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我后,他们悔不当初》 第1章 第一章他后悔了 在走廊里当面遇到陆纵的时候,云飞镜下意识地绷紧了下巴。 她知道自己现在多狼狈外套之前被那些女生撕了不能穿、刚刚乱七八糟地跟人打过一架、左眼眼皮有些睁不开,大概是肿了。 方才为了逃开那群女生,云飞镜几乎在八层教学楼里整个地跑了一圈。 现在她浑身上下都浸透了汗,身上贴身的吊带背心已经被打得透湿。如果陆纵要再对她动手,她大概是跑不动了。 云飞镜抿起嘴角,警戒而防备地看着陆纵一步步地靠近。 她努力吸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却仍然止不住地手脚打颤,浑身冰凉。 自从上次陆纵因为宋娇娇的事情找过她之后,她就对这个疯狗一样的男孩非常害怕。 她永远都记得陆纵那一句冷冰冰的“我不是他们,我会打女人。” 直到现在,她额角上还留着那道陆纵亲手砸出来的伤疤。 越来越近了陆纵一步步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 眼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足够陆纵一伸手就抓住她的头发,云飞镜咬着牙说“宋娇娇今天丢掉的那条项链不是我拿走的。” “嗯”陆纵本来就阴沉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嗤笑一声,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由头,“哦,还有这事” “” 失策了,原来这人带着满脸煞气走过来,要找的不是自己的麻烦。 云飞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使知道没有用,她仍然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眼神左右闪烁,打量着自己接下来的退路。 陆纵阴郁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响亮地嗤笑了一声。 他今天确实心情不好。 父亲派去b市郊区的下属依然无功而返,这是第三十四趟了,他们依旧没能找到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女孩。 这些年里,他总忍不住想着那个女孩她才那么小,又瘦又弱,手臂和小腿都细细的,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鹿一样的眼睛湿润而明亮。 陆纵永远都忘不了那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这样好的女孩子,为了替他引开那些绑架犯,毅然换上他的衣服,然后带着那群人跑出他们的藏身之地最终跳下一处陡峭的断崖。 他凭什么他何德何能他配吗 为了他能活下去,那个女孩子竟然丢了命。 被寻回之后,陆纵性格大变。 他竟让别人为他而死。 他竟让那样美好的女孩因他而死。 后来,哪怕他亲手打断了那群绑架犯的手脚,心里却仍聚集着那股血色升腾的戾气,久久不散。 他的朋友们都知道,陆纵心里有道伤疤,发起疯来不要命。没人敢轻易招惹他。 就在刚才,父亲的助理小心翼翼地打电话来,跟他汇报了这一次他们又没能找到人的消息。 尽管这结果在他意料之中,但陆纵还是忍不住烦躁愤怒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父亲那群废物得找不到人的属下,还是因为当初那个废物的要别人替死的自己。 云飞镜找死,这个时候偏偏撞到他的气头上。 陆纵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指关节被他掰得咔吧作响。只是瞬间,他看见眼前的女孩脸色瞬间白了,像是看到什么恶鬼一样倒退了三步。 她连呼吸都紧张地屏住了,睁大眼睛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陆纵。 她睫毛又长又翘,眼睛又黑又亮,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安,竟仿佛一只垂死的鹿。 这双眼睛 陆纵的心突然就抖了一下。 那个救了自己的女孩她在临死之前,她慌不择路地跳下悬崖之前,是不是也这么害怕 被这样一双和记忆中的双眼无比相似的眼睛盯着,陆纵居然升起了一种被救命恩人当面质问的歉疚。 然而这样的错觉只不过维持了一晃神的功夫。 很快,陆纵就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才不是记忆里那个值得一切美好对待的女孩子,云飞镜只不过是个爱慕虚荣,还欺负过朋友妹妹的撒谎精。 但闹了这么一出,陆纵也懒得再找她的麻烦了。 “滚。”陆纵沉声说道。 在听到这么一句侮辱般的指令后,云飞镜的表情反而松了松。她像一颗炮弹一样飞快地冲过陆纵的身边,径直朝着走廊的尽头跑过去,生怕这人突然变了主意。 她没有选择掉头跑,就是怕自己跟陆纵顺道,这个人渣又突然心思一动,觉得看她挣扎的模样很有趣。 听到身后那堪称慌不择路的脚步声,陆纵嘲讽地笑了一声。 他不甚在意地往前走了两步,那双眼睛又在他脑海里浮现了片刻。 鬼使神差地,陆纵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定格了他终生难以赎清的罪孽。 云飞镜的外套已经被人扯烂了,如今像是一把碎布一样挂在肩上,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肩带细细的小吊带。 透过那件后领都被整个撕开的外套,陆纵清清楚楚地看到,女孩后颈和背的交接处,有一朵半个巴掌大的蝴蝶胎记。 和当初救了他命的恩人一样的,淡青色的蝴蝶胎记。 相隔十年,熟悉的胎记又一次在陆纵眼前浮现。那青色的蝴蝶还没有陆纵手掌大,在这一刻却醒目得像血,牢牢地烙在他的心上。 陆纵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他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眼看那只蝴蝶要飞过走廊的拐角,陆纵一下子就疯了。 他大声叫着“不你等等”,一边迈开步子拼命地追赶上去。 十年之前,世上最美好的女孩披着他的外套,义无反顾地跳下了悬崖。那外套的一角如蝴蝶般蹁跹地一闪,便在荒草与乱岩丛生的断崖前消失不见。 十年之后,他终于在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一回,他怎么可能再和对方就这样错过 那一刻,陆纵双眼发红,激动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 然而同一件事,落在云飞镜眼里,其中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在听到陆纵的那句命令之后,云飞镜毫不犹豫地跑得更快了。 留下来留下来给这个人渣暴力狂当沙包打吗她又不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身后那人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慌乱。在意识到云飞镜不会停下后,陆纵竟然追了上来。 听到身后那又重又急的脚步,云飞镜心里更着急了。 如果之前不是在和三班那群女生的追赶中消耗了大半体力,她现在也不会跑得这么慢早知道还不如留下来继续和那群女生周旋,再怎么样也总比对上陆纵要好。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云飞镜用力地咬了咬牙。 楼层之间刹车急转的追逐,一直是她用来跑路的拿手好戏。哪知道陆纵又凶又疯,居然单手撑着栏杆,直接跳下半层楼的高度眼都不眨一下,云飞镜根本跑不过他。 他这回追自己追得发狂,肯定已经积了不少火。而且陆纵是条疯狗,他又不像那群女生,跑累了就没什么力气打人了。这次要是真的被他摁住了,怎么会有命在 身后又是咚的一声,那是陆纵跨过四楼半的扶手,直接落在了三楼的台阶上。 云飞镜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二楼楼梯平台的窗户。 现在她的位置在二楼半,如果她没记错,这个窗户底下正对着一个自行车棚,车棚大概有一层楼高。 以她的跳跃能力,从二楼半跳到车棚棚顶缓冲一下,再从棚顶直接跳到地上,应该还能坚持得住。 只要跑到外面就是操场,那里经常会有散步的老师。就算陆纵背景大,家世深,打了人也不会受处分,可出于师德,老师们总不会看他当面伤人。 至少这回不会被打成脑震荡了。 云飞镜把心一横,眨眼之间已经扑向楼梯平台的窗台。一中财大气粗,不吝惜材料,大理石材质的楼梯间窗台被修得又宽又阔。 云飞镜手脚并用地爬上窗台,哗啦一声拉开了面前的窗户。 陆纵已经从三楼跳到这一层,眼看云飞镜明显的动作,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一声绝望的呼喊就已经挤出他的喉咙“不,你别” 听到他的声音,云飞镜的背影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陆纵站住了,此时他和云飞镜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他却丝毫不敢扑上去拽住她,生怕自己刺激到她,也怕自己错手把她不小心推到窗外。 他知道云飞镜现在为什么慌不择路地站在这里,他知道云飞镜怕他。 这都是他自己亲手造的孽。 陆纵的喉结抖动了两下,脸颊上的肌肉已经全部抽紧。刚刚连续追了几层楼都没能让他呼吸急促,现在只是一个半蹲的纤细背影,却令他豆大的汗珠瞬间渗满了额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短短的一秒钟内,云飞镜的手在窗框上一搭,屈膝欲跳,陆纵“你别”的声音同时抵达,听得云飞镜的心都颤了一下。 下一刻,陆纵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声音一瞬间都吓得沙哑,他恳求道“求你别跳”你回过头看我一眼就知道了,我不是要伤害你 云飞镜正害怕晚一秒就被他捉住,哪敢花那个时间回头。 等不及他把这话说完了,云飞镜已经义无反顾地从窗框上一跃而下。 霎时之间,陆纵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嗡地一下,好像同时有一万面巨鼓被人齐声槌响。 这画面,和当年她为他引开那些绑架犯,奋不顾身地跳下断崖时一样,和他午夜梦回时无数不得摆脱的噩梦与罪孽一样。 和这些年来,反复闪回在他眼前浮现的,最最深重的绝望一样。 她后颈的那只青色蝴蝶扑闪了一下翅膀,然后毫不犹豫地,流星一般划过陆纵的视线。 那一刻,陆纵眼前猛地被血色覆盖。 他眼前有血光来回闪动,大脑眩晕地仿佛失明。 陆纵摸索着地面,歪歪扭扭地站起来。他机械地清了清喉咙,过了片刻才发觉出来,自己舌根底下,竟全是一股浓重的铁锈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图书馆 云飞镜从二楼半决绝地跳下。 她找准了落点,砰地一声落在了金属的自行车车棚上,砸出了当啷一声巨响,还激起了一阵陈年积累的灰尘。 车棚棚顶的蓝漆钢皮刻着凹凸不平的纹路,云飞镜落在上面,身子趔趄了一下,右脚脚腕先是一软,随即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高强度的运动之后,果然不应该做这么危险的事。可陆纵既然追着她不放,云飞镜就别无选择。 顾不得揉揉挫伤的脚腕,云飞镜飞快地向身后楼上扭了一下头,确定二楼半的窗口处没探出陆纵那张恐怖的脸。 他这么慢的云飞镜庆幸地想。 陆纵其实不慢,他只是被云飞镜毫不犹豫跳下去的场面刺激到了。 十年前和十年后,女孩纵身而下的场面交错地在他眼前来回闪动,在来回地对比之间,已经让他提前尝到了由愧疚和震惊混合出来的,最纯粹的绝望滋味。 十年前的女孩为了救他,被十多个男人追着也不哭不喊,最终宁愿在乱石丛生的断崖边生生跳下。 而十年后 她依旧是不声不响,不流泪也不求饶。只是这回,她跳下去是为了躲他。 还是一样的果断,一样的决绝,一样地敏捷和不加思考,陆纵再次见到她从高处坠落。 多可笑啊,他陆纵的命全是她救的,他却拿这条被她救回来的烂命,长成了一个会加害她的人。 陆纵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双眼前闪烁着一片赤红血蝶,过了几秒才重新恢复视线,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狼狈地爬上窗台。也是这时,陆纵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惊出一身冷汗,从来干燥的掌心都已经透湿打滑。 就在他即将跳下楼梯平台的时候,云飞镜已经完成了车棚到落地的二连跳。 她的伤脚吃不住力,刚刚着地整个人就身体一歪往前踉跄。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云飞镜做出的全部反应,就是把自己的右手牢牢地抱在胸前。 十三天后就是六校第一次市联考,这是她眼下最快摆脱现在这种命运的机会,所以写字的右手绝对不能 剧痛和渗人的咔嚓声响同时涌上来,云飞镜的左手软绵绵地垂着,不知道是脱臼还是断了。 云飞镜的视线都痛到模糊,可仍坚持抬起头,朝前方张开眼睛。 直到她看到,有老师听到她在自行车棚上凿出的巨大声响,已经在挥舞着手臂飞快地跑过来,心里的一块巨石才落了地。 背后的自行车棚顶又传来咚的一声巨响,不过云飞镜已经没那么担心了。 她握着自己左手手腕,努力站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冲着老师的方向走了两步。 身后陆纵也紧跟着追了下来,不过他慢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差,已经够那老师飞奔到两人身边。 老师气喘吁吁,话都说不匀了,两条胳膊像风车一样激动地挥舞“太呼,太危险了,不能跳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他刚刚心急如焚地朝这边跑,一点都没注意到云飞镜狼狈的打扮。 而且他下意识地以为跳窗的肯定是两个小子,毕竟女生哪有这么野的。 直到站稳了,老师才发现,最前面第一个跳窗的是个女孩子,而且这画面不对劲儿。 看着云飞镜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外套,肿起的一只眼皮,再看看她身后紧追着跳出来,一身戾气,身材高大的男孩陆纵。 只要是个有点经验的人,对这样的画面就不会不产生极其不好的联想。 男老师放重了声音,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你追着她不放是想干什么” 他严厉的目光直直地刺在陆纵的身上。 他认出了这个校园小霸王。 但他从前只以为这个孩子是脾气不好,被家里惯坏了,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样品德败坏的人 陆纵看都没有看那个男老师一眼,直接把人当成了空气。 他朝着云飞镜走近了一步,男老师果断地拦在两人之间,手臂张开向后护着,把云飞镜朝自己的身后揽了揽。 云飞镜也拖着伤腿后退了一点。 陆纵刚刚双眼发花看不清东西,所以在楼梯平面停了一下。等缓过眼前的眩晕就赶忙跳了下来,心里像是被火烤焦了,只惦记看看云飞镜有没有受伤。 他知道云飞镜怕他,一直怕他。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恐惧他恐惧到这种地步,为了能从他面前逃开,她二话不说宁可跳窗。 在她跳下去的瞬间,青色蝴蝶脆弱的翅膀颤抖着收紧。她的脚腕在窗口处晃了一下,纤细得好像一只小鹿。 陆纵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如同亲眼目睹羚羊飞渡。 看着她拖着伤腿也要往后躲,陆纵连忙伸出手摆动示意“不,我不过去了,你受伤了就不要动,站在原地不要动,会扯伤伤口的你坐下,别负重了,快坐下。” 云飞镜听他的才有鬼。 她目光冰冷地看着陆纵,搞不清对方先把自己活活逼到跳楼,再假惺惺地说两句关心的话有什么意思。 是做给老师看的吗可往常听说他根本就不怕老师啊 陆纵苦涩地干咽了一下,他的喉结轻轻颤动着,声音低沉沉的,听起来竟然十分背悲伤。 “我没有想伤害你”停了一停,陆纵又说,“我这次真的没有想伤害你。” 男老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定陆纵是不是会突然冲过来。在暂时确认他已经没有威胁性后,他背对着云飞镜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坐在地上。 “你手脚都伤了,平衡不好,先不要站。原地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给校医院打个电话,让他们带着担架过来。” 在说这话的过程中,他一直都戒备地面朝着陆纵的方向。 陆纵不耐烦地看了男老师了几眼,拳头几次捏紧。要不是听对方说的是有用的话,恐怕就算是老师,他冒犯了也不在乎。 他真想让这个老师马上蒸发消失,然后他就跪下来,跟云飞镜道歉,说他对不起她,说他很后悔,任打任骂,认杀认罚 他是疯狗,他是人渣,他是畜生,他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男老师这么说,云飞镜这才慢慢地原地坐下。 “” 看云飞镜听这个老师的话,不敢相信自己的承诺,陆纵喉头一哽,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胸闷地喘不过气。 全是他自食恶果 她竟然又因为他受伤而这回,是他亲手活生生地逼的。 男老师匆匆地打了个电话交代情况。在他挂断电话后,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间竟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过了片刻,还是云飞镜率先开口。 她主动解释“老师,您误会了。他没有那种想法他就是想找个人出气,追着我跑只是想打我而已。” 顿了一下,云飞镜又补充说“撕我外套的是其他人,是女生。全都是女生。” 会主动替陆纵澄清,也不是云飞镜格外圣母。只是这种沾染了男女关系的谣言,一旦传开,哪怕女方只是单纯的受害者,在未来会承受的压力和恶意也依旧数不清。 云飞镜恨陆纵,但这个人不值得她把自己未来的几年声誉都赔进去。 男老师听清了云飞镜的话,有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在用身体挡住了她之后,男老师第一次转头去看云飞镜。 “你、你是” “对,我是云飞镜。”云飞镜果断地点了点头,知道这老师把她认出来了,“入学时全校第一的云飞镜。” 也是在不久之前,得罪了学校里闻名赫赫的周海楼最宠爱的,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妹妹宋娇娇,因此在全校落得人人喊打的云飞镜。 虽然她不知道宋娇娇因为什么针对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娇娇一定要污蔑她是她偷了自己名表。 可宋娇娇是周海楼的妹妹,周海楼又是a市首富的儿子,父亲还是本校的校董。 周海楼要替妹妹出气,只用一句话,有多少人上赶着替他来教训她。 像是周海楼的好兄弟,眼前的这位疯狗陆纵,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云飞镜露出一丝冷笑。 老师显然知道此中的内情,听她这么说,他低声叹了口气,但挡在她身前的动作依旧没有游移,依旧坚定地替她隔开陆纵。 他心里暗暗地想着真是造孽啊。这样的事就发生在校园里,竟然也没有人遭报应。 云飞镜真的感谢这位老师。 世上有对面那个少年人渣这样的败类,就还有眼前老师这种好人。 直到校医院的大夫抬着担架匆匆赶来,老师亲手扶着云飞镜上了担架,陆纵也没找到机会和云飞镜说上第三句话。 女校医已经认识最近频繁拜访医务室的云飞镜了。盛华这种私立的贵族学校,校医院的设备都是齐全的,x光片和ct都可以照。 医生给云飞镜拍了个片子检查。不幸中的万幸,她左手没有断,只是脱臼而已。 校医帮忙把左手推回原位,还给云飞镜打了一圈石膏固定,避免她不小心活动到伤处,以后变成习惯性脱臼。 在处理过她身上的伤口后,校医还善解人意地问她要不要开一张床休息一会儿,说她可以躺到放学。 这其实就是善意委婉地告诉云飞镜,她愿意帮云飞镜躲一躲。 云飞镜承这个情。 她也实在太疲惫了,头刚刚沾上枕头就昏昏欲睡。 在半梦半醒之间,云飞镜的眼前突然一亮。 眨眼之间,她竟已经置身于一间窗户落地,彩色玻璃拼成玫瑰花穹顶的巨大图书馆。 咦 这画面的细节实在太逼真,云飞镜猛地睁开眼睛,确定自己眼前还是医务室白花花的天花板。 然而等她再闭上眼睛,那精细的画面竟然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云飞镜犹豫地看向身边最近的一排书架,白漆书架高大结实。一排花花绿绿的书脊和她视线齐平。在书架上,一整排的中文书籍和作者名,包括书脊上贴着的书籍编号都历历在目。 梦境可以加工出这么真实的画面吗 云飞镜试探地抽出一本小说,翻动打开,把它凑近自己的鼻子,深深吸到一口清晰的油墨味儿。 哇,好像是真的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他不敢了 云飞镜从这间宽敞典雅的图书馆的一头踱到另一头。 她的手指划过那些被漆得洁白的实木书架,手背带着激动的颤抖,轻柔地抚过一片规整的书脊。 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高大的彩色穹顶透过来,将这座图书馆照亮犹如天堂。 这几乎是云飞镜梦里才能想到的地方,而现在,奇迹般地,它当真出现在她的梦里,可触感和视觉竟然都这样真实。 每一本书都被贴上了编号,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不同的书架里。在入口处有一台电脑,云飞镜能用它查阅到自己想要书籍的位置当她搜索了一个书名以后,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之下,将会浮现出一道红色的箭头,一直引着她找到路。 这让这个突然出现的图书馆多了几分玄妙意味。 那台电脑的功能很简洁,除了搜索书籍之外,还可以给这片独特的空间设置背景音。 云飞镜选了一种叫做“静谧密林”的音效,很快,整间图书馆里就充斥着一股清新的水泽味道,风吹树叶的簌簌和清脆的鸟叫声好像透过窗户玻璃传来,所有的一切都那么让人愉快。 而且这个图书馆的布置似乎也可以按照云飞镜的心意来。 就在她低着头,心里短短地转过一个“米色的书架似乎更有韵味”的念头时,全场的书架就整整齐齐地换了一个颜色。 云飞镜一抬头就看到这个,当场吓了一跳。 在发现了自己对图书馆有一定权限这件事后,她还做了一点别的实验比如说,在幻想中描摹出一张桌子。 她成功了,一眨眼之后,入门时的空地上就出现了一套桌椅,正是云飞镜想象中的那套她最熟悉的书桌。 云飞镜没忘记自己十三天后的区考。在确认书桌可以凭空出现后,她甚至还点名要了几本练习册。 这回的惊喜就更大了图书馆里专门开辟出了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色成套的习题和秘卷,还非常贴心地搭配了演算纸和笔。 这个书架要是给普通学渣看了,恐怕恨不得头疼地晕过去,云飞镜却激动地双眼放光。 在甚至从书架上翻出一套外校老师自己出的,绝不外传的压箱底题后,她简直想捧起卷子来亲上一口。 获得这个图书馆的美好下午,云飞镜秉着准确、仔细耐心的实验精神,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力控制好了变量,拿这个图书馆连续做了几个实验。 通过这些实验,云飞镜大概确定了几件事。 首先,进入图书馆的可能是类似灵魂或精神体一类的存在。 这不止是因为图书馆里的她身上没有那些新受的擦伤,才脱臼接好的手腕也非常灵活。更因为哪怕她特意在图书馆做了平地撑,重新回到校医院后左腕也不刺痛。 其次,她对这个图书馆有一定的控制权限,包括但不限于改变构造,凭空加物等等。 第三,图书馆里的时间和现实是一比一的,她没有因为多了这个图书馆而凭空多出无尽的时间来。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在图书馆里的精力格外集中。而且,泡图书馆这件事,甚至可以代替睡眠。 她在里面做了一道烧脑的物理难题出来以后,竟然感到自己精神奕奕,仿佛刚刚睡了一个再好不过的觉。 把做难题这件事,换成背单词或者背古文也是一样的。 这说明这种精神的增长和她的作为没关系,只是这个图书馆的附带属性。 换而言之,她虽然没有因为图书馆凭空多出无尽的寿命,但她可以完美地拥有一天的二十四个小时。 这简直太好了。 不过,为什么是她拥有了这个图书馆 云飞镜躺在校医院的床上思考这个,突然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来。 她很小的时候跟着妈妈,过的颠沛流离,大部分的记忆都如同浮光掠影一样不太清楚了。 但有一件事,因为格外地惊险、刺激,回想起来也特别后怕,所以她还记得。 当时她和妈妈在一个非常偏僻的荒郊暂时落脚。那时候母亲的精神状况好了一些,她会亲昵地叫云飞镜小镜子,也会拿着自己的宝石发卡和玉,给云飞镜讲一点她能想起来的事情。 而云飞镜从那时候起就已经非常调皮,喜欢到处乱跑。 也就是那段时间,她从狗洞钻进一个漆黑的废弃仓库,然后从里面找到了一个被绑架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 后来的事情说起来都是运气。她真的成功地帮助那个男孩逃出仓库,可惜半路就被坏人们发现。 可能是因为要照顾妈妈的原因,她从小就很会拿主意。在极端的惊险条件之下,六岁的她当机立断地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让手脚发软的男孩脱下了他的连帽开衫外套,把对方藏在石头和密草的后面,然后自己穿上了那件外套,把衣服上自带的连帽戴上,两条帽绳勒得紧紧的。 这样帽子只要不滑下来,那些大人们就看不到她软软的长头发,也不会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考虑事情总不够周全。 一开始,云飞镜只是想被他们捉住之后,再告诉他们认错了人。 但后来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或是是身后那群人格外凶悍的气质,或许是察觉危险的天性告诉云飞镜这事不对劲。她甚至不敢停下来脚步,生怕被他们发现人换了。 她感觉身后那群人确实是会杀了她的。 纯粹就是在慌不择路之间,她一脚踏空落下了断崖。 但也就是在那瞬间,她好像整个人都来到一处白茫茫的奇妙空间,自由地在里面上浮和下移,如果想的话,甚至还能吹出彩色的泡泡。 她当时有考虑过出去,可是再想想外面那群很凶的坏人又有些犹豫。 就这样,在犹豫和思索之间,她竟然慢慢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云飞镜发现自己躺在山崖底下,身上带着几道已经开始收口的划伤。 在朦胧的夜色下,她摸索着石径,从一旁的山坡上慢慢攀爬到崖顶,然后一身泥巴地回了家。 到底是小孩子不懂事,冷飕飕又阴沉沉的夜晚,她全程竟然一点没怕。 再后来,她很快就和妈妈一起搬走了。 长大之后,云飞镜偶然回顾起这桩惊险的往事,都觉得自己应该是掉下去摔晕了,什么奇妙空间和彩色泡泡都是大脑编织出的幻想。 小孩子身子软骨头轻,她可能在崖上哪儿挂着缓冲了一下新闻里不也有六岁小女孩从十三楼跳到六楼,只受了轻微的皮肉伤吗世上还是有奇迹的,人体未解之谜也不稀罕啊。 再再后来,云飞镜就把这事给忘了。 然而直到现在,她才重新把此事回忆起来,同时还怀疑起另一件事她是不是从小就有这个空间,图书馆也并不是凭空出现 没等云飞镜想得更深一些,医务室外突然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同学,里面有病人正在养伤,你不能进去。” “你给我让开。”陆纵那咬牙根发着狠的声音很快就传过来,“我是来探病的” 该死,这条疯狗怎么就阴魂不散。 云飞镜一下子坐起来,眼睛已经忍不住往窗户上瞟她真不想一天作两回死,但她真没想到陆纵会追到这儿来。 女校医几乎是在尖叫了。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在我值班的医院里,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云飞镜飞快地下床把医务室的门反锁了两道,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阵清晰的拉扯声透过门缝传来,过了一会儿,可能是陆纵没扭过女校医的坚持,也可能是这人的狗胆还没大到敢揍老师。 他闷闷地说“我真是来探病的,我带了花。” 女校医寸步不让“你现在就离开,病人对百合花粉过敏。” 门外,陆纵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眼睛都泛着一种可怕的血红,但顶着女校医警惕的目光,他竟然深吸一口气后闭上了眼睛。 被捏紧的拳头微微地颤抖着,不像是蓄力,更像是克制。 他曾经是会打女人的,可从今之后,从他把拳头挥向以后。 苦涩难咽的血味曾在女孩跳窗的一刻填满了他的嗓子,他再也不敢了。 他现在就改,希望还没有太晚。 “我不看了。”陆纵咬着牙说,“我不看了,你小点声,她可能在睡觉,你别吵到她。” 他其实最开始只是想隔着门缝偷偷地看人一眼,要是她睡着了,他就悄悄走到床头看她,离她近一点。 但这个女校医竟然发疯一样跳起来拦他。 陆纵知道她为什么拦着自己,说一千道一万,这都是因为他是个人渣。 可就算他是个人渣,也会在看到云飞镜跳窗那一刻吓得肝胆俱裂。 他现在甚至不敢让女医生扬声万一云飞镜醒了听到他在,又怕得再跳一次怎么办呢 那他真的是百死莫赎了。 “我不看她,”陆纵重复了一遍,右手已经把那束百合的根都握得稀烂,“我现在就走。你小点声,别吓到她。” 陆纵一步步退出了校医院。 才怪。 盯着校医院的牌匾看了两下,陆纵扯起一面嘴角,冷冷地一笑,很快就转到小楼的左侧。 男老师、女校医,他们一个个都拦着他,不让他看云飞镜一眼。 他今天还真就犯了混,非得见着她不可 见她以后,他任她打,任她罚。 只是求求她千万不要再跳了,他的命都要被她跳没了。 陆纵咬着牙,攀着下雨天导水的铁皮水管翻上了三楼。 云飞镜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会生生沿着垂直的墙体爬上来,看他进屋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离我远点 陆纵爬上窗户的第一眼,就看到云飞镜坐在床上。 她和那天陆纵冲进他们教室时的样子不一样,她头发剪短了,人也瘦了一点。一个眼皮还微微地肿着,正乖乖地坐在床上,白色的小被子鼓囊囊地,让她看起来有点可怜。 当她抬起眼来,用那双小鹿一样,又黑又亮的眼睛看向陆纵的时候,陆纵差点失手从三楼摔下去。 云飞镜的眼睫毛很有特点,她的睫毛很长,中间部分的睫毛尤其地长。 这让她在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无辜而纯情的俏气来,简直又甜又萌,令人的心都要化了。 即使一只眼皮微微肿起,也挡不住她那对黝黑的眸子。陆纵从窗户翻进来,无声地别开视线,心里想着云飞镜眼皮上的红肿,十分钟前刚刚立过的誓一下子就泡了汤。 谁说他从此之后不打女人了那个打了云飞镜眼睛的人,无论是男是女,他都揍死他。 一见他竟然翻窗上来,云飞镜的神情立刻紧绷起来。她厉声说“你来干什么” “我”陆纵手足无措,“我就是来看看你你不要怕,就坐在那里不要动。我不打你了,我再不打人了。” 可即使这么说了,云飞镜也已经掀开被子站在了地上。 她左右看了看,把床头柜上一个颈子细长的铁艺花瓶握在了手心里。 “” 看着她防备的模样,陆纵黯然地垂下了眼睛。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只觉得心里和嗓子口都是一样的沉重艰涩。 她怕他怕成这样自己把女孩吓成这样 明明是她救了自己的命,可陆纵现在没有脸说。 “我就站这儿。”陆纵最后深吸一口气,非常艰难地说,“就和你说几句话。说完之后,你可以过来揍我,我不还手,你看行吗” 想起陆纵实在是坚持“说那几句话”,从自己跳楼以后就对此反复提及,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蹊跷。云飞镜思考了一下,答应了。 她紧紧地把花瓶握在手心里,声线微微地颤抖“你说,快点说。” “我”陆纵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仿佛正在等待死神的宣判,“你救过我。” “什么” “十年之前,我被人绑架,你穿上我的衣服把他们引开你从崖上跳了下去。你救了我。” 在说到“跳了下去”几个字的时候,陆纵的声音几乎是带着哀求的。 “”云飞镜倒退了一步,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接受这件事。 她“哈”了一声,心中被满满地荒谬感填满。有一个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又一次被捉弄了。 没准有摄像头对准这里,正在拍摄一出他们事后会拿来嘲讽的笑料。 “你适合直接动手,不适合恶作剧。”云飞镜冷冰冰地说。 “不不是恶作剧。” 陆纵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他双眼眼白里都爆出了细密的血丝。然后下一刻,他对准云飞镜的方向跪下了。 “” “我我欠你的。”陆纵垂着头低声说,“我是说真的,不是要欺负你。我绝不会了。” 云飞镜失手把那个铁艺的花瓶摔在了地上,砸出了哐啷一声响。 “你是说,”云飞镜慢慢地说,“正因为我救了你,我不惜跳崖换你的命,所以你才能活到今天,才能在十年后冲进我的教室,当着我的同学们对我动手你是这个意思吗” 陆纵的表情难看极了,就像是有人迎面狠狠地抽了他一个耳光。 “是。”他艰涩地应和着。 “滚出去。”云飞镜捡起那个修长的铁艺花瓶,用瓶底指着门口,厉声说,“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我错了。”陆纵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向着云飞镜的方向走了两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对人动手了,你不消气就打我,可以用花瓶砸我的头我想报答你,我想弥补你,你打死我都行,求求你别让我滚” “你站在那儿”云飞镜尖叫道。 陆纵慌忙停住脚步。 “你跟我说报答”云飞镜感觉到可笑之至,“在你打了我之后,你跟我说,原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所以你想报答我” “补、补偿也可以” “我当不起你的补偿。”云飞镜摇了摇头。 她让陆纵站在那里不要动,但她却勇敢地向着陆纵的方向走了两步。 “你看看我的头,我剪了头发。” “是,是,我一进来就发现了,很好看,你就像小鹿一样” “你不知道我因为什么剪了头。”云飞镜冷冰冰地打断了他。 “那一天,你闯进我的教室,拽着我的头发打破了我的头。从那一天之后,我就发誓,再也没有人可以揪着我的头发揍我。” 云飞镜低声说“我喜欢留长头发,我攒了一沓不同颜色的发绳。” “可我最后把它剪了。” “” 陆纵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被一刀钉住的痛苦神情,他无声地看了云飞镜一眼,默默地把脸埋进了自己的双手手掌之间。 “对不起。”这个高大强悍,一直像是疯狗一样的年轻人浑身发抖,“从看到你当初跳下去之后,我就失控了,精神一直都不好。” “精神不好应该住院。”云飞镜冷笑了一声。 “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指望我向你道歉,说真不好意思,我当初救你的时候应该远点跳崖,不幸伤害了你的心灵,让你今后会选择打我泄愤,这都是我自己活该你是想听这个吗” 陆纵连连摇头,云飞镜的语言像是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让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滚出去,现在就滚。我是认真的。”云飞镜又一次指了指大门,“不用提补偿,也不用说报答,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那条命就当成我施舍你的,滚吧” 陆纵半举着双手,像一个罪孽深重的犯人,手掌里满是自己握出的指甲印。 他慢慢地、慢慢地退出了病房。 陆纵干的事情,和他现在的表现,简直快要把云飞镜恶心死了。 尽管对小时候救人的事不太记得,但她也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救了这么一个对女孩子随便动手的渣滓。 云飞镜在陆纵滚蛋后又躺了一会儿,想翻身的时候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嘶地吸了一口气。 她干脆闭上眼睛,进了自己那个神秘的图书馆,在有漂亮彩色玫瑰穹顶的图书馆里心情变好了起来。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她有了这个神秘的图书馆,而且还有整整一个书架的课本和题 学习令人快乐,卷子专治上火。云飞镜拿出一套模拟卷,心无旁骛地扑进了题海里。 她看了看自己身后挂着的大座钟,确认在放学之前,她至少还能写两套数学卷。 一口气刷两套数学卷,这是多让人快乐的事啊 唯一能够媲美的顶级享受,大概就只有再刷两套理综题了。 结果就在云飞镜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写到一半的时候,图书馆四角的警报灯突然响了起来。 这代表什么意思 云飞镜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然后发现门口正有两个人推门进来。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男一女,连身上的衣服都一蓝一粉,看起来相当般配。 然而云飞镜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眼神就已经冷了下来。 这就是让她在学校里人人喊打,污蔑她手脚不干净,也指示自己的朋友对她施加校园暴力的两位罪魁祸首。 周云楼和宋娇娇。 周云楼没什么好说的,a市周家的大公子,父亲还是本学校的校董,连教导主任都得看他脸色三分。 至于宋娇娇听同学们的八卦,她天天和周云楼同进同出,在跟着周云楼一起玩的那一小波人里,也一直带着宋娇娇。 她似乎没有什么身家背景,然而有周云楼站在她的身后,就是第一等的撑腰。 曾经有人把她当成周云楼的女朋友,或者是早就订婚的未婚妻。但周云楼曾经不止一次地对这种流言加以矫正。 “娇娇只是我的妹妹。”、“我只把娇娇当成妹妹。” 但不管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云飞镜对此都没什么兴趣。 她无声无息地坐起来,用眼神询问他们两个究竟是来干什么。 不请自来者,是不速之客。 周云楼显然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他皱起眉头,不悦地说“是娇娇要过来看你。” 看云飞镜对这句话无动于衷,他加重了嗓音补充说“她听说你生病了,特意要过来看你。” “哦。”云飞镜淡淡地应了一声。 周云楼扬起了一条眉毛,显然对她的态度很不满意“你就这样”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在宋娇娇当众哭着扑进你的怀里,说“哥哥她好像偷了我的表”之后 在她因为宋娇娇的污蔑,遭受到全校的校园暴力之后 在陆纵听了宋娇娇的一面之词,闯进教室把她打成脑震荡之后 云飞镜简直要被这人气笑出来他是什么意思想让她当场五体投地,感激涕零地表示一下,对小公主纡尊降贵来探望自己的感谢 没病吧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罗泓 宋娇娇拉了一下周海楼的衣角,善解人意地说“海楼哥,你不要这么凶啊。云飞镜同学可能刚刚睡醒,没有反应过来。” “是吗”周海楼轻哼一声,眼神不屑地对云飞镜上下一瞥,“她也有脸睡觉” “睡觉是生理机能赋予我的天然权利。”云飞镜把被子掀到一边,冷冷地和周海楼对视,“别说是你,就是达尔文都没有资格剥夺。” 她说这个,是指在上周周考的时候,有一道生物填空题,题干内容是进化论是的发现。 周海楼可能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在空里填了“达芬奇”三个字,最终在讲卷子的时候作为笑料传遍学年上下。 “你”周海楼的脸上一瞬间出现了恼怒之色,他有点恼羞成怒地说,“冥顽不灵” “好了,好了,海楼哥你不要吵啊。云飞镜同学她是病人,肯定现在心情不好的。” 宋娇娇连推带拽地把周海楼拉到自己的身后。 实际上,她也没用多少力气。几乎只是轻轻一碰的动作,周海楼就自发地随着她的用力方向走,生怕和她别起来,扭伤她的手腕。 云飞镜目光淡淡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完全无动于衷。 从周海楼对宋娇娇珍惜照顾的态度上,从他因为宋娇娇流了两滴眼泪,讲了两句抱怨就拿云飞镜开刀的作风上,他或许真是个完美的、值得赞颂的好哥哥。 可这跟云飞镜一点关系都没有。 如果当真有什么联系,那也只有她很不幸,成为了这段兄妹情里的祭品。 宋娇娇上前,朝着云飞镜的方向走了两步,周海楼依旧在后面不满地嘟囔“娇娇你小心点,她可能会打人。” 