比不上彼得罗夫卡街上洛奥利夫成衣店的老裁缝,但偶尔穿穿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可是,我的衣服已经足够多了,萨沙帮我买了很多,已经不需要了。”我挠挠头发,诚实的回应。我一直认为衣服够穿就好,然而,在萨沙的努力工作下,我的接受能力早已跟不上卧室里衣柜的更新速度了 安徳廖沙低头解开我的安全带,身体侧着面对我。他有些无奈地摸摸我的发头:“弗洛夏,萨沙是我们的生活必须的存在,这意味着我们无法缺失这种角色。但是,这不代表他们的重要性,只不过因为我们没必要花费时间在上百场服装秀、珠宝秀、新品发布会,去关注品牌动态搜集资料,追逐每季潮流风向,同时还要自成风格,与最流行的爆款区分开来,最终将它们送入你的房间。我们需要做的只有等着萨沙他们完成这些繁琐的工作后,随自己的喜好二次挑选。” 见鬼了,奢华糜烂的习惯竟然在安徳廖沙的口中被描绘得如此有道理,连我都不禁想要认同地点头。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为自己对贵族的偏见而自责。就是这群家伙滋养了万恶腐朽的资本主义。我内心止不住的诽谤吐槽,我垂下眼睛,“所以说,为什么还来这里” 安徳廖沙像对着不成器的孩子般摇头,语重心长的教育我 “那些仅仅是大致的概念,你得有自己的取向。弗洛夏,你喜欢穿裤子还是裙子” “裤子”裙子不方便,我经常不顾地方的坐下或者躺着,在没有旁人的地方随意伸展四肢是我的爱好。但我没有把原因说出来,安徳廖沙绝对会笑我的。 “对了,裤装是你的取向。看吧,不是很简单嘛。”安徳廖沙欣慰地笑了,“那么,可爱的弗洛夏小淑女,你有审美取向或者对时尚的需求吗,类似某种风格、款式或者颜色的看法” 尽管不想伤害到安徳廖沙对于教导我的热情,但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完全没有” 密闭的车内瞬间陷入了静默。 我偷偷的用余光瞄着安徳廖沙,我希望他不要太生气了。 愧疚浅浅漫上心头,他是为我好才不厌其烦的告诉我这些,我这样也太不配合了。早知道,我应该委婉一些了。 还没等我的忏悔结束,安徳廖沙突然一个俯身抱着头趴在方向盘里,爆发出巨大的笑声,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我有些担心他,他可能从来没见过我这种人吧,也真是难为他了。我伸出手想去拍拍他的背。 可安徳廖沙却猛然的将我拉到他的怀抱里,一只手紧紧箍住我的脖子,另一只手用力地揉着我的头发。 他边笑边叫,“我们家的弗洛夏真是个宝贝,实在太可爱了,哈哈哈” 我奋力挣扎,像一直翻滚的蚯蚓扭动反抗,依旧无法挣脱与我相比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安徳廖沙。我索性不动了,任由他我可怜的头发。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这真的是t不到笑点 等了很久,安徳廖沙才终于平静下来。他擦擦眼角泛出的泪光,自顾自地开始为我开脱“这种事情你可以不用放在心上,你还太小了,不一定非要在这件事情上投放过多的注意力。”,他盛满笑意的双眼注视着我,“你还有很多时间去成长,到那时也不迟。”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在内心中无力的的吐槽。要跟上安徳廖沙的跳跃思维对我来说颇有难度,不过,他也算是在安抚我,我决定还是原谅他刚才嘲笑我的事情。 安徳廖沙打开了我这一侧的车门,朝我伸出手“出来吧,我的弗洛夏,让安徳廖沙马尔金为你做导购的机会可不常有。” 在我匮乏的人生经历中,完全没有像古姆百货的地方。 我随安徳廖沙一起坐着商场内自动扶梯的到达二层,经过两排带有灯饰的大理石立柱。我好奇地四处打量,拱起绵延百米的石质穹顶在繁复的顶饰,垂坠的吊灯的照耀中,透亮圆滑的闪烁。到处散发着或细或密、或多么或低调的光芒。 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安徳廖沙拉着我快速向前走去,doceaagabbana, nv, rah uren, bottega vea, cee, arni, choe, givenchy, gianvitto rossi,vaento。一个个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用生涩的英语去辨认的名字从眼前略过。 终于,我们停在了一家店前,好吧,这下即使有足够的时间,我也无法准确叫出它的名字,因为品牌的名字是法语 要我说,购物这件事情绝对和电视里演得不一样。在被安徳廖沙一次次推进试衣间,我的内心已经由崩溃转向麻木。但他真诚的眼神和每次我从试衣间出来时,他极为捧场的反应让我无法拒绝他。 再一次接过导购小姐手中的衣服,我尽可能忽略她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我对闲适地坐在沙发中的安徳廖沙表达我的不满“我想这是最后一件了对吗哥哥”我将最后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安徳廖沙赞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句话,我几乎控制不住我的怒火“可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精疲力竭的购物结束后,当然只有我这么觉得,我们来到了三楼的餐厅用餐。安徳廖夫和我几乎不费什么时间就解决了午餐。因为下一个行程是水族馆,这会花费很多的时间。安徳廖沙向索非亚保证,在八点之前会送我回到家里,所以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用过午餐的安徳廖沙和我两手空空的回到了车上。古姆百货附有配送服务,覆盖全国。这让我们不必拖着满手的购物袋累得气喘吁吁。 我先坐进了车里,安徳廖沙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站在不远处看起来有些焦躁。我收回目光,忙碌许久后吃的很满足,这让困乏的感觉蔓延,我觉得眼皮有些重。 安徳廖沙回到车上,他一边系安全带一遍抱歉的看着我“弗洛夏,我恐怕今天不能带你去水族馆了,比亚,我养的马生病了,我得去看看他。马场离这有段距离,我们去那就没法再去水族馆了。” 安徳廖沙深深的懊恼传染给我,我也急忙开口“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快去看比亚吧,水族馆什么时候都可以去。” 我第一次看到安徳廖沙焦虑又担心的情绪。在路上,安徳廖沙很沉默,他只告诉我,比亚是他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十四岁礼物后就不再说话了。他抿着嘴唇,将车开的飞快。 不管安徳廖沙在我面前表现的如何世故成熟,他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很快就到了利比卡马场。安徳廖沙嘱咐我不要下车,在车上等他,说完就跑进了马场。 俄罗斯冬季的白天尤其短暂,现在不过五点多,天色慢慢暗下来。刚吃过饭就被安徳廖沙一路飞驰带到这里,加上车内的暖气不停歇的释放,吃下去的食物蠕动着层层上涌,我几乎要吐出来了。 我打开车内的灯,摸索着找到了打开窗户的按钮,冷风呼的一下子全部灌入车内,钻入我敞开的脖颈,铺洒在脸上,虽然瞬间的冰凉使我不住地哆嗦,但还好反胃的感觉压下去不少。其实,早在刚从百货公祠里出来时,我的胃已经有些难过了,但我不想去打扰比我更苦恼的安徳廖沙。 我继续沉浸在寒冷所带来的神奇的止吐疗效中时,看见一辆纯黑色的车缓缓滑入右侧三四米外的停车道。我对这辆车有印象,它是我来到莫斯科时来接机的那辆车。 我不由得分散了几分注意力在那辆车上。车子的前照灯随着引擎停止轰响熄灭了,一个人从车上走下来,他完全被黑暗覆盖,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无法获悉他的性别。 但我知道,他可以看到我,我开着车内的灯,在这片黝黑的停车场中无比显眼。我有些不安,因为那个人从他的车上下来后,就站在车门前,一动不动地面对我的方向。说来奇怪,我觉得他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带着审视和打量,尽管我没有任何依据。 我想将车窗摇上,,又觉得我是否在自作多情,万一对方根本没在看我呢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身影离开了车旁,趁着远处的灯光,我望见了一个不急不慢地走进马场的身影。 至少现在我可以确定,那个身影不是她,是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Chapter11.脆弱之处 安徳廖夫很快回到了车内,他的神色不再充满焦躁,明显轻松了很多。 我猜想比亚应该没什么大碍。这对安徳廖夫是个好消息,虽然比亚只是一匹马。 在人类的价值体系里,其它除过人以外的生物的离去似乎被普遍认为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当一个人因为陪伴他数十年的猫咪去世而悲痛欲绝时,旁人的反应大多会不以为然,人们会觉得这种生物是可替代的,所以会惊诧于他的悲伤,甚至嘲笑他的脆弱。 这是人们对自身种群的认同性,本无可厚非,可与之而来的排斥反应会让人们轻视其他生物、种群,情绪会随着自身的强大而加剧,直至像病毒一样蔓延开来,最后波及人类自身。 疼痛落在别人的身上时,人们是无法感受的,即使会付出诸如同情之类的恻隐之心,也仅仅是怜悯而已。自然而然,现实中不存在也不会有存在感同身受这种情感。尽管不想承认,单你的痛苦永远都只是你的痛苦,无论你大声地还是沉默的压抑,你所背负的不会消失、不会转移。 我陪你一起痛苦,来自于魂断蓝桥中很美的一句情话,可同样是一个美丽的谎言。不会有“我,陪着你,一起,痛苦“,而是我陪着你,看着你痛苦,或者更深层次的我陪着你,看着你的痛苦,而感到痛苦。虽然彼此陪伴,但却无法在心灵上相互依靠。 即使我对安徳廖沙的关怀不掺一丝虚假,我真的很担心他,但实际上,他的感受我无法体会。也许他会因为这些情感而感到安慰,但也只限于此了。 纵然我真挚的情感作用有限,那么它可以被贴上无关紧要的标签吗不是的,尽管无用,这也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伤痛可以付出的最大的善意。 即便它在现实投射出的光芒是如此微弱、无力。 我重新系上安全带,头靠在半开的窗户上。 安徳廖沙没有发动车子也没有关上窗户,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地靠坐,他和我一样谁都不觉得冷,或者都需要这股凉意。 于是窗户保持着半开,寒风依旧冷冽,呼啸着怒吼着。 将脸埋入手掌中,安徳廖沙深深的的叹口气,他的声音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在风声里显得有些嘶哑“我以为比亚会死” 我见过友善淘气的他,庄重严肃的他,骄傲毒舌的他。这是时刻保持着风度的安徳廖沙从未展现的另一面。 伸出手拍拍安徳廖沙的肩膀“现在它没事了吗” “嗯,只是传染性的寄生虫感染,所以它没事了。”安徳廖沙坐直身体目视着漆黑一片的前方。 “它没事了。”我轻轻的附和。安徳廖沙是个很坚强的人,我的同情与安慰只能带给他负担。 静默的空间让时间像游鱼般穿梭而过,安徳廖沙的状态好转了些许。 “比亚,是妈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如果比亚不在了,我就彻底失去她了”他的声音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带着一丝自嘲“我其实早就失去她了,是我在闹别扭,像个小孩子一样不肯承认。” 我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在此刻都无力到了极点,但我不想面对这样的安徳廖沙束手无策。 “嘿,小子,你还是我的安徳廖沙哥哥吗”我破天荒的没有在安徳廖沙的纠正下第一次如此称呼他。 我不顾安徳廖沙投来惊诧的目光,自顾自的说着“你总是嘲笑我是小孩子,你又有多成熟你没有失去你的妈妈,她只是未能陪在你的身边。大人们有他们自己的问题,那也许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所以不要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发脾气。你知道的,你的妈妈很爱你。”声音变得有些哽咽,渐渐低沉下来,“你明白什么是失去吗失去是死了,不存在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不论你有多懊悔,都换不回她了,像我妈妈那样” 安徳廖沙顿住了,他死死的盯住我的脸庞。我心里发虚,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我没有体会过失去母亲的悲伤,可在霎那间,陌生的痛楚袭上胸口,那种涩涩的阵痛让我禁不住鼻头发酸。 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安徳廖沙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正常,带着几分感慨“我这是被你教训了吗” “嗯,不要轻易说出失去。”伸出手抹抹眼角涌出的湿润,悲伤缓慢退去“即使妈妈离开了,可她仍停留在我的内心,我也未曾失去过她。” 厚厚的回忆层层堆积,形成无法遗忘的爱。 安徳廖沙发动车子驶离马场,车前的远光灯照亮了一望无际地黑暗。他仿佛不经意地开口,“在我十岁时,妈妈曾短暂的有过一个女儿,后来不幸在意外中流产。可我总在想,如果她活下来,该是什么模样现在想想,可能和你很相像。” 我没有接话。无法想象安徳廖沙的小妹妹是个如何可爱的小姑娘,但绝不是我这样的,像我这样的人。 很快驶入了卢布廖夫的区域。荒无人烟的道路上不见任何车辆。熟悉的气息让我有些欣喜,我不禁感叹“这才是卢布廖夫” 安徳廖沙闻言嗤笑一声,满点复活“凭着深夜里连个路灯都没有的能见度,弗洛夏,眨巴眨巴你闪亮亮的大眼睛告诉我,能看见些什么,嗯”他的尾音带着调笑,“你的眼睛是装上了红外扫描仪吗” 安徳廖沙的侧脸在车内微弱的光线里忽明忽暗,他的嘴角挂着笑意,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是卢布廖夫的感觉。”我用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世界。黑夜里的卢布廖夫岑寂阒然,白日里压抑的喧嚣鼓噪归于贫瘠,没入尘土。瞬间掠过的树影消失了威严的遮天蔽日,与高低起伏的山脉模糊了边缘,被融化,消解,留下了片片轻薄的灰色雾气。 我们还是没能赶在八点前回到家中。 车子稳稳地停台阶下,安德烈管家早早地候在车前方,他走过来为我打开车门。 “谢谢你,我今天过得很愉快。”我有气无力地对安徳廖沙挥挥手,将一只脚跨出了车门。在卢布廖夫的日子,可没有今天这样的运动量。仅仅度过一个白天,一半的时间只是坐在车里无所事事,但对我来说却像花费了大半个星期的精力。可见平日里,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柴。 “等等,弗洛夏。”安徳廖沙拉住我,他绅士地从后座拿出了一个米黄色、系着可爱蝴蝶结的小盒子放在我的腿上,“这是送你的礼物。” 盒子里的是一部手机。我吃惊的看着安徳廖沙,我觉得脑子像卡住了,竟然问他“这是什么” 安徳廖沙挑挑眉头,没有在意我的愚蠢,相处的这些时间,他开始习惯我时不时的神经错乱“可爱的弗洛夏,我相信你知道这是手机,将它送给你是因为你需要。”安徳廖沙低下头与我平视,用两只手指捏了捏我的脸,“我明天要回学校了,手机里有我的号码,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打电话告诉我,好吗”他的眼神温柔平和,似乎直直地望入了我内心深处。 “好。”我讷讷地轻声回应他,攥紧沉甸甸的手机。我一脸平静的表面下,内心被丝丝缕缕的温暖入侵,钻入心扉,欣喜与难过交织,幻化成说不清楚的滋味,被感动地一塌糊涂。 安徳廖沙掖了掖我松开的衣领,也朝我挥挥手,“那么,做个好梦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大脑还是立刻做出判断,拉住安徳廖沙的手“你不进去吗” 安徳廖沙缓缓绽出微笑,他的语气像哄弄哭泣的婴儿“弗洛夏该去睡觉了,不然就会长不高了。” 我站在安德烈管家身前,目送着安徳廖夫的车消失在风影绰绰的冷杉中。 安徳廖沙需要一个人的时间,虽然不像我总是用自我折磨来缓解绝望拖延奔溃的爆发。 人们想要力量,就需要坚强。大抵是遮住最脆弱的部分,小心翼翼的地隐藏。 房子里熟悉的气息让我感到安心。接过安德烈手中的热可可,我得知了索菲亚陪着马尔金先生出席晚宴还没有回来,这是今天最后的好消息。 翻腾的疲惫继续发酵,磅礴气势地掀起滔天巨浪。抬手揉揉干涩的双眼,我打了个哈气。对面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可房子外仍一片寂静。 看来该放弃继续在大厅里等待索菲亚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明天再问她关于入学的详细信息也不迟。我在心中暗暗决定。 夜深了,我该听从安徳廖沙的劝告去睡觉了。将手中已经续到第三杯的热可可放在一旁的托盘上,我向安德烈道过晚安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是很特别的一天,许多情绪挤挤嚷嚷夹杂在一起,我体会到了不同的感受。有些新奇,有些陌生。似乎我那个用来窥视外界的小小的洞口被凿开一些,和煦的光线进入了我的世界 甜腻腻的味道还残存在唇齿之间。我躺在床上,思念着刚刚逝去的睡意。 我揉着困倦无比的双眼,告诉自己,今天已经结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Chapter12.洛奥利夫 下雨了不,好像没有。 卢布廖夫不会再下雨了,漫长的冬季已经来临,低温让频繁的雨水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我模模糊糊地望着窗外,耳朵里忽闪忽现雨水啪嗒过树叶,在地面上飞溅沉闷的声响。雨天会在闲适里散发出静谧的气息,披着毛毯窝在躺椅中可以忘记不能去探险的遗憾。 在雨天,雨声不规律的协奏打乱了莫扎特的k626号曲调,听上去不那么有距离感了。碰上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尽力跟上音乐哼出相似的语调,打扫房间。 打扫我的房间是玛莎的工作,她做的很棒,但我更愿意自己亲手去整理东西,让会使我自在得多。告知安德烈管家后我的房间就退出了卫生状况被监管的区域。 这意味着如果不时时勤快一点,我就得在暗无天日的乱糟糟的地方睡觉了,为了不让可怜的睡眠饱受摧残,我需要行动起来。 通常情况下,柜子上的亚历山德拉娃娃最先被清理。制作精良,美丽的如同神话传说的手工娃娃来自索菲亚。我觉得她希望看到我爱不释手地抱着娃娃转圈圈,晚上也把它们放在床头一起睡的模样,结果是我将它们束之高阁。 我不是不领情。这些亚历山德拉娃娃的脸由素瓷手工烧成,身上的华丽礼服由与巴黎高级定制服同样昂贵华丽的面料、蕾丝以及同样精湛的手工刺绣工艺精心制作,珠宝首饰都是真金白银、珍珠、宝石,活灵活现就像真人一般。 接下来会是一整面堆放唱片,歌剧,电影dvd,抽象派画册,俄罗斯动画片,明星纪录片的柜子。我猜测马尔金先生不了解我的喜好,索性一样来一些。其中唱片的数量最多,民谣、爵士、蓝调、古典甚至还有摇滚乐,唱片越积越多,不得不将其中一些挪到书柜上和窗边装饰性的矮几底下。莫扎特的d小调安魂曲就是在移动的过程中意外发现的,虽然我只喜欢不停重复播放troit的部分。 这些不用太仔细地擦拭,仅仅将它们排列的稍微整齐一些就足够了。可随着数量的增长,这项工作也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清理心理医生送的小木雕也同样不轻松,它们小小的和手掌一般大,很容易积灰。你得拿把小刷子,全神贯注地扫过一个个褶皱不平的凹洞,这需要花点功夫。 最后最省心、最轻松的事情就是收拾床铺和自己了。把被褥提起来接着快速掸几下,等到出太阳的日子拿出去晒晒就足够了。至于我,每天洗一次澡是我对改善自己的卫生状况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可现在已经没有雨天了,即使音响里的曲子缓缓流淌,没有雨声相伴的安魂曲失去了魔力,不再令我着迷。没有雨水存在的卢布廖夫像撕去柔和的滤镜,释放着锋利尖锐的气息。 雾气代替雨水成为森林的新主人,为景色赋予一层朦胧。绿色、褐色、灰色像被披上一层纱,彼此相隔不远,陡增距离感,又依稀的无限相似。雾气本身也是隐晦的存在,看似飘忽轻柔的缠绕,游弋,可实际上透着寒气的冷光似乎能将人轻易割伤。 我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尽力将发散的思绪集中到面前的早餐上。昨天晚上没有见到索菲亚,回到房间里不幸错过了睡意。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大约睡过去一会儿,却依旧无法满足身体的需求。 早餐很美味,但我实在是没有食欲,大多情况下会剩下一大半。我不知道这会让厨师感到惊惶,直到将早餐送来我房中的玛莎犹豫地向我询问早餐是不是不合胃口时,我才明白我的举动不知不觉间造成了厨师的困扰。 我只好让玛莎带话给厨师,告诉他我的饭量很小,早餐不用准备太多。希望这样可以安慰到他。 好不容易吃了大半,终于能够放下汤匙,结束漫长的早餐了。 安徳廖沙已经回学校了,在我陷入睡眠的时候,他和索菲亚、马尔金先生一起用过了早餐。他给我留下了一只可爱的小海豚手链,并通过玛莎告诉我我们很快会见面,我想他说的没有错。 我也是刚才知道,明天我就要去学校了,我再次吃惊索菲亚的效率。上学这件事情似乎在不知不觉间进行着,以极快的速度令我无法缓冲地去接受事实,连恐慌的时间也没有留下。 我现在需要洗个澡,去见索菲亚。她为我预约的洛奥利夫成衣店的裁缝今天要来量身。没错,就是安徳廖沙口中坐落在彼得罗夫卡大街上的那家还不错的高级成衣店。 洛奥利夫三种服务,即成衣,半定制,全定制。 半定制服务,是指由客人选定一套成衣,由裁缝量体后在成衣基础上进行修改以使之更符合客人的体型。 全定制服务则是洛奥利夫的精髓所在,也是其二百年来长盛不衰的根本。 基本在每学期初始,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的学生会来洛奥利夫定制在学校需要的服装。 圣尼亚学院没有制服要求,在这里定制的正装用于学期中的节日与晚会,学生们一般会定制四套服装。男生们需要晨礼服、小礼服、单件西装。女生们需要晚礼服、小礼服、和裙套装礼服,这些种类不同的正装分别用于日间、晚间和不那么正式的场合。 而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一套服装则用于学期末的舞会。女生们一袭低调惊艳的舞裙优雅动人,男生们独特合身的西装风度翩翩是学生们每一年对于舞会最大的期待。 在这件礼服的选择上,诺亚斯顿的学生们不会青睐于著名的高奢品牌,而是选择洛奥利夫进行全手工定制。事实上,自从十五世纪初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建立之初,洛奥利夫就已经存在了,那时洛奥利夫是王室御用的制衣师,不接受来自贵族和平民的订单。 随着时代的变迁,不知在何时起诺亚斯顿形成了每个学期初在洛奥利夫定制正装的传统,并且一直延续至今。 因而每到入学的日子洛奥利夫的订单就会被大量的制衣需求爆满,可手工制作的裁缝是有限的。洛奥利夫的裁剪大师们不会因此放低标准,反而对于制衣细节的要求更是精益求精,除了普遍的制衣规则之外,他们制定了二十一条洛奥利夫独有的技术指标,这造成了即使每年有相当一部分人通过层层测试成为洛奥利夫的学徒,但是能够获得认可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在人手短缺的情况下,洛奥利夫会首先为v进行服务。 在洛奥利夫全定制一套,一般要四至十二周的时间,中间经历三次试穿和调整,这还是客人在莫斯科的情况下。所以,在这个时候进行定制刚好赶得及期末的舞会。 当我走下楼时,洛奥利夫和索菲亚已经在偏厅里了。我有些歉意地小跑到索菲亚身边,任由她拉过我的手“我是不是迟了很久” 索菲亚轻轻压了压我因为奔跑而翘起来的发尾,温柔的安慰我“不会,我和维拉女士也才刚到这里。” 我向维拉女士点头示意。她穿着合身妥帖的职业套装,来到我的身边“您好,马尔金小姐。”她将我错认成了马尔金家的姑娘,索非亚静静地站着没有纠正维拉的话,我也就当作没有发现。 维拉女士戴上眼镜,拿出一把软尺开始为我量身。 我以为最多也不过腰围、胸围、臀围、腿围这些地方,可量身硬是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我才知道,洛奥利夫的正装需要测量人身体二十七处,每次需测量三次避免失误。每一套都需要重新测量,因为对于不同服装的合身程度的要求是不同的。举例来说,裙套装礼服用于日常场合,这就要求她的剪裁流畅合身,又应在膝盖、肘部肩部留有一定的活动余地。至于晚礼服则应该注重线条的塑形,剪裁艺术且修身。 我苦于漫长的量衣过程中,索菲亚坐在一旁,眼里满是怀念。她微笑着指向我的脸“瞧啊,和当初的莉莉娅一模一样,她同样一脸的苦哈哈的表情。” 一直默不作声的维拉女士突然开口“是啊,我也记得。”她扶了扶鼻梁上下滑的眼睛,无不感慨道“那时,我的师傅还是学徒,我勉强是个学徒助理。”维拉女士望着身边做记录的女孩子,“现在我也有了助理。” 我没有出声。我不想去打扰沉浸在同一段回忆却又各自怀念的人。 维拉女士走后,我毫无形象地卧倒在沙发上。幸运的是索菲亚太过担忧我的生活,无法作出让我独自在莫斯科生活的决定,像安徳廖沙那样。 所以我不得不每天都由司机送去学校晚上再接回来,一来回在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四个多小时。我倒是无所谓,我离不开卢布廖夫,离不开这里的空气、森林、秘密花园、消失已久的雨水还有这里的人们。 但索菲亚显然愧疚极了,她的头抵在紧握的手背,声音里充满歉意“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做出这种让你艰难的选择。” 我从不明白为什么索菲亚面对我时总会有甩不脱的歉疚与自责,她对我一直那么好。 我从沙发上坐起身,走到索菲亚面前,就像她平时对我那样将她轻轻怀在胸前“不会的,我明白你。” “你要知道,我不能冒哪怕一点风险,我希望你知道,你有多重要。”索菲亚有些哽咽,她喃喃地轻声诉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Chapter13.诺亚斯顿 “扑簌扑簌” 艰难地从被自己扭成一团的柔软的床褥中伸出一条胳膊,赶在闹钟发出巨大的声响前按掉它。 我懒得叠被子,被子轻薄柔滑,总是很难将他们叠得整齐漂亮,经常会是一坨堆在床头,还不如随便铺着就好。 我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前。今天的卢布廖夫保持了它一如既往的品质,雾气肆意,将墨色遮盖。横冲直撞地,沾染在玻璃上,湿冷而滑腻。白色成为了永远的基调,涂涂画画改写卢布廖夫固执神秘的绿。 听萨沙说,如果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就要会为我准备一双洁白温暖的羊毛雪地靴,让我可以开心的在雪地里玩耍也不会冻着脚了。 今年真是奇怪,雪迟迟不来,整个西伯利亚平原都在焦躁中干涸,急切的需求久违的银色重临大地。透过模糊不清的玻璃窗,我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果然,今天也没有丝毫要下雪的迹象。 让我失去了打开窗户通通风的的兴趣。 卫生间的灯光比起卧室里的夜灯亮的多,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还不适应这样有些刺眼的光亮。 再让眼睛慢慢适应后,我取出玻璃杯,接满了一杯水。卢布廖夫的水在任何时候都透着一股凉气。 在前些日子天气还不太冷的时候,我会用这些低于常温的水洗头发。我恐惧热水的心理致使身体的皮肤无法享受暖和的热气氤氲。 但现在是绝对不行的了,不断流出的水的波纹中,肉眼似乎能见的细小冰碴被磨成细丝。我相信,如果不是房子里负责水管维护工人的努力,水管早结上了厚厚的冰。 我从橱柜里取出了药瓶。第一次医生给我开的缓解焦虑的那一瓶药已经吃完了,这瓶才拆封不久,也已经不剩多少了。 顺着冰凉的水,药片划过口腔,留下一丝苦涩。 趁今天时间还早,我悠闲的吃了个早餐。 起床后不久一般不会有什么食欲,但是我不得不逼着自己咽下去。自从第一天去学校时不想吃就没有吃早餐,然而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中肠胃翻江倒海,胃酸上溢几乎能窒息。 这份教训让我明白,即使没有食欲,我也要硬着头皮多少吃一些。 每天往返学院与卢布廖夫已经过去了一整个月,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车子开得平稳且快速,热风吹的车里暖洋洋的,我坐在车子后座有些昏昏欲睡。 总体来说,这段车程对我还说还是很不错的。早上的两个多小时足够长到我做好去面对圣尼亚学院的准备。同样的,晚上的时间也能收拾好心情,将一切负面的糟糕的情绪隐藏在愉悦的笑脸之下。 耳机传出的循环往复的曲调,乍听之下会有些单调。一遍遍相似的古典,节奏,每次的起承转合你都会期待,可结果必定不会让你如愿,这个这首曲子命运的必然性。 车子缓缓滑入诺亚斯顿的车道。 诺亚斯顿比起说是一个学校,则更像是占地面积巨大的珍贵的历史古建筑群。 诺亚斯顿面朝伊谢特河对岸的叶卡捷琳娜宫,背靠乌拉尔山山脉的格利普斯黑森林。学院以圣尼亚大教堂为中心布局,其他风格各异的建筑分散四侧。 这是因为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的创建者,伊凡大帝的妻子帕列奥罗格公主是一位虔诚的东正教教徒,同时作为拜占庭帝国末代皇帝的后裔,她对建筑文化的痴迷在俄罗斯的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圣尼亚大教堂是一座典型的拜占庭式东正教教堂,整座教为庭式建筑,中央一座主体建筑有个标准的大穹窿,教堂平面设计为东西向拉丁十字,墙体全部采用清水红砖,上冠巨大饱满的洋葱头穹顶,统率着四翼大小不同的帐蓬顶,形成主从式的布局,错落有致,红碑结构,巍峨宽敞。 我没有宗教信仰,只在去餐厅时会偶尔路过教堂正面。每当弥撒日,信徒们会陆陆续续进入教堂,有学生也有老师。偶尔我也想进入教堂祷告,对于这一世奇幻的经历,我不能确定这个世界是否有神的存在。但我身上的罪孽可能不会被上帝原谅,上帝拒绝接受放弃生命之子,即使我总是不由自主。 圣尼亚大教堂正门的顶楼是钟楼,座响铜铸制的乐钟恰好是七个音符,由训练有素的敲钟人手脚并用,每当黄昏来临敲打出抑扬顿挫的钟声久远声传诺亚斯顿。 除此之外还有哥特式风格的教学区,这样风格的建筑在学院里是最多的。尖塔高耸、锥形拱门、华丽的浮雕、高达数米的大窗户及绘有圣经故事的彩色大玻璃的风格在飞扶壁的支撑下轻盈矗立,我的教室就处于这种类型建筑之中。 关于行政楼,我只在来学院报到时去过一次,巴洛克风格的外形自由,追求动态,喜好富丽的装饰和雕刻、强烈的色彩,常用穿插的曲面和椭圆形空间。这一被古典主义者称呼为离经叛道的建筑风格其实并不由沙皇夫妇所建造。 巴洛克艺术产生于十六世纪下半期,它的盛期是十七世纪,进入十八世纪,除北欧和中欧地区外,它逐渐衰落。因而,这座行政楼出现在这里已经是诺亚斯顿建成两个世纪以后了。 至于另一些有着拱形的穹顶,雄浑庄重的罗马式建筑,外表低调、内部奢华的文艺复兴式建筑,甚至是在二十一世纪初才建成的巴洛克20的洛可可式建筑像撒下的碎晶不规则的分布在校园的各个角落。 据说,连格利普斯黑森林里也有了一座新的建筑。它出自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中上层贵族的学生之手,准确说是属于贵族中的九大姓氏所有,其中自然包括马尔金家族,它似乎是由家族与血缘所构成的牢不可破的圈子,遥遥站在顶端睥睨众生。那里会定期举办派对,身份足够进入的学生才能得到邀请。 我从未踏足过这附近半步,事实上,不要说这里,除去我每日上课的教室,餐厅和步行去停车场坐车回家之外的区域,我完全知之甚少。凭着颇有重量的新生手册,我大概从精美的图画上对诺亚斯顿有了一定的了解,但也仅限于此。 我独自坐在教室的角落。是的,辜负了索菲亚的期望,我没有交到朋友。 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愿。这也许是最根本的原因,我不想在朋友面前苦苦维持着不属于我的假象。在失去了秘密花园的慰藉后,我的情绪越来越难以得到发泄,这不是个好现象,但愿治疗焦虑症的药物可以缓解我的不适。 我宁愿在这里保持平静的状态,即使这让我看起来冷漠且不好靠近。在这件事情上,还多亏了安徳廖沙的帮助,他热情的完成了对我的新生引导。因为他,我身上马尔金的印记打发了不少对我这副作态感到不满的学生。 对此,安徳廖沙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虽然积极的想要帮助我克服“社交障碍”,但他听说我在班级里没有朋友时脸上透出的不以为意,以及委婉地暗示我应该同自己身份匹配的人相处,即使他没有明说。好吧,我要学会适应诺亚斯顿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 其实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体验一次正常的校园生活。 以前,我入院的时间太早,没有和朋友同进同出、嬉笑打闹,互相倾诉烦恼和小秘密,不可避免的闹些小矛盾,吵架,冷战再和好的充满年轻活力的经历。但现在我的处境不允许,我的时刻先顾好自己,不能贪心的要求更多的东西。 我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圣尼亚学院,这里同卢布廖夫一样,被森林围绕。特别是位于学院后方的格利普斯黑森林,它延展出两侧是大片的松林和杉树的原始森林,树叶深绿,树与树之间间隔极小,融汇成了浓重的墨绿色。 诺亚斯顿没有卢布廖夫那般厚重的雾气,景色大致看得清,我告诉自己,这里与卢布廖夫没什么不同,你可以放松点。 在圣尼亚学院上学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即便已经一个月了,我仍然不能对这里产生熟悉的感觉,无法让自己顺利适应,校园生活加大了病情的不可控性,忍耐变得困难被撕扯开的缝隙愈发大了。 这节是安东老师的历史课,他注重与学生的交流,知识渊博,为人亲切和善,课也讲的风趣幽默。 我漫不经心的分散着注意力,今天尤其的难熬,我不得不压抑着莫名的情绪。 突然,课堂上爆发出一阵哄笑。这节课的内容是尼古拉康斯坦丁诺维奇的风流韵事,话题被自然而然的带到了少男少女间的情犊初开上。安东点起托里一个热爱田径的男孩,正是他的回答让课堂像这样热闹起来。 这是一幅再正常不过的场景。 我不断告诫自己,冷静,放松一些。 一阵阵善意的笑声不断响起,胸口郁结的烦躁让那股难以控制的情绪升腾、激化。 情况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我没有时间去思考今天到底怎么了,只要能撑过现在。呼吸急促起来,我从书包里摸索着翻出药瓶,捏在手里。 握着药瓶的手指开始轻颤,用力的几乎痉挛。 我吞咽口中泛起的恶心感,尽力屏蔽外界的声响。可笑声,说话的声音,鼓掌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大脑里嘈杂混乱,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所有的抵抗都在气势汹汹的波涛前不堪一击。 我将头紧紧埋入双臂之中,竭力控制肢体因为过于紧张产生的颤抖。牙齿死死的咬住嘴唇,疼痛也许会有些作用,我抚慰自己的躁动。无法想象,如果任情绪挣脱栅栏,我会怎样 哭泣尖叫陷入幻觉像疯子一样的被压在地上的场景深深刺激到了我,我几乎快要发出绝望的哽咽。 “你还好吗,需要去医务室吗”安东老师的声音包含着担忧,在耳边响起。“你还好吗你还” 声音很近,又像是阻隔在层层纱布之外的模糊。 你能做到的,弗洛夏,你一直那么坚强,所以别放弃。 催眠似乎起到了作用,我的理智终于占据了上风。 稍稍平复了胸腔的喘息,略微嘶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我只是困了,先生。” 我没有抬起头,这样安东先生就不会发现我惨白的脸上大汗淋漓,和正渗着鲜血的嘴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Chapter14.学院相遇 我迷路了。 风从四面毫无遮盖的空间渗出,钻入衣服连接处的缝隙,袭击了裸露在外的皮肤。 我茫然的左顾右盼,眼前不是熟悉的地方。陌生的建筑,陌生的景色,我确定我从未踏足过诺亚斯顿的这一部分区域。 我走走停停,试图辨别出任何一处与记忆里有些相似的场景。 喷泉、圣像浅浮雕、这里是温室射击场、游泳馆,不错,有点感觉,我记得游泳馆离餐厅不算远,接下来是“亚,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伟大的圣徒”我撅着屁股,一字一句地念出雕塑前铭牌上的简介。 “唉”我丧气地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倒霉的事情会一起到来,当你觉得事情还不算太糟时,事情就会变得更糟糕。 抬头看向天空,阴晦的浅灰色晕染不均,厚重轻薄相互重叠,像粗糙的大岩石表面斑驳,脱色。身后矗立的哥特式的建筑看起来与我所在年级的教学楼外观很相似,实际上却气派的多。 大概是高年级的教学区,我兴致缺缺地转回头,看来我不得不放弃午餐了,也许我还赶得上下午的第一节课。 借着身体不舒服感到很疲倦的理由,趴在桌子上撑过早上安东老师的两节课后,我就急急忙忙地走入了车道。 在诺亚斯顿,道路被分为车道和步行道。车道供车辆在学院内行驶,包括接送学生们的私人车辆或者学生们驾驶的车辆、运送生活用品方面,园艺方面以及各类必需品方面的货物车辆等。步行道则是学生们步行通往学院各个角落的道路。 原则上步行道严令禁止任何车辆驶入,而步行在车道上却是被允许的。但事实上,车道上很少有学生出现,车道数量较少,大多通向学院的边缘区域如停车场,或者建筑物后方。相比起来,步行道四通八达,更加便捷。 有了这些考量,我第一次走进车道。车道上几乎见不到人,连车子也很稀少。我需要这份难得的安静,诺亚斯顿大的够不着边,可我熟悉的地方不多,找个僻静的地儿缓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独处的安静和放松缓解着我紧绷到疼痛的神经,在一棵繁茂的树下,我终于压制住体内不安的躁动,将绝望的情绪从身体里抽离。我知道它不会消失,也不会放弃,如同一块腐烂坏死的癌变组织寄生在细胞中,吸食生命的活力逐渐成长,直到足够强大,杀死可怜的宿主。我知道的,我只希望这一天可以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等到我离开树底下寻找去餐厅的路时,我发现,我迷路了。不用感到吃惊,东南西北对我来说存在一定的难度,我都不明白我哪里来的自信促使自己走入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在某些时候,我总是显得尤其的愚蠢,当然,平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手腕上的小海豚在冷风的刺激下传来冰凉的触感,我将袖子撸上去一些,将它完整的露出来。安徳廖沙的礼物可真是漂亮,他的品味一向很好。 现在不是赞叹手链的时候,你迷路了,弗洛夏。我无力的瘫坐着,手机和新生手册安静的躺在我的置物柜里,我不该如此对待他们。 我默默地低下头,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打断了我毫无诚意的反省。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s穿过薄雾,停在几米之外。马尔金先生从没在我的书柜里塞进汽车杂志,我对车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四个圈圈,蓝白两色和被完美切割为三等分镂空的圆上。来到卢布廖夫后,我的形容词也仅仅多了“哇,呜,呀,哦哦”等等毫无寒意的感叹。 至于能准确说出型号的恐怕直邮迈巴赫62s一辆了。第一天来到俄罗斯,来机场接索菲亚和我的车辆就是迈巴赫62s,拜利比卡马场外的迈巴赫62s里奇怪的身影所赐,这辆车在我的大脑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记。 不同的地点,相同的视线所及的车辆,记忆将不同时空的场景串联对比,空旷的停车场、漆黑无光的夜晚,陌生的树丛边,构成了怪异却和谐的画面,有种很奇怪的自然在我心上蔓延。 随即我又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这里是诺亚斯顿,即使出现十几辆相同的车辆也不是该感到惊讶的地方,好了,放开普罗大众的价值观,别轻易大惊小怪。我咧咧嘴,不再去关注那辆车。 就在我绞尽脑汁地思考我到底怎样才能找回原来的路时,有人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声音低沉中带着丝丝沙哑,明明是一句普通的话,但陌生的侵略感却瞬间浸入四肢百骸,我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周围的风景没有任何改变,光线微弱了一些,阴影倾洒而下,让空气反射出半透的冷光。他静静地伫立着,像是改变了一些我无法忽视的东西,我的世界悄然逝去了存在感,被他一个人的身影填满。 他看起来不一样。 很不一样。他穿着合身的黑色西装,外面是一件长及大腿的同色毛呢大衣。铂金色的头发似乎与雾气交融,分不出界限,连他的脸也被模糊,精致的让人质疑是真实还是幻觉。 是幻觉吧,这个少年像是希腊神话的传说中的美少年那喀索斯narciss,生活在奥林匹斯山终年不化的冰雪之中,冷漠无情拒他人千里之外的存在,怎么会是真实的呢 我没有夸大地去描述我的感受,因为诺亚斯顿里的男孩子大多俊秀帅气,人种优势得到了最大的体现,在不间断地美颜轰炸下我已经对英俊的斯拉夫面孔审美疲劳了。