而他两道严厉冰冷的目光毫不顾忌地刺在云飞镜脸上,似乎在警告云飞镜,只要她做出一点不恰当的动作,他就会上前把她直接摁住。 在他的眼神下,好像云飞镜就是一条没打狂犬疫苗的狗。 宋娇娇胡乱摆了摆手“啊我知道了,海楼哥真烦” 她笑得甜蜜蜜的,冲着云飞镜非常热情,非常无辜地问“听说云飞镜同学受伤了,是这样吗” “有没有受伤,你现在已经看见了。而且你跟班打的,她没告诉你吗。”云飞镜抿起了嘴唇。 谁都知道,三班的陈萍儿是宋娇娇最忠实的跟班,她带着一群女生把云飞镜摁着打,说里面没有宋娇娇的授意,谁相信呢。 宋娇娇惊讶地嘴唇都微微张开,又夸张地用手捂住。她用一种一无所知的声音惊呼。 “什么是我的朋友做的吗天啊我不知道,她们可能对你有些误会,只是想替我出气,你不要怪她们啊。” 云飞镜停顿了一下,突然莫名地笑出声来。 “不怪。”她轻描淡写地说,“刀子捅伤了我,我知道谁是拿刀的人。” “你在指桑骂槐什么呢”周海楼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往前走了几步,把宋娇娇护在身后,非常不客气地质问云飞镜。 “走了娇娇,你不用自责。她这个样子,也难怪别人看不下去找她麻烦。都是自找的。” 宋娇娇被周海楼半推半扯地带走。临出房门之前,她回头看了云飞镜最后一眼。 那一眼里再也没有天真和无辜,只有赤裸裸地,不容错辨的恶毒和得意。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诬陷云飞镜,故意暗示陈萍儿找云飞镜的麻烦,也故意主动要来探望云飞镜,并且知道周海楼一定会跟着。 她从小就喜欢周海楼,可是周海楼只把她当成妹妹。 甚至在她十四岁那年告白之后,周海楼双眼里满是震惊。他没有回答自己,然后隔天就对所有人说,这是宋娇娇,我妹妹。 这些年里,周海楼对她关照的无微不至,是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哥哥。 几乎所有人都羡慕宋娇娇,羡慕她虽然家世平庸普通,却借了从小和周海楼一起长大的东风,成为了周家的半个女儿。 可宋娇娇知道为什么周伯父和周海楼对自己另眼相看。 因为他们本有一个年纪和她一边大的女儿和妹妹,只是当年周伯母出了意外,于是周海楼失去了他的母亲,也失去了他将有的妹妹。 他一直对“妹妹”这个词抱着一种幻想,并且在把宋娇娇当做自己的妹妹以后,就努力地成为一个最好的哥哥。 可那是偷来的宠爱,他也不是宋娇娇的亲哥哥。 在七天前的全校周会上,宋娇娇照例挨着周海楼走。但这一回,周海楼没有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他干脆停下了脚步,呆呆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顺着周海楼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云飞镜心无旁骛地经过。 宋娇娇用力地扯了周海楼一下,周海楼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说“那个女生给我的感觉好奇怪好亲近啊。” 宋娇娇很克制很克制,才没让自己的脸当场因为嫉妒变了形状。 她既然只能做周海楼的妹妹,那就没有女生可以做周海楼的女朋友,可以比她和周海楼更亲密。 于是她接近云飞镜,她陷害云飞镜,她甚至求周海楼的朋友们,陆纵、严铮青还有舒哲他们帮她对付云飞镜现在,云飞镜终于落到人人喊打的境地。 刚刚宋娇娇是故意带着周海楼来探病的,她知道周海楼不会放心她一个人来。 果然,周海楼现在对云飞镜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而且,看着云飞镜左手打着石膏的样子,真是让宋娇娇感觉痛快极了。 这就是狐狸精的下场 晚上放学前,云飞镜终于从医务室离开。 带着她神秘的图书馆,刚刚做完的四套卷子,还有终于不用管三个莫名其妙奇葩的神清气爽。 医务室的门才打开,云飞镜就发现墙角边有一道人影,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 这回又是谁,还来 那人笼罩在墙角的阴影里,直到看见云飞镜从休息室里出来,才主动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原来是罗泓。 入学的时候,云飞镜排名第一,罗泓第二。他们一个一班一个二班,每次考试时成绩排名总是紧紧挨着,彼此之间只差一两分。 他们两个其实关系不熟,一直也没有说过几句话。但是云飞镜看过罗泓的物理卷子,对他清晰的思路和整洁的卷面一直非常佩服。 据说罗泓也夸过她的数学卷。 假如世上真有神交,那她和罗泓大概是就惺惺相惜的关系。 只不过,和云飞镜不同的是罗泓的家世很好。据说他主要的关系都在京城,在本地算是强龙不管地头蛇,和学校里的几个团体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罗泓手里拎着云飞镜的书包。他走到云飞镜面前说“不用回教室,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他甚至还当着云飞镜的面打开了她的书包,一格一格地检查给她看。 “没有蛇,没有老鼠,没有虫子。如果你再不放心,我当你面把每本书翻开。”罗泓非常严肃地说。 云飞镜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那些人对自己的刁难的。 “不,不用了,谢谢你。”云飞镜伸手要接自己的的书包,却被罗泓让开。 他沉沉的目光在云飞镜打了石膏的左手上停顿了一秒“我拿着吧,我送你到校门。” 可能是怕云飞镜误会什么,他又补充说“我每天是骑山地车上下学的,搭你不安全。不然就送你回家了。” 云飞镜失笑“已经很感谢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不知有意无意地,罗泓始终把书包挂在左臂上。 他和云飞镜之间本来就隔了一段距离,他还用书包再把两个人分开。 一路上,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罗泓主动开口“你现在的情况有什么想法吗” “十三天之后就是区考,如果这次能拿到不错的成绩,我应该会带着成绩去一中六中和九中走一遍,选一个合适的学校转学。” “嗯。”罗泓严肃地点头,“这是很合适的方法。我一直觉得盛华会耽误你。” 云飞镜被他逗笑了“盛华的师资还是很好的,而且他们一年给我十万块的奖学金。” 如果不是招惹了宋娇娇,在学校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云飞镜也不至于转学。 毕竟高一都已经快结束了,拿不到原本定下的奖学金还是很亏的。 听了这话,罗泓沉默严肃的脸上也泛出一点微弱的笑纹“我也有钱。” 云飞镜没听清“什么” “没有什么。”罗泓摇摇头,“这次区考,你的对手不只有我,而且还有其他六所学校的同学。所以我不会让着你的。” 他说话时逻辑跳跃总是很快,有时候甚至让人不能理解。 云飞镜想了想,才明白罗泓的意思是说,自己在区考中的对手非常多,不像在学校里就只有罗泓一个。所以即使罗泓有心让她,也无济于事,索性干脆公平地比一场。 “你说什么啊,”云飞镜佯装嗔怒地看他,“学习的事,为什么要让,有什么让不让的” 罗泓低了低头,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嘴角边突然出现的一点笑意。 “对了,这一次区考,物理卷主题人是六中的吴森,数学卷主题人一中王启航,化学卷主题人我不确定据说是九中司晓茗。” 罗泓朝云飞镜侧过头,眼神里竟然还有一点歉意“我只知道这些了。” “已经很多了。”云飞镜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真的谢谢你” 这一回,罗泓当着她的面笑了。 校门口到了。 罗泓小心地把书包递给云飞镜,再看着她用右手把两条肩带背到一边。 “我走了。”云飞镜对他摆摆手。 “嗯。”罗泓郑重地点了点头,“你回去后好好复习,要鹏程万里。” 他说话时总带着一股莫名的严肃劲儿,有时候甚至有点让人好笑。 至少云飞镜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她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又忍不住回头看。罗泓竟然还站在校门口。 除了特殊的日子外,盛华对是否穿着校服没有要求,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有八套校服,可选的种类还是很多的。 就连云飞镜今天都穿着常服外套,可罗泓竟然按规定扣着校服。 他穿那件男生校服里的黑燕尾服,默默地以双目向她致意。夕阳把他本就挺拔的身躯的影子拖得老长,男生的影子几乎蔓延到了云飞镜的脚下。 在晚阳暖黄色的光芒里,他像一个旧日的老派绅士,静默地驻守在古早的时光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夜晚 等车半小时,坐车一个半小时,这基本就是云飞镜每天放学的日程表。 她要等的那趟公车一小时才发一趟,基本可以算是倒贴钱的城市福利。 而她家离学校也实在太远了其实九中离她家最近,只是中考之后各个学校上门谈条件,只有盛华开出了十万块钱的奖学金作为条件,并且同时免餐费学杂费。 云飞镜没有办法,她需要钱。 在回去的路上,云飞镜照例掏出单词本,把今天的二百个单词背了,又温习了三篇古诗文。 由于她左手打了石膏的原因,今天有人给她让座。 这样,等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就不用那么累了,还可以多节省出来三十分钟做题。 云飞镜惯常在心里计算着今天的学习时间,然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有了个神奇的图书馆。 这下子,她有整个晚上的时间用来刷题。 太棒了 想到这一点,云飞镜觉得自己的左手都没有那么疼了。 下车之后,云飞镜穿过一条拥挤狭窄的小巷,然后再横着穿过一片正在收摊的菜市场。 她在马上打烊的老板手里买了一个西红柿和一小把菜叶有点有点蔫的菠菜,老板给她算了半价。 她经常在这个时间点里跟那个老板买菜,老板都已经记住了她。 “今晚还是吃面条” “嗯,对。” 等离开菜市场,最拥挤喧闹的路段就过去了。只要再绕路穿过一片充满着老式居民楼的小区,或者鼓起胆量抄近道,走过一条臭气盈天的小巷,云飞镜就到家了。 在进到自己那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单元门前,云飞镜需要注意绕开,以免运气不好被脱落的墙皮砸到。 她的家总共也不到二十平米,屋里有一个狭小的卫生间,面积几乎占去了房间的五分之一。锅灶和床共同暴露在一个空间里,清漆都已经被磨去一层的桌子既是饭桌,也是书桌。 房间里没有衣柜,只有墙角堆着几个整理箱,用来装衣服和课本。整理箱旁还扔着一箱泡面,偶尔晚上太饿的时候,云飞镜会泡一桶当夜宵吃。 大多数时候,她晚上还是自己下面条简单,快速,容易配菜,而且比方便面省钱。 云飞镜把自己的书包摘下来放到床脚,拧开天然气阀门又打开了炉灶。家里的灶有点不灵敏了,需要一直坚持往下摁几十秒钟,打出来的火苗才不会熄灭。 窜起的橘色火苗倒映着云飞镜平静的脸,给女孩温柔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恬淡的暖色。 在这个城市的一角,某个简陋的私居里,云飞镜想想自己那个神秘的图书馆,不自觉地笑得甜甜,守护着自己的最大秘密。 这间屋子很破烂,但是云飞镜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母亲离世前当掉了身上的那个钻石发卡,买下了这间屋子。当时房价还不太高,而且这里根本没有地段可言,所以现在云飞镜蒙她的余荫庇护,可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除了那个被当掉的发卡之外,妈妈留给云飞镜的唯一一件东西就是 云飞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悬挂的一枚玉佩。 那是一块青绿色的玉,水头不是很好,表面也有磨损。当初妈妈本来想把这块玉也当掉的,可是开价实在不高,她也就算了。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云飞镜的妈妈忘记了很多事,她忘记自己是什么人,忘记自己来自哪儿,甚至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自己姓云,那块玉佩是很重要的东西。 可她即便一无所有,连记忆都失去,也记得要爱云飞镜。 她记得一直都告诉云飞镜,她需要好好学习,出人头地。 而这就够了。 她离世以后,云飞镜独自操办了她的葬礼。母亲的骨灰盒被安置在公共墓地里,租金需要每年交一次。 今年墓地缴费的时间又快到了。而且本月的水费、电费,还有天然气费零零总总,都是需要交钱的地方。 盛华承诺的奖学金大概来不及拿,自己接下来得更节省一点了。 想到这里,云飞镜叹了口气。面条已经熟了,她把青菜面盛到了盘子里。 晚饭以后,云飞镜没有着急写作业。她先闭上眼睛,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那间高大气派的图书馆里。 她离开前做完的半道题还扔在那里,笔帽也没有合上。云飞镜找了找自己当初的思路,先把最后那道数学大题完成了。 等做完了这套卷子以后,她才集中精神,对着这个虚空中冥冥的存在提出要求“六中吴森老师出过的题。” 图书馆的桌子抖动了一下,似乎在反应云飞镜的话。 过了大概半分钟左右,一张张卷子凭空出现,慢慢地堆满了云飞镜的桌子。 每一张卷上里,出题人的落款都是吴森。 云飞镜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尽管回家的路上她做过这样的设想,但是真没想到,图书馆当真可以这么用 要知道,这里面的卷子不止有吴森出给九中同学,当做他们月考卷子的题,甚至还有他只发给自己带的重点班级同学的私房卷 那些私房卷没准九中普通班同学摸都没用摸过一下,可现在它们都在云飞镜的案头上了。 云飞镜没绷住,高兴地跳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始做第二个实验。 “九中高一年级,本月考试的月考卷。” 九中一向有个惯例,大考之前十天要配个小考。像是区考这样的七校联考是大考,月考就只能算小考。 现在虽然距离他们月考还有两天多一点,但卷子肯定都已经提前出完了。 这一回,云飞镜面前的桌子始终稳稳地立在原地,三分钟过去了,也没有给云飞镜一点反应。 看来,这个图书馆还是遵守秩序的,不会提前为云飞镜还未发布的考试卷子。 所以像是高考、联考、模拟考这样的考试,她还是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来拼。 云飞镜心里也踏实了一点她不喜欢作弊,也没想过要用不光彩的手段。像是现在这样,她和大家都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这就很好。 她拉过一张吴森老师最近出的卷子,发现这个老师果然不负盛名,专门喜欢挖坑出陷阱题。他的物理大题都需要拐弯动脑子,而且还要避免掉坑,让人感觉非常有意思。 当天晚上,云飞镜又做了王启航的数学卷和司晓茗的化学卷。 这些名师都很有自己的特点和个性。做卷识人,云飞镜写着他们出的卷子,感觉好像隔空和他们见了一面一样,已经在心里浮现出这些老师们的影子。 王启航老师大概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他不像吴森老师那么“阴”,喜欢给学生挖坑跳。他出卷就是纯粹的难。 倒数第二道空间大题想要做出来,需要换六次公式,除了向量之外,还另要掌握一个函数的代换;至于平面几何的难度就更不要提了。 司晓茗老师大概会总是笑眯眯的,因为她出题题风就很温柔,平实又扎实。 她习惯从学生易混易错的薄弱项入手,着重考验同学的理解和对知识点的记忆,云飞镜做起来非常顺手,感觉一点也不难。 在刷吴森老师出的卷子,辨认摩擦力和动能之间转化关系的时候,云飞镜突然就想起了罗泓。 如果是他来做的话,这道题可能会有更好,更干脆,更省力的解法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对殴 第二天早晨云飞镜来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自己的书桌。 从前她通常是全校最早来到学校的人。但自从宋娇娇指使别人对她动手之后,云飞镜就不再来这么早,改为踩着早自习的铃声上学了。 早自习的时候会有老师巡视看管,纪律会好一点。要是她提前来的话,有人也会特意提前过来堵她。 从这些人的包围里跑开很浪费时间。 云飞镜把手探进自己的桌肚里摸了两下,果不其然,书桌抽屉里只剩下了一本书,剩下的位置都空了。 昨天是罗泓帮她收拾的书包,他不太了解具体情况,又顾虑她受伤不该背重物,所以只给她带了作业和会用到的课本。 关于云飞镜的遭遇,他大概听过一些传言。但他可能只知道,这些人会在她书包里塞塑料做的恶心玩具,不知道他们还会撕她的书。 云飞镜的书是不能隔夜放在学校的。 幸好云飞镜早就料到了这个,所以今天早晨她把自己的备用课本也拿了过来。 备用课本上没有笔记,不过知识点全都在她的脑子里,不耽误事。 云飞镜把抽屉里硕果仅存的生物书拿了出来,不出意外,课本已经被撕得破破烂烂,她的名字已经被用红笔打叉,还有人用黑色马克笔在扉页画了一幅恶搞的漫画。 暴力、流言,还有破坏她的东西。这些渣滓们也只有这点手段。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捏着书走到垃圾桶边丢掉,并且如预料中一样,在垃圾桶里看到自己其他几本课本它们已经被撕得粉碎。 课本们被丢在垃圾桶里,就像是一堆废弃的、毫无用处的垃圾。 可在云飞镜看来,始作俑者们才是应该被扔进垃圾桶的家伙。 “云飞镜。” 云飞镜下意识回头,就看到罗泓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卷子夹递给她,“这是我昨天跟你说过的物理题,你可以拿去看垃圾桶里是什么” 不等云飞镜反应,罗泓已经抢身一步越过她的身边。男孩子人高腿长,手臂线条精瘦而结实,又整整高了云飞镜一个头。当他脸上露出发怒神色的时候,就连云飞镜都下意识地退了一小步。 “他们毁掉你的书”罗泓用一种不可思议地语气发问。 全班同学都安安静静、死气沉沉的,好像这里是一片静谧的坟场,任何呐喊都激不起一点回音。 有人偷偷地回头往教室后面看他们两个,又很快因为承受不住罗泓愤怒欲燃的目光,讪讪地撇过眼睛。 罗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云飞镜草草点了一下头,算作见面以来的招呼,接着他转身就大步跨上了一班的讲台。 他抄起讲台上的黑板擦重重地在黑板上一砸,咚地敲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谁干的”罗泓一字一顿地问道。 “” 班级同学们半低着头,飞快地交流着眼神,没有人抬头正视罗泓的眼睛。 还是巡视的老师透过窗户看到了罗泓的举止,赶忙推开门制止他的行为“同学你干什么呢赶快下来,早读期间保持安静。” “老师,这是云飞镜的班级。”罗泓慢慢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看到老师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明悟之色。 “您既然在需要的时候没有出现,那就请保持您最擅长的事,现在也当成没看见吧。”罗泓沉着脸回了老师一句,就径直走下讲台,把双手按在第一排男同学的桌面上,整个人像阴影一般倾身压了下去。 “早晨六点三十五,我看见你进了学校。你一定看见了是谁干的。” 他用的是肯定句语气,无端地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男生眼神游移了半天,始终不肯说话。巡楼的老师也“诶”了一声,过来拉罗泓的手。 罗泓见状,短促地笑了一声。 有那么一个瞬间,男生以为自己得救了。 但下一刻,罗泓往上扯了扯自己两边的袖子,露出自己结实的手腕,然后重新按住男生的桌板。 “如果你都没看见,那么,我可以默认是你干的吧。” “不、不是我。”男生终于语无伦次地吐了口,“是高二四班的同学干的。高二四班你还不知道吗,陆纵就是他们的风向标。陆纵要欺负云飞镜,我们能怎么办,我们谁能和他对着干啊” 罗泓黑沉沉的目光始终钉在男生脸上,终于把对方逼到心理崩溃。他甚至还站起来推了罗泓一把,愤怒地说“你一个二班人过来管我们一班什么闲事” 他的手甚至没能碰到罗泓,就被罗泓又准又狠地在半空中拧住。 “四班不来撕书的时候,这就又变回你们一班内部的闲事了”罗泓轻蔑地看着他,语调中带着明显的轻嘲。 男生疼得嘶嘶抽着冷气,一边拉架的老师都快急疯了。 罗泓一把甩开男生的手。他松开了衬衫前襟的两颗扣子,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 巡楼老师急得满头冒汗,连声让他站住。 罗泓在门口站定了脚步,朝巡楼老师扭过头“老师,我是要去四班找陆纵。周海楼的朋友,陆家的那个陆纵。您现在还要掺和这件事吗” “” 罗泓闭了闭眼,脚步声又重又疾地走远了。 早读时间,高二四班的大门被一下子拉开。 四班同学一般是不怎么早读的,就算有老师管纪律,大多数人也会窃窃私语地和同桌聊天,传纸条,还在书桌底下打游戏。 所以但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格外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罗泓才拉开四班的门,四班一共三十多对视线就齐刷刷地投在他的身上。 “我找陆纵。”罗泓说话时面沉如水,“让陆纵出来。” 刷刷刷,如同探照灯一般,大家的目光又掉了个个儿,转而停在最后一排盖着外套蒙头睡觉的陆纵身上。 陆纵的同桌硬着头皮推了他两下,轻声喊“纵哥,纵哥,有人找你” 罗泓也看见了陆纵睡觉的模样。他干脆地说“我不等人。你们叫醒他,然后告诉他,直接天台见。” 停顿了一下,他模仿着自己曾经见过的约架场面,学着口吻说了一句“如果他没来,那全校会都知道,是陆纵怂了。” 他说完这话后就径直离开,甚至没给人叫住他的机会。 直到他走了,高二四班才开始议论纷纷。 “卧槽这人谁啊。”“不知道,太有种了吧。”“点名道姓让陆纵出来,他是真的刚。” 而陆纵也终于掀开外套坐起来,匪夷所思地问道“让我天台见,不去我怂这人是不是活腻了” 陆纵很快就上了天台,他和那个“活腻的小子”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气质简直像是被激怒的孤狼。 “你找我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罗泓冷笑了一下,开门见山“你指使人去欺负云飞镜” “什么”陆纵愣了愣,“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谁欺负她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 “她的书仅仅放在学校一夜,今天早晨就全被人撕了。”罗泓眼中蓄着风雨欲来的阴云,“你们班同学干的。他们觉得,你对云飞镜的态度是一种纵容和暗示。” 罗泓脱下自己的外套随意扔在天台上,他一颗一颗地松开了袖口的系扣。 “不,等等,你先给我说清楚是谁欺负云飞镜” “最先欺负她的人,难道不是你吗”罗泓的话语和他坚硬的拳头一齐扑向陆纵的脸。 “昨天逼得她跳下去的人,不也是你吗” 在拳拳到肉声响起来之前,他恶狠狠地警告道“不要再说她是你的什么让我告诉你,她是和你没关系” 听到“跳下去”三个字,陆纵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这使他对上罗泓拳头的动作慢了一步,眼眶先被对手打得乌青。 两个男孩子在天台上扭打成一团。他们一样地高大,一样地健壮,打起架来一样不要命地凶悍。 最后两人终于筋疲力竭,把手掌从对方咽喉分开时,彼此都喘着粗气。 罗泓恨恨地抹了一把嘴角开裂的伤口,他手指上沾着新鲜的血。 陆纵没好气地捂着自己单边眼睛,他觉得自己眼眶准是紫了。 “别让我再见到你。”陆纵气喘吁吁地警告说。 罗泓理都没有理他,回身捡起了自己的外套重新搭在肩上。 “我一直都觉得,锻炼只可以用来防身,人类不应该对彼此使用暴力。”罗泓把自己的扣子按顺序一颗颗重新扣回去,“但我现在知道了,畜生就应该用拳头教训。” “暴力是你唯一听得懂的语言,是吗那你记住,如果你再对她动手,再指使别人对她动手。”罗泓停顿了一下,他回头看向陆纵,黑沉沉的眸子里蓄满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狠,“我杀了你。” “渣滓” 鄙薄地吐出最后一个字眼,罗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台。 陆纵留在原地,挪开了自己挡着眼眶的手,粗鲁地抹了一把因为被重击流下的眼泪。 从早晨开始,从约战到知道云飞镜被人欺负,再被人当面指出始作俑者其实是自己,整件事情都让他怒不可遏。 陆纵带着一只青肿的眼眶回到自己的班级,看起来仿佛在鼻梁上挂了个单片的眼镜。那模样好笑极了,但是全班竟没有一个人敢发笑。 他们噤若寒蝉地看着陆纵,觉得他现在的神态简直是一条正在发疯的藏獒。 陆纵重重地喘着气,他左右看了看,最后一脚轰然踹倒了讲台。 “今天是谁撕了云飞镜的书”陆纵怒声问,“现在就给我滚出来,别让我问第二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后悔 第一节下课以后,有人彬彬有礼地敲了敲云飞镜身边的窗。 盛华的教室布置得窗明几净。为了更好的采光,学校走廊统一修了落地窗,一条走廊里,通常只有一排教室,教室靠走廊的方向一共开了八面窗户,每面窗户都低到人的腰间。 云飞镜就在靠走廊方向的窗户旁边坐着。 这个地方光线很好,只是自从得罪了宋娇娇以后,经常有人飞快路过,拉开窗户往她身上扔点什么东西。 云飞镜索性把窗户锁了。 听到身边的敲窗声,她还以为是那些找麻烦的人例行打扰。只是今天的敲窗声实在太有礼貌了,轻又克制,不免让人好奇。 云飞镜抬头,发现是罗泓站在窗外。 他身上带着一丝寒凉的水气,像是刚刚用最大水流冲洗过自己的手和脸。他英俊内敛的面孔上贴着一块ok绷,破坏了一直以来的严肃气质。 云飞镜的目光在他嘴角的ok绷上停了停,罗泓有点不自然地偏过头去,低声说“抱歉,让你看到这个样子。” “没事吧”云飞镜关心地问到。 “没有。”罗泓飞快地一口咬定,“不小心刮到了对了,这些给你。” 他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伸到云飞镜的面前,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里握着一沓教材。 生物书,语文书,英语书昨天被他收拾书包时落在学校,以至于被人毁坏的那些课本,罗泓一古脑地给云飞镜补上了。 现在各种塑料书封都方便的很,不怕水还耐脏。然而男孩子的书却都包着一色的纸质书皮。牛皮纸,上面用钢笔写了他的姓名,字迹很清爽。 虽然罗泓没有说,可是云飞镜莫名觉得,这些书皮应该是他自己包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气质,似乎就很适合这样的事情不言不语地守护一个人、不声不响地陪伴着一段旧时光、以及干脆利落地裁出颜色古旧的牛皮纸,有板有眼地把书皮包上。 “没事,谢谢你了,我今天带了备用课本。” 云飞镜弯起眼睛冲他笑了笑,主动打开抽屉给他看“是全的哦,我都记得带。” 她轻松微笑的样子,真得好甜。 那双鹿儿一样的眼睛稍稍一弯就成了月牙,是世上最清澈的一泓潭水,要让人心甘情愿地溺死在里面。 罗泓慌乱地把目光移开。他左手垂下,脸色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他轻声问云飞镜“这种事不止发生第一次了,是吗” 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笃定地带着备用课本呢 云飞镜本来想说两句打岔的话随便带过去,比如说“我未卜先知”,“我多长个心眼儿预备一下而已”。 然而看着罗泓认真而有点痛心的目光,她下意识地说了真话“只有一次,那次被丢掉的是不重要的课本。” “我知道了。”罗泓点了点头,他又重复了一遍,郑重地仿佛在许下什么关乎生命的诺言,“我知道了。”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罗泓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今天中午会帮你带水上来,下午会给你带化学卷子,晚上替你拎书包到校门口我今天会来四次。明天会来四次,后天也会来四次。” 他很少说这么一长串话,而且这话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之意,也太奇怪了。 云飞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班里十多个人讪讪地收回投向窗口的目光。 她嗤笑了一声。 “那我就先走了。”罗泓冲着云飞镜微微地垂下头,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斯文模样。 他轻手轻脚地替云飞镜重新掩好窗户,那郑重其事的表情,又让云飞镜想起昨天黄昏时夕阳下的绅士。 隔着一扇窗户,罗泓最后以眼神向云飞镜示意。 他转身离开时特意把右手掩在身前。就在现在,他右手五指的关节上贴满了十字交叉的创可贴,有几枚底下还隐隐地洇出浓艳的血色,可他一眼也没让云飞镜看见。 罗泓的右手无意识地伸张了一下,又重新握成拳头。 他揍陆纵的时候揍得太狠,连关节皮肉都蹭破了。 他真该打得再狠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云飞镜在学校食堂听到了一则流言。 盛华招她的时候,就给她免了伙食费。每月月初校方会打两千块钱在她饭卡里,吃不了就划回学校账户。这笔钱如果不吃就浪费了。 所以云飞镜每天中午通常会打两个肉菜。这样就算每晚吃面条,营养也是够的。 关于食堂里听到的消息,倒不是云飞镜想主动听。 只是隔壁桌的女生说话声音太大了点,而且四面八方谈论的好像都是同一件事。 左边饭桌上的女生说,陆纵今天又在他们自己班级里发疯,好像一口气把四个人都给打了。 右边桌子上的男生嗓门儿更大,他说我靠陆纵今天好狠啊,按着人后脑勺,硬生生把人脑壳往地上拍,简直像是拍西瓜一样,一块西瓜拍秃了换下一块,那四个男生怕不是要住院了。 走出食堂时,云飞镜还听一对过路的女生谈起这事。 她们说陆纵把人给打进医院了,现在那四个在手术室,陆纵在教导主任办公室。这回的事闹太大了,问四班人究竟因为什么,他们也都不敢说。 然后等到下午的自习课,云飞镜的同桌主动地推给了她一张字条。 要知道,从一个月前陆纵闯进教室来把她打了之后,她的同桌怕被牵连,从此就再没跟她说过话。 云飞镜有点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用指甲捏着,把那张字条缓缓拆了。 字条上只写了一个问题。 “陆纵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云飞镜扬起眉毛看着他。 可能是发现云飞镜的表情不太客气,同桌连忙又写了一张纸条推过来。 “他今天把全校警告了遍,放话出来说以后谁要是再惹你,他就搞死谁。” “他还说你是他救命恩人呢你真是他救命恩人吗” 云飞镜没理自己的同桌,她面无表情地把那些字条都揉成一团塞进课桌里。 麻烦。云飞镜想着以陆纵的作风和智力,恐怕很快自己就又得看见这个人了。 她的预感是对的。自习课才结束,陆纵就又出现在了云飞镜的班级门口。 他敲了敲云飞镜同桌的书桌,同桌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屁滚尿流地给他让开了地方。 教室门口原本要去上厕所的同学也不去了,几十双眼睛盯住了云飞镜的方向,好像要看看今天会不会变成一个月前那场暴力的重演。 云飞镜低头做题,头都不抬一下。 陆纵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我我听说你的书被撕了。你还好吗” 云飞镜正算着一个化学式的配平,连笔都不放下,看也不看地从书桌里抽出一本教材拍在桌子上“我带了备用。” “啊。这样啊。”陆纵讪讪地搭了一句话,过了一小会儿,他又小声问云飞镜,“那你伤口还疼吗” 云飞镜终于在百忙之中抬起头来,赠给他无比嘲讽的一眼。 “有劳问候,承蒙关照。多亏了你,让我想起我昨天是因为什么事跳的楼,现在更疼了。” 在听到“跳楼”两个字后,陆纵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 陆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地说“对不起” 即便他声音这么轻,依旧难免被附近的人听到。 大家没想到疯狗一样的陆纵居然还会有低头道歉的一天,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变得很好看。 云飞镜笑了一下,眼中却殊无笑意。 “我警告他们了,以后不许他们再欺负你。”陆纵咽了一口口水,又说道,“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你是我真的,真的很抱歉。” 云飞镜啪地一声把笔帽合上。 “你看,你从来都不知道问题究竟发生在哪儿。”云飞镜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和陆纵说话。 “假如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我,是另一个女孩,没救过你的女孩,她也活该被打成脑震荡,活该被你逼到跳楼吗” 陆纵下意识说“她们不会敢跳的” 刚刚说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云飞镜的目光转为讥诮,她真想把这人的脑子剖开,让他自己感受一下那是句什么混账话。 “对,所以她们就应该被你打死,都是命里自带的,怨不得人。” “如果没有人提醒,你还是不会想到,你闯进教室打了我之后,你们班的同学会对我做出什么,学校里其他同学会对我做出什么。” “因为无论你表现得多么歉疚,实际上,我就是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你也不需要收拾你自己做下的烂摊子。” 云飞镜冷冷地看着陆纵,她的眼神并不锋利,可落在陆纵的皮肤上时,却让他感觉如同刀割。 “现在,你对我道歉了,你对你的行为提出补救了可时至今日,我已经不需要了。” “你的忏悔和你的保护一样,全都迟来了一步。” 云飞镜转过头去,目光下意识地停留在身侧的窗台。 曾经有一摞包着素色书皮的书,被轻轻地架在窗框上,那动作温柔地甚至不会惊动蝴蝶。 “收拾好你的所有道歉和弥补,从我眼前消失吧。”云飞镜说,“我现在唯一的需要,就是再不用看见你。” 陆纵呆呆地看着云飞镜,他脸上每一块肌肉都在难以自抑地颤抖着。 悔恨和歉疚如流水一样从他的眼神里流淌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图书馆晋级 陆纵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这回并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云飞镜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在他知道以后,就立刻把那几个人打到下辈子都不敢再直视云飞镜的脸。 一个月前冲进教室打了云飞镜,也是他做错了。他愿意承受一切惩罚,云飞镜照样把他打成脑震荡也可以。 可陆纵万万没有想过,有一种错误,竟连被怨恨都不配。 曾经陆纵以为那个从断崖边跳下去的女孩剪影,就已经是他心头淌血的、久久不愈的旧伤疤。然而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世上竟然还有比这更疼的事。 最疼的是他亲自把放在心头十年的人逼到死路,面对他的弥补和忏悔,云飞镜连多给他一个眼神也不屑。 夏天的火炉,冬天的风扇,以及迟来的,已经不被需要的补偿和道歉。这些全都是没用的东西。 就像云飞镜一言道破的那样,陆纵从来没有想过,如果那天出现在走廊里的人是另一个女孩子,他会把她怎么办。 他生在金玉世家,天生就不是弱者。所以他永远不会底下那颗傲慢的头颅,从云飞镜的角度来看问题。 他只看到自己的心痛。 哪怕为此整整辗转反侧一夜,因为云飞镜锋利的言辞心中淌血,第二天早晨依然有在教室里耍脾气、蒙上外套自己补觉的资格。 如果不是罗泓提起,他甚至不会想到,就在自己睡这个晨间觉的时候,云飞镜的课本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他也至今都不敢面对,从他闯进教室里,把云飞镜打成脑震荡之后,这种“这里有个人,我可以随便欺负她,也默许你们欺负她。”的态度,究竟给云飞镜带来了多少麻烦。 他是陆纵,是骄纵横人的大少爷,是条飞扬跋扈的疯狗。 所以即使当面挨过罗泓的拳头,他都能理直气壮地再次闯进云飞镜的教室,不顾他人迥异的目光,也联想不到他上次做出同样的举动后,将云飞镜推向了一个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 云飞镜埋头唰唰地做题。 她把陆纵晾在边上,令他感到尴尬、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而且所有的歉疚都找不到合适的出口。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还不足陆纵曾经带给她的万分之一。 陆纵最后在全班同学异样的眼神中讪讪离开的时候,云飞镜甚至都没有觉察。 她没听出陆纵的脚步究竟有多沉重,就算是听出来了,也没有这个多余的关爱心思。 这人能吃饱,能穿暖,能睡好,死到临头了还有人救,救活之后还有机会长成一个反咬一口的王八蛋,他哪儿需要关爱了 无论怎么看,都是今年奖学金必然泡汤,需要寻找新的生活费来源的云飞镜更需要照顾一点吧 云飞镜很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十年前救活的男孩,最后居然会变成一条狗啊 晚自习的时候,生物老师拿着一沓卷子走进班级里,二话不说就分成四叠从最前排传了下去。 “小测,”她慢悠悠地说。看着同学们纷纷露出唉声叹气的表情后,她才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做完这个就不留作业了。” 大家刚刚高兴一点,突然又想起来自习时间本来就是给他们写作业学习的时间,生物老师占了他们一节自习课,不就是变相地给他们留了作业吗。 可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他们还是抑制不住地这么高兴呢 难道他们是朝三暮四成语故事里的那只猴吗 云飞镜倒是没有这么多的想法,她只是在伸手碰到卷子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胸口有些发热。 从心脏开始的一个点,渐渐灼散开铺成了一面。就好像有什么和她息息相关的东西,终于得到了滋养的力量,破土而出,正在长成。 云飞镜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图书馆。 她闭上眼睛,试图再进入图书馆里,没想到这一回图书馆却拒绝了它的主人。 云飞镜在白光之中隐隐地感觉到了一道意识,只对她自己开放的意识。 随堂测试中,禁止进入。 她睁开眼睛,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没明白图书馆这究竟是搞得哪一出。 但作为图书馆的主人,她还是能有所感觉的,比如说,图书馆里正在发生一些更好的变化。 这回的生物卷子并不是很难,对云飞镜来说只是热身水平。她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把整套卷子都填写完毕,转而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图书馆的事情上。 在她做完卷子后,图书馆依旧不对她开放。 看来决定随堂测试是否结束的,是客观时间,而不是她的主观举动。 至于为什么测试的时候图书馆不予开放可能就和之前她无法搜索到还未发布的考试卷子一样,是一种防止作弊的手段。 这么看来,图书馆在某种意义上还是非常公平公正的。 云飞镜把那套生物卷子放在一边,随手拿出自己剩下的最后一点数学作业开始做。等自习课的铃声终于打响之后,云飞镜再次尝试进入图书馆。 这次可以了。 如果她是学渣的话,没准还可以利用这一点取巧出一些手段比如说,把自己不会的问题集中起来,抢在收卷的那三四十秒时间里利用图书馆查到自己忘记的知识点,然后把卷子上的空白填上。 可云飞镜有这个自信,她一辈子都用不着这么干。 暂时封闭之后的图书馆多了一项新功能。在没有经过云飞镜主动用力去“想”的情况下,图书馆的最前端多了一个白色的电子光屏。 它看起来有点像一张贴墙的液晶电视机,然而光润圆滑的棱角又像极了放大了几十倍的iad。 电子屏白底黑字,黑字是四号宋体,让这块屏幕看起来非常像一个简易版的ord。 屏幕上的记录现在还非常简单,只有一行小字随堂测试1次积分待定。 就是这样一行平平无奇的小字,让云飞镜稀罕地看了又看。 她在思考这行字背后的意义。 首先是积分。 假如这是一档游戏,积分有可能是经验值,也有可能是金钱值。 经验值象征着云飞镜自己的水平,没准还可以提升云飞镜的等级。而金钱值则代表着云飞镜未来可以换取的东西。 由于这套生物卷子非常简单,而且全都在云飞镜的掌握范围之内就像是普通人算一万次一加一等于二也无法提升数学能力一样,云飞镜不觉得积分代表等级经验。 她更倾向于积分代表着金钱值。 至于能够换到什么东西那不好说。 至少现在,云飞镜最需要的长久的学习时间、良好的学习环境、庞大的学习素材,这个图书馆都免费给予她了。 其次,就是关于积分增加的问题。 一般人想起图书馆,通常会觉得这里和学习相关。