所以,他不一样。 直到,我对上了他的眼神。 那是一双深蓝色的眼睛,蓝的极致勾出黑色的阴霾。还要感谢没有因为美色而罢工的大脑,我隐约感受到他双眼平静的表面下掩饰的让我不安的情绪,像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将我与世界分离,孤零零被迫与他对视,承受来自他狂热与占有。 它让他变得无比真实。 机敏的情绪感知系统使我不假思索地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浅色手帕。坐着时倒不觉得有什么,与他面对而立时发现他个子很高,比安徳廖沙还要高,我大约只到他的肩膀。 然而拿到手中后我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为什么给我我手足无措地捧在手心,不得不再次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收敛了很多,刚才陌生的情感似乎都消失无踪,细细寻觅,只剩下莫名的专注和好奇。 我紧张地小声呿嚅“手帕” 他的视线下移,带着审视划过我的脸庞,一动不动地停在嘴唇上。这样毫不遮掩的注视让我越发慌乱。 我急忙摸向嘴唇。 课堂上被咬破的伤口混和干掉的血已经结上了浅浅的痂,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裂开了,顺着伤口的形状蜿蜒盘旋,在嘴角堆积粘稠的血渍。 似乎嘴唇里的伤口总是好的格外的快,不论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还是口腔内壁张了水泡,它们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完成自我疗愈的过程,不怎么让人操心,相对的,痛感也越强烈。 手帕按压在翻起的皮肉之伤,干涩的疼痛袭来,“嘶”,我压抑不住的深吸一口气。点点血液沾染在手帕细腻的纹路上,沿着紧密的脉络扩散。 我后知后觉的想向他道谢。虽然他给我的感觉有些怪异,可他是个好人不是么诺亚斯顿里的没几个人对你说话前会不在乎你的姓氏,家族,他就是其中一个,这值得我忍耐内心深处的战栗,真诚地向他道谢。 我不敢再直视他的双眼,视线紧盯他优美的下颌线。“谢谢,手帕,手帕洗干净后我再还给你。”话语脱口而出,我的感谢是认真的,但也许我的大脑里根本没有思考过我要怎样还给他这个问题,只等着他的答复,然后能脱离现在的处境。 他没有应声。 沉默在我们之间游荡,不可捉摸的安静。我大气不敢出,憋住急促的呼吸,缓慢地吐气再吸气,我尽可能地自然一些,不让自己的在难熬的氛围显得局促不安。 风裹挟着湿气拂来一阵凉意,吹起了额侧被汗沾湿的碎发。就像我说的,我实在很难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完成一段对话同样如此艰难。我不知道在哪里又做错了什么,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不打算等下去了,现在也许已经是第二节课了。我捏紧了手帕,向前走进一小步,“或许,您知道去一年级的路在哪里吗” 诺亚斯顿有六个年级,前三个为初级部,后三个是高级部。他看起来像是高级部的学生,我希望他还记得去初级部的路,或者他愿意告诉我。 这次,他没有迟疑,像早已知晓我会问的问题,反应很快地伸出手“那边。”他的眼眸低垂,不再紧盯着我,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似换了个人。 我讷讷地点点头,小声地重复了一句谢谢后转身就走,我走的很快,头也不回。 保护自己的本能驱使我超常发挥,树影快速掠过。我尽力摆脱一种感觉,我很难去具体的形容,仿佛自己是一只兔子,被猎人盯住用弓箭瞄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 顺着他指的路经过一个拐弯,熟悉的景物开始出现,我喘着气放慢脚步。我不能解释这种奇异的体验,再一次将它归咎为我普遍性的神经过敏,我的理智为我找到合理的借口,使我不会被它困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Chapter15.圣诞礼物 回到教室的时间没能赶上阿咖达女士的最后一节课。阿咖达女士的文学课讲的尤其的好,是我在学院里最喜欢的一门课之一。她擅长用美丽的语言将学生们带入想象的世界,循循善诱,引导我们将脑海里的画面用文字描绘出来。我喜欢写写画画,能写出来的写出来,写不出来的,随手画上几笔,对照着文字能更好地理解。阿咖达女士很宽容,对于我的小把戏也会视而不见。 照她的话来说,文学是个很抽象的概念,看起来是独立的单词拼凑在一起,没有规律。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组合方式,擅于将想说的话用习惯性的方式描绘的人,逐渐形成了他自己的文学特色,是别人模仿不来的。当可以熟练运用这种能力时,就拥有了一个由文字构成的新世界。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像是神奇的具备了造梦的能力,用指尖轻易得构筑幻想之地。 我拥有的东西不多。除去马尔金家的种种物质之外,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其中最珍贵的是索菲亚、安徳廖沙、安德烈管家对我付出的感情。我承认我的残缺,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然而不代表我只会接受,只想去接受。 很多时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情感的温度,善意的靠近、帮助会让我慢慢卸下心防,用心去了解它体会它。我也想用同样的情感回复给对方,让他也可以明白我的感受。 对我来说并不容易。我的生活不知不觉形成一个奇怪的规律我越想做到的事情越做不到,越不愿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这件事情也一样,每当我想要表达出的情感在关键时刻像困在死死拧紧阀门的铁瓶中,费尽力气也没法松动几分。 我想问题的答案之一是嘴笨。当然,问题的根源不是这个,我不能去思考得太深,通常是一个紧紧缠绕另一个,暂时还是不要牵扯太多,我决定抓取最直接表面的,也是能够轻易解决的因素。 我快速收拾好散落桌面的书本,随手塞进书包。书本今天还没有打开过,我都算不清自己已经落下几门课程。数学,生物,物理,艺术即使强迫自己背诵生涩拗口的公式也很难理解其中的奥妙,索性眼不见心静,将它们抛到脑后。 整理好杂乱的桌面,顺遍把手机和学生手册塞进书包的侧面。今天的教训使我明白它们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如果将它们随手乱丢会有很不美妙的后果。 我低头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从置物柜深处捧出一个精美的小盒子。里面可不是什么珍贵的宝石项链,只是四张素色的信纸。 我混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走向停车场,没花多少功夫坐上了接我回家的车辆。车子平稳地开出诺亚斯顿,朝着卢布廖夫的方向疾驰而去。我将小盒子放在腿上,一点一点的开始构思想要说的话。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过两天圣诞节就要到了,我得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完成这些礼物。 俄罗人普遍信仰东正教,与天主教、新教等三大教派同属基督宗教的范畴之内。但与欧美国家教徒众多的天主教和新教不同,圣诞节并不是在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根据东正教的历法,俄罗斯的圣诞节和新年要比欧洲的节日晚两个星期,也就是说,一月七日是俄历圣诞节;一月十四日是俄历新年。 再过两天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圣诞节即将到来,虽然不是俄罗斯的传统节日,但毕竟处于相似宗教文化的地区,人们还是十分看重这一天。 这就是我想要表达感情的方式。哪怕不多,哪怕微不足道。我想写下来,把心底深处埋藏的感激写下来。如果选择当面说,失败的可能性会很高,我的那张蠢笨的嘴巴一定会临时背叛我,这一点我没有预知能力也可以猜到。 今天就要动笔了,我暗下决心。两天时间看起来很充裕,可我的文笔不够好,我得先打草稿,多修改几遍之后再写在信纸上。况且要写给四个人,索菲亚、安徳廖沙、马尔金先生和安德烈管家,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并不十分宽敞的道路两侧熟悉的西伯利亚冷杉混合了森林里特有的潮气,钻过了窗户间细微的裂缝。卢布廖夫近在眼前。我盯着远处,视线缓缓聚拢,捕捉快速掠过的树影,似乎可以模糊地描绘出房子的轮廓,即使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我将盒子捂在外套内侧,单肩挂着书包的肩带小跑着进入正厅。安德烈管家迎上来,伸出手就要接过我背上的书包。 我微微侧身躲过,深呼吸平复些微的气喘“不了,我可以自己拿上去。”没了书包的遮掩,外套里的盒子会显眼的多,我不自然地笑笑,希望安德烈没有看出我的异样“索菲亚回来了吗” 安德烈管家举止自然地后退一步,看着我微笑着垂首“夫人和先生今天很晚才会回来,要先用餐吗” 好机会,正愁没有足够的时间,与索非亚、马尔金先生在一起用餐会耗时良久。汤,副菜,主菜,甜品也许不只有这些,还有蔬菜之类的其他步骤我记不清,总之完整的用完一餐总得花去两三个小时,如果谈话的兴致比较高,就不止这些时间了。而我一个人啃汉堡大概十五分钟左右足够了,当然安德烈管家不愿意看到我吃汉堡的样子。 我一手托着不断下坠的书包,另一只手还要固定外套里的盒子。真是的,不过几本书而已,书包怎么会如此重。我怕再待下去,盒子就承受不住来自地心难以抗拒的引力,于是急急忙忙地边往楼上跑便扭头朝安德烈管家喊“晚餐帮我送到房间里就好,我有很多作业,今晚就不下来了” 身后传来了安德烈管家的笑声,天哪,他一定看出来了。前几天我就不该向安德烈管家询问关于圣诞节的事情,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要做什么。我今天不自然的表现,安德烈管家应该会更确定了。 主啊,希望这份礼物到时候还能是个小惊喜,保留最后的神秘感。我关上房门,苍白的脸颊上多了几分红晕,有几分跑步的原因,也有几分害羞。 我摇摇头,晃出无关紧要的念头,现在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信圣诞礼物拿出干劲来,认真去完成它,目前为止也只能做这些了。书包被随意的丢在一边,我脱下外套想要换上舒适的睡衣,决定立刻开始准备写。 随着外套被剥离,一条浸染了血色的手帕从口袋里滑出,落在了洁白的地毯上。 熊熊燃烧的斗志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时间像按下暂停键,连视线也被定格。我怎么把它忘了呢 下午的记忆连贯的浮现在眼前,我蹲坐在地毯上,手指捏起一个边角,将它悬挂在空中。血渍在空气中氧化,凝结成块块乌黑,衬得手帕刺眼的白。 我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突然站起身冲向卫生间。将水开到最大,水滴沿着不同方向四处飞溅,喷出道道弧线。手帕在激烈的水流中狠狠冲刷,好似在风雨飘摇的河面上的一叶扁舟摇摆不定。我用力揉搓着沾染颜色的地方,打湿了没来得及挽上的袖口。 终于洗干净了。 我把手帕挂在毛巾旁,脱力地靠在盥洗台上。我疲惫的眨眨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不带一丝血色的皮肤,瘦削的小脸,结痂了的嘴唇,浅灰色眼睛下的黑眼圈越发的明显。 真是,糟糕的样子 连我都不愿意再看一眼。将脸深深的埋在手掌之中,我困难的呼吸着。袖口上的水从脸颊滑落,没入发丝之中,像哭了一样。 我怕血。在我短暂的上一世,血时不时就会出现,从断裂的手腕间喷涌,流淌,在意识的边缘兀自热气袅袅,熨烫了皮肤。止血带的压迫刺激出更深的疼,声吟在静默的绝望。 今天下午的忍耐被刺开了缺口,我感到莫名的愤怒,因为自己,因为那个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是无辜的,我告诉自己你只是在迁怒,把对自己的失望迁怒到他身上。 不,不是的。我对情绪太敏感,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感觉。不是单纯的恶意,像是浓重的好奇与审视后强烈的侵略性。我感到不安,包括我自己在内,随便谁动动手指,就能打破艰难维持的平衡,毁掉现在平静的生活。 够了,弗洛夏,够了。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在叫嚣。 我缓缓站直身体,重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嗯,很普通的十三岁小女孩,没有出彩到可以被关注的地方。 我不停的安慰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别被自己打倒,那只是一种感觉。我不能过于惊慌,即使未来如何变化,只要活着就好,我只要能活着,就会有抵抗恐惧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即使情况没有丝毫好转,我也要相信自己。 别忘了最渴望的东西,我低声告诉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Chapter16.圣诞前夜 课桌上散落着信封、皱巴巴的草稿纸,几根颜色不一的彩色荧光笔。尽管昨晚我努力说服自己打起精神,可持续低落的情绪还是影响了写信。与空白的信纸面面相觑将近一个小时,我放弃了。这样糟糕的状态还是不要去写了,文字一定又丑又无趣。 数学课不用说,绝对是我最煎熬的课程。刚开始,我还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适时点点头,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拟声词“哦”“啊”,声线起起伏伏,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 别小看这个方法,它并不容易。因为很快耳朵里就被生僻拗口的单词充满,无力招架越来越庞杂的计算公式。我渐渐无法掩饰眼神中赤裸裸的茫然与无知,索性对着空气发呆。 我不因为自己的不擅长生气。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容易原谅自己。我的缺陷有很多,我不经意间会因为这些问题去攻击自己,我常常需要去避免情况的发生,即使本身是不带有恶意的。 我轻松地过了自己的一关。时间一长,胆儿就肥了。我把书本和作业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信纸压在最下面,堂而皇之地在数学课堂上写信。我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相对还算得上隐蔽。关键是教授我们的人是埃斯普先生,埃斯普先生是那种相当传统古板的老师,他在教室里的活动范围不会超过讲台向外延伸七十厘米的区域,为我的顶风作案创造了良好的机会。 我准备了很多张草稿纸,它们都没有用上。事实上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会写的如此流畅。第一封写给马尔金先生的信件只用了十五分钟左右,我没有停顿,没有构思合适的词汇。我起先认为要送给马尔金先生,我的措辞要严谨一点,更注重词序排列和语法方面的问题。 可当笔尖接触到纸张的瞬间,我想要说的话开始源源不断的从手下浮现,像是这些话本来就存在我的脑海中,我一直想要将它们表达出来。文字了契机,我的想法自然而然的变成了一段段铅字。看着写给马尔金先生的信,我找不出任何可以修改的地方。不是说文字完美的无可挑剔,而是感觉每一个普通的词汇都恰到好处地呆在合适的地方,无法用另一个词语去替代。 我对照着草稿纸上的内容,小心翼翼地挪到准备好的信纸上。除去马尔金先生的信件用到了草稿纸,其他的信件都直接写在信纸上。 我准备的信封都是素雅的颜色和简单的款式,丝毫没有圣诞节的气息。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我早上在房间里鼓捣了很久,从一套五十五色的水彩笔盘上抠下几支合适的颜色,黄色,红色,绿色和乳白色,我希望这些颇费功夫的小装饰能让我的礼物显得不那么寒酸。 忙活到埃斯普先生的课程结束,午餐时间来临我也没来得及对信封进行包装。但好歹把信写完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不用太费脑子了。 将信纸小心翼翼的放进盒子里,把彩色水笔归拢在一边,下午就要用到他们了,祝愿在此之前我能想到要画些什么才好。相信我,我画画的才能也许还比不上在数学方面的潜力。 不过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从网络上可以找到很多简单有趣适合新手的图画,找一副难度相当于小学数学的图画算不上一件难事。 桌面上的物品被一一清理,露出了米色的花纹。我的东西经常随意摆放,不大的课桌常常被摆满,也不全是书本和作业,坏掉的耳机,某次物理实验过后的材料零件也会莫名其妙的出现,我很难想起需要整理桌子,让奇奇怪怪的杂物越堆越多。 我的肠胃感受不到饥饿,比起走路去餐厅我宁愿趴在桌子上休息休息。其他的学生基本都出去了,教室里难得的安静。脸贴在冰凉的桌面,浅金色的发丝软软的垂在脸颊,摩擦出几丝痒意,享受着短暂的歇憩,我满足地发出一声谓叹。 但事情还没有解决。 我无奈地从口袋里拿出那条手帕。昨天晚上包括今天早上,我用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填满所有空闲时间,让自己腾不出空思考这件事情。 我静静地端详手中的帕子。质地很柔软,不是丝绸滑溜溜的触感,更像是蚕丝被舒服的内衬棉花。素淡的颜色,介于米色与灰色之间,不知道是不是习惯的缘故,边缘晕出几缕青灰。至于味道,我凑上去微微翕动鼻尖,呃透出一股自然的充满了绿色气息的卢布廖夫地下水的味道。 我重新无力地趴在桌面,我怎么忘记用柔顺剂或者精油,再不济也应该打上花皂。我挠挠头发,手帕上的血渍已经在我的大力揉搓下消失了,虽然有些失礼。现在还不算晚,等今晚回家就能把它搞得香香的。 手帕摊在脸前的桌面,我的余光扫到一个黑色的边角。难道我没有洗干净吗我好奇地提到眼睛前方。这不是污渍,更像是一个Ф,Ф以贵族们的特性,多半是家族姓氏的首字母。对贵族姓氏之类的知识匮乏的我想不出任何有关的信息。 我轻轻叹口气。我还是表面上逞能而已,明知道呆在教室里遇到他并归还手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却选在躲在这里不出去。 其实,我对他已经没怎么害怕了。昨天,比起他带给我的不安,我更害怕见到血而有些失控的自己,那个时候,我拼了命的把血液引起的恐慌转移到对他的感觉上,将突兀的情绪合理化。 冷静过后细细一想,我对他的抵触来源于内心。如同我是天生八百度的近视加上四百度的散光,平时带着厚厚的眼镜,突然一个人撞到了我,眼镜飞到茂密的草丛中,无处可寻。我十分慌乱,只能拿出放大镜充数,放大镜中的人张牙舞爪,面目可憎,我害怕的一动也不敢动,似乎被眼前的恐惧吞没了。 但我害怕的真的是被放大镜妖魔化的那个人吗不对,我所害怕的,我真正恐惧的,是被撞掉了眼镜的自己。 下午的课程比起早上来要轻松不少,西洋古典乐史对我来说还可以接受。我其实不太能分得清奇奇怪怪的小蝌蚪在五线谱上下浮动表示什么,但毕竟是经历过应试教育的人,死记硬背在这时候显得很有用。 想通了是想通了,我依然不急得还手帕。诺亚斯顿的学生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我宁愿把它交给缘分,zg文化里一个虚无缥缈的词汇,虽然他没我想得那么恐怖,但不可否认他依旧是个危险分子。如果我们能在诺亚斯顿再次相遇,那时我再还给他。 我为自己想到可以不去理会这件事情的借口,虽然有些无耻,或许还有非法侵占他人私人财物,且拒不交还的嫌疑我不急不忙的走向停车场,口袋里的手帕似乎发热边烫,控诉着我又一次的逃避。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天就是圣诞节了。我盖上小盒子,里面是已经制作完成的信封。网络上的图画果然和我想象得差不多,简单又漂亮,我唯一没有料到的事情就是我的绘画能力比我估计的还要差,歪歪扭扭的,我尽力修补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只安慰自己,内容,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学院里已经满是圣诞节的气氛了。每一节课学生们都不能好好坐在座位上,他们上蹿下兴致勃勃的讨论放学后的派对聚会。我相信,放学不久后的莫斯科大萨温斯基大街上的ho roos、rock\039n\039ro ub、彩色大道的buddhabar等等一系列莫斯科最高级的酒吧会被诺亚斯顿的学生们占领。 无法想象,此时此刻衣冠整整、注重礼仪的他们会衣着暴露的在dis roo疯狂的舞动四肢,灌下一瓶瓶五颜六色的液体,露台泳池里或许还会有几乎不着寸缕的嬉戏打闹的少男少女。 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如果我没有记错,圣诞节期间诺亚斯顿不会休假,这对于我所信奉的只有放假才是节日理念截然不同。 安东先生在最后一节课铃响后,笑着说“平安夜快乐,我希望明天能看到你们拖着宿醉的大脑来上课,给我一个像你们说声圣诞快乐的机会。” 果不其然,学生们哄堂大笑。 我一如既往地坐上了了驶向卢布廖夫的车子。今天放学早了一个小时,赶上了最后的黄昏。 脱离了热情洋溢的氛围,回到孤僻冷静的环境里我更自在些。少见的暗红色光晕在上浮的暗色下挤压,不堪重负的下坠,光芒边缘触到了西伯利亚冷杉的树尖,爆发了压抑的能量。过渡的间隙在深浅不一的色调里分层,照不透浓墨似的绿。漆黑的天幕陡然笼罩大地,黄昏决绝的姿态绽放出无比精致的美丽,在没有比得上她的浓郁。 我只要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也会很幸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Chapter17.早餐时间 在安德烈管家的敲门声时,我已经醒来了,从一个戛然而止的噩梦中,我瞧着头顶墙面上蜿蜒勾勒的花纹,试着回忆起梦境的内容。很奇怪,明明令我的印象无比深刻,却在意识回拢的短暂时间里消失无踪了。 安德烈管家平时几乎不叫我起床,看来即使不是俄罗斯传统意义上的圣诞节,这一天也很受重视。我掀开床褥,光着脚丫一溜烟儿跑进卫生间,我需要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当然平时在萨沙的帮助下,人靠衣装的我并不显得邋遢,可我的不修边幅也是事实。 细节上看起来是这样。比如我的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面无表情永远挂着睡不饱的黑眼圈,颓靡的不健康的感觉似乎有人抓着我的肩膀猛烈摇晃,我就会死于心脏衰竭。我有些苦恼于暂时无法改变的精神面貌,但除过这些,我起码可以收拾一下我干涩毛躁,总是不能安分妥帖的长发。 浅金色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到腰间,刘海儿也是可以别入耳后的长度。平常我基本把头发塞入衣服里,要不就是低低的挽起来,松松垮垮的垂在脖子上。这是因为我睡觉时头发没有干透,等到早上起床时头发就会乱乱的翘着,我没耐心一一理顺,就只能随便的整理。顺便说一句,没有吹干头发就去睡觉是我改不掉的坏习惯,不只是头发的问题,还会有头痛的风险。 我将手接满一捧水,再甩掉多余的水,一下一下压平发尾的毛燥,然后重新将手打湿,用指尖整理脸颊旁边的碎发,这里的头发长得很慢,就算把头发扎起来也会掉下来。接下来不需要再沾水了,那会让头发变得湿漉漉的,现在看起来已经顺直一些了,不论是发尾还是耳侧,我在镜子前转着圈左看看右看看,希望这样能让我比平时显得精神一些。 我走到沙发旁的书架前,小心翼翼的从唱片间的缝隙里抽出了放着信件的盒子。一会就要把它们送出去,我有些忐忑,不知道索非亚和马尔金先生会不会喜欢。 我拿起书包,起身准备下楼,在手指触碰到门把的霎那间,我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噔噔噔的跑进卫生间,从镜子旁边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草莓唇膏。我欣慰的抚着胸口,还好没有忘记它,抹上唇膏会让我的气色好看很多,顺便拯救嘴唇上起皮的小伤口。 果然,进入餐厅后发现马尔金先生和索菲亚都在,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出门了。 索非亚首先看见了我,她朝我招手“来吧,坐这里。”她身侧的椅子被玛莎缓缓拉开。我刚入坐,索非亚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得好吗要来点烤牛小排吗味道不错哦。” “我睡得很好。”我看向索菲亚盘子里的牛肉,被切成了刚好入口的小块,上面淋着乳白色的酱汁,色泽焦艳透着诱人的光泽。只是肉没有烤至全熟,中心区域还留着粉红的血丝,我认为我接受不了。 正当我想开口拒绝,马尔金先生用餐巾擦了下嘴角“我想弗洛夏应该不会想在早上吃牛肉吧,她的口味一向比较清淡。”马尔金先生似乎在我之前就明白了我的想法,或许是他大概在以前注意过我的饮食习惯。 “我当然知道我的小姑娘对这个不感兴趣,但是她在长身体,你不觉得她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吗”索菲亚抱怨的转向马尔金先生。 在这时,安德烈管家送上了我常吃的早餐芝士烤土司加花生酱。在桌子上丰盛精致早餐的的对比下,我的小盘子瞧上去可怜极了。但是厨师的芝士烤土司味道绝对没话说,博斯沃思芝士在外焦里嫩的烤土司上融化流淌,混合了花生酱浓郁的口感,咬上一口就能唤醒整个早晨,管饱还不腻。 但显然,索菲亚并不这么想,她放下手里的刀叉“你不能总吃这个,我的女孩,看看你多么的瘦弱。”她的眼神里是满满的担忧,我的挑食似乎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她认为我应该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我不想让索菲亚担心我,我拿起土司的一角,认真的解释“我并不是总吃这个,学校的午餐我会尝试一些熏鸡肉和煎鳕鱼,”午餐时会比较有胃口,虽然我吃不完一整份,味道家里一样好,我咬下一口,芝士的香气在口腔四溢,我细细咀嚼咽下,接着说“我得坐车去诺亚斯顿,吃简单些可以避免晕车。” “弗洛夏有自己的饮食习惯,你就别干扰她了。”马儿金先生忽视索菲亚不满的眼神,挑挑眉头对我笑着说“还没对你说,圣诞快乐,弗洛夏。” 马尔金先生的话提醒了索菲亚,她迅速地将不满的情绪丢掉脑后,对我绽开一个温柔的笑脸,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包装雅致的深紫色盒子“圣诞快乐,我的小姑娘,这是送给你的小礼物。”“还有这一个。” 马尔金先生紧跟着递给我一个长方形条纹的盒子,“安德廖沙不回来,他说他的礼物要自己亲手送给你。” 我急忙用餐巾擦擦手起身接下,不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谢谢,圣诞快乐。” 感动的情绪在心中蔓延,我不争气的鼻头又开始隐隐发酸,我第一次收到在节日收到来自家人的礼物,他们还特地等我一起吃早餐。 “快打开看看。”索菲亚笑着催促我。 我解开索菲亚的深紫色盒子上缎带,轻轻打开了盒盖。一条深蓝色蕾丝发带静静躺在纯白的丝绸之中。 细碎的钻石镶嵌在镂空的布料上,深浅不一的暗色随意排列,顶部手工制作的蕾丝花纹细腻华丽,像一抹深夜星空,银光流辉。 “喜欢吗”索非亚的声音里充满期待。 索菲亚的礼物太美了,我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点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我帮你戴上。”刚好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随意的垂坠在腰间。 我背过身,索非亚轻柔的将头发拨到另一侧,将发带好调整松紧,“没有人能比我可爱的小公主更适合了。”索菲亚缓缓抚过我的发丝,她的脸庞洋溢着慈祥的光芒。 “谢谢。”我露出害羞的表情。我不经常得到别人的称赞,面对索菲亚的真挚诚恳的表情,我讷讷低下头,看着吃了一半的烤吐司。 我讨厌自己的笨拙,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像个小呆子一样手足无措。可是我无法表现出我的感激,他们不会知道这些,我心底的欣喜、感激,愧疚多的能将我淹没。 “至于我的礼物,还是别拆开看了。”马尔金先生轻松的耸耸肩,“与索非亚相比,我的礼物可真不讨喜。” “我都告诉过你要挑选一些很女孩子的礼物,钢笔算是怎么回事”索非亚撇了一眼马尔金先生,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索菲亚经常觉得我不那么女孩子化,在她看来我不论什么时候都应该穿着美丽的的蕾丝花边裙,粉色白色天蓝色,她送给我的饰品基本都是这几种颜色。这是她对我好的方式,让我像一个真正的小公主一样,骄傲的活着。 我小心的将马尔金先生送的小盒子放入书包,书包里没有放多少书,不用担心礼物会被压坏,“谢谢,钢笔我也很喜欢。” 马尔金先生温和地笑笑。 我没有多说感激地话,一口一口咬着变凉的吐司,我得花点力气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因为内心中的情感翻滚燃烧,随时都有可能翻涌而出,已经很难把食物塞进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Chapter18.幸福的路 马尔金先生和索菲亚早早吃好了,安德烈管家指挥女仆们端走桌子上的盘子,换上红茶与咖啡。他们谈论着圣诞聚会、休息旅游之类的事情,大部分时间是索菲亚在说,马尔金先生在听,偶尔会提出些意见。此时索非亚褪去了她一贯的强势,言谈举止见间不经意的小女人的姿态。他们很悠闲的聊天,享受着早晨清新的轻松随意,没有平常的来去匆匆。 我吞咽下最后一口吐司,虽然已经变冷,味道不那么焦香可口,但在花生酱的加持下,仍然是黏香浓郁的口感。 用湿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指,我悄悄的深呼吸几下。我该把礼物拿出来了,我很紧张,特别是当手伸入书包握住装着信件的盒子,手指按压粗糙的表面时。 “我,我也有准备圣诞礼物。”我再三酝酿终于把礼物从书包里拿出来了。 我不停地吞咽口水,紧张在胃里翻腾,压力与期待使我的表情变得僵硬。当索菲亚和马尔金先生接过信件,甚至连安德烈管家也拿到了他的那份时,我的慌乱几乎到达极限,我开始担心刚吃下去的早餐不能消化,冲破嘴唇的妨碍彻底吐出来。 索菲亚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美丽的脸上透出吃惊又不可思议“谢谢”,她似乎没有想过能收到一份来自我的礼物。也许传统文化里只需要大人们送给孩子礼物,我不是很清楚,我只是觉得我需要这样去做。 但索菲亚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惊讶转化为浓浓的欣喜,温柔的笑起来“哦好贴心的礼物,是信件吗我真是,太喜欢太喜欢了。” 马尔金先生似乎也颇为感到意外,他疑惑地朝我点点头“我会好好看看。” 马儿金先生和索菲亚的反应大大缓解了我的紧张。他们端详着浅色的信封,信封的左上角有黑色的标记。因为是一样的包装,我怕在送出礼物的紧要关头,会手忙脚乱地分不清,所以都署名方便区分。 我的嗓子因为过于紧张难以发出声,我小声的放松抽搐的声带,让声音不那么紧绷“嗯,你们喜欢就好。” 透过指缝的空隙,我还能看到我精心完成的装饰歪歪扭扭的小红花,东倒西歪的绿草。其中最丑的应该是一团莫名其妙的黄色了,我画不出蒲公英松散奇妙的结构,尝试很多次以后,最终用黄色水彩笔草草勾描几笔。我不是没有白色的水彩笔,可它在近乎白色的信封上不显色,很容易被忽略。 直到走下门口蜿蜒的台阶时,我的心脏都在控制不住的乱跳,我无力的深呼吸,却起不到什么作用,看来我就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废柴,我在心里疯狂的吐槽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提醒自己,要注意湿滑的苔藓,别不小心摔断脆弱的脚脖子。 在整个情绪复杂的早餐时间,索菲亚体贴的没有当着我的面打开信件,是我唯一感到庆幸的事情。 车子上的强烈的暖气让一不小心吃多了的我昏昏欲睡,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我会不知不觉的吃下很多东西。我压抑住胃部的不适感,闭上眼睛正打算稍微休息一会时,“叮咚”的沉闷的声响从书包里传出来。 我用不着猜测是谁,知道我的号码并且会给我发短信的人除了安徳廖沙之外找不出第二个了。 “可爱的弗洛夏,一会儿哥哥接你去圣诞派对玩。”所以说啊,只可能是他。 诺亚斯顿的圣诞节虽然照常上课,但是课程进行到九点十分就结束了。我正打算趁这个时间给安徳廖沙送去礼物,平时基本一下课我就会坐上车会卢布廖夫,而安徳廖沙除过放假时间不会回家,他偶尔会来找我和我一起吃午餐。 我是一年级,基础课程比较多,加上我头脑发热时给自己挑了几门麻烦的选修课,我的课余时间不是很充裕,算一算我也有将近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安徳廖沙了。 盒子里只剩下他的信了,看来今天所有的圣诞礼物都可以被顺利送出去,啊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准备手机塞回书包的时候意外看到天气预报的推送信息。日期十二月二十五日,零下一度至零下三度,多云转阴。我快速的浏览过手机屏幕后,将它放在了一边。 今天也不会下雪吗我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能看到阴沉沉的天空。这个地方已经半个多月没有迎来雨水了,时间不算很久,但对于习惯了空气里都沁满水汽的我来说,气候太干燥了。我分外想念发丝上永远弥漫的一层水雾,和呼吸时鼻尖残留的湿润。 不过萨沙说,雪天最晚也就是这两天了。她最近忙于为我添置防雪防滑的衣物,相信再过不久,我就能套上保暖的衣服,像只在雪地里的小企鹅,摇摇晃晃的跑来跑去。 我撑着下巴,幻想自己在雪天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这样吧,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生命里积聚的美好逐渐蔓延,在路的和尽头都有着珍惜我的人在等我,希望短暂的旅程不必停下,我就可以相信自己一直在走向幸福的道路上。 我也想让自己成为一个能为别人带来幸福的人,当然,我做不到,我只能不断靠近有着温暖气息的人,汲取他们身上的光芒,依附他们的力量活下去。 随着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像爆开了好几捆鞭炮,嘈杂的声响带着能量将我逼到课桌的角落。 我原本以为,昨天下午的时光是他们节日的欢闹,没有想到与今天的疯狂相比,平安夜就是一道开胃小菜。我我捂住耳朵,看着学生们狂欢般走出教室。 教室里很快只剩下我一个人,果真像鞭炮一样,搞出的动静很大不久就会安静下来。 我慢悠悠的走出教室,走廊上已经快没什么人了,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我不是不羡慕,我也想体会友谊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可我不能贪心。对我来说朋友是轻飘飘的棉花糖,美美的甜甜的,可它确实太轻了,连卢布廖夫的一阵风都护把它吹走,它也不能承受住沉重的我的重量,我会是一个巨大的负担,把友情这样美好的事物轻易压垮。我不想承受逝去时的失落,现在孤独的状态刚刚好。 况且我还有他们。 安徳廖沙的车子停在了建筑背面的车道上,我走到一楼时就看见了他。 安徳廖沙体贴地接过我的书包,附赠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圣诞快乐可爱的弗洛夏。”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安徳廖沙又长高了一些,但他也没怎么变化,依旧是那个温柔俊美的少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Chapter19.格利普斯(黑森林) 四面的车窗都被打开了,狂啸的冷风夹杂逼人的寒气灌入车内。车子的油门被踩到底,在诺亚斯顿弯曲的道路上毫不减速的漂移急刹。 安徳廖沙发出兴奋的尖叫,他不忘转头问我“弗洛夏,你感觉怎么样” 天啊我能感觉怎么样 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快的车,车子就像发疯的公牛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我的手紧紧抓住身前的安全带,指甲用力之大似乎能留下抓痕。当然这样只是一种安慰自己的做法,万一翻了车,安全带也只能保证我不会飞出去,死的太难看。 我吞咽口中因为紧张而分泌过多的口水,不由得结结巴巴“你别看我开慢点啊”,我几近怒吼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失去了威力,听起来细若蚊蝇。 “什么我听不见”安徳廖沙哈哈大笑,他甚至抽出一只手按按我的头。 我不再理他。只是圣诞节而已,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大家怎么都如此亢奋,连安徳廖沙也像疯了一样。 被风吹乱的头发狂魔乱舞,糊了我一脸,我的视线被遮挡住,只能模糊的看个大概。但我不敢放开手去整理头发,总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分辨不出轮廓,互相牵连颜色融成一团。我索性低下头闭上双眼,任由狂风在耳边吼叫。 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车速渐渐慢下来,但我依然不想睁开眼睛,直到安徳廖沙在速度里获得了快感,满足又不舍地叹息“该起床了,弗洛夏。” 他一定是在嘲笑我,安徳廖沙这个不要命的家伙。 我的紧张退去,随即被更庞大的愤怒压倒,我猛地转过头,连珠带炮似的宣泄内心的恐惧“为什么要开这么快这里是学校,撞到其他车怎么办我不是告诉你别开太快吗你就对自己那么有信心” 说到最后,嘶哑的声线里都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刚才的状况太惊险了。不同于在公路上,学校里的车道并不宽敞,还有很多近乎九十度的拐弯和隔离的障碍物。可安徳廖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事情,这才是我最生气的地方。幸运不会时时降临,而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是因为它在人们预料之外发生。 我不希望安徳廖沙身上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他是我不多的重要的家人之一。 安徳廖沙愣了愣,他没有想到我的情绪会这么激烈“弗洛夏,你还好吗昨晚我喝了些酒,刚才酒也许还没醒。”他有些愧疚的解释。 好嘛,竟然还是酒驾。 我将头扭向窗户一边,转弯急刹时产生的头晕姗姗来迟,大脑里嗡嗡作响,我咬着嘴唇不想说话。 也许在安徳廖沙看来,我只是第一次被开的很快车吓到了小女孩,他得费心哄一哄,不然下一秒我就有可能号啕大哭。 安徳廖沙不死心地继续呼唤我 “弗洛夏” “弗洛夏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昨晚我玩的很high所以” 我没有发现自己的反常,满脑子盲目地专注在自己的情绪上,直到我听见了轻轻的近乎呢喃的声音 “对不起弗洛夏,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对不起,我安徳廖沙为什么要对不起我 理智重回大脑,我这才发现我失控了。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我默默闭上双眼,缩在座椅里一动不动,懊悔开始丝丝密密地缠住我。 我没有立场去批评他,不应该对他发火的。他还没有成年,只是和他这个年纪的青少年一样,喜欢在节日派对上彻夜玩闹,喝酒,飙车。 而我把自己对于生命执念迁移到安徳廖沙身上对他来说并不公平,正因为知道生命太脆弱经不起摧折,我才会如此执着。 他不能对我感到抱歉。安徳廖沙对待我,似乎把我当成了他的亲妹妹一般。他明明也是一个高傲的贵族少年,却依然将所有的耐心与温柔都留给了我,尽力的承担一个哥哥的责任。 安徳廖沙也许做错了,但他不该对不起我。 “弗洛夏。”安徳廖沙放缓语气,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我的妹妹,我不该吓到你。”他在尽力的安慰我。 安徳廖沙的表情有些慌张,他的手指牢牢地的扣在方向盘上。 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真是能把一切都变糟糕的能力。 “没关系的,哥哥。”我突然感到很无力。 对不起,对不起说不出这句话。 