随堂测试会和学习挂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么除了考试这一种简单的手段,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够获取积分呢 她之前在图书馆里刷题的方法,是本身不算作获取积分的行为,还是因为此前没有经过测试,所以这个积分系统一直都没有开启 此外,如果她阅读了图书馆里的书会不会加积分 云飞镜做事一向利落。她把自己想到的几种可能列了个清单,然后说做就做。 只用她一个念头,吴森老师出的物理卷子就平铺在了她的案头。 云飞镜提起笔来,不假思索地唰唰开写。 在动笔之前,她脑海中短暂地划过了一个解题步骤那是罗泓给她的那份整理出的物理卷子,她在罗泓的卷子上翻找到了自己昨晚犹豫的那道大题。男孩的思路简单干净,比她之前的算法更加有效。 云飞镜有点好胜地想着这一回,就再比一比吧。 云飞镜的同桌惊讶地发现,自己入学以来就一直稳稳居于第一宝座,全学年公认的“我穷但我肯拼命女孩”,竟然头枕着手臂睡着了。 是这些时候过得太累了吗 学校本来只是个学习的地方,眼下她却被迫拖进一桩复杂而充斥着暴力的人际关系里。本来学习就很拼命了,所以现在受不了了吧 他不知道,他低估了云飞镜的段位。 云飞镜现在,正在比他想象中再努力十倍的,拼命学习。 晚上放学的时候,罗泓果然依照诺言来接云飞镜。 他顾虑着云飞镜的名声,虽然单手挽着云飞镜的书包带,但却走在云飞镜的后面,主动和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能就是这样,有些眼瞎的人,才会直接忽视了跟在后面的罗泓。 那个男生衣着张扬,眉眼间带着几分和年龄不符的风流气。走廊很宽,他偏偏就要堵在云飞镜前面,眼神里带着几分嘲笑,和一点说不出的东西。 他甚至连个书包都没背。 “听说我去度假这几天你被欺负得够惨”男生看了看云飞镜打了石膏的左手,嘲笑地问道,“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如果你做我女朋友,就没有这些事了” “不过现在嘛,你后悔也晚了。” 男生的目光往上移了移,落在了云飞镜被剪短的头发上。 他刻薄地问“被剪了秃瓢吧活该。你现在连最后一个机会都失去了我不喜欢短头发的女生。” “哦,麻烦让让。”云飞镜听完他一串废话,眼也不眨地把男生把旁边拨了拨。 实际上,她根本没听清这人说了什么,现在她满心都是出图书馆前没能研究明白的一道数学题,连罗泓落在自己身后都没注意。 她刚刚的简易实验证明,刷卷子也是能涨积分的,刷一套涨十积分到二十积分不等。 目前来看,积分和卷子科目没有关系,但和卷子难度挂钩。 虽然不知道攒着这个积分有什么用,然而云飞镜的仓鼠症已经犯了。 那些无聊的人有什么好理会的她要学习她爱学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针锋相对 男生没想到云飞镜能把自己无视得这么彻底。 他气急反笑,伸手卡住云飞镜肩膀,准备把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云飞镜拖回来。 不等他那只按着云飞镜肩膀的手用多少力气,一声响亮的拍击声就先在他自己的手腕上响起。 是罗泓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他手上还带着一副黑色的皮质机车手套,看起来简直悍气十足。 “好好说话。”罗泓双眸黑沉沉的,他直视着男生,一字一顿地警告着。 有他们两个在这里拉扯一回,云飞镜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抬头看了一眼。 她认出了男生是谁舒哲,周海楼身边的好兄弟之一,平均一星期换一次女朋友的事在学校里非常出名,之前还曾经追过云飞镜。 不过要不是宋娇娇的事里也有他插手,云飞镜已经快想不起来他这个人了。 “终于舍得看我了”舒哲对上云飞镜的视线,讽刺挖苦地问道。 “说实话,把我宝贵的时间分给你,果然还是舍不得。”云飞镜面无表情地从自己裤袋里摸出记事本和一支笔,草草把自己在脑子里验算到的步骤记了个公式,然后比了个请的手势。 “不过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给你一个机会,但最好快点。你我尽量十分钟内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我可能赶不上车。” 舒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的微笑都有点变了形状“很好,你还是那么会气人。” “那我就不顾风度直说了你究竟什么意思”舒哲细细的两道眉毛缓缓地拧了起来,“你喜欢的人不是严铮青吗,为什么又去招惹陆纵水性杨花有意思吗” “你说什么”这回是罗泓先开了口。他眯起眼睛,真正被舒哲的用词激怒了。 还是云飞镜拦住了他,示意他不要冲突。 她的手又轻又软,几乎没用什么力气。然而她只是轻轻地碰到罗泓的袖子,罗泓就顺着她的力道退却了。 “没关系的,罗泓,这是我的事,让我和他说清楚。”云飞镜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 随即,她再转头面对舒哲时,脸上的神色就坚硬了起来。 “要是你说话时能搞清楚主宾语,语文考试就不用不及格。”云飞镜瞥了舒哲一眼,“我没惹过陆纵,他自找的。另外身为公共男友,几乎按周出租的你,竟然也有脸说出水性杨花这四个字,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舒哲噎了口气,终于被云飞镜气到彻底变形“你不用跟我在这里耍嘴皮子,你给我老实回答问题你究竟对陆纵怎么说的” 停顿了一下,舒哲沉声发出了威胁“我顾及风度,不对女生动手可只要我多说几句话,你在学校里就不会好过。” 他说的是真的。 舒哲甚至不用自己脏了手,只要他发出一点暧昧的暗示,那些暗恋舒哲的女生就会给云飞镜一点颜色看看。 反正她毫无背景,又在全校人人喊打,没人会给她出头,是个谁都能捏一下的柿子。 至于云飞镜为什么对这个套路这么清楚,那当然是因为 “可以,那你去说吧。反正你的前女友团也不能更恨我了。之前半个月里,她们把一切缺德事都干过了。” 在云飞镜这一个月来所有遭受的欺负中,基本女生中一半的恶意来自于宋娇娇的指使;另一半则来源于舒哲的爱慕者和前女友们。 舒哲的威胁对她来说已经毫无效果因为善于揣摩舒哲心思的女孩子们,早就已经跟云飞镜开战了。 这里面现在已经没有舒哲的事了。 云飞镜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越过舒哲想走,又被舒哲伸手拦住。 “你等一下”舒哲的声音终于第一次焦急了起来,“你究竟跟陆纵说了什么现在他和周海楼翻脸了” 实际上,这两个人之间何止翻脸,陆纵气势汹汹地和周海楼吵了半天,最后两个人险些打起来。 而他们争执的核心,显然就在云飞镜身上。 周海楼觉得自己没对云飞镜做什么,如果她遇到什么,那也是她自己活该。 陆纵则一口咬定周海楼必须得管住宋娇娇。要不然他现在就把宋娇娇拖来当面对质,看她是不是私底下挨个拜托他们给云飞镜一点颜色看看 要知道,陆纵言出必行,他要说“拖”,那可真是会一路上拖人过来的。 周海楼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舒哲其实理解他。周海楼一直以为宋娇娇是自己乖巧可爱的妹妹,从来没有别的心思,纯真温柔又有点胆怯,听到陆纵的这种污蔑,他怎么忍得住呢。 不过舒哲心里清楚,宋娇娇确实过来和自己“撒过娇”。 尽管那场撒娇看起来很像小女孩玩闹,但舒哲不会忽视其中的核心意思。 周海楼是个命好的大少爷,他父亲周靖是难得的专情人,一生只爱他那个失踪的母亲。所以周海楼总以为女孩子都是可爱的,是温柔的,是没有坏心思的。 才不是呢。舒哲这样的情场浪子,从来都不低估女人的破坏力。 只不过宋娇娇不高兴了,让小公主不高兴的事,他当然得帮忙解决。 所以他也透露情况给别人,让别人去为难云飞镜。 问题是他不知道宋娇娇同时也求了陆纵 看看陆纵都干了什么,他公然闯进教室把人给揍了,又高调宣布自己做错了,从今天起谁都不许欺负云飞镜。 陆纵这条疯狗甚至连他自己都咬。他不但承认自己打了云飞镜大错特错,猪狗不如。而且面子都不要了,转过头来就开始找始作俑者宋娇娇的麻烦 他惹宋娇娇不就是惹周海楼 另一个朋友严铮青看不惯这种撕扯,直接甩身走了,只留下舒哲一个人在中间拉架,直拉得灰头土脸。 舒哲不敢不拉。四个人的家世里,他本来就是最差的一个。而且他又是私生子,出身相当不好。如果不是和周海楼做了朋友,他父亲甚至不会正眼看他。 所以实际上,无论是周海楼还是陆纵,这两个人他一个都惹不起。 以前舒哲会主动做团体里的润滑剂,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各边儿都能沾到好处。 相应地,要是周海楼和陆纵的关系分崩离析,那他也会相当难做。 他显然解决不了周海楼,也无法强迫陆纵,那就只好过来找云飞镜下手了。 可他威胁云飞镜的最后一枚筹码本来就是虚张声势,之前为了让宋娇娇开心,他已经把这颗棋子用完了。 相对于舒哲心里的气急败坏,云飞镜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她毫不顾忌地笑了一下,直截了当地说“狗咬狗是好事啊。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是特意过来给我送快乐的吗” “你”舒哲差点没给她气死。 他忍了忍,既然云飞镜不吃硬的,他就索性来软的。 “这样吧,云飞镜,咱们两个今天言和,把话说开好不好” 舒哲放下身段跟云飞镜商量“我承认,我追女孩子从来没失过手,所以在你这里吃了瘪就不高兴。我不应该欺负你我本来是想关键时刻挺身救你,好能赢得你的芳心。” “我发誓,我虽然故意欺负你,和小男生一样幼稚,但我绝对不是因为宋娇娇的指示。只因为你是特殊的那个,我唉。” 舒哲是故意说这话的,他对女孩子最有一套了。 女孩子嘛,都喜欢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即使自己并不喜欢某人,可知道自己在某人那里有特殊地位时也会觉得很舒服。 她们为了“爱”和“喜欢”这两个字,几乎可以原谅一切。 所以,舒哲解释时就一定得把宋娇娇摘出去,这样问题就只是他和云飞镜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是更容易被原谅的。 没想到云飞镜丝毫不吃他这一套。 “我就说你语文成绩差是有原因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四分钟了,你能不能抓个重点出来” 云飞镜冲着舒哲扬了扬眉“我给你划一下这次的题干一,和我缓和关系;二,在我身上发泄一下你之前受的夹板气;三,让我过去把陆纵搞定;四,最好我主动让步给宋娇娇道歉中心思想就这些吧还有要补充的吗” “”舒哲一时脸上讪讪,哑口无言。 这就是他前女友那么多,最后为什么会记住一个没追到手的云飞镜的原因。 云飞镜当时还梳着马尾,一双眼睛无辜得像鹿,又清澈得像露,嘴唇是花瓣一样娇嫩的粉。她有着舒哲最喜欢的娇柔清纯的外表,看起来就好像是被好好养大的小公主。 可她的思维偏偏如此缜密,内心也这样的坚定而强大,个性更是寸步不让。 她常常让舒哲错觉自己很没用。 就像是现在,看舒哲不说话,云飞镜便自己掌握了主动权。 “你可以从四个选项中挑一个出来,然后试试我能不能接受四个目的都实现是没可能了。世上或许有人能做到这个,但这个人至少不是你。” 停顿了一下,云飞镜对舒哲发出了会心一击的嘲讽“因为你根本连语文都不及格啊。” 舒哲被气到完全没话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咬牙切齿地说“云飞镜,你好样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陆纵之前打你了,你就是欠揍” 他拳头捏紧,看起来真有一点使用暴力的倾向。 罗泓马上就要站出来,但云飞镜伸手阻止了他。 云飞镜毫无畏惧地直视舒哲的眼睛,她脸上带着稳操胜券的微笑。 “我要是你,动手之前就先掂量一下你可以想一想,如果我明天过去找陆纵,告诉他只要你把舒哲废了,我就愿意原谅你,你猜他会不会真的把你打成残废” “你” 舒哲颤栗的瞳孔中倒映着云飞镜的影子。他看到女孩子嘴唇娇艳,眸光清澈,依旧是那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只是吐出的每个字都锋利如刀。 云飞镜轻启薄唇“陆纵是条疯狗,严铮青是没有良心的猫。但他们好歹都是赛级纯血,后台摆在那里至于你,狐假虎威久了,居然真以为自己是块小饼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锋芒毕露 舒哲必须承认,云飞镜每一句话都说得相当对。 但他也要说,就是因为云飞镜每一句话说得都对,她才会这么招人恨。 云飞镜只用一句话就让舒哲骑虎难下,她又赢了。 因为舒哲知道,陆纵那条疯狗现在疯得正厉害,云飞镜没见过刚刚陆纵和周海楼吵架时的表情,可舒哲看得很清楚。 假使云飞镜真的愿意说出那句“我原谅你”,舒哲毫不怀疑,陆纵绝对会心甘情愿地在升旗仪式上,把自己当众拖出来当着全校的面打 而且,他也绝对不会怀疑,云飞镜绝对有这份狠心。 她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女孩子都不一样,和被他泡到手的女孩子们,就更不一样。 原地焦躁地踱了几步,舒哲终于彻底服软了。 “我错了,”他咬牙切齿地低下了头,“你是我姑奶奶,我就不该招惹你。这样,你去让陆纵别和周海楼闹,话里也别阴我,最好提都别提我然后,多少钱你报个数。” 他做好了云飞镜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但他不得不出这笔血。 倘若陆纵和周海楼闹翻,他夹在中间没能处理好这个关系,或者说招惹了一个人讨厌,那他就完蛋了。 他在家里获得的一切金钱、地位、来自父亲的关注,以及隐晦的,关于家族继承人的暗示所有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他会重新变成那个一无所有的私生子,最少也会元气大伤。 要多少钱才能打发云飞镜舒哲有点焦虑地思考着十万二十万三十万五十万就是底线了,他为了维持现在的地位和排场,其实手里也没有多少现金。 他最值钱的东西,还是周海楼和陆纵的“友情”。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云飞镜这么一个一年四季身上衣服绝不超过十套的穷鬼,居然对金钱的诱惑毫无反应,甚至还慢吞吞地对着他笑了一下。 “你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云飞镜偏了偏头,“这次的事情真的严重,对不对你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狐假虎威的本领快失去最大的依仗,靠山要倒,自己也不会像以前那么风光。” 她说的话字字切中舒哲心里的要害,舒哲快被她说崩溃了。 “我让你开个价” “我不开价。”云飞镜坦白地说,“看你现在这么束手无措,孤立无援,想做什么都不敢做,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处处掣肘、焦头烂额的模样,我真的挺高兴的。” “你终于稍稍体会到了我的痛苦你给我带来的痛苦。” 她这话一出,舒哲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竟然这么记仇” “无论你是在慷他人之慨,还是想激起我的反思心理,都统统没用。”云飞镜冷笑了一声,“让我来告诉你你接下来拿着你的钱做什么吧你可以开始考虑怎么贿赂我了。” 盯着舒哲从惊愕到了悟,再到不敢置信的眼神,云飞镜从容地一笑。 “从明天开始,只要我在学校过得不舒服,比如因为你的爱慕者之前撕碎了我的外套,所以我不慎着凉感冒;或者我去食堂的时候耳朵里不小心灌进一句有关我的流言蜚语” 云飞镜着重强调道“只要我不舒服,只要有一点点,我就去找陆纵,跟他说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 “你有钱,有好人缘,也有许多女孩子的爱慕。所以你始终觉得,欺负我这样贫穷的小人物,只会获得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并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云飞镜一字一句地道破舒哲最隐秘的感受。 “但现在你没有了。你可以考虑怎么给我送钱我才会接受,怎么讨好我才能让我心情好,怎么献媚才不会让我感到冒犯。以免我一个头昏,你就被” 云飞镜缓缓地向已经惊呆的舒哲做了一个收紧的手势。 舒哲僵直地站立在原处,下巴因为恐惧轻微地抖动着。他虽然一语不发,可眼神里的后悔之意简直浓重到要满溢出来。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一个月,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别人去找云飞镜的麻烦,说什么都不答应宋娇娇的请求。 假如时间仅仅能倒流十五分钟,他也保证,绝不出现在云飞镜面前。 可他现在已经做了最蠢的事,开给云飞镜筹码,送给云飞镜把柄,然后亲手扶着云飞镜的刀,把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云飞镜最后笑着对舒哲说了一句话,她笑靥如花,鲜艳的花瓣下却仿佛含着剧毒。 “请一直活在对暴力将至的恐惧中吧。”云飞镜平静地说,“这是你应得的。” 等罗泓一路送云飞镜下了楼梯,云飞镜才想起来裤兜里记着的的那个公式思路。 “解题思路都有点被气忘了,我刚刚算到哪一步来着。”她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唉,说好了十分钟的,现在过去多久了” 罗泓一丝不苟地回答她“从你宣布十分钟开始,至今九分零四十二秒。四舍五入正好十分钟,能赶上车。” 云飞镜一下就被他逗笑了,她带着几分歉意回头,眼神里有点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没有。”罗泓真心实意地摇头,他不是在说客套话,“你能保护自己,真好。” 云飞镜就对他弯起眼睛。她笑起来的时候,瞳仁里落着亮晶晶的星星。 罗泓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不自觉地把她的书包带握得更紧了一些。 从昨天开始的交往中,云飞镜就发现了,罗泓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他性格有点古板,品质却热心而正直。 他会为自己挺身而出,也会留意到自己的书没有了,下课时特意赶过来给自己送。 他甚至还主动透露给自己区考的信息,祝福自己鹏程万里的时候,眼神中浮现的认真和执着,是当真想要自己好。 “对了,你的物理卷子还在我这里。关键我都抄下来了,一会儿校门口还给你。” “不着急。”罗泓先是拒绝了她,在发现云飞镜是真的把题型都记全了之后,他稍稍松口,“那我明天过来找你取,好吗” 云飞镜倒没什么不可以的,她就是好奇,为什么是明天 一边这么想着,云飞镜就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随后,云飞镜就发现,罗泓的眉头像是遇到什么难事一样皱起来了。 聚起来的眉心破坏了他英俊严肃的脸孔,令他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反差萌。 “我答应过,要来四次。”罗泓迟疑地说,“这一次没有课本送了。” “” 云飞镜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把罗泓的话,和他今天第一节下课后的发言联系起来他之前为了不让一班同学欺负云飞镜,特意大声说他今天会来四次盯着情况。 一次送课本,一次送卷子,一次送水,一次放学接人。 然而第二天少了一次送课本的步骤,他再想凑齐四次就有点难了。所以罗泓要把取物理卷子也算做一次。 想明白了这点,云飞镜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弯腰笑得肚子疼。 罗泓微微地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她,似乎在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 “你可以直接来呀,为什么还要特意找一个理由” 罗泓轻声说“我不想他们误会你,那样会有对你不好的传言的我再也不想,听到有人用那个字眼形容你。” 他是指舒哲之前嘴贱,骂云飞镜水性杨花。 云飞镜愣了,她真没想到,自己过耳既忘,甚至都没放在心上的事,竟然还会有人思虑周全,如此在意。 “没关系的。”过了一小会儿她才说,“我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吗朋友之间互相找是很正常的呀,不需要理由。” “嗯。”罗泓想了想了,又补充说,“那我一会儿拿走我的卷子。” 云飞镜再次被他逗笑了。 他们两个踏着晚来的黄昏,斜着穿过宽阔的操场。 走过跑道,绕开沙堆,从单杠底下穿过,把投篮的梆梆声响甩在身后。 一直没有人主动开口,可是不必交谈的时光并不尴尬,反而还很惬意自如。 直到两个人走到校门口了,云飞镜才问罗泓“你刚刚好像一直在看我,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吗” 罗泓第一回露出了明显的迟疑之色。 过了良久,他才慢慢地说“严铮青你是喜欢他吗” “啊”云飞镜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是舒哲那张贱嘴惹的好事,“他乱说的,我跟严铮青是别的情况,以前校外见过一次,后来他把这事儿忘了。我们两个都没说过十句话。” “嗯。”罗泓一下就松了一口气,“我也觉得,他可能不太适合” 深吸一口气后,他破釜沉舟般地说道“他连普朗克常数都不会算。” “哈哈哈哈哈。”云飞镜这回真得要被他笑死了。 在云飞镜接过书包之前,罗泓郑重其事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是朋友了” “当然啊。” “嗯。” 当天放学的路上,罗泓把这句话塞满他的心,然后将山地车骑得飞快。 路上有同学家住附近,慢悠悠地结伴散步走。在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有人惊呼“卧槽他在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选择 尽管获得图书馆只有短短两天,但云飞镜的许多习惯都已经因此得到了改变。 比如说,她已经很习惯把作业放到图书馆里去写。 因为图书馆远比她的房间明亮,桌椅显然也比她自己家里那套用旧的桌椅更加舒服。 当然,现实里的物体没法带进图书馆,可是云飞镜只要一闭眼睛,就可以坐在图书馆的桌前。她完全可以唰唰算好一面的题,再睁开眼睛把自己的答案填到作业上。 完成一门作业可以获得五点积分。 今天晚上,云飞镜一直在摸索着这个积分的形式和作用。 自己主动做完一科的卷子会获得十到二十积分。 一门作业五点积分。 某些物理数学题做完后居然也会涨十点积分,云飞镜觉得,这大概是那几道题格外难的缘故。 看完一本薄杂志会加五到十积分,不知道如果看更厚的书,这个数字还会不会往上提。 整理出课本上一个单元的重点难点也会有十积分。 就这样,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云飞镜勤学不辍,笔走龙蛇。等天快要蒙蒙亮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攒下了三百零五分了。 她是真的能肝。 虽然积分目前还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是手里多攒一点总是没错的。 而且虽然积分现在还是虚的,可学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啊。 云飞镜伸了个懒腰,从图书馆里回到现实世界。果不其然,她现实世界的身体精神抖擞,就好像睡了前所未有的一个好觉,一直睡到天亮。 在身体上,她的这种学习强度不会带来任何负面作用,唯一需要担心的可能就是云飞镜的精神太过紧张。 但云飞镜有自信自己不会。 要知道,每天能有差不多二十小时的时间学习,学习资料取之不禁用之不竭,而且还不需要花钱去买这是一件多么多么幸福的事啊 学习让她好快乐 做出难题让她好快乐 看自己的积分疯狂上涨,也让她好快乐 云飞镜活力满满地给自己下了面条做早饭,她今天心情特别好,所以面条里还多卧了一个溏心的荷包蛋。 等云飞镜背着书包上了公交车,闭着眼靠在椅背上默默背单词的时候,那面纯白的屏幕竟然又闪动了一下。 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没有动静的随堂测试积分终于结算完毕。 随堂测试积分100,满分系数15,额外加分50,名次第一奖励150,合计积分总分300 考试居然这么赚积分的云飞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这三百积分中,有整整三分之二的积分都是通过外加的奖励加上来的,如果正常随堂考试,积分可能就只有100。 这很合理。就像是哪个出名的运动员生活也不是靠运动员工资和奖金,多半是靠广告代言费。 现在算上昨晚云飞镜刷出来的三百多分,她现在有六百零五分了。 白色的光屏缓缓向上滚动,直到翻至一页新的空白。 过了一会儿,记录积分的宋体四号变成了黑体三号。光屏上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积分已达到五百,请问是否花费五百积分开启下一功能” 云飞镜眼也不眨地同意了“开” 五百积分,最多就是两场考试,或者她刷两个晚上。 这个积分她还是浪费得起。 图书馆用彩色玻璃拼成的玫瑰穹顶突然放出淡淡的七色柔光。 这光芒洒在云飞镜身上,也洒在四壁墙壁和图书馆里的十几万本藏书上。那光芒越来越强烈,直到云飞镜忍不住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图书馆已经变了模样。 图书馆的四壁上,多了好多紧锁的门。 每扇门都和图书馆的风格一样,纯白,上面有着夸张的装饰浮雕,有的门像是古战场,有的门上雕刻着神话里的斯芬克斯像。 门把手是铜的,刻着许多华丽的雕饰,用绿松石和红宝石点缀,连接处则嵌着银片。当云飞镜尝试按下而去的时候,感觉到它沉重而咯手,还带着金属特有的凉。 如她所料,门是紧锁的。 不过伴随着云飞镜按下把手的这个动作,门上纯白的浮雕上渐渐浮现了两行小字。 “权限未解锁。” “积分不足解锁。” 云飞镜眨了眨眼。 积分不足解锁她能明白,本来她也不奢望几个小时就能刷够的一百积分可以打开这些门。但是权限不足的意思是 莫非这些门也和图书馆隐藏的积分功能一样,需要一个事件来触动激活么 触动图书馆积分的事件是一次考试,可以开启这些门的关键事件会是什么 这里的门足足有几百扇,幸好云飞镜坐的这班公交车路程比较长,够她一扇一扇地试过去。 几乎所有的门都是“权限未解锁”、“积分不足解锁”,只有右手边的第一扇门是个例外。 这扇门先是浮现出了一行“积分不足解锁”的小字。它前面没有跟着那句云飞镜已经看腻的“权限未解锁”,不由得让云飞镜眼前一亮。 然后,在云飞镜密切的注视下,第二行字缓缓地出现在这扇门上。 它只有四个字,代表的含义却让云飞镜激动不已。 这四个字是“系统商城”。 云飞镜脚步轻快地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从她进到校园里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对她侧目现在的她,也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从全校第一变成得罪了小公主的小可怜,再变成有陆纵帮她出头撑腰的大佬,身份简直转进如风,让人猝不及防。 云飞镜今天心情好。这些人或是好奇或是审视的打量,也没能破坏她的好心情。 她现在有了一个具有无限可能的大秘密。 尽管应该已经没人会再捉弄她,云飞镜还是习惯性地小心在书桌里摸索了一遍。 这一找居然真的找出了东西。 昨天她离开的时候,桌肚被她收拾得空空如也,然而现在里面竟然放着一个触感温热的长方形盒子 云飞镜小心地碰了两下,再把盒子拿到桌面上,才发现原来是个超大的饭盒。 饭盒里配了一屉八馅小笼包,豆浆一碗、海鲜粥一碗、清粥一碗、八宝粥一碗,而且还自带餐碟碗筷。碟子边缘印着本市最出名的一家早茶店的o。 餐盒的空余部分点缀着新鲜的白色郁金香,云飞镜刚刚打开,花香和食物的香气就在教室中散开,混合起来也不难闻。 云飞镜的同桌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给她解释“是舒哲给你送过来的。” 他之前一个月安静得像没有嗓子,不但一个音节都不对着云飞镜发,甚至把她当成透明人,一举一动都完全看不见她。 有一次云飞镜手臂被划破,带着淋漓的血回了座位。同桌也只是目不斜视地把云飞镜滴过桌线的,落在自己书桌边缘的半滴血擦掉。 他擦血的动作非常小心,甚至没碰到云飞镜桌子上的血滴一丝一毫。 然而昨天陆纵一出手,他就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给云飞镜递纸条。 现在舒哲过来送了份早饭,他连话都会说了。 云飞镜知道,自己的同桌家境在普通人里也不算好,更不要说在盛华了。他不跟自己说话,可能是怕受牵连,大概也是觉得自己担不起。 但在过去的一年里,他借过云飞镜的笔记,下课时问过云飞镜几百道题。他把云飞镜的错题本背回家里整整一周,再还回来时好心附上了自己的一点心得,也把零食分给云飞镜吃 云飞镜原本以为,他们应该是朋友。 如果没有宋娇娇搞出来的那些事情,他们本该是朋友的。 至于现在 云飞镜转头打量了自己的同桌两眼,确认自己没错过他眼中的羡慕和渴望。 五味楼的早茶,他可能甚至都没有从门口路过的勇气吧,就更不要说吃一口了。 云飞镜突然笑了一下,她把那个饭盒啪地合上,然后整个地推给了自己的同桌。 同桌脸上浮现出了鲜明的受宠若惊之意“送、送我” “嗯,给你里。”云飞镜慢条斯理地说,“不过舒哲恨我恨得要命,他有没有在饭里下毒,这我可不知道。” “”同桌的手才碰到那个饭盒,听了云飞镜的话,就烫手一样地想重新推给云飞镜,却被云飞镜拿手指按住。 “送你就是送你。” 这一次,男生的眼神里就只有接过烫手山芋的惊恐了。 “可是,舒哲要是知道你把他带给你的早饭送我,难道不会不高兴” “嗯,没准儿。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没那个胆子对我发脾气,找谁发脾气就不知道了。” 云飞镜笑了笑,毋容置疑地把那个餐盒稳稳地按在了同桌的桌子上“我给你的,你最好不要推如果担心下毒,倒是可以扔了。” “不过他要是知道饭被你扔了,绝对会不高兴吧。” 同桌看向云飞镜的眼神已经几乎是哀求的了“别这样,你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是的。”云飞镜缓缓点头。 就像当初陆纵行凶以后扬长而去,她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在天旋地转的视线里,是同桌匆匆地,仿佛躲避病毒一样闪开了她求助的手。 最后,云飞镜捂着流血的脑袋,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磕磕绊绊地去了校医院,自己挂了号,自己看了校医,再自己拍片子取了药。 那个热心的女医生问她“为什么不让人陪着来呢,一路上也没人扶着点你” 云飞镜说“不需要了,我自己一样可以办到。” 同桌当年说变脸就变脸,也从没给过她选择的机会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报复 世上有一种人,你甚至都不需要对他做些什么,只要挨近他耳边讲一句威胁,他自己就被自己的想象吓死了。 云飞镜的同桌就是这种人。 他当初可以因为陆纵气势汹汹的模样,在对方几乎一语不发,打完人就闪的情况下,自己脑补出“你们谁要是和云飞镜关系好,我就打死谁”的场面,于是眼神游移地躲开云飞镜沾满了鲜血的求助的手。 那么现在,他也会因为云飞镜轻飘飘的一句“你最好不要拒绝。”,被迫收下云飞镜塞给他的饭盒。 其实只要他胆子再大一点,云飞镜对他做的事就根本不算折磨饭盒里的东西吃了就行,要是不想吃扔了就行,哪里至于七上八下,反复在桌子前来回摆动呢。 可是云飞镜的同桌办不到,他快要焦虑死了。 他不想收云飞镜的饭盒,可云飞镜硬是塞给他。这让他一时后悔不迭,一时又煎熬不已,反复设想当时要是硬气点,拒绝了云飞镜,会不会现在就不用受这种折磨 可是转念一想,同桌又觉得自己做得对万一他拒绝了云飞镜,云飞镜找陆纵过来打他可怎么办他可不像云飞镜那么坚强,能在陆纵手底下挺一个回合。 然而这个早饭,放在他这儿也不是事儿啊。 云飞镜的同桌愁眉苦脸地摸着自己放在抽屉里的饭盒舒哲知道自己的心意被送人了,可不就会生气他生气了大概也不会迁怒云飞镜,那自己不就成了炮灰 要是让他扔了,他也没有那个胆子。要是让他吃了,同桌还真怕舒哲像云飞镜说的那样,在云飞镜的早饭里下毒 之前全校人追着欺负云飞镜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舒哲万一就是看不惯云飞镜呢 整整一个上午,老师讲的课同桌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云飞镜的余光偶尔能看到他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像是一条黏糊糊的蛆。 这种人,甚至不用她主动报复什么。几乎只是两句模棱两可的话,同桌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了。 就是借舒哲三个胆子,舒哲亲自给她送来的早饭里也不可能被下毒。 校园暴力也就算了,几乎每个学校都会有这种潜藏在水面以下的暗流。然而校园谋杀案可不是这么回事。前者和后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何况每个教室都有监控拍着,舒哲是傻吗亲手把下了毒的饭盒放进她的书桌 这个人卑鄙,欺软怕硬,脑子不太够用,但至少还没那么蠢。 想到这里,云飞镜嘲讽地扫了扫自己身边的同桌。 会连下毒这种事都相信,这才是真正的蠢人呢。 或者同桌也不是蠢,他就是太自私,太在乎自己的命。所以一点儿也不要自己吃亏,也绝不冒任何可能有的风险。 然而这世上,哪会有这样的美事儿呢。 上午还没结束,舒哲就已经颠颠地过来找云飞镜。 一看到舒哲,云飞镜的同桌就整个紧绷僵直起来,好像生怕舒哲把他给吃了。 实际上,无论是舒哲还是云飞镜,根本就就没有人理他。 舒哲这种花蝴蝶一样的男人,当然没有小家子气的的气质。 哪怕是给女朋友买了新的项链,他虽然会当场夸人好看,但第二天就肯定绝口不提了当天说是赞美女朋友的美貌,第二天再说项链是什么意思啊,提醒人家我给你买了东西 太掉面儿了吧。 倒是隔两三个月可以再说一句“还是你当初的天鹅项链配着好看”,这证明他把人给放在了心上。 所以区区一份早餐,他送就送了,根本提都不提。 他笑眯眯地过来问云飞镜今天上午过得好不好,神情语调居然还都非常温柔,仿佛昨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已经不被他记在心上。 这么看来,他能在周海楼的小团体里,以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做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舒哲想捧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会把自己的身段放得极低。 从前他和云飞镜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带着几分矜傲,纯粹是没把云飞镜放在眼里。 巧了,现在的云飞镜也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上午过得还行。”云飞镜漫不经心地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过来干什么” 舒哲对云飞镜的态度毫不介怀,他笑了笑,然后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变戏法一样伸出来,把一杯芝士奶盖的水果冰茶放在云飞镜的桌子上。 “大学霸一直学习太辛苦了,天还挺热的,我给你带了饮料。”舒哲面带笑容地说,“不合口味尽管和我说,我订了三十多种,根据你的心情换。” 云飞镜的同桌已经眼睛都看直了。 云飞镜拿起那杯冰茶放在眼前摇了摇,这期间舒哲脸上一直挂着那种营业性的纵容微笑。 从这个角度来看,云飞镜当初说他是按周出租的,可能真没有错冤枉他,他真得很有这份潜质。 “今天怎么这么殷勤”云飞镜慢慢地问,“是上午不太好过吗” 舒哲那一直都被完美保持的笑意终于僵了僵。 不好过何止不好过。 如果不是周海楼和陆纵一个三班一个四班,那他今天就能直接拉出去过周年了 他一向只知道女人爱生隔夜气,却不知道男人的隔夜气来得更愤怒,更暴烈。他又不能住进周海楼和陆纵的聊天记录里,当然不知道昨天晚上这两人究竟交流过什么。 他只知道,今天一早晨来学校,陆纵就把周海楼给打了。 周海楼也不是吃素的,他帮陆纵另外一边儿眼眶也添了个青。 于是等舒哲过去了解情况的时候,周海楼恨恨地和他说“绝交我从今往后就跟陆纵绝交” 舒哲哪敢接这个茬 陆纵那边做得更绝。他顶着一对熊猫眼,看谁都不爽。舒哲巴巴地去劝,废了一通口水,最后直接被他一个字拍到脸上。 陆纵说“滚” 一个滚字被他念得石破天惊,铿锵有力,响当当硬邦邦,差点没把舒哲噎死。 舒哲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这一个早晨别提吃了多少闲气。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他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还偏偏不能得罪。 舒哲苦笑着说“何止不好过,简直不能过了我把我的情况给你看个笑,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云飞镜对他这种能软能硬,伏低做小连眼都不眨一下的行事作风叹为观止。 她对舒哲笑了笑,甚至还亲切地眨了眨眼。 她现在在舒哲心目中的形象,几乎就等同于一条要命的美女蛇。看到她娇艳甜美的笑意,舒哲的第一反应是打了个哆嗦。 “缺德之心,人尽有之。”云飞镜的嗓音清亮甘甜得就像山间的清溪,落在舒哲耳朵里却仿佛催命,“痛打落水狗的事,人人爱干,你说对不对” 舒哲彻底笑不出了。 他知道云飞镜在暗指什么。 宋娇娇当初为难云飞镜,其实也是分了阶段的。 事情的发酵阶段,是她当众扑进周海楼的怀里,向周海楼大哭着要查自己那块失踪的名表。 而事情真正发生,则是周海楼向学校强力要求,甚至当面跟教导主任施压,最终云飞镜的东西被当众搜了个底朝天。 据说她本人甚至还被带去女厕所搜身。 整件事彻底闹大,演变为一场全校狂欢的校园暴力,则是在陆纵听了宋娇娇的哭诉,不耐烦地闯进云飞镜班级,把她打成脑震荡之后。 那以后宋娇娇才主动指示了她的跟班,肆无忌惮地在学校中堵截云飞镜,毁坏她的东西,丢掉她的课本,扯烂她的外套,一群人把她按在地上追着打。 至于舒哲自己他和他的名字一样,一向很擅长明哲保身,所以整件事的最开始,他根本就没参与进去。 直到云飞镜的处境已经不能更糟糕以后,他才暗示了自己的爱慕者,为云飞镜的处境添上了最后一把柴火。 但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想过,云飞镜竟然还会有翻身的这一天。 而他自己,则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现在云飞镜旧事重提,还能是因为什么除了提醒他该算总账了以外,当然就是痛打舒哲这只现在的落水狗一顿。 别说,现在严铮青甩手不管事,周海楼生闷气不理人,云飞镜如果示意陆纵做什么,舒哲还真就得受着。 舒哲心里已经是第一万次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为了讨好宋娇娇,就贸然地去阴云飞镜。 他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放弃追云飞镜的啊,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根本不好啃吗连啃都不好啃,他怎么就会头脑发热,觉得她好捏呢 “你别这样。”舒哲低声说话,他笑得很难看,“以前谁欺负过你,你列张单子给我你知道我有办法。” “我一直在前面拼命跑,哪有什么胆子回头看后面追我的人呢”云飞镜的口吻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 要是她真得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就好了舒哲咬牙切齿地想。 “所以,我真的记不清究竟都谁具体欺负过我了,毕竟人太多了,是吧。”云飞镜悠悠地说,“但我知道,你一定能调查清楚。” “”舒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你就知道我能查清楚” 云飞镜微笑着说“因为那些欺负我的人,我都不太认识我只认识你。” “所以有事找你就对了。” 她声音好甜,她眼神好萌,她气质好温柔。 可是听听那张嘴里说出的话吧如果这都不叫威胁,那还有什么算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挑衅 就在舒哲领了任务,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云飞镜突然又叫住了他。 舒哲没有问云飞镜怎么这么多事他已经习惯了,女孩子就是会有很多事的。 舒哲习以为常地问“还有何贵干” 云飞镜补充了一下“在整个过程中,我不希望看见有人被冤枉,不希望无辜者成为牺牲品。