用手掌捂住脸,我不想面对现在的自己,“只是哥哥,以后别这么做了,就算车子不多,还是很危险。”声音闷闷的从指缝间传出来。 “好,我答应你。”安徳廖沙的精神放松了一些,但他还是担忧的说“你现在好点了吗”安徳廖沙本不用像这样感到愧疚,都是因为我。 拜托了,别毁了今天这个日子,我努力想着补救的方法,试图让安徳廖沙忘掉刚发生的事情 “我只是第一次会这样,才不是会害怕的小鬼哦,你可不要嘲笑我。” 我抬起不满的小脸,就像在他嘲笑我是个小孩子时一样不服气的哼唧。 比起让安徳廖沙担心我,还不如装成故作成熟的小孩子,这样他会安心一些。 果然,我看到安徳廖沙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放松了不少,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们的弗洛夏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安徳廖沙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像一个真正的兄长一样,包容了妹妹的任性和无理取闹。 我不想在那个话题上停留,于是借着问题转移安徳廖沙的注意力。“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我们要去哪” 安徳廖沙狡黠地眨眨眼睛,“格利普斯黑森林。”他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知道你只喜欢永远阴沉沉的卢布廖夫,可你需要朋友,那里的人才适合与我们的弗洛夏做朋友。” 嗯标准的安徳廖沙式的傲慢。 等等,格利普斯黑森林里不就是最有权势的九个家族的继承人,在获得了学院的批准后在森林里建成的建筑。如果说,诺亚斯顿在某种程度上象征着俄罗斯现今牢不可破的贵族政治,那么格利普斯就是贵族阶级里的缩影。 格利普斯将诺亚斯顿里的贵族学生进行二次划分,大贵族、中小贵族、新兴贵族和没落贵族。这是一个由家族与血缘构成的等级森严的圈子。处于上层的继承人们站在遥不可及的顶端,挑选着有资格进入的学生,在格利普斯,姓氏是你最好的敲门砖。 如果我没有记错,马尔金家族就是其中九个家族之一。 好吧,即使安徳廖沙是个善良体贴又温柔的好哥哥,但依然改变不了以出身和血缘来将人划为三六九等的深入骨髓的阶级观念。 事实上,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者根本无法区分。正确与否不能非黑即白的判断,因为这个世界依靠他们的规则在运转延续,所以无法去否定的,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也是安徳廖沙这类人赖以生存的信仰。 车子的的速度在接近圣尼亚学院的边缘时彻底慢了下来,位于诺亚斯顿最后方的格利普斯黑森林就坐落在菲尔德山上。这座山被绵延两千多公里的乌拉尔山脉上,连接了北冰洋喀拉海极地雪景的拜达拉茨湾,与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平原。 格利普斯黑森林近在眼前。在南北长一百六十公里,东西宽六十公里连绵起伏的山区内,密布着卡斯云杉、西伯利亚冷杉、契列兹落叶松等亚寒带特有物种,由于树木茂密,枝叶盘根交错,远看一片黑压压的透不进光,所以称之为黑森林。 车子顺着小路拐进森林之中。 车内的光线瞬间昏暗下来,我感觉像是走入了卢布廖夫的树林里,布满疮痍的绿色混合着泥土的颜色,腐烂的枯枝下新生的枝芽代表了循环的交替,衰败与新生奇妙的融合成为一体,默默抒发着只属于格利普斯的绿意。 “这时候森林里已经没有动物了,早点带你来还能看到紫貂,北极狐,还有贝加尔湖驯鹿。”安徳廖沙可惜地摇摇头,“女孩子似乎对驯鹿很感兴趣,你也会喜欢的。” “比起驯鹿还是北极狐更好些。”我不是很感冒的皱皱鼻子。 的确很多女生无法抗拒驯鹿,特别是它结构优雅的鹿角和水汪汪大眼睛。可我觉得驯鹿是具有攻击性的野生动物,虽然它在自然界都十分出挑的美丽,但如果野外偶遇到它,我还是会躲在车子里。 我很确信,驯鹿迷幻的鹿角可以轻轻松松穿透我的肺脏,我可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Chapter20.美丽的梦 车子继续不快不慢地开着。 眼前的黑暗越发的浓重,黑色无限被拉长,将视线牢牢包裹住,似乎没有抵达的尽头。 当不得不去做一件事情时,感觉一定不会太好。 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我将头靠在车窗上,缓缓放松了勾起的嘴角,长时间挂着像个小傻瓜一样的笑容让脸颊两侧似乎都隐隐酸胀。因为心里不想笑,但嘴角必须开始工作,抵抗舒适的惯性和地心引力,努力支撑起微笑的弧度。 果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即使表面上看起来相差无几,可是或者不是,你自己是最清楚的。 卸下笑容的脸看起来冷漠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可爱娇憨。或者说即使是在我没有生病,勉强称得上欢快的童年记忆里,我也不总是一个会笑的女孩子。 我放松的让脸上的表情倾泻而出,不用担心会被别人看到。因为身旁安徳廖沙的侧脸在暗影绰绰下显得模糊不清,我确信,安徳廖沙眼里我也一样。 我默默伸展着四肢,解放着被恐惧冻结的肌肉。 首先是手,手指因为长时间攥住安全带而变得僵硬,指节泛着酸痛,指尖还丝丝麻麻的疼。接下来要展开佝偻的肩膀,每当我害怕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的缩起来,好像这样受到的伤害就会小一些。 至于被冷风吹痛的耳朵和脸颊,正在慢慢恢复温度早在进入森林后,安徳廖沙就把车窗摇起来了。此时只剩些冰凉了。 传说在生至死间有一片区域,没有阳光、空气、水,甚至连一丝声响都不曾有过。有人被残忍放逐在那个地方,挂着沉重的镣铐,忍受着永恒的孤独与寂静。 可她仍然算是活着,他有呼吸,有心跳所以还算是活着。他被剥夺了光明,被剥夺了声音,除了最纯粹自己之外,她什么也没有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没有放弃,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但是,绝对不要再往前走了。临界点近在咫尺,只要弯下腰就能碰到,而身后,就是不见底的深渊万丈。 她想要活着,却离死亡越来越近。 ahьшehe6ылohnвehn, hn3eлn, hnпылn, hnчeгo 3a6ылnвce, 从前没有时间没有土地万物混沌记忆蒙尘, Былohe6ылью, дactaлo6ылью, ekaoctылanвoдa3actылa hnчto, 往事如烟转瞬即逝 河水冰封 化为虚无, Вer 6ыctareka, 时间如湍急河水, hnkoгoheo6onдet, 谁也无法从中脱身, Ждetheвectaжehnxa, 可怜的姑娘等待新生, ждetkakчacacвoeгo, 如同等待死亡的时刻, В6eлыnцвeto6лeчeha, 她通身纯白, toчhoвcaвahectont, 仿佛穿着白色的殓衣, haпokono6eчeha, 她注定死亡, cвaдь6ы koлokoл3вehnt, 葬礼的钟声回响, 3a6nan 3a6nan, 带她去带她去, Пnxoдn пnлetan, 飞来吧降临吧, haвekaotдaha, 永远的, дeвaюhar, 年轻的姑娘。 Бaaю6aaюю6an, 摇啊摇啊摇, Вete, вete yлentan, 风 风轻轻地吹, nдocaoгoyta, 直道曙光照亮清晨, roctahycьждatьte6r, 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Бaю6aaюю6an, 摇啊摇啊摇, hnчeгohe6oncrta, 什么都别怕, Гдeгyctыeo6лaka, 那里乌云密布, Гoлoc onвeдette6r, 我的歌声会指引你, Бaю6aaю6an, 摇啊摇啊摇, tы плывeшьвдaлeknnkan, 你向远方飘流, Вto kaю чtoвдoлгo che, 在那里在世界尽头, ktotoпohntote6e, 有人会记得你, Бaю6aaaю6an, 摇啊摇啊摇, y6aюkarcaa, 我的摇篮, ykaчaюhaykax, 摇荡在, toчhoв6eлыxo6лakax, 白云中, Бaю6aaaю6aaaю6an, 摇啊摇啊摇, Бaю6aaaю6aaaю6an, 摇啊摇啊摇。 我的内心哼唱着,直到相似的音调的语调都变得含混吞吐。 我十八岁了。 我才十八岁啊。 除去在医院的时光,我活了八年。换一种说法,是不是我在八岁的时候就死掉了,接下来的十年只是一个不甘心就此消失的小姑娘的幻想。实际上父母没有抛弃自己,也没有在医院里绝望的挣扎,没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事情。 我,平淡的死在了普普通通的八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记忆在老眼昏花的时光中不再清晰,但我知道我试着去否定残破的过去,仿佛这能给现在的自己一些力量、一些勇气。 那么眼前的这一切呢,这会是我的另一个幻想吗 “弗洛” 不,不是的。这是真实的。即使我的名字、我的年龄、我的身份、我的笑容都是假的,这里都是真的。是我编造所有的虚假,只为能留住的真实。 “弗洛夏” 只是这里的真实完美的复制了上一世的我,没有做出任何改变带着疾病与脆弱穿越时空。但显然无法与这里匹配,比起在沼泽扑腾束缚的我,卢布廖夫美得像是童话世界里公主们才会拥有的梦境。 “弗洛夏,弗洛夏,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猛然间安徳廖沙地呼唤惊醒了愣神的我。 “哦,我听见了。”嗓子里沙沙的,在风中吼过的声音会带上些许嘶哑,但此刻,听起来更像是刚被吵醒,“开了好久了,忍不住困了。” 说完,我有模有样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哦那你做梦了吗”安徳廖沙轻快的接着问我,看起来颇感兴趣。 “有啊。”我静静地盯着窗外,虽然几乎什么也看不到。“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我和我的家人住在山坡上一栋大房子里。他们总是宠着我,给我买了很多好玩的东西,类似洋娃娃,唱片,书,画册。几乎什么都有,我的房间都被塞满了,连床都摆不下了,最后我只能睡在地上了。” 我的修辞匮乏到了极致,无法用合适的词语描述如梦似幻的场景。 “那算是个噩梦吗”安徳廖沙分不清梦中的含义,矛盾的用词让他做不出准确的判断,“还是个美梦”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忘记了梦中我的心情了。”我摇摇头,它不是噩梦也不是美梦。 如果可以,我希望它不是一个梦,这样就不会轻易结束。 安徳廖沙不能满足于模棱两可的答案,他试着搞明白一个来去匆匆的梦境的来龙去脉“在哪里那个你所说的很美很美的地方在那里” 我静默片刻,郑重地吐出了安徳廖沙无比熟悉的词语。 “卢布廖夫。” “好吧,卢布廖夫,我早该猜出你会这样说,哈,美丽的卢布廖夫。”安徳廖沙似乎瞬间丧失了检验弗洛伊德理论的热情,对我的答案失望不已。 “是啊,美丽的卢布廖夫。” 眼角划过一丝暖意,趁他还没被光明暴晒变得滚烫,蒸腾出迷乱的哀伤之前,我悄悄地抬手将它抹去 森林的湿气穿梭在发间,留下一层薄薄的雾气。绿色深重,堕落成了粘腻的黑色,不再象征着勃勃生机,反倒是迷蒙的光线,染成了虹膜里暧昧的绿极而蓝。 这里让我想起了初到卢布廖夫的那一天,第一次感受到阴郁沉闷的潮湿的空气。 平常坐车时我会把窗户打开,吹吹风。但在此刻我去不想开窗,这种感觉会让我回忆起那个时候,我傻乎乎地被索菲亚的围巾包裹住,密不透风的在鼻尖脖颈儿闷出一层薄汗。 黑暗渐渐消退,树木不再繁密地遮天蔽日,变得稀疏起来,使得光线能透过树的缝隙重新洒进车内。 景色的转换慢了下来,沉默而寂静的回归原位。终于,在格利普斯黑森林的中间一大片空地上,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弗洛夏。” 安徳廖沙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的尾音优雅的像是深情演绎的咏叹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Chapter21.玻璃别墅 我目瞪口呆的从车上走下来,仍然僵硬的四肢不怎么听话,我几乎跌到在湿软的土地里。 我想这不怪我,毕竟在我有限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如此巧夺天工的地方。 大约三十分钟的车程,就似乎已经深入了格利普斯的中央。这里脱去了黑森林一路上的阴翳,被不远处的奥涅加湖劈开了一大片空地。 奔腾的支流翻滚着生命力,聚集在平坦的湖湾。紧邻湖边而建的是四层别墅,全玻璃的外壳与金属相互切割,精准框架下的线条犀利而柔美,迷蒙的流线滑行体仿佛在古朴阴郁的格利普斯里格格不入,却又被浓墨重彩的绿意渲染,消除了夸张的现代感。 目光缓慢地描绘出它的美感,它会给人一种似乎没有比它更适合这里的感觉了。无缘无故的突兀,理所当然的和谐,这座玻璃别墅是这样的感觉。 枯枝腐叶在地面沉积,形成了松软的平地。我小心地平衡着重心,努力不让任何一只鞋子陷入烂泥之中。 再往前走两步的台阶上就是平整光滑的瓷砖地面,来到这里的人大多会通过停车场进入别墅。所以我想不会有人比我更蠢了,仅仅为了想到奥涅加湖旁换换气,就让安徳廖沙将我放在这里,他先去停车。 但也许因此我是第一个以这个视角观赏奥涅加湖的人了,我的脑海里实在无法想象,那些穿着精致拖地晚礼裙,脚踩十厘米高跟鞋的小姐们会冒着瑟瑟寒风,忍耐满地的污泥,这绝对会破坏光彩照人的美感。 我的胳膊忽然被拖住,跌入安徳廖沙的怀抱。 他不等我有所反应,拉上我的手将我拽进了玻璃别墅的长廊之下“你傻乎乎待在那里做什么” 大概是需要经历惊讶震撼赞叹沉迷恢复正常这样的过程吧,我的大脑一向转得不快。 “等等,等等”眼看着再过两三步我就会被安徳廖沙拽入大厅,在诺亚斯顿生活一段时间的经验提醒了我“我的衣服,我是说我没有带上礼服。” 好吧,这是我的错。本来如果穿着平时萨沙为我准备好的衣物,即使是在正式的场合也不会太显眼。萨沙的好品味总能找到时尚与舒适之间的平衡点,既适合日常也适合稍微正式一些的场合。 萨沙通常是每天早上来到卢布廖夫为我进行搭配,因为她要严格的根据当天的气候进行挑选,在她眼里,天气预报不总是那么可靠。可在昨天我告知萨沙今天不用为我准备衣服了,我觉得在圣诞节的那一天,萨沙拥有休息的权利,争不过执拗的我,最终她同意了。 随后我久违的换上了熟悉的平民风格。 但现在,我不能就穿着长及臀部的套头毛衣,随意套了紧身的黑色打底裤,甚至万斯的边缘还沾着新鲜湿润的泥土,就这样的跑进一个贵族的派对,这些起码的常识我还是有的。 即使不是出于我的本意,在一定程度上,我和马尔金紧紧牵连在一起。我不想因为这种失礼的行为给马尔金带来任何一点不好的影响。 安徳廖沙的表情依旧很轻松,他的手微微用上些力道,“别担心,我早告诉他们了,你是被我从回家的路上截下来的。”他接着补充道“还有昨晚的平安夜派对早就结束了,圣诞派对还没有开始。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无所谓穿什么。” 安徳廖沙看起来轻松又随意,似乎这里才是他真正的世界。他就像回到了深海的银眼鲷,得到舒适自如的呼吸。 玻璃别墅的内部一贯性的延续了冷硬犀利的风格,在这里,你看不到颜色艳丽的壁画,具有相似风格的摆饰,或者是任何承载了厚重的历史感。 比起严肃的风格,更像是热爱玩闹的小孩子的随心所欲之作。洪水泛滥中的小舟,冷抽象的银冠,特罗加诺夫画派风格的圣像,种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精致器物被随意摆进角落或者是墙壁延伸的断层之处。 安徳廖沙的话让我稍稍放下心。 我需要强迫自己参加今天的派对,安徳廖沙是为了我好,他希望我能交到适合的朋友。 也许我平静的生活方式在他看来粗糙乏味,作为一个哥哥,他想将我带入他的圈子,在他的保护下活得更有趣更富有激情的像我所处的年龄段的其他孩子一样。 再说,长远来看,我裹上了马尔金的荣耀,就需要承担起它的责任。我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一昧逃避现实,特别是马尔金家收养我的事情在诺亚斯顿早已不是秘密的时候。 在这一点上索非亚和马尔金先生都没有要求过我,他们觉得从小以另一种生活方式长大的我,突然要去适应礼仪繁杂规矩众多的生活方式会很勉强。 而索非亚表现的尤其明显。她将我安排在中小贵族占大多数的班级、坚持让我住在家中、不会带我去参加各类聚会更不会开派对大张旗鼓地把我推倒人前。 索非亚希望我能不用承担任何压力,只要舒服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 但我不能这么自私,像个胆小的小老鼠一样躲在家人的身后,理所应当接受他们的关心与宠爱。 所以,即使我的内心里更情愿回到家中,久违的和索菲亚一起吃午餐,我还是得和安徳廖沙一起来这儿。 为了不麻烦安徳廖沙一会还要花时间送我离开森林我应该呆不了多久,我在半路上就已经给司机罗德夫先生打电话让他一个小时后来格利普斯接我。在安徳廖沙能够开车之前,也是罗德夫先生送他来这里,我相信罗德夫先生还记得这里的路。 我不知道我的社交恐惧障碍好些没有,也许还是无法与陌生人自然流畅的交谈。不过也无所谓,在某种程度上,寡言少语也是一种美德,多说多错少说少听看起来更适合我一些。 只要慢慢来就好。 然而,我不该这么早就放心的。当我踏入大厅之前,我以为所谓的“休息时间”意味着现在里面还没有太多的人,我穿的便服应该不会太显眼。我告诉自己可以不必太紧张,稍微放松一些。 可实际上,我真是信了安徳廖沙的鬼话了。 柔和丰满的圆号衔接着大提琴的低沉浑厚,优雅的穿梭在高耸的玻璃天花板之间。 摒弃了长廊简约随意的现代感,大厅里似乎将金碧辉煌发挥到了极致,从拱顶垂坠下大约两米的琉璃吊灯,为大厅里的一切事物赋予了一层朦胧的质感,纯银的餐具,考究华丽的装饰,在流光溢彩里熠熠生辉,每一处细节里都透出细腻的奢华。 大厅里虽然不拥挤,但粗略算算也有三四十人。 入目可见女孩们繁复绮丽的长裙,随着曼妙的舞姿摇曳生姿,高贵得体的妆容更突显一张张精致的脸庞。而男性们在大多洛奥利夫考究修身的剪裁,骄傲的挺直了脊背。 我在其中深深被衬托成了一只丑乎乎的蛾子,扑棱的翅膀随时都会抖落下刺眼的灰尘。 “嘿,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随着声音向右侧楼上看去,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年拄着双肘懒散的斜靠在大理石浮雕的栏杆上,与安徳廖沙相似的斯拉夫面容,俊美又随意。 我才发现右侧还有一层楼,虽说只是二楼,却不亚于三层楼的高度。 璀璨的灯光有些晃眼,反射出不真实的光芒,越发显得那里遥远而高不可攀。 安徳廖沙揽过我的肩膀,温柔的护着我从自觉让开一条道的人群中走过。香气裹着蕾丝裙边,丝绸顺滑的触感滑过我的皮肤,随着距离缩短,细小的低声交谈陡然加大。 “女孩谁” “马尔金家的” “好像妹妹” “听说不是” “不知道第一次” 被豪不遮掩的审视的目光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可真不是舒服的感觉,我不自觉的有些害怕,不自觉畏缩地低垂着头。 我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但你知道他们议论的人就是你,赤裸裸的视线仿佛形成了实质,灼热的刺痛感一次次在身上留下痕迹。 这时一阵温暖的气息在耳垂边舒展开来“别怕,弗洛夏,哥哥就在你身边。”安徳廖沙的手下移到我的腰间,带着些许力道。 安徳廖沙的声音像一捧清凉的泉水,稍稍抚慰了我的不安。 我和安徳廖沙靠的很近,抬起头只能看见他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线条优美的下颚微微抬起,他似乎漠视了两旁的有些嘈杂的人群,沉静而冷漠的揽着我走向楼梯。 两个侍者模样打扮的人取下了天鹅绒绸面的黑色缎带后,恭敬地弯下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Chapter22.风雨欲来 踩在深蓝色柔软的地毯上,似乎太过用力就会留下压痕。我将重心前移,近乎踮起脚尖,我得用这些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安徳廖沙牵着我的手,他正在和褐色头发的少年抱怨格利普斯黑森林的路有多么难开,杂乱的树枝把他的车都快把他的车刮花了之类的。 我继续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是尤拉,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第一次抬起地从上楼以后一直低垂的头,我要说些什么,出生地还是姓名,我有些分不清他想问些什么。 正在我陷入纠结时,褐色头发的少年猛地发出一声惊呼,捂着他的手夸张的喊疼“哇唔安徳,你有了妹妹后就抛弃了忠诚的朋友吗” 那只手就是他刚才越过安徳廖沙的的肩膀拍向我的手。 安徳廖沙没有理他,反而转过头来叮嘱我“他是尤拉,不过你不用特意去记,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我的大脑实在是分析不出来现在的状况,只能愣愣的点头。 不远处的沙发上突然传出了吭哧吭哧的笑声,笑声里带着嘲笑“看来安徳廖沙是不会让你靠近他的小妹妹了,哪个做哥哥的可能都不会放心你这个人形荷尔蒙发散器。” 我朝说话的男生看去时,第一次粗略的看了看这个地方。 这里看上去比一楼的大厅小不了多少,精美的装修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碧蓝的坦桑石细碎的镶嵌在克尔弥时花纹的墙壁上,不规则分布的沙发上暗金色细线精密钩织,光彩夺目的水晶矮几随意的散落,一侧的的吧台里摆满一排排晶莹剔透的玻璃酒瓶,到处都是银色与深色的结合,我几乎快被晃花眼。 而且相比起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这里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六七个人。他们看到了我们的到来。 安徳廖沙拉着我离开扶栏边,将尤拉不满的抗议抛在脑后。 他带着我在人群中央站定,将我推到身前握住了我的双肩,清了清嗓子“嗯这是我可爱的小妹妹伊弗洛西尼夏。弗洛夏还是个小孩子,某些人需要记得注意保持距离。” 我以为自己面对这样的场面会紧张得无以复加,可事实上,我竟然配合的露出了微笑。 我没自己想的那么紧张,倒也不是淡然自若的状态。好像瞬间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害怕了。 这个发现连我都无法解释,毕竟我是那么一个容易惊恐的人,特别是在人多的场合。不知道是不是安徳廖沙的陪伴和鼓励,我似乎可以坦然的面对,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随时随地要炸毛的小松鼠。 但这不能代表我可以自如得与人交流,因为我的反应能力不取决于心情,而是被木讷的大脑控制。 安徳廖沙的介绍在我百转千回的跑神儿中结束,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他扶到了沙发上。 安徳廖沙接过侍者送上来的香槟,漫不经心的和身边的人打招呼。 我坐在有着精致刺绣的沙发上,说实话我有些担心。细腻的花纹看上去很脆弱,我粗糙的裤子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毁了它。 我正努力调整坐姿时,一只拿着杯子的手伸到了我面前。 “喝吧,是牛奶哦。”眼前的女孩子弯着腰,温柔的笑容和暖橘色的长发一样让人放松,“我是阿纳斯塔西亚。” 我呆呆的接过杯子,“谢谢。” 牛奶的温度刚刚好,既不会烫口,也没有变凉。凉了的牛奶的奶腥味会变重,我喝不了多少。我一口一口抿着。 阿纳斯塔西亚笑得很灿烂,她很高兴我会喜欢。 “早上知道安徳要带你来,就让人准备了牛奶,这里没有其他适合小孩子喝的饮料。” 好吧,自从安徳廖沙说我是个小孩子后,我真的被当作小孩子了。没办法,我比同龄人还要发育得迟缓的身材的确没什么说服力。 尤拉从身后走来,一屁股坐在阿纳斯塔西亚的对面,“其实还是有果酒之类的儿童饮品,你想要尝尝看吗”他诱惑的朝我眨眨眼,“绝对比牛奶好喝很多噢。” 刚刚嘲笑过尤拉的男生再次幸灾乐祸地出声“噢,你这样是想被安徳廖沙好好教育一顿吗,我记得你可打不过他。” 尤拉不屑地摇头“怎么可能,打架可是看起来就很粗鲁的只要使用蛮力的行为,再说了,我记得在十十三岁的时候我打赢了他。” “哦你是指安徳腿摔断了的那次吗” “” “他是阿列克谢。”阿纳斯塔西亚指着和尤拉斗嘴的少年。“他们总喜欢吵吵闹闹的。” 我了解地点点头。 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阿列克谢没有我见过的大多数俄罗斯人那么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但同时高耸的鼻梁,英俊的眉眼仍然属于这群人的标配。 阿列克谢接过安娜斯塔西娅的话头,“平常安徳廖沙总挂在嘴边的弗洛夏小妹妹,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接着又好心的帮我介绍四处分散坐着的其他人。 “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诺亚斯顿的宙斯尤拉。” “哎哎哎,我怎么就成了宙斯了。”尤拉好奇的叫出声。 宙斯,众神之王。我有些疑惑,好像不是很符合尤拉的形象。 安娜斯塔西娅像是明白了似的,吃吃地笑。 阿列克谢得意地挑挑眉头,语气里掩饰不住地揶揄“因为啊” 安徳廖沙忽然用双手捂住我的耳朵,语气里颇有些无奈“你们可以正常一些吗” 即使安徳廖沙的动作很迅速,我仍然不可避免的听到了几个词语。 “像宙斯睡遍诺亚” 虽然只是个大概,我想我大概明白了。嗯十七岁,还算正常正常吗我脑海了有了过度的想象。 对于感情之类的事情我懂得不多,也从未有过感情经历,但也有过春心萌动的经历,在七岁时,对哪吒传奇的姬发一见钟情了,他不但是个帅气的小英雄还覆灭了商朝的残暴统治。 但说到男女之事,我的印象大概只有街头电线上的各种色情小广告,印着衣着暴露的小姐姐,配上午夜漫漫,等你来187xxxxxxxx之类的东西了。 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阿列克谢不理会尤拉“你破坏了弗洛夏对我的印象,你在诽谤我,我真的好委屈”之类的叫嚷,继续向我介绍。 “他是沉默寡言的西里尔,和他一起下棋的是eve即纯血主义者吉安娜。” 阿列克谢指着坐得稍远的两个人,他们一直在下国际象棋,几乎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过话。 他的介绍俏皮又有趣,外号也是张口就来。 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自始至终背对我们,坐在窗前的少年,在我的角度上,只能看见他修长的交叠的双腿。 “至于,那一位”阿列克谢的语气里带上了莫名的恭敬,他苦恼的组织语言,似乎不知道如何对我解释。 他是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安徳廖沙低沉的声音震动了我的鼓膜,他一副正经的神色,似乎并不是在介绍自己的朋友,罕见的用上了全称。 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我呢喃的吐出这几个字眼,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见。 我有些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些什么,罗罗曼诺夫 鞋尖摩挲着柔软的地毯,还好,鞋子上的湿泥已经干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短暂的介绍后,阿列克谢重新和尤拉陷入了扯皮大战,安徳廖沙见缝插针的煽风点火,一旁的阿纳斯塔西亚则淑女地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我的思维仿佛凝固了,我呆呆着盯着阿纳斯塔西亚的裙摆,垂坠的拖地裙面摇曳迤逦,未绽放的花朵在朦胧的雾面里沉醉。 罗曼诺夫罗曼诺夫 沉浸在自己混乱找不出头绪的思维中,我丝毫没有发现尤拉他们的插科打诨消失了,周围已经慢慢变得安静,连楼下的声音似乎都清晰起来。 等到我反应过来,将自己的目光从阿纳斯塔西亚的裙角移开时,我看见了站在我身前的他。 铂金色的头发,深蓝至黑的眼睛,高贵如神拭的脸庞与那喀索斯般冰冷的气质瞬间将我带回了雾蒙蒙的校园,身影重合,那天对他的感觉被完美复制,粘贴到我的身上。 “又见面了,弗洛夏。”清冷的声音似乎在感叹,却体会不到一丝感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Chapter23.亲密接触 我应该想到的。 我应该想到他会来这里。他是一个贵族,那么就非常有可能会来这里。 哪怕只是一种可能性,但只要我的险情预警系统没有被那些该死的血渍搞得晕头转向,我就能想到。 当然,我还是需要去面对现在的状况。但是起码我不会看起来像个吃惊过头的蠢蛋一样不知所措。 或者说,不只是我一人这样。 阿列克谢与尤拉停下了喋喋不休地吵闹,阿列克谢虽然没有像尤拉一样笔直地站在沙发旁,但也坐在沙发上,绷紧了身子。 阿纳斯塔西亚则连头也不抬,视线低垂,看着自己的脚尖。 甚至连西里尔和吉安娜都停止了下棋,双双侧着身子面向这边。 四周实在安静极了,这让楼下声音越发清晰,隔着老远的距离,我都能模模糊糊地听到,一个男生不好笑的笑话逗的身旁的女生咯咯咯的发笑。 我不得不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的呼吸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只要稍稍靠近,就能听到像鼓风机的轰鸣一般的噪音。 我试着不发出响动的情况下清清自己的喉咙,我得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容易暴露真实情绪的声音。 即使我的内心已经复杂到堪比可基波尔巴比伦亚斯定理。 “对,对啊,又见,见面了。”天哪,我怎么就没有办法好好说出一句不结巴的话呢,我想试着补救。 “我是说,我是说很高兴见到你。”我到底在说什么我懊悔的咬住嘴唇。我现在真想回到一分钟以前,然后捂住自己的嘴。 我对于自己贫瘠的语言能力的已无力评价,它不止一次让我明白,“差劲”这种事情是没有底线的。 就在我身患尴尬癌症末期的弥留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解救了我。 “弗洛夏才刚来俄罗斯不久,很多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学。” 安徳廖沙古怪的说,他似乎在替我辩解,还有我看不懂的担忧。 大家为什么看起来都变得奇妙的谨慎,不说安徳廖沙,单看尤拉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是会看别人眼色的人。 但现实是,他沉默的站在沙发旁,与刚才随意悠闲地样子判若两人,如果不是那双在我与弗里曼之间来回打转,充满好奇的双眼,我会以为他是另一个人了。 罗曼诺夫向我近,直到我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他的身体。安徳廖沙面无表情,俊美的眉眼中夹杂难以察觉的警惕。 我仍然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或许安徳廖沙和罗曼诺夫吵架了,所以气氛才会这么不对劲。 我丝毫没有把整件事情牵扯到我身上,毕竟,我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女生,即使冠上了马尔金的姓氏也不会比安徳廖沙更引人注意了。 但罗曼诺夫的话也许让在座的人以为我们认识,从而使我看起来像是被夹在他和安徳廖沙之间。 只要我向安徳廖沙好好解释一下我认识罗曼诺夫的来龙去脉,这只是一个小误会,我可以轻易搞定它的。 对,这样的解释才是最合理的,要不然我的经历实在没法更好理解眼下的场景。 罗曼诺夫没有理会安徳廖沙隐隐防备的姿态,他只是一直盯着我。不论我有没有和他对视,我就是知道他一直在看我,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似乎有温度,我的脸都开始发烫。 毫无预兆的,弗里曼突然俯下身子。 “是吗我倒觉得弗洛夏已经学了很多了,她不是已经学会了撒谎吗” 罗曼诺夫的脸离我很近,他在弯腰的一瞬间,柔软的铂金色发丝过我的鼻尖。他说话时的气息轻轻地铺在我的脸上。 他的味道很像我最爱的卢布廖夫雪松,在阴郁的天空下独自傲立沉寂,哪怕是干燥的时候都泛着的清清冷冷。 我的大脑被眼前的美色冲击彻底死机。不单单是因为弗里曼超脱常人的脸庞,而是我的大脑预警又咔哒咔哒重新开始工作了,它大声的发布警告。 “哔” “哔”“哔” “预警预警当前危险等级保守估计为三级,请立即开启防御系统保护主机安全” “再重复一遍”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饱受诟病的语言能力彻底失效,我甚至没有弄清罗曼诺夫在说什么。 “没有,我没有。”我只能否认。我的牙齿微微用力,我越发的迷惑了。 冰冷的触感抚上我的嘴角,一下一下,靠近我的嘴唇。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是罗曼诺夫的手指。 罗曼诺夫特有的侵略性像细密的丝线,悄无声息地包裹住我的身体,连我的呼吸都受到了阻碍。 他纤长苍白的指尖微微用力,轻轻捏住我的下唇,满脸兴味的表情,却用着怜惜的口气。 “别咬了,上次就是这里出血了。”罗曼诺夫的眼睛只有在凑近了看才会发现只有瞳孔中心的一周是深蓝色,周围则更像混合了暗紫色的墨黑,只不过颜色过渡的美得像个巧合,眼神里的占有欲则带着复杂的期待。 啊啊啊这家伙顶着一张少年的脸竟然对我做出猥琐大叔们的动作,安徳廖沙,快一拳揍倒这个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你妹妹的小流氓,安徳廖沙,安徳 安徳廖沙没有动弹他的的脸落入了罗曼诺夫的阴影之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唯一能看到的是他握紧的拳头。 尤拉也是,他只换上了惊讶的表情。我相信只要张开嘴巴,里面一定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除此之外,其余的人都像是格雷万蜡像馆里的蜡像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好吧,绝对有什么他们都知道而唯独我不知道的事情,至于我所想出来的安徳廖沙和罗曼诺夫吵架之类的事情就显得荒谬得不着天际了。 尽管我对眼前的状况没有任何头绪,我还是得结束这个局面,要不然要不然要不然我的嘴唇都被那个家伙撸起皮啦 嘴唇起皮出血 我突然灵光一闪,手帕 我侧过头,慌张的在自己身上翻找起了罗曼诺夫素色的手帕。 “那个,那个我忘了还你的手帕,我一直想要还给你。” 我每天晚上都会把手帕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第二天再放到要穿的衣服里去。 我记得,手帕今天早上被我塞到了毛衣的夹层里。我粗鲁的翻找,口袋太大了,我得不得直起身子,将手伸入口袋底部。 这个动作让我的脸庞离罗曼诺夫更近了。我小声地催促自己快点快点,同时收获了来自耳边的一丝轻笑。 还好,我终于找到了,手帕边角上的Ф的刺绣没有因为水洗而脱线模糊,反倒是纯棉触感的的手帕常被塞在各种或大或小的而变得有些皱皱巴巴。 Ф,Фoahoвыx罗曼诺夫,这种高级的谜语把我的智商乘以二我也不一定能想出来。 我急忙伸出手,想将手帕还回去,这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了。罗曼诺夫大概可能也许不会介意他的手帕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但是我的笨手笨脚是不会在重要场合饶过我的,我的手肘碰倒了靠在膝盖旁边的喝剩的半杯牛奶。 牛奶打扮洒在我的裤子上,剩下的一些飞溅到罗曼诺夫前胸的衣襟上。还好牛奶已经凉了,没有被烫伤。 然而,身旁的蜡像们像是恐怖蜡像馆里的剧情,纷纷融化露出了里面的真人。 首先是一直低着头的阿纳斯塔西亚发出了一声惊呼,她捂着嘴的神态像极了刚刚被尤拉他们逗笑时的样子,不过由于他捂着嘴,我实在看不清到底有什么区别。 还有吉安娜,她从来没有同我说过话,但她看我的眼神里总有浓浓的蔑视和不屑,我在精神病院住了很久,这样的眼神我很熟悉。 她几乎从棋桌前飞奔过来,拿着白色的方巾递给罗曼诺夫。 就连安徳廖沙看上去都有些紧张。 我真的想要仰天大口一声,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罗曼诺夫被牛奶泼了一脸,拜托,我才是那个被牛奶淋湿了裤子的人啊 或者来个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因为实在太奇怪了。照理说,你们是这个社会最上层的一群人,没理由对其他人恭恭敬敬不是吗那我到底该怎么解释这个诡异的情况。 似乎所有人都在玩一个我们都知道谜底,但就是没人告诉你的游戏。 而我看上去像只傻狍子,蠢兮兮地直往枪口上撞,并且我就快被压抑的空气憋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Chapter24.王族后裔 我的大脑因为被一个又一个疑问塞满,导致了我楞楞地看着罗曼诺夫细致地帮我擦湿哒哒的破洞裤,用吉安娜给他的那条洁白的方巾。 大厅里悬挂的巨型水晶吊灯散发出不亚于阳光般晶莹的透亮,让罗曼诺夫铂金色的头发美如白昼般耀眼,他纤长的睫毛下低垂的双眼,专注的跟随着细致的擦拭。 他的动作优雅、绅士,指尖都没有触碰到我落露在外的皮肤。 这与他刚才抚摸我嘴唇的有些轻薄的行为截然不同,刚才的他似乎有些兴奋,现在的他冷静而自持。危险又安全,我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 罗曼诺夫认真不放过任何一小块地方,似乎他在是一名伟大的画家,正在在替圣洛起斯大教堂完成穹顶流芳百世的壁画,又或者是一位音乐奇才,连阿姆斯特丹音乐厅都无法装下从他指尖诞生的绝美的旋律。 不论罗曼诺夫在做什么,总之不像仅仅为我擦裤子这么平庸的事情。 我没有妄自菲薄,但你要知道,以罗曼诺夫的外貌或者家世,虽然我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他绝对不会是为马尔金家的养女作出这样事情的人,而我们之间才见过一面。 再看看其他人吧。尤拉的惊讶现在更像是惊恐,而其他人包括安徳廖沙都一脸惊奇。 而吉安娜的脸上出了惊讶之外,我想还有着明显的不满,也许是我用了她的方巾的原因。 只有西里尔不一样,他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冷冷的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好吧,无论如何,我都能感受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人人都挂着这幅见鬼的表情打哑谜的游戏时间也该结束了。 粘腻的奶渍不能被粗糙的布料很好的吸收,多余的汁液越过膝盖,顺着小腿的线条往下滑,打湿了纯棉的袜沿。 罗曼诺夫很快发现简单的处理几乎没有作用,他站直身体,将手里的方巾丢回吉安娜的怀中。 他看着我的双眼,却对吉安娜吩咐道“带她去换身衣服。” 明明是一句体贴的话语,却完全没有询问我的意思,没有展现出温暖的善意。语气随意地像是处置一件私人物品。 我急忙站起身,他的居高临下总会让我有隐隐的压迫感,我把这归咎于我必须仰头看着他的缘故。 然而我还不到罗曼诺夫肩膀的身高丝毫没有让我感到轻松一些,反倒是因为站起身距离被缩短,我和他离得更近了。 我一把拉起罗曼诺夫的右手,将再不给他,可能就被我攥坏的手帕放入他的手中。 没有递给罗曼诺夫而是选择抓他的手纯粹是因为我觉得如果递出去,他可能不会接,他的性格说不准会让我尴尬。 手帕我得尽快还给他,我还是期盼着手帕是我和罗曼诺夫之间唯一的交集,只要手帕不在我这儿了,我们之间就毫无关系了。 不过,他的手可真凉啊,我被冻到的双手交握在身后,紧张地缠绕。 “谢谢。”我的视线锁定在罗曼诺夫西装的第三个做工考究的银扣子上,缓解他的目光带来的压力“我想还是让哥哥陪我一起去。” 安徳廖沙很有默契的接话“弗洛夏有些害羞,不擅长和陌生人接触,我在外面陪她。” 罗曼诺夫不置可否,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后,转身走向落地窗前的旋转楼梯。 等到罗曼诺夫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安徳廖沙就有些急切的拉住我的胳膊,走向另一侧楼梯。 我能听到吉安娜发出的不满的冷哼,不再抑制自己不满的情绪。不管是因为怎样的原因,吉安娜讨厌我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她对我明显敌意的态度肯定是有原因的,或许不止一个,与罗曼诺夫有关,与我自己本身应该也有些关系,在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就没有给过我好脸色,虽然西里尔和她一样,都不曾与我说话,但西里尔的忽视与吉安娜的恶意却很容易被区别。 但我现在不想去深究原因,我现在只想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我和安徳廖沙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二楼寂静已久的人们猛地爆发了,其中最清晰的应该是尤拉疯狂的类似“tf”的吼叫。 好吧,看来虽然我们疑惑的问题不一样,但好歹不是我一个人对整件事情一头雾水了。 