我不想看到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居然还会再发生在没做过这种事的人身上。你明白吧。” “”舒哲沉默了一下,他幽幽地问云飞镜,“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gs,还带精准定位功能的” 云飞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正那些欺负过我的人,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名字,漏下一个两个没关系。我只要牢牢记着你对我做过的事不就好了吗。” 又是这句话 舒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结果这一次,他刚刚走到一半,还没等走出班级门口,就又被人压着肩膀按住。 舒哲一抬头,便看见昨天那个“护花使者”黑着脸,眼神不善地盯着自己看。 “你来这里干什么”罗泓严肃地问。 有那么一个瞬间,舒哲真想试试这个高一的男生多有种。 但想到云飞镜就在后面看着,舒哲忍了忍,敷衍回答“天太热我送杯奶茶过来,那你呢,你来干什么” “送数学题。”罗泓一丝不苟地说。 舒哲“” 他连语文都不及格,数学听了就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看罗泓没有拦着自己的意思,舒哲赶紧从他身边绕过去走了。 他才走出云飞镜的班级,班级外面提着十多杯备用奶茶的跟班就跟上了舒哲的脚步。跟班同学欲言又止“舒哥” 舒哲心情差到爆炸,声音很不耐烦“你有话就说。” “刚刚教室门口拦你那个男的,”跟班的语气有点犹疑,“好像就是和陆哥约在天台,和陆哥打起来的那人。” “他”舒哲的脚步猛地一停,再回头时眼神里已经多了非常明显的惊讶。 透过教室的窗户玻璃,舒哲清晰地看到,男生把蓝色的卷子夹递给云飞镜,为了照顾云飞镜的高度,还非常体贴地弯着腰。 这个敢和陆纵对打的男生相貌非常英俊锐气,想必身手和胆色都不算差。可是当他看向云飞镜的时候,眼神里就只有包容和柔和。 像是为她心甘情愿磨去一身棱角。 舒哲这时候心里已经只有卧槽两个字能说了。 所以云飞镜究竟是个什么祸水。陆纵一条见谁咬谁的藏獒,被她几句话说到自闭也就算了,结果一转头,她身边就有多了个忠心耿耿的黑背 再往这方面一想,舒哲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那自己算什么有眼不识人的新任狗腿子 真见鬼啊 教室里,宋娇娇咬着嘴唇,眼睛里含着两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所以,哥哥你究竟是为什么会和陆纵哥哥打起来嘛” 要是放在往常,周海楼一定会轻声细语地安慰她的。可是现在,周海楼实在没有那个心情。 他勉强放柔了自己的声音,却不知道不耐烦已经从自己的眉眼里泄露出来。 “好了,娇娇,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 宋娇娇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因为那个云飞镜是不是” “”周海楼看了她一眼,这回终于加重了语气,“娇娇,我说了,这是我和你陆哥之间的事,是属于男人的事。”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娇娇觉得全班同学的眼神,好像都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脸。 她呜地低哭了一声,转身冲出了教室。 周海楼烦心地看着她的背影,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亲自追上去,而是示意一个宋娇娇平时玩得好的闺蜜去看看情况。 至于他自己,则把头重新埋进自己的手臂里,睡闷觉。 宋娇娇找到一间美术课空教室坐进去,脸上的眼泪就都不见了。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把下唇咬得泛白。 周海楼竟然用那种态度和她说话他有没有想过,别人会因为这句话怎么看待她 她本来就没有傲人的家世,学校里最顶尖那批权贵人家的子弟都集中在三班四班,宋娇娇有时候坐在班级中心,会觉得自己是只混进凤凰群里的乌鸦。 她妈妈甚至连公司经理都不是呢,只是个离异妇女,是周家的帮佣。 是周伯父看她妈妈单身带孩子比较可怜,又想着给儿子找个玩伴,她才能从小在周家长大。 也正是因为周伯父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夫人,以及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女儿,所以爱屋及乌,看到宋娇娇时会有几分寄情作用,宋娇娇才能多受关照,进入盛华这样学费名贵的私立学校。 倘若她和周海楼不是从小认识,假如周海楼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那宋娇娇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名贵的衣服和首饰,怎么可能在周家有属于自己的大房间,又怎么会在学校中过得像个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可周海楼刚刚给她脸色看 这件事要是让学校中的其他同学知道,那宋娇娇的脸上怎么能过得去啊。 她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她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周海楼不能体谅她一点呢 是不是因为陆纵所以才心烦 想到陆纵,宋娇娇最后一次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心里的委屈尽数被恐惧代替。 她真的不知道,只是让陆纵去帮她教训一个一点背景都没有的穷女生而已,为什么陆纵事后会生那么大的气。 难道人不是他打的吗他有什么理由怨自己啊 昨天周海楼和陆纵打电话,宋娇娇趴在门口多听了几句。 她听见周海楼对着电话里大吼“你和我就事论事,不要什么事都扯到娇娇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喜欢那个云飞镜,可是她被别人排挤,和娇娇有什么关系” 该死,陆纵怎么就管不住嘴呢,自己求他的事,他竟然也和海楼哥哥说 不知道周海楼刚刚对她那么冷淡,是不是就在怀疑她是个恶毒的女孩。 可她也没有想到啊,她怎么会想到云飞镜是个水性杨花的狐狸精,转头就把陆纵迷得五迷三道,连自己从小到大的铁哥们儿都顾不上了。 宋娇娇又恨又委屈地想我只是想让云飞镜自己主动退学而已,凭什么陆纵就用那么过分的语言说我 昨天如果不是周海楼拦着,陆纵居然还差点打她 天啊,太粗鲁了,他竟然想对女孩子动手 想到昨天陆纵血红的两只眼睛,和他气势汹汹的那副模样,宋娇娇禁不住搂着自己,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明明前天还好好的,那时候云飞镜在学校里人人喊打,甚至还被陆纵逼得跳楼。自己带着海楼哥哥去看她,海楼哥哥还觉得她是个肤浅恶劣的女生。 结果只是一夜过去,风向突然就变了。 学校的走廊尽头再也看不到云飞镜被追打的场面,她的跟班也不敢把这个贫困生锁进女厕所泼水,据说现在想撕穷鬼的书都不可以。 而云飞镜呢她一点脸都不要,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应该主动退学。 宋娇娇今天路过她的窗口,发现她竟然坐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学习。 她不开心才来找周海楼,结果周海楼竟然会这样对她 都是因为这个云飞镜事情全都是她搞出来的 宋娇娇心中恨恨,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都狰狞了起来。 算了,既然周海楼不给她出头,那她就去找别人。 宋娇娇抿起了嘴唇,从包里翻出小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妆花没花,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教室。 这一次,她非要让这个不知廉耻的云飞镜退学不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纵使相逢 宋娇娇软声软气地请求“你就帮帮我,和我一起去嘛。” 严铮青有点无奈地揉了揉眉头,他扔下了手里的铅笔。在他的桌面上,摊开的白纸上勾勒着一幅古建筑的雏形。 “你这次又丢了什么东西”严铮青问,“手表项链还是手镯不要找了,回去让你哥给你买个新的吧。” 宋娇娇“哎呀”了一声,不满地轻轻推了严铮青一下。 “人家也不是总丢东西啦,这次去找云飞镜同学,更不是为了丢东西的事。” “那你们女孩子聊天,我就更不好陪着去了吧。”严铮青皱着眉头,眼神中都是满满的不情愿,摆明了不想参与这种破事。 他仔细地把自己桌面的画稿整理好,看宋娇娇依旧站在自己身边,这才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你不要再去找云飞镜了。” 说话的功夫,严铮青的眉头不经意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让他很不舒服的场景“她应该已经得到足够的教训,过得够惨了吧。” “你偏袒她”宋娇娇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按在严铮青桌面上的指尖微微地泛起了白,“严哥哥,你不是最讨厌说谎的人吗” “我是讨厌,但”严铮青摇了摇头,把自己的画稿放进画夹里,显然有点懒得说话。 “我去找云飞镜同学,不是因为我的事情啦。”宋娇娇撅着嘴巴说,“上次我去探病的时候,她好凶哦,我躲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去主动找她呢” “我是想请她去帮哥哥和陆纵哥说和,”宋娇娇紧紧地盯着严铮青,“严哥哥,这个事情,你不能不帮吧总不能让陆哥和哥哥继续这么生气下去啊。” 严铮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平心而论,他真是不想管那些闲事,一点边儿都不想擦。 但陆纵和周海楼毕竟都是他的朋友,还都是很好的朋友。 一直以来,严铮青眼里看得明明白白,只是懒得多说多做。他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一回周海楼和陆纵的翻脸,绝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 眼前的小公主宋娇娇可是周海楼的逆鳞。陆纵既然能说出要暴力对待宋娇娇的话,想必他早就做好绝交准备了。 自己的这两个朋友,一个倔强,一个暴烈,吵起来可真够愁人的。 “我管。”严铮青叹了口气,“可也不能就这么去。你先跟我说说,你打算跟云飞镜说什么” “太好了,严哥哥你终于决定去啦。”宋娇娇拍了一下手,“我就请她去劝一劝嘛,看到两个好朋友反目,谁能不忍心帮忙呀。而且严哥哥你在那里,她一定会给你面子的。” 宋娇娇眨着眼睛说“毕竟她喜欢你嘛。” 严铮青更发愁了。 “娇娇,”他忍无可忍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说法就好像我是要去出卖色相” “我知道严哥哥讨厌那个女生。”宋娇娇委屈地说,“可是我真的不想哥哥和陆纵哥再僵持了。” 严铮青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下不为例。” “嗯嗯下次一定让严哥哥离那个女生远远的,再也不用见到那个女生了。” “你不要那个女生,那个女生的叫,”严铮青皱眉说,“陆纵听了肯定生气。他很重视云飞镜,如果你想要你哥哥和陆纵和好,至少你要先尊重陆纵的感情。” “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陆纵哥会喜欢云飞镜嘛。”宋娇娇依旧用撒娇的语气说话,然而在小外套下,她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她又不漂亮,会乱拿我的东西,脾气不好和哥哥吵架,而且还对严哥哥你” 她可比你漂亮多了。严铮青侧头看了宋娇娇一眼,明智地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但是去见云飞镜 想到那个暗恋自己的女生,严铮青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不喜欢别人对他撒谎,更何况是拿他一见钟情的女孩这件事骗他。 即使知道云飞镜当时着急摆脱窘境,严铮青也觉得这是人品问题,根本不值得原谅。 我就忍这么一次。严铮青默默地对自己说。 这节是体育课,云飞镜因为手上打了石膏,被批准在教室休息。偌大的教室里除她之外本该空无一人。 但严铮青实在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在云飞镜这里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严铮青皱着眉头,看舒哲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可爱的手掌苹果小盆栽,绕过云飞镜正在奋笔疾书的胳膊,把盆栽放在云飞镜身旁的窗台上,心里实在感觉诧异。 舒哲还在用非常温柔,非常奉承的语气和云飞镜说话“这样净化一下空气,氧气充足,美容养颜,还养眼,你们女孩子应该喜欢。” 云飞镜冷漠地回复了一个“哦”。 舒哲还不气馁,脸上笑得阳光灿烂“你会忘记浇水吗忘了也没事,我天天记得过来浇下午了你饿不饿,吃点黑森林小蛋糕吧” 云飞镜蹦出一个单字“不。” 舒哲就建立在这一个字的基础上,飞快地产生了一堆彩虹屁“真的,你的自制力真的太强了,一般女孩都忍不住甜品摄入的。难怪你这么轻盈纤细,背影特别好看。” 云飞镜这回连个眼皮都没抬。 严铮青目瞪口呆地在一边看着,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惊讶吐血了。 他以前也见过舒哲追女朋友,但是这么这么 不是他说,这个姿态是不是也太舔狗、太没尊严了 “舒哲,你干什么呢”严铮青迟疑地问。 舒哲没想到居然会有自己的熟人过来。他回头一看自己的好朋友在,眼神顿时都直了。 严铮青抬起的手指已经在颤抖了,舒哲见势不妙,赶紧把人连推待拽地扯出了教室,勾着脖子连声说“你听我说,听我解释” 于是,云飞镜面前就只剩下了花容失色的宋娇娇。 宋娇娇真的没想到,仅仅两天的时间里,不但陆纵被云飞镜下了降头,就连舒哲居然都会为她鞍前马后。 要知道,整个学校里,家世最为骄人,相貌也最过优秀的四个男孩子就是周海楼和他的朋友们。 而一直以来,这些对旁人不假辞色的男生始终围绕在她的身边,把她捧得像个小公主。 可现在才过多久啊,不但陆纵为了云飞镜差点打她,就连舒哲居然都被她迷走了。 云飞镜果然就是个狐狸精 “你”宋娇娇惊怒之下口不择言,“你连舒哲都勾引吗” 这一回,云飞镜扔下了手里的笔。 “勾引”她嘲讽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眼睛要是用不上,可以捐给需要的人。你看不出究竟是谁在围着谁花蝴蝶一样献殷勤吗” “你、你你不要脸” 现在男生们都不在这里,宋娇娇绷得乖巧的假面终于维持不住。她痛斥云飞镜“我原本只以为你是小偷小摸而已,可舒哲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到底还有没有底线” 云飞镜警告地敲了敲桌子“你说话最好注意点。” “哈你现在感觉有人撑腰,所以都敢威胁我了是不是”宋娇娇气急败坏地上前一步,“你不会以为舒哲会帮你吧,你知道之前他说过你是他最恶心的一个女生吗” “是吗,那你知道他主动过来找我忏悔,说他很后悔吗”云飞镜冷冷一笑,用笔尖朝门外指了一下,“你可以现问一问,听听他怎么说。让他告诉你,之前欺负我是不是他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 “我向你保证,舒哲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和陆纵一样的后悔。” “啊”宋娇娇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眼圈已经被刺激得泛红。 她不由分说地扑上前来,却被云飞镜一把反拧了胳膊,死死地压在桌子上。 一直以来都娇生惯养,众星捧月的宋娇娇,怎么可能是从小就吃苦自立,打过无数零工的云飞镜的对手 她居然会想直接对云飞镜动手,才是真正失了心疯。 她以为云飞镜是谁任由她生气的时候拿笔袋砸的那些跟班吗 宋娇娇被摁在桌上,已经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然而背后拧着她的那个女人竟然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手指还在缓慢加力 宋娇娇再也顾不得形象了,她大哭起来“云飞镜打人了,严哥哥救我” 在门外,严铮青和舒哲听到宋娇娇的哭声,赶紧冲进教室。 一看云飞镜手底下的宋娇娇,两个人都有点傻眼。 舒哲急得团团转,连声哄着“你们两个怎么对上了哎呀,你先把人放开好不好啊” 严铮青发现自己从见了云飞镜起,皱起的眉头好像就没有松开过。 “你怎么打人” 云飞镜眼神中殊无笑意“教室前面有监控能够证明,是她先想打我,我不过自卫而已。不然呢我不打人,等着她来打我吗” 严铮青的双眼猛地睁大 那一瞬间,他甚至都顾不得被云飞镜压在桌面上的宋娇娇。 女孩子如同山间清泉一样的嗓音流入他的耳朵,即使相隔经年,也没有半分陌生。 那个被他一见钟情,又像风一样从身边溜走的女孩子一直以来,他灵感的缪斯。 原来竟是云飞镜 怎么会是云飞镜 严铮青喃喃地说“所以你没有骗我,竟然真的是你” 舒哲左右看了看,在意识到什么以后,脸色猛地变了。 “等等,不是吧你别告诉我你一直在找的女生就是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要点脸 认识严铮青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他对那女孩子一见钟情,坚持认为这姑娘是他毕生的灵感缪斯。然而他甚至连那个女孩的脸都没有见过,只听过她的声音。 据说那女孩子帮过他。 曾经也有一些喜欢他的人,和他谎称自己就是当初那个女孩,但全都被严铮青不假辞色地吓退了。 有更多的细节与内容留在严铮青心里,只被他和当事的女孩子觉知。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下午。 当时严铮青和家里有些争吵,小少爷不识人间炎凉冷暖,也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在家里大发了一通脾气,撂下了一堆狠话,然后怒气冲冲地冲下了房间。 他从别墅拦出租直接去了市里,甚至没用家里的司机。 夏天,人穿得都比较简单,严铮青也不例外。直到司机把他拉到了市中心那栋标志性的购物大楼下,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带钱也没带手机。 司机想了想,也不难为他。司机问他,要不要我载你回去,你把来回的车费给我付了 对于青春期的男孩子来说,离家出走主动回家等于主动低头,要让他们选择低头,简直比要了他们的命都难。 严铮青当然不愿意。 于是他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付账,就此除了身上一件t恤和短裤外,终于一无所有。 孤独而赤贫的严铮青寂寞地漫步在炎热的夏日骄阳下,太阳把他的皮肤晒得滚烫。 他现在身上一个钢镚都没有,连瓶矿泉水都买不起。 当然,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借路人的手机,给自己的朋友们打电话借钱救场。或者进到购物中心,他是好几家店里的客户,那些店面的经理总有人记得他。 方法总是比困难多的,只是严铮青不愿意。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有一种莫名的倔强,他们坚持着某些特定的、甚至会伤害自己的、在外人看来甚至无意义的行为,就好像那是他们仅剩的尊严。 无数种解决办法袒露在严铮青面前,可他就是不想做。 在他的心里,他此刻的悲情,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陌路英雄。 他也真跟一个陌路英雄一样,因为低血糖和中暑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当时室外温度足有三十七度,地皮滚烫的能把人烤焦。普通人都不愿意在这个天气出门,街面上只有少数的行人。 那几个人可能也是出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看到严铮青倒在地上也没有扶。 最后,在他被烫熟之前,把他搀到树荫底下的,是个瘦弱的女孩子。 严铮青当时不能睁眼,他一睁眼就晕的想吐不说,视网膜上的残像也都是大块大块的色块,连个人形都看不清楚。 只有女孩子的声音落进他的耳朵,在炎炎夏日里像是一泓冰泉。 “我要死了吗”严铮青呢喃着问。 “你中暑了,傻帽。”女孩子冷酷无情地说。 她的声音在这样炎热的夏天里听到,感觉可真凉爽啊。 女孩子拿出一支软管的藿香正气水撕开包装,给严铮青强行灌了进去。就在严铮青因为那股怪味咳嗽不已的时候,女孩子已经干脆利落地合上了自己的包。 严铮青被藿香正气水的药液辣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他的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水” “没有。”女孩干脆利落地说。她声音里带着一点破音的哑,但还是能听出来原本玉润珠圆的美妙底色,“刚刚机场给明星接机,我带的水喝光了。” “你替我买一瓶行吗。” “嗯,钱先给我。” “”严铮青的嘴张了张又闭上,他觉得自己简直尴尬地说不出话。 “没钱不能给你买。”女孩子干脆利落地说,“你们市物价高,一瓶水两块钱。如果你自来水也能喝,我可以跑去给你接点。” 严铮青要水本来只是想冲冲嘴里可怕的味道,然而要是为了这个就喝自来水算了吧。 看见他的选择,女孩子也不太意外。她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点善意的嘲笑“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 严铮青不太服气“你还给明星接机呢。” 他其实更想说,听你声音,你的年纪可能都比我小,你别用这么老气横秋的腔调和我说话。 女孩子就又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是很利落的,现在因为嗓子哑,音调里微微地掺着一点沙。她的语速稍快,每个字却都清晰不粘连,独立如颗颗新磨的冰珠。 “我去接明星是门生意。十八线小明星需要接机的粉丝拍街拍,到时候让站姐放在粉丝站上,或者拿去发新闻,显得人家红。” “接一次底价八十,举牌加三十,喊得格外用劲儿加二十,能哭得三生有幸再加二十,我长得漂亮,冲破保安封锁扑过去死赖着合照。因为这种路人照里需要出现我正脸,所以可以再加五十。” 低血糖让严铮青的大脑发晕,他算了半天才算明白账,听了以后相当不可思议“就两百块钱” 他没听错吧,两百块钱就值得喊哑这么好听的一把嗓子 “不是两百,一百六我从a市过来做这单生意,来回的客车费也要算钱。”女孩子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他,这一回,她的声音稍稍带点冷漠。 “你挣这个钱干嘛” 严铮青发誓,他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他就是有点好奇,有点不会说话还想知道女孩子攒钱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限量版的首饰,或者一条漂亮的裙子,他觉得他可以送给她。 但他没有想到,他会听到那样一个回答。 女孩的声音非常干脆,非常平淡,她冷静地念出了一个早已被她自己接受的事实“挣钱活着这是我一个星期生活费。” “” 严铮青的呼吸稍微窒了一下,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刚刚这姑娘说他娇生惯养了。 从刚刚起,严铮青一直撑着自己的脑袋。直到这一刻低血糖带来的头晕目眩让他实在坚持不住,坐都坐不稳了,膝盖一弯几乎就要往地上跪。 “你怎么”女孩子看清他的唇色,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你还低血糖,为什么不早说低血糖严重了会要命的。” 她手忙脚乱地给他剥了一块巧克力喂了下去,巧克力已经有点融化了,软塌塌的,里充满了劣质的糖精和人造香精味儿。 平时这种东西放在严铮青鼻子下闻一闻,他都得冲人发脾气。然而这一回,他却乖乖地把巧克力咽了下去,并且没再说什么要水漱口的傻话。 女孩子一连喂了他三块巧克力。 严铮青的情况渐渐好起来了。他晃晃脑袋,再睁开眼睛时,视线里再也不是旋转的斑斓色块,虽然眼前还是有点模糊,但已经能看清自己的手掌轮廓。 “你可以了”女孩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声音里多了几分如释重负之意,“那我真的要走了如果最后一班客车赶不上,我没法徒步二十公里回去。” 她临走前握了一下严铮青的手,在严铮青的手心里留下了两个被体温捂到发热的钢镚儿“你拿着找人借手机,或者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不要再跟家里置气了,早点回家。” 她嗓子都哑了,依然舍不得用两块钱买一瓶水。 可临走之前,她给严铮青留下了两块钱。 严铮青想叫住她,他想告诉她自己到时候用专车送她回去,他愿意做女孩子的助学人,给她找好学校或者别的什么然而女孩子走得太快太干脆了,严铮青抬起头,只见到她长发飘扬的一个背影。 严铮青后来老老实实地回了家,他父母为他的懂事感到万分欣慰,给他专门从国定制了一个游戏机做奖励。 那游戏机也不贵,正好十二万吧。 然而严铮青却留着女孩子剥巧克力给他吃的金色包装纸。 他后来在城市小巷里问过,知道这种最普通的金币巧克力通常会被店主找钱时当成零钱给人,一块一角钱,女孩只给他吃了三个她大概没有第四块了。 再后来,念高中的时候,严铮青选择去隔壁市上学。 他成绩不算很好,不过他父母从来就没指望过他能在学习成绩上出人头地。严铮青喜欢画画,父母也答应了可以让他做艺术生,以后送他去i国学美术。 严铮青画过静物,画过山水,画过巍峨的建筑物,也画过老人、女性、动物和孩童。 只有在画少女的时候,他格外偏爱勾勒一袭长发垂肩的翩翩背影。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或许只能算是他年少时的一见钟情,也许在几十年后就可以聊作笑谈。 然而后来,严铮青想起来这件事,都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总不能说出那样的一句话。 那天他穿过一条走廊想去美术活动室,没想到会碰上云飞镜被几个男生堵在墙角。 男生人多势众,云飞镜也不甘示弱,两边人打得乱七八糟,最后云飞镜被拧着手卡在墙上。 严铮青皱眉扫了一眼,原本是想阻止这件事的。 他走近了看,才认出这人原来是云飞镜宋娇娇特意跟他提过的云飞镜。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云飞镜透过泪水充盈的眼睛,看清了严铮青的脸。 她说“帮帮我记得我吗b市的时候我帮过你” 因为刚刚被狠狠掐住脖子,她声音沙哑破碎地听不出一点原本的音调。 “” 严铮青猛地站住了。 这些年里,有太多人用过这个理由骗严铮青,他听都已经听烦了。 即使明知道对方可能只是为了求助耍的小花招,但严铮青依旧对此感到深恶痛疾。 他眯了眯眼睛,非常不悦地说“你要点脸吧。” 他转身走远了,直到他走到走廊的尽头,也依旧能听到男生们的嘲讽声“哇她居然哭了,哈哈哈被严铮青当面问你要不要脸,就这么让人难以接受吗” “我看她是喜欢严铮青。” “哈哈哈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在童话里,小美人鱼失去了自己的鱼尾,把嗓音交给巫婆做交换,于是她走在岸上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王子始终没能认出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在现实里 云飞镜剪了头发,被掐住脖子伤到了声带。于是严铮青就没能认出她。 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严铮青僵硬地站在云飞镜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回想起来。 现在也是当年一样,是个足以让人中暑的炎炎夏日。然而寒冷却从严铮青的脚底板直冲天灵,好像要把他整个地冻僵了。 云飞镜看着他,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什么是不是我给你金币巧克力的人是不是我吗” 她哼笑了一声,似不屑,似轻蔑“不是,你认错人了。” “不,是你” “都说不是了,你要点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七章 一丘之貉 严铮青怔怔地在原地站着,有那么一个瞬间, 他觉得自己血管里流淌的再也不是温暖的、鲜红的液体, 而是锋利的冰。 云飞镜一只手打着石膏, 另一只手则用来摁着宋娇娇, 制住了宋娇娇不甘不愿的挣扎。她现在没有多余的第三只手, 能抽出来给严铮青一巴掌。 然而严铮青轻而易举地就被云飞镜的语言击得倒退三步, 他偏过头, 好像刚刚挨了又狠又重的一个耳光。 舒哲从知道云飞镜和严铮青的关系后,就在一旁不断地倒吸冷气, 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花。 他妈果然云飞镜就是个祸水啊,这事儿现在不但有陆纵周海楼对峙, 甚至连常年三不管的严铮青都参与进来了。 现在情况还能更复杂点吗 舒哲这一刻甚至对宋娇娇都不能摆出好脸色要不是她非得把严铮青活动过来, 哪还能有这么多事儿啊。 这下好了, 他这个狗腿子是当不完了是吧 宋娇娇被云飞镜死死压在桌面上, 几次挣扎都没有成功。云飞镜对她没有半分怜香惜玉, 下手又狠又重,指下还压着她的麻筋。 宋娇娇被倒拧在背后的胳膊酸疼酸疼, 被云飞镜抓住的手腕辣疼辣疼,被压在硬邦邦的桌板上的胸脯也闷疼闷疼。 然而严铮青和舒哲居然还都不管她, 只和云飞镜自顾自地说话。 宋娇娇崩溃地大哭出声。 直到宋娇娇的哭声在耳边响起, 严铮青才如梦初醒。他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宋娇娇, 嘴唇翕动,对云飞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你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见死不救而已, 我习惯了。”云飞镜冷漠地说。 “” 那一刻严铮青看着云飞镜的眼神里带着恳切的哀求,他仿佛自知惭愧,连声音都放得很轻“我我一直在找你,我特意来了a市读书。” 云飞镜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粲然一笑。 “你们一个个的,说话可真有意思。你知道吗,五六天前,陆纵把我逼到从二楼半,让我活生生跳下去之后,他也这么跟我说。就是你现在和我说的这句话,半个字都不差。” “”严铮青的眼里闪过几分波动,他喃喃地说,“你把我和陆纵比吗” “你自己的好兄弟,你却看不上了吗”云飞镜笑了笑,似乎感觉这件事非常有意思。 “可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最多他低级一点,所以只学会了自己抡起拳头。你比他聪明,所以懂得站得远些,以免衣服上被溅上血,是不是” 严铮青的喉头梗了梗。 “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请原谅我。” 说出这话时,严铮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斯文的眉眼间满蓄着痛苦。 他深深地凝视着云飞镜,这女孩子剪短了头发,可声音依旧那样清越,是春溪凝成的露;眼睛也和他想象中一般黑亮,如深海养成的两丸珍珠;气质更是比他幻想中还要出众动人。 如今见了面,她果然就是严铮青心目中永恒的缪斯。 然而他的缪斯此时正看着他,笑意非常讽刺。 云飞镜把手松开,宋娇娇连滚带爬地从她的桌子上逃开。 宋娇娇甚至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挥手时带到了了舒哲刚刚放在云飞镜身边窗台的小盆栽。 绿色的瓷花盆倒扣下来,碎土如雨点般砸了宋娇娇一身。她昂贵的外套和精致描画的脸孔都沾了泥土,看上去格外狼狈。 小巧的多肉植物此时就被她顶在头上,让她本就平庸的五官在这些泥土的映衬下显得又蠢又笨。 她哭声更大了,可除了舒哲连忙过来安慰她,帮她拍土之外,严铮青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严铮青正呆呆地看着云飞镜的胳膊。 就在刚才,云飞镜放开了宋巧巧,随即就解开了自己的外套。 她在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贴身又轻薄。虽然是可以穿着上街的打扮,但对于她现在的年纪还有点稍过成熟。 严铮青看着她的动作,很快就红了脸,想要背转过身去。 但他被云飞镜叫住了。 “你可以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云飞镜把外套扯下来掼在桌面上,露出自己纤细修长的两条胳膊。那本该是两条很好看的手臂,张开时会骄傲得像是天鹅的双翅,白皙,光滑,修长而富光泽。 但是并没有。 云飞镜的手臂上,叠满了青紫的伤痕。 撞伤的大片青紫,刮伤的一大片收痂血痕。还有很多正在愈合的伤口,有几处青黄的痕迹简直让人联想起被捏烂的桃子。 也许在皮肤之下,云飞镜的肌肉组织也曾那样破烂过。 严铮青吞了口口水,他直愣愣地看着云飞镜的双臂,眼神久久不能从上面离开。 云飞镜的左手上还打着厚重的石膏,严铮青目睹这一切痕迹,简直如同看见天鹅断翼。 “大概一周之前吧,陆纵终于意识到他是个畜生,发话让你们这些人不要再碰我一根指头。”云飞镜对严铮青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示意,“然后,一周过去了,你们送给我的痕迹还没有消下去。” “今天天气有三十三度,我早晨一路走进校园,没见到一个人穿着外套,穿着长裤。” 云飞镜紧盯着严铮青的脸,看着这个男孩脸上露出崩溃的神情,不自觉地后退着,一步、两步 “但是我穿着这些。我穿外套,因为我胳膊上有伤。我穿长裤,因为我腿上有伤。我不是易留疤痕的体质,然而等这些伤痕都从我身上褪去,这个可以用来随便穿短袖的夏天也差不多要过去了。” “我十六岁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在伤痕、疼痛、炎热和看不到尽头的侮辱之间。” 云飞镜没有穿起她的外套,她推开课桌,朝严铮青的方向走了一步,严铮青马上向后退了一步,颤抖着避开了她的眼睛和那些刺目的伤。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很有意思。” “你对我说,你这些年来一直在找我;陆纵也对我说,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找我你们都想找到我。不说是报恩那么重的程度,至少也是都想感谢我。可看看现在的状态,我真的觉得,要是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们就好了。” 严铮青已经痛苦地蜷起了身子,他不自觉地抱住了头。 “当然,你们都不是故意的,就是报答方式比较奇怪,是不是” “是我太脆弱了,不太能承受得住,一个人的报答可以让我脑震荡和跳楼,另一个人报答的方式,就是把我留给三个明显在找我茬的男同学哦对了,你要不要猜猜我胳膊上的哪道伤是在他们那儿留下来的那次我伤得挺重的,现在也没完全痊愈呢。” “不、不”严铮青的目光已经几乎是哀求着的了,“别说了,求求你” 然而他的女神依旧自上而下地俯下身来,由不得他不听,由不得他不看,一字一句,对他宣布了最后的审判。 “不要再来恳求我的原谅。”云飞镜铮然有声地说,“我永不原谅。” 她伸出手,轻轻地一推,严铮青就如同一尊破碎的雕像一样,轻飘飘而毫无灵魂地跌在了地上。 戏剧性地,他眼神空茫地坐在嚎啕大哭的宋娇娇旁边,一男一女,一个沉默一个喧闹,一个僵硬一个生动,彼此之间简直互为镜像。 云飞镜转身取过外套披上,重新回到桌子后面。 她对看得眼睛都直了的舒哲挥了挥手“戏看够了吗把你的小公主和你的好朋友都领走。” 舒哲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他看了看地上瘫坐的两个人,相当绝望地问“两个人都被你你搞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带他们走啊”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云飞镜漠不关心地挥了挥手,“五分钟内,要么然你把他们带走,要么然我叫陆纵来把你带走。下节课可不是体育课,这两个在我脚边演滑稽剧,我丢不起这个人。” 舒哲忌惮惊惧地看了她一眼,只能转身去扶这两个人。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先挑了严铮青。他轻轻拉了拉严铮青的手臂“走吧,哥们儿,留在这给人看笑话吗。” 严铮青推了他一下,手臂完全是疲惫无力的。 他抬起眼睛,目光里带着剧痛后的应激。 他被巨大的负疚感压得站不起来了。 舒哲想了想,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又换了种说法。 “起来吧,哥们儿,至少帮我把娇娇架出去小公主留在这儿给云飞镜添麻烦,这多不好啊。” 严铮青闭了闭眼,手臂借着舒哲的力道用力一撑,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配合着舒哲,从地上把还在大哭大闹的宋巧巧拖了起来,强行带出了教室。整个过程中,他低低地埋着头,甚至不敢多看一眼云飞镜的桌子腿。 在两个人的身影马上就要从眼前消失的时候,云飞镜又额外叫了舒哲一下。 “天太热了,一会儿帮我买瓶水。”她随口说,“两块一瓶的矿泉水,我给你钱。” 曾经在那个夏天,她舍不得喝的矿泉水,现在她想尝尝。 已经失去的时光便无法再弥补回来,但过往的遗憾却未必不能。 云飞镜可以做到的,弥补自己曾经所有的遗憾,摆平一路上遇到的全部挫折和伤痛不用别人,只靠她自己。 她一直也只有自己,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盲目咸鱼的遨游、鱼胶、yourdad、探夏i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4840785 20瓶;今日月半、花花123 10瓶;扶笙 9瓶;西与君轩 5瓶;横山球球 3瓶;jiajia 2瓶;36、猪猪大魔王、迷你曼、青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八章 关系破裂 周海楼仰头向天,崩溃地叹出了一口长气。 他不明白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刚刚舒哲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不是, 左手严铮青, 右手宋娇娇地把两个人都给拉扯回来, 然后事情从此开始, 一下子就乱了套。 宋娇娇一路上都在不断啜泣, 在看到周海楼的那一瞬间, 她的哭声先是暂停了片刻, 随即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瞬间变得更大了。 她肆无忌惮地扑到周海楼怀里大声哭, 哭得全班都为之侧目。 “她竟然打我,哥哥。”宋娇娇呜咽着说, “我好害怕, 她怎么能对我动手” 严铮青则从回到教室开始, 就沉闷地一语不发, 双目怔怔, 好像连魂都飞了。 虽然这堂课高二自习,大家传纸条玩手机都是有的, 但被这么活生生地架起来,白给别人看戏, 周海楼可不乐意。 他一个头两个大, 先甩给舒哲一个眼色, 然后带着这三个祖宗出去找了一个空着的音乐教室。 “你别哭,”周海楼先对宋娇娇说。 他又看向严铮青“你也别发呆。” 最后,他万般无奈地转向舒哲“你说,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被点名点到头上,舒哲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他站在中立的角度,把整件事情给周海楼讲了一遍。 听完他的叙述,周海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难看。 宋娇娇以为他是觉得云飞镜做得太过分了,当下就抽抽搭搭地告状“哥哥,她竟然打我,她捏得我手腕好疼。” 没想到周海楼没有接这个茬,他更关注另一件事“你自己去找云飞镜你想请她来给我和陆纵说和” 少年清俊的面孔上分明带着恼怒之意“我跟陆纵的事根本就是他的错,应该让他来给我道歉娇娇,我不是都说了,我们男生的事,让你不要管吗” 他的妹妹这样场外找人,急吼吼地着急让他们两个和好,简直看起来就像是他周海楼凭空矮了一截似的。 凭什么啊,他欠陆纵的吗 宋娇娇没想到这点,愣了愣,一时间竟然连哭都忘了。 她眼神中茫然惊慌无措等情绪连番闪过,最后做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拿眼睛去瞪刚刚叙述情况的舒哲。 