还没等我把门关上,安徳廖沙的问题连珠炮弹向我袭来。 “你认识罗曼诺夫吗你是怎么认识罗曼诺夫的还有那条手帕,是怎么一回事” 本来想从安徳廖沙那里了解一下关于罗曼诺夫的事情,结果他的疑惑不比我的少。 我不得不开始回忆我与罗曼诺夫相遇的来龙去脉。刻意不去记起的场景被从记忆垃圾箱里翻出,虽然没过多久,但也说不上历历在目了。 当然,我删去了我为什么会迷路,重点向安徳廖沙解释我和罗曼诺夫之间简单的关系,让我的叙述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所以,你的意思是,出了除了那天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再也没有见过罗曼诺夫了吗”安徳廖沙疑惑地从我略显混乱的话里提炼出有用的部分。 我肯定地点点头。像罗曼诺夫这样的人,只要见一次就会记住。 像被抽走了身上的力气,安徳廖沙急躁的气息很快荡然无存,他缓缓靠在红色天鹅绒的落地窗帘上。 半开的窗户打开一条缝,微风吹拂,红色的流苏束缚着飘渺荡漾。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我也不作声,我在等着安徳廖沙把想告诉我的话说出来。他会说的,他不像索菲亚,宁愿瞒着我一些事实来保护我,他会告诉我事实,让我自己去面对。 果然,安徳廖沙平日里还有几分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在此刻显得低沉起来。 “虽然有些长,可你得知道这些,弗洛夏。” 他的头向后仰,语速不快不慢地娓娓道来。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经历过历史沉浮终于重新站上社会顶端的九个大贵族。他们分别是来自尼可诺夫家族的尤拉,卡斯辛基家族的阿列克谢,佛奥洛夫家族的阿纳斯塔西亚,彼得洛夫家族的吉安娜,米哈伊洛夫家族的西里尔,还有你,来自瓦斯列耶夫家族。你知道关于瓦斯列耶夫家族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直系里只剩下索菲亚和我了。”瓦斯列耶夫家族在莉莉娅离开俄罗斯之后,老瓦斯列耶夫先生,也就是我的外公病倒了,在送索菲亚嫁入马尔金家后终于支撑不住,离开了人世。 瓦斯列耶夫家族是将军之后,有着将后代送上战场的传统,所以人丁并不兴旺。到了老瓦斯列耶夫这一代,最后的直系里已经没有男性了。 之后,瓦斯列耶夫家族逐渐销声匿迹,听安德烈管家说是离开俄罗斯去欧洲了。 我没从索菲亚那里听到过有关瓦斯列耶夫家族的事情,这是她挥之不去伤心的过去,我不会和她提起。 “所以实际上大贵族只剩下八个家族,但是大贵族们和其他贵族之间的界限不允许被模糊,所以哪怕是瓦斯列耶夫家族已经消失了将近十多年了,仍然被称为九大贵族之一。”安徳廖沙接着诉说。 “今天没有来这儿的还有别特洛夫家族的尼古拉耶维奇,他二十岁,在我们之中年纪最大,从诺亚斯顿毕业后在莫斯科上大学。最后加上我,马尔金家族,刚好八个大贵族家族。” “最后一个是罗曼诺夫”答案似乎清晰起来。 然而,安徳廖沙否定地摇摇头“是也不是。你觉得罗曼诺夫这个姓氏耳熟吗” 我没有自小就生活在俄罗斯,事实上这些姓氏和名字在我听来都是一样的复杂。 “ 在公元一九一七年三月,俄罗斯帝国爆发二月革命,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公元一九一八年七月,末代皇帝尼古拉二世一家七口被布尔什维克秘密警察集体枪决处死。自此,延续了三百零五年的罗曼诺夫王朝自此灭亡。”看着我露出的恍然大悟的表情,安徳廖沙的声音里透出些许沉重。 “没错,尼古拉二世最小的两个儿子被分别送往尼古拉二世的外公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九世和尼古拉二世的表兄英国国王乔治五世处抚养。在丹麦国王去世后,交由尼古拉二世的另一个表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抚养长大。” “而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就是在英国长大的罗曼诺夫王朝继承人的后裔,也是俄罗斯最后的王族后裔。” 安徳廖沙的话像一颗平地惊雷,轰然在我耳旁炸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Chapter25.信仰力量 来不及咽下分泌过多的唾液,差一点被生生地呛住。我迫不及待地抓住最后一丝声音“可现在已经没有王室了,不是吗” 安徳廖沙平静地看了我一眼,他俊美的脸孔转向了窗边,被夜色笼罩。 “所以我说罗曼诺夫是贵族也不是贵族。”他深深的叹口气,语气平静起来,“你不知道,弗洛夏,我们无法反抗他。” “以马尔金家代表了天然气、石油等能源产业,卡斯辛基家族代表了房地产为例,除过涉足的海外事务,八个大贵族的姓氏或多或少都盘踞在俄罗斯某一方面的经济领域,牢牢控制着这个庞大的国家。” “唯独罗曼诺夫家族,不仅长期控制了俄罗斯的酒店金融it技术等领域,更是俄罗斯最大的军火商,直接参与国家武器研究开发,不论是总统保镖标配的vikg,还是中东恐怖分子人手一把的2000,罗曼诺夫家族所售出的武器遍布整个世界。” 有些压抑的气氛突然被安徳廖沙的笑声缓解,他用手指指我,“弗洛夏,你的嘴巴里几乎能一次性塞下两个鸡蛋了。” 我默默地将下巴收回去,原谅我是个没有见识的小市民形象。贵族这样的存在也是有了前世英国贵族的铺垫,我才会很快地接受了,王族后裔好吧,这个也还行,毕竟伊丽莎白女王还没退位,哈里王子依旧是全球少女的梦中情人。 而军火商实在是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这个词语从来只出现在美式大片的背景板里,在现实里听都没有听说过。 现实就像没有尽头的知识,在你以为差不多的时候告诉你,想什么呢这才刚刚开始。 “不过,这并不是我们追随罗曼诺夫的原因。弗洛夏。”安徳廖沙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们因何存在,要知道贵族是个从历史的尘埃里爬出来的词语,它看上去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但我们得生存,在排斥与阻碍里重新站起来。而引领我们的人就是罗曼诺夫家族。” “弗洛夏,比起飘渺的神灵,我们更为自己而活。为了曾遗失的荣耀而活。” 我心下默然,贵族们想要肯定自己的存在,但在日新月异的现代社会里尤为艰难。 他们也是人,也会感到迷茫,也会不禁质疑自己,不知所措。他们需要罗曼诺夫家族,即使王朝倾覆,但它遗留的价值观能支撑起贵族们的世界,完成了自我认知的最后一步。 而罗曼诺夫的王族后裔就是他们的信仰,贵族们为王而生,因王而存,伴王而亡。 感慨的余韵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急躁的安徳廖沙切断。 “罗曼诺夫平常不会这样,像你这样的姑娘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哦别误会,你在我心中是最可爱的小妹妹。”他抓弄自己的头发,烦躁中有些不安。 我理解地点点头,安徳廖沙的话并没有冒犯到我。的确,以罗曼诺夫的身份什么样的女孩他没有见过。 “我是说,罗曼诺夫对所有人都很冷淡,他的眼里似乎没有装进任何人,像这样大家聚在一起时他就像高高在上的王,不会也不可能融入我们之间。所以我放心把你带来这里。” 我记得,还有一个“吉安娜呢她” 安徳廖沙略带不屑的轻笑一声“她,不过类似一个高级女仆,她本没必要将自己放的那么低,但她的家族彼得洛夫家族,在以前就是顽固的保皇派,誓与王族共生死。” 低沉的声音里又透出丝丝可惜,“吉安娜也并非是喜欢罗曼诺夫,她大概把他真当成了神去崇敬,无关情爱,才显得越发的狂热。” 安徳廖沙终于放过了他可怜的头发,他的双手搭在我的两肩,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弗洛夏,我不知道为什么罗曼诺夫和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答应我,别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好吗”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只要他别来招惹我就好。 “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安徳廖沙留下一个温柔的拥抱后,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房间里重回安静,我脸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了,灰色的触手勾住了器官的表皮,开始一点点向上攀爬。 我走进黑暗的卫生间,拼命地压制自己的恐慌。我太没有出息了,真的是太没有出息了。 庞大的信息挑战着我从出生起就形成了的价值体系,几乎将我从舒适的惯性里拉出来,艰难地被要求去适应,去生存。 卢布廖夫这个最后的避风港也离我远去,我像是被孤零零地抛在格利普斯黑森林的深处,承受疾病的折磨。 本就濒临决堤的情绪再度掀起波澜,似乎,坚持已经不必要,沉沦才是最好的方式 不,不能这样。我用力抹去肆意的眼泪。我小声地提醒自己,我虽然有些没出息,但还算得上是个勉强有用的人,别被它击垮,一直以来都那么努力地想要活着,现在可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时候。 离开卫生间,回到光明之中的脸庞恢复了平静,我不会想的太远,只要安全地度过每一个下一秒。 换上了干净的裤子,我匆忙的走出房间,刚才耽搁的太久,安徳廖沙也许会担心。 可是安徳廖沙并没有在房外,我小声地呼唤他,“安德哥哥,哥哥。” 我疑惑地走下楼梯,安徳廖沙说了他在房外等我,他不会忘记的。难道是我真的太慢了 然而,不只是安徳廖沙,二楼的人都全部消失了,尤拉,吉安娜,阿列克谢他们统统不见了。 如果不是楼下依旧喧嚣的热闹,我甚至以为发生了灵异事件。 不只如此,我最不愿意面对的场景完美的验证了墨菲定理空荡荡的沙发上只有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Chapter26.谜样诱惑 我呆呆的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踏下去就到了到二楼。其实三十厘米的高度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但我的双脚迟迟没有动弹,仅仅微小的距离,带给了我奇怪的安全感。 楼下近在咫尺的热闹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话,遥远的似乎来自另一个时空。 刚过午后沉郁的阳光穿过没有任何遮挡的落地大玻璃窗,在我与罗曼诺夫之间投下温暖的光影。 连灰尘都在享受这一秒的寂静,交错漂浮,无声无息地呼吸。 罗曼诺夫静静地看着我,他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者是我的臆想,我不具备看穿别人的能力,何况那个人是罗曼诺夫。 他刚洗过澡,头发没有擦干,原本的铂金色深了一些,不再骄傲的璀璨。衣服也换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露出脖子和锁骨的皮肤。 舒适柔软的光线包裹着罗曼诺夫,如同圣光笼罩的神子,混合了优雅开始攀附在我的心上。 我的世界披上了虚幻的的光芒,彩色的线条折射出凌乱的斑驳,老旧不堪的外壳出现块块裂痕。 如果,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时间消化,草莓味的酸奶,冷冻的牛肉,嗷嗷待哺的婴儿,终将消失在历史的进程中。那么唯有罗曼诺夫这一刻的眼神可以停留,穿梭过时空的秩序,与我相遇。 我被迷惑了,像是一个幻境充满了欺骗性,安全而无害。我无法抵挡内心莫名的涌动,它支撑起一股特殊的力量,推着我向罗曼诺夫走去。 鞋子摩擦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砰砰惊扰了随意的安宁,步伐轻巧地踩过静谧,任汹涌而来的光线冲击我的身体,惨白的皮肤只剩下不堪一击的虚弱无力。 此刻,我竟然对罗曼诺夫的恐惧完全消失了,仔细一想他没有伤害过我,但我自己也搞不清在他面前我为什么总是一副战战兢兢地像是被抓到作弊的学生,仔细斟酌每一个词语。 大概是类似圣杯与权杖,死神与倒吊者之间的关系,就算没有矛盾,可命运会注定冲突,走上一条纠缠的路。也许我不幸抽到了圣杯或者倒吊着这样相对弱势的卡牌,很难威风堂堂地面对他。 但我此刻被神秘力量驱使,站在罗曼诺夫面前,我没有逃避他的视线,第一次抛去所有偏见直视他。 “罗曼诺夫。”我难得的平静,我也没有料想到我能如此平静地站在他面前。 我的身躯挡住了洒向他脸庞的光芒,我混沌的目光中朦胧的幻影被削弱,清晰的边缘加深了冷冽的轮廓,让他真实起来。 没错,那些不是真正的罗曼诺夫,他才不会温柔无害的如同圣洁的天使。除去阳光的照拂,他身上再也看不到虚妄的残影,可冷漠而高高在上的他才是真实。 我的手指不自觉抓紧毛衣的下摆,抿抿干燥的嘴唇,我的嗓子有些紧绷,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想要说出这句话,我一直想要说的话。 “你在干什么” 我不是一个好奇的人。通常人们认为懂得好奇的人会更有想象力,创造力,思想能更丰富。但我基本把问题压在心里,我明白这样是无法获得答案的,可在我看来,比起获得答案的满足,我更在乎自己能否承担。 世界上不缺开始,也不会缺少结果,我只想要更安全一些。 所以,我费劲让自己打破安全定律。现在已经到了我无法逃避的时候。 罗曼诺夫微微勾起嘴角,看起来似乎在微笑,他的声音也带着微笑时的明朗,优美而轻松。 “我在等你啊,弗洛夏。” 我几乎信以为真,因为他的话里不带任何虚假,积聚了难以分辨的真诚。 但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笑意,仔细看或许还会发现轻视一般的打量,像是被待价而沽的商品,评判具体的价值。 唯一真实的只有话语,可我难以分清他的等待具备怎样的含义。 “我是在问,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一个个挤出的字眼是我难以抚平的不安,我坚持直视罗曼诺夫的眼神,这里也许会有我想找到的真相。 可他的语气比刚才还要真挚,语调里是遮掩不住的叹息,“弗洛夏,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再一次,我能体会他口中的真实,却没有丝毫的情感。 又是这样暧昧难测的话语,说清楚一点有那么困难吗,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可是罗曼诺夫,他可是罗曼诺夫。我在内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无解的问题夹杂着找不到出口的情绪,我有些急躁。 从他这里很难得到答案,他像是精明的猎手,把控好射击的角度,不让猎物有逃离的可能。 我的手指用力到发疼,揉捏在指缝里的毛衣丝毫没有改变,毛线是最难以撼动的材料。双手微微放松,它需要休息。 “谢谢你的手帕,我想我还没有郑重的向你道谢。我说过会还给你的,后来忘记了,我应该再跟你说声谢谢的,很感谢你那次帮了我。”我尽力拉开我与罗曼诺夫的距离,听安徳廖沙的劝告,就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停在简单的一次友好帮助。 也许我们离得太近了,罗曼诺夫的气息混合了冬日里潮湿的格利普斯,冰冷的白雾一缕缕充斥在他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之中。它仿佛化为实质的丝线,将我一层层缠绕,沦陷在他深不可测的双眼之中。 我无法再往前一步,就像我能感到的,罗曼诺夫对我产生了怪异的吸引力,我说不清是哪里,脸,神态,气息亦或其他写实,抽象的地方,连我稀少到几乎没有的勇气都因为他而爆发。 这不是我想要的,多余的勇气是无意间打开的危险开关,我不想冒险。 他让我生出的,是美妙又恐怖的力量,也是我无法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弗洛夏,你还真的是个小孩子,这点马尔金没有说错。”罗曼诺夫站起来,他比我高出许多的身高让阳光重回他的脸庞,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精致的脸庞高傲得熠熠生辉。 但这一次,我不会被迷惑, 我仰起头能看见的只有他流畅的下颚和耸动的喉结,那股奇特的气息再度从他的皮肤里透出来,附着在我略显急促的呼吸之中。 如果我的内心中有适合我躲避的洞穴,我会毫不犹疑的钻进去,当无法捍卫领地的时候,我不需要力量,只需要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 罗曼诺夫显然没有想要给我找个地方,他与我的距离近到身体只要稍稍前倾,嘴唇就能碰到他的身体。 他的语气里透露出些许不屑,“弗洛夏,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只想说他们想说的话,只想听他们愿意听的,自私又单纯。”罗曼廖夫只是低下头,甚至没有触碰到我,但他的气息洒在我的眼皮上,薄如蝉翼的皮肤连接的千万条神经相互传染,泛起止不住地战栗。 “看样子你没有明白,嗯弗洛夏。”罗曼诺夫在问我吗,不,他没有,也许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他上扬的语调更像是一种不满,如果忽视话里的疑问,才能把句子说通。 我当然没有明白,因为你这个家伙什么也没有告诉我。我知道我在卫生间的哭哭唧唧浪费了不少时间,但为什么要一直强调等待,我真的无法明白。 我沉默着不再说话,我无法再从口里冒出虚伪苍白的话语,我自己看着讨厌不说,反正罗曼诺夫可以轻易拆穿我的意图,装模作样是最没用的,虽然大多时候人们管它叫社交礼仪。 手指没什么知觉了,在我三番四次将它们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时候,忽视了痛苦控诉的声音,这就是不珍惜它们的结果,好的坏的都得自己承受。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明白什么”最终我说出来了,似乎是再简单不过的疑问,我平缓的语调里没有掺杂其他多余的东西。 最靠近真相的地方反倒越平静,好似处于风暴的中心,那里存在着诡异的平衡,即使再惊涛骇浪也是过去和将来的事情。 罗曼诺夫冷漠的表情被打破了,他似乎无法掩饰短暂的失控。 罗曼诺夫的气息越来越近,嘴唇似乎随时可以触碰到我,他的声音低沉如情人间的轻声呢喃“在深夜的漆黑里,唯有你身处光明。我在考虑,是该进入明亮,还是该把你拉进我的黑暗。” “你没发现吗,弗洛夏,我等你太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Chapter27.弗拉基米尔番外一 没什么温度的阳光晒在皮肤上当然不会有任何感觉,就像我从没期待某一天或许会产生变化。但要知道,世界运行的规则就像叶卡捷琳娜宫殿,看上去奢靡依旧,现在也不过价值一百卢布的门票钱。 沙皇城的古钟撞响了巴甫契特堡的黎明,我会在混沌的气息中睁开双眼,斯达特舍打开的顶灯带来的亮就和这座建于公元前的城堡一样,色调阴暗并且压抑。 我走进门楼的廊道,这里正好能看到城门外的护城河,即使看不到也知道马利奇科用长长的网兜清理水中的杂物,他兢兢业业的样子让我想起他的父亲老马利奇科,一个在王室被驱逐时还留在巴甫契特守候在这里的忠心的仆人。 看来,马利奇科相当不错的的继承了优秀的品质。让我很无奈的是,巴甫契特里并不全是这样的人。 还有一部分满心贪念,只想着分一杯羹的可怜人,虽然他们逃不过霍斯特管家的双眼,最终都在被惩罚后赶出去,但即使短暂地停留也会留下污渍。 也许在他们心底会狠狠诅咒我,用最恶毒的语言、最肮脏的想法来攻击我,如果情感会化为实质,大概我要面对的不止千军万马。 但很遗憾,我感受不到。 就像被包裹在透明的包庇罩子里,机械的声音平铺直叙,配上公式化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吐出了熟悉的单词,构成性数格语法正确的话语。 我体会不到他人的感情。多愁善感的园丁抱着他病死的女儿生前亲手种下,被一夜寒霜冻死的玫瑰,他的悲伤从颤抖的双手,沾满泥土的膝盖里覆盖。我站在三楼的窗边往下看,乌云笼罩下的男人在哭,但我感受不到任何一丝的情绪,他的肢体行为、表情动作都像一套固有的模式,不能带给我任何感觉。 人与人之间会互相连接,通过各种方式,而我与生俱来就不具备的。 这对我来说是无法忽略的缺失,我不能放任自己接受存在的弱点。 复杂的情感是人类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开心的,难过的,绝望的,惊喜的。你具体根本无法数清具体种类下的细分,它们裹挟在空气里,充斥在人生的各个角落。 漫长的时光足够在粗糙的石头城墙的表面留下痕迹,努力抵不过先天的压力,在时间的投影中,不同的人变得相似,喧嚣里走向寂静。 像是被一个个制作好的模具,刻板的填满水泥,大批量轻松复制的单细胞生命体开始占据世界,不论是何种长相,年龄,身高,性格都统统被固化成简单的人物线条,干瘪的语言和行为让我提不起一丝兴趣。 我接受不到任何有意义的能量,及时展示在最表面明显的情绪大声哭喊,放声大笑也只是一个个呱噪的象声词,不带一丝涵义。 空洞乏味的空白布满视线,干净的让人讨厌。 我的世界变得安静,像是被剥夺了听觉,不再出现声音的波纹。 感情是有声音的,随着不同的情感,时而激烈如火,温柔似水,深情悠远,澎湃壮烈的改变波长,让群体之间共享,团结,融合或者质疑,分裂,走向灭亡。 人人被神所赋予的礼物取消了我的资格。感情对我来说就是故事中的鹊诗,只存在于年少之时,在成长的某一天,就再也无法听到了。 在我身上体现的尤为残酷,就算在儿时,我也只能去幻想。 凭着一个小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母爱是甜甜的蔻蔻诺斯糖果,丰富的口味每一种都是经典。父爱是城堡里无处不在的壁炉,呵护你度过漫长的寒冬。 然而,早在生下我之后,他们就将整个罗曼诺夫都丢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也许他们在我的身边也没什么用处,对我来说很可能不会有温暖慈祥的关爱与呵护,大概还要多准备两幅水泥模具,又是一个多余的浪费。 也不知道他们能等得到在见一面,因为罗曼诺夫王朝古怪的男性成员都不长命,虽然大多死于遇刺和暗杀,并非生理上的自然死亡,但在发达的当今社会,最不缺的不就是意外吗一件小小的起因就能要了一条命,都算不上新鲜事儿了。 我想我需要为他们祈祷,活着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吧,我期待那个场面,一定,十分的有趣。 我需要的是直观的感受,这些空白这会让我被隔离。 任何情绪都可以,负面的枯燥的,只要能让我体会到,把我从空无一物的虚无里拉出来。 这个愿望至今没有实现,我得继续忍受将身边的石膏像们都毁灭的想法,环顾着只有我一个人的世界,而空荡荡的现实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让我越发不耐,我所称承受的愤怒即将达到上限。 沉重的廊厅大门被推开,卡亚斯贝尼古拉耶维奇罗曼诺夫,我的叔叔又带着一堆文件迫不及待送来。 作为我父亲的亲弟弟,卡亚斯贝还算多了些责任感,借着锻炼我的名义,他担负着的财政大臣的职务,文件却带来让我来审批签字。 他一向狠戾不留情面的作风只留在了官场,不论是面对我还是他那群小情人,他总能显得温情脉脉。 对于我的病情,长期流连花丛的卡亚斯贝曾提出过很多不靠谱的建议,当然基于他不靠谱的本质,让我勉强听过就抛到脑后,关于女人,他知道的太多了,反倒不值一提。 先天性的生理缺陷,好歹私人医生的薪资没有白付,从他们口中总算知道了些有用的东西。 卡亚斯贝抱着想要将我治愈的想法不过短短三个月就放弃了,据说是他在三岁的我面前割伤了自己,然而我从头到尾的漠视伤到他了。 天知道卡亚斯贝如何想出这么不靠谱的方法,丝毫不担心给幼小的我留下心理阴影。 但卡亚斯贝同时对血缘问题上无比正经,他固执坚持王储制度,比如让我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的巴甫契特堡。 巴甫契特堡位于巴甫契特城的沙皇都内,从伊凡三世起,这里便是王室的居住地,城堡之外的巴甫契特城则有骑士与护卫及其家属居住。根据法律,只有沙皇和王储可以住在沙皇都内,其他的王子和贵族都得远离巴甫契特城。 鬼知道是哪个年代颁布的法令,无所谓,哪怕是彼得大帝亲手书写的,也早就没有任何效用了。卡亚斯贝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依旧坚持,所以是毫无意义愚蠢的坚持。 “我昨天看到你签的执行确定书了,关于马弗里斯能源公司的破产申请你不但拒绝了,还让检察官提起了诉讼”卡亚斯贝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同情心。 反复又无趣的每一天都是煎熬,这些琐事又总会打扰我难得平静时刻。 这些来自平民阶层的人,被欲望控制了大脑,妄图挤进马尔金家族垄断的能源市场。自然他们吞下了苦果,公司被打压的连底都不剩。 竟然还想要宣告破产重组 他们得得到教训。 妄想冲破阶级的阻碍,成为民主的新标杆。难道马弗里斯公司的人都是白日梦想家,不过是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可怜虫。 没有能挑战贵族和罗曼诺夫家族的权威,如果一不小心忘记了这一点,那么就必须接受惩罚,这样其他人才会引以为戒。 我把玩着手中的刀叉,这个话题让我提不起食欲,“卡亚斯贝,他们就像野草,你知道的,如果不连根拔起,你最终会吃惊于他们旺盛的生命力的。” 果然不该在早餐时说起这个话题,反胃的不适感在心中积聚,我扔下餐具,连看一眼食物的想法都消失了。 “弗拉基米尔,你还好吗” 卡亚斯贝成熟中英俊的脸庞盛满了担忧,要是被女人们看到一定会捂住心口尖叫。 但我做不出任何反应,我感受不到这份担忧。 卡亚斯贝的表情就像默剧大师卓别林,夸张的表情配上无声的动作,处处透着虚假。真是拙略,完全找不到平衡的构图和粗心的新手才会犯的低级错误,让画面显得丑陋而尴尬。 即使我知道卡亚斯贝的担忧真实存在,只不过是我感受不到而已。 “我没事的,如果你下次能少拿些文件过来。” 只是一群迷失了自我的家伙,没必要为他们花多余的心思。 当今社会维持绝对的地位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总有一群叫嚣着民主平等的跳梁小丑四处捣乱,他们不是问题,但很有煽动性词语可以轻易蛊惑普通民众,这会引起令人头疼的麻烦。 所以,要及时掐灭肮脏的萌芽,这样才会足够安全。 麻烦的事情总在不停地发生,一会还要去利比卡马场一趟,祖娅生病了,虽然对它没什么感情,但它是我第一匹马,如果不幸的话,我还是要见它最后一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Chapter28.弗拉基米尔番外二 毫无支撑的野心和愿望来自脱离底层的渴望,没有智慧的加持只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是不堪一击的,来到如今的地方是他们所走的极限了,他们还不配再拥有一次挑战的机会。 唯一让我感点兴趣的是马弗里斯公司是由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一起创建的,看起来比蚂蚁还要弱小,可走到现在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马尔金家面对闯入者的高压政策可不一般。 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感情起了作用,通常一群人聚在一起总能产生赫尔滋敏类似的情感素,促使他们忘记个体的独立性,打了鸡血似的一头扎进友情的漩涡,如痴如醉的沉迷成为整体的一部分,这会使他们有了不知为何奇妙的归属感。 我不屑于那群人之间所谓伟大的情感,要知道,弱者的本质就是弱者,除非自己本身愿意改变,否则弱者和弱者聚在一起,也不过是弱者们而已。 情感在他们身上的作用不过是短暂的亢奋,瞬间的灿烂辉煌然后凋落,算不上一种浪费。 不妨做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实验。把马弗里斯公司的几个人丢进监狱,那里会教会被他们遗忘的这个社会原有的规则,被迫张开双眼时,一个清晰的画满警告线的世界会重新呈现在眼前。 当然不是全部人,我会留下一些人让他们进入马尔金,舒舒服服地坐上不错的位置。 惩罚的另一种方式并不是一昧的打压,对他们来说反而会让他们更团结,也许还会成天喊些“不畏强权从哪里被打倒就从哪里站起来压迫不停,反抗不止”之类可怜兮兮的口号。 蛋壳最坚硬的部分是他的整体,这群人也一样。我想要看看,只需要攻击一个点就可以让所有人一齐溃败的场面,有多么激荡人心。 再次感到可惜,我无法体会到很快就能上演的充满乐趣的戏剧,剧名或许可以叫现代起义军的悲剧式谢幕。 “列昂尼德,你去好好盯着,我要的是绝对的执行。” 没有力量保管的礼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就让他们去感受情感世界轰然倒塌的痛楚,人性奏起斯塔科维奇的d小调第五号交响曲,将响彻在安静又无聊的我的世界里,为新的一天增加些许乐趣。 我无法拥有的东西,这些人也要被剥夺资格。 列昂尼德,标准的纯血主义者,他期待的眼神告诉我他会很好地完成这件事情,我想,除去更狂热的纯血论疯子,没人比他更厌恶那群不知满足的蠕虫。 我擦擦嘴角不存在的油渍,早餐时间该结束了。 我撇下洁白的餐布,喉咙里的干涩和灼痛需要一杯清茶来缓解。 卡亚斯贝挂着赞叹的表情,诚挚的语气找不出作假的地方“弗拉基米尔,如果曾祖父像你一样,罗曼诺夫就不会错失重新站上权力的顶峰的时机。” 卡亚斯贝的脸上一副可惜的样子,如果不是做了他这么些年的侄子,我大概也被骗了。 “曾祖父从英国回来的俄罗斯已经不适合王室强权统治了。”我吹开表面上的茶叶,“那群蠢货正式得意的时候,重新坐上那个位子也不过像当今英国王室,被举上高高的神坛,看似完美的将王权与世俗融合,依然受到人民的尊敬崇拜。” 我不禁讽刺地勾起唇角,露出恶意的笑容“实际上一举一动都要被议论被监督,连生活费都要经过议会的通过。”。 “恐怕连伟大的维多利亚女王也没有想到,没被大宪章和权利法案打倒得曾经无限辉煌的大不列颠王室,会在愚蠢的德国佬汉诺威选帝侯的统治下,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低头抿了一茶。“你也知道这些,所以没必要用一样的话敷衍我,赞美也请换个说法,这么久了你不腻吗” 还是有些烫,但不妨碍这些中国茶叶的香味四散,“反倒是你,总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堪比圣父慈悲普世的样子,前几天刚给那群不安分的车臣人的死刑书上签字的你可一点也不好心。” 卡亚斯贝遮不住的夸张语调像拙略的歌剧,但他丝毫不觉得用温柔的语气说“圣子只赦免虔诚的信徒,至于罪孽深重之人,地狱才是最好的去处,但深刻罪与罚之下,是我对每一个人的救赎。”卡亚斯贝像是被自己的悲天悯人感动了,陶醉其中不可自拔地吟唱。 我低下头继续喝,懒得理他的胡扯,信仰东正教的卡亚贝斯常会说这些鬼话。 卡亚贝斯结束了持续没有多久的独角戏,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下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一本正经透出疯狂的色彩“不要忘记,弗拉基米尔,你是罗曼诺夫的继承人,你要成为能让整个俄罗斯匍匐在脚下的掌权者。” 话锋一转,他神态飘忽又柔和的拍拍我的肩膀“当然,我相信你,你一向做得很出色。”他的变脸能力堪比他表演的天赋,一点也不逊色。 我毫不分心地咽下嘴里的茶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话题上。 实际上比起我,卡亚贝斯才像个合格的君主。他的残忍与善良,虚伪与真实在某个节点获得了平衡,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并且将它们运用的炉火纯青。不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体会不到人类的情感,不能像卡亚贝斯一样操纵人的情感,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我也不需要,太过了解就会深陷其中,为情所累。我只要利用人性因为情感产生的弱点,就能不费工夫的把它们拿捏在手中了。 感情一向是一把双刃剑,我只要做执剑的人就好。 “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斯达特舍恭敬地迎上来,“是否需要我陪同您一起去” 巴甫契特城距离利卡比马场要花费五六个小时,我烦躁地揉揉额角,一段实在算不上近的距离。 “去吧,弗拉基米尔,你需要见可怜的祖娜最后一面,她短暂的一生中你是唯一的主人。”卡亚贝斯令人无力招架的感性又发作了,该死,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耐地摆摆手,不以为然地站起身“不用了,我自己去。卡亚贝斯,在你虚伪的同情心泛滥之前,先记对名字吧。” 说完,斯达特舍替我拉开椅子,我转身走出去。 身后的卡亚贝斯还在不死心的抒情“好吧,你要给她最后的拥抱,作为一匹马至高无上的荣耀。” 再温暖的语调也掩饰不了卡亚贝斯对生命的轻视,他一向惯会装模作样。呵,我也没有立场说他,我们可都是罗曼诺夫。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无聊的行程,但比起坐在后座数个小时我更愿意自己开车,我需要能掌控的感觉。 车后不远不近跟着罗曼诺夫的私人护卫队,他们是从当初护送曾祖父们逃往丹麦和英国的沙皇皇家护卫队中发展,衍生而来。 我已经习惯了他们幽灵般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不用特意去关注也知道他们一直都在。 天很快就黑下来,临近冬天的白昼被浓墨挤压,挣扎无力的反抗,透不出一丝亮色。 要不是祖娅被寄养在这里,我绝对不会来这个地方。克勒斯山脉最下方的利比卡平原水草肥沃,除此之外,偏僻与落后是不过分的形容词。 这个破地方的停车场连灯都没有,到处漆黑一片。 风没有遮挡的通过打开的窗户吹进车内,我漫不经心地闭目养神,五个小时的车程确实足够枯燥,但还好,比好在情感充沛的人群中更显得空洞的自己,独处的环境能让我不那么烦躁,虽然这没有办法改变我对人类不断增加的厌恶。 光线细腻的暖光从身旁的车上照耀而出,在暗色的区域点晕开明亮的色彩。 我的视线踏入那块小小的地方,自此万劫不复。 我刻板寂静的世界块块迅速坍塌,阳光空气和新鲜自然的种子崩裂般裹挟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破土重生。 我像是进入了虚幻的世界,大脑里回荡开古怪的声响,似乎是第一次听见了声音,尽然分不清是悠远的钟声或者即将起航的巨轮的汽笛声,仿佛每个人在耀眼的阳光里挂着灿烂的笑容,挥舞着蕾丝的礼帽上,鲜花娇艳欲滴地尽情绽放。 空白的虚无被一丝丝,一缕缕地从我身体里抽走,坚定地,毫不动摇地,从我身体里,从我的心脏里离开。 僵直的躯体被温暖包裹,血液开始流动,清晰地爬上我的每一条神经,被慢慢地感染,恢复知觉。 再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水泥模具,而是一个在车里整理凌乱的浅金色长发的小女孩。苍白瘦削的脸庞被风吹出了几丝红晕,她看起来太弱小,像是营养不了的娃娃。 陌生的感觉随着站在离她更近的阴影里第一次来到我的身体,不适应的触感尖锐地敲击在每一个细胞,强迫它们剧烈成长,带来仿佛覆灭躯体的疼痛。 她手舞足蹈的四处翻找,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绷紧的身躯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她的视线。我担心这都是我的幻觉,这样充满的,几乎崩堤的情绪满溢,只出现在儿时天马行空的梦里,只要一个不小心,被柔光包裹住的她和所有的存在都会消失。 些许的不适感透过彼此相互连接的纽带蔓延而来,我被迫接受不属于我的情感波动。不舒服她不舒服吗我惊讶的捏住着陌生的情绪,她看起来很平静,但我却能感到她的表面之下,内心中最真实的她的感情。 嘴里似乎有甜甜的味道,我抑制住被欣喜弥漫的而狂跳的心脏。这就是,我儿时梦寐以求的情感的味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Chapter29.弗拉基米尔番外三 虽然看起来像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但实际上她的警惕心超出的我的想象。 她的目光撕开层层夜色的遮挡,渗透出惊讶和疑惑的不安,在车里张望,想要刺破我的伪装。 汹涌的情感被缓缓止住源头,分泌的情感的余液。我深深呼吸一口气,这里冷冽的气息在她的释放中染上了舒适的温度。 风中没有规律的噪声不再重复毫无含义的呜咽,节奏相互攀爬,激动里逐渐走向静默。温暖的波动顺着相互光联的桥梁运动,以新生的姿态吼叫出声。 我不用控制自己的颤抖,仿佛轻易熟悉了我从未接触过的事物,在最后的余韵里,我闭上眼睛,轻声喟叹。 “Пnвet” 时间还有很多,我需要平静自己激荡不已的内心,顺便说服迷乱的大脑真实其实就是虚假的另一面,然后,再去找她。 我离开夜色的阴影,将背影暴露在她的视线里。 冷硬的气息重新爬上躯体,牵连的丝线被一根根崩断,神奇的像是梦境的迷幻被空白块块替代。我不得不忍受着美好的奇迹离开时带来的巨大的空虚,品味我无比熟悉的孤独的滋味。 我快步走向马场,控制住自己发了疯想要回到她身边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发挥罗曼诺夫们最擅长的耐心吧,慢慢来,慢慢来,你会找到她的。 我不想吓到她,我无法预料到自己古怪的反应,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回想起那种能够震颤神经的能量时,就会产生异常活跃的亢奋。但我不能允许自己失去主控权,尤其这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我尽力不去探查她的消息,这对我来说太容易了,不需要二十分钟,我就会得知有关于她的一切信息。 这也让事情变得困难,我需要强迫自己去遗忘那晚的感觉,集中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我知道,她太珍贵了,所以我才不能在准备好之前去接触她。 我不能让如饥似渴的灵魂伤害她,撕扯他,分裂她,从她残存的体内寻找我的渴求。 然而,一次的体验足以成瘾。即使在一个人安静的环境里,温暖全身的快感不定时的缓慢复苏,回味着精神上的愉悦,在柔和的音调里荡漾、沉沦。 内心的空虚再一次被拉大,戒断反应开始使每一个身体部位都在叫嚣抗议不满,任何药剂都无法缓解心不在焉的焦虑症状。 痛苦升华,烈火燎原永不停止的燃烧。 我想要见她。 找到她的念头逐渐吞噬自控的冷静,矛盾间相互斗争,思想在撕扯中变得血淋淋,欲望披上鲜红的色彩,变得丑陋不堪。 第二次机会很快到来了,在彼此都猝不及防的时候 我很高兴,她没有认出我。 雾中的她比光明中心看起来更瘦弱,惨败毫无血色的脸让眼睛里的不知所措越发明显。 我很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把自己折磨成这幅模样。 随着靠近她的脚步,我的世界再次改变。 负面的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脱离了上次熟悉的轨迹,沿着独特的方式,强迫我接受另一种完全陌生的情感体验。 她没有哭,脸上甚至没有露出一丝难过的表情,但我好像触摸到了她的眼泪,凉凉的。没有哭嚎,不带怨恨地静静流淌,在悲伤的极限里停滞不前。 微弱的阳光化不散朦胧的雾气,在仅仅数米,我与她在同一个狭小的,似乎只容得下我们两个的世界,共享她的感情 她微微喘气,额头的碎发被沾湿,一翕一合的嘴唇上两层漏出皮肉伤口结成深红色的血痂,浸污了紧抿的嘴角。 血色蔓延,褐色的荆棘疯长,摧残着娇弱的花。碾碎成泥,在消逝的不甘里堕落。 “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 我递给她白色的方巾。 我不能放任她留在我的世界之外了,她根本不能保护好自己。 她每一根发丝都不断诉说的惊慌,和她满是小心翼翼的眼神让我很怀疑我下次再见到她时,她指不定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为了保护她,这是一个好借口,将她拉进我的世界。 之后的事情我还来不及去想,我不知道她该被放在哪个地方,在我的生命里充当怎么样的角色。我只想着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告诉她不要哭。 “手帕”她的声音又小有含糊,杂乱的大脑差一点错过了她几不可闻的声音。 她看起来太像一只颤抖的小兔子,倔强着不肯服输。然而弱小就是弱小,她几乎无法和我对视,低着头逃避我的目光。 该怎么办才好,我到底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看着她踉踉跄跄跑走的身影,我的世界缓慢回复冷寂。这是我无比熟悉的感觉,但我第一次觉得它恶心到无法接受。 找到她吧,然后占为己有。 心底的呢喃,逐渐清晰扩大,一声又一声占据心房,成为最响亮的呼号。 那是神的宣言,我无可违抗。 德里克沃尔科特关于创世纪 从那撕裂的树上。 当她,他的死亡, 转过去侧身熟睡, 他吸进的气息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呼吸。 心,鸟儿飞起时你在我心里, 心,太阳睡着时你在我心里, 心,露珠一般你静静躺在我里面, 你在我内里哭泣,像雨哀泣。 你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 y eve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Chapter30.刻板印象 当尤拉富有特色的语调从楼梯边传来时,我呆愣愣地还无法缓过神来。 罗曼诺夫悠闲地靠在我对面,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中的液体,那个咄咄逼人,几乎让我快呼吸骤停的人看起来像是我过分活跃的大脑臆想出的,实际上并不存在。 我僵硬的坐着,沙发很柔软,我本可以放松手脚,找一个舒服的姿势。但自从被罗曼诺夫的气息逼得一步步后退,跌坐下来时,我就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 仅仅只坐住其中的三分之一,大部分的重量被压在弯曲的小腿上,不堪重负的肌肉发出颤抖的哀嚎。很快,酸痛的刺激感逐渐消退,更沉默的麻木袭来。很好,这下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尤拉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在我的小腿和对罗曼诺夫的承受力都即将到达极限时,稀稀落落的脚步声终于出现了。 “楼下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小时左右趴体就可以开始了。”尤拉的话一板一眼,他低着头神态颇为认真。 罗曼诺夫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不是满意的神态,也不是不满意的神态,更像是无所谓的态度。罗曼诺夫随意地点点头,就起身走向了吧台。 他经过我的瞬间,走路带起了几不可闻的风,那是罗曼诺夫身上的味道。我记性不算好,丢三落四以及上学不带书包的事情也发生过不止一次,但他的味道,明明冷冽的雪松香气却带着能迷惑人心的馥郁,我早已铭记于心。 紧张感在他的气息划过我紧握的双手中到达了顶峰,我甚至低着头微微闭上了双眼,害怕并不是懦弱的反应。我为自己开脱,他太有攻击性了,即使不是主观的故意,他都有可能会伤害到我。 我没有看他,可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视线与其他任何人的都不一样,是被雨淋湿后的棉花,带着能让人窒息的重量。 更何况,他发出了一丝轻笑,像是见到了有趣事物忍不住的笑意。 不去深究这些,我和他起码拉开了一段较为安全的距离。我紧绷的脊背猛然放松,腰部,肩部说不出的难受。上次有这种的感觉还得追溯到幼儿园,每个小朋友都被要求挺直身子两手放在身前。可今时的确不同往日,这幅身板实在是娇弱的不太经得起折腾。 安德廖沙来到我身边,他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盯着我看。尤拉则刚一坐下丝毫不含蓄的直接张口就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阿列克谢的嘲笑更加没有任何掩饰,当然不是对我,一股脑儿的朝向尤拉“你能更直接一点吗,这么好奇怎么刚才不问那一位。” 尤拉显然被阿列克谢激怒了,放弃向我询问,重复开始惯常的斗嘴时间“谁不好奇,你问问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不好奇,无缘无故让我们下去确认派对的事情,还说” “咳咳咳咳” 尤拉被自己的语速呛到,他的咳嗽持续到他接过阿纳斯塔西娅递来的水,猛地喝下去。 “还怎么样”我好奇的嘟囔。 “还说,每一个人。”阿列克谢一遍嘲笑尤拉狼狈的神态,一遍将尤拉的话接下去。阿列克谢似笑非笑地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是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要下去。别说这种事情从来都不用我们来操心,管家、女佣们甚至是管理宴会进行的人的薪酬可都不是白拿的。” 尤拉平息了咳嗽,状似不经意的看着我,好奇的接着问。 “所以说,用不着任何思考就能一眼看穿的借口,是为了什么呢” 听起来只是单纯的好奇,符合尤拉一贯给人的印象,好像只有他能毫无顾忌的说出别人都想说而不敢说或者不能说的话,而且只有他说出这些话才不会被责难,没有人会比他更正常了。 但我的心底却一片冰凉。 很平常的交谈夹杂着经常听到的斗嘴,很难让人提起戒心,可话题的走向被控制的很好,走到了让我生不起疑心地方,巧妙地铺好了所有陷阱。 我想得太简单了。尼可诺夫家族的继承人怎么可能只用简单的活泼热情就能形容的,在座的人包括安德廖沙都接受过的贵族继承人教育不会将他们变成一眼就能看透的人。 一眼就能看透的,只是他们想让你去看透的。 我眼中的阿列克谢,阿纳斯塔西娅,尤拉甚至是吉安娜很有可能来自于我的刻板印象,并不是真实的他们。 每个人都有很好的伪装,那么我就成为自以为看穿了别人,实际上最好的看穿的一个小傻瓜。 所以说,自作聪明要不得啊,是哪位有智慧的老先生说过“谦虚是种美德,它能让你看清你自己和其他人。”,真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话,希望我明白的不算晚。 我想要回答,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我一段时间的沉默已经让放松舒服的气氛出现一些不和谐的杂音 可我的“社交恐惧症”又好像不合时宜的发作了,嗓子被过量的口水黏在一起,发不出声音。 冰凉的手被另一只手握住,温暖的触感沿着皮肤传递。 “我想,答案可能那一位更清楚一些。”安德廖沙不带一丝感情,声音像是被趁热打成冷硬的铁板。 尤拉哈哈一笑,嘴里说着我才不要去问,生命重于好奇之类的话。 一旁安静了很久的阿纳斯塔西亚也跟着帮腔,缓解有些僵硬的气氛。 然而,我没有仔细去听。我的视线顺着安德廖沙流畅的下颚线条一路上移。他的嘴唇轻轻抿着,脸上常挂着的隐隐的笑容也消失了。 我怎么忘了,就算我傻到一个人都看不清,可他,我根本用不着费劲去揣摩。他是我的哥哥,无条件对我好为我担心的亲人。 我摇摇安德廖沙的手,果然低下头的安德廖沙的表情里,是被不苟言笑所隐藏的深刻的担忧。 我让安德廖沙低下身子更凑近我,他的身高即使是坐着都比我高出不少,我附在他耳边,看着他一脸的疑惑,感动的情绪丝丝入肺,在气管里蒸腾,让我鼻头忍不住的发酸。 “嘿,哥哥,你的眉头皱的像条毛毛虫。”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轻轻地说,“别担心我,还有谢谢你。” 听到我的话后,安德廖沙的表情放松,最后虽然还有几分担忧的神色,但好歹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怎么不让人担心啊。”说着,他粗鲁的揉乱我的头发。 嗯,无所谓了,我的头发也很少会整整齐齐的。 看着安德廖沙没刚才那么紧张,脸上的笑意和自在的神态渐渐与我记忆里的安德重合,我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我不可能忘记,我最重要的,比阿里巴巴的宝物还要珍贵的就是家人。他们是我的第二次生命里,最值得的珍惜。 如果因为我而伤害到他们,这将成为我最不愿意去看到的。 在阿纳斯塔西娅的有力斡旋下,精通社交之道的贵族少年们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景象。 当然,阿纳斯塔西娅没有忘记重新为我准备一杯适合我喝的饮料,她调皮的朝我眨眨眼睛,贴心的提醒我“我想现在你应该不会想喝牛奶了,喏,热的特斯兰红茶,半糖,小心烫。” 我小声地道过谢,接过来轻轻抿一口,俄罗斯人在茶里加糖的偏好我至今没法习惯,还好是半糖,不然我以为我喝的是红糖水了。 阿纳斯塔西娅的眼神依然很温柔,虽然我明白也许真正的她并不全是这幅模样,但我却不会觉得虚假。 我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成长,甚至这里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不,不能这么说,我没有办法去界定真实与虚幻,也许就像是平行时空,彼此视对方为虚假,有同样相伴在真实的两边。 所以,我不能用自己浅薄的感情观去要求他们,也没人能轻易对另一个人作出判断,虚伪与真实,善良与丑恶,活泼与内向,冷漠与热情。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再复杂不过的生命体,在这个层面上,我们都应该保持谨慎。 我愿意相信他们都是真实的,起码是真实的一部分。 “来吧,就让我挑战看看我们的神射手安德廖沙。” 在我让自己的味蕾尽可能去适应越发甜腻的红茶时,男孩们的气氛早已炒热,尤拉在阿列克谢又一次无情的嘲笑下向安德廖沙发起挑战。 安德廖沙则意兴阑珊地抽抽嘴角,没有应战的欲望“拜托,射箭或者打靶我还有兴趣陪你玩玩,飞镖算个什么鬼” 而尤拉不由分说地架起安德廖沙的一只胳膊,用上了幼稚的激将法“你是害怕我了吗我最近花费了很多时间去练习, qiang 法很准哦。” 说着,安德廖沙便被半推半就地拉走了,看了许久热闹的阿列克谢扣上西装的扣子,做出一个优雅的邀请姿势“请小姐们一同前往,观看绅士们的决斗吧。” 阿纳斯塔西娅吃吃地笑着,满脸笑意地拉起我的胳膊“一起去看你哥哥痛扁尤拉吧。” 我无语望天,红茶也许可以很快适应,但谁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时候我才能适应这群人不定时抽风的神经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Chapter31.血液·刺激 安德廖沙完全没有将尤拉放在眼里,他有这个资本。 我低下头喝茶,不再看两个人之间被不断拉开的比分。我其实搞不太懂飞镖的规则,投到红心应该是最好的分数,然而安德廖沙的三倍区得分又搞混我最后一点知识。 我抿着温度适中的茶,甜腻腻的温热在口中化开。 “不喜欢吗”阿纳斯塔西娅小声地问我。 我摇摇头。不是不喜欢,也许我弄明白复杂的游戏规则,我会喜欢的。 “安德廖沙要赢了吗”我踌躇地望向“战场”,尤拉一改搞怪的神态,看上去冷静专注。 记分牌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更新了,我分不清谁比较占优势。 阿纳斯塔西娅地盯着场上的两个人,老神在在地安慰我“安德廖沙不会让我失望,我可是在他身上押了注的。” 我吃惊地转过头,什么时候开设了一场赌局,我完全没有看到。 阿娜斯塔西娅面对我惊讶的脸,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这是我们的传统,每次有比赛的时候我都会投安德廖沙一票。” 我的惊讶里多了一丝怪异。 阿纳斯塔西娅也意识到她话语中不对劲的地方,急忙解释道“仅仅因为安德廖沙赢得次数很多而已,三十万卢比虽然不算什么,但偶尔有免费的东西也不错。” 嗯,听起来还算不错的解释。 战线被拉得很长,红茶已经有些凉了,没有蒸腾的水汽,甜味更加明显。嘴里想被塞下一整包白砂糖,唇齿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幸免。 我却还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我喜欢甜的东西,虽然甜的过分已经不能算是茶了,但我舍不得把它放下。 甜可以压制苦的滋味,它的力量比苦要弱,所以得需要很多很多的甜。 当然甜过了头的味道也算不上好。 尤拉不甘心的声音预示了比赛的结果,我暗叹,阿纳斯塔西娅没有说错,安德廖沙赢了。 谁让我的哥哥如此的优秀呢他总会做得很好。 我抬起头迎接安德廖沙的凯旋而归,他微笑着脱下手套,抚摸我的头发“看不明白对吧”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话里却有几分肯定。 我点点头,一脸正经地逃避问题,“嗯,但你赢了,这是最重要的。” 安德廖沙宠溺地笑,他放开我的头发,转而捏捏我的脸“我的小妹妹说话就是好听。” 一道炙热的视线突然落在我身上,被盯住的紧绷感让我的笑容瞬间僵硬,不用去寻找主人,我知道他是谁。 片刻,我重新朝安德廖沙绽开笑容,忽视他吧,我告诉自己,别总是被他影响。 我要面对的,棘手的,困难的事物加起来算不上少,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我瞬间警惕起来,现在再加上罗曼诺夫,实在很容易让脆弱的心态崩溃。 如果无法面对,逃避也无可指摘。 “所以说,安德廖沙又赢了” 自从所有人回到二楼后就一直跟在罗曼诺夫身边的吉安娜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安德廖沙身后,她拨弄着镖桶里剩余的几只飞镖,“所以不愧说是将军的后代,血缘里的东西怎么也改不了。” 安德廖沙不在意的回道“只是需要练习就能达到的程度。” 尤拉也不服输的说“我和安德廖沙就差了一点,偏偏扯哪门子血缘。” 吉安娜似乎并不在乎他们的回答,她流于表面的赞美不过是想引出接下来的话。 “所以,”她将目光直直地转向我,不去分辨也能看清其中的恶意,“曾经的瓦斯列耶夫家的小姑娘,我想要看看,你有没有继承到这一点” 来了。 从刚见面起就不断显露的敌意终于被释放了,我尝试过去忽略它,可没起到作用。 说起来,身为没落的瓦斯列耶夫的混血,我受到纯血主义拥趸的吉安娜的歧视,似乎也不算冤枉的事情。 “吉安娜,弗洛夏是我的妹妹。”安德廖沙站在我身前,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 吉安娜轻轻笑了,被安静的氛围凸显得尤为清晰,“所以说,现在已经是伊弗洛西尼夏马尔金了。”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无害,只是简单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 果然,她突然“哦”一声,虚假的惊讶爬上她的脸庞,“弗洛夏,我好像忘记你的全名了,你的父称是什么呢” 四下瞬间一片寂静。 善于攻击的人总能找到最脆弱的地方,然后一击必中。 无论瓦斯列耶夫还是马尔金,都没有明显的弱点。瓦斯列耶夫虽然已经退出了俄罗斯的贵族圈子,但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谁也说不准瓦斯列耶夫家族会何时回来。 那么只剩下我的混血身份了。 如果对于原来的弗洛夏,也许会是难以承受的打击,父亲角色的缺失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莉莉娅悲剧的原因。 但对我来说,不是每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真心相待,来自最亲的人的伤害也是最痛苦的,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明白了。 而吉安娜会这么对我的原因不外乎两个,我的混血身份和罗曼诺夫。 不过以上这些都不重要,我担心的是安德廖沙,他一定不想让我受到伤害。但他总像这样拦在我的前面保护我,总会有一天,攻击我的利剑会失去准头,向他刺去。 “我应该没有告诉你,吉安娜,所以你不会知道的。”我从安德廖沙背后探出了头,打破了难捱的静默。 “cyпeh,苏别勒蔑恩。我的全名应该是伊弗洛西尼夏苏别勒蔑恩马尔金。” 我轻快地说道,苏别勒蔑恩在俄语中的意思是超人。 吉安娜被我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和善的假面被撕开,“苏别勒蔑恩,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别开玩笑了。” “你才别开玩笑了。”我的声音盖过她的低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不需要得到你的信任,这个玩笑可以停止了,吉安娜。” 我保持着强势又低调的姿态,为此,我紧紧抓着的安德廖沙的手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安德廖沙同样用力回握住我的我,他温暖的眼神不断给予我勇气和力量。 我不会害怕,即使我是个胆小又喜欢逃避的人。我不能让安德廖沙一直站在我身前,有些东西我得自己去面对。 吉安娜的怒火被完全点燃了,她几乎有些口不择言;“你这个”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另一个人拦住,“吉安娜。”那个人是一直沉默寡言的西里尔,“到此为止了。是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低声呢喃,估计除了吉安娜和离他们距离最近的尤拉,没人能听得见。 垂坠在中心的吊灯被打开了,耀眼的光线细腻地洒入人群之间,将一个个个体分割出不可逾越的界限。 躯体的边缘被模糊,相互间只剩粘连的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Chapter32.血液·萌发 冰水洒向硝烟四起的战场,滚烫地冒出滋滋热气,战火瞬间消灭于无形。 阿纳斯塔西娅为我换上另一杯温热的茶水,她的笑容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不要太在意吉安娜的话,她不是那么坏的人。” 我无声地点头。我不了解吉安娜,无论她是个怎样的人,她对我的态度是不友善的。善良与否是个相对的概念,我一向习惯接受现实,所以我不会讨厌吉安娜,当然也做不到喜欢她。 小小的冲突看上去已经结束了,起码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然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我却一无所知。 不服输的尤拉没有放过吉安娜,即使在阿列克谢止不住的嘲笑下,他仍然要求与吉安娜比试比试,吉安娜几乎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阿纳斯塔西娅不掩笑意地开始同安德廖沙兴致勃勃地讨论尤拉的胜算,听他们说,吉安娜在射击方面的表现比起同年龄段的女孩子也是相当出色。 很快,事故发生在了电光火石之间。当尤拉迫不及待的想要抽走吉安娜手中一直把玩的飞镖时,镖尾的黄铜倒刺狠狠划过吉安娜的腕部,鲜血从伤口开始向外蔓延。 我的视线里,出现了红色的痕迹。 其他人没有显得很惊慌,特别是受伤的吉安娜,她只是生气地对着尤拉怒吼“看看你做的好事” 尤拉帮她按住内肘处的动脉,讪讪地小声道歉。 没有人感到惊慌,阿列克谢脸上的笑意还没完全退去,大概是对尤拉的笨手笨脚感到无奈。 我的眼睛却不由自主死死盯住吉安娜的手腕。 那是新鲜的从血管里流出来的,血液。 惯性思维不会忘记它妖艳的光芒。 那一刻,我的世界失去了声音,目光里只剩下血色朦胧。 她的伤口不是很深,没有伤到动脉。 血是一丝丝一缕缕地向外蜿蜒,从吉安娜纤细的踝关节滑向指尖,弯弯曲曲,像正逢旱季的小河,沉默在力量中静静流淌。 动脉可不是这样。它涌动着蓬勃的生机,热气和血腥混合蒸腾出奇异的香气,比火山的岩浆还要炙热,裹挟了生命的能量走向毁灭。 嘈杂纠缠了安静,分不清是癫狂过后内心的平静还是一群穿着白色衣服的大呼小叫。 我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阿纳斯塔西娅接过女仆递来的医药箱,走到吉安娜身边,小心地为她包扎伤口。 血液被洁白的纱布遮盖,消失在空气中。 我默默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能够恢复正常,我期待一切我所抗拒的都不会发生。 紧张的睫毛缓缓张开,重新映入眼帘的世界,被大块大块的红色覆盖,深浅不一的生疏渲染,加重了深红的痕迹,让暗色的墨迹污染了整幅画面。 它一旦出现,就不会消失,我不该如此侥幸的期待奇迹。 吉安娜指着自己的裙子,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尤拉,“我的裙子,这可是我苦苦等待了两个月,预约的最高级的裁缝,都怪你。” 无声的世界里,她的脸在怒火的冲击下变得夸张,肢体动作的细节反倒被放大,像是被刻意扭曲的场景充满了不协调的怪异感。 每个人都很冷静,西里尔连头也没抬的重新倒上了一杯酒,连安德廖沙也开始饶有兴趣地玩飞镖。 是啊,这不是需要激动的事情,弗洛夏。 我催眠着自己,不过是一些血液,你见过的,罗曼诺夫手帕上的血渍也被洗掉了。坚强一点也许就会过去了,只是一些血液,由一次意外造成的,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反对的声音开始质问,它的强势使对抗走向毫无悬念的结局,虚无缥缈的安慰节节败退,失去了最终控制的权利。 握着杯子的右手开始颤抖,黏腻的汗水险些握不住光滑的杯壁。我急忙用左手包裹住右手,让晃动不那么明显。 回忆鬼魅般开始浮现,断裂的青色血管,疯狂地喷涌而出,疼痛被束缚在躯体深处,在腥气里绝望吼叫。 压迫、挣扎交相辉映,不断上演着一幕幕眼花缭乱的奇怪场景。演员们涂上夸张的油彩,挂着诡异的笑容出现在肃穆的追悼会,流下五颜六色的泪水。他们看起来难过极了,即使被定住的嘴角有些僵硬,也绝对不会影响每个人出色的发挥。 在这场出色的戏剧演出中,每一个人都是主角,每一个人又都无关紧要。因为我看见了。 绑在黑色的棺木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不能这样的,你知道的。 弗洛夏,弗洛夏,别再想了。 弗洛夏弗洛夏弗洛夏 弗洛夏弗洛弗 不,尤觉,是尤觉才对。 我的名字是尤觉啊。 阳光混入窗帘后的角落,铺天盖地的不安在冰冷的灯光无处遁形。我握紧手中的杯子,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耀眼明亮的大吊灯下,事物都被蒙上一层柔光,看起来温和无比,可实际上,是用力伸直手也够不到的距离。 我好像又孤身一人了,阴影从脚尖开始盘踞,逐渐将我吞噬。没有一个能够自我治愈的地方,在空旷的穹顶之下,我的一切都被摊开,堆在脚边。 恐惧幻化成真正的光,无情地将我包围,额头的冷汗流进寻找着安德廖沙的双眼,盐分刺激出隐秘的酸疼。 肺部似乎被攻陷了,活性细胞被病毒一个个感染,毫无生气的灰色正在蔓延。 失去功能的肺叶让我没办法开口说话了,我想对安德廖沙说,哥哥,我想要离开这里,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安德廖沙的背影就在咫尺之遥,他的又一次命中引起了包括吉安娜的赞叹。他离我这么近,却没办法听到我的呼救。 寂静一片的世界里开始出现不和谐的杂音,呲呲伴着耳朵传来的痛感。 我睁大眼睛,瞳孔里却映不出任何倒影,像是在另一个时空等待,即将发生的未来。 猛然间,像被扭到了最大音量,呲呲的声音尖锐的插入耳膜,疼痛感剧烈地呼啸。 “砰” 形状各异的玻璃碎片散落在褐色的茶渍间,浅色的地毯上的污渍,肆无忌惮的吮吸、蔓延,丑陋的刺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Chapter33.抑郁末路 停止了。 漫长到我以为会折磨我一辈子的声音停止了。 四周猛然间安静下来,玩闹的人们将目光投向我,而我飘忽的视线四处乱晃,找不到落脚点。 “弗洛夏,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阿纳斯塔西娅拉起我的胳膊,一脸的担忧。 我努力调整好焦距,才看清了她的脸,她的表情生动又真实,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我该点点头的,回复一位淑女的关心是有礼貌的表现。可我只是看着她的脸,又好像透过她的脸看向别的地方。 突然,身体被另一股很大的力道扯离满地的玻璃碎片,然后摇摇晃晃勉强站稳了身体。 罗曼诺夫冷漠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他的声音升起可怕的阴翳“别想了。”他的脸上带着轻易可以分辨的怒气,让他美丽的深蓝色眼睛更加明亮。 胳膊传来一阵疼痛,我反射性地想要摆脱,然而微弱的挣扎只让他握得更紧。 我不解地盯着他,他的身高使我不得不仰着头,光线有些刺眼,眨巴眨巴眼睛适应闪耀的光芒,它缓缓填充到我们之间。 透过在虹膜上反射过的光芒,我看向罗曼诺夫的眼睛。 像是深海的颜色,浅蓝中加入墨色,顺着柔顺的波纹荡漾,晕染,美地惊心动魄,多停留一秒都是主的恩赐。可是,美丽的东西很难长久,渐渐地,阳光倾覆,漫无目的的黑成为了主宰,恐惧在寒冷的水中被无限放大 我集中注意力在眼前,这对我来说并不简单。我的灵魂仿佛被切得七零八落,每一块都不服管束,四处游弋。我得残余的精神专注起来,尝试着解析罗曼诺夫脸上复杂的情绪。 罗曼诺夫的眉头皱起,嘴唇紧紧抿着,他紧紧盯着我。 我不懂,罗曼诺夫,为什么你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你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我想要问出这句话。 我一向不聪明,同时的敌意和好心会让我混淆,特别是危险却不经意诱惑着我的你。 脆弱的脖子无力的仰着,彼此之间感受得到呼吸,同样温热,急促拂过细嫩的皮肤。罗曼诺夫俯视的目光再次发生改变,这次我分不清楚了。 靠近,宛如绝望的吟唱,歌颂死亡绝美的瞬间,虚幻占领现实。我失去理智的身体向罗曼诺夫靠近,即使他身上的冰冷的气息从心脏渗入,我也没有退缩。 就这样吗,就这样放弃啊。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看起来是极寒的地方,我却觉得那里可能是温暖的彼方,只要能从冰冷的虚无中握住我的手,哪怕是他那里,我也愿意去。 “弗洛夏”安德廖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黑暗裂开了血盆大口,风带来氧气呼呼地吹醒了我,我终于睁开眼睛,却没有看见光明。 我到底在做什么轻松挣脱了放松力道地罗曼诺夫,向后退一步。 我低下头不想再看周围的人,他们脸上的表情一定不那么美妙。 比起他们,我更不愿意抬起头去看安德廖沙。他总是给我力量,给我勇气,似乎他给了我去战胜疾病的信心。 可现在不是了,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表情,这不是平日里的抗争,而是被拖入深渊时最后的挣扎。或许安德廖沙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不能让他发现真相,起码是这里。 我慌乱地找到自己的声音“没事的,我没事的。”我抬起头,展露笑容,“我手滑了,我一向这么不小心。还有,我忘了告诉你,我让罗德夫来接我了,就在门口。” 安德廖沙有些迟疑。“你不参加派对吗会很有趣的。” “算了吧,”我摆摆手,我知道自己看上去像笨拙无比,但这些小动作会让我的话更加真实,“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还没有习惯这种场合,今天就当是个热身吧。你总得给你患有社交恐惧,可怜的小妹妹一些缓冲的时间吧。” “下一次,下一次我就会适应了,而且,我有些累了,哥哥,我想要回家休息了。” 安德廖沙有些担心“可今天家里没有人,索菲亚他们都出去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 我抑制住翻滚奔腾的悲伤,我见不到索菲亚了。 “当然可以,你知道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不会有比独处最擅长的事情了。”我努力说服安德廖沙。 安德廖沙看上去还在犹豫。他是个尽责个好哥哥,一直为我担心,而我却张口就是谎言。 崩溃的情绪在蔓延,无限冲击我的防备,不可抵挡。 我没想到的是,挡在我面前的罗曼诺夫移开了身子,让出道路。 我期待的看向安德廖沙,终于他在我内心悲哀的祈求中缓缓点点头“好吧,到家后记得给我打电话,不对,坐上罗德夫的车子就给我打电话” 他的话淹没在我用力的拥抱中,我多么幸运,拥有了安德廖沙、索菲亚、马尔金先生这样一群家人,还有安德烈、玛莎、萨沙 即使会失去,我也很感激,我曾拥有的无与伦比的美好。 “不要担心我,好好玩。再见,哥哥。”声音在衣服里显得含糊不清,但我知道安德廖沙听到了,他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像第一次见面时安慰我时一样。 尤拉他们对我微微示意,虽然他们在另一边,但应该听到我们的对话了,我也朝他们点点头。 从罗曼诺夫身边走过,我没有抬头看他,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 不论如何深刻,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对于道别的最好的方式,应该是一声感谢。再见太多余了,像是带着不舍,丝丝牵绊住不放,难过的让人想哭。 事实上,我哭了。 当从一楼的大厅侧边走过,我还保持着镇定自若,像一个不耐烦派对的小姑娘,从人群旁悄悄退场。 孤身一人站在房子外面,温暖随之留在了里面。我抹去脸上的泪水,决定将隐隐传出欢声笑语抛在身后。 罗德夫还没有到,我却不想在待在这里了,体内的野兽已经濒临失控,懦弱的我因为恐惧无时无刻想回到安德廖沙的身边,在他的怀抱里痛哭。 趁着还没有失去理智,我跑入了来到这里的那条路。 幽深的森林,暗色沉重的铺天盖地,张牙舞爪的枝丫,让初显暮色的天空,阴沉沉地化为碎片,几乎能压垮不堪一击的身躯。 我机械地走动,无力甩动胳膊,想要增加力气。只有一条路,不用担心走错路。 高大的树木密密麻麻,没有规律的相互交错,浓郁的颜色在光线微弱的遮蔽下,更像是轻薄的黑,死气沉沉地占领每一块空白。 幸好,寒冷冰封了大脑,我能看到思维沦陷的速度在减慢,我还有一点时间。 腐烂的枯枝,陷入泥土的叶子,在这片失去勃勃生机的森林深处死去,又会在冰封的冬日里,在西伯利亚坚硬的动图中孕育新生,然后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多么残酷,又多么美好。 一个不小心,眼前的世界被颠倒。膝盖上传来刺痛,在逼仄的黑暗里,我绊到了横倒在道路上的一棵倒下的树干,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摔倒了。 失去了反射性保护身体的反应,摔得有些重。我详细地感受膝盖骨和双肘的疼痛,就这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算得上是休息吧,我缓慢地呼吸,在看不见天空的土地上尽情的呼吸。 湿润的泥土是另一种味道,不算好闻,也没有难以接受的味道,冰冷的质地却不硬实,滋润的轻柔地似乎可以安慰我的伤痛。 我忘记去思考任何事物,让疲惫的大脑和身体回到最原始的状态,向大地吸收生命力。不知道静静地趴了多久,摩挲在凸起的碎石子的指尖早已失去知觉。 忽然,有什么冰凉的感觉落在耳朵上,脖子里,是雨吗我闭着眼睛回忆起卢布廖夫的雨天。 窗户外像是经历了生命的颓败与蓄力,在将万物模糊的雨天哗啦啦的雨声中,美妙的“嘭”花开的声音,为温暖的房间里的莫扎特 k626号曲调伴奏,我哼着破碎的音调,任啪嗒啪嗒的雨滴溅落的触发音一起填满我的世界。 不是的,俄罗斯的雨天早就结束了。我费力的仰起头,零落的雪花被风吹的四处飘散,艰难地才能落在地面。 终于,经历了漫长的等待,雪天所揭开的冬日大幕被缓缓拉开。 我近乎痴迷的望着落在地面,眨眼间涸的大地吸收的雪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森林繁茂异常,枝丫间的缝隙快被填满,我被牢牢禁锢在其中,不见天日。 雪花废了不少力气,才钻入这个牢笼,将世界的新生传向每一个角落。 寂静的大地发出细微的声音,像一个个纯白的小精灵,从天堂坠落,纷纷洒洒地吟唱重生的歌谣。 头埋在失去只觉得双臂之中,任皮肤被雪花覆盖。泪水砸入土壤,将脆弱的洁白彻底融化。 “结束了吗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不想”呢喃冲不破喉咙,含混不清的哭腔,被压在厚厚密密的雪层之下,生不出半点声响。 “哔” 刺眼的光芒让长久待在黑暗中的双眼无法睁开,我用手遮住了双眼,透过之间的缝隙辨认出来,这是罗德夫的车。 我笼罩在明亮的车前灯里,机械的拍掉身上的灰尘,湿润的泥土干在衣服上,粘得牢牢地,起不做什么作用。 我索性不去管它了。 罗德夫来的不算迟,留给了我一个静静欣赏雪景的时间,也不至于使我在冰天雪地里被冻死。 我静静地坐在车子后座,忽视膝盖和胳膊传来的酸痛。我很能忍痛,在经历了漫长的磨练后,每个人都能达到的那种程度。 我明白痛苦的存在,我会感受到痛的折磨,有时候真的很疼很疼,但我可以做到不说出来,一个人长久地忍受。 看起来我很轻松,这就像我说的,只要适应了,就可以把呜咽与神隐吞在肚子里,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一样。所以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我闭上双眼,这样就能忽视罗德夫透过后视镜,隐蔽地投来得疑惑的目光。 我没有去解释,为什么我会浑身脏兮兮地趴在森林里,近乎瘫坐着,放松每一处关节与骨头。我没有力气转动大脑,编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答案。 我有些厌倦了,充满谎言的生活。 我从一开始就明白,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生活不会长久。就像海洋中心的纸质小船,看上去随时可以扬帆起航,但实际上,甚至不需要什么大风大浪,海水慢慢的将纸张渗透,轻易倾覆在茫茫的深蓝之中。 就像这样,纸质的希望,始终无法出港。 所以,我才会更加珍惜每一天的一分一秒。忍受着嘴里随随便便就能吐出的谎言,厌恶到了极点时,只想捂住耳朵。 每一句的不真实,虚假就会占领身体的一部分,最后也许会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可即便如此,我也想活着。因为对生命的执念,我死死抓住手中的稻草,不肯放松。 不要想要依靠,不要放松,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就不会结束。长久以来,我一直这么告诉自己,也一直这么坚持去做了。 但是,我有点累了,真的,我可能累了。 车子驶出了格利普斯黑森林,阴沉沉的光线瞬间侵入阴暗。外面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狂欢,雪花密集的倾到在大地,厚实的绒毛泛着晶莹的光芒重新装点大地,被浓郁的绿色笼罩已久的西伯利亚真正迎来了绝美的冬天。 我一眨不眨地望着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隆重,连风声的呼啸都不能掩盖落雪的死寂之美,压抑的片片雪花开始了盛大的主宰。 令人窒息的景象映在瞳孔里,幻化成永不退色的图画,永远停留在记忆的最深处。 “还有多久可以到卢布廖夫”我依然看着窗外,嘟囔的语调刚好能让罗德夫听清。 罗德夫清清嗓子,我的出声像是让他感到放松了一些,“还需要两个多小时。”我不需要回头就能感到他的目光,他踌躇了很久,还是担忧地说道,“您可以休息一会,您看起来不太好,到了我会叫您的。” 我能感受到罗德夫的善意,我轻轻将靠在椅背上,几不可闻地回道“谢谢。” 轻松的字眼,轻薄地几乎无法承担起任何重量。但现在,这是我能付出的所有。我用谎言与疾病将自己掏空,无法付出,也不能继续接受了。 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一场雪,圣诞节的初雪吗大概吧。还记得这是京天呈告诉我的,人活一辈子一定要去看的景色。 京天呈是住在我隔壁房的室友。虽然同是重度抑郁症,但比起我歇斯底里的挣扎,他更像是一个冷静的计划执行者。他是一个数学天才,不到二十岁已经名声斐然。 他告诉我,未来对他太没有吸引力了。仅就世俗的生活而言,他能想象到他能努力到的一切,也早早认清了他永远不能超越的界限 京天呈说他不是莱昂哈德欧拉,他不能生活在伸出手就摸得到四周都是屏障的空间里,那会让他窒息。 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我们不怎么交流,我想他应该是觉得与我这个半文盲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能理解他。我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人生的价值,存在的意义之类的问题我甚至都没有思考过,我更像单细胞生命体,存活是一套沉重的枷锁,我被困住动弹不得。 京天呈在圣诞一个月之前告诉我,要去看看初雪,活着不能没有目的,哪怕是一个念头都为无趣的生活多了些挑战。 我不慎从楼顶坠落那天,是初雪。 他的话没错,初雪真是美极了,在他离去一年后,坐在楼顶边的我怀念着他。 他不像我,是个冷静而聪明的家伙。他从市郊废弃工厂的楼顶一跃而下,他一点也不浪漫,无关自由、飞翔之类感性的词汇,他大概想的只是制定出成功率最高的计划,然后一丝不苟地去执行。 我们没有道别,他就像是突然出现的那样,猝不及然地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我的生活没有发生大的变化,他的消息也是从护士们的闲谈中听来的。我只是少了一个时不时告诉我医院之外的世界的朋友,他少年的脸庞有着坚定的眼神,和对我最美好的祝愿。 “你能好好活下去的,因为你想,我是这么想的,尤觉。” 我睁开双眼,让雪色弥漫划过我的眼角。“这么美的地方,为什么无法停留。” “太难了,我撑不住了,对不起,我撑不住了” 心里最深处的叹息凝结成绝望的白雾,进入四肢百骸,再难以撼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Chapter34.血液·沉沦 假笑 “”遥远的声音在大脑里响起,夹带了恶意的嘲讽。 虚伪 当车子停在阶梯之下时,我睁开没有睡意的双眼,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子。 装模作样 家就在面前,我一步一步专心脚下湿滑的石砖,嘴里默默数数。 贪心鬼 走完最后一节台阶,我才发现安德烈管家就等在门口。 它的语调里充满鄙夷和不屑,洋洋自得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像被撞响的古钟,一次次回音环绕。 闭嘴。 “什么”为我打开大门的安德烈管家的话语被脑海中的声音盖过,这让我不得不盯着安德烈管家满是担忧的眼神。 “您是怎么了”安德烈管家耐心地重复。 不用低头看,我也知道我这幅模样看上去比被打劫了好不到哪里去。视线飘忽到沾满泥土的鞋子在洁白光亮的大理石瓷砖上留下脏脏的脚印,我莞尔一笑,“别担心,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俄罗斯的雪,玩疯了。” 谎言 安德烈管家递过一条毛毯,声音里的关怀清晰可见“以后您经常可以看见,到时候可别觉得无聊。”他的话中溢出了一丝无奈,“马尔金少爷总觉得卢布廖夫太无聊,现在圣诞节也不会回来了。” 房子里的暖气很足够,没有必要让毛毯盖在脏兮兮的衣服上,“那索菲亚呢她和马尔金先生也都不会回来了吗早餐时索菲亚好像说过。” 谎言 “是的,浴缸里的热水在两分钟前刚刚为您放好,您休息后要下来用餐吗,需要为您准备哪些餐点呢要来些火鸡熏肉和雪蛤汤吗”安德烈确认着怀表上的时间,恢复了标准的管家模样。 “不,不用了,我已经很饱了,而且太累了,我想要好好休息。别让人打扰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把毛毯还给安德烈管家,挺直脊背,努力保持平常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 转角的落地大玻璃窗将飞雪阻隔在生动且真实的世界,阴郁的光线被被屏障切割,堪堪停在几十厘米之外。 我静静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卢布廖夫,深吸一口气,不再留恋地转头离开。 谎言 我知道,所以不用再说了。 谎言 我关上门,默默的脱去外套和裤子。房子里的温度即使穿着短裤和薄薄的短袖也不会感觉到寒冷。 谎言 它拥有的无法抗拒的力量,将我轻易击垮。 我蹲下身子,死死地捂住耳朵。 这不是假的,我努力的生活,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实的。 我试图辩解。 谎言 泪水从眼角划过,刺痛了脸庞上细小的伤口。 谎言 才不是不是的 我站起身,忽视突如其来的晕眩感,我的药放在哪里了我的药呢 我开始慌乱的四处乱翻,缓解焦虑症的药物此时成为了我唯一的救赎。在不停下陷的深渊之中,出现了一束代表了希望的救命稻草。 翻遍了各个抽屉,东西四处散落,我终于在盥洗室的抽屉里发现了药瓶。 一把药片混着卢布廖夫冰冷的水艰难地吞下,脆弱的粘膜被刺激到,我忍住强烈的呕吐感,又咽下剩余的药片。 稻草始终只是稻草,它承受不住来自我的重量。 半瓶药很快见底,我直起身子,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 湿漉漉的发丝杂乱地遮挡着视线,青黑色深深地刻印在双眼之下。我找不到任何坚持的理由,呼吸带来的疲惫已经不足以支撑抵抗的力量。 战争里没有弃权,只有认输。 明白了这一点,我突然很放松,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解脱感。 眼泪第一次肆无忌惮的留了下来,不必左右闪躲,不必小心翼翼地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轻轻拭去。 我穿着衣服踏入浴缸之中,热水将我层层包裹,流入四肢百骸,让血液的流速变得更快。 你放弃了吗 嗯。 没有路了,我该停下来了。 嘴里控制不住地发出细小的呜咽,渐渐地,像是再也承受不住,我开始嚎啕大哭。 眼泪止不住的划过脸颊,顺着脖子流下。 双手死死捂住脸,哪怕不会有人看到,我也不想让自己是这幅模样,明明已经坠入深渊,却扒住岩壁上的小小凸起不肯松手的可怜样。 我已经很努力了。 像是拥有了一切,实际上比任何时候都要孤独。 不断打破自己固有的世界观、价值观,改变自己的想法学着接受这个特殊的世界。 谎言的力量超出了我的想象,它铸造了我的生活,又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一步步毁灭他。 愧疚感随着时间累积,直到疾病渗入灵魂,我无力抵抗。 