舒哲高举双手,示意自己错了。 反正他现在是明白了,周海楼陆纵云飞镜宋娇娇,这些大爷和姑奶奶们,他一个人都惹不起。 宋娇娇委屈地说“我只是关心哥哥我错了,以后不背着哥哥做决定了。” 周海楼的面色这才缓和一点“娇娇乖。刚刚你说什么,云飞镜打你” 舒哲连忙解释“不是打,我在旁边看着呢,怎么能让云飞镜打娇娇呢云飞镜就是抓了一下娇娇的手腕。” 他怎么可能再推波助澜,继续加深周海楼的误会 要是周海楼因此去找云飞镜的麻烦,再触动了陆纵的连锁反应,他今后的日子就再也没法过了 舒哲只是个墙头草,他不是弱智。 宋娇娇委屈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舒哲这次不站在自己这边。 “可是她抓得我好疼啊。”宋娇娇尖叫起来,“哥哥你看,我手腕现在都红通通的” “什么”周海楼脸上出现了不善之意,“她怎么这样,这些天一点记性都没长是吗” “你够了吧。”从刚才起,一直都一语不发,宛如失魂落魄的严铮青突然开口,“你只不过手腕红了一下而已,没有两个胳膊都布满青紫吧。我看伤得不重。” 宋娇娇倒吸了一口冷气“严哥哥” 周海楼也皱起眉头“你怎么说话呢” 严铮青看也不看,就把宋娇娇献宝一样抵在周海楼眼前的手腕摁了下去。他僵着脸,语调里还有几分冷淡麻木之意,显然依旧没能从刚刚那一眼的冲击中完全缓过神来。 那双布满了淤痕的手臂,如同折翼的天鹅之翅。 “你把妹妹管好,不要让她在中间继续弄事了。”严铮青一点都不客气地对着周海楼说,“今天这个事,跟云飞镜什么关系都没有,是你妹先想去找人家,也是她先想对云飞镜动手,你明白了吗” 周海楼睁大了眼睛,从神情上看,他甚至是有点震惊的。 “你给那个女生说话” “语言上也客气点,”严铮青阴郁地说,“她叫云飞镜,有名有姓。你要是觉得自己不配叫她的名字,可以叫她云同学。” “”周海楼不可思议地看着严铮青,他深吸了几口气,最终还是第一时间看向了舒哲,“他怎么回事,被人下降头了” 舒哲都快哭了,他想问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一有点事就过来扭头看我 他夹在中间的这个位置也不是容易做的。现在两拨人都当面在场,要是想两不得罪,那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需要反复斟酌。 “铮青刚刚发现,云飞镜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他现在挺愧疚的。”舒哲尽量把自己的语气保持得平和可观,“咱们老实说,铮青之前对云飞镜做的,也是有点过分了。” 严铮青突然冷笑了一声。 他自嘲地笑着,一边笑一边摇头,仿佛在质问舒哲,也好像是在反问他自己“是一点吗我对她做的,只是一点点的过分吗” 他猛地转头,积蓄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双眼目光如同炮弹一样直冲宋娇娇“我们对她做的,只是一点点的过分吗” 周海楼把吓呆的宋娇娇拽到自己身后,拍案而起,怒声说“你吓到我妹妹了” “我一个指头都没碰她。”严铮青恶狠狠地、表情狰狞地,心头近乎滴着血地说,“你的小公主,谁敢招惹丢了一块手表差点逼人下跪认错。我吓到她什么了我一个指头都没碰到她” 而他心头一直牵挂着的缪斯女神,被逼到跳楼,被打成脑震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按着打 很多时候,严铮青并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想管而已。 对整件事情,他都想得非常明白从云飞镜为什么会在学校里面对这样的情况、到宋娇娇之前找他时,“不经意”的那几句话、以及包括这一次,宋娇娇刻意拉他过去见云飞镜,并且说“她喜欢你嘛”的用意。 严铮青心知肚明,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索性就装糊涂。 然而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放纵,竟然酿成了一枚有生以来的最大苦果。 云飞镜手上的伤痕、她身上可能有的更多伤痕、那些曾经严铮青听过,却从来没往心里的传言如今成为针,成为棒,成为鞭子,隔空击打在严铮青的身上。 “你知道为什么陆纵后悔之后,第一件事是想拖你妹妹出来对质吗”严铮青毫不留情地问,他对周海楼抱起双臂,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周海楼想也不想就说“陆纵犯病了,你也犯病了吗” “因为那个傻逼根本说不清楚事,所以你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铮青冷冰冰地说。 “周海楼,你好好动动你那颗脑子想想吧。云飞镜为什么会被为难你现在都觉得这是因为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吗你的小公主当着全校的面污蔑她偷人东西,就算她是个能抗的男生,没有家世没有背景,都很难继续在学校里混下去,何况只是个女孩子” “陆纵为什么要把你妹妹拖过来宋娇娇是不是从来都没告诉过你,她私底下找过我们三个”严铮青一辈子都没这么恶狠狠地说过话。 他的挫败,他的愧疚,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如今都雨点一样宣泄出来,一股脑地砸在了周海楼脸上。 “你听好了,宋娇娇找过陆纵,也找过我。我当初没应她的茬,但陆纵很快就闯进教室接下来发生什么,你也应该听说了。” “至于舒哲,”严铮青轻哼了一声,目光在一旁脸色发白的舒哲身上扫过,“我不信宋娇娇没找过他。但他比较阴,所以他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 严铮青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对着已经完全惊呆的周海楼,他又是痛苦又是痛快地说“睁眼睛看看吧,自己是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傻逼这事,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 周海楼毫无还手之力地挨了严铮青一顿嘴炮,脸上的神色几乎已经是懵逼的了。 严铮青话语里的信息量含量太大,让他短时间内都无法做出反应。只有防御的本能在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那你什么意思啊。”周海楼暴躁地说,“指责我,指责舒哲,指责我妹你在这儿日天日地的,站什么道德制高点啊。怎么不先看看自己都对云飞镜干过什么好事儿呢” “” 舒哲站在一旁,听完了整场对话,登时眼前一黑。他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更难过了。 严铮青的脸庞扭曲起来,他面孔的肌肉都抽紧了,脸颊一半像哭,一半像笑,最终混合出了一个狰狞而滑稽的表情。 “你是个傻逼,陆纵是条疯狗。”严铮青颤抖着说,“但是我我是个人渣。” 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彻底哽咽住了。严铮青背过身去,没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他毅然决然地朝门口走去。 即使周海楼正在气头上,看着严铮青的背影,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妙。 他放不下面子去阻拦严铮青,只好扯着嗓子嚷嚷了一句“你怎么吵成这样就为了一个云飞镜” “就为了”严铮青没有回头,他用充满讽刺意味的嗓音重复了一遍周海楼的用词。 “你可能不知道,我特意来a市上学,就是为了她。遇见你们倒是顺带的。” 说到这里,严铮青自嘲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然而我竟然就站在那儿,我就站在一边儿看着我连手都没有伸。” 严铮青回过头来,说出了标志决裂的最后一句话。 “陆纵虽然是个见谁咬谁的狗脑子,可他好歹改的快,也能站对立场至于你,周海楼,跟你还有你后面的美人蛇一起,你们都长点心吧。”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音乐教室,关门时甩出了好大一声。 周海楼看着那扇犹在微微颤动的门扉,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都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他一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这他妈都什么事儿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十九章 幸运丸 舒哲孤独地坐在云飞镜的窗口底下,他双眼放空, 但脑子里仿佛还残存着刚刚两个朋友火山喷发一样的争吵残像。 他希望自己是一盆盆栽。 他打定主意, 就把自己当成一盆盆栽。 偶尔有人从这条走廊上经过, 舒哲也懒得挪动一下。 不过盛华的老师一般也很少主动管事, 因此也没人问舒哲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这些被高薪挖来的老师一般都比较聪明, 尤其擅长明哲保身。 过了一会儿, 下课铃响起, 云飞镜打开窗户,一瓢冷水当头而下, 给窗台底下的“盆栽”浇了满头满脸的水。 舒哲猛地一个激灵。 他脑袋被云飞镜淋得透湿,衣领全贴在皮肤上, 眼睫毛现在都往下滴水。舒哲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水, 警觉地问“什么水” “洗脚水。”云飞镜冷笑着说。 舒哲不再问了, 他看清了云飞镜手里刚刚拧开的矿泉水瓶。 要是放在以前, 他肯定胡搅蛮缠一顿好闹。无论是借此让云飞镜补偿他一下, 去给陆纵说和也好;或者勾起云飞镜的愧疚心,借此请她做自己女朋友也好, 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但现在他实在是心力憔悴,一丁点脑子都不愿意动了。 “我是不是太随和了, 以至于你真的觉得我是盆没脾气的盆栽”舒哲缓缓地问道。 “和脾气没关系, 你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智商上。”云飞镜眼也不眨地回答, “上课时间你居然跑过来敲我的窗户,我看是我最近的脾气太随和了。” “” 听到云飞镜那堪称心狠手辣具象化的口吻,舒哲又抹了抹脸上的水, 神智这回彻底清醒下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云飞镜之间的角力就像是弹簧一样,假如云飞镜步步紧逼,他就只能做小媳妇样而且就他目前为止的斗争经验来看,云飞镜真的是一点儿也不退让。 于是风流倜傥的他,如今竟然跟个狗腿子也没差了。 那也没有办法,舒哲实在是不敢招惹云飞镜。他知道自己本身是个脆弱的鸡蛋,不抗撞。而且比起云飞镜这种没成本没家世的臭石头来说,他就更是个珍贵的玉瓶儿。 所以有生之年,他绝对不想再惹云飞镜第二次。 天下狠人千千万,云飞镜肯定算一个。 他满天下招桃花的风流父亲娶的正房老婆,已经算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然而舒哲毫不怀疑,那婆娘拉出来和云飞镜比一比,恐怕根本都排不上号。 真正的狠人,比如云飞镜,那不但能对别人下手下得利落,关键是对自己也够狠。能扛住陆纵拳头的人,就是男生里都没有多少呢,云飞镜竟然真的挺住了。 宋娇娇组织全校起来找云飞镜的麻烦,整个过程到现在为止差不多一个月了。要是换一个普通的女孩过来,只怕早就痛哭流涕,精神崩溃,抑郁发疯,最后遂了小公主的意退学。 然而云飞镜没有。 她不但没退学,而且还会反击打人,据说打人的时候不但出手精准,而且力气还不小。 宋娇娇有一次和舒哲提起这件事,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点心声,说云飞镜真不愧是个泥腿子出身的粗鲁女人。 舒哲当时在心里暗笑,心想小公主大概已经被捧得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 但对于云飞镜的狠,他也有所耳闻有传言说,云飞镜每次被人堵截时,会先估算一下大概局势。 舒哲猜云飞镜心里可能有张战力表,比如男生人数超过多少她就跑;女生人数多少以内她就打之类的。 后来舒哲被迫搜集此前欺负过云飞镜的名单,对这件事就了解得更清晰。 云飞镜之前过得是真惨,可她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反击的机会,基本是别人让她不好过,她也不会让别人不好过的那个类型。 所以后来没有人敢单独截云飞镜。 他们学会组织起来,十几人成帮,成群结队地围捕她。 然而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云飞镜的成绩,不论是随堂小测还是其他的什么,也从来没有掉下过年级前五。 据说那是盛华当初拿高额奖学金挖云飞镜过来时的条件。 这样一个人,舒哲是服她的,而且打死都不想再招惹她。 夏天天热,云飞镜浇在舒哲头上的水没一会儿就要干了。舒哲甩甩头站起来,没皮没脸地笑着说“谢谢咱们大学霸啊,凉快。” 面对他的插科打诨,云飞镜没笑,表情依然紧绷着。 “你什么事”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乱走散心,不小心走到云飞镜这边儿来而已。 严铮青甩门而去后,周海楼突然把目光对准了舒哲,眼神闪烁着问了一句“他说得是真的” 他是在问,严铮青说的那些关于宋巧巧的事,究竟是否属实。 然而开玩笑吗舒哲什么时候告过当面的状宋娇娇一双眼睛看似纯真,实际如两个钩子一样锥在舒哲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说出实话就是怪事。 于是舒哲只能两三句话把此事带过,然后自己也找借口跑路,把空间留给这对关系特殊的兄妹。 舒哲心乱如麻,几乎能预料到自己未来的悲惨前景。 如果说周海楼和陆纵翻脸,他可能只会在里面受夹板气;那现在周海楼和严铮青也翻了脸,舒哲恐怕要被架在火上烤。 他本来只想在教学楼里随便走着散心。但他这两天卖乖讨好习惯了,腿居然不听使唤地一路朝着云飞镜教室方向去。等他下意识叩响云飞镜窗户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面对云飞镜的问题,舒哲此刻万万不敢说一句“我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你一眼”。 这话对付一般女孩子可能还行,拿来糊弄云飞镜,他怕自己被对方手撕了。 他脑子飞快转动了两下,终于找到了一个新话题“我就是想告诉你严铮青和周海楼也翻脸了。” 顶着云飞镜狐疑的目光,舒哲苦笑了一下“铮青和海楼提了宋娇娇的问题,海楼现在也在问宋娇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开始怀疑了我觉得,你知道这个消息后,可能会高兴一下吧。” 云飞镜不屑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好高兴的,我不是你们这些变态,会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狗咬狗的事和我没关系,他们复杂的家族内部关系,也和我没关系。”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想要重新拉上窗户,却被舒哲伸手垫在窗框上拦住。 “别,姑奶奶别关窗,手要被钳断了”看云飞镜停下动作,舒哲松了口气,“你最近小心一点宋娇娇的脾气你也知道,周海楼宠她,她完全被惯坏了。” 这一次,云飞镜的眼中终于多了几分兴味。 “很好,谢谢。不过为什么会是你过来提醒我” 因为我贱的慌。舒哲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谁叫你狠呢。你一旦再和宋娇娇杠上,那简直是核武对核武,周海楼和陆纵两边的烂摊子,我就再也兜不住了。 但在表面上,舒哲还是讨好地卖着笑“这不是知道以前错了,特意过来关心你嘛。” 他说出的话,云飞镜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这倒跟舒哲的为人没什么关系,主要是因为他语文不及格。 “承蒙关心,我心领了。”云飞镜草草地点了一下头,“我数三个数,马上就关窗了。手被夹断的话自理。三、二” 舒哲毫不怀疑云飞镜真的干得出来,听到她这么说,连忙慌张抽手。 他的手才从窗框上放下来,云飞镜就旋风一般啪地拉上了窗户。 隔着透明的窗户玻璃,舒哲毫不意外地发现,云飞镜关窗之后,第一件事又是拿起笔去做她那套似乎永远也做不完的练习题。 下意识地,舒哲又想起了云飞镜那稳定到可怕的学习成绩。 他充满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在转身之前,最后看了云飞镜一眼。 能从之前全校人人喊打的逆境中坚持到现在这种地步。借刀杀人、围魏救赵、趁火打劫、以逸待劳也难怪云飞镜看不上他的语文,她这么厉害,课外扩展的三十六计都学了个全。 倘若不是云飞镜的出身实在太差 舒哲相信,假如云飞镜的家世能有自己的三分之一,哪怕她也是个身份不尴不尬的私生女呢,在和宋娇娇的对峙中,输家也绝不会是她。 假如不是仗着周海楼的身份,十个宋娇娇摞在一起,也不可能配做一个云飞镜的对手。 可惜啊,这都是命。舒哲摇了摇头。 在转过拐角下楼梯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有点古怪的想法陆纵现在对自己伤害云飞镜的事追悔莫及,严铮青也为曾经的袖手旁观感到失魂落魄。 他身边一共三个要好的朋友,现在两个都和云飞镜扯上了关系。假如有一天发现周海楼也 不不不。舒哲摇头,把那个念头从自己的脑袋中甩了出去要是那样,他的日子还用不用过了 舒哲虽然成绩不好,可他了解人性,尤其了解女性。 就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宋娇娇没有因为严铮青和陆纵的警告就此收手,她对云飞镜恨得更深了。 她恨云飞镜是个狐狸精,把身边的男生都勾搭走;她也恨严铮青和陆纵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竟然不顾及她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妹妹。 她甚至都恨舒哲语气不坚定周海楼问他有没有难为过云飞镜的时候,舒哲明明就应该斩钉截铁地替她剖白啊,打个哈哈过去不就是在承认这件事吗 搞得她现在不上不下,海楼哥哥也开始有点怀疑她了。 宋娇娇回到教室,把书包翻出了很大声响。看出她脾气不顺,班级同学彼此面面相觑地对视几眼,最后只有陈萍儿硬着头皮凑了过去。 “娇娇” “帮我个忙。”宋娇娇生硬地说。 她知道究竟什么事对云飞镜来说最重要。她还知道,云飞镜这个穷得掉渣的晦气鬼,假如每次大考不能考进学年前三十,那就拿不到学校承诺给她的奖学金。 云飞镜既然让她难堪,她就断了云飞镜的生路 “后天的区考,我要让云飞镜成绩清零。”宋娇娇意味深长地说。 “怎么哦”陈萍儿恍然大悟。 作弊的话,无论是在哪个学校,当科成绩都会被计做零分的。 而与此同时,一声通报也在云飞镜的图书馆里响起。 “积分累计达到000,奖励幸运丸一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章 粉粉色抱枕 云飞镜这几天沉迷学习, 不眠不休, 难以自拔。 这个突然的图书馆对于云飞镜来说, 就像是一个神秘的宝藏, 矿山下光芒流转的宝石没有一刻不在勾扯着云飞镜的心。 她不知道自己能拥有这个图书馆多久, 不知道自己能用图书馆做到哪一步, 也不知道图书馆最终可以送她到达什么高度。 但过往无数的生活经历都让云飞镜知道,到她手里的一切,她都要紧紧抓住。 成绩是这样, 金钱是这样,机会是这样这个骤然出现的图书馆,也是一样。 她感恩这份上天的馈赠,并且在自己还拥有它的时候,就绝不会浪费一点。 终于, 在她又做完一套物理卷子的时候, 墙壁上悬挂的大屏幕数字跳动了一下。 原本简陋原始的页面,因为上面记载的数字而变得熠熠生辉。 最下面的那行小字写着完成一套卷子,积分20,总积分3013。 就在云飞镜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的时候,线条干净的屏幕上突然放出一阵金光。 那光芒并不刺眼, 很柔和也很温暖,像是春日海面上灿金的暖阳。云飞镜沐浴在这光芒之下,下意识地感到一种懒洋洋的、让人嘴角上翘的愉快。 伴随着这阵金光,一个稍显沙哑的电子合成女音也响彻了图书馆。 积分累计达到3000, 奖励幸运丸一颗。祝您好运连连,前程似锦。 在那两句传统吉祥话的映衬面前,好像连那合成的电子音都变得格外有人情味儿了起来。 云飞镜先是被突然出现的人声吓了一跳。 几乎只在女声播放的下一秒,云飞镜眼前的桌面上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不同于那个记分大屏幕第一眼时,给人的冰冷超前高科技感。这个小匣子的材质是黄杨木,做工简朴又不粗糙,自有一种古拙的美感。 等云飞镜拨开黄铜的锁簧,匣盖自动跳开,盒子里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一颗珍珠大小的绿色药丸静静躺在淡粉的软绸上,通体盈盈地散着幽光。 原来幸运的颜色是薄荷绿。 云飞镜试探性地伸出指尖碰了一下,心想这种放光的东西极有可能具有放射性,这让人怎么敢入口 几乎只在这个吐槽产生的瞬间,云飞镜摸到药丸光滑的实体,然后一个声音便同步在云飞镜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幸运丸一颗,请问是否现在使用 哇 云飞镜这回,可真是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件事的奇妙之处在于,她能非常清晰地把外界响起的电子音通报,以及在自己颅内响起的声音这两种情况分开。 云飞镜想了想,在自己的脑海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请问幸运丸是做什么的 颅内的声音依旧机械地回复检测到幸运丸一颗,请问是否现在使用 云飞镜又尝试着把问题念出来问了一遍。 没有用,无论她怎样尝试沟通,得到的都只有这一句话。 明白了,这句话有点像事先设定好的模板程序,只能检测关键动作,不能实时沟通。 心知在这里得不到答案,云飞镜合上匣子,回复道不使用。 她需要考虑一下这个幸运丸的作用、它代表的意义、还有使用它的时机。 机械音便销声匿迹了。 只留下云飞镜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着那颗薄荷绿的幸运丸若有所思。 假如幸运可以凭借服用药丸具象化的话,那其中运作的机制究竟是什么是拿往后的运气弥补,还是凭空增加一份幸运 幸运的顶点会到什么程度幸运的方向是和金钱挂钩,还是与心情相连 假如她吃了这颗药丸,那等着她的是天降五百万,还是突然出现一大笔等待继承的遗产 而且这样的幸运丸,是每到3000积分都会奖励一颗吗假如系统商城开启,那会不会有类似的东西贩卖 由于图书馆没有给出任何说明,所以云飞镜对待这项奖励的态度就格外郑重。几乎只是一瞬间,她脑子里就冒出一大堆的问题。 然而年轻的好奇心浮现出来,跃跃欲试的欢快感最终获得了胜利。 在系统商城不知何时才能开启的情况下,云飞镜决定先吃了这颗药丸试试。 当然,不是现在,她得找个良辰吉日就比如区考那天,时间就挺好的。 而且由于区考当日的特殊性,假如她选择在那天吃下药丸,那就能发掘出许多的实验意义。 比如说,图书馆明显是不鼓励她作弊的,那吸收幸运丸算是考试作弊吗 要知道,区考考试题是事先就出好的,早就印刷完毕了。假如云飞镜吃了幸运丸后发现卷子上没有不会的题,那会是因为幸运丸具有改变现实的力量吗 不过能让云飞镜也不会的题,可真是不多啊。 综合许多考虑,云飞镜觉得,区考那天是个尝试幸运丸的好时候。 毕竟这一次区考,对她来说也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 在区考的前一天,一个粉色的毛绒玩具悄悄地溜上了云飞镜的窗。 云飞镜正在整理自己的生物笔记,粉色的波斯猫玩具用软软的爪子拍了窗户三次,云飞镜才注意到这东西的存在。 原本看着这个少女心爆棚的配色,云飞镜还以为是舒哲又过来例行打卡。 但她没有想到,玻璃窗户被拉开后,蹲在窗台下的男生居然是罗泓。 云飞镜“” 或许是云飞镜惊讶的神色太过明显,罗泓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局促神色,甚至还刻意地咳嗽了两声。 他偏过头去,把那个小巧的套掌玩具脱下来,然后递给云飞镜。 原来刚刚小猫用来拍击窗户的肉垫小爪,里面套着的是他的手指头。 云飞镜有点意外。毛绒波斯猫的手感很好,抓在手里像水一样的滑,外表也相当可爱,碧玺缝制的眼睛一蓝一绿,布偶的表情竟然真的有几分娇嗔。 然而这个又萌又可爱的小玩具它和罗泓的画风实在差了太多吧 罗泓又开始咳嗽,从他咳嗽的频率上看,多半是得了重感冒。 “送给我的”云飞镜试探地问。 “嗯,这个其实其实是个枕头。”罗泓翻开小猫的肚皮,指着软软绒毛下的一个翻扣示意,“你可以把它反着系过来,然后睡在猫头上。” 说到这里,罗泓的语速和表情终于自然了些。 “因为好几次路过你们班,我都看到你在睡觉是复习太晚了吗区考的压力确实很大,但你要注意身体啊。” 罗泓关切地看着云飞镜“枕着这个的话,至少睡得舒服些。” 他不知道云飞镜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时,其实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做图书馆里的难题。 可他路过窗口,看到了女孩假寐时依旧紧皱的眉头。 两道细细弯弯的柳叶眉尖微微地蹙起,配上她雪白莹润的小脸,淡粉色的侧颊,看起来真是可怜可爱。 罗泓一眼就挑中了这只波斯猫,不是因为它的造型,而是因为它那淡淡的颜色,宛如桃花,是和云飞镜脸颊一样的粉。 云飞镜翻了翻手上的这个软软的波斯猫布偶,觉得枕在上面触感应该非常不错。 这才对嘛,送小玩偶,还是粉色的小玩偶怎么想都和罗泓画风不太合。 他给云飞镜的感觉总是比较务实的。 所以要是送个枕头过来,那和他这个人的气质搭配起来,就顺理成章多了。 “谢谢你的小枕头。”云飞镜笑着冲他眨了眨眼,“说起来,之前我没拆石膏的时候,你一直都帮我把书包拎到校门口,我还没有送你什么谢礼。” “不,不必了。”罗泓眼睛睁大了一点,稍稍有点慌乱地摇了摇头。 似乎他自己也觉得这种稳不住的态度很不像话,深吸一口气后,罗泓又镇定下来。 他对着云飞镜殷殷叮嘱“你不要想着送我礼物的事,现在专心学习就好。我希望你能借着区考离开盛华,这里太配不上你。我不用什么礼物,你的心意我都是领受的。” 说这话时,罗泓两颊的肌肉微微绷紧,看起来竟然比云飞镜还关切她的成绩。 云飞镜又忍不住笑起来。 “好吧,这次考试成绩压过你,算成送你的谢礼” “嗯。”罗泓严肃地点头。 “噗,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不会的。”罗泓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一点,他焦急地解释了一句,才反应过来云飞镜是在说笑。 沉默地看了云飞镜几秒后,罗泓自己也有些无奈地笑了。 “考试加油”云飞镜鼓励他。 “嗯,你也一样。” 由于区考的缘故,盛华放学时间比平时更早。 云飞镜在这天晚上重新翻阅了一遍自己的笔记和错题集。她在图书馆里泡了整整一晚,第二天早晨照例用一把水煮面条做早餐后,信心满满地上了考场。 只是这一次,有一件事和平日都不同了。 检测到幸运丸一颗,请问是否现在使用 使用。 幸运丸已使用。幸运丸药效时长总计24小时,祝您好运连连。 伴随着那道机械声落下尾音,云飞镜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有种轻飘飘的奇妙感觉。 是和看到阳光、吃了甜点、赚了小钱钱一样的美妙愉快。 也是在同一时间,宋娇娇不耐烦地发出去一条短信。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娇娇你放心吧。”陈萍儿诚惶诚恐地回复她“我正好和云飞镜一个考场,据说监考老师是一中王启航,人超严的。被他抓到云飞镜作弊,那小贱人基本就废一半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一章 自自作自受 除了图书馆那奇异的, 能使人精神活跃、无需睡眠和休息的功能之外, 云飞镜再一次见证了来自幸运丸的神奇。 图书馆出品, 必属仙品。 从服用下那颗幸运丸起, 云飞镜的运气就变得出奇的好。 她背着书包提着垃圾袋, 脚步欢快地小跑下楼, 楼下那只通常脏兮兮的半人高垃圾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刷过一遍,如今干干净净地立在那里。 垃圾桶里也空荡荡的,平时三四天都不收一回, 垃圾袋甚至在外面堆成一座小山的地面已经被打扫干净。 这一回,小弄堂里再没有那种熏人闷臭的恶心气味。 铁栅栏旁攀着的几支金银花开了,早风送来清甜的金银花香。 云飞镜把垃圾袋丢进墨绿色的大垃圾桶里,朝着金银花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在这里住了六年,还从来没有留意过, 楼下原来还生着这样朴素动人的金银花呢。 接下来的路途也像是安排好一样。云飞镜才走到车站, 公交车就恰好在站牌旁停下,车门不偏不倚地正对着云飞镜的方向,不用她向左向右多挪一步。 云飞镜第一个登上公交车,才往后排走了两步,就有人醒悟一般,匆匆离开座位冲下后门, 把座椅给云飞镜让了出来。 于是她得以地安然坐在座位上,背了一路的语文。 等到下车之后,那种顺利的感觉就更加明显。往日云飞镜难免受到一些指指点点,有人悄声在她四周谈论着云飞镜这些日子的故事, 还以为她察觉不到。 然而今天,大约是考试压力当头压下的缘故,没有人注意到云飞镜,就更没有人议论她。 他们交谈的都是彼此的复习情况,这一次监考老师究竟是谁,听说卷子怎么怎么难,以及一中九中的风云人物。 云飞镜像是一滴水一样,完美地融入在人群里。 这感觉让她非常自如和舒服。 等云飞镜按照随机考场,分布找到自己考试所在的教室,心里就升起一点奇妙的感受。 她这回考试的位置还和她平时坐的位置一样,靠窗,很透气。普通同学可能会因为走廊里慢慢踱步的巡考紧张,然而云飞镜已经很习惯这样的感觉。 尽管云飞镜从来不怕任何一场考试,更不会为一场区考紧张,但这样习惯而舒适的安排,还是让云飞镜情绪很放松。 这张桌子的原主人大概是个俏皮的女生,她把桌肚里的课本卷子全部清空,却留着两三块夹心巧克力,还有一张粉红色的桃心小便签。 考试顺利,请你吃呀 波浪号后面还额外加了一个调皮的笑脸,笑脸梳着可爱的童花头。 云飞镜低头发现了这份小小的惊喜,一时忍不住微微地笑。 当然,这份心意她领了。至于东西嘛云飞镜还是按照考试规则,把它们都主动上缴到了讲台上。 在顺手把自己的书包也拎上讲台之后,云飞镜一回身,视线就和下面的一个女生对上了。 两人四目相对,云飞镜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那个女生是陈萍儿。 她是宋娇娇的好闺蜜,平时致力于找云飞镜的茬。在被云飞镜打了几顿之后,陈萍儿终于学聪明了一点,知道对付云飞镜要集齐一群人才行。 云飞镜被陆纵逼到跳楼那天,就是刚从陈萍儿制造的麻烦中脱身出来。 不过自从陆纵在全校放下话去之后,云飞镜就一直没看见过她。直到现在见了面,云飞镜才发现,尽管已经阔别小半月,可她长得还是一样的丑。 盛华的考场安排,和普通的公立学校不一样,不是按照成绩前后分的考场。由于要顾及学生自尊心,不搞特别特殊化的缘故,盛华的考场一向是随机分的。 换而言之,云飞镜这样的全校第一,也有可能同全校倒第一分在同一间教室里并排坐。 倘若不是这样,陈萍儿绝不可能出现在云飞镜的教室里。凭云飞镜的考试成绩,至少能甩她一整个楼层。 对于这点,陈萍儿心里大概是一点数都没有。 她看起来已经完全忘了当初在云飞镜手下吃过的那些亏,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在和云飞镜双目对视的那一刻,陈萍儿夸张地比了个“你给我等着”的口型。 她后面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不过云飞已经镜懒得看了。 等这场区考考完,她就会拿自己的成绩单作为敲门砖,挨个叩响一三六九中的大门,选择一个合适的学校把学籍置办过去。 到时候,无论是陆纵还是严铮青,没有人能再打扰到她的生活。至于一直以来都被充作炮灰的陈萍儿她算哪个韭菜盒子 朴素的黑色水性笔在云飞镜指间灵活地转了个圈,云飞镜唇角不自觉噙起一抹笑意,已经开始期待起即将到来的考试。 对于这场考试,她不但不为此紧张,而且还感觉亲切。 这可不仅仅是一场考试,还是她开启新生活的钥匙啊。 考试第一科的惯例就是语文。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这都是一科送分上门的基础科目。只要勤于动笔,写写作文、做做,平时再背一背古诗文重点,十分总是有的。 所以云飞镜挺不理解,世上居然还会有舒哲这种语文不及格的家伙 语文的单选题和基础知识的掌握有很大关联,在云飞镜看来,它实际上是对语境语感的考核。她从小就打下了很牢固的基础,因此看到混淆性的选项,从来都不发愁。 一般来说,假如她不能对某个语文单选给出百分百确定的结论,那她第一直觉的判断就一定是对的。 这就是所谓的“语文底子”。 至于文言文方面的考核,对云飞镜来说难度也不大。 她每天有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花费在公交车上,算上等车时间就足足有三个多小时。 她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发呆或者玩手机。几乎所有的碎片化时间,都被云飞镜拿来背单词、背古文、看文言文扩展的课外小册子。 在语文英语上云飞镜没有投入太多大块的时间,然而论起碎片化时间的利用,只怕谁都没有她多。 就在云飞镜奋笔疾书,唰唰翻译着文言文的句子内容时,坐在她斜后方的陈萍儿也贼眉鼠眼地抬起了头。 她舔了舔嘴唇,眼神朝教室前后溜了溜,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了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巴掌大的字条。 宋娇娇告诉她,这间教室里的监控前两天就坏了,学校一直没有来得及修。只要陈萍儿把这张字条丢到云飞镜脚下,再大喊一声举报抄袭,那云飞镜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陈萍儿咽了口口水,眼神在坐在教室最前方的监考老师身上转了一圈。 每个监考老师胸前都挂着塑料的胸牌,陈萍儿眼尖,在监考老师进考场的瞬间,就确定了这位圆乎乎白胖胖,一脸与人为善聪明相的男老师,是被一中学生口口相传的“笑里藏刀王启航”。 别看他长得像一尊弥勒佛一样,笑起来如同肉丸子,白白圆圆不沾事,实际上又严又有原则。 据说他们班同学每每被他的铁血手腕整得鬼哭狼嚎。 他在学生之间这么出名,还是因为上一次在十三中抓出了一串作弊的学生。由于态度太过坚决,事情又搞得太大,十三中校长最后都亲自出面说情。 那也没好使。 要是云飞镜这次犯在了他的手里那就算她再能打,再能熬,成绩再好也没用了。 陈萍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窃笑。她草草把手里的字条揉成一团,然后无声地垂下手臂,准备稍稍用力,动作平稳地把纸条弹到云飞镜脚下。 她做坏事做得太认真,屏息凝气,万分专注。正因如此,陈萍儿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讲台上的王启航老师,以及自己手里的字条上,丝毫没能注意到其他动静。 她当然就没发现,有一只黑乌乌的大马蜂飞错了路,一头撞进了考场洞开的窗户,嗡嗡在教室中巡视小半圈后,横冲直撞地冲着陈萍儿的方向飞来。 答卷的学生们注意到了马蜂振翅的特殊响动,很快就有人抬起头来,眼神跟着马蜂的方向走。 王启航老师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股骚动,他很快就把注视点集中在马蜂身上。然后随之而来被王启航着重注意到的,就是动作紧绷僵硬,浑身透出一股不自在劲儿的陈萍儿。 现在满教室的同学里,有一小半的人眼神往天花板上飘,是怕挨马蜂蜇;另一半的同学脑袋埋得低低的,全神贯注抵在答卷子。 然而陈萍儿 王启航老师的经验何其老道,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女生的目光方向不对劲儿。 就在他马上大步走下讲台之际,那只黑乌乌的马蜂不知道接收到了什么错误的信号,突然迅猛地俯冲下来,落在陈萍儿的腮帮子上不动了 “小心啊”旁人七嘴八舌地对陈萍儿提醒着。 “啊,蜜蜂” 陈萍儿还在小心调整着自己手里字条的角度,毫无提防的感觉脸颊痒痒的。她随便在脸蛋旁边挥了挥手,这才发现自己眼前居然飞舞着一直嗡嗡的黑色大马蜂 她本来做这种事就很心虚,猛然经此一下,身体猝不及防地往上一弹,几乎就要跳起来,手心里的字条也自然而然地落了地。 马蜂防御性地绕着陈萍儿巡视了两圈,最终还是调转了头,像是不屑于她能对自己产生威胁一般,义无反顾地飞出了窗外。 这位罕客气势汹汹地飞远,除了惊魂未定之外,没在教室里留下任何其他痕迹,就好像是专程为了到陈萍儿面前吓唬她一下一样。 不它留下了其他的痕迹。 就在坐在后排监考的女老师要求大家收心考试之际,王启航老师已经不动声色地走下了讲台。 他站到陈萍儿身边,俯身捡起了那张被揉成一团的字条。 “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推荐一本基友大佬的幻言文 大佬成了我三岁儿子穿书by美人无霜 书里,又美又贱的女配对男主求而不得,男主去世后,她捡到了男主三岁的儿子,对着长得与男主极为相似的脸,因爱成恨,每天以虐待孩子为乐。 后来,女配落得惨烈的下场时,被女主告知,那孩子不是男主的儿子,而是男主本人。 一觉醒来,唐酥发现自己穿成这个嚣张恶毒女配。看着坐在她家门口的三岁小萌娃,唐酥极美极艳的脸上瞬间笑容满脸,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女配还没有开始虐待孩子。 为了不让书上的惨烈结局发生,她需要对孩子嘘寒问暖,照顾他,关心他,宠爱他,等待他被女主接走。 片段一 三岁的男主,圆溜溜的眼珠子瞪着唐酥。 “ 你不能偷窥我。” 男主奶声奶气地诉斥着。 “ 我不看着你洗,怕你淹死。” 唐酥移开视线,这么小,一点看头都没有。 片段二 男主抱着唐酥,吻了吻她红透的小脸,声音喑哑,“ 乖,我变小的时候,你不是每天都帮我洗吗” 唐酥全身都泛着粉红,眼里水光潋滟,看着面前这张禁欲的脸,好想挠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与君轩 2个;鱼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刘亦菲的小娇妻 19瓶;秋天的一片叶子 10瓶;妤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二章 报报应不爽 陈萍儿刚刚从马蜂在自己脸蛋旁边转悠的情况中回过神来, 此刻正心有余悸, 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在听到王启航的质问声后,她下意识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皱眉抬头, 第一眼就看到了王启航老师手里的那张字条。 在目光对上那张字条的时候, 陈萍儿甚至还不自觉地握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脑袋里划过一个近似智障的念头哎,我原本想扔给云飞镜的小抄呢 直到下一秒, 和王启航老师意味深长的视线相对时,她才浑身僵硬,猛地反应了过来。 她的字条现在正捏在王启航的手里 确实如她所愿, 这张字条被王启航发现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把黑锅扣到云飞镜头上 王启航把手里搓成一团的小抄展开,看了一眼,接着就慢条斯理地伸手去拿陈萍儿桌上的卷子。 陈萍儿一个激灵,慌忙用手死死地抵住。 后排监考的女老师已经发现了陈萍儿这里的异动,她向前两步, 有点迟疑地说“王老师” 这个女监考是盛华本校的,早就听说过王启航的名声, 很清楚对方坚决想处理这件事情,自己是拦不住的。 上次王启航监考十三中时, 十三中已经颜面扫地过一回。这次他当场抓住盛华的学生搞小动作,女老师自己也连带着脸上无光。 想到这里,她当即恨恨地瞪了一眼陈萍儿这些学生乱出什么幺蛾子。学校都特意把王启航分配到语文监考,结果他们居然连语文都抄 王启航伸手扯了那张卷子两下,始终没能拽动。面对明摆着和他对着干的陈萍儿, 王启航老师也不生气,语气甚至还非常和蔼可亲。 他对后排的女老师说“刘老师,麻烦你去找一下巡考。” 做过学生的人都知道,考试时的小动作被本教室老师发现或许还能商量,吃个警告或者提前交卷就能摆平。 但是这种行为一旦被上报巡考,那这事就大了 陈萍儿猛地颤抖了一下。 “老师别” 王启航低头看了这个女学生一眼,脸上依旧笑眯眯的,像是个和气的发面白馒头。 “你们都大了,有主意,什么事都敢干。但大人的世界里,做错事就是要承担后果的。”他乐呵呵地拍了拍陈萍儿的桌面,“坐下吧,老师没罚你站。” 陈萍儿宁可被他罚站罚拿大顶都比现在好 “我错了,老师,别叫巡考,我不想被记档案”陈萍儿恳求着仰起头来,泪花都已经被吓了出来。 盛华的学风管理很松,尽管每个人都有八套不同致使的校服,但平时穿不穿校服都随同学的便。 在这样的风气下,女生化妆就更是家常便饭。王启航低头一看,发现小姑娘打扮得花里胡哨,连眼线都快给哭花了。 这么成熟的装扮,也实在很难让老师把她当学生看。 “考试作弊是没有商量的。”王启航慢悠悠地说,“你们学校都特意把我安排到语文考场了,你们怎么还抄呢我就不理解了,语文有什么好抄的,中国字不认识吗” 女老师原本磨磨蹭蹭地去叫巡考,一听王启航这种不给面子的话,脸上腾地一红,脚步都不由得快了三分。 陈萍儿慌乱地左右转头,却只看见满教室同学噤若寒蝉的模样。 同考场的同学们,不管有没有心思写卷子,此时都整齐划一地伏在书桌上,乖巧得像群鹌鹑。 学生是很会趋利避害的。就算心里再好奇,再想看热闹,他们也能敏锐地察觉到哪个老师不好惹,哪个老师的笑话看不得。 陈萍儿最后一点期冀的目光,终于在女老师没过来说情,反而走出教室,去叫巡考时断掉了。 她脑海里从被抓住起,就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也同时断掉。她慌乱地摇了摇头,不管不顾地说“不是,不是我要抄,不是这样的” 陈萍儿喘了两下气,她被泪水浸得模糊的视线反复飘忽,最后终于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定格在云飞镜纤瘦的背影上。 “根本不是我要抄”陈萍儿心理底线崩溃,终于指着云飞镜的方向尖叫起来,“纸条是要传给她的对,本来是云飞镜要抄” 云飞镜在理解的小题末尾画下一个句号。她不耐烦地甩了甩笔,心想,果然来了。 她虽然大半注意力都放在考试卷子上,但陈萍儿脑子简单,设下的局也不复杂。 从陈萍儿被抓住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对方考前那一句挑衅般的“你给我等着”,原本是想落在哪里。 不过就算是陈萍儿,大概也想不到考场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只马蜂,以及世上居然还有“幸运丸”这种黑科技吧。 王启航老师依旧在慢悠悠的问问题。作为一个胖子,他音域很宽,每次说话时仿佛有音箱从胸腔里共鸣,因此嗓音居然还很好听。 “哦你的意思是团伙作弊那你说的这个云飞镜是谁” 陈萍儿可能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把云飞镜拖下水了。一听王启航的问题,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朝着自己右前方的云飞镜一指“她”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把笔合进笔帽里,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她正等着王启航老师过来问她,没想到王老师只是随意地往她的方向回了个头,然后就挥了挥手“先写你的。” 听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把陈萍儿的那堆鬼话当真。 云飞镜错愕地眨了眨眼,下一秒钟竟然感觉有一点想笑。 也不知道这次是因为幸运丸保佑,还是王启航老师本来就是这么有个性、有智慧又有意思的人。 曾经在图书馆里刷过的一沓沓数学题,如今终于鲜活地跳到云飞镜眼前,变成了这样一个白面团子一样可爱的胖老师。 胖老师笑呵呵的,面相像个弥勒。他不紧不慢地一句句逮着陈萍儿问“哦,那是这个同学叫云飞镜你前面这个同学叫什么啊” 陈萍儿支吾了两下,没说出来。 “你左边的同学叫什么,你知道吗” 被点到人头的“左边的同学”惊恐地抬起头,看了这位笑面虎老师一眼,神色居然非常肖似名画呐喊。 这次陈萍儿只能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 等王启航老师挨个问过陈萍儿身边一圈儿人的名字,又没得到陈萍儿的回答后,他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那你这个证词不可信啊。看起来很像你只认识她一个,所以就抓着她来分担火力,是不是”王启航非常遗憾地摇了摇头,“作弊不是好事情,撒谎也不对啊,这个要扣操行分的。” 云飞镜竖起耳朵,死死地抿住嘴唇,以防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陈萍儿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即使打了厚厚的腮红,也依然不难看出底妆下的皮肤已经失去血色。 她最后一次哀求地看向王启航。 然后,像是从王启航老师笑眯眯而毫不动摇的脸上读出了什么似的,陈萍儿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斩钉截铁,破罐子破摔地咬定“就是云飞镜胁迫我扔的纸条” 她睁开眼睛,眼神中竟然流露出某种亡命之徒般的凶光。 “老师你是外校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陈萍儿咬着牙根说,“云飞镜想要什么,谁不给她,谁敢惹她她和校霸的关系那么好,谁招惹了她,脑袋被校霸当西瓜打。她要我这次帮她作弊,我怎么敢拒绝她” 云飞镜听到她这串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说法,是真的荒谬地笑出声来了。 她重新把笔合上,转向了自己身后左侧的方向。 “不好意思老师,我本来该好好答卷的,但这个话说得也太离谱了。”云飞镜悠悠地叹了口气,“被指控需要她协助我作弊,真的是对我人格的极大侮辱。” 陈萍儿显然已经决定一条路走到黑恶,连双眼此时都烤得发红。 她硬着头皮说“本来就是你这是利用别人视觉盲点,以为你学习好就不会作弊。其实你的成绩谁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说得很好。像你这样子,我也不好意思欺负你。”云飞镜嗤笑了一声,“我脱了鞋用脚答卷,和你拿手答的卷子比一比,看谁最后拿的分比较高,你看好不好啊” “” 现实当然不允许云飞镜用脚答卷,她这话明摆着就是对陈萍儿的嘲笑。 陈萍儿方才还白惨惨的脸一下就涨红起来。 王启航老师笑了一下,他的语气像是和稀泥,可话里的内容却仿佛把陈萍儿架到火上烤。 “在考场上怎么能喧哗呢,影响其他同学答题。”王启航把手里的字条展开,“我看看,上面这是什么内容氓之蚩蚩,古诗文是吧 ”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陈萍儿的桌面“来,从你开始,你们两个轮流出来,把这个古文给我默写一遍。先从你来字条是从你手里流出来,打算传给别人的,所以你肯定全都会,是吧” 陈萍儿眨了眨眼,果断地说“我当然都会” 她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特意找了一首自己最熟悉的古诗文抄,现在还不至于露馅。 但她没料到的是,就在她站起来,马上要跟着王启航老师往外面走的时候,王启航突然一个釜底抽薪,拿起了那张之前一直被她死死按在桌面上,说什么都不肯放手的卷子。 虽然之前已经在别人的卷子上看过了,但王启航依旧装模作样地扫视了古诗文填空的题目一眼。 “啊呀,你们这次考试的卷子好像没有这个诗经内容啊。让我看看名字陈萍儿,你这个纸条是提前准备好的” 陈萍儿目瞪口呆,陈萍儿张目结舌。 她那平滑朴素的心眼儿,万万不足以支撑老狐狸的这把套路,当场整个人就蒙了。 王启航老师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和气模样,他把陈萍儿的卷子折了折,拿在手里,稳重地迈开了步子。 “你们刘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叫巡考这么久还没回来。来来来,咱俩一起去找巡考。” 王启航走到门口,对全班考生发出警告“大家就不要作弊了,你们这也看到了,代价太大了。我请隔壁考场的老师帮忙看着点,你们也上点心,啊” 全班考生点头如捣蒜,没人想在这么可怕的监考老师底下作弊。 何况哪个傻帽作弊要抄语文啊 王启航对站在座位上僵成一块的陈萍儿挥了挥手“你过来。”,又顺手按了一下云飞镜的书桌。 云飞镜恰好坐在走廊窗边,又靠近门口,所以现在整个人都被笼罩在王启航老师肥嘟嘟的阴影之下。 王启航弯下腰,胖胖的面饼脸喜庆地如同财神。他笑眯眯地对她说“到底年轻吧,考场里吵什么吵好好考试。” 云飞镜睁大了眼睛。 姜还是老的辣,她彻底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幽、剪玉飞绵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与君轩、33702166、西溪梨、沐玖、光影如风、小可爱、苏酥、墨水蓝、鱼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7572359 170瓶;吃汤圆咩 110瓶;ni 63瓶;景明 40瓶;双木林 34瓶;叶飘、阿雨、鱼尾最好吃、天天微笑 30瓶;钟爱小甜饼 25瓶;顾重年 22瓶;温软姑娘 20瓶;34840785 19瓶;千壑嵊 15瓶;卖报的小行家 14瓶;卑微小珊、美君、被复制粘贴功能坑死的、村霸的女儿、富江是个软妹纸、22164669、唐诗宋词、萝卜酱、23580484、岚玥 10瓶;eak 8瓶;霸气侧漏 7瓶;唐无岫 6瓶;呵呵、迟归 5瓶;iris 4瓶;33062545、粉纸小云、y。 2瓶;一繁、时光、紫霰雪、不停、古川雄辉我老公、尤珂、糖色、桃之夭夭、叶青、梅老哒、紫云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三鬼章 鬼哭狼嚎 世上能在王启航老师笑容俨然, 但是威慑力十足的目光下,依然还坚持和他唱反调的人是很少的。 至少欺软怕硬, 甚至不敢单独面对云飞镜的陈萍儿绝不在其列。 王启航老师甚至没用再多和陈萍儿说一句话, 也没用伸手碰陈萍儿一下。 他就拿着陈萍儿的那张卷子,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已经哭出声来的陈萍儿。 三秒之后,陈萍儿不甘不愿地动了。她垂着头往门口走去, 去和王启航一起找巡考老师。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陈萍儿作弊一事彻底发酵大了。 在带着人去找巡考老师之前, 王启航老师先请了隔壁的监考老师过来监考。那个监考员是个老教师了, 眉心有两道很重的刻痕。 她显然这些年什么阵仗都见过,来了教室一句话也不问, 甚至都没再帮考场里的学生们提提神,只是弥勒一样往讲台前面的凳子上一坐。 偶尔有同学抬起眼睛来看她一眼,又很快地低下头去。 得,这又是一尊能镇庙的大佛。 王启航带着陈萍儿找到了巡考教师, 另一边监考的刘姓女老师也正匆匆地往回走。 不过,她身后跟着的不是巡考老师, 而是前来救场的教导主任。 两波人正好在半路上撞见,王启航先声夺人,笑容可掬地说“刘老师找巡考找了挺久啊。” 刘老师清了清嗓子, 有点不自在地低了下头。 “就是这个学生。”王启航伸手指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三步远的陈萍儿,“咱们六校联考,本来是个精中求精的事,怎么还能出这种岔子呢” 被当面毫不客气地这么问了一句, 盛华的教导主任脸上也露出一点尴尬的神情。 他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这份火气当然不是冲着王启航。 教导主任疾声厉色地训斥陈萍儿“太过分了,一点规矩没有不把考试当考试,你把学校当自己家吗你是哪个班的同学,你们班主任是谁” 陈萍儿一直担惊受怕的心,终于在雷霆暴雨般的斥责中碎成了沫沫。 她捂住眼睛,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教导主任的嘴巴也不闲着。他前面扮黑脸训斥过陈萍儿,后面就笑着和王启航说好话“王老师,咱们学生办的这个事糊涂啊,辛苦您给抓出来。六校联考是个严肃的大事情,一定得好好处理。王老师受累了,先去职工休息室歇一会儿吧。” 王启航一直笑眯眯的,直到听见教导主任这话,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我这个脾气啊,看见了就忍不住要管。” 他的语气倒是和气,然而态度却是绵里藏针的坚决。 也不知道这么一个表面笑面虎,内里臭石头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教导主任原本有心放陈萍儿一马,这样一来却是不行了。他憋气的牙根发痒,最终还只能摆出一副笑脸来,把人给请到政教处去,慢慢处理这个作弊的问题。 等到了政教处,陈萍儿就更紧张了。 五六个老师把她围着,老师们或者坐沙发或者靠凳子。反正都是坐着,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最中央,就和受审的犯人一样。 教导主任先训她这个装扮。问她怎么化妆化得跟鬼一样。 其实一般学校里女同学化妆,教导主任看到也不怎么管。但陈萍儿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太惊悚了,眼线已经完全被哭花,紫色的眼睛在眼皮上揉成深浅不一的一团,看起来简直像是被人胖揍了一顿。 陈萍儿听了,当即哭得更伤心了。 “哭,怎么这时候知道哭”教导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又用眼梢不起眼地瞄了一下王启航。 胖乎乎的王老师显然很坐得住,在陈萍儿撕心裂肺鬼哭狼嚎的背景音里,他还用饮水机和茶叶给自己搞了杯新鲜茶水,正慢悠悠地端着喝。 见教导主任看过来了,王启航放下杯子,脸上依旧笑吟吟的,主动把手里作为罪证的卷子和小抄递了一下。 教导主任拿过来一看,顿时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语文你都抄,你还能干点什么” 关键是,她抄都抄错了 小条上面一共就三首诗,没一首是卷子上的。你说你做条就做条了,看到小抄和卷子内容不一样,你就不要拿出来了啊 结果这傻学生不但拿出来了,还给王启航给抓了个正着 要是手里也端着个茶杯,教导主任都想摔了。 陈萍儿哭了一会儿,自己停了下来。她抽噎着问教导主任“老师,我这个要怎么办啊。” 教导主任立刻就噎住了。 这个女同学是不是傻他在这里训斥发型,训斥妆容,绕来绕去就是想不提这个六校联考里有作弊的事儿。结果现在倒好,陈萍儿一句话直指中心,他先前耍的那些花枪都白费了。 教导主任没好气地说“那当然是严肃处理,给你长长记性。”最好是能让你长长脑子 陈萍儿不哭了。 她脸上被冲下的粉底下,皮肤的颜色是恐惧而致的惨白。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眼神已经在瑟瑟发抖。 她面前是教导主任,左边是监考老师,右边是自己班主任,身边还围着一圈管监控的老师,还有笑面虎王启航。 这让陈萍儿感觉天塌地陷,孤立无援。 在迟钝的大脑里,最终只有一个清晰而恶毒的念头被完整地转出来我完了,那也不能让云飞镜好过这次的事就是她搞起来的。 不远处管监控的老师还在低声说着什么“那个摄像头坏了,监控内容调不出来”这句话正好被陈萍儿听个正着。 陈萍儿猛地抬起头,双眼睁大,两颊的肌肉都绷紧得有些狰狞。 她大声叫道“就是云飞镜要我协助作弊小条是我故意写错给她的,我是要制止她这个事” 王启航噗嗤一声笑了,茶水沫都差点喷出来“你们学生的反间计用的不错,这是让子弹飞啊。” 教导主任简直要尴尬进地皮里。 他一个头两个大,赶紧训斥她“你又乱说什么呢” “我没乱说,就是云飞镜先给我打的手势,我才写的小条。”陈萍儿这回真的豁出去了,反正监控看不见,她一口咬死了云飞镜,现在谁还能把她怎么样呢 甚至在拖云飞镜下水时,陈萍儿心里还有种隐隐的报复快感盛华要处理自己作弊的事,那盛华的第一名也别想跑得脱。 就算她最后被处分,被记档案,被全校通报,可她说什么都要脱云飞镜的一层皮下来 教导主任脸色时红时白,和陈萍儿拉锯了几个回合后,他终于咬牙切齿地说“刘老师,你回教室吧。等语文考试结束,你把云飞镜叫来一趟。” 陈萍儿听到这话,紧紧地抿住了嘴唇,高高昂起了自己妆容花得五彩斑斓的脑袋。 十几分钟后,云飞镜提前交卷,来到了政教处。 她站在一边,听到陈萍儿重复了一遍那段拙劣可笑的指控。 “你是说,我威胁你非得协助我作弊不可不止语文,别的科目也都要你给我递条儿”云飞镜缓缓地把陈萍儿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萍儿显然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她咬牙说“对” “我和你有半个月没见了吧。”云飞镜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上一面见你,还是你领着十几个女生尝试把我关进厕所隔间的时候我怎么跟你合计这个作弊大计,给你托梦吗” 陈萍儿眼也不眨地说“就是你” 世上有一种逻辑,显然已经完美闭合成环,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你和她讲逻辑,她和你拼下限;你和她动感情,她和你拼下限;你给她分析过程,她给你直接念结论;你给她推导全程,她把结论给你念了一万遍 谎言念了一万遍还是谎言,但显然念出它的人已经理直气壮当了真。 云飞镜觉得,凭陈萍儿的智力,自己一次最多只能容忍两句和她进行的直接对话。 等说第三句话时,云飞镜就干脆把头转开,彬彬有礼的问教导处的老师“我们那个考场有监控吗” 管监控的老师抱歉地对着她笑了一下“那个摄像头坏了几天了,还没换新的。” “”云飞镜想了想,提议说,“老师再帮我看一遍吧。” 那个老师一愣,和她解释“你们考场的摄像头是坏了,不是没电,刚才已经调过了,不好使”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可没有吃了幸运丸的云飞镜在这里。 云飞镜也不多解释,只是笑了一下,坚持说“麻烦老师再调一遍好吗,我想亲自看看。” “都和你说了不好使。”管监控的老师低声嘟囔着,但还是按照云飞镜的意思,把她带到监控室去查那段监控录像。 随着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教导主任最后一次对陈萍儿提出了警告。 “你现在这个情况恶劣至极,不单纯是作弊的事了。如果你还不承认,一定要诬陷别人,学校只能加重处理,把你退学都有可能。” 陈萍儿咬着牙说“就是云飞镜要抄。” 好吧,她尽管死鸭子嘴硬。 陈萍儿万万没有料到,在三分钟后,教导处的门再次打开,管监控的老师疾步走进来,两眼闪闪发亮。 “主任,那段监控摄像头修好了,整个考试过程都能看见” 什么陈萍儿心里猛地一跳她不信,这肯定是在诈她 “那就一起过去看一下吧。”教导主任站起来,被气得发青的脸色始终都没缓过来。 一行人拖着长长的队尾去了监控室,很快就把面积不大的房间站得水泄不通。 陈萍儿站在监控面板的最前面,云飞镜抱着双臂站在她的对面。然而此时此刻,陈萍儿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放大的监控面板上清晰地显示出几十分钟前的考场情况。 从她鬼鬼祟祟的左右打量,到她偷偷摸摸地拽出小条,再到教室里突然飞进的那只马蜂整个情况都拍得清清楚楚。 由于她的小抄还没能脱手扔给云飞镜,所以那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就像是陈萍儿自己犹豫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抄合适似的。 而反观云飞镜,全程都在埋头做题,清白得不能再清白,无辜得不能再无辜。 教导主任严厉地在身后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萍儿双腿一软,坐在地上狼狈地大嚎出声。 这一次,她的心理底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不要把我退学别通报我都是宋娇娇,呜呜呜,是宋娇娇指示我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是阿狸呀 2个;非線性、鱼胶、西与君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jkun 50瓶;欢歌依旧 20瓶;青衫翠影、萝卜酱、花落倾宸、许墨的小宝贝、she、打滚求更新 10瓶;书中宅、王ignon 5瓶;巧克力、婉仔婉仔、啾咪啾咪 2瓶;绿豆沙甜甜、吾、糖色、古川雄辉我老公、林夕、杯子、长生的甜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四章 完完美结局 有一个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 叫做狼来了。 陈萍儿的做派如此出尔反尔,吃了吐吐了吃,当然不能指望别人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当然, 云飞镜知道, 陈萍儿说的是真的。她也相信,在场的几个人里,总有人清楚陈萍儿言语的真伪。 但面对这一项指控,没有人去调查宋娇娇,也没有人继续深一步地去确认陈萍儿的话。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王启航是个外人,能做的事也就截止到对陈萍儿做出处罚, 更多的处理, 他的手没法伸得那么长。 至于教导主任, 他一瞬间浮现出的那种表情, 就好像刚刚现场失聪。 云飞镜毫不意外。 她只是殊无笑意地扯动了一下嘴唇,对王启航老师点了点头“老师,我回去继续考试了。” 王启航也笑眯眯地看着她“我也回去继续给你们监考。” 在和陈萍儿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云飞镜不无嘲讽地留给她最后一句话。 “好好想想, 你为什么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 做出不合时宜的事” 在云飞镜马上都要转学走人的时候,选了最严的一个监考老师,做出诬陷云飞镜作弊的事。 在被老师抓包的当场,不过脑子地说出是“云飞镜威胁我”这种鬼话。 然后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所有人都只想着把此事快点解决的时候, 再牵扯出幕后黑手宋娇娇。 云飞镜是真的好奇,这些年来,陈萍儿除了对上自己的时候之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被社会毒打过她大大的脑壳里怎么就没能盛放住相对应的智慧 云飞镜把陈萍儿甩在身后,直到她走出很远,还能听清监控室半掩的门缝中,传出陈萍儿凄惨的哭声。 她似乎还在祈求教导主任别把她退学,不要给她记档案处理,也口口声声念着自己知道错了。 不知道她究竟知道了自己什么错误是不该作弊,不该诬陷云飞镜,还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巴上宋娇娇,做她忠实的小跟班呢 而教导主任坚决的口吻也很清晰“你这个事情没有商量,退学,一定要退学处理” 会让他做出最严厉的处理,也不知道是不是幸运丸在发挥作用。 但毫无意外,从明天开始,这个学校里就会少掉一个云飞镜非常讨厌的人。 云飞镜活动一下手腕,心里稍微有点快意,却不算特别开心。 她讨厌陈萍儿,但是并不仇恨她。因为归根结底,就像是她曾经对宋娇娇说过的那样,陈萍儿只是一把刀,而云飞镜明白谁才是握刀的人。 宋娇娇是持刀者,周海楼是撑腰人。 陆纵行凶,舒哲点火,严铮青旁观。 以云飞镜为载,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每一桩罪证,她都昂着头承受下来。 然而,她永不原谅,她也永远都记得。 在王启航老师一起回教室的那段路里,云飞镜始终都没有说话。 后来还是王启航老师先开了口“刚刚考场上都挺能说,怎么现在变成闷蛋了” 云飞镜开了个小玩笑“怕老师又觉得我太年轻。” 王启航的步子迈得四平八稳,就像是他慢悠悠的声音一样,他走路的速度也不快,每走一步肉山一样的身躯都会颠一颠。 “当初中考的时候,我们第一批拿到的就是你们这些学生的成绩。”王启航叹了口气,“数学满分,和我们班那两个机灵蛋一样。我本来还以为班上能有个三黄蛋呢。” 云飞镜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一下鼻子。 她中考那年,语文和英语都出的简单,于是数学题就相应地加大了难度。 那张数学卷子不但计算量很大,而且最后一道几何题的难度堪称s,光是辅助线云飞镜就做了四根。 但她把那道题做出来了,并且在完成后还觉得非常有成就感,甚至还想到怎么更改这道题的条件,能让难度再上一层楼。 她当时的成绩全市第五,这次六校联考的学校,一三六九十一中,还有盛华都上门找过她。云飞镜差点就去了一中。 最后造化弄人,她还是来了财大气粗的盛华。 王启航低下头看她一眼,说不出眼神里有没有惋惜的意思。他张开嘴,声音还是笑呵呵的,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和云飞镜顺嘴一提“一中今年的奖学金变成两万了。” 云飞镜心里微微一动。 “你这样的孩子我教过一个,父母出车祸走了,上面有个奶奶,高中三年咬着牙熬过,难是真难啊。”王启航背着手,眼睛也不看云飞镜,就好像只是随便扯扯闲篇。 “但考出来也就熬出来了。从此之后,大学学费有国家贷款,生活费有大学奖学金,入学时都有专门的绿色通道。他假期又有高考高分的名头当家教,最开始的日子过得是辛苦紧巴了点,但有盼头。” “” 云飞镜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 两个人说着话的工夫,已经从八楼监控室回到了四楼的考场。 王启航抬手看了下表那一瞬间云飞镜下意识转过一个念头,就是男款表居然真有这么大的码数然后说“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你作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云飞镜偏了一下头,“我出来之前提前交卷了。” 王启航有点意外“挺机灵啊” 云飞镜笑了一下,这回的笑意很真实,但稍微带了一点自嘲的意思“前车之鉴还在眼前,稍微有点草木皆兵罢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说“我是太年轻,所以得跟您好好学。” 上午考语文数学,下午考理综外语。 云飞镜能感觉到,王启航老师在和她一起返回考场时,说出的那些话大概真的包含着暗示。不然解释不通为什么在考数学时,王启航这么巧合地路过了云飞镜的窗口上三次。 王老师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对时间的把握掐得特别准。 他路过第一次时云飞镜正在算填空,路过第二次云飞镜在做排列组合题。 然后根据这两次试题的时间差,以及自己亲手出的卷子的难度,他第三次“路过”时,便不偏不倚看见云飞镜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的解答过程。 隔着玻璃窗,王启航点头对着云飞镜微微一笑,然后背着手,四平八稳、肥肉颤颤地走远了。倘若不是身材太过庞大,那气质真有几分事了拂衣去的潇洒。 中午云飞镜去食堂吃饭,幸运丸的余力犹在,今天食堂的菜色全是她最爱吃的。环肥燕瘦任由挑选,差点让云飞镜生出一种浪费粮食的冲动。 当然,她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规规矩矩地照常打了两个菜当做午饭。 中午的食堂通常是全校最大的聚众八卦基地,今天也没有例外。云飞镜单桌坐着,不声不响地动着筷子,实际上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有关于陈萍儿的消息,果然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一次考试的时间内,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四面八方地流传开来。 学生们对这次作弊事件的兴趣,主要集中在“居然抄语文,她是不是脑子不好用”、以及“哇,诬陷云飞镜,她大脑被王水泡过了吧”上面。 至于陈萍儿的下场,他们大多只说一两句,声音里带着点心有余悸“听说退学了。家长上午过来当场领走,耗子他们都看见了。” 而这次事件旋涡里的中心人物云飞镜,反而奇异地没有受到太多关注。 或许还是因为幸运丸的庇护,再或者只是能念到高中的人都长了最基本的脑子。 全校第一居然会威胁全校倒数帮忙作弊,陈萍儿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是不是活在梦里啊 理综考试卷子里,物理的出题思路比较偏门,不是简单套公式就行,挺难为人的。但云飞镜已经做过一沓吴森出品的卷子,因此提笔算到天体引力问题时,还觉得很亲切。 化学中规中矩,生物稳扎稳打,算是理综卷子进行的难度平衡。 云飞镜落笔如有神,整张卷子甚至连涂抹修改都没有一下,娟秀整洁的字体在答题卡上陈列得无比清晰,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赏心悦目。 要不是理综卷子没有卷面分,云飞镜单凭干净的字迹,就能和普通同学拉开一两分差距。 至于英语考试,对云飞镜而言也没有什么难度。 算起来,今天这场区考,除了语文考试时因陈萍儿而生的那场小插曲外,竟然全程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云飞镜的思维通畅到甚至没有任何卡顿的地方。 等英语考试的铃声响起,云飞镜抬起手让监考老师把卷子收走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里满满地洋溢着成就感和高涨的喜悦。 这种快乐的感觉,经历过一场把握十足的考试的学生都会懂。 此前答过的四科卷子,如今像是胶片一样一帧帧飞快在云飞镜眼前闪过。那些黑白分明的笔迹,也化作一个个鲜红的10,8等分数评判。 云飞镜有种预感,自己这一次考得很好。 非常非常好。 她收拾好自己的涂卡笔和水性笔,解脱一样地伸了个懒腰。 长久维持一个姿势的坐姿,让肌肉都有点僵硬。现在懒筋被拉开,云飞镜眉眼间都不自觉地蓄着舒适的笑。 考场里的同学参差不齐地收拾着东西,或是成群,或是形单影只地往外走。 在这一小股人流之中,有个人高腿长的男生逆着大家的方向,从走廊里挤进考场。他目光大概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靠窗的云飞镜身上。 是罗泓。 他这么严谨的人,如今却只单肩背着那个黑色的书包,最大的拉锁只扯上去一半,大概是一考完试就冲了出来,连文具都是随便抓了一把收拾起来。 他这么心不在焉,又表现的挺着急,当然是因为云飞镜。 锁定了云飞镜的位置后,罗泓松了口气,走到云飞镜身边,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书包。这半个月来他天天给云飞镜把书包拎到校门口,云飞镜都已经习惯了。 “我上午听说一点事,中午的时候没找到你。”罗泓低头看着云飞镜,目光里含着几分隐藏不住的关切,“你还好吗” 云飞镜笑着摊了摊手“那你应该听说过了,我是个无辜中枪的路人,全程都和我没有关系呀。” 即使已经从传言中知道了这件事情的首尾,但还是要听到云飞镜的答案,罗泓才就此放下心。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罗泓征询她的意见,“医务室吗” “什么难道你”云飞镜眨了眨眼,目光隐晦地在罗泓身上转了一圈,想知道他是哪儿受了伤。 “不是我,是你。我之前问过校医了,你这种情况半个月就可以取下石膏,毕竟石膏戴太久了对自己也不好。” 罗泓和云飞镜解释了一遍,又小心地补充着“今天考试,放学时间比平时早。我觉得如果你今天去取石膏,就不用担心误了班车。” 高一的男生有个别还处在变声期,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嘴里含了一只蒙冤而死的鸭子。然而罗泓的声音却已经变声成熟,声线不再带着少年的单薄,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低沉。 他是个做派有点严肃古板的人,声音里也沾着几分固执。然而当他和云飞镜说话时,总会下意识地放轻尾音。 那是个珍惜而呵护的表现。他面对云飞镜时总带着些小心,这小心不是那种阿谀讨好的献媚,更像是神话中可以撑天的巨人,平生第一次用双手捧起了一朵单薄柔弱的小花。 他看着她亭亭地开在自己的手掌上,总不自觉地担忧风是不是太大、温度是不是太冷、太阳会不会太晒、以及自己会不会端得不够稳当。 云飞镜听到罗泓的建议,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好笑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谢谢啊,我都快把这件事忘了。这些天学得昏天黑地,简直分不清白天晚上。” 听到她毫无隔阂地提起学习,罗泓才开始问云飞镜有关这次考试的情况。 云飞镜心情很好地告诉了他。 罗泓的眼睛亮了亮。 他纯粹地为云飞镜感到高兴,又问她有没有想好接下来转学要去哪里。 “我原本想着,六中离我家最近,”云飞镜和罗泓并肩下楼梯。她现在确实轻松地不得了,说话时甚至都开始打起雀跃的小手势“但我今天发现,一中的王启航老师人好,又有意思。成绩下来后,我大概会先去一中问问。” “王启航”罗泓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如果你这次数学考得好,那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他不仅是个数学老师,还是是一中的副校长,转校的事他能做主。” 思考了一下,罗泓很快就下了决定“我回去后请人问一问他的电话,这样你拿到成绩后可以提前打电话给他。” “不用不用。”云飞镜赶快拦住他,“今天监我们考场的人就是王老师,我觉得他应该已经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罗泓低下头,对着云飞镜微笑。他身材挺拔修长,人又生得英俊,其实气质是有点点“凶”的,又因为一丝不苟的行事作风,看起来会有些严肃。 然而他手里拎着的那个半价处理的粉色碎花小书包,很好地缓和了他的气势。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罗泓温和地说,“愿你的新生活前程似锦,永远都能得到心愿的一切离开盛华没关系的,是这里配不上你。” 今天校医院值班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医生。 她帮云飞镜把石膏卸了,然后照例交代了一堆她近期的注意事项。 “刚刚拆石膏,关节不舒服是正常的。你这块的肌肉都僵硬了,活动的时候肯定会疼,但不要怕疼,疼也要活动。如果最开始活动时感到尖锐的刺痛,那就减小动作幅度,一点点适应着加大活动量。一定一定得活动啊,不然你左手始终就这样了你现在还年轻,才十多岁,往后几十年要残一只手哦” 女医生生怕云飞镜一个小姑娘耐不得疼,甚至特意举出最严重的后果来吓唬她。 对于她的善意,云飞镜笑着说好。 “还有,”女医生看了一眼陪云飞镜过来的罗泓,大概是认出了这个曾经拎着同一个书包,安安静静在校医院等了很久的男生,“你进内间,身上的伤我再给你看一下上次开给你的药你都擦了吗” “嗯嗯,药都按时擦了。”云飞镜连声答应着,顺着女医生拍着自己肩头的柔和力道走进了里间。在医生关上门的那一个瞬间,不知道是不是云飞镜的错觉,她好像透过合拢的门缝,看到罗泓的神色一下子绷紧了。 相对于手腕的脱臼,云飞镜身上大多都是最普通的皮外伤。女医生给她检查了一遍,神色里有点沉重又有些轻松。 那份沉重是因为一种“作孽啊”的感叹谁能看得过去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花一样的年纪,又懂事又听话,却活活被人打成这样 至于轻松则是因为,一个多月了,这是女医生第一次在云飞镜来医务室的时候,没有从她的身上看到新伤。 “好了,你回去吧,药还是要按时擦啊。”女医师的目光怜爱地掠过云飞镜的脸,在她的额角上停了停。 那里短短的刘海下,隐藏着一小块被人暴力砸出来的伤疤。 等云飞镜离开校医室时,终于确定,关门之前罗泓那难看的脸色并不是错觉。 罗泓又一次从校医院送她去车站。只是这一次,他的表情全程都是沉重的。 云飞镜一边走路一遍活动着自己的左手腕。这里被石膏固定了半个月,肌肉都快板结了,云飞镜一摆动就疼。 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无论那些人多野蛮凶狠,云飞镜都绝不服软。但在朋友面前,她就会小口小口地嘶着气,慢慢转动着自己的手腕,注意到罗泓目光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他笑。 罗泓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几乎是有点沉痛的。 “抱歉。”他低着头,没有看云飞镜,刻意把目光撇向另一个相反的方向。 “什么”云飞镜迷惑地看着他,“我鞋带开了吗嗯没有啊。” “不是。”罗泓哑着嗓子说话。他没拎书包的那只手紧紧地捏成拳头,肌肉都在轻轻的抖,“我一直没有和你解释过那段时间我不在。” 他是指云飞镜遭受校园暴力的那大半个月。 “我当时回京城了。我父亲的战友病危他是个英雄,立过三等功,身体里打着五块钢板,从前手术进过icu,那一次和死神赛跑,他被切除了半个肺。” 罗泓的声音微颤,“父亲过世后他一直很照顾我,我叫他伯伯,一年里有小半年在他家吃饭。和他家孩子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他儿子就像是我的亲兄弟。” “退休后他的身体一直不好,不然他也不会执意把我送来这里读书,让我和和亲舅舅他们生活在一起。我对这一天是有预料的,但是,但是” 说到这里,罗泓猛地别过头去,然而云飞镜依旧看清了他被熏红的半个眼眶。 “我请了长假。葬礼后又多在京城逗留了一个星期平复心情。回来后才知道你的消息。”罗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对不起,我知道的晚了。” 罗泓轻声和云飞镜道歉“我总是错过。” 云飞镜恍惚想起,从那天罗泓拎着她的书包出现在病房门口时,他好像就总是穿着黑色的东西。 黑色的燕尾服、黑色的机车手套,以及现在背上这个崭新的黑色双肩包 然而在云飞镜原本的记忆里,罗泓的旧书包好像是蔚蓝的,有着大海一样的颜色,上面还挂着一个子弹壳做的挂饰。 她从前好像听男生研究过那个,说那个挂饰特别酷,子弹壳的种类可不是普通靶场里的那种副产品。 “没事的。”云飞镜坚定地看向男生,“我一切都好你现在看到了,我以后会更好。” 流言没有击倒她,暴力也不会摧毁她。 云飞镜的骨头和她的倔强一样坚实。生活从没有磨平她的棱角,只是把她锤炼得更加坚韧。 或许因为对过去那半个月里情况的了解,让罗泓错把她当成苍白到快要被摧折的娇花。 可云飞镜自己知道,她是树。 只等待一拔的机会,便可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大树。 云飞镜的目光在罗泓手里的那个粉色书包上停顿了一下。她大概算了算自己这一周计划里的生活费,开始考虑要换一个黑色或者灰色的书包。 陆纵恩将仇报,严铮青忘恩负义。 他们都是世上少有的王八蛋,云飞镜遇上他们是她倒霉,可她才不会为了这些王八蛋更改自己做人的原则。 刚刚罗泓对云飞镜提起她曾受过的苦难,然而在第一时间,云飞镜注意到的是罗泓心上扯裂的那道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才知道,幻言这边的风气是日六 e让我缓慢地适应一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胶、西与君轩、咸鱼瘫j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洁 100瓶;29437398 25瓶;34840785 10瓶;一朵云啊飘呀飘、杯子、糖色、林夕、盏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五章 后悔 第二天早晨云飞镜上学时, 幸运丸的效力已经过去,然而它曾经留下的痕迹却没有消失。 金银花细韧的藤蔓依旧缠在黑漆的铁栅栏上,独自幽幽地散发出动人的清香。那个墨绿色的大垃圾桶毕竟是被新刷过,因此还没有来得及被弄脏。 夏日的气温早就一日日地蒸腾上来,可在清晨短暂的光阴里,云飞镜仍然能够享受片刻早晨的静谧和清凉。 她这半个月来已经习惯了一只手的生活,如今正在慢慢地找回自己左手的灵敏度。 她昨晚吃饭时刻意用尚且僵硬迟钝的左手拿筷子,结果当然是拿不稳筷子, 一顿饭掉了三次。 最后云飞镜只好改拿了个勺去舀那碗鸡蛋羹拌饭。 但忍着疼的连续活动是有效果的。至少今天,云飞镜就感觉左手恢复得比自己刚拆石膏时好多了。 总是会越来越好的,云飞镜相信这个。左手虽然因为之前的意外脱臼过,但后续的恢复不会影响它之后的健康;她自己虽然曾经陷入麻烦, 但以后的生活是肉眼可见的阶梯向上。 昨天成功的区考, 无疑已经为云飞镜挣来了一条更宽敞的大路。 伴随着熟悉的刹车声, 云飞镜每天在等的那辆公车右靠挂挡, 稳稳地停在了站牌下面。 云飞镜把单词本塞进自己兜里, 轻盈的跃上了公交车的台阶。 司机师傅一脚油门踩下,公交车起步向前, 迎着初升的金红朝阳,径直地开往前方的万丈光芒。 那光芒倒映在云飞镜的瞳孔里, 是让人心生坦荡的一片明亮。 现在云飞镜虽然还按时过来上课,但在她的心里,无疑对盛华的定位已经变成了“过去时”。是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盛华很好,这里有崭新的多媒体大楼, 教室里的教具总是当前最新,理化生实验室专门辟了一座大楼,人人都有实验课上。而且各种社团建立也好、活动组织也罢,只要能提交方案,学校就愿意批。更有着宽敞开阔的活动场地,体育馆、游泳馆、田径场、足球场、网球场 这里财大气粗,有本市第一流的环境,却没有第一流的人心。 当来自身旁同学的恶意如山洪倾覆般当头压下时,云飞镜甚至没法找到尺寸之地安放一张书桌。