颈部的肌肉因为剧烈的哭泣而抽搐,它在提醒我该停下了。 我停不下来。手中颤颤巍巍的刀片在水的浸润里闪耀着锋利的光芒,尖锐的棱角,银白色的轻薄,给我了最后的选择。 划下去吧,弗洛夏,你知道该怎么做。 然后就会结束了。 日复一日的痛苦,看不见尽头的折磨与煎熬。你的存在比起谎言更像是一个错误,人类的生活中不该只有痛苦,你不该承受这些的。 来吧,弗洛夏,拿起来。 结束这一切,让所有人的生活都恢复原样。 我捏住刀片,冰冷的能夺走我的生命的东西。我得面对,击破自己的执念,从对生的渴求中解放。 回忆冲击着我的大脑,我试探着跳动的动脉,不像我死气沉沉,释放着蓬勃的生命力,仿佛是从春天的松软湿润土壤里,挣脱而出的新生的芽儿,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露水被作为了奖赏,亲吻着奇妙的新生。 承载的,是鲜红的血液,不会停止的涌动,温热了身体。 就是这样,用一点力气就可以,不要退缩,你明白的,身后没有退路。 刀片贴伏在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之上,那是毛骨悚然的触感,它即将吹响终结的号角,最后奏响生命最终的乐章。 “不行” 几乎嘶吼而出的声音,声带紧绷到震颤。 猛地,我紧紧将刀片握在手心,很用力很用力,似乎这样就能扼住死亡的喉咙,把他远远的推离我的身边。 被负面情绪控制住的我,分不清幻觉真实的界限。不再是哭泣,更像是撕心力竭的嚎叫,不甘心和恐惧让我的声音回荡在浴室里,压抑而又绝望。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发泄着连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情绪,它始终折磨着我,让我不得不作出一次次可怕的选择。 我翕动嘴唇,“对不起我不想死” “救救我” “救救我吧” 不知是说给谁听,我反复机械地重复。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微弱的回音,是激不起一丁点水花儿的乞求。 水凉了,生不出一丝热气。嗓子嘶哑的灼痛,连破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被割开的掌心,鲜血不断流出来。三两处翻开的皮肤血肉模糊。 眼睛被泪水敷上一层膜,看不清晰。 应该会疼的,应该会害怕的。 伤口和血液对我来说是最强烈的刺激,我如惊弓之鸟一般,和所有人保持安全距离。离得太近,就会被发现,我尽力想要隐藏的,真正的模样。 但现在内心里一丝波动也没有,所有的苦痛像是被抽走一样,空荡荡的一片寂静。 我能感受到的温热,我还能听到的声音。是血液划过指缝,缓慢地从指尖落入水中。 “滴答” “滴答” 你拥有的所有,只能你自己给你。被赠与的,总是会被收回去的。 包括生命。 那么,我一直都在坚持什么呢我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手搭在浴缸边,给自己一些力气仰起头。伤口触碰到冰凉的洁白瓷砖,传来一阵感觉。 原来,我还是可以感觉到疼痛啊,我睁大眼睛,试图头顶暖色调的灯光带走眼底的浑浊。 四散的飘忽的光线,和堆积在顶端的散不尽的水雾,在天花板上结成洁莹的小水珠,剔透闪耀。 我越努力想要看清,力气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我面无表情的放松身体,低温让身体不适地颤抖。 黑暗渐渐侵袭我的世界,我安静的闭上双眼,缓缓沉入水中,失去知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Chapter35.安德廖沙一 人类是很奇妙的生物。不需要像动物一样,用信息素和天生自带的分辨能力去区分同类。很多时候,只是没有根据的直觉。 第一次在森林中见到弗洛夏时,我就知道了,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那天,卢布廖夫少见的阳光突破了层层阴云,几乎没有遮挡的照耀。不常用的墨镜一时找不到了,我不得不睁大眼睛忍受着刺眼的光芒开车。 卢布廖夫的车流很稀少,但谁知道呢生命宝贵而脆弱,我得花些心思在上面。父亲的教诲里,这一条永远排在第一位。 离开卢布廖夫有一阵子了。像个愚蠢的青春期少年闹独立只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借口,利用这个简单到无法反驳的理由,我顺利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在我们这类人的世界里,自从能够张口说话起,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撒娇的权利同时失去了。我对此有过不满,现在看来,严苛的教育方式和规矩繁多的成长环境让我不必经历羞耻的青春期,我对此感到很庆幸。 我没那么喜欢卢布廖夫,这是我搬出去的原因之一。它一成不变,母亲还在时和离开后,卢布廖夫从没有改变。 它死气沉沉地盘踞奥卡河与伏尔加河交叉处的俄罗斯高地,被河洛厄斯山脉阻断的区域,雨水和阴云是阴郁的绿色的主调,浓厚化不开的雾气在高耸直立的西伯利亚冷杉中忽近忽远,压抑将一切笼罩。 比起这儿的亘古不变,我的年轻需要晒晒太阳。 除此之外,索菲亚是另一个原因。当然,瓦斯列耶夫家族出身的她几乎完美地扮演了继母的角色。我对此没有任何不满。 我今年十七岁了,不是七岁,我不会哭唧唧地拒绝父亲的新妻子,况且就算我才七岁,我也不会做出这种足以载入史册的丢脸的举动。 这是不可避免的,一个家族的女性角色不可能长时间缺失,走了一个总会有新的替补上去,哪怕那个人不是索菲亚。我相信父亲妻子候选人的名单一定比新式吉乌尔扎还要长,索菲亚不过恰好排在第一位。 听上去有些荒诞,可是要明白,在家族婚姻中,爱情从来都不是原因,也自然不会成为结果。 彼此需要的关系,才最牢靠。即使有再多的不合适,利益至上的观念会把相似的人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自从顺从了自己的生理冲动后,对女人家庭与婚姻关系,我更坚定了这种想法,虽然以我的年纪来说,还用不着去考虑这个问题。 索菲亚和我的关系还不错,最好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她对我不具有任何威胁。为了保证我的继承权,在我成年之前,索菲亚不能有孩子,能接受这种婚前协议是她进入马尔金家族最大的障碍,毫无疑问,她接受了。 这决定了我们肯定不能像家人一样,亲密无间相互照料。 恰如其分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安分的继母,省心的继子。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知足的关系了。 要说这个家里我最舍不得的人,不是父亲,而是安德烈老管家。当我还小的时候,安德烈每天最棘手的任务,就是从偌大的卢布廖夫把我找出来,帮我洗去一身的泥土,在天黑之前,准确来说,是父亲走进餐厅之前押送我到我的位置上。 相当一段时间内,我的活泼好动难倒了国际皇家管家学院首席毕业的安德烈。 我停好车子,朝静立在大门侧边的安德烈管家挥挥手,他对我的离家行为颇有微词,在某些方面,安德烈管家保持着他的固执。 “是弗洛夏吗”我四处瞧着,没有看到任何小女孩的身影。 安德烈跟在身后,不疾不徐地纠正我“是伊弗洛西尼夏,少爷。”他接着解释,“昨天晚餐时夫人简单的提过你今天会回来,不过依那孩子依伊弗洛西尼夏小姐的性格,她应该没有把夫人的话听进去。” “啧啧,亲人之间有必要生疏到非全名不可吗” 我挑挑眉,果然不是在俄罗斯长大的小孩子,没有半点讨好人的礼貌,让我找不到发挥虚假亲情的余地。 “所以,我现在得去哪里找她呢” 安德烈管家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为难“小姐不总是在房间里,在房子和附近森林的任何一个角落您都有可能找到她。” 我有些忍俊不禁,停下脚步,“那么也就是说,想要找到她,我得翻遍这里的各个角落” 于是,我重新开启告别了很久的寻宝游戏,我没让安德烈管家跟来,寻找小孩子这种花费体力的运动只适合十年前的安德烈。 我从二楼开始找她。 弗洛夏,来的,父不详的,混血。 我细细琢磨着这几个单词,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每一个都是她无法逃避的,足以致命的弱点。 但父亲决定收养她,这是我回到卢布廖夫的原因,虽然弗洛夏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会对我构成任何威胁,但作为除过我以外,另一个冠上马尔金头衔的人,我有必要去认识她。 我不禁很好奇,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几乎翻遍了房子里每一个十三岁小女孩会感兴趣的地方,然而,她还是不见踪影。 如果是那里。 我勾起一抹微笑,如果她出现在那里 我踩过湿漉漉的梅鲁克斯草,像是从老照片里走出来的后院,我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但这里没有任何变化。 好吧,至少马克西姆终于抽出时间翻修他破旧的石屋,鬼知道他怎么能在漏风的房子里过完整个冬天,大概是,对花花草草的热情 面对黝黑的森林,我皱起眉头。绵延没有尽头的森林,卢布廖夫的又一个标志。 也许自从在森林里玩耍,错过母亲的告别之后,我就对这里,产生了无法自控的腻味。 还有二十米,那里曾经是独属于我的乐园。我儿童时期所有的想象力都留在了那。 断断续续的旋律在枝叶晃动的声音里变得模糊,我放轻脚步,离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 弗洛夏就在那儿吧,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然后赶紧结束这场游戏,回忆开始被熟悉的场景唤醒,变得不怎么美好起来。 落日的光线暗淡,比深绿色更多的墨色树木随着风隐隐绰绰。 余晖将天空渲染,像小孩子的涂鸦自由随意,光线模糊放肆地散开,寥落的几笔水墨画,还散发着最后的热量。 歌声轻微而悠远,她安静地躺在花圃之中,任回响荡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Chapter36.安德廖沙二 我的心跳传来一阵轻轻的颤动。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所有的偶然都有自成体系的规律。 光线昏暗,我的双眼也许被迷惑了,它不听使唤,自作主张。 我不受控制地把她拉入了我的环抱之中,她的脸孔让我的心轻微颤动。 浅金色的长发上还粘着草屑,苍白的脸庞,她的眼睛,竟然脱离了瓦斯列耶夫家族一贯的蓝色眼睛,如果不是浅浅的灰色沉淀,也许变得透明的双眼。 倒是,完美的马尔金家族的基因体现。我的怀疑只是刚刚冒出了头,就被无情地掐灭。这太荒唐了,以至于我差一点认为她是父亲的私生女,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瓦斯列耶夫家族流落在外的小女孩。 她警惕的退后,紧张的情绪蔓延在我们之见,准确的说,我有些草率的举动吓到她了,她像一只小兔子,怯生生地压低了身子,作出防备的姿态。 “是,哥,哥。”我有意逗逗她。 她一字字重复我的话,吞吞吐吐像是刚学说话的小孩子。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微弱被风吹的模糊不清,我莫名其妙的心跳却仿佛找到了答案。 长发凌乱的垂坠在腰间,精致的笑脸,相似的灰色的双眼。只存在与我的想象之中的,我从未出世的妹妹。 她的名字不叫弗洛夏,她还没有名字。我想过不少女孩子应该有的名字,经常会找到一个合适的,但没过两天就觉得它配不上她,所以总是反反复复用不同的名字称呼还在母亲肚子里的妹妹。 那时,我年纪还小,却迫不及待的想要成为一个哥哥。尤拉曾经警告我,他的兄弟家里生出了一个小女孩,结果总是张牙舞爪地和兄长们对着干,但父母只会偏向年幼的妹妹,所以让我赶紧珍惜独生子的时光。 我却不这么觉得,我的妹妹不会是那副麽样的,父亲的严厉,母亲的宠爱,还有我在我的陪伴下,妹妹一定会成长为最优秀也最可爱的小姑娘,其他的女孩怎么能与我的妹妹相比,她可是马尔金家最珍贵的小公主。 我可以带着她在草坪上玩耍,任何幼稚的游戏都可以,只要她开心。我也会悄悄输给她,我不希望看见她沮丧的小脸,况且我的绅士风度也不会允许我这样做。她的笑容足以照亮笼罩在卢布廖夫上空的阴云,咯咯清脆的笑声环绕在我们停留过的地方。 我的期待犹如生了根,牢牢扎进心底。 当你一遍遍被美好的想象拉如天堂之时,要小心,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我的妹妹在时间的进程里,无情地失去了呼吸。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开始整日待在房中,我总得去找她,但有时她会拒绝与我相见。 我也是他的孩子,我还活着。我想这么告诉她。 我对妹妹的难过转化为隐隐的恨意,尤拉没有说错,因为她,慈爱的母亲也渐渐消失了。 不止对我,母亲对父亲也如此,当我发现一向很恩爱的父母分居了,而父亲只是平静地接受时,我感到了恐慌。 缄口不言,讳莫如深,平静到看起来冷漠的表情,像是脱离了控制一般,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变得不正常起来。 最后母亲离开家,没有告诉我她去了哪。甚至没有询问过我的想法,当然,我自小接受的教育让自己无法卸下责任,跟着母亲一同离开。 但起码,我不会产生被抛弃的感觉。 被思念催生,来势汹汹的怨恨在时间的妥协下,发酵成最初的思念。对母亲一样,对妹妹也一样。 我想,假如妹妹平安降生,事情会变得不一样。有时只想抓住最渺茫的希望安慰自己的同时,也清晰地划分出荒谬与真实的界限,我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让自己沉沦其中。 年纪大了一些后,以前的事情露出了儿时不曾触及的方面。我可以轻松查到母亲的下落,也能不费什么力气查到当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父亲没有阻挠过我。如我所说,他一直很平静的,沉默着。 但我放弃了继续探究。 打破现状不会有什么好处,我不想伤害身边的亲人。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安于现状,让痛苦在腐烂的树根旁盘踞,滋生,代替美好的愿望生根发芽。 这个道理,对母亲也一样。我无法知晓她的痛楚,那已经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回忆让我的心悸得到了解释,可它带来的我儿时的愿望依然活灵活现的循环播放。 我的妹妹。 她走出了我的幻想,变成了活生生的样子。 和弗洛夏一模一样。 我牵着弗洛夏的手,软软的,冰凉。一步步走出黑暗的森林。 我没有做过哥哥,但我想要付出所有的温柔,像个真正的哥哥,或者说,我的想象中,我的样子。 好像也不算太难,只要发挥出所有的温柔就可以。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的遵守礼仪,特别是搬出卢布廖夫后,骨子里的教养无法阻止我有些松散。 没办法,你没有必要对那些只在夜晚的床上短暂停留一晚的姑娘太温柔,她们不适合这样的待遇。 但她不同,即使我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弗洛夏”“弗洛夏”“弗洛夏”,来提醒自己,这个小女孩是索菲亚的侄女,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把它当做素未谋面的妹妹。 她值得我这么做,我一时的疏忽都有可能会吓到她。 我让自己也变得幼稚起来,果然,像个长不大男孩子比较容易让弗洛夏放下戒心,真是个机灵的小姑娘。 我取下她发间的草叶,她同时也是个迟钝的小姑娘,如果我不帮忙,她大概很难发现。 “至于你,我也是很辛苦地找遍了每一个地方,才想到了那儿。” 她涨红的脸可爱极了,虽然她口中的“秘密花园”也不差,但真正让我笑得直不起腰的是她,我借此宣泄着我的欣喜。 “好好好,弗洛夏小公主,你想怎么样都好。”这是我诚挚的心声。见到她的刹那间,心中那块被伤痛灌溉的大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营养,不经意间悄悄松动。 失而复得的宝物,带来了我缺失已久的思念。我默默给予她只属于妹妹的宠爱,暗暗期待她的出现,能够救起在回忆里深陷无法自救的小男孩,成全他的执念。 那是一种回复,也是一种救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Chapter37.安德廖沙三 不紧不慢地走上楼梯,尽管我的大脑里满是杂乱的思绪,但依然熟门熟路走入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保持着我搬出去时的样子,没有灰尘,也没有刻意收拾过的痕迹。安德烈很用心的管理这个房间,残留的令我放松的气息,床头还放着随手翻到一半的书,看上去房间的主人还住在这里一般。 我放松地坐在软椅上。两个小时的车程,寻找弗洛夏花费几乎一整个下午的时光,现在,我有些疲惫。 又有压制不下的兴奋。 回想起刚才弗洛夏满脸的惊讶,我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主啊,这可真是漫长的一天。我现在要去休息了,今天可太累了。弗洛夏,明天要早早起床,我在餐厅等你。如果你太晚起床,我可是会做那个去叫你起床的人。” 根本是临时想到的一句话,我需要时间和她相处。她听到我的话时表现得吃惊极了,看向索菲亚的眼神里都没都带上了求救的意味。 我不担心谎言会被戳破,索菲亚会给弗洛夏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如我所说,她是一个优秀的马尔金夫人。我们之间不需要有默契,索菲亚明白她该怎么做。 我没有想到的是,索菲亚和弗洛夏的感情比我所知道的要亲密很多。以前听说过弗洛夏的母亲莉莉娅与索菲亚的关系并不融洽,照理说,她去中国接回这个孩子本就说不通,怎么会这么紧张弗洛夏。 我无所谓地摇摇头,人类的情感可不像弗洛夏的情绪那么好猜。 我勾起嘴角,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照片,抚摸着被相框粗暴地挤压得皱皱巴巴地照片。 “噗呲”难以平息的喜悦冲击,我笑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桌边,难得和父亲一起用餐。我饶有兴趣的盯着盘子里的鱼肉,用叉子顺着纹理滑动。我没有什么食欲,将注意力放在早餐上就能忽略平和的安静。 我本来已经习惯于餐桌上的气氛,现在看来,人是有惰性的,待在舒服的环境里,时间久了,在束缚之下形成的规则会被身体渐渐无视。 情况当弗洛夏慌慌张张跑下楼梯时明显好转。 我夸张的清晨叫醒服务果然得到了弗洛夏无情地漠视,她乖巧地应下父亲的问候,迅速遛进索菲亚身边的位子。 弗洛夏刚一坐下,眼珠子咕噜咕噜在我与父亲身上打转,在她自以为的遮蔽之下。我不躲不闪,任她打量。 她似乎在比较我与父亲的外貌,一下子睁大眼睛,一下子又若有所思地点头。 餐桌上谁也没有点破弗洛夏孩子气的举动,她十三岁了,正是会对不遮不掩表达出好奇心的时刻。 索菲亚展现了从未有过的中年妇女式唠叨,几乎喋喋不休地叮嘱弗洛夏出门的注意事项。 比起弗洛夏,索菲亚实际上更想叮嘱我,但她保持了一贯的作风,没有越矩半分。她没有适合对我说教的身份,即使我现在并不在意这一点。 弗洛夏匆忙地舀着圆盘里的粥,一边回应索菲亚的关心。偶尔抬头趁我不注意瞄了我几眼,等我转头看她时,她又把头转回去了。 我索性让仆人撤走餐点,换上清淡的咖啡,看着弗洛夏有些手忙脚乱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虽然弗洛夏年纪还小,但索菲亚未免太过紧张她。不和其他同龄人比,她几乎没有出过门这件事情也让我很不可思议。 也许,她真的比较特殊,和其他小孩子不一样。 咖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对面的弗洛夏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饭,饭不会到塞满口腔的程度,但速度很快,没有停歇。 看上去,比昨天好了一些。 黄昏的树林里光线暗淡,离开森林后早已日落,我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过弗洛夏,当然,我难于明说的心情选择性的忽视的眼前的小女孩,更多的注意力被分散到了回忆里。 昨晚回到房间时,我才想起来,明亮的大厅里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 模糊的印象中,瘦小的身材,卷曲的长发,精致的小脸。没有异常的情况,就是没有生气,像猛地灌下几瓶伏特加后熬夜很久的人,苍白中印刻深深的疲惫。 现在正努力解决早餐的弗洛夏比昨天多了一丝精神,虽然和健康活泼搭不上什么边,起码死气沉沉的感觉不见了。 我放下咖啡杯,“我先去开车,吃完了就快出来。”和父亲一起离开餐桌,他走向书房,我转向车库。 西伯利亚的寒气不经历海洋的阻隔,尖锐的突破山脉的防线,愤怒的开始咆哮。风沉重的拍打着车窗,带着几分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不想去学校吗”,我试探性地询问。 也许弗洛夏状态不好的原因是这个。 “就像社交恐惧症那样,像那样”纠结了很久的弗洛夏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一样,脱口而出。 社交恐惧症吗我哑言失笑,真是很符合弗洛夏的形象呀,我出口安慰她“亲爱的弗洛夏小姐,如果您正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的问题而苦恼,实在是大可不必。” 弗洛夏“为什么” 弗洛夏的疑惑实实在在地写在脸上,好吧,我在心中长叹口气。 虽然收养了弗洛夏,但索菲亚显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监护人,她没有告诉弗洛夏有关我们的一切。 因为对象是弗洛夏,一个对我们的世界懵懂无知,像是新生儿的小姑娘,我不介意付出所有的耐心成为她的指导者。 我尽量使用简单的词汇,避开复杂的细节和时间线,对于贵族也只是大概的区分,没有告诉她详细的划分。对于小孩子来说,庞杂的姓氏关联需要慢慢理解。 温凉的划过喉咙,我确信我的讲述应该不难明白“你大概懂了吗” 弗洛夏窝在座椅里,她瘦小地似乎能够陷进去。沉默了许久,她缓缓出声“人,真的会因为出身被区分吗有的人生而高贵,有的人生来贫贱” 这番话似乎不会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来,我吃惊地看向弗洛夏,她的目光停留在窗外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上,小小的窗户定格出一帧帧顽强不息的曲线。 我没有多加思考就说出了答案。 这个问题在俄罗斯的现代社会几乎是每一个平民都会有的疑问,我们接受的教育要求我们能够轻松面对质疑与攻击。 无所谓答案真心与否,除了这个版本,还有其他不同,却又无可挑剔的回答。只是我认为,弗洛夏也许更能接受这幅说辞。 其实问题本身毫无意义,平民们也不并不在意是否生来贫贱,他们更在意为什么有人能够生而高贵,如果我们都从泥土里爬出来,不分高下,那么就不会有人抱怨自己的出身了。 所谓的不公平,仅仅是贪心而已。 车子里的并不是全然的沉默,弗洛夏歪着头靠在窗户上,她没有焦距的双眼伴着轻轻浅浅的呼吸,陷入思索。 我轻舒一口气,紧盯着眼前笔直空旷的,看不见尽头的道路。 我该去正视,我有意无意一直在无视的问题。 从第一次遇见,我就知道弗洛夏,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是索菲亚的侄女,不是混血,不叫弗洛夏。她是我的妹妹,在思念里长大的妹妹。 即使是比巧合还要奇妙的巧合,我也宁愿相信,这是命运里的注定。 但弗洛夏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我们在约束与繁冗的礼仪规则里长大,即使是放浪形骸的尤拉,也有他不可触碰的底线。我们本身就是时代独特的产物,既有现代文明的平易近人,有保留了古老的自视甚高。 或者说,为了我们的目的,在表面上放低姿态,内里依然高高在上。 弗洛夏在 zg 长大,索菲亚说她没有上过学,全靠别墅里丰富的藏书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没有阶级的桎梏,在自由中成长。 我宁愿去这样理解她。 像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渐渐变得真实,脱离二维的纸张,变得真实立体。 她很安静,模样与我的想象不差分毫,但突然挣脱了相似的违和感,与妹妹保持距离,清晰地划出界限。 她是弗洛夏。 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类人,她沉静的侧脸被阴影覆盖,消失,再次覆盖,飘忽的双眸一阵风来,一阵风去,搅碎了一池波光粼粼。 我开始怀疑,索菲亚将弗洛夏保护起来的理由,我抓紧方向盘。 她是我的妹妹,也是弗洛夏,她会进入我们的世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Chapter38.真相·察觉 在意识的深层,两股分层恪守阵营的意识和潜意识。 没有明确的内涵,一个集合的笼统界定,不能意识到的藏起来的潜意识。 意识通过听觉、视觉、味觉、嗅觉和触觉来接收外在的刺激,整理分析,确实认识。更神秘的潜意识会接受到更多由意识层面所遗漏的东西,不是透过语言或逻辑推理,通过经年累月的储存在脑里的信息,在我们不曾察觉的地方。 比现实模糊的多的,相似的词语不断出现,想要说服被科学规范的思想,或许还有对不愿发生的事情的排斥。 直觉tuition、第六感thesixthsense、预感hunch、灵感siration、洞察力sight、内在的声音nervoice、 没有使用五官反射作用的感觉,它逐渐加强力量,浮出表面,变成了清晰可以辨别的感官。 隐隐的不安感潜意识的漂浮物,并且是可以能过意识辨认的漂浮物。 预兆 咽下喉咙里盘旋的液体,安德廖沙放下杯子。 冰凉的感觉能让他冷静,越发清晰的神经却莫名其妙的紧绷。 像是忽略了重要的东西,安德廖沙总是没有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到排队上,他自嘲般的安慰自己,放松点,弗洛夏应该已经平安到家了。 静静躺在口袋里的手机成为了焦躁的源泉,尽管内心中为弗洛夏找好数个理由,但唯一一个负面的可能性还是让安德廖沙有些烦躁,难以捉摸的,他甚至无法知道那种感觉代表了什么。 尤拉在派对前就喝了不少酒,现在醉醺醺的大概只剩下三四分神志。“想什么呢怎么坐着一动不动。哈哈,来,喝酒啊,嗝” 酒气喷洒在安德廖沙的脸上,他厌恶地一把推开瘫在他身上的尤拉。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阿列克谢无视了捂着肩膀唉唉喊痛的尤拉。 “更准确的是,在你妹妹走后。”阿纳斯塔西娅补充道。 安德廖沙烦躁的拨弄头发,“我不知道,我有些担心弗洛夏。”低落瞬间被别扭的不安感占据。 “该死,谁能告诉我,我脑子里荒唐的东西都是愚蠢的iordanov一种俄罗斯昂贵的伏特加造成的。” 阿列克谢抿抿嘴唇,无奈地说,“天啊安德,打个电话吧,打给来接弗洛夏的司机。碰上弗洛夏的事情,你的智商难道回到了五岁时吗” 尤拉被阿列克谢逗笑了,“安德,我应该没有说过吧,你看起来像极了变态,你知道的,居然要开始担心妹妹了。”尤拉爬起来,歪歪靠在沙发上,舒服地喟叹,“我们十三岁的时候,早就学着在克罗地亚著名的红灯区找乐子了不是吗” 安德廖沙瞥过尤拉“haxynfuck,别拿她和你比。” “你在担心什么,弗洛夏不像是会闯祸的孩子,她看起来很乖。”阿纳斯塔西娅有些不解。 安德廖沙无奈地叹口气“这是令我最抓狂的地方,我总觉得我遗漏了一些东西,很重要的那种。但我不想过于干预弗洛夏的生活,我想成为让她能够依靠的哥哥,而不是严厉的监护人。” 阿列克谢敏感地询问安德廖沙“有什么令你不安的事情吗” “弗洛夏今天很不对劲。”安德廖沙试图整理混乱的思绪。 “嗯弗洛夏不是那种很活泼的小孩子,有时候看起来有些奇特。但今天她有些不对劲,像是感冒了,感觉她有些虚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无法用常识解释内心中的异常,安德廖沙习惯性地使用简单的思维去分析它。 “所以你现在是愧疚没有陪弗洛夏回家吗”阿纳斯塔西娅缓缓接口。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安德廖沙做不出判断。 尤拉清醒了一些,他推推安德廖沙的手肘,“嘿别当一个气氛破坏者,用最简单的办法,去打个电话吧,磨磨唧唧的真不是你的风格。” 阿列克谢赞同附和“安德,去吧,派对天黑以后会更精彩,你确定你要一直这样喝闷酒。” 安德廖沙也受够了这股无法说清又不会消失的焦虑,或许这样会解决这个问题。 他苦笑一声,挥挥手“我出去一会。” 安德廖沙离开后,阿纳斯塔西娅晃晃酒杯,“你们不觉得,比起弗洛夏,安德更不正常吗” 尤拉笑嘻嘻地调侃“也许这就是亲情的力量,不是吗感情的伟大是黑夜里的阳光,永存世间比列罗亚斯基的名言,我终于第一次证明了这句话的正确性还是在安德的身上。” “尤拉,虽然我无数次地想要理解你,但这句话是比尔罗斯威特的。而且我宁愿相信相信他是为了鼓吹无知的平民加入天主教,因为后半句是神赠与的这份礼物,是信徒的最光荣的礼遇。”阿纳斯塔西娅面无表情地补充“安德是东正教徒,还不是特别虔诚的那种。” 阿列克谢吃吃地笑,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也许你才发现不久,但我从很久以前就要忍受着我和尤拉之见被智商划分出的巨大差距,不停地弯下身子去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要知道总去弄明白三岁小孩子在说什么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又颇为感叹的点点头,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保持童真的心态,这应该是我唯一感到还不错的事情了。” “好吧,无所谓你们怎么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不能让我大动肝火了。”尤拉漫不经心地拿起一杯斟满的iordanov,眼底意外一片清明“这样也不错,我虽然猜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安德如此不对劲,这点看起来就连安德也没有弄清楚,但是总归不是件坏事。” “不是坏事怎么说”阿纳斯塔西娅挑挑眉。 “安德总算不纠结于过去,当然,等价交换的是眼前出现了另一个会让他纠结的人。但总的来说,存在的比离去的更好接受。”尤拉一饮而尽,刺激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对于一直笑眯眯的,完美的找不出缺点的安德廖沙我可是忍受够了。” 阿列克谢“幸灾乐祸的家伙。” 尤拉“我觉得隔岸观火这个词语更客观一些。” 阿纳斯塔西娅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Chapter39.拨开迷雾 没有异常的情况。 沉甸甸地像是隐形的小精灵拖住裤脚,抬脚都变得费力,安德廖沙面无表情地重新坐到了尤拉身旁。 一个电话没有减轻安德廖沙的烦躁,即使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而肯定。 “接着。”尤拉递过来,“波本绝对能够放松你的神经,安德。” 安德廖沙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不需要酒精。” “这可是波本波本”尤拉不由分说地将酒杯塞进安德手中。 “是啊,这可是尤拉最爱的波本。”阿列克谢笑眯眯地朝安德举杯,“享受一次尤拉难得的慷慨吧。” 安德廖沙沉默的接过,他不想麻痹自己,他所认为的,逃避不是他的风格。 浅色的清透在玻璃杯中轻轻晃动,莫名增加一份粘稠。 这种诱惑是现在的安德廖沙很难抗拒的,他的举棋不定更加剧了波本莹润的光泽。 辛辣的液体从嘴唇起开始发挥作用,挑豆着敏感的味蕾,就像尤拉说的,瞬间,喉咙深处的灼热冲入鼻腔,让安德廖沙短暂摆脱了磨人的感觉,身体只剩下单纯的感官刺激。 安德廖沙清楚地知道,来自心里的感觉并非可以被短暂的快感掩盖,但他还是听从寻求舒适的本能,将自己放纵在大脑空空的悠闲里。 安德廖沙缓缓闭上眼睛,酒精的冲击在温暖的室内生生逼出一番燥热,他神智无比清醒,眼皮却有些疲惫。 失去光明的世界,其他感知能力开始凸显存在。 香气。各种酒类的味道,香醇浓厚的分子四处挥发,加热了年轻的血液。被压制的香水味,干净的,浓烈的,诱人的,夹杂着女士们娇艳的口红,男士们的须后水,高级时装的布料,皮革,蒸腾在奢靡的氧气之中。好吧,还要算上阿列克谢的摩丝。 安德廖沙感受着黑暗的世界,戚戚促促的交谈,女孩子捂着嘴闷闷的笑声,玻璃相碰的清脆,衣服摩擦的风声。 好像酒精成为了催化剂,让他变成了拥有特异功能的人类。 或许本来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只不过很少有人愿意放弃眼前的珍贵,去探索那个艰难的世界。那里太贫瘠了,只有 chi o o 的残酷,直白的找不出一丝委婉。 他也一样,执着于抓得住的东西,即使那不一定是真相。不过,那些,无关紧要,只要真相没有曝光,它就不会成为虚假,毕竟真相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得到的东西之一。 通常情况下,人们都抱着虚假自我满足,失去了探知真实的勇气。 无关紧要的小发现,安德廖沙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意,他无奈地宁可把时间花在这些事情上。 身边的柔软下陷,一道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安德廖沙无所事事地幻想,“安德,现在好些了吗” “嗯”安德廖沙没有睁开眼睛,他迟钝地点点头,“如你所见,不好不坏。好吧,我看起来可能没那么嗨,但你的语气实在像极了我身患绝症,并且奄奄一息了。” “安德” “奥哦,你可以大点声的,相信我,我没那么脆弱。”安德廖沙低声嘟囔。 不可否认,阿娜斯塔西娅的出现让他的不满转移了qiang 口。 “我没在和你开玩笑,安德,我在担心你,你和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所以呢,我平时是什么样子的,阿纳斯塔西娅。”安德廖沙睁开双眼,清醒的双眼紧盯着女孩的脸庞。 在所有人之中,安德廖沙和阿纳斯塔西娅认识最早,他们的友情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过了需要保持距离的礼仪规则,不必谨慎的随意和自在。 阿纳斯塔西娅脸上有着明显的焦躁,她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一些,“你非要和我抬杠吗,作为对朋友的关心的回报” 在旁人的侧目中,阿纳斯塔西娅有意识的克制了自己的怒气“快去解决你的事情,我可不想身边多出一个没有风度的醉鬼,这样的人尤拉一个就足够了。” 说完,没有理会安德廖沙模糊的应答,起身离开。 好吧,这种做法果然太卑鄙,只有智商个位数的家伙才能够毫不愧疚地伤害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所以,安德,停止你幼稚的发泄。 安德廖沙撑着下巴,虽然这么说,其实,他真的没事。 说起来,那股感觉只是一种轻薄的附着,只要他想,就能忽略它的存在。 安德廖沙的视线飘忽在光影璀璨的大厅,问题是他不想无视这种感觉,但又找不出答案。 就像有一天觉得阿纳斯塔西娅看起来很奇怪,但又找不出原因,而仅仅因为她新剪了刘海。 细微的,不起眼的,藏在视觉的盲点里 水晶吊灯透过无数片垂坠的晶莹,折射出四散朦胧的幻影,边缘锐化,明明是清晰的轮廓,实质上走向虚幻。 欲言又止 吞吞吐吐的掩饰 安德廖沙吞咽喉中的干涩,刺激的灼热消失之后还留下了难耐的干渴,只能用冰凉的清水缓解的干渴。 难以察觉的泪痕 不会的,安德廖沙解开前襟的扣子,仰着头浅浅的呼吸。 苍白,疲惫 被定格了,倾泻而出的记忆。觥筹交错的华丽优雅卡在诡异的无声之中,连吐出的气息也被凝固,染上看得清透明的颜色。 用力才能打破的幻境。 安德廖沙猛地站起身,他没有任何犹豫,穿过人群向外走去。 “唉安德,你去哪” 尤拉阻止了阿纳斯塔西娅的脚步,“别管他了,安德他能处理好的。” 尤拉将阿纳斯塔西亚拉住,他觉得,如果不这么做,阿纳斯塔西娅一定会追上去,毫无疑问。 阿纳斯塔西娅没有回答,担忧地望着安德廖沙离去的背影。 安德廖沙没有思考这些,他快速的走过一楼密集的人群。 本来能够发现,但无意中却一直忽视。 安德廖沙握住拳头,沉重的击打在方向盘上。 他第一次感激格利普斯的荒凉与偏僻,即使在黑暗中急速行驶,他也丝毫不用担心。 掉落的枯枝被雪花覆盖,沉重的碾碎,埋入湿润的泥土之中。森林里算不上密集的雪花,构不成打滑的威胁,只有嘎吱嘎吱的响声听得人无端的烦躁。 安德廖沙喝了酒,他打开车窗,驱散身上的酒气。 他缓慢的呼吸,冰凉的雪花混着冷风的确让他清醒不少。 但同时,懊悔也弥漫上心头。 无视了偶尔拙劣的演技,漏洞百出的怪异。因为对方是弗洛夏吗所以无条件相信了她的话。 她说她很快乐那么她一定很快乐,她说没关系她就一定没关系。 安德廖沙踩死了油门,疯狂地在通向卢布廖夫空荡的道路上行驶。 极限是不可超越的结果,车子的速度没有满足安德廖沙的期待,他紧紧抿住嘴唇,目光里满是不安的闪烁。 x没等车停好,安德廖沙向大门跑去。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预感准确无误地告诉他,弗洛夏有麻烦了。 安德廖沙走得急忘记取走外套,白色的衬衫满是褶皱,凌乱的浅金色碎发散落在前额,急促的呼吸释放的热气遮不住他晦暗的灰色双眸。 房子里的暖气扑面而来,似乎能在安德廖沙冰凉的皮肤表面覆盖一层雾气。 他的目光对上安德烈管家无法掩饰的惊讶,然而暖气的滋润好像打湿了他的口腔,安德廖沙吞咽干瘪的口水,尽力烘干他的紧张。 “弗洛夏呢她回来了吗” 安德烈管家的惊讶轻松转换成欣喜,作为一名多年服侍马尔金家族的管家,这个家里的人任何团聚都是值得庆祝的,特别是当他从小照料的安德廖沙小少爷搬出去以后,一起吃顿早餐都变成了一件难得的事情。 不过,这种情况在弗洛夏小姐搬进来后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缓解,安德烈管家认为他应该着手去准备一次家庭圣诞晚餐了。 “弗洛夏小姐回来不久,她现在在房间里休息。”安德烈管家看着安德廖沙跑向楼梯的身影,还没来得及说出“她不想让人打扰”这句话。 安德烈管家站定片刻,他觉得现在再不去准备晚餐就来不及了,虽然是没有预料到的,但先生夫人一定不会介意再多同孩子们一起享受晚餐。 当在安德烈管家的主持下,马尔金家大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此时,安德廖沙正轻轻敲着弗洛夏的房门,然而听不到任何回应。 他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万一弗洛夏真的只是身体不舒服,安德廖沙不想让他吓到弗洛夏。 他说服自己将此刻的寂静当做安全的信号,比如弗洛夏睡着了,或者在卫生间里之类的原因。 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去,敲门声换来的只有沉静,房间里没有任何声响,似乎根本没有人一样。 安德廖沙无法再去相信任何的借口,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能去想,什么也不敢去想。 敲门声变得剧烈起来,轰隆隆轰隆隆,似乎能够震下精致的装饰。连安德烈管家都被声音吓了一跳,他急忙向楼上走来。 房门被锁了,仅凭人力很难打开,但安德廖沙似乎没有发现,他执着的敲门,不停的叫着弗洛夏的名字。 “弗洛夏把门打开好吗” “弗洛夏,弗洛夏你告诉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好吗“ “你说话好不好,你应一声好不好弗洛夏“ 一次次沉闷的声响,指缝间的青色晕出丝丝血红的痕迹,刺眼地沾染在杏色的木纹上,伴着安德廖沙有些悲伤的呼唤顺着蜿蜒的纹路逐渐蔓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Chapter40.悲剧永恒 人的潜力有多大 根据一项调查的结果来看,正常人的阅读速度为每小时3040页,经过训练的人能达到每小时300页。 人类股关节承受力是体重的34倍,膝关节是56倍,小腿骨能承受700公斤的力,扭曲的负荷力是300公斤。 人脑全速运转时,也不过开启10到15的细胞活动,这个备受争议的理论给了平庸的人一个完美的借口,“我们没有爱因斯坦那样伟大,不在于我们,而在于先天的基因问题,据说他的大脑开发了足足20。” “好像是30” “是吗啧啧啧那可足足比我们多出了一倍还要多呢,怪不得呢,这真是难以跨越的差距” “因为我们是普通人啊。” 虽然常被“如果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优秀。”的鸡汤刺激,短暂的奋斗一会儿,但人类的极限并不会因为意志而转移。 相反,客观存在就是客观存在,恒定的事实不会改变。 奇思妙想如莱特兄弟一百年前的第一次重于空气的航空器进行的受控的持续动力飞行将人类送上了梦寐以求的天空,也无法改变人类无法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的翱翔。 这就和安德廖沙一样,无论他多么用力呼唤弗洛夏的名字,也得不到回应。现实是你无法叫醒一个失去意识的人。 或者一个装睡的人,前者是客观限制,后者是主观存在。 等到安德廖沙从安德烈管家那儿拿到钥匙,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来自盥洗室磨砂玻璃门透出来的暖光微微照亮了小半块房间。 足够安德廖沙看清,杂乱地像被洗劫过的房间。