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 早晨第一节课是英语,盛华聘请的英语老师是从外面留学回来的,说一口吞音的伦敦腔,发音相当地道。他授课的做派也很西方,课堂上更注重于互动而不是单方面传授内容。 今天这堂课,他提出了一个有关人际关系方面的话题,然后给出了一道思考题,要求同桌之间进行讨论。 云飞镜的同桌畏惧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朝着她的方向转过身来,不过半晌都没有出声。 在陆纵表明了对云飞镜的态度之后,他流露出过修复关系的意思。但当云飞镜似笑非笑地逼他收下一个舒哲送来的饭盒后,他从此就安静得像个鹌鹑。 他又一次恢复到了从前那种不和云飞镜说话、也不和云飞镜作任何形式交流的状态里。只不过这一次,他常常悄眼打量云飞镜的脸色。 云飞镜不理睬他,他就自己领会了,讪讪地扭过头来,尴尬地搓两下手。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云飞镜神色格外神清气爽的缘故,同桌看了她两眼后,竟然有勇气说出“那个昨天区考怎么样” 云飞镜挑了一下眉头。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非常好。” “嗯。”同桌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眼神向左右飘忽了一阵,又问云飞镜,“最近过得还好吗,有没有别人欺负你” “” 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能问出的问题。同桌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明眼亮不如耳聋目盲的那种人。 云飞镜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把同桌看得浑身汗毛倒耸。 他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这表现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云飞镜甚至不用多想,反正目标人物就那么几个。她稍微在脑子里一过不是舒哲,那家伙天天孝子贤孙一样定点过来打卡请安,嘘寒问暖的本事比同桌等级高太多了,不用委托别人。 严铮青没脸过来见自己也有可能,但以他平时的作风,大概不至于把同桌吓成这样。 那么,问题应该就是出在陆纵身上了。 云飞镜开门见山地问“陆纵让你过来打探我的消息他给你什么好处” “”同桌的脸色一下就白了,他嘴唇翕动几下,最后几近恳求地说,“我家里供我读书不容易,你就饶了我吧” “哦,那就是没有好处,但是做坏了有拳头。”云飞镜嗤笑了一声,眼里流露着赤裸裸的嘲笑之意,“看来缩头缩脑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是不是” 同桌难堪地撇过脸去。 云飞镜没有继续落井下石。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行了,让这件事结束吧。陆纵和你约了什么时候见你告诉他,云飞镜让他中午过来。” 沉吟片刻,云飞镜把时间定在了一个相当精准的时刻上“一点四十让他过来找我,不要早到一分钟。” 同桌慌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答应了。 他在点头的同时,心里曾经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舒哲不是每天一点半左右会过来找云飞镜吗,云飞镜怎么把两个人见面时间安排这么近 但他一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早就失去了深入思考问题的惯性。这念头只在同桌脑海里闪动一下,便沉到了思绪的深处。 云飞镜解决了这个问题,就不再理会对方的小九九。她拔开笔帽开始背课外的扩展单词,在背了一组近音词后,旁边突然飘来一声细如蚊讷的哼哼。 是同桌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云飞镜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她抬起自己纤细的手指,沿着两人桌线的部分清晰地划了一道。 如楚河汉界一般,左右分明,干净澄清。 那道桌缝上,曾经滴落过云飞镜的一滴血,当初同桌只漠然地擦去自己桌上的半滴。 古人有割席断义,云飞镜倒觉得不用这么糟蹋东西。她给同桌一个手势,这人心里就应该很清楚是怎么回事。 看在他母亲因为常年辛劳,而发黑皲裂的双手的份上,云飞镜给他最后一分面子。 中午一点半,舒哲果然定点前来打卡。 他这些日子殷勤惯了,来见云飞镜时就从没空过手。 就像现在,他左手一杯百香果奶绿,右手提着一盒马卡龙,脸上的笑意也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云飞镜看他一眼,心想这等人才居然不去r国夜店从业也是可惜。 舒哲把几样点心整齐地码在云飞镜手边的窗台上,底下还垫一张淡蓝色的干净帕子在这种讨好女生的小细节上,他总是不肯错过一边一角。 等东西都放妥帖了,舒哲才笑着和云飞镜开口“大学霸昨天考试怎么样啊” 云飞镜眼睫微垂,声音里没有诧异,只是用平淡的口吻叙述“你消息那么灵通,昨天发生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舒哲眨了眨眼,回手往自己衣兜里一插,没摸着扇子,于是只好转而抄起同桌的一个本子上下给云飞镜扇风。 “你这话说的,这种事我能不上心吗,就喜欢看我下不来台。”有点生硬的圆了一句场,舒哲这才讪笑着解释,“我想着你这么厉害,这件事也结束得干脆,再提起来不是反倒给你添堵” 凭他的资质,做夜店头牌都可惜了。云飞镜现在觉得他适合当老鸨子。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说“对,陈萍儿退学退的非常利落。她昨天突然跳出来,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你之前说过怎么给我出气来着” 舒哲完美的笑意终于僵了僵。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一直都在做的。你吩咐的事我哪敢耽误一会儿呢,始终都是找出一个我就收拾一个。你听我念这个名单啊,我好知道他们最近有没有过来跟你道歉” 云飞镜缓缓地抬起了一只手。 那只手洁白、纤细,修长。早年的辛苦让它手心里覆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即便如此,也架不得少女天生丽质,手背即使经历风霜也依旧润洁而光滑。 倘若手背上面没有几道如象牙生裂般的细碎伤痕,这只手是极美极美的。 然而此刻,舒哲看着那只手,猛然收声,脸上缓缓浮现出了紧张的神色。 他盯着那只手的眼神,就好像在防备着文弱的少女出手,一把掐住他的命门。 云飞镜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想面对陆纵的拳头,就提议从我这里换一张赎罪券。我不太满意这笔交易,但还是给你了这张赎罪券。” “那,大学霸要我现场唱一首聊表感激” “你的感激在我这里一文不值。”云飞镜评价道,“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陈萍儿昨天为什么会有机会诬陷我” 云飞镜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眼神里闪动着冰冷的戏谑,看得舒哲心头发凉。尽管两人现在一站一坐,在高度上明明是云飞镜矮了舒哲半个身位,然而舒哲莫名地感受到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 “她、她” 没等舒哲把话编圆,云飞镜就再次打断了他。 “在直接面对面对我做出伤害行为的人里,有两个最显眼。”云飞镜讥诮地勾起唇角,“一个叫毕雪倩,你的前女友,我们都知道她为什么会来针对我。” 舒哲听到这里,精神一振,仿佛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对,你不知道吗,我已经把她” “我知道。而且我不想听你怎么心狠手辣对付自己前女友的,那会让我更恶心你。”云飞镜面无表情地加快了语调,“第二个人,就是陈萍儿你在全校的犄角旮旯大扫除一沓名单,可是却好像偏偏漏下了她” “”舒哲的笑容已经非常难看了,他肩膀不自然地弹动了一下,仿佛想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似的,“一时疏忽” “一时疏忽”云飞镜重复了这四个字一遍,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恐怕不是吧。” “她是宋娇娇的跟班,而宋娇娇是周海楼的妹妹。”云飞镜一针见血地评论,“你只是不敢得罪她。” “”舒哲艰难地说,“你看,你既然都知道” “我说这话可不是为了表示对你的体谅。我是要问你,你既然不敢得罪她,难道就敢得罪我吗” 云飞镜猛地抬头对上舒哲的视线,她下巴尖尖削瘦,那一抬之下,竟然带着几分刀痕般的凌厉。在于她视线相对的瞬间,舒哲竟然下意识想要闭眼,躲开少女眼中两道雪亮的锐光。 “你语文不好,历史难免就不及格,我今天心情不错,免费给你上一节课两军阵前,最先去死、死的最多的,就是你这种二五仔。” 那一瞬间有股寒意从舒哲脚跟迅速窜上,极快地蔓延到了他的脊椎,让他脖颈后一时发麻又一时发凉。 他不自觉地退后一步,提前预料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了。 云飞镜缓缓地对他一笑。接下来的那句话里,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原本清冽如冰珠碎玉的声线,此时如子夜魇语,听起来竟带着几分致命的柔和。 “在我看来,做个人吧这句话,不仅是拿来劝恶人行善。它更是明明白白地告诉那些狗腿子,还是把自己当个人比较舒服。” “我应该给你长点记性。” 云飞镜话音落定,突然站起来,伸手重重把舒哲一推 云飞镜的同桌一个激灵,此时在他瞳孔里倒映的,是教室最前方悬挂的电子钟。 修长的分针分毫无差地指向了象征四十的那个“8”。 舒哲脸上意外、惊讶和了悟的情绪交织成一片,最后定格成一个猛然回头的动作 教室门口,一个男生悄然无声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来了多久。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几乎把门口遮挡得严严实实。 是陆纵。 一眨眼间,舒哲什么都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没对陆纵解释,反而转头冲着云飞镜飞快说“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偷懒,你听我说,我还能” 云飞镜可以预料到他的筹码。 她相信舒哲愿意上贡金钱来获得这一刻的赦免,那笔数字绝不是小打小闹。 她也相信留着舒哲可以替她做许多别的事,比如经此一役后,舒哲想必愿意转头替她打前哨,去对付宋娇娇。 她甚至能想到舒哲那张八面玲珑惯了的嘴巴里,打算抛出怎样诱人的条件。多给他一刻钟的时间,他大概恨不得把私人说活。 那些确实是会让人动心的,无论是最直白的金钱,还是能狠狠反击一把罪魁祸首宋娇娇,想想就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 云飞镜冰冷地说“你让我恶心。” 方才被舒哲仔细摆放在窗台上的奶茶和蛋糕被云飞镜抓起来,稳稳地砸了这个男生一头一脸。 在奶油滚落了舒哲一头一脸的狼狈时刻,他听到云飞镜清晰而漠然的声音,如同丧钟落下前的那句宣判。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再来打扰我你没完了” 舒哲没能等到说出口的解释,他先等到了一条狠狠勒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 陆纵一脚踹在舒哲脚踝上,把他放倒在自己胳膊间,半拖半拽地架着。 他冲云飞镜点了一下头,脸色却很难看,眼神也不敢对准云飞镜的眼睛。 “我对不起,又给你添乱了。”陆纵哑声说,“我,我这就” 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暴力曾经给云飞镜带来怎样的阴影,陆纵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找他聊聊。” 他就这么勒着舒哲的脖子退出了云飞镜的教室,全程脸上甚至没有露出一点凶色。 要是他横过舒哲脖子的那条胳膊没有绽起一大条明显的青筋,那还真能隐藏得很好。 这两个人姿势别扭地穿过拐角,然后男生低声的惨呼短促地响起,又像被人熟练地捂住了嘴。 云飞镜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舒哲最喜欢的就是在背后挑拨,坐收渔翁之利,左右逢源不沾脚。他在岸上看了那么久的笑话,自己也应该被踹进水里扑腾一下。 陆纵这么好用的一把刀,既然宋娇娇都能轻易使动,云飞镜不相信舒哲就没有用过。 今天他终于可以自己尝尝滋味。 真奇怪,在过去的半个月里,舒哲竟然还可以面不改色的在云飞镜面前来回晃悠,似乎觉得过去的事已经被抹平又一笔勾销。 云飞镜心想他不会觉得他的作为和宋娇娇有区别吧 在云飞镜看来,这两个人都习惯躲在别人背后做恃强凌弱的事,问到头上时,却又都觉得自己没干什么。 他们都是一样的。 等两个男生离开了教室,云飞镜才款款落座。 她觉得,这下直到转学为止,自己的午间大概可以彻底清净。 而伴随她坐回座位上的动作,她身边的同桌明显地抖了一下,看她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惊惧。 这次不同于上午的道谢,他已经开始自觉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 云飞镜感觉有点好笑,但更觉得可悲。 “行了。”云飞镜直接打断他,“我不会收拾兔子,只是捕猎豺狗。” 舒哲一直非常喜欢陆纵这个朋友。他头脑简单,但只要顺着毛哄,就能轻易利用他套出许多东西。很多时候,他甚至比周海楼还好用。 而且陆家势力大,陆纵又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性子,即便偶尔出点什么茬子,他也全力一肩抗下,绝对没有因为自己惹祸,于是把责任推给别人的道理。 而且顾忌陆家的背景,他犯下的事大多也都被平了。 正因为有陆纵和周海楼这样的朋友,舒哲才能在家里获得这样的地位。 一言而蔽之,陆纵是舒哲心目中可以结交一辈子的那种好朋友。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 “我是不是说过,谁都不要再动云飞镜” “我是不是也跟你们说过,我的命是她救的,随时等着还给她” “你他妈还欺负她还欺负她还欺负她” 伴随着陆纵喷火般的目光,被狠狠地抡下地是他坚硬的拳头。舒哲之前挨了几下,能忍住不叫出来已经是他最后的尊严。 曾经陆纵的那些优点,此时悉数变成了最致命的打击。 陆纵战斗经验丰富,现在拳头的滋味轮到舒哲自己品尝。 陆纵不推卸责任,所以揍舒哲是他个人行为,完全与云飞镜无关。 陆纵家世背景大,能平事。于是舒哲即便被平白揍了一顿,最后的结果可能反而是舒家压着他,去给陆纵道歉。 以前舒哲最喜欢那些人为此憋屈的神情,他是那种蔫儿坏的人,表面上光鲜楚楚,败絮都包在肚子里。 现在,舒哲不幸地光鲜不起来了。 他抱着头蜷成一团,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直面暴力带来的恐惧。 那是和任何一种他品尝过的恐惧都不同的,不像是失去地位,也不像是面对贫穷只有拳头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不知道暴力何时才能终止 原来他曾带给别人的是这样的痛苦。 在颤栗之间,舒哲脑海里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隐约划过。 云飞镜之前究竟是怎么撑下来的 她好狠啊。 他真不应该得罪她的,假如世上有如果,要是世上有可能,舒哲绝对不和云飞镜耍花招,绝不会去欺凌云飞镜,绝不在她的面前显摆自己的小聪明 舒哲真的后悔了,他肠子都快悔青了。要是能让陆纵现在停手,他给云飞镜磕一个都愿意。那些之前打算拿出来和云飞镜谈条件的筹码,他全白送给她 可惜陆纵全然不理睬舒哲的心理活动。 此时此刻,舒哲悔不当初。 没用,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醒时光、西溪梨、鸦、西与君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九九 28瓶;胖仙 22瓶;钟爱小甜饼 15瓶;丝缠铁石、青衫翠影、34840785、20271174、玖亦玖阳、juia、冷钰黎栊 10瓶;qg 9瓶;西溪梨、横恋慕、不知东方已既白、一只起名废、charon 5瓶;花满袖 4瓶;1233211234567、北极光的芒、没钱了﹏╰ 3瓶;1995、千颜的夏天、婠婠、青黛、林夕、时光、白衣少年、不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六章 数学满分 陆纵的行为虽然像夏天一样火热, 然而拳头却如同冬天一样无情。 他把舒哲揍到和春天一样躁动, 最后这场殴打停止的时候, 舒哲已经脆皮得像是秋天的落叶。 陆纵的个头儿本来就是男生里近乎顶格的高度, 舒哲的身高已经不低, 但对上陆纵还是差了不少。 更何况陆纵的身材比舒哲壮硕许多,于是当这两个人对峙在角落里的时候, 从视觉上看, 舒哲几乎整个人都被陆纵装下。 这让他多么的像个弟弟 真正动起手来的时候, 舒哲的战斗力也没能比一只鹅子更高。 除了最开始陆纵放开紧勒着他脖子的手臂,让舒哲获得声带自由,疾疾喊出的那声“你别”之外, 可以说是全程毫无输出。 他被陆纵疯狂输出, 最后双目发直地倒在地上, 软得像是一滩烂泥。 现在, 舒哲的胸肋之间疼得不能大口呼气, 眼角的淤血已经连成一片。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只觉得自己嗓子眼里一片发甜。 如果不是刚刚他见势不妙倒退一步,可能陆纵狠狠踹在他小腿上的那一脚会让他当场骨折。 而他的这副模样显然没能激起陆纵的任何同情心, 类似的模样这条疯狗应该见多了。 “你让周海楼消停一点。”陆纵瞪着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舒哲, “再让我知道你过来难为她, 或者周海楼自己过来难为他,就不止现在这个情况了。” “”舒哲肋骨实在是疼,只能非常淑女地小口小口喘着气。要不是因为气短, 他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一定会是“我冤枉”。 凭他舒哲的行事作风,什么时候要亲身上阵了就算他给周海楼做个掮客,也绝对没有亲自过去单挑云飞镜的道理。 何况从今天之后,他别说batte云飞镜,就是出现在这个煞星周身十米之内都不敢了 他大睁着双眼,目光中流露的震惊混合着激愤,单看神情几乎就像是个眼见主公被妖女迷惑的忠臣。 姓陆的你他妈睁大眼睛看清楚,我这次不但没替周海楼办事,还给云飞镜伏低做小来着 然后你揍我你揍我你居然揍我 倘若不是武力值实在太弱,想必舒哲会从地上蹦起来打爆陆纵的脑壳。 他也就想想吧。 陆纵甩下一句警告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即使暴揍舒哲一顿,他的心情也没有因此便好,就连背影上都笼罩着一层乌漆嘛黑的郁气。 要是在往常,陆纵打过人后,跳出来收尾警告,恐吓再说点风凉话的人多半都是舒哲。 但现在肯定不行了。 舒哲在地上躺了一会儿,有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地响起。他睁开眼睛歪了歪头,在看清来人身影的瞬间,脸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 来者是云飞镜。 眼睁睁地看着云飞镜一步步走近,舒哲闭上眼睛,像是等着她在自己伤口上补上一脚。 “你打吧,反正我起不来了。”舒哲自暴自弃地小声说。 他听到少女清晰的一声冷笑。 平心而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云飞镜都是个美人。 她留着长发时,仅用一个背影就倾倒了学艺术的严铮青;梳马尾辫时,清纯甜美的侧脸让舒哲一见钟情。就是现在把头发剪得短短,配着她那一双如灵泉般清澈的双眼,依旧生动美丽得像一只小鹿。 不过此时此刻,舒哲已经不敢把她当小鹿看了。 众所周知,母鹿是不长角的。 然而舒哲可以用自己的惨痛经历作证,云飞镜有一对非常锋利的大角。 他还能拿自己的血泪经验赌咒发誓,云飞镜她不但有一对锋利大角,每支角叉上还各绑了一只重型武器。 要是有人能不怕生命危险,从上到下挨个数一遍,就会发现它们分别是sg553、faas、还有他娘的ak47 一般的鹿拿角顶人最多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云飞镜兵不血刃,相隔十里之外,就已经开始对着你的要害突突 有了这样的认知,即使云飞镜的声音再怎么清越好听,落在舒哲的耳朵里似乎都带着子弹壳落地的余响。 “我不打你,我又不是你们这种人。” 云飞镜面部表情地冲着舒哲的方向弯下腰,对上舒哲刚睁开的眼睛,以一种让对方感到毛骨悚然的细致,认认真真地把舒哲的脸庞端详了一遍。 以前舒哲还拥有一张完好俊脸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云飞镜这么有研究精神。 他咽了一口口水,有点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云飞镜还了他一个假惺惺的笑“我就看看你这个脸新款桃花妆啊,化得还挺新潮。” 舒哲在心里默默吐血。 “还你。”云飞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站直身子,从兜里用指甲掐着某样东西的一角,把手臂平移到舒哲的面孔上方,然后放手。 那东西飘飘忽忽低低地坠落下来,在半空中舒展打开,原来是舒哲刚刚用来垫点心的淡蓝色帕子。 这帕子不偏不倚地由上而下,最终着陆在舒哲脸上,把他的眼睛鼻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要是此刻有人从这条走廊上路过,看见这一幕时,大概会觉得这里是个新鲜的命案现场。 帕子遮住了舒哲眼前的光,他摊着疼痛的四肢躺在地上,冰冷的大理石地砖好不容易被他脊背的体温捂暖了一点,变成一个可以稍作喘息的地方。 手帕之下,舒哲缓缓闭上眼睛,打算就这么丢脸地躺一小会儿再挣扎起来。他身上实在太疼了,陆纵的拳头好像把他的肺都揍进了胃里。 就歇一小下,然后随便叫个同学搭把手去医务室。就一小下 “啊”舒哲猛地叫了出来,是云飞镜毫不留情地一脚跺在他小腿上。 但凡有一点格斗经验的人都知道,假如两人在窄巷中相遇,想从对方背后脱身,几个最佳首选之一就是正面猛踢对方的小腿胫腓骨。 这个地方的皮肉非常的薄,当你集中力量击打在上面的时候,那一瞬间的疼痛直冲天灵盖,带着难以言喻的酸爽滋味。 舒哲完全放松之下,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狠的,立刻疼到眼泪横流。在他的惨叫和吸气声中,云飞镜笑了一下,慢悠悠地送了他一句话。 “我通常不打人,因为我不是你们这种人但对你们这种人,我也不端着。” 话音落定,云飞镜抬起脚,在舒哲另一条小腿上,对称的同一个位置,又给他补上了力道差不多的另一下。 “双喜临门,不用谢我。” “你嘶嘶嘶啊” 舒哲疼得只能蹦出来几个单字。云飞镜微微侧头,耐心地等了半分钟,也没能等来一句高见。 她耸耸肩,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一点都没理会身后在地上躺着惨叫的舒哲。 “叫个人帮我叫个人扶我去校医院”舒哲低声恳求道。 “别了吧,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云飞镜笑着和他说,“这么大一个人了,你能不能早日学会独立行走,别一遇到事就先推人出去,嗯” 六校联考之后,学校里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得到了放松。 尽管两个月后还有期末考试跟着,头顶隐隐还有一座大山的威胁,但是学生们好就好在特别想的开。 哪怕在考前半个月的时候,大家也绝对不会提前一天进入考前一星期的战时戒备,更何况离期末考还有整整两个月 虽然也有一部分人对这次考试结果比较担心,但大多数人还是非常轻松快乐的。 往常这种大型考试之后,云飞镜都不会放松一点。但这次不一样,她稍稍给自己放了一会儿假。 毕竟现在的每天晚上,她在图书馆里精力格外集中,自己十分用功,相当于比别人多了七八个小时学习时间。 而且区考之后她绝对要拿成绩走人,马上就要和盛华说拜拜了。 所以稍微的劳逸结合,还是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的。 对于学校里的这种风潮,老师们当然不会听之任之。 他们在上课之前大多会拿出三四分钟的时间,帮这些考完试就觉得自己解放的同学们紧一紧弦,让他们别翘尾巴,一个个都好好想想自己考的那个成绩。 他们反反复复地和盛华的学生强调这一次考试的重要。 你们知不知道,六校联考代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意味着全省最强的六个学校一起举办的考试,你们懂吗 说是全省最强,实际上人家早几年就不想带我们玩儿了。这十年里,一中出过一个省状元,六中出过一个状元,三中两个,九中一个,十一中不但出过两个省状元,有一个还是全国状元。 盛华呢盛华有什么盛华没有成绩,只有钱 是,我们是知道大家家里都有钱,可能不在意这个。反正最后在座的有些人高考都不考,直接就想出国。可是母校的名声就是你们的名声,母校的关系就是你们的关系。盛华要是这几年被开出六校联考的队伍里,在教育界至少要被嘲笑五年。五年啊,同学们,有这种笑话你们脸上好看吗 其实也不怪老师们在课堂上就发起牢骚,实在是自上而下的,盛华今年的压力非常大。 早些时候,盛华是出过成绩的。它有财力聘请一流的老师,有财力购买最先进的教具,而且由于私人出资,甚至还提前批下了本生第一个最先进的高中实验室。 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里,盛华这个名字都闪着一层结界一样的金光,让人闻之就觉得高不可攀。 可现在不一样了,国家富强了,经济兴旺了,批给教育的资金也越来越多了。 那些省重点有国家的扶持,有教育局拨款,而且还有学生家长捐楼,虽然在课外活动、社团俱乐部上搞得没有盛华这么财大气粗,可在关键时刻也舍得花钱,每一笔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盛华的教育质量就是在那个时候下降的。 后来学生素质也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云飞镜这一批,连六校联考里面这个“联”的位置都对已经要岌岌可危了。 盛华的校长知道,其他学校已经在考虑把盛华剔出联考名单里。 毕竟过去几年的联考经验已经证明,盛华不但缺少最顶尖的那批尖子生,而且学生成绩也通常连续垫底,成为联考中尾大不掉的累赘。 甚至在云飞镜入学的前一年,盛华的全校第一居然都没能进去联考前三十 简直奇耻大辱,根本无法接受 正因如此,学校花重金砸来了云飞镜入学。 其实中考时的全市前一百他们都游说过了,结果在全市前二十四名里,除了云飞镜这个人穷气短,向生活低头的全市第五,剩下的孩子大多都进了一三六九那些学校。 毕竟家长们也知道,高中的奖金只是一时的,可高考挣来的前程,却是一辈子的啊。 所以云飞镜入学时,学校曾经许诺给她非常优越的条件。 学费学杂费书本费全免,饭钱学校报销,只要重大考试不掉出全校前三十,每年奖学金十万。六校联考这种考试一旦取得好成绩,视名次给钱。最关键的是,要是高考成绩好,那奖金翻十倍给。 上学期的那场六校联考,云飞镜排名第十二,学校二话不说就奖励了她三万块钱。 要是她继续在盛华读下去,成绩再继续金不下去,云飞镜念三年书出来后,积蓄大概率够付二线首付了。 不过云飞镜已经下定决心,她说什么也不在这里读了。 不止是因为之前的校园暴力,也不止因为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态度。 更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的图书馆,已经给云飞镜打开了一扇她从前始终没有想过的,新的大门。 盛华的师资比不上那些省重点,他们没有王启航或者吴森那样的老师。 如果不是那个神奇的图书馆,让云飞镜做到这些名师命题的卷子,云飞镜也不会下定决心。 云飞镜会离开盛华,她想让自己更好。 为了使这次六校联考的成绩公平,每个学校都抽调出一部分老师去批改卷子。 在阅卷的空隙间,这些老师也会彼此交流一点八卦。 每当这个时候,盛华的老师都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隔阂省重点其他五校的老师,已经不太看得上他们学校。 夏天天热,有老师下楼自费买了一大兜冰棍,挨个分给同事们。 吃冰棍儿的时候,大家当然就不看卷子了,都彼此闲聊,也谈谈自己的小道消息。 一个六中的女老师笑着说“还不知道这次成绩下来会怎么排,哪个校第一也不清楚。” 她没猜哪个学校垫底。 老师们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地一笑第一的学校不一定。但垫底的学校不用猜就知道。 盛华呗,还能有谁。 盛华的老师也笑,只是笑容格外尴尬苦涩。 “王老师这次数学卷出得真难啊。”有个男老师朝自己斜对角的王启航一点头,“学生们后面大题大片大片空着,我看这次数学平均分是上不去了。” “能做出的同学这次排名都得是顶尖儿的。”另一个三中老师也接上了茬,“像我们学校,大概只有几个能做出来。隔壁六中就更厉害了,我听说他们今年这届人才井喷,学年前五彼此之间的分数咬得特别紧。” 每个学校都各自说了一点自己学校的情况。 等最后轮到盛华的老师时,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支吾着说“我们学校我们学校也有。” 不是他想灭自己气概,实在是感觉信心不足。 盛华这些年都被人考怕了。 “对,我们记得,你们学校上次第一,是联考那个云飞镜是不是”有一个老师想起了这个名字。 “是,是她。”男老师连忙点头。 “哎,我问个问题啊,你别见怪。”一个女老师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朝男老师的方向倾了倾身。 “我怎么听说,你们学校那个云飞镜,一直在被班级同学打他说这孩子被校园暴力得可厉害了,常年被十几个人堵在墙角里打,是真的吗” “哪、哪有这个事。”男老师这下不止嗓子发痒,连声气都低了下去,“胡说八道,盛华没有这个事。何况怎么就校园暴力了,学生之间小打小闹也不能叫校园暴力啊。” 他脸上的神色已经说不好是羞恼还是羞怒,匆匆把最后一口冰棍含在嘴里,男老师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我去上厕所。” 批卷室里没人挽留他。 等他走后掩上门,阅卷室里这才炸开锅。 刚刚问问题的女老师不屑地翻了门口一个白眼“跑什么跑,就是心虚了。表现得那么明显,死鸭子嘴硬。” “你听谁说的啊” “就是盛华的老师告诉我的。据说那孩子家里穷,盛华的学生都有钱,就看不起她,唉,可可怜了。” “对,我也听说过一点。”有人很快补充,“盛华的老师好像都知道这个事儿,但没听说过谁管。告诉我那个老师自己就碰到过那个女生浑身的从厕所出来,一看就是被人泼了。你说都这个年纪的女生了,是大姑娘了,怎么能作孽啊。” “你们要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我这次不是在盛华监考吗。你猜怎么着他们有同学说全校第一作弊” 王启航适时地插进交谈里“是我监的考,当时我正好就在那个教室。你们说的那个孩子没作弊,是盛华的其他学生被我抓住了,想耍花招。” “哎哟哎哟,你们看看,那可不是这女生平时就被欺负惨了呗。不然哪个学生考试被抓,第一反应会是诬陷全校第一的。肯定是这些学生平时就养成了欺负她的这个习惯,于是谁都能捏她一把。” “唉,我记得她。当初六中招生,是我陪招生办去她家里揽人的。她家里好像也没别人了,一个小房子破破烂烂,十来平米,这姑娘就一直自己做饭,自己上下学她当年中考数学可是满分啊,被活活耽误成这样。” 诸位老师谈到这里的时候,表情都很唏嘘。 做老师的,哪个会不喜欢聪明懂事成绩好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要是放在他们学校,宠着捧着都来不及呢,居然还扔出去让人泼脏水被人浑身浇凉水再被十几个人围在角落里打 也是辛苦那个女孩子,人还没成年呢,家里条件又不好,一直以来,不知道是顶着什么样的压力才能考出这么优秀的成绩。 几声感叹后,阅卷室里突然出现了一阵突兀的静寂。 有人低声开口“我说句不好听的,难怪盛华成绩一直上不去。全校第一的孩子都这个待遇,我看它们是快了” “我也说句没分寸的一点品德都没有,那不是活该吗” 大家哗啦啦地把吃剩下的冰棍杆和包装纸丢进大塑料袋里,揉成一团。在吱吱呀呀的电风扇声中,有些沉闷地重新开始阅卷工作。 盛华的那个男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门,偷偷贴着墙角溜回自己的电脑前阅卷。大家都没在意。 数学成绩一般下来的都比较早,这些老师只用大半天时间,就差不多把所有的卷子批完了。 剩下的合分要交给电脑,老师们伸个懒腰,开始关心各个学校的成绩。 “这次我都以为不会有满分了呢,没想到居然有三四个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精了啊。” “我看看。”有人挤到电脑前面,“一个满分的叫吴志宇,一个叫刘赟超王老师,都是你们学校的吧” 王启航摸着自己的肚子笑,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还都是我们班的呢” “啊呀,好事儿都给你赶上,好学生都给你抢走了。”那个老师嫉妒地砸吧砸吧嘴,“我看看最后一个,像个女生名云飞镜这是谁,有点熟又想不起来” “李老师,”有人在他身后提醒他,“云飞镜,这不就是咱们之前批卷的时候提到的那个” 那个姓李的老师转过来,表情都有点傻了“盛华的” “对啊。” “被校园暴力的那个” “是她。” “啊呀”李老师痛心疾首地一拍自己大腿,“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盛华糟蹋人啊这么好的学生他们不要给我啊,我们三中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辣鸡晋江,我用存稿箱发的章节,a不显示更新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与君轩、akira、不知东方已既白、3007306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雨塘才成 52瓶;之子于归 45瓶;玖玖、淼淼 30瓶;露水 21瓶;小小桥流流水 20瓶;皙 15瓶;三隻貓、猪猪扎头、批哩批哩孤儿院院长、卡、梦醒时光、萝卜酱 10瓶;34840785、小桥流水 7瓶;臧 6瓶;一只起名废、柯柯、轻蝉尧 5瓶;柳燕飞雨、叶青、好想吃小笼包 4瓶;长生的甜橙、冰夜、拾忆 3瓶;婠婠、林夕、绿豆沙甜甜、不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七章 抢着要 李老师是真的惜才, 他摩拳擦掌, 团团地在本来就不大的阅卷室里转了几圈, 一转身就对上那个盛华批卷的男老师。 李老师捶胸顿足地说“学生去哪个学校, 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好学生落不到我手里也就算了,你们这么干也对得起良心” 在场的批卷老师里,只有三中的李老师和一中王启航资格最老。 和王启航笑里藏刀的风格一样出名的,是李老师偏爱收集那种特别天才小孩的癫性。 一般老师对好孩子都是喜欢的。努力学习的孩子,或者聪明孩子是最受青睐的两个种类。 但李老师不一样, 他在这方面比较出名,他坚持认为“数学是一门聪明人的学科。” 所以在他带的重点班里,不够优秀的那批孩子会被他劝去学文, 或者转班。 这个老师行事作风也有点癫性,三中内部对他的评价也非常两极分化。 比如说早年那会儿,学生都还比较野的时候, 他们班一个同学因为恋爱上的一点问题, 被人闯到教室里打了四个耳光。 结果李老师听到这事以后,当场勃然大怒。 他根本没追究学生的早恋问题,反而暴跳如雷地宣布“在我的教室打我的学生,我看我这老师不用做了” 于是全班男生跟随老师出动,每人手里都拿一个扫帚或者簸箕。 李老师最出格, 他手里拎的是班级值周才用得到, 扫操场那种粗枝的大扫帚,单手拿着都虎虎生威。 理科班本来男生就多,三十多个男生把对方教室前后门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之前被李老师交代过, 也不打人也不骂人,就是里面人不用出来,外面人不用进去。这个班的老师也回办公室吧,反正不能让你进去上课。 李老师亲自拄着扫帚守着,就这么生生把对方班级里的同学在教室里扣了两节课。 后来校长亲自过来,才把人群劝散,把李老师给劝走。 最后事情是这么结尾的打人的同学记大过处理,全校通报批评,周一升国旗全校检讨。 李老师带的班级被点名批评,他本人被罚了一年的奖金,取消了一个升职机会,教师会议上公开批评,党内警告一次。 李老师对此的态度是“认了,但欺负我学生就是不行” 他那重点班里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他亲手挑出的宝贝 这个外号“李铁头”的老师,大家还真就拿他没辙。 后来兴许是年纪大了,李老师脾气也缓和了一点。没想到今天看到批卷后的成绩,他又有点上头。 盛华男老师显然也听说过这位李老师的丰功伟绩,很怕自己一个回答不当,被对方拿个铲子堵在男厕所里,两节课不许走。 他清了清嗓子,对这件事是死活不承认“传言,就是传言,李老师你别激动” 有人搬王启航过来救场。毕竟在场老师里就他资格最老,还是李老师的死对头,非常善于吸引火力。 王启航清了清嗓子,虽然笑眯眯的,但果然一张嘴就不是好话“行了,老李,你惦记吧,把两个眼珠子都盯掉了,这孩子也不是你学生。” 因为这个学生早就被我拿下啦,哈哈 一句话之下,李老师立刻转移目标,对着王启航跳脚“你怎么就知道不是我学生,就他们” 说到这里,李老师回头,给了盛华男老师一个蔑视的眼神,“就盛华那样的,就他这教学水平,能留住这么好的学生” 盛华男老师心里吐了口血,心想我伺候的是三四班的那群大爷,一班尖子生又不是我教,你抓着我diss什么,整件事关我屁事 王启航笑了,他跟姓李的对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先呷了口茶,润润嗓子,才慢悠悠地开口。 “那这么好的学生,谁不想要,凭什么就去你们三中,进你们班啊。人家小姑娘我监考的时候看见了,又聪明又干净,漂亮得和朵花一样。你天天在班级里嗷嗷骂人,还动不动用粉笔头砸学生,谁受得了这个啊。” 盛华男老师“”请不要在他面前,一点不顾忌地开始分他们学校的学生好吗人家学生还没说要走呢 “嘿,好你个王大胖。”李老师这边已经在撸袖子了,突然阅卷室门口有人探头进来,打断了这对老冤家的例行k。 因为天热,机箱还呼呼地吹着暖风,所以后来阅卷室的门都开着,有人想进都不用敲门。 李老师定睛一看,发现这人是隔壁英语阅卷组的老师。 这位女教师姓隋,也是个老资格了,和在场的老师们都非常熟。 她挨个和大家打过招呼,然后想都不用想,就先点出了几个重点班班主任的名。 “王老师,李老师,康老师,我们英语组分数下来了,你们不去看看成绩,找找自己班的学生” 她这一嗓子叫动的可不止是这三个班主任。 反正数学卷分数都合完了,这群老师自己也是闲得没事做,所以干脆一窝蜂地跑到隔壁英语组看热闹。 李老师人高马大,又不像王启航那样浑身都是泡泡肉,在人群中不灵活。 他一马当先地抢到了那个合出总榜分的电脑前,唰唰把名单拉了几遍,再抬头时人的声音已经非常得意。 “哎呦,王老师,你们班吴志宇和刘赟超连前两百都没进啊嗯老王呢” “这儿呢。”在他后面,王启航慢悠悠地抬起蒲扇一样的巴掌,乐呵呵地给了李老师背上一撇子。 “这俩小子都不争气,滚蛋吧他们,双黄蛋一起滚。”王启航抱着手臂,“没事,我们还有英语争气的好学生。” 李老师尚且没咂摸出来王启航话里的意思,他还幸灾乐祸地问“那英语好的学生数学也好吗” 他刚刚手快,可是都看到了,他们班数学差一两分的那几个学生,至少前一百五是进了。 “好啊,怎么不好。”王启航笑得像个开花的发面馒头,“你也认识,刚念叨过。” “啊我也认识” “云飞镜嘛。英语成绩第一,我一眼就看见了。” “去你的,去去去。”李老师这才感觉自己被耍了。 他推着老冤家挤开人堆,给后面想看成绩的的老师们让出地方,“想得美你,那是你学生吗还跟我抬这个杠呢” 王启航笑而不语。 他心想虽然今天不是,但是迟早会是。反正这丫头肯定跟你姓李没关系啦 他们两个一推一拉地打着太极,慢慢荡悠到人群之外,离开那个登了分数的电脑。正好刚刚英语组过来叫人的隋老师也站在外面。 她显然听见了这两个老师的拌嘴,就着“云飞镜”这个话题接上了茬。 “怎么,云飞镜这次数学也考得好吗” “你问王胖子,他这次出的那个损题,这孩子考了满分” 一听自己的卷子被人评价为“损题”,王启航乐得直拍肚子。 隋老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真是优秀。往常我不知道这孩子数学怎么样,但她英语是没得说的。” “我记得上学期六校联考,这孩子英语也是第一。虽然现在大家都说盛华教学水平跟不上了,但我感觉在英语这方面,还是他们做的比较好。” “英语角每个学校都有,但他们学校有专门一个留学生班,所以英语角里就有外国学生,数量还不少。而且他们每周请老外来一次讲座,据说英语老师都聘请的是外籍华人,或者至少留学经历八年以上的” 盛华对外语方面确实是比较重视。哪怕其他科上不来,至少外语得会一门。日语韩语德语法语英语总得有一门语言没问题。 因为盛华的学生一旦考不好,或者高三不想学,那多半都是要出国的。 当然,要是家长跟学校放下话来,说我们就是快乐教育,我们孩子出国配翻译。那老师也不管更多的事儿。 隋老师大概念叨了一遍盛华的那个英语配套设置,感慨万千地说“真有钱啊。” 就是钱多了烧得没地方花,才能支撑起这么一套得天独厚的英语条件。 结果考试成绩出来,盛华英语虽然不垫底,但也没看见哪次考第一。 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王启航和李老师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充满了同仇敌忾的愤怒情绪盛华狗大户 一提到盛华,李老师就重新想到云飞镜,想到她满分的数学成绩,想到她满分的英语成绩,想得心都直哆嗦。 “好好的一个学生,”李老师握拳咬牙又跺脚,“多好的学生,要是我能挖来,这孩子就是京城那两座大学的料子,报志愿都不用填第三所学校你看看盛华干的这个事儿吧,这么好一个孩子就给耽误了。” 隋老师对云飞镜印象深刻,但对她的事情了解不多。一听到李老师这么说,赶快问他“盛华怎么了” 李老师就把云飞镜在盛华那里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隋老师听后也非常唏嘘“这事儿我必须得找盛华的校长说说。学生进学校是为了学知识,有些不想学的同学我们是拉不住,怎么想学的同学连条件都不给创造呢。” 她在教学这行已经呆了四十多年,是个老资格教师,到哪里人家都要高看一眼。 她说要找盛华校长谈谈,那是真的说得上话的。 三个人正在这里说着话,突然隔壁理综阅卷组又爆出一阵声浪。 理综阅卷一般是比文综快的,既然英语成绩都下来,他们也要差不多了。 老师们收拾好想去隔壁看看热闹,没想到门板却被人一把推开。 这次进门的老师是个风火轮一样的急性子,他进门时脸还没让大家看清,一句话就已经先哐当一声抛了出来。 “奇迹啊你们知道这次理综第一的是哪个校的吗” 大多数老师还在七嘴八舌地猜“一中”、“六中”、“九中”而角落里的三个老师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有几分不可思议浮现。 “盛华啊这次理综考第一的是盛华” 报信老师把右手握成拳,在左手掌心里猛地一砸“吴森老师的物理题,她只有最后一道大题扣了三分” 王启航和李老师这对冤家对头,在此刻的行动却无比地整齐划一。 他们异口同声地问“那个学生叫什么”“那个学生是谁” “就盛华上次那个全校第一嘛,云飞镜” 报信老师的话刚说到一半,王启航和李老师的胳膊就一边一个,被隋老师左右握住,朝后一拉。 “谁都不要抢,这孩子我们九中要了” 王启航“” 李老师“” 王启航嘶了一声“不是,隋姐你这就不厚道了” 李老师发蒙地说“隋姐冷静,冷静” 报信老师显然被这句话说得有点懵逼“啊可人家是盛华的学生” 身材枯瘦焦干的小老太太瞪起眼睛来,瘦弱的身躯绝对能爆发出大大的能量。 隋老师几步走上前,很不讲理地说“今天是盛华的学生,明天就不一定了” 有人不了解其中内情,慌忙哭笑不得地拦着老太太“隋姐你别啊,学生再好都入学一年了,那不能抢” “说什么抢。”隋老师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盛华要是对人家学生好,我连一句酸话都不说,教出好孩子是他们的本事。可这孩子次次考第一,学校是怎么对她的啊,啊” 王启航提醒她“隋姐你不是要找盛华校长谈谈,改善一下这个学生的待遇吗” 隋老师快蹦起来“是要谈,我要去找盛华校长要人” 王启航“” 他挤眉弄眼地对着李老师做怪脸你那个嘴啊,怎么就这么快啊隋老师一辈子最爱的就是学生,你还不知道吗 李老师也回了他一脸苦相隋姐这么巾帼,那谁想得到啊 这次六校联考的成绩下来之后,大家发现,本次考试杀出了一匹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黑马。 云飞镜,以数学第一,英语第一,理综第一和语文第五的成绩,横下里冲杀出来,稳稳地占据了本次联考第一名的宝座。 其实云飞镜的名字在老师们那里不算陌生。她是盛华的全校第一,虽然上次联考排名只在第十二位,但也能不算特别让人出乎意料。 要知道,前二十的位置就是咬得很紧,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动的。 然而云飞镜可是在盛华读书啊。 不是一中,不是三中,也不是六中九中十一中,是都快在被联考除名边缘的盛华啊 她在除了有钱外,基本一无所有的盛华念书。如果这样都能学得这么好,那要是到了另外五个省重点,岂不是原地起飞 当然,成绩这方面,有很多其他因素。比如个人的努力,心理素质,外界环境等条件 扯什么变量因素都没有用,至少在其他学校,云飞镜不会被校园暴力。 联考成绩大榜很快就排好传递下去。在这之前,先传下去的是本次联考前十名的名单。 盛华校长先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头上,脑子都快被打傻了。 “我们第一”他拿着手机,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我们学校这次联考第一” 电话那头无情地纠正他,别做梦了,你们学校这次联考还是倒第一。 是你们的学生云飞镜,这次联考第一 盛华又一次倒第一了,然而校长脸上的表情却是欢天喜地的。要不是还稍微有一点中年男人的矜持,可能已经出去敲锣打鼓放鞭炮了。 他们盛华祖坟冒青烟了啊 也不怪他得个倒第一还这么高兴,须知盛华倒第一常有,然而能有学生考出第一名,那可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他高兴得摩拳擦掌,一会儿想这次考试奖金值二十万一会儿又想办个全校讲座普及经验。 他想来想去,越想越美,几乎都能畅想到自己培养出了全国状元,盛华从此再也不愁生源,不用被人嘲成狗大户,高兴得连地中海的大秃头都冒着红光。 当然,在校长做出的每步蓝图里,所有的设想中心,都理所当然地围绕着云飞镜。 他高兴地在教室里载歌载舞,连高二高三惨不忍睹的成绩排名都没能让他闹心。结果不到十分钟,他手机就又响起来了。 盛华校长拿起手机,定睛一看啊呦,十一中校长 这是羡慕他们学校有这么一个金矿学生,所以打电话过来酸的吧 盛华校长咧着嘴接了电话,才听了两三分钟,就感觉对方话里的意思,怎么这么不对劲儿呢。 什么叫“恭喜你们得了个好学生,啊不对,不用恭喜,你们这个学生大概怎么转学比较方便”啊 听听,这是人说出的话吗 什么叫“反正我看你们其实也不太在乎成绩,这个学生就给我们吧” 这些年来,盛华校长见过卖教材的,经历过挖老师的,然而什么时候,这种金疙瘩一样的学生都入学一年了,还有人跑过来挖墙脚 撬砖你也得讲究基本法吧 盛华校长打了两句太极,然后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他心想要不是我今天高兴,我非得和对面呛起来这么好的学生我看谁想挖走 盛华校长气哼哼地坐下,手机扔在桌面上。他本来想看看新闻平复下心情,没想到才短短三分钟,他的手机就又震动起来了。 盛华探头一看哎,这回是六中校长。 那也得是来酸的呗,没准还要问问他们盛华怎么培养出来的这个秘密武器。 十一中校长那种上来就是挖人的奇葩,他还能遇上第二个 巧了,盛华校长还真就遇上了第二个。 六中人文气质比较浓厚,于是六中校长也比较擅长打太极。 他和盛华校长你来我往了七八个回合,然后才比较委婉地问出“你看这个学生你们学校不太重视,但我们六中很喜欢啊,你觉得什么时候办转校手续比较合适”这种问题。 盛华校长“” 盛华校长心想你他妈在逗我 他不可思议地问“我为什么要让她转学” 六中校长还是要脸,没当面揭对方的短。他委婉地表明无论是钱还是教学资源都好商量。 盛华校长气急反笑“你看我们盛华缺钱吗”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大把大把的有 行吧,看他这么执迷不悟,六中校长终于吐口说了实话。 文人骂人自古以来都是公认的狠,六中校长别说脏字,全程连一个语气激烈的字眼都不带,差点把盛华校长给嘲讽地去钻地皮。 你们学校的这个同学遭受校园暴力,你不知道吗 啊呀,难怪说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校长你这方面天赋过人啊,我跟你说,这事全市都传遍了。 哈哈我还以为我最后一个知道呢,现在看来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我就放心了。 你看看,你们也不怎么关心这个学生吗,何必死抓着不放呢。学生不开心,你们也不开心啊。 咱们这都什么年代了,可不搞那强压扣人的一套啊。 盛华校长吐血三升,简直恨不得冲下楼开车去六中,和六中校长现场决斗。 不过这回,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十一中校长会这么不要脸当面过来挖人了。 他撂了电话,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心想把负责这方面的老师叫过来狠狠批评一顿。结果还不等他把想法实施,手机又响了。 这回打电话来的是三中校长。 盛华校长挣扎了半分钟到底要不要接他几乎都能想到,对方嘴里绝对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啊呀,自己学校好不容易出个文曲星,怎么就闹出这么大个事儿呢 纠结半天,盛华校长捂着脸接了电话。 果不其然,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套。 这些省重点的校长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缺德,挖人不成就里里外外地嘲讽,把盛华校长脸上臊得直发烫。 才放下三中校长的电话,盛华校长心想这下可算是消停了 没很不幸,没有。 因为九中校长来电话了。 盛华校长“” 不能这样 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做人哪有你们这样的 你们他妈的是在轮奸我 等好不容易把九中校长应付过去,盛华校长心惊胆战地等着最后一个一中校长的电话。 他的运气好像在这个时候总算好起来了,这回他等了半个小时时间,也没等来这记电话。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 一中不愧是一中啊,百年老校,全省的老大哥,就是有涵养,沉稳,坐得住。看看剩下几个省重点,那都是什么暴发户的态度 盛华校长长长舒出一口气,开始计量自己学生联考第一这个事究竟要怎么操作。 他还没乐上半分钟,校长室的门口就被人敲响了。 教导主任苦着脸进来,身后跟着个头发短短的漂亮女生,正是刚刚被争抢的中心。 校长一看云飞镜就乐开了花,还没等问候一句,教导主任就开口了。 “校长,云飞镜同学想要转学,我和她说这是个大事,首先不要冲动,其次也得征求您的意见。” 教导主任拼命地对校长挤眉弄眼姜还是老的辣,留人啊,留人啊校长快砸钱 他还不知道,这回砸多少钱都没用了。 盛华校长愣了愣,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留人。他提着心,有点不可置信地问“你想转到哪个学校” 云飞镜目光非常坚定“一中。” 盛华校长“” 一中我刚刚白夸了,就你们最不干人事最损太缺德了 别的校长好歹还问我一声,你们招呼都不打,挥着铲子就下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螃蟹蟹蟹蟹老板、西与君轩、惜字如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子不语 30瓶;沐玖、风似水的飘过 20瓶;许我的永安 13瓶;宅女很二、訾行、小胖胖、美君、梦醒时光、黑白、螃蟹蟹蟹蟹老板 10瓶;ni 6瓶;滚去学习、一只起名废、云端的风炎、每天都想吃肉肉、我李四、馒头蘸咖啡 5瓶;夏拉翡 4瓶;霸气侧漏 3瓶;林夕、阿然大魔王、婠婠、懒羊羊、幸福sdy、不停、rrrri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八章 图穷匕见 云飞镜去意已决。 她刚在六校联考中考了第一, 还不是凑巧擦边蹭上的, 是稳扎稳打的三科第一,因此盛华校长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发光的金娃娃。 他也不在乎云飞镜年轻气盛,态度不好看,说话不好听,慢慢地敲着边鼓。 怎么好好的就要转学啊 为什么会想转学去一中啊 你什么时候和一中商量好的啊 云飞镜和盛华校长打了几个回合的太极, 感觉实在是没意思极了。 学生已经考出成绩,学校一定也不舍得放人, 她能猜到对方想要留下自己,但这样实在很没意思。 那边盛华校长给她添了茶水,还在和蔼可亲地慢慢问“学校饭菜哪儿不合胃口” 云飞镜突然叹了口气。 她把一直置于膝上的双手摆到桌上,然后缓缓地把自己的外套袖口提到手肘之上。 修长白皙的小臂上,还未完全褪去的伤痕依旧盘踞在皮肤上。 “我想转学。”云飞镜坚决地说。 云飞镜原本不想摆出这幅样子, 仿佛自己是在挟伤祈求什么似的然而时至如今, 她已经不指望什么公道了, 她只是想走而已。 盛华校长微微一愣。 他其实心里也抱着一点不要脸的心思比如说, 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自尊心都比较高,有时候宁可默默受欺负,也不愿意找老师同学求助。 他看云飞镜被打的事情已经在外校传遍了,可自己这个当校长的还不知道, 就猜测她应该也是这样的人。 在他的计划里, 本来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多年的教育经验虽然不能让盛华在六校联考中获得好成绩,可把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用言语打动到涕泪涟涟也没问题。 到那时候, 无论是云飞镜自己哭出自己的委屈,还是他默不作声地把这件事解决了,都能把这个孩子留住。 他没想到云飞镜居然这么干脆,只是几句话谈不拢,就直接亮了底牌。 盛华校长愣了愣,看着云飞镜的手臂,摆出一副自己从未知情的样子“手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 云飞镜默然无声地凝视了校长片刻。 三秒之后,她回手从自己新换的灰帆布书包里,掏出整整一沓本子拍在校长室宽大的办公桌上。 那是一沓封皮上印着盛华主教学楼图像的病历。 是来自盛华校医院的病例。 “校长,”云飞镜把事情摆开了说,“这一个多月来,我脑震荡一次,手腕脱臼上石膏一次,扭伤挫伤六次,打绷带五次,因为外伤去医院擦药水共计三十二次。” “那些没有造成外伤的伤害,我空口无凭,就不计入其内了。然而在追逐奔逃中,或者在我满身狼狈的时候,我遇上老师也不止九次十次了。” “至于剩下的流言蜚语、当面辱骂、背后抹黑、毁坏我的东西,以及诬陷我偷别人东西我遇上这种事的次数真是数也数不清了。” “看起来您好像真是被架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云飞镜挑了一下眉头,“当初有人指责我盗窃一块名表,不分青红皂白,是梅主任亲自带我去卫生间搜的身您不会连这也不知道吧” 盛华校长的喉结微微地抖动了一下。 这事他听说过,只是不知道当事人居然是云飞镜。 他当时听到的说法是,那个学生偷了大校董儿子周海楼的东西。他听说后还感觉现在的小孩越来越不像话了。 “坦白的说吧,我觉得贵校始终没有插手管理这件事,是贵校师德有恙;您如果一直不知道这件事,那就是贵校的中层管理尾大不掉,已经要翻车了。” 云飞镜站起身来,她单薄纤弱的身躯竟仿佛挟裹着风雷齐发般的气势。 “一个月,”她沉声道,“我蒙受不白之冤一个月。我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一个月。当我拿我身上的事去找老师,去告教务处的时候,他们用和您一模一样的态度和我打太极整整一个月。” “我说句难听的话,但凡我云飞镜是个有父有母的孩子,这事都不可能了结得这么轻松。世上的爸妈倘若知道孩子受这种欺负,哪怕去市政府门口前滚钉板、下油锅都要把这事闹出个结果。” “我竟然只要转学而已。”云飞镜不无讽刺地对校长一笑,唇角勾起,眼里神色却冰冷,“我要是您,现在就敲锣打鼓地送我走。” “” 短短一席话间,盛华校长的额头竟然已经微微见汗。 “坐下,孩子,你先坐下” 他发现他错估了云飞镜,她和自己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说来也是他得知校园暴力这件事太仓促了,前面刚从电话里得知,后脚云飞镜就已经找上门来。如果云飞镜不是家世这么贫困的孤女,他几乎要以为这两伙人是商量好的。 校长本来以为,云飞镜既然学习这么好,那就应该不会被欺负到哪儿去结果他发现他错了。 他又以为,云飞镜倘若默不作声地忍下这么多欺负,那性格也应该偏于温柔懦弱才是可他又错了。 定了定神,校长缓缓地叹了口气“你看你这个小同学,脾气怎么就这么急啊。来,坐下,心里有什么委屈,有什么想法,都是能慢慢谈的” 云飞镜虽然聪颖,虽然能干,可她到底还是太年轻。 世事是本学问经。她并没琢磨透,校长并不是舒哲、陆纵或者严铮青一样,她用话术就能对付的那种人。 有一类事情,屡屡见诸于媒体,平均每隔一两个月就要爆出来一起。 这种事一直让人很不解,那就是为什么学校会这么一手遮天,明明是学校犯错在先,可他们却这么蛮横。 近些年来,不乏高校出现教授性骚扰、学生偷拍裸照、甚至老师逼死学生的事件;也不乏学校因为军训,或者食堂质量问题,让学生意外身亡的事件。 这些事件通常会引起群情激奋,甚至得到大众媒体的曝光。然而曝光到了最后,竟然也什么用也没有。 学校照样开,老师照常教课,行为不端的教授也依旧在学院里好好地呆着。 轻飘飘一纸公文,象征性罚酒三杯,甚至那个打发大众的“公告”上,连个公章都不盖,这事就这么一床大被掩过去了。 毕竟,群众的愤怒是有时限性的,学校再夹着尾巴做人几天,也很少有人还能记起半年前,某某学校是不是搞出过什么烂账。 学校是个已经形成了规模的小社会,里面的人心或许比外头单纯,可论起积风弊气来,未必会比外头差。 和公司、和社会一样,学校的高层也会被中层架空。 和公司、和社会一样,学校的高层提出某个要求,中层就会加倍加码地提高管理力度,折腾的都是最底层的学生。 也和社会、和公司一样,面对错误,特别是已经闹大的错误,学校会咬着牙不认。 不认,这事很快就过去,就被遗忘。认了,就等着日后被拉出来反复鞭尸吧。 不认,把惹事的学生扣在手里,用前程施压,十个有九个都会服软低头;认了把人放出去天高任鸟飞,谁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说什么 假如人不在手里扣着,那要用什么去堵被害者的口 云飞镜态度要是稍微软一点,或者经受的校园暴力少一点,没准盛华校长真就让她转学走了。 但现在不行了,这件事儿虽然外校都听到风声,可树的影儿人的名,盛华不认就是没有。 只要云飞镜还在盛华念书,那就说明盛华不存在校园暴力 云飞镜坐了下来,她硬邦邦地说“我想转学,除此之外,我没什么好说了。” 校长和她慢悠悠地分析条件“你看,当初盛华招你来,是想咱们都好。说定了一年给你奖学金” 教导主任在一旁适时补充“十万。” “对,给你奖学金十万。现在一年还没到,你走了不是白耽误一年吗。我看啊,你至少先把这一个学期念完。” 云飞镜短促地笑了一下“钱我不要了。” 她是缺钱,当初也的确是为了钱来的盛华。可盛华别想用钱要挟她。 为了脱身,她甚至都没跟学校提这次联考的奖金。 “那你一个人来办这个转学,跑这个手续,不是耽误时间学习吗你这样的好孩子,耽误一分钟,也是耽误生命,耽误分数,耽误前程啊。” “我不怕。”云飞镜显然心意已决,语气坚定无比,说话全用短句,“我耽误的起。” “唉。”校长叹了口气。 他喝了口茶水,暗示到近乎明示地说“云同学,你想转学,总要有过得去的理由,手续上也要学校配合现在教育部对学籍抓的多严啊。” “”云飞镜整整反应了十秒钟,才意识到校长说了一句多么无耻的话。 “你不放我走”云飞镜悚然问道,“你们不放人” 校长很为难地冲她笑“云同学,你得体谅。国家红头文件已经说了,近期重点打击借读,更改学籍,移花换木这类情况。要做到学校资源、生源不搞特殊化” 云飞镜不想听他那一口官腔。 校长稳稳地坐在他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眼里甚至还含着几分惺惺作态的怜悯。他背后窗子透进来的光芒明亮,反而衬得他脸庞沉陷与黑暗之间。 盛华校长和王启航一样,身材都比较肥胖。然而王老师笑起来像尊白净的弥勒佛,而盛华校长在云飞镜眼里,像是青面獠牙的一只小鬼。 小鬼长大了嘴,仿佛推心置腹地和云飞镜分析“盛华重金挖你过来,就是想有成绩。这几年你好好读书,不管考什么样,奖学金照样给你。” “留在盛华吧,不然这么多的手续,你看也没人帮你跑啊。” “” 云飞镜没爹没妈,要真和学校拧起来,确实没人能帮她。 她成绩好,要是能办下来转学手续,哪个学校肯定都愿意把她当场接收,然后安排进重点班。 可要是盛华执意留下她,未必有哪个学校愿意为她出头。 说到底,她只是一次联考考好了而已。 各个学校都愿意给她递橄榄枝,但她还并没优秀到要被人抢破头的地步。 云飞镜缓缓站起来,她的喉咙里像是灌了铅,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知道了。” 我记住了。 “我会好好学习。” 我不会那么傻,因为你们的无耻做派耽误我自己的前程。 “盛华是我的母校。” 所以这件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校长再见。” 校长再见。 云飞镜快步走在走廊里。她胸膛中烧着一把熊熊的火,一半冰冷,一半炽热,几乎要把她单薄的身躯彻底点燃。 在这样格外愤怒的时刻,她脑子转动的似乎也比平时更快一些。 盛华留下她,无非是要封她的口,把她捏在手心,让她跳不出盛华的五指山。 只是盛华有权有钱有势,她无父无母无依,所以世上有一万种解决她遭受校园暴力的方法,而学校选择最简单,最便宜,最不费力的一种而已。 云飞镜抬起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颗心脏正愤怒地跳动着,几乎要冲出薄薄的皮肉,随心头的愤懑一起盈沸而出。 他们都以为云飞镜一无所有。没准还盼望着她从此学习成绩下滑,成为一个庸才,再没有任何报复的能力。 可她偏不。 盛华无非欺负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话语权。 可是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没有话语权,可以自己挣话语权。云飞镜一生受过的委屈多了,难道但逢遇到点挫折,就在角落里嘤嘤嘤哭吗 哭能哭出什么东西来 王启航老师,这是希望她能去一中,帮忙牵线的人;舒哲,这是恨不得三跪九叩送她走的人;陆纵和严铮青在这件事上未必好用,可方法适当的话,那也能试试 假如那些路都走不通,盛华当真扣她三年,那她就考出个高考状元来 到时候全国的媒体面前,她看盛华能封谁的口 她可操作性的余地是自己背后那一沓病例。要是能拿到一部分学校监控也好,但以自己的能力比较困难。 云飞镜还在沉思着自己的事情。她往前走了几步,某样东西和大理石地板弹跳碰撞的清脆敲击声,才后知后觉地反馈进她的耳朵。 云飞镜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才意识到一直挂在自己项间的红绳断了。 妈妈给她的玉佩 云飞镜猛地转过身去,然后脸上的肌肉一寸寸地绷紧。 有一只手抢先她一步拿起了那枚玉佩,捏在手上打量了两眼,不屑地轻哼了一声“不值钱的烂东西。” 是宋娇娇。 她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捏着那块玉佩上下打量了云飞镜几眼,很容易就看出了云飞镜的紧张。 意识到这点,宋娇娇双眼一亮。 “穷丫头拿块不值钱的玻璃也当宝呢”她看了看手里的玉佩,狠狠地羞辱云飞镜道,“这是你们家传了几代的破东西啊” “还我。”云飞镜沉声说。 “我不还你能把我怎么着”宋娇娇有恃无恐地笑,“谁让你不把破烂藏好,掉在地上的。掉在地上谁不能捡。” 说到这里,宋娇娇翻了个白眼“呸,脏了我的手。” “还我。”云飞镜的声音已经非常压抑了。 假如宋娇娇有一点眼色,或者有一点脑子,都不会选择惹这时候的云飞镜。 可惜她的眼色一向都只对着身份比她高的人用。 至于她看不起的云飞镜,在她看来,不配她多用一点体贴。 “听听你说话那个口气。”宋娇娇不满地说。 她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一转,饶有兴趣的目光突然盯上了自己身边的窗户。 在云飞镜紧绷的目光下,宋娇娇愉悦地笑起来。她往窗口那里走了几步,慢慢抬起手,缓缓地把那块云飞镜母亲的遗物悬在了窗口。 “跪下来,跟我道歉。”宋娇娇双眼亮的惊人,她对云飞镜微笑,“说你错了,不该偷我的东西,不该欺负我,不该打乱我的生活,不该做狐狸精勾引瞎勾引人。” “你让我的生活恢复从前的样子,我就把这破玩意还给你。” “” 云飞镜没有第一时间接宋娇娇的茬。她看了宋娇娇一会儿,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我打乱了你的生活”云飞镜轻声问她。 “是啊”宋娇娇理直气壮地回答说,“你要不要脸,先勾引海楼哥,然后勾引陆纵、舒哲、严铮青。你把他们哄得围着你团团转,呸,你也配” “” 云飞镜突然低下头,耸着肩膀笑了起来。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可放在这种场景下,总有些无端的诡异。 宋娇娇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她终于感觉到一点危险的意味。 然而云飞镜已经抬起头来,眼神里亮得像是正在燃烧两把直抵天际的火。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语气已经极为决绝“好,你扔吧。” “什、什么”宋娇娇干吞了一下口水,“你没听清吗你跪下我就把这东西还给你。” 不知道是因为心慌意乱,或者心里胆怯,这回她没再提那么多附加条件。 可只是这一个条件,就已经够人抓着她问问,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的。 云飞镜翘着嘴角,吐字发音都很清晰“我妈妈留它给我,是为了保护我,祝福我,不是为了我未来某一天受某人挟持。” “你扔吧。扔了之后,舒哲的昨天,就是你的今日” “你、你、我、我”宋娇娇脸上的惊慌之色终于流露出来。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却不敢真正把那块玉佩扔下去。 云飞镜朝着宋娇娇的方向一步步逼近,宋娇娇手握玉佩,反而步步后退。 终于,两个人的距离近到一臂之间。 云飞镜伸出手“还给我。” 宋娇娇颤巍巍地收回自己探出窗外的那条胳膊。 就在眼看着她要把玉佩递给云飞镜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那声音中带着愤怒,却听得宋娇娇眉梢一喜。 周海楼远远在走廊尽头看到两个人的对峙,疾步而来,怒声说“云飞镜,你又欺负娇娇” 宋娇娇的手猛地停住,然后下一刻,她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把玉佩直接扔出了窗外 云飞镜双瞳缩成细细两粒,那一刻她目光紧紧追随着母亲的遗物,牙齿都在极度应激之下微微打颤。 多日以来的刺激,从刚刚就积压的情绪,终于走到了爆发的尽头。 宋娇娇刚刚摆出委屈的神色转过脸,想要含着哭腔喊一声“哥哥”,就猛地被云飞镜重重扯住了头发。 周海楼又喊了一声“云飞镜”,却已经完全来不及。 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云飞镜出手如电,正正反反扇了整整宋娇娇四个耳光 宋娇娇没料到云飞镜竟然真的敢对自己出手,一时之间,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来回闪烁 她疯了她竟然打我的嘴巴 “我对蠢货已经够宽容了。”云飞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宋娇娇慢了一拍的哭声中,重重地拽着宋娇娇的领子,把她狠狠地侧掼在地上。 “我毁了你的生活”云飞镜嘲笑地说,“也不枉担了这虚名” 她把宋娇娇压在身下的手腕踢翻,对准宋娇娇刚刚扔了玉佩的右手,毫不犹豫地一脚跺下 这一脚没等踩实,周海楼已经冲过来把云飞镜撞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惊声问“你闹够了” 云飞镜被周海楼撞了一个趔趄。她不声不响地站稳身体,三步冲到周海楼面前,抬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 刚刚没踩实宋娇娇的那一脚,云飞镜狠狠地跺在了周海楼的脚背上。 周海楼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下一秒同时被云飞镜正面踢中胫腓骨。与此同时,云飞镜单手握拳,指捏凤眼,在周海楼吃痛躬身的瞬间,毫不留情地一拳捣在他的胃上。 在周海楼低声惨叫声中,是云飞镜冰冷、略带疯狂,又微微颤抖地轻笑。 “宋娇娇得寸进尺,还以为我怕了她。” “至于你,周海楼,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们两个,我一个一个打” 事已至今,图穷匕见,云飞镜再无顾忌。 校董儿子 周家公子 大傻逼很了不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几个读者朋友就文章节奏问题提了点意见。 是这样的,本文有三条主线,虐渣,恋爱,学习并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三条主线注定要轮流出现。 文为心声,有些读者朋友或者能感觉到,对她曾经历的一切,小镜子是有戾气的。实际上,没戾气也不可能。 我对此的观点是她可以不原谅,可以报复,但她不能放不下。 不原谅和报复是对仇敌的宣战,是对过去的了结,而放不下则是对自己的画地为牢。 那么怎样才能放下 在我的大纲里,这篇文章是个爽文,是个虐渣文,是个学霸文,还是个女强文。但最重要的一点 女主最终与整个世界达成了和解。在朝阳升起的地方,她卸去自己一身铠甲。 她将会去很好的环境,遇上很好的老师和同学。老师有个死对头,可对头老师也是很好的人。 世上的好老师比坏老师多。 有的读者可能想一气看完虐渣剧情,因此觉得不虐渣就是水。但作者对自己的文章,还是有作者自己的思考和安排。 我写某个情节是因为我觉得它有用,或者我觉得它是爽点;有些读者持有相反的意见,这也是正常的。 有不同的观点和理解,才有百花齐放。 比如经常有人想要女主狂虐渣渣,也有人要女主赶快转学独自美丽。大家的想法都是为女主好,我明白的。 大家要是不接受我这个解释,觉得作者写的不好,咱们相遇是缘,好聚好散。以后江湖再见的时候,没准反而合了对方的拍。 了解我以前文风的人大概知道,我喜欢写细,因为微末处能建人设,立情节,把一段故事写活。 这是我个人写作的方式,笔力不够另说。 当然,以前写的都是,这是我第一本言情文,肯定还有不成熟的地方,我也在慢慢调整。 向选择离开的读者致以歉意,没能让你现在就看到一个更好的作者。 预祝小天使们六一快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二十九章 把人转走 愤怒处见乱心绪, 压抑中有大爆发。 长期以来的压抑,行到陌路的绝望, 身在千仞悬崖由冷风吹彻,独悬一线钢丝的不甘不平不可忍耐之气, 几乎在瞬间就烧红了云飞镜的眼睛。 这让她在和周海楼厮打成一团时,拳拳到肉, 看起来像是发了疯一般。 捏成凤眼的关节、斜下直击的手肘;提膝猛撞、脚踩头槌短短三分钟的缠斗, 云飞镜像是整个人都粘在周海楼身上一样,不要命的打发让周海楼手忙脚乱, 恨不得长出七八只手来应付她。 也是直到此时为止, 周海楼才知道原来云飞镜那么能打。 周海楼是不打女生的,因此他一直想要把云飞镜推开,或者压在地上制住。但他发现凭自己的武力值想要控制住云飞镜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能努力保住自己的脸, 让自己不被云飞镜毁容就不错了。 他才抓住云飞镜一只手, 云飞镜落脚如风, 已经飞快地踩了他脚指头四五下;等他吃痛放开云飞镜的手腕, 对方就抬起手来,抡圆了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周海楼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想横抄起云飞镜的腰把她放倒在地上,结果双手还不等合抱,云飞镜的脖子一低一抬,脑袋如炮弹一样狠狠撞上了周海楼的下巴。 周海楼当场惨叫一声,嘶嘶吸气他下颌关节被这一撞合上,让他牙齿咬了舌头, 虎牙尖都扎进肉里了。 男生打架一般喜欢用腿,经验丰富的人一脚抡开,能把人蹬飞四五步。 一般这么打架的人,把对手踢倒以后就没想过再让人起来,趁着对方横在地上的工夫,狠一点踩头,轻一点跺肚子,两个人抱在地上滚都是心慈手软的打法。 但云飞镜不太一样,她似乎更喜欢贴身近战。 泼妇喵喵拳、女子防身术,以及和各种实战中锻炼出的打法被她完美并且乱七八糟地融合在一起。 至少周海楼分不清她的路数,根本猜不到自己下一刻会挨锤挨踢挨打还是挨抓。 宋娇娇第一时间连滚带爬地缩到一个角落坐着,惊恐地看着这两个人打成一团。 周海每次低声惨叫一声,她都瑟瑟发抖地哆嗦一下。 “你够了”周海楼撕扯了几次,都没能把狗皮膏药一样的云飞镜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他终于不能忍受,皱起眉头,侧立手刀猛击云飞镜关节。 关节处的皮肉都薄,而且通常还覆着麻筋。 云飞镜结结实实地挨了周海楼几下,那本来应该是很疼的。 可比起咬了舌头都嘶嘶吸气的周海楼,她哼也不哼一下,就好像声音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被烧干了。 呼痛是没有用的,求饶也没有,反正也不会有人过来帮她。 所以与其花力气说那么多的话,不如更用力的捏紧自己的拳头。 周海楼终于成功地反拧过云飞镜双臂,把她牢牢地制住。 此时云飞镜整个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周海楼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半边脸庞肿着,一边颧骨青着,口角也微微撕裂。 他猜自己要是这时候脱下衣服看看,小腹处对应胃的那层皮肉准是紫的。 “你行了吧”周海楼喘着粗气,自以为非常通达明理的说,“刚刚我看娇娇是扔了你一个什么东西吗我赔你” 他要不说这话,云飞镜或许还没这么疯。 他赔他拿什么赔 他明明都看见了,凭什么阻拦云飞镜凭什么还拖着她不让她下楼去找 被强行熄灭的灰色余烬里,呼啦一下就窜起了一股冲天的火 下一秒,周海倒吸一口冷气,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那一刻云飞镜偏过头,恶狠狠的一口咬进他的手臂。 与此同时,在走廊的拐角处,一阵谈笑声也在慢慢靠近。 其中一个声音,是云飞镜刚刚在校长室交谈过的主要对象;至于另一个,低沉而不失威严,正是盛华最大的校董,周海楼的父亲,周靖。 “这一次联考的成绩还不错。” “是啊,”校长立马打蛇随棍上,“本校的教育方针一直在调整加强,这次联考第一名云飞镜同学,学校一直对她精益求精,重点培养。也是我们全身心为学生着想,为学生服务,才能有今天的好成绩。” 男人笑了笑,没有接这句话。他转而换了个话题“周海楼在学校还好吗” “周同学表现非常好。”校长眼睛也不眨地说出这话,“他在学校里友爱同学,积极学习,体育活动优秀,人际关系也非常出众。一直以来,所有老师提到周同学,都只有赞不绝口这次省三好的名额,肯定除了周同学不做第二人想。” 显然,这个话题让男人非常高兴“哈哈哈,真有你说得那么好周海楼在家可不怎么懂事,也不爱学习,成天想着玩你就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夸他。” 这话周靖能说,校长不能说。周靖推让,校长只能更用力地吹一遍彩虹屁。 两人交谈得热络了一些,周靖刚刚想提起学校实验室的问题,突然听到走廊拐角的另一头传来一阵争执声。 他站停脚步,有点迟疑地问“听着怎么有点像小楼” 校长也稍微有点慌,他稳下心,喃喃道“不能吧,大概也就是听着像”可千万不要是周海楼 两人快步绕过拐角,接下来发生在两人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齐齐惊呆。 刚刚被校长花式吹上天的,“品学兼优、友爱同学、人际关系非常出众,体育能力极其优越的”周海楼正在跟人打架。 而且看起来打都没打赢的样子,鼻青脸肿不说,还被人死死地咬住手臂,正在哀哀地叫。 盛华校长“” 周靖“” 两个人慌忙跑上前去,把这两个打成一团的孩子分开。 云飞镜死不松口。她见了校长就更是来气,反而咬得更紧。等她从周海楼肉里拔出自己牙的时候,险些直接撕掉对方一大块皮肉。 此时此刻,她嘴上沾满了周海楼的血,面对校长和另一个衣冠楚楚,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的男人,她也只是冷笑着呸了一声,吐掉口里的血沫。 周海楼捂住自己的胳膊,表情里混合着气愤和不可思议。 他大概想都没想过,世上居然还有云飞镜这样的女孩子。 校长已经汗如雨下,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碰到一起,打了这么一架,然后还当场给校董看到。 周靖倒是还镇定,他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确认周海楼目前没缺胳膊没少腿,才沉声问现场的人“怎么回事” 他刚才一直以为儿子是跟个男生打架,结果等云飞镜呸了一口,他才发现这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身材非常瘦弱纤细的女孩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把头发剪短到和男生一样。 云飞镜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没擦干净,在她雪白的脸蛋上迤逦着横拖一条,带着蝎尾一样的艳丽和凌厉。 她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地撞开面前的三个男人,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跑了下去。 她的玉还被宋娇娇扔在外面,她要捡回来。 校长叫了云飞镜一声,没有叫住。在场的两个男人都自持身份,当然不会下楼追她。 他们把目光重新转回周海楼身上,这回周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回事” 周海楼没好气地捂着自己被云飞镜咬出来的伤口“她在那儿发疯,那谁知道。” “周叔叔”宋娇娇看到靠山到来,哇地哭出了声。 也是知道这时,两个男人才发现角落里塞着另一个女生。 宋娇娇鬓发散乱,脸庞肿胀,周靖认了一下才认出来“娇娇” “不管海楼哥的事,”宋娇娇抽噎着说,“云飞镜以前偷我的东西,被发现了就一直找我麻烦这次也是,她突然冲上来打我,海楼哥看到阻止她,结果她还打海楼哥” 周靖很会抓重点,他没理会宋娇娇的那一串长长的阐述,直截了当地问“你说刚才那个同学是谁” 校长脸上的汗更多了。 周海楼哪知道里面蹊跷。他口吻很冲地说“云飞镜。” 校长“” 周靖无声地沉默了一秒,下一刻,他跟校长确认“联考第一的云飞镜” 精益求精、重点培养、全身心为学生着想地培育出来的那个云飞镜 校长额头上一时水漫金山,他伸手擦着自己的大秃顶,结结巴巴地说“是,是” 周靖一时未做表态,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拍了拍校长的肩膀。每一拍好像都带着深意,每一拍好像都富有哲理。随他手掌轻轻拍下,校长浑身的泡泡肉都哆嗦起来。 周靖干脆没有理会校长,他只是厉声训斥周海楼“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还和女生打架,长本事了。走,去医院,把你那个伤处理一下” 就这样,他拎着周海楼,后面跟着个宋娇娇,校长讪眉耷眼地小跑在他身后。 路过一扇敞开窗子的时候,周靖的脚步微微一停。 他听到楼下传来女生低低的哭声。 刚才那个打他儿子打得格外凶狠的短发女孩子,如今正跪在楼下花坛旁,整个人蜷成一圈,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抵在心口,声音悲伤得让人不忍听闻。 那女孩子洁白的后颈处有一块淡青色的蝴蝶胎记,不知为何,那只蝴蝶随着女生的呼吸一抖一抖,竟在第一眼落在周靖视网膜内时,就让他心头发颤。 校医院病房内,周海楼气呼呼地坐在床上,周靖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 刚才宋娇娇想留下来照顾周海楼,被周靖三言两语支走,校长想和他解释两句,周靖的态度也一直可有可无,半听不听。 周海楼的伤没什么麻烦的,大多都是皮外伤,擦擦红药水就行。 唯一严重的是云飞镜咬的那一口人是杂食动物,牙齿上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细菌。既然云飞镜咬他见了血,周海楼就得打破伤风针。 期间周海楼一脸不爽,还在医院里嚷嚷“打什么破伤风,我看应该打狂犬疫苗”之类的话,被周靖一巴掌扇在脑后打了回去。 “乙肝疫苗也给你打一套好不好”周靖冷冷地问他,“你是要医闹吗” “”周海楼悻悻地嘀咕了两句,老实了。 期间周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里已经拷过了一份学校的监控录像。 周海楼一看他那个沉沉的脸色就不高兴“不就嫌我打架落你的面子了,一句热乎话都没有,你这也是当爸的” “和女生打架,你还有理了。”周靖拉开一张椅子在儿子