不,甚至比那还要糟糕。完全没有目的性的捣乱,搅的一团糟糕又突兀,物品们似乎偏离了原本的位置,却安然无恙。 哦,除了手机。弗洛夏的手机被安德廖沙踩在脚底下,脆弱的屏幕即使有了柔软的地毯的缓冲,还是发出了沉闷的碎裂声。 人类的耳朵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但安德廖沙听到了。 冥冥之中的潜意识催促他穿过浅薄的黑暗,打开那扇门。而他的自我保护机制高高举起旗帜唱起了反调,在他们的意识里,没有比主人更重要的优先存在了。 匆忙却迟疑的脚步在门前站定,安德廖沙将手放在了冰凉的金属门把上。 他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弗洛夏,我要进去了。“此时,他的声音里抛却了一切情感,冷静的陈述他接下来的行为。 此刻,唯一能阻止安德廖沙的声音并不会响起。 湿润的水汽从扩大的缝隙里迅速脱逃,粘附在安德廖沙无比灵敏的感知神经上。 不费力气的,安德廖沙闻到了,血的味道。 混合在沐浴露的芬芳之中的,逐渐加深的腥味,丝丝缕缕变得清晰,像被冰凉的金属棒刺激喉咙的会厌结节,不可自控的反呕。 水蒸气向门外撤离,安德廖沙的视线里瓷白的浴缸越发清晰。 飞溅形成的血液不规则的沿着瓷砖滴落,翻出层层皮肉的伤口掩映在手指间,象征着生命力的血液粘稠而细腻。 渗透,吞噬。 弗洛夏暴露在光线里纤细的胳膊不自然的弯曲,惨白的像石膏模型失去生气,与半金属氧化物烧制而成的石质材料融为一体。 啪沓 安德廖沙身形一动,他一个箭步跨过去,匆忙跪在浴缸边,将即将全身没入水池之中的弗洛夏拖拽出来。 长发粘浮在弗洛夏的脸上,她双眼紧闭,四肢松软的任安德廖沙摆弄,青色浮现在苍白的脸庞上。 冷,弗洛夏的身体比水温还要低。 “弗洛夏,你醒醒,弗洛夏“ 安详地像是睡着了,她一动不动。 血液不足以将水完全染红,飘着一层怪异的粉色。血红细胞抵不过重力,缓慢下沉,浑浊的看不清的墨色。 吸足了水的重量,弗洛夏比平时沉重许多,似乎进行一场对抗。 安德廖沙用手试图温暖弗洛夏,他太慌乱了,徒劳地做无用功。 事实上,他预想过发生的事情。但情况失控到出乎他的预料,本应在事物发展规律内的事物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让安德廖沙措手不及。 “哦,上帝啊“尾随进入的是安德烈管家。 这惊醒了慌张的安德廖沙,“快去叫医生让他快点赶到三楼快去“ 嗓子喷薄而出气息,声嘶力竭的程度让安德廖沙感受着灼热的痛感。 不该是弗洛夏,他还什么都没得及去做,还什么都没有做。 安德廖沙小心避过弗洛夏的伤口一把抱起她,扬起的水渍打湿他的衣服。 他紧紧的托着弗洛夏的身子,手指用力扣住,离开房间。 马尔金家的私人医生五分钟就能赶到,三楼的房间里拥有最先进的医疗设备,而他三分钟以内可以到达那个地方。 所以,弗洛夏一定会没事的。 安德廖沙安慰自己。 不是动脉,人的血液量是和体重成正比的。成人血液总量大约占体重的78,弗洛夏十三岁,体重38kg, 一个成年人正常总血量约占8,如果标准50公斤体重,约有4000毫升的血液,那么弗洛夏约有3200毫升的血液。 人体全部的血液的80在循环,约20储藏在脾脏、肺、皮肤等脏器内,含血液7080,占体重的78。人体平均含有约47升血液,包括细胞及液体部份细胞部份占身体之血容量约45,包括红血球,白血球及血小板弗洛夏的血液量大约是体重的8,如果体重38公斤,血液就约有3200毫升。 当一次出血超过全部血量的20时,即弗洛夏出血超过700毫升时就会出现休克性反应。 地板上的含量保守估计五百毫升左右,根据血液细胞融合反应形成的水体颜色来看,水体里大约含有不超过两百毫升,加上非自然损耗误差,弗洛夏失血量约为八百毫升。 没有到达致死量。 血液在较为潮湿温暖的室内凝固速度超过常温下25c2550s,温度越低凝固速度越快。 弗洛夏的血液虽然粘稠,但仍旧处于半凝固状态。 他来的还算快。 在楼梯上飞奔的安德廖沙脑子被枯燥的絮絮叨叨填满,他不敢低头看看弗洛夏的脸庞,即使他知道她还活着。 几乎再将弗洛夏放在被医疗设备围满的床铺上时,安德廖沙就听到了从木质走廊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让到一边,不再看床上了无声息的弗洛夏。 在安德烈管家的催促下一路跑过来的卡斯希曼医生还来不及喘气,便和他的两个助手一拥而上。 来的路上,卡斯希曼医生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他没有和安德廖沙打招呼,现在更要紧的是救活床上的那一位,此时,所有人都会原谅他的失礼。 其中一个女助手拉上了病床一圈的围帘,将偌大的房间分隔成两个空间。 安德廖沙坐在椅子上,干涸的血液被水稀释,留下或深或浅的红色痕迹。 双臂因为持续的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握住自己的双手,缓缓抵在额前。 那里是灵魂的中心。 若隐若现的血气,罪恶一般玷污洁白的皮肤,用最虔诚的姿态,求得圣父的宽恕。 沙哑的声音低沉又平静,“父亲和索菲亚知道了吗” 安德烈老管家愣了愣“已经安排人去通知了,但先生和夫人参加宴会的地方有些远,还需要一段时间。” 安德烈管家声音不自觉放得很低,“嗯这件事情需要暂时隐瞒吗” “不,没有必要他们也该知道。”安德廖沙疲倦地摇头。 这一间类似病房的房间有着特殊的构造,如果有需求可以改造成任何病人所需的治疗场所,无菌特护病房,高压氧仓,重症监护室,手术室,也可以仅仅作为一场简单的根管治疗或者静脉输液。 所以,没有新鲜的空气,只有源源不断经过层流净化的气体,没有任何味道,没有丝毫变化。 “你还记得吗以前我很讨厌这里。”像是受不了停滞的气流,安德廖沙缓缓开口。 “是啊,当初每过中午我都得到处找您,把您拖来这里。”安德烈管家回想着,那段时间的确不好受,当时自己以为可能一辈子就要当个劳心劳力的保姆了。 他没想到,时间在某个时刻按下了快进键,他服侍的小孩子转眼间长大。不再追在自己后面问东问西,不再充满好奇心的四处乱窜,不再挂在他的胳膊上一声声叫着安德烈叔叔。 时间让当初的小男孩变成了得体而优雅的绅士,冷漠而有距离。 安德烈管家叹了一口气,“如果您那时在吃过了糖之后肯多刷几次牙,就不用来这里了。” “是吗小孩子大概都喜欢吃糖吧,在无法分辨出更多的味道之前,甜甜的滋味是最突出最难以抗拒的。”安德廖沙忘记了他来这里的原因,他只记得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痛苦总比美好难以遗忘。 也大抵是悲剧才是永恒的原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Chapter41.药物中毒 灰黑色的昂文德帝老式落地钟窝在墙角,摆锤被发条的能量驱动,无休止地悄然左右摇摆。 “还有这个钟,它还在这里。” 安德廖沙沉浸在幼时的记忆里。 “小时候被迫仰着头,能看见的就是这个巨大的钟。我就死死盯着它,希望时间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但它总是很慢,很慢。” 古朴的蔷薇木料停留在泛黄的时光钟,精雕细琢的花纹投下阴影,将年少的安德廖沙困在其中。 他无奈地勾起嘴角,“于是,我祈求父亲把钟丢掉,或者放到其他的房间里去。但父亲告诉我,要直面自己的恐惧,才能成为我梦寐以求的男子汉。” 安德廖沙尝试过,然而恐惧瞬间就能击溃充满稚气的愿望,特别是对小孩子来说,脑容量太小,装进了害怕,就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东西。 “后来,我一再请求父亲,他终于妥协了。” 安德廖沙转头直视墙角的钟“你看,它被放在了那儿。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很难看清时间。” 安德烈老管家点点头,因为房间的特殊性,钟表取消了报时功能,的确没有办法看清楚。 “先生是爱您的,他总不忍心您伤心。” “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安德廖沙收回了视线。 “不过,我只是迁怒罢了。”安德廖沙看着前方的白色屏障,“小时候害怕的是冰冷的金属在牙齿上“呲呲呲”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和疼痛,钟表却被当成了无辜的出气筒。” “直到现在我都不喜欢看牙医,对这个房间也避而远之。而它呢,即使失去了作为钟表的作用,却仍然守在这儿。所以,我还不如它。” “就像父亲说的,逃避的我怎么可能成长。小时候的我选择了逃避,现在的我也一样。” 表面的平静下,安德廖沙被自责包裹。 小时候,他没有选择的能力,无法保护他珍惜的东西。当他与弗洛夏相遇,或许那是一次机会,让他可以张开双手,去守护过去不再遗憾的机会。 但安德廖沙清楚,他搞砸了。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妹妹的幻想里,忘记了一个事实。 弗洛夏如何相似,也不是他夭折的妹妹。 她是一个独立的人。 活泼,天真,善良,春节,调皮,贪玩,无忧无虑。他对妹妹这个角色所有刻板的想象不知不觉转移到弗洛夏身上,他开始期待,弗洛夏带来的五彩斑斓能把破碎的回忆拼凑完整,比胶水还要有用。 然而,被执着的,深刻的兴奋控制,他忘了,对弗洛夏来说,看似温柔的善意,到底有多么不公平。 或许,巍峨壮阔绵延千里的河洛厄斯山脉都比不过的负担就这样压在弗洛夏瘦小的肩膀上,她不得不承担起不属于她的重量。 “真是个见鬼的好哥哥。”安德廖沙自嘲地笑笑。 口口声声的好哥哥,其实不过是完成丑陋的自我幻想。 安德烈老管家犹豫半晌,还是上前安慰地拍拍安德廖沙的肩膀。 “选择不会仅仅是简单的,唯一的理由。也许弗洛夏小姐只是遇到了不愿意对别人诉说的麻烦。” 又接着补充,“弗洛夏小姐是个好姑娘,体贴的又善解人意,她怎么舍得珍贵的家人难过。” “” 安德廖沙搓着手指上干掉的血迹,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 病床旁细小的声音陡然增大,紧闭的隔离帘唰地拉开,卡斯希曼医生一脸焦急地走出来。 安德廖沙紧张地站起身,“情况怎么样” 卡西希曼医生显得有些犹豫,弗洛夏小姐的身份由不得他半点疏忽,即使他拥有相当不错的专业素养,卡斯希曼医生还是得格外谨慎。 “弗洛夏小姐四肢冰凉、血压下降,失血性休克的明显症状。所以首先为她进行输血,处理伤口,防止感染。但是 ” “但是” 安德廖沙轻声重复。 “但是,弗洛夏小姐的情况并未好转,瞳孔缩小,昏迷和反射消失,呼吸浅慢,轻微,出现了呼吸衰竭的前期反应。我们判断是药物中毒,弗洛夏小姐曾患有其他的疾病或者服药经历吗,她这个年纪能获得处方药的方法并不容易。” “不,弗洛夏小姐身体很健康,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安德烈老管家不假思索地回答。 不过,随后又有些怀疑的补充道“前一阵子,索菲亚夫人曾安排弗洛夏小姐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不过,弗洛夏小姐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安德廖沙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不确定地说,“或许是卡立普多” 他以前送弗洛夏回家时,捡到过从弗洛夏书包里掉落出来的药瓶。当时弗洛夏有些无奈地对他解释,“你知道吗索菲亚在我的健康问题上显得太紧张了,我得随身带着这个,她会安心一些。”她边说边凑到后视镜前,“难道我长得像是那种浑身绑满,书包里藏着两把勃利科特as37式 shouqiang 时时刻刻打算与地球人同归于尽的反社会分子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哦,是这样,“快别犯蠢了,小鬼儿头,你这些玩意顶多带上一百个同学去见上帝,还是得在你武力值 ax 的情况下。” 他捏住弗洛夏的脸蛋,直到苍白变得粉红,“现实情况是,你的惯用手右手的勃利科特as37产生的冲击力能让你摔个四脚朝天,至于左手呢,手腕会直接骨裂。” 弗洛夏沉默许久,口齿不清低低地声音“我可不会那样。” 弗洛夏轻易转移了他的注意,他只顾着调侃弗洛夏的不自量力,却忘了问,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需要抗焦虑的药物。 不止是他,他们不经意间都忽略了她的反常。 靠的越近,似乎真相就越远,但也许只是缺少伸手获得真实的勇气,慢慢的被虚假蒙蔽。 卡斯希曼医生没有拉严隔离帘,安德廖沙能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弗洛夏。 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半湿的头发散落在宽大的白色衣领上,弗洛夏安静地缩在里面,悄无声息。 能让安德廖沙感到她还活着的,是弯曲的看不出规律的线条,是有节奏清脆短暂的“哔”“哔”,是透明呼吸面罩上缓慢模糊的雾气,出现又消失,让弗洛夏的脸庞遥远而不真实。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沉闷的声音由远及近,索菲亚回来了。 索菲亚穿着没来得及换下华丽的晚礼服裙,妆容精致而优雅挽起的长发却凌乱地散开。 出乎他的预料,索菲亚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她的脸庞上满是焦急与恐慌,但身体被牢牢定在原地,无法向前踏进一步。 “安德廖沙告诉告诉我,她怎么了”索菲亚努力稳住情绪,然而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她,划开了自己的手。”安德廖沙发现,即使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也变得无比困难。 索菲亚猛地捂住嘴,压抑住从心里传来的呜咽。马尔金先生环住她的肩膀,轻轻抚慰。 安德烈管家补充安德廖沙没有说完的话“出血的情况不算太严重,伤口也得到处理了。” “只是弗洛夏小姐吞下大量的药物,现在医生还在洗胃。” “” 索菲亚精美的眼妆花了,泪水混着黑色的杂质划过脸庞,恐慌在呜咽声中震耳欲聋。 马尔金先生拥着索菲亚,平静地处理眼前的状况,他对安德烈管家吩咐“整理一下隔壁的房间,我们去那儿,在这里会妨碍医生的治疗。” 他看着哭泣的妻子和沉默的儿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房间里终于有了新鲜的,来自窗外的空气,即使漂浮着明显的清新剂的味道。 安德廖沙不介意地大口呼吸,流动的,冷冽的,卢布廖夫令人安心的味道。 索菲亚的情绪平静下了,她罕见的咄咄逼人的语气“她只是和你一起去参加了圣诞派对,所以,发生了设么” “” “告诉我啊,她到底怎么了”索菲亚见安德廖沙不说话,音量抬高了些 “她喝酒了吗被人欺负了吗还是还是和其他人发生了矛盾,或者或者” 马尔金先生打断了索菲亚的语无伦次,他平静地看着安德廖沙 “安德,我需要一个答案,今天弗洛夏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吗” 安德廖沙觉得肺泡里造氧机的气体已经被卢布廖夫的空气赶走,他能够正常地呼吸。 “没有,没有异常的情况,一切都很正常。”安德廖沙长舒一口气, “没有喝酒,没有被欺负,没有和别人吵架和平时一样,安静地不会制造任何麻烦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一直在笑哦,弗洛夏还乖乖地喝完了牛奶和红茶。” 安德廖沙脸上是抹不开的疲惫,宛如闭上眼睛就能陷入沉眠。 “她突然想回家,大概是累了,罗德夫去格利普斯接她,我确认过了还是有些担心,等到我回家去找弗洛夏时,她躺在浴缸里,已经没有意识了。” 安德廖沙不想仔细描述他看到的场面,他低着头,俊美的脸庞沉浸在阴影中,黯淡无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Chapter42.爱与原罪 寒风从西伯利亚永不消融的冰原跋山涉水,在雪花之中势不可挡地膨胀,灌入卢布廖夫敞开的窗户之中。 暖气的温暖被逼迫退入角落。 这让索菲亚的声调显得更为冰冷。 “哈没有任何缘由,我的弗洛夏像被魔鬼beia附体,变成了完全陌生的人。” 安德廖沙走到窗户前,轻轻扭动铁质轮扣。 “吱呀”湿润的雪花被隔绝在外。 “这就是你不去看看她的理由吗” 安德廖沙迎窗而立,平淡的语调抛出的问题十分尖锐,不用力气就能刺破层层伪装直达中心。 “什么你在,说什么”索菲亚同样冷静,她的悲伤褪去,把不明显的慌乱掩饰地恰到好处。 “你没有去她床边看她。”安德廖沙用讲述无聊的故事的语气,把它当成一段不需要用心的平铺直叙。 “你那么爱她,怎么只顾着问我,难道不会想亲眼看看她怎么样。” “我不过” 安德廖沙不期待答案“哪怕仅仅看看她的脸,不会更放心一些吗” “你在害怕什么呢”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爱是永不止息。 新约哥林多前书第十三章 爱真的是这样吗 神忘记了,在第六日用尘土造出的人类,吞下罪恶之果起,早已原罪加身,被伊甸流放。 是 s ,不是 cri。 原罪最大的惩罚就是将人类降生凡间,在充斥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饕餮,以及的世间从出生到死亡。 产生自我意识的而被驱逐的人类,想活着,想掌握生命,想拥有时光。 这就是人类最初的欲望。 自此,人类开始向欲望屈服。 爱情,友情,亲情,权利,金钱,梦想,人类演变出许许多多美好的,备受向往的欲望来与丑恶对抗。但不论披上任何修饰的外衣,都无法改变它本质的核心。 上帝会救赎深陷于世间苦难之中的人吗 不会的。 人类的苦痛会在漫长的时光中完成自我救赎,洗刷干净满身的罪孽。 人类诞生尘土之中,消亡于尘土之中。 有了欲望,人才能活下去啊。 所以,很多时候,爱没有成为上帝期待的模样,进化成复杂的东西了。 安德廖沙把玩着锁扣,“或许,弗洛夏没有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大约,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捅破了被美好覆盖的真相,罪孽暴露现行无处可逃。 “不可能”索菲亚优雅的声音尖利刺耳,“弗洛夏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你知道的,你知道她是个乖孩子,她怎么会伤害自己” “怎么会像疯了一样” 索菲亚无助地环住双臂,瘦削的肩膀止不住的颤动,泪水蔓延“像她的妈妈一样” 索菲亚被迫直面她的恐惧,但并非每个人都有勇气。这无可苛责,爱本来就不单纯。 她比任何人爱弗洛夏,又不仅仅是爱弗洛夏。 如果说,安德廖沙的不幸来自夭折的妹妹,那么索菲亚的不幸,则是莉莉娅。 莉莉娅的出生让索菲亚的生命中失去了母亲的角色,母爱的缺失和父亲的偏爱让索菲亚失去童年,快速地长大了。 但她并不嫉妒自小便被万众宠爱的莉莉娅,不知何时起承担起母亲的角色,照顾呵护着天真而耀眼的妹妹。 然而,莉莉娅的人生失控了,连带着,索菲亚失去了妹妹,父亲,还有家族。 包括瓦斯列耶夫这个姓氏,她的前半生宛如在空气里化为了泡沫,轻飘飘的感受不到重量。 所以,当索菲亚遇到弗洛夏时,她就决定不会让过去的事情。这一次,她会细心照料这个孩子,让她拥有一切幸福的东西,索菲亚在时光的阴差阳错中被夺走的一切。 索菲亚难以接受。 马尔金先生将索菲亚拥在怀中,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水“会好起来的,虽然一定不容易,但她会好起来的。” 即使哭泣,也要挺直脊背,悲伤愤怒那些加起来都抵不过的,是尊严。 被湿气浸透的铁扣在安德廖沙的摩挲中,留下掺杂了杂质的锈红痕迹,覆盖在干涸的血迹之上,深浅不一。 “咚咚”敲门声响起。 卡斯希曼医生走入房间,他径直坐在马尔金夫妇对面的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马尔金先生“希尔曼亲近的称呼,弗洛夏的情况还好吗” 卡斯希曼医生是马尔金先生的同学,虽然是诺亚斯顿圣尼亚学院的同窗,但他出身平凡。可这没有影响两人的难的友谊。 在医院方面出类拔萃的卡斯希曼中学毕业后就去欧洲深造,他的神经学论文曾引起巨大的轰动,成为这个领域一颗不能忽视的新星。 但他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不只是欧洲,是从整个科研学术圈,没人知道这个或许可以缔造传奇的年轻人去了哪里。 卡斯希曼博士成为了马尔金家的医生。 “无所谓啦,反正都是doctor”卡斯希曼这么说道,“在我的论文将要发表前的一周,有人提出向我购买这几张算不上厚实的文件,那个时候,我已经半个月没钱买饭了,饥饿感让我明白,果然吃饱肚子才是真理。接过当天下午,我就收到了你寄来的钱。” “所以,我决定发表论文之后就离开那儿,不回去了。” 卡斯希曼医生这么对年轻的马儿金先生解释过,不论真假,卡斯希曼医生留在了卢布廖夫。 当然,搅动安德廖沙的牙神经,成为他童年阴影的那位医生自然也就是卡斯希曼医生。 对待男孩子,不需要绅士风度。这是卡斯希曼医生贯彻始终的直男作风。 “我就不做不合时宜的圣诞问候了,相信你们也没有那个心情。” 卡斯希曼医生拿起桌上冷掉的茶水,一口气灌下。 “那么我就直说吧。” 卡斯希曼医生严肃起来。 “首先,药物中毒的症状已经缓解,副作用最多不过醒来后的头痛。” 还没等索菲亚松一口气,卡斯希曼医生接着说 “失血量不足以致命,但伤口不浅,其中正中神经收到比较严重的损伤,它所控制的一二蚓状肌,大鱼际肌会受到影响。” “那是指”索菲亚抱有一丝期望。 卡斯希曼看着索菲亚,无情地打破, “日常生活中,弗洛夏小姐的右手可能不会像之前一样灵活了。” 马尔金先生握紧索菲亚的手,尽力给颤抖的她安慰, “如果进行积极的复健,会有所恢复吗” 卡斯希曼冷静地分析,“理论上来讲,基本没有作用,不过弗洛夏小姐正处于发育前期,恢复情况很难预测。”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卡斯希曼叹息般的摇摇头,生理上的伤口总会慢慢恢复,但是 房间里短暂的静默像是盛大的歌剧演出前的屏息,在恢弘的乐章冲击感官之前,临界点的极限如何势不可挡的潮汐,与时间做最后的剑拔弩张。 燃烧的沸点终于响起了心知肚明的鸣叫之声。 “显而易见的黑眼圈过度疲劳,或者失眠。食欲低下,体脂肪率低下严重的营养不良,这一点,还体现在弗洛夏小姐发育迟缓上,她已经十三岁了,没有第二性征发育的表现,并且还未经历初潮。” 卡斯希曼医生无视马尔金们越发紧促的眉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些我不了解,但你们一定知道的事情。”卡斯希曼医生说, “意志活动减退。比如不愿意离开家,不喜欢参加社交活动。” 我觉得我大概患上社交障碍。 卢布廖夫很好,真的很好。 “思维迟缓。反应比较迟钝,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嘿嘿,弗洛夏你怎么又在发呆 不,哥哥,我这是在冥想。 “情绪低落,长时间独处。” 你把这叫做什么 秘密花园,我把它叫做秘密花园。 “情绪变化大,自卑,自责,自我厌弃,自我否定。严重一些会产生幻觉。” 安德廖沙的脑海里被鲜活的弗洛夏填满,每时每刻,连她的声音里都充满笑意。 但是不是在他看不见的背面,弗洛夏悄悄擦去了眼泪,安德廖沙不知道,那些时候,他沉浸在她的笑容中,大概,也不想知道。 “结合现在的割腕,吞药的情况,我可以给出百分之九十九的结论,弗洛夏小姐患上的是” “ajor deressive dirder” “ajor deressive dirder” 一直沉默地站在窗前的安德廖沙,吐出了异口同声的答案。 重度抑郁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Chapter43.基因缺陷 一条多肽链或功能rna所需的全部核苷酸序列,先进的技术显性成像,也算不上十分有美感的东西,正常审美的取向实在无法对扭曲的二维图像产生任何共鸣。 即使,它是控制生物性状的基本遗传单位ne 基因。 基因支持着生命的基本构造和性能,不论是坚信神造人的信徒,还是外星球移民,亦或者是自然而然的,随随便便诞生了的生命,都离不开编译氨基酸的密码子。 它储存着生命的种族、血型、孕育、生长、凋亡等过程的全部信息,环境和遗传的互相依赖,演绎着生命的繁衍、细胞分裂和蛋白质合成等重要生理过程。它的工作原理好比带锁的日记本,开篇一句 dear diary 就决定了正文里毫无营养的絮絮叨叨,不会放过一丁点儿细微的变化。 不过,它不是科尔吉鲁的大兵,不总是忠诚地绝对服从。粗略估计,起码有三十六亿岁了,可它时不时喜欢玩游戏,像在ahaoas的夜晚大叫着“trick or treat”的孩子一样。 不成熟的调皮带来了基因组dna分子发生的突然的可遗传的变异现象,通俗来说,就是基因变异。 ajor deressive dirder重度抑郁症。 不像一场经久难愈的感冒,病毒潜入身体,伟大的巨噬细胞牺牲自我,最后,胜利的凯歌伴随粘稠的鼻涕奏响了顽强的生命乐章。 基因,从基因开始,从基因结束。 重度抑郁症始于一次可怕的基因变异,在结构上发生碱基对组成或排列顺序的改变,动摇了稳定的排序。相对性的,在一定的条件下从原来的存在形式突然改变成另一种新的存在形式,就是在一个位点上,意外地替补上了一个新基因,代替了原有基因。 于是后代的表现中也就自然改变了原本的遗传密码,前所未有地出现直系血缘中从未有的新性状。 “这也许是连上帝都厌弃,从根本上无法改变的基因缺陷。” 卢布廖夫的冬日从不温柔,寒风压服低了倔强的雪松,的君主般奴役苍茫的大地。 尖锐、雄壮而洪亮,比一个星期前看上去更加嚣张。这是属于寒冷的时代,没有原则等于肆无忌惮。 安德廖沙擦不掉铁锈的痕迹,毕竟长时间没有护理,也许会有其他未知的病菌,安德廖沙觉得自己手上的皮肤泛起麻痒刺痛感。 “没什么好吃惊的,我没有告诉你们吗,我主修分子生物学。” 他头也不抬,平淡地搓掉污垢。 安德廖沙不再说话,似乎现在没有比专心致志集中在双手上更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了。 卡斯希曼医生不明白安德廖沙的想法,要说他只是一名医生,顶多辅修了心理专业,他不能指望安德廖沙好心的替他解释,该死的重度抑郁症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 但他必须要对面前的两位完成作为医生的职责。卡斯希曼医生尽量使用简单易懂的语言。 “如果说作为一种心理疾病的抑郁症在医院的精神科就诊,那么,重度抑郁症则需要去另一个地方神经内科。它,是一种真实存在的生理疾病。” “” “病因是遗传,基因变异或者药物作用。” 卡斯希曼医生顿了顿,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伤害到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和家人,但无法避免。 “我认为,我更倾向前者。” 持续燃烧的灯丝在扑闪中猛然爆裂,璀璨耀眼的庞大光源晃荡、摇曳,保持原样。 悲伤,比疼痛容易习惯,比绝望容易接受。 索菲亚接受了现实的压向她的力气。 她脸上的泪痕与底妆混合在一起,凝结在脆弱的皮肤表面。 索菲亚轻轻整理衣服,坐直了身体。 她想放松点,或者努力让气氛不那么沉重,她的错,失控的情绪让她暂时忘记了理智这回事儿。 索菲亚奇异地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感到吃惊的语气。 “我可以肯定,莉莉娅没有这种疾病。”她微微抬起下颚,用坚定来缓解细细密密的酸涩。 “我并不是为瓦斯列耶夫这个姓氏开脱,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莉莉娅死于肝癌,与弗洛夏的症状完全不同。” “至于那个男人,据说,他还活得好好的。” 索菲亚没有说明那个男人是谁,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 “弗洛夏的病情治疗” “我们能为弗洛夏的病情做些什么” 对索菲亚来说,还是太残忍了。马尔金先生的手轻轻扶住哽咽的索菲亚,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卡斯希曼医生执着笔,在钢制夹子的病历单上写写画画。 “我还需要为弗洛夏小姐再做其他几项检查,她正处于生长期,希望这次事故不会给她脆弱的身体带来其他的后遗症。” 他偶尔从鬼画符一般的纸上抬起头,看马尔金几眼,他没法把目光放在索菲亚身上,绅士过了头的卡斯希曼医生没法忍受女性的眼泪。 “关于弗洛夏小姐的病情,我想乐观些去看待。弗洛夏小姐并不是棘手的厌世型患者。” 这个回答多多少少让气氛不那么紧绷,毕竟,情况还没有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有没有那么一天弗洛夏,会好起来,像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 这是索菲亚最后的期望。 卡斯希曼医生停下了手中的笔,他尽量无视她通红的双眼,缓缓地吐出“是。” 他顿了顿,翻开一沓厚厚的材料,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科研结果来看,近两年来新药的研发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抑郁症的治愈率其中欧洲发达国家” “卡斯希曼医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安德廖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卡斯希曼医生身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可是记得,你以前向来和通情达理沾不上边。”听着只是无伤大雅的调侃,但安德廖沙纯正斯拉夫血统的英俊脸庞毫无表情,似乎将西伯利亚的寒冷装到了身上。 “治愈率我从来没听说过基因缺陷还存在治愈率”安德廖沙挂上讥讽的笑意。 “安德注意你的礼仪。” “我知道的,父亲,我的礼仪已经坚持了上半场,它该获得短暂的中场休息。” “安德廖沙少爷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记仇。” 卡斯希曼医生不在意安德廖沙的嘲讽,他无奈地笑笑 “我承认我的怜惜只会奉献给柔弱的雌性生物,对待你的确不怎么温柔,可以也没少回报给我,还记得你在我的杯子里倒胶水的事情吗,为此我在医院里度过了一段绝对不轻松的日子。”他耸耸肩膀 “所以,我也很苦恼安德廖沙少爷的受害者形象。” 安德廖沙平淡回道 “我一向不喜欢吃亏的感觉。” 卡斯希曼医生放下那沓资料,他不去反驳安德廖沙的话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话算不上撒谎,只是避重就轻地模糊了焦点。 果然,医生虽然可以站在客观的角度,却没有办法时时刻刻要求自己置身事外,不被感情拖累。 同情,是受到伤害的人需要的东西,又是多余的垃圾。它带给人们心灵的抚慰,但更多时候,成为了滥用的镇定剂。 虽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马尔金家族都不需要同情。 卡斯希曼医生叹口气。 安德廖沙抽出卡斯希曼医生的病历,他撑着下巴 “基因缺陷是人体染色体所携带的遗传物质发生了变异,这种类型的基因变异,怎么可能会治愈”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医疗手段可以控制病情的恶化,与心理治疗一起,的确会起到作用。但是,这也是所能做到的全部了,没有能能改变根植每一个细胞之中,存在与汩汩循环的血液之中,坚硬的骨头,柔软的心脏,它是无法改变的,从还未降生的母体的的胚胎开始,就是独特而可悲的遗传的悲剧了。” 安德廖沙像是在悲叹 “更不提终生的治疗过程,种类繁多的药物,无法遏制的后遗症,情况好转复发,再次治疗,痛苦的面对一次次揭开的疮疤,再次复发,治愈数不尽的恶性循环。” 他扬起一抹苦笑 “所以,我宁可希望弗洛夏是更为棘手的厌世型,那么,她不需要与本能对抗,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最难以忍受的痛苦环绕,挣扎。如果顺从自己的身体,弗洛夏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把割向手腕的刀片死死握在手心,我想象不到,那有多痛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Chapter44.神的宽恕 自杀自我谋杀。 撒母尔记上314扫罗,撒母耳记下1723亚希多弗,列王纪上1618心利,马太福音275犹大。 圣经里提到过这四个人,他们都犯下了谋杀之罪,落入地狱,永世得不到神的救赎。 这是罪,生命由神所赐,而神决定人的生死。自杀和谋杀一样顾名思义自我谋杀,这是对神的亵渎。 但神会宽恕他的子民,拯救于火湖地狱之中,正如他圣洁的光辉能够洒向充满信仰的地方。 我将这些话写给你们信奉神的儿子之名的人,要叫你们自己知道有永生约翰一书513。任何事都不能把基督徒和神的爱隔离 因为我深信无论是死,是生,是天使,是掌权的,是有能的,是现在的事,是将来的事,是高处的,是低处的,是别的受造之物,都不能叫我们与神的爱隔绝;这爱是在我们的主耶稣基督里的。罗马书83839。 如果没有“受造之物”能使基督徒与神的爱隔绝,即使一个自杀了的基督徒也是“受造之物”,当然自杀也不能将他与神的爱隔绝。耶稣为我们的罪而死如果一个真正的基督徒因受到精神打击导致懦弱而自杀耶稣的死也偿还了这个罪。 安德廖沙扬起手松开了手指。 “砰” 钢制的病历夹滑落在玻璃的茶几表面,尖利的棱角摩擦硅酸盐复盐的不规则性非晶态固体上,刺耳的让人生厌。 “虽然很残忍,但对她来说,活着比死去要痛苦的多。” 安德廖沙不具备这种基因缺陷,但他不敢想象。 他知道那种感觉会很痛,一定会比拔牙的感觉痛。他怕当他回过头,仔细想想他与弗洛夏相处的短暂回忆,也许能发现,那里的欢声笑语都是假象,是忍耐和泪水堆砌出来的虚幻时光。 “你凭什么这么说弗洛夏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 安德廖沙的话毫无疑问击中了索菲亚的软肋,她的愤怒被死亡两个字轻松点燃。面对弗洛夏,索菲亚不想放弃。 “真相太锋利了,很容易把人割伤,但真相如果只被一个人藏起来,那么只有她会受伤。” 安德廖沙不想让弗洛夏一个人捂着伤口躲在他够不着的地方。 他答应过她,会做一个好哥哥,现在已经迟了,但希望不要一直迟下去。 “你还没有做好接受现实的准备吗索菲亚。” 索菲亚的眼里溢满哀伤,真相的海浪一波又一波,无情拍打着坚硬的礁石,在惊涛骇浪中,被逐渐淹没。 “不不,她才十三岁,安德廖沙,她还有大把的光阴,不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你知道的我可爱的小公主明明值得更好的不像现在一样” “万一,你所认为的美好的未来对弗洛夏来说,只是无限延长的痛苦呢” 他莞尔一笑 “抱歉,现实远比幻想残忍,我很遗憾你听到了这些,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总不能永远自欺欺人。” 安德廖沙忽视索菲亚的绝望,他冷静的神态,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关他人的戏剧演出。 他能做到的,其实索菲亚也能做到。 他想站在弗洛夏的角度,最大程度上贴近她,想到她想的,看到她看的,才能知道怎样做对她最好。 自杀者不应该承受责难。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人们习惯崇拜强者,唾弃弱者。生命本来就是一个敏感的话题,而两者结合的自杀者通常会被扣上懦弱自私的胆小鬼的帽子。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人类还处于母系社会的群居时代,或者更早的时候,保护自己就深深烙印在人类的基因之中,成为了强悍的本能。 承受了多少痛楚与挣扎,对死亡的渴望才能战胜本能呢 自杀既不懦弱,不自私,不卑鄙,也不浪漫,不洒脱,不美好。 它不该承受责难与非议,也不值得夸耀和赞赏。 连上帝都可以宽恕的罪恶,是每一个人类都应该拥有的权利,旁人无权批判,无力指责。 本质而彻底的悲剧,仅仅只是一个选择。 哥林多前书315“虽然得救,乃像从火里经过的一样。” “够了,安德廖沙。不论你想说什么,已经足够了。” 马尔金先生低沉的嗓音阻止安德廖沙继续说下去,他明白安德廖沙的想法,他何尝不明白这是一种补偿,只要偶尔的视而不见,就能重现过去的幸福美满。 但已经够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明白,现实的力量。 现实是,索菲亚是他的妻子,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尊严。如同在教堂里对彼此的承诺,保护她,陪伴她,爱她。 即使那个人是他最重要的儿子安德廖沙也一样。 安德廖沙微笑着向马尔金先生眨眨眼,像极了小时候撒娇着不想去检查牙齿的小安德廖沙。 “哦,父亲。你不需要担心我。” 他上扬的声线一扫阴沉 “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我都没有抑郁的倾向。比起实际操作,还是枯燥的理论知识更能吸引我。” 暗蓝色天幕下,被雪冰封了的世界,沉重地裹上银霜。 寂静透过风传染。 安德廖沙深灰色的眼眸里洒下一片星星点点的疲倦。 “今天真是漫长的一天。我得回房间好好休息了,趁着我的卧室还没有变成储藏间。” 安德廖沙的衣服没有更换,礼服西装外套落在格利普斯,身上只有纯白的绸领衬衫。 血迹氧化成偏红暖调的褐色,重叠在褶皱的布料上,原本的香水和浴缸里甜腻的泡泡水混合,发酵为奇怪的味道,还有脏兮兮的水渍。 他始终没有将手指处的铁锈处理好,也许只有使用强效清洁剂,才能把它和指缝里的乌色血垢清理干净。 一直站在门后的阴影处的安德烈管家恭敬地弯腰 “安德廖沙少爷的房间每天都会专门清扫,随时可以入住。” 安德廖沙伸了个懒腰,语调轻快 “那么,好梦。” 他抬脚走出房间,将一屋子的默认当做答复。 走廊里的空气进入安德廖沙的肺叶,他猛烈地大口呼吸。 有模有样的迁怒。 谁和谁都一样。 “咳咳咳咳咳” 安德廖沙呛住了,重重的咳嗽让他禁不住笑出了声,这下子更难止住了。 他深刻的体会到了,要成为一个善良的人果然还是嘴上说说比较容易。 安德廖沙靠在挂着西西里斯米墙上,试着平缓呼吸。 如果是场无法结束的痛苦,那么不要犹豫,让弗洛夏自在的结束吧。 比起因为大人们的自私,需要承受漫长煎熬的弗洛夏不是太可怜了吗 注定了的命运悲剧,难道只能看着她艰难地走下去吗 她的存在,到底为了什么 这是在说服谁 索菲亚吗 不,是安德廖沙他自己。 以为这样做就能清楚的体会到弗洛夏的痛苦吗安德廖沙本来以为他可以。 他想做个好哥哥。 明知道弗洛夏今天,明天,后天,也许以后的每一天都被疾病缠绕,安德廖沙不希望看到不快乐的弗洛夏。 所以,他伪装成世界上最理解弗洛夏的人,用晦涩拗口的圣经武装自己。以不忍心她受到伤害的借口,送她去一个更轻松的世界。 他失败了。 意料之中的。 安德廖沙不是个好哥哥,连假装都做不到。 他没法放弃,绝对不会放弃。 咳嗽声渐渐平息,安德廖沙的笑容就像哭了一样。 他做不到。即使看着她痛苦,也想将她留在身边,那个时候,他会握住她的手,小声地安慰她 “难过就哭出来吧,你可以在我面前哭哦。” 陪着她,和她一起难过。 也许,弗洛夏会好受很多,当她独自一人时,就没有擦不完的眼泪了。 安德廖沙攥住了一颗轻浮的稻草,他努力减轻自身的重量,只为了稻草还能够浮在水面上。 三步之外,另一个房间里,他珍惜的妹妹静静地躺在那儿。 她暂时还不能醒来,不能说话,不能笑,连哭也做不到。 如果等到她醒来了,会不会揪着他的衣领,责怪安德廖沙为什么要救她。 弗洛夏还没有生过气,准确地说,还没有像个小姑娘一样不管不顾地朝他发脾气,安德廖沙想象不到弗洛夏张牙舞爪的样子,大概会富有生气。 安德廖沙走到紧闭的门前,将手贴在平滑的门上。 缓慢的压缩,舒张,紧致的管道输送氧气,像是弗洛夏,不起眼的在呼吸。 他不能进去。 指尖摩挲到的粗糙,安德廖沙从裤袋里抽出一皱皱的信封。 这是弗洛夏落在车上的书包里的信件,上面有着幼稚的字体“致安德廖沙”。当时他心绪不宁地驱车赶回卢布廖夫顾不及拆开看,匆忙地塞在裤子的口袋。 他的目光在刻意模仿花式字体,但显然失败了的署名上流连,不连贯的弯曲弧度似乎是一笔笔勾画,墨水轻易在廉价的信纸晕染,连笔的花纹模糊不清。 安德廖沙视若珍宝地从中抽出折叠地整整齐齐的白纸,四个边角上画着花朵儿,铃兰,白色的簇蔟聚成一团。 “亲爱的哥哥 展信佳 圣诞节快乐 原谅我粗糙的节日礼物,如果我说没来得及准备会不会显得很虚伪。其实,在 zg,我没有庆祝过这个节日,所以忘记了。 下一次,我会好好准备的。 下雪了吗我每天都在祈祷哦,醒来的时候趴在雾蒙蒙的窗户边,对着天空许愿。 我希望你能看见卢布廖夫的初雪,那将会成为我送给你最好的礼物。但如果没有,也不要失望,我可能还不够虔诚。 安德廖沙,我很开心你能允许我叫你哥哥。如果你能知道这一点,大概就不会总是揉乱我的头发了。 我应该需要向你道歉。 我很擅长制造麻烦,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总麻烦你帮助我,我很过意不去。 还有有的时候,我很开心,可没办法表达给你,所以你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那么开心。 我喜欢卢布廖夫,这么说会不会显得没头没脑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里没你说的那么无聊,也许对你来说,是个看不见太阳的枯燥的大森林,可如果有时间,经常回来吧。 你在卢布廖夫的时候,家里每个人都很开心。 我在努力,努力融入你们的世界,我的适应能力不太好,但你只要耐心地等等我,我就能真正来到这个世界。 这是上帝对我的恩赐,我会好好珍惜。 我对你说谢谢了吗好像没有。 谢谢你,哥哥。 s明年的圣诞节我们一起去水族馆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要做到哦,我也会努力等到那个时候。 再一次,圣诞快乐。 弗洛夏 星空的湖面上升起了烛光。 细细碎碎的晶莹碎片淌着蜿蜒顺流而下,落在安德廖沙的眼角,蒸腾燃烧。 蛛丝缠紧了心脏,痛楚获得了生命,无法无天地横冲直撞。 安德廖沙抽抽鼻子 “你这个小傻瓜。” 终于,他让眼泪缓缓流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Chapter45.始于幻想 “滴哒” “滴哒” 水滴落在地面溅出水花。 “滴哒哗” “哒哒哗哗噼里啪啦” “哗哗哗哗” 越来越密集的节奏,逐渐变得清晰,快速地向我接近。 黑暗霸道地不肯透进一丝光线,严严实实裹成了茧,我团着身体,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卢布廖夫不可能还在下雨。 现实的世界里将要度过漫长的冰封期,除非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年初夏,否则,雨天里,是虚假的哗哗啦啦的雨声。 我很少为幻觉感到庆幸。 为懦弱喝彩胆小的弗洛夏 面对真实的卢布廖夫,我再一次丢失了勇气。 不需要刻意回忆就能回想起,我干了怎样的蠢事。事实上,我醒来已经有一阵了了,或者不是完全的清醒,我有意识,我可以思考,但却没办法睁开眼睛。 我听不见,看不见,动不了,只开启了一部分的意识的身体没有交给我中央控制权,像是可怜的路易十九,被夹在灵魂的缝隙之间,小小的苟延残喘。 是啊,快逃吧,弗洛夏。 一切都曝光了,你的那些尽力隐藏,黑暗的秘密都已经曝光了。 鲜红的液体粘稠的好似油漆,滑腻地拂过手心,在掌心的纹路里游走,顺着指尖消失。 我垂下眼眸,却没有发现伤口。 没人喜欢会发疯的小孩子,即使还是个小孩子,我慢慢向后退去。 我知道后面有路,我不会踩空。 后悔一层层缠绕住虚浮的脚步,我熟悉这种感觉,每当失控的我爆发只剩下本能时,记忆会自动存档,它会残忍地告诉我,你还有这幅丑陋的样子。 才离开了一会儿,我便开始想念秋季的卢布廖夫。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雨天,比起细细软软的雪花,更让人向往的是呵出幻化成雾的透白,袅袅的蒸腾,随着生命的呼吸温暖世界。 但是,永远的封存在我的脑海之中,是初来乍到的卢布廖夫。 散不开的雾,在压抑的绿色中蓬勃的生机,深沉浓郁让连绵起伏的青色山脉满溢出腐朽湿润的气息,我的双眼溅入突如而来的雨滴,凉凉的刺激。 我轻轻用手指划过,氤氲了水汽的过去。 虹膜中的小小闪烁里,缓慢的浮现出清晰的倒立轮廓。 是安德廖沙和跟在他身后的索菲亚。 我急忙跑过去,一深一浅的脚印,踏在柔软、埋着枯枝的泥土里。 “安哥哥,哥哥” 我能解释看看,现在是个解释的好机会。 “弗,弗洛夏” 他的眼神游离在我的脸上,也许是我的额头,他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我,语气轻飘飘的。 “如果是我的失误,那么我先道歉,我好像没有允许任何一个人称呼我,哥哥” 安德廖沙没有生气,没有不满。他平静的像是叙述一个无聊而枯燥的童话故事,盛不下一丝感情。 我艰难地挺着头,我想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满含笑意的又一个安德廖沙式恶作剧。 “我是伊弗洛西尼夏,如果这是个玩笑的话。” “是我的表达不清楚吗”安德廖沙终于低下头,“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需要知道一个无关紧要的路边野草的名字吗” 他俊美的脸庞,陌生的可怕。 “都与我无关。” “” 喧嚣的风声停歇,它扰乱了我的耳朵,我小声命令它停下。 不对,不该是这样。 “索菲亚。” 我破天荒的叫出索菲亚的名字,她站在安德廖沙身后,我祈求她能告诉安德廖沙我是谁。 索菲亚的眉头几不可查的微皱 “安德,这是我的妹妹的女儿。”,她转头面向我,“伊弗洛西尼夏,我想我告诉过你了,我没办法接受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即使你是莉莉娅的亲生女儿。 “不是的” “你的家教呢伊弗洛西尼夏,不能直呼我的名字,好吧,我不能对你要求这么多” 她神色冰冷 “我已经安排好了医院,你不要学习你的母亲,任性的只顾着自己,那只会令人心生厌恶。” “” 摇摇欲坠的枯叶,扛住了秋风的萧瑟,却抵不过时光的静默。 不是的,错了,都错了 “咔吱” 踩在腐烂的树枝上的力气,压断了我最后的坚持。 我转头狂奔。 要去哪里我不知道。 我只想快点逃离。 凌厉地刮过我的脸庞的不止有风,还有盘亘繁多伸出来的枝丫,阳光太少,为了生活,扭曲成怪异的样子。 我不会感到疲惫,可喘息声越发剧烈,清透的湿气在鼻子处聚集,缓缓侵入呼吸,溺水的窒息感让眼中的绿色更加压抑。 晕眩的森林,释放了雾气。 我无知无觉向前走,我得分出几分心神注意脚下,腐烂的枝叶变得无比柔软,在雨水的冲刷下,“咕咚”,翻着气泡的沼泽。新鲜的枯枝分布着倒刺,静悄悄地伺机而动。 我摔倒了,膝盖磕在斜倒的西伯利亚冷杉坚硬的树皮上。 不疼不累,没有知觉的沉默才让我发慌。 我扶着树干站起身,我不能停在这儿。 疲惫由心底向外扩散,像是在深海之中,无论用多大的力气,仍像一只弱小的鸟儿无奈地扑楞。 我抬起脚向更高的地方走去。 沉重的水汽开始变得稀薄,我终于不用像刚从水中走出,沉甸甸的负重。 我让自己乐观一些,你知道的,弗洛夏,这里都是假的,你还没有醒来。安德廖沙是假的,索菲亚也是,他们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即使不相信自己,也不要怀疑他们。 将恐惧深深埋入西伯利亚平原肥沃的土中,我跌跌撞撞地走向河洛厄斯山脉的顶峰。干燥的明亮穿插过不再浓密的云杉树冠,照耀在湿漉漉的脸庞上。 或许我能看到截断了山脉,奔腾壮丽的奥卡河,翻滚着洁白的水浪,喧嚣着叫嚷着生命的高歌,绵延到天空尽头的伏尔加河,或者是看不到,摸不着遥远而神秘,冰封千里的北极冰盖。 喘息,让奔跑越发真实。 然而,只一秒,世界再次发生改变。 没有卢布廖夫幽深的森林,没有安德廖沙,没有我在那个世界里熟悉的一切。 仅仅一次眨眼,我的双腿还保持着努力向上攀爬的动作,两只手还得时不时挥开眼前锋利的枝叶,虽然不会受伤,但我无法忍受,它划过皮肤似乎能割下一层皮肉的毛骨悚然。 瞬间向阴郁的绿色告别,被粗暴地塞入另一个地方。 我僵持着怪异的姿势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新世界。 上了年代的老房子,每一处缝隙里都无不透出时光的痕迹,但依稀还是能从精致的刺绣桌垫,水晶碎琉璃勾结成的流苏窗帘看出,以前这幢房子的华丽辉煌。 现在的主人显然没有花心思在房子上。繁复精美的吊灯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柔软的毛缕绒面桌布干硬的打结,木门精致优雅的花纹似乎被一次次剧烈的开关破坏,留下难以忽视的裂纹。 而且,有意无意的,画面似乎加上了老照片的滤镜,显得古朴而怀旧,甚至从灰蒙蒙的窗户向外看去,连天空都是陈旧的暗黄。 这是哪里 我的大脑微微发痛,似乎触及到了核心的神经,将熟悉的不熟悉的统统装入大脑,迅速的核查比对。 似曾相识的画面。 “déjà vu” 也许是海马效应的浮现,要知道我的想象力一向出色,比起常人,我大概拥有超越了数字限制的幻觉记忆,这个理由可以更好的抚平大脑迟迟得不出答案的焦躁。 “砰” 撞击的清脆声从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 我不假思索地快步走过去,这不像是惯常畏畏缩缩的我,这是我的世界,没人能伤害我。至于深入骨髓的恐惧,或许已经在幻想的卢布廖夫长成了雄伟的参天大树。 我放轻脚步,仍然抵挡不住年岁已高的木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shen y。 咕噜咕噜的摩擦,在低沉的碰撞里重归安静,随着我的靠近,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炸裂般响起。 “滚开离开这个房间” “该死的你怎么不滚开呢你想呆在这里吗小蠢货连你也想赶我走” 几乎是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她是谁。 弗洛夏的妈妈莉莉娅。 是啊,根本不是玄妙的既视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弗洛夏混乱的记忆里的一个场景,在深夜的梦境里不断闪回出现,又被小心翼翼地埋藏起来的过去。 “好呀我的弗洛夏长大了,妈妈这就走滚得远远地。”反讽的语气里遮掩不住的不屑一顾。 我来不及躲藏,被莉莉娅穿体而过,我松下一口气,我总是难以时时提醒自己,这是在梦里。 很难想象,众人口中雍容华贵、温柔善良,没得像是掉落凡间的密尔特斯小公主,会是眼前这个被酒精腐蚀了的粗鲁的中年妇女。 她衣衫潦草,白皙的皮肤被浮现面色的枯黄替代,一双美丽的碧眼早已浑浊布满血丝,挺拔纤细的身姿正歪歪扭扭地用力折磨着不堪承受的木地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Chapter46.玻璃碎片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巨大的柏木书桌后,耸动的身影。 有点不对劲儿。 我本来站在向内打开的门内侧,注意力附着在晃晃悠悠的莉莉娅身上,她缓缓远去的身影牢牢印刻在我的视线中。 然而猛然间,我的视线就被从走廊中剥离,强制地看向室内。 突兀的视角转换方式,与从卢布廖夫的森林瞬移到这里,过程感受相似的巧妙。 也许这不是我的梦境 我猜测着,它给我呈现所有它想告诉我的事情,我只需要接受剧情的走向,一步步按照它安排的路线走下去。 我抬脚走进房间,虽然没有选择,但我却感觉它不会伤害我。 仍然是我的直觉。缓慢的,沉静的步调,温暖的像是可以包装过的色调,透出一股怀念的安稳,甚至是骂骂咧咧的莉莉娅,也在柔焦的镜头下显得自然无比。 我在桌前站定,低头看着蹲在桌角的女孩。 比起认出莉莉娅,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确认眼前的女孩是弗洛夏,真正的弗洛夏。 大概是从未站在其他角度,用审视一个陌生人的目光来看自己,陡然间升起一股不协调的怪异感。 又或者是当灵与肉渐渐契合,两者之间微妙的距离感随之消失,会不由自主地忘记,那不是我的身体。 在卢布廖夫宽敞的盥洗室,我无数次在镜子中看到陌生又熟悉的自己,苍白、阴郁、疲惫。在暗淡的双眼里,压抑的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我以为不只是自己本身的原因,原本瘦小的,营养不良的身体,间接加重了我病恹恹的神态。 然而,我现在知道了,那些仅仅是我的原因。 比起我的样子,她看上去小了许多。九岁十岁脸上还有着肉乎乎的婴儿肥,白皙的皮肤在柔和的午后光晕里透出粉粉的红。 小弗洛夏正在收拾碎裂的酒瓶,一地散落的碎片证明了刚才发出的声响。 绿色的玻璃瓶被用力的粉粹,除去几块较大的碎片,其他都碎成了肉眼难见的渣子。但幸好落日的余晖钻过落地玻璃窗,让整个房间静静地沐浴在暖黄色柔光中。 蜿蜒曲折的木质纹理吸收进了更多的光芒,悄悄地抹在碎片之上。倾斜的墨绿色鞋面,放大投射的轮廓,像一片片微波荡漾的碧色,星星点点的闪耀,忽闪忽现,呼吸一般的璀璨。 小弗洛夏托着乳白的盘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一粒粒绽放光彩的细渣放入盘中,谨慎又熟练。 浅金色的长发软软的垂落,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似乎不小心就能洒下金色的粉末。 她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跟随着手上的动作,嘴唇微微抿住,尽管是郑重其事的神态,却脱离不开的稚气,让我很难把她当作成人一般。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这幅场景美得像是一幅画儿了。 厚实的的白色纤维的画布,从基调的颜色,一团一团叠加,粗放些也没有关系,颜料在氧化着妥协,经历了繁复的美感。 是那样用金属低调的雕纹的画框装裱起来,挂在永远接触不到阳光的墙壁。 这么说,弗洛夏本来就是一幅画,全球巡回展览后就私人收藏家永久收藏起来的画。 我蹲下身子,距离弗罗夏一个她的影子。 她看上去用不着我担心,纤细的手指轻松地控制着小小的镊子,动作老练。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见到以前的弗洛夏,尤其她还是个小孩子。 她的生命将在不久之后终结,由我替代,延续下去。我从未拥有过预知未来的能力,现在当我面对面看着一个真实的人,我明白,这种能力的感受实在太糟糕。 “唉” 我撑着下巴,无奈地叹了口气。 半开的窗户,属于秋天的风带上不经意的寒意,摇动了竖起来的米色丝绸窗纱,精巧的小孔上细小的铃铛坠儿清脆的铛铛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叹气” 浅浅的声音混在让画面鲜活起来的响动里,听得不是很清晰。 为什么小弗洛夏能看到我,明明莉莉娅,我吃惊地望着她。 小弗洛夏像是没有出过声一般,一丝不苟的专注。 我试探性地回复 “因为我不开心。” 我紧盯着她的脸庞,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不开心活,下去不好吗” 她第一次抬起了头,看着我。 阳光里的暖化的浅灰色里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单纯的疑惑和好奇。 一望见底,清澈透明。 黑色的瞳孔盛不下多余的墨,爆炸的碎片晕出墨色的细线,在浅蓝色沉淀到水底的灰色水面,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在如镜子一般的双眸中,我看到了惊慌的自己。 十三岁时弗洛夏的自己。 不可能,小弗洛夏怎么会和我讲话,所以说才是梦境啊,看来我的脑电波实在是太活跃了,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能杂糅起来,漫无目的地将现实融合进意识,创造没有含义的场景。 我不住地点头,想要让自己相信,这一切不过是虚幻的事物,只要我睁开眼睛,就再也不会重现的事物。 但是 我停了下来。 也许正是小弗洛夏身体里封存的,我未能打开的记忆把我带进这里。 又或者是,我偶尔感受到的,小弗洛夏的残留。 小弗洛夏没有等到我的回答,重新低下眼眸。她纤长的睫毛轻轻忽闪,闪耀着的,好像是盛满一池温暖。 “活下去,总是好的,再不好的,都是好的。” 我轻轻地说,我想认真的回答,想了一会,这就是最真实的答案。 开心不开心,其实都是活着的人的烦恼。幸运的是,我还有这种烦恼。 她抿着嘴角,微微一笑 “那就活着。” 我鼻头泛酸,在没有比翻天覆地的愧疚更能动摇我,我闷着脑袋,努力憋回泪意。 如梦如幻的碧波,被涌动的晶莹击碎了平静,轻薄的蚕丝画骨儿缓缓凋落。 我闷闷地开口 “你为什么要一个个捡,扫一下更方便。” 小弗洛夏摇摇头 “有些找不到,很小很小的,妈妈看不见伤了,脚会受伤。” 她吞吞吐吐,不连贯的解释。 我突然感到,小弗洛夏好像明白,这些话她在讲给谁听。 “妈妈她爱你吗” 我的问题有些冒冒失失,更像一种质疑。 这次,她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笑了,不是抿着嘴,不是微笑,真正的笑了。 阳光滋润她弯起的眼角。 花影闪烁,涟漪作响。 “妈妈爱我。” “我也爱妈妈。”她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我不说妈妈也不说” 忍了很久的泪水,伴着一帧帧消失颜色的画面,从我眼前溜走,在我还没来得及抱抱小弗洛夏时,世界再一次颠覆倾倒。 在脱离那里的最后一秒,小弗洛夏,好像扭过了头对我微笑。 塞满整个行李箱,仔仔细细包好的相框,全都是莉莉娅一个人的照片。 它好像得到了一丝解答。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铺天盖地袭来的福尔马林气息中,承受着有些漫长的眩晕。 为了某种目的,而建立的世界,我正在慢慢走向终点。 我擦干眼泪,快速走向唯一亮着的病房。这次我没有悠闲地观赏风景,我在衣服上擦擦紧张渗出的汗水,离它越来越近了。 我踩进明亮的病房内,任由身后的世界被黑暗点点吞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Chapter47.诗人之死 温暖的阳光彻底抛弃了这个世界。 当我踏入房间里,白晃晃的光线明亮的有些刺眼,持续发出过度的白色,显现出脏兮兮的灰色阴影。 脸部模糊了的白色大褂接连穿透我的身体,向房间外走去,我躲闪不及。 我没有触觉,却觉得诡异将陌生人拥入身体,皮与肉似乎可以无限接近。 避开了最后一个人,干净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她的身影。 小弗洛夏直挺挺地站在病床旁。不,不应该叫她小弗洛夏了,她现在的我差不多样子,已经可以初步看出少女的轮廓。 我悄悄挪到床脚。 莉莉娅和她小声说着话,我不忍心打扰到她们,我不确定弗洛夏能不能看到我,听到我讲话,对这个世界我已经失去了控制,也许一开始我就处于被动的位置,只是自己并不知道。 莉莉娅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她的虚弱渗透在每一颗细胞里,翕动嘴唇都要花费不少力气。 “你要死了吗” 弗洛夏低垂着脖子,沮丧地说。 “咳咳咳” 病毒长驱直入,击破了莉莉娅毫无抵抗意志的免疫系统。破破烂烂如同撕裂的风箱,艰难地完成工作。 “你知道什么咳咳什么是死吗” 死亡,系统所有的本来的维持其存在存活属性的丧失且不可逆转的永久性的终止。 小弗洛夏似乎没有想到永久,这个词语的含义。 “一种希望之光,歌唱自由与理想。” 诗人之死,浪漫主义者米哈依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歌颂伟大诗人普希金的不朽的名诗。 “从书架里翻出来的吗我的弗洛夏怎么长也长不大呢”莉莉娅哽咽的咳嗽,她尽力伪装的平静被悲伤轻松化解。 “明明妈妈等你长大等了好久。” 弗洛夏轻轻摇摇头 “不,妈妈。我长大了。” “我一个小时就能洗净所有的所有的盘子。碎玻璃瓶瓶子碎片不会伤到你。衣服,我我不会忘记放柔顺剂” “你看,我能做许多许多的事情” “你别死好不好” 弗洛夏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呢喃的嘟嘟囔囔在莉莉娅歇斯底里的喘息声中沉默。 “妈妈,妈妈累了。” 莉莉娅紧紧抓住胸前的衣领,她很不好受。 “弗洛夏要乖乖的,你一向那么乖我很想不担心你。” “如果我走了,就再咳咳再也不能回来了你能好好照顾自己” 弗洛夏没有靠近莉莉娅,她笔直的站在床边,脖子低垂,脆弱的颈项纤细的弯曲,轻轻一碰都能够折断。 她的脸庞躲藏在头发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莉莉娅接近末尾的抵抗和挣扎。 “你要什么时候走明天还是后天” “大概是,你的姑姑索菲亚来接你的时候” 莉莉娅仰着头,方便挤压收缩的氧气快速进入身体。 弗洛夏的目光紧跟着莉莉娅的动作,她身体前倾,像是很想要帮帮她。 “你不一起走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 最终她没有动。 摧枯拉朽的痛苦缓缓远去,莉莉娅枯瘦干瘪的脸庞不再遍布狰狞。 她的语气缓慢而平静 “不,弗洛夏。我大概没法一起去了” 她毫无焦距的目光想要定格在弗洛夏的脸上,但是很困难,她只能向着那个模糊的轮廓轻轻诉说 “连带上你,妈妈的罪孽数也数不清,圣父没有容许赎罪,他放弃了不值得拯救的信徒” 弗洛夏不安地打断莉莉娅默诵的圣经 “我不能陪着你吗我要照顾你的” 莉莉娅想要笑,她笑出了声,不堪折磨的嗓子尖锐着摩擦在砂纸表面。 “咳咳我要放开你了你得和姑姑一起回去,回到瓦斯列耶夫的莫洛托,咳咳我逃出来了,就再也走不进去的世界。” “天空,总是碧蓝碧蓝的,鸽子和鹄鹈会从很远的地方飞到莫洛托,我坐在柔软的小草上,不在乎蕾丝刺绣的丝绸长裙会不会染上洗不掉的绿色汁液,捧这满手的饲料喂给他们吃。” 弗洛夏接口说 “鹄鹈很凶猛” “不咳咳”莉莉娅笑着否认 “他们很温顺,在你给他们吃的的时候。他们会很有耐心的让你抚摸坚硬的羽毛咳咳不敢相信吧鸟儿们的毛不都是那么软” “我没没有见过,等我摸过了我第一个告诉你”弗洛夏淡淡地接口。 “好啊,等你见过了,你可以画下来给我看,咳咳时间过去太久了,忘记了它们的样子了。” “” 透明的面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攀爬而上的雾气湿湿的凝结成实体,泥土与不知名小草的清香跌宕起伏。 如同遥远的莫洛托绽开满树的春意,一丝丝,一缕缕注入枯竭的躯体,稳住摇摇欲坠的根基。 “你要记得,把诗人之死带回去当时我忐忑不安地跳上飞机时,怀里紧抱着从父亲的书架里抽出来的这本书唯一的初版,是我能带给他的礼物。” 诗人之死,一首艺术之美的诗篇。米哈依尔尤里耶维奇莱蒙托夫痛失了敬仰的天才预示着整个沙皇大厦即将倾颓的希望之光,内心中喷射出了挞罚假恶丑的愤怒之火,层层剥笋式地透视俄罗斯诗歌的太阳的悲剧命运,暗示了它与笼罩并妄图吞噬它的光芒的阴霾相联系相映衬。 爱与恨,才能够化悲痛为复仇的力量,唱出向刽子手讨还血债的人民心声和时代强音 你们即使倾尽全身的污血, 也洗不净诗人正义的血痕 通篇的浪漫主义幻想,迷惑了涉世未深的少女,向所有不甘心牢固地难以打破的社会规则发起挑战。 幼稚的冲动,驱使她与家人挥手作别,孤身一人来到深深打动了她的男人身边。 年轻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到,抵不过时间的,是脆弱的生命,在等待中老去的,是最宠爱她的父亲,等不回的悲哀。 莉莉娅的声音变得悠远,像是沉浸在了回忆里,她娓娓吐出优雅蓬勃的诗歌 “诗人死了,这荣誉2的俘虏 他受尽流言蜚语的中伤, 胸饮了铅弹,渴望着复仇, 垂下了高傲的头颅身亡 诗人的这颗心已无法忍受 那琐碎的带来的耻羞, 他挺身对抗上流社会的舆论了, 还是单枪匹马被杀害了 被杀害了而今谁要这嚎哭, 这空洞无用的恭维的合唱, 这嘟嘟嚷嚷的无力的剖白 命运正作出它的宣判 难道不正是你们这伙人 先磨灭他才气横溢的锋芒, 然后为了让自己取乐解闷, 把他强压心头的怒火扇旺 好啦,你们可以高兴了 他已受不了那最后的磨难; 熄灭了,这盏天才的明灯, 凋零了,这顶绚丽的花冠。 你们这帮以卑鄙著称的 先人们不可一世的子孙, 把受命运奚落的残存的世族 用奴才的脚掌恣意 你们,蜂拥在皇座两侧的人, 扼杀自由、天才、荣耀的刽子手, 你们藏身在法律的荫庇下, 不准许法庭和真理开口 但堕落的宠儿啊,还有一个神的法庭 有一位严峻的法官等候着你们, 他听不进金钱叮当的响声, 他早就看穿了你们的勾当与祸心。 到那时你们想中伤也将是枉然, 恶意诽谤再也救不了你们, 你们即使倾尽全身的污血, 也洗不净诗人正义的血痕” 莉莉娅宛如回到了过去,她躺在开满木棉花的树下,枕着他的膝窝,顺势躲在他的怀抱里。 他清淡的嗓音,不疾不徐的念出气势轩昂的句子,淡化了悲愤的力量,反反复复,缠上她悸动的心跳。 清爽的风划过莫洛托一望无际的平原,飞舞的血红色花瓣飘飘洒洒混入亲密接触的白皙的皮肤之间,从睫毛,脸颊,滑向优美的锁骨。 她的眸子里映照出朦胧的,比花儿还精巧的光影,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微笑里。 沉醉,永无止尽的陷落。 层层叠嶂的簇簇红色,遮盖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在他坚毅的下颚弧线里,模糊不清地开始燃烧。 莉莉娅的呼吸缓慢地平静下来,又一次无果的折磨后,被回忆温暖的她陷入昏睡。 “大骗子” 弗洛夏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她轻轻控诉。 “对吧你你知道,吧,她哄我呢。”弗洛夏扭过头,直直望向我。 我没有过多惊讶,迎上她的目光。 与我相差无几的外貌我刻意地不做任何改动,宛如一面镜子,隔开两个一模一样又毫不相干的声音。 窗户外面传来了滴答滴答,水滴落到遮雨棚上闷实的的声响。 弗洛夏扭身关上窗户,她解释道 “北京的秋天下雨,经常的,吵闹让她不能,好好地睡觉。” 弗洛夏似乎不知道莉莉娅重新陷入昏迷,她强调 “她很累,不,不要吵到她休息。” 我跟在她身后离开病房,坐到冰凉的座椅上。 昏暗的走廊里偶尔有一两个人经过,带起穿堂的寒风,瑟瑟而过。 深秋以至,万物凋零。 “她等不到我,她,在骗我。”弗洛夏重复着刚才的话,这次她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无数关于生命的话,堆积在喉咙口,只要我张开嘴巴就能脱口而出。 但我不能,苍白的论调只适合安慰自己,无论怎么说,都逃不开虚伪的枷锁。 “你怎么,来到了这里”弗洛夏对我说。 “我也不知道,突然地,就” “不是哦。” 弗洛夏没有看我,她凝望虚空,在瞬间幻灭的应急灯光下缥缈 “你想来这里,才到这里。” 雨声从走廊尽头的窗户进入,回荡在空旷的狭窄走廊上。 我听不出弗洛夏的心情,平静无波的语调,“未来好吗,是怎么样也会下很多的雨吗” 等等,索菲亚来接弗洛夏的那天,我来到了这个世界,所以说不久后弗洛夏就会 沉默的女孩等着我的回答。 哭泣,能宣泄掉难以承受的压力。可我需要忍住泪水,轻声细语仿佛能忽视隐隐的哭腔 “生活的地方叫卢布廖夫雨,经常得下,空气里一直都是湿湿的。但那个地方很好,真的,特别好” “索菲亚,安德廖沙,奥,那是她的儿子他们都是友善的人,爱你,包容你,宠着你” “你往房子后面走,不要害怕黑暗,不远处就会有森林那有一片女孩子们都会喜欢的花园,如果第一次去,可以叫上马克西姆,热情的园丁先生还可以陪着你去看看更远一些的湖泊我没来得及去看,但听说很美” 我事无巨细地絮絮叨叨,向她描绘我经历的半年时光。我真心地,希望她知道活着的世界有多么美丽。 即使是,我生她死,她生我亡。 我说不上无私,多少次试图忽略这幅占据的身躯,将它不留情面地归为己有。 可我不能,被忽视的事物会以不断膨胀来彰显自己的存在,直到有一天,空空如也的躯壳被愧疚填满。 清透的声音刺破混乱的黑夜。 “那就活着。” “那就活着。” 她扭过头,近距离的对视。 阳光洒满金色的午后,弥漫着木质香气的桌下,年幼的小弗洛夏与苍白灰暗,福尔马林药水衰竭的喘息里,平静的弗洛夏,逐渐重叠,融为一体。 小弗洛夏的笑容出现在弗洛夏的脸上,我才发现,现在的她几乎不怎么笑了 “妈妈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她。我得和她一起,走,离开。她骗了我,所以我骗骗她,也可以。” 无论如何,使出了多大的劲,我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一颗颗从眼角划过。 什么鬼什么啊 母亲妈妈 即使没有资格,我还是要说,她算什么妈妈明明已经十三岁了,却因为长时间不和人交流,说话仍旧结结巴巴。 靠着书架上晦涩难懂的书本,一点点在漠视里触摸这个世界。 踉踉跄跄跟在喝醉的母亲身后,蹲着收拾她发泄后的烂摊子,我如何能知晓,划破了多少次手,才学会熟练的处理伤口。 甚至就在生命的最后,心心念念的还是惊艳了她的少女时光,又将她抛下的男人。 为了这样的妈妈,就放弃早春的嫩芽一般的生命,值得吗 莉莉娅爱弗洛夏吗 当然,她爱她,但她更爱她自己。 而弗洛夏的人生里,从头到尾只有莉莉娅一个人。 因她而生,为她而死。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弗洛夏稍微长大一些,莉莉娅漫长的少女时期终于过去了的时候,她们会互相珍惜彼此,接受对方。 然而,神不允许。 像是一场历久弥新,早已注定好了的命运,不会有人能猜中,有些人的人生就是一场无法更改的悲剧。 比如弗洛夏、莉莉娅,或者是我。 莉莉娅与弗洛夏双双搅在其中,冲突不可避免,只能在矛盾里非本意的给与伤害,融不进深沉的爱意。 我以前不会明白亲情的重量,不沉重也不轻松,时时刻刻存在与身旁,不经意间成为托起你的力量。 我想去理解弗洛夏,虽然很难,但我会尝试,去理解她。 时间混杂着风声,从我的眼泪里缓缓流淌,寂静让离别变得无比煎熬。 突然,弗洛夏握住了我的手。我没有触觉,我感受得到,她的力道很轻,很轻,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 “既然未来那么美你,就不要放弃,好好活下去。” 熟悉的结结巴巴,每一个单词都像是深思熟虑后艰难的蹦出来的,但弗洛夏郑重地盯着我的眼睛,宛如清理掉我所有的懦弱和逃避,就像她仔细捡起玻璃渣子时一样一本正经。 我终于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弗洛夏的世界,她封存在身体里最不起眼的地方,当我心生退意时,去到她最幸福和最痛苦的两段时光告诉我,要活下去,代替她,用浅灰色的双眼去经历这个世界。 弗洛夏站起身,停在了病房门口 “再见。我忘了,给你说这句话。” 她没有回头,瘦弱的背影坚定地踏入颜色大块大块脱落的灰色之中。 随之而来,世界轰然倒塌,在喧嚣的瓢泼大雨中,我缓缓地坠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Chapter48.预言诗成 雨声消失了,盛大的黑夜狂欢中,在混凝土和钢筋轻易扭曲崩塌了的世界,我无限坠落。 急速的风扬起尘土,打着旋眯了眼,弗洛夏找到可以闭上眼睛的理由,放下戒备等待蓄势待发的疲惫猛烈袭来。 贯穿了重力与速度,脊背挨到了柔软的实体。 空虚没有重量的一抹灵魂,浸入每一滴血液,每一块皮肉,深入骨髓深处无缝连接,第一次没有痛苦的完美地融合,发出满足的喟叹。 随之而来,是沉甸甸的实感。 没有梦境中来得自由轻巧,却妥帖的踏实,物归原处的安心,让畏惧消散无踪。 很快,痛感复苏,机体内部产生的强烈性防御性反应,不留情面地刺激着刚刚恢复意识的弗洛夏。 手心似乎正在遭受酷刑,一阵又一阵,宛如缝好开裂的伤口,接着划开黑色的细线,再次进行缝合。 除此之外,不可忽视的头痛熟悉地拉锯神经的弹力,像之前一样。 人们需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好的,坏的,高尚的,平庸的,普普通通的,接受事物发展的最终结果,是可以履行最基本的义务。 弗洛夏懂这个道理。 她也明白,这些只不过才刚刚开始。 未来更漫长,煎熬的多。也许褪不去的黑暗如影随形,她将在一个个不眠之夜被恐惧惊扰,瑟瑟发抖。也许眼泪成为哭泣的伴奏,谱写绝望奏响的乐章。也许迷茫与孤独终其一生,苦难紧紧扎根不会逝去。 但这一次,弗洛夏不会再退缩。 即使懦弱,即使畏惧,即使不安,即使绝望,她都决定挺起胸膛,直直地望向前方。 昏暗的灯光下,过去的弗洛夏清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惨白的笑容却显得无比炙热,坚定地无悔 “活下去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 誓言入骨,预言诗成 枯残落败,落泥新生 谁往东来,为你吊唁 而现在, 原谅自己,才是开始。 仿佛吸饱满了水的纱布,重重贴在薄如蝉翼的眼睑之上,或者不只是清水,而是胶水。 弗洛夏睁不开双眼。 明亮的,透过眼皮渗入的光温暖了感光模瓣,淡淡的橘黄色温暖着冻结的感观系统。 她没有受伤的左手手指蹭着身下的床单,从木讷的粗糙,到细腻的柔软,弗洛夏静静体会着微小的接触。 兜兜转转,浪费了多少时间,才能明白活着的美好不是入了魔的执念,毫无意义的坚持只能被痛苦慢慢蚕食。 坚持,再坚持不是为了目的的虚耗。 红色的太阳跃出地平面的火热与寂静,雨天连绵不断的清爽烘托着桌前一杯半糖的热可可弥散的热气,阴郁墨色的森林中滋养呵护的铃兰怦然绽放。 那才是生命的弦音,生命真正的目的。 用劲 使上推开千斤钢铁的力气 冲破茧子,迎向光明。 弗洛夏没想过能醒来,在浴缸里昏昏沉沉失去意识之际,她做好了告别的准备。 弗洛夏游荡在悠长的梦境里,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睡过去。 弗洛夏不忍心闭上眼睛,随着头晕目眩而流动的世界暂时的模糊不清,光线急躁地交织在一起,绚丽而刺眼。 弗洛夏忍不住微微眨了眨酸痛的双眼,这是真实的世界,即使颜料们杂乱无章融成一坨,谈不上任何美感。 视线中心的雾气被擦去,被传染了一样,清晰四散而阔,荡起轻灵的波纹,世界就此豁然开朗。 她不知道这个房间,也许已经离开了卢布廖夫空气里闻不出卢布廖夫熟悉的味道。 离病床最近的纯白色立柜,摆放着大大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大多数是满的,少部分装着与众不同的颜色,天蓝色的,粉红色的,是小姑娘都热爱的嫩嫩的粉色,不过,它绝对不会是红红绿绿的,孩子们都迷恋的各色水果口味的汽水。 是谁说过,在生物领域,外表越无害的才最可怕。 事实上弗洛夏猜得没错,这些水水的粉红色溶液是吸入该品粉尘,可引起神经衰弱综合征和神经功能障碍,甚至出现震颤麻痹综合征慢性锰中毒的硫酸锰的一水合溶液。 桌子上有一个铁质的托盘,里面摆放着镊子,胶皮管,针筒和输液瓶。 弗洛夏不喜欢这里,处处都是医院的味道。她硬着头皮睁开眼睛,她对盛放了药品的瓶瓶罐罐,钢制泛着冷光的医疗器具没有任何兴趣。 总得找点什么转移注意力,麻药退去的身体承受了压制后反弹得厉害的痛苦,纯粹生理的防御过度,她只能闭上嘴巴,咽下唇边快要溢出的 shen y,弗洛夏默默抽气,她希望脸上的表情最好不要太狰狞。 “弗洛夏。” 熟悉的声音好似幻听。 “弗洛夏。”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安德廖沙走到了她身边。 “我在这儿,你醒了吗” 弗洛夏的声带此时堪比晒干的海带,没有一丝水分。一点点颤动,都会崩开裂纹。 她轻轻地点点头。 安德廖沙数不清了,多少次在房门前徘徊,他怀疑自己最终能否进到房间里,看她一眼。 实际上,每个人都背负了许多。 弗洛夏因为谎言,索菲亚因为寄托。 而安德廖沙,则是漠视。 他看着弗洛夏的怪异与反常,是的,他只是静静看着。 也许是唯一的一次无意,安德廖沙开始了自责。就算是他救下了弗洛夏,但那股愧疚仍久久缠绕。 安德廖沙凝视着弗洛夏,她的半张脸裹在氧气面罩之后,看不太清。 浅灰色的双眸,经受了日夜不休的暴风雨,浑浊的一汪池水被凌厉地打散,灰尘也四散而逃。 等到天晴了,太阳升起却被遮在阴云之后,不过没关系,时间让污浊沉淀,比起湛蓝,清透的灰色也许更加温暖。 弗洛夏的眼睛里,仿佛雨过天晴了。 还好,安德廖沙咽下胸口中沉积的吁气,她还活着,起码弗洛夏还活着,就丢掉所有的医学知识,与索菲亚一样相信卡斯希曼医生的话。 总有一天会好的,弗洛夏过上正常生活的那一天。 如索菲亚所说,他的妹妹一向特别坚强。 然而,似乎所有的患者家属都会经历这么一个过程。 刚刚得知消息时的震惊、不可置信,到悲伤难以自已,接着是麻木了的平静,直到能松一口气。 安德廖沙自然没有避开这个规律,他穿越道道波澜,来到了最后。 突如其来的愤怒。 安德廖沙扯过一把纯白的扶手椅,坐在同样纯白色的,造型极具实验室未来感的床头桌旁。 “弗洛夏,你听着好吗” 他想说些什么,他的担心,他的恐惧,他的不舍,总之想告诉弗洛夏,她对马尔金来说,无比重要。 但是,脱口而出的话语没有完成安德廖沙的期待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你真的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做你的家人。” 既然已经说出口,安德廖沙索性一股脑托盘而出 “我们,我,索菲亚,父亲。甚至是安德烈管家,玛莎,马克西姆。任何一个相关的,不相关的人,你是不是都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作家人。” 安德廖沙掩饰不住失望的神色,他眉头紧蹙 “我就在你身边,你却不允许我靠近”“弗洛夏,你把身边的人推得远远的” 他以前认为那种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不过是短短的时间留下的遗憾,相处的久了,自然会亲密无间。 “不是的弗洛夏,家人家人不是一厢情愿就可以。” 如果弗洛夏拒绝,那么就算安德廖沙使出巨大的力气,也无法将弗洛夏护在羽翼之下,他最担心的不是冷漠,不是疏离,而是他所珍惜的妹妹,脆弱的弗洛夏,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伤害。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难过的痛苦的想要放弃,明明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有些,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委屈。 弗洛夏想要否认,她能解释。 虽然不是套路的偶像剧里,被解释的一方捂着耳朵,疯狂的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逼得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解释清楚。 安德廖沙当然不会这么做,但弗洛夏的嗓子媲美非洲的大旱地,她嘶哑的试图发声,疼痛等同于将克里斯电锯靠近纤细的脖颈,所以,结果是一样的。 x 等到安德廖沙刚说完话才发现,弗洛夏粗鲁的将氧气面罩一把扯下,他急忙想要制止。碍于弗洛夏受伤的右手,他克制的动作敌不过弗洛夏的不管不顾。 “停下来” 弗洛夏的挣扎不止拽下了呼吸器,她剧烈的幅度使血液猛地冲上透明的塑胶软管,挤开源源不断注入她身体里冰凉的液体。 她几乎没有感觉,要知道,和右手的伤口,药物副作用带来的头痛,下颚淋巴的尖锐剧痛比起来,针头脱出手背的刺激可以忽略不计。 针头连接的软管顺着惯性翻出圆润的弧度,突破起气压的蔽塞,荡到床下。一滴一滴,暗红色的血液,滑落到纯白的被子上。 大量的药物使用或多或少的影响了弗洛夏的免疫功能凝血因子,她蓝紫色的血管夸张凸起,血液冒出静脉的缺口,温热地蜿蜒而下。 安德廖沙急忙高高托起弗洛夏的左手,叫来了一直侯在隔壁的医生,他不可避免的沾染到腥气的黏腻。 “冷静点,弗洛夏,我,我在听,你需要冷静一些,好吗” 趁着医生小心地处理弗洛夏的左手,安德廖沙端来一本温水,放上吸管,喂她缓缓地咽下。 火辣辣的疼痛被清凉拂过,虽然痛楚不至于完全消失,但干裂的嘴唇和肿胀的喉管都同时得到抚慰。 冷冷的透明重新注入身体,弗洛夏望着一脸担忧的安德廖沙,她不想他担心。 “哥哥。”嘶哑的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弗洛夏能说的只有对不起。 神志进一步清醒,处处透着真实的画面让迟来的喜悦袭击了她,弗洛夏这才真正相信,她回来了,回到了她无比想念的卢布廖夫。 “我好想好想你,我在那里” 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不能停下的奔跑,只有喘息相伴。唯一能让她撑下去的,只有这里,这里的人,这里的树木,这里的空气。 她艰难挖开内心中的绝望之树,土壤里错综复杂的根,密密麻麻向下延伸,那些都是她,难以摆脱的伤痛。 她的黑暗需要放在太阳光下面。 她握着极寒的根须,一点点地撕扯,拖拽。被伤痛喂养的也算得上是生命,弗洛夏忍着难以描述的痛苦,把伤口狠狠撕开。 到底有多么痛,大概能让胆小鬼弗洛夏哭上一辈子的疼痛。 还好,她回来了。 她可以哭了,在安德廖沙的身边,不用忍耐,想哭就可以哭。 “没关系,没关系,伊弗没关系的” 安德廖沙怜惜的拨开弗洛夏额前的碎发,身体前倾贴近弗洛夏的脸颊,悄声耳语。 “没关系的我在你的身边我一直在你的身边。” 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安德廖沙很快恢复理智,他不应该责备她,情感使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他的妹妹是无辜的,他珍惜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安德廖沙趴在在弗洛夏耳边,反反复复地小声呢喃 “没关系哥哥一直在这里在你身边” “陪着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复古式公告 最后一段有剧透 本来只需要在作者有话说里通知一下大家的,编编也说不需要特地开一章来讲。但是,作为一名读者的时候,追看以前晋江大神们的文,他们入v 的时候就会写一篇公告,虽然现在很少有人这么做,但活在过去的雾三也想像他们一样,就是这样的心情写一点东西。 十五万字后,终于入v 啦 其实还是比较晚入,有文的题材比较冷的关系,还有作 者雾三实在是运气不好,签约上榜都是一波三折,还有作者本身并没有很勤快,时不时地请个假之类的,文笔上也有许多的缺点 所以,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超级感谢我最最最可爱的读者们,我觉得我的读者们好暖,不论我写得或长或短,剧情有没有实质进展,泥萌都会给我留评,互动。 因为并没有有特别多的人,所以铺一下,不要嫌长 内谷 zeze、大宏蜂、7227、shadoho、娜嘉晴林、树在发芽、我爱萝莉、酣睡的小猪、蓓蓓、民事诉讼法、哥格子、凝音雅悦、cestbon、阿狸、23431541、黄少天夫人、慢慢、大逗号、kacy、gr、纨月、vv 淡定的 h、映客、果桃色、幻幻、20822574、孤山不见、池小、咩呵呵、kiki、局限性有、无礼之徒、yg、哆勒咪、十三月、长得太矮看不见、华尔兹沃森、茕茕、隼轶、葵。udis、湿茶茶、黑豆、蠢萌的小怪兽、猫甜甜、满满黑历史、名字、一堆数字、小流君、周周、雅雅、217、灼灼、irishist、偶遇、19780844、玖玖最爱的顶端君、张张张的小可爱、shirey手打 id,可能会有错 还有一些路人甲们和打不出名字的 id。 催更的,撒花花的,提建议的,夸夸本雾宝宝的,吐槽的,交流的,灌水的还有一直潜水的小天使和投喂过的小天使们,都是有了泥萌,作者才能坚持写到现在。作为一名新人作者,写了两个月的文,就有了许许多多的感触。 现在要入 v 了,不可避免的要和一些读者说再见了,嗯,不管泥萌有没有继续看我的文,我都真心的感谢,泥萌的陪伴、支持和鼓励,加油打气。 因为作者是一个 bx,又因为生活中的各种不顺利心态很容易崩的人儿,所以,泥萌暖心的评论真的真的是作者更文的动力。 一篇入 v 公告,写了这么多相当佩服自己。 嗯,今天会更新得多一些,但你们知道的,作者一向擅长打脸脸哈哈,废话不多说,码字去 关于剧透之前在有话说里问过你萌,第一卷卢布廖夫结束后的第二卷是什么呢 铛铛铛看过弗拉基米尔番外的同学可以把手放下了,没错的,就是男主弗拉基米尔的地盘沙皇城的巴甫契特城堡。 所以第二卷巴甫契特即将开启,为什么故事发生在那里呢,泥萌期待着吧其实作者也只是构思了个大概,没办法,雾三的大脑也很懒呀 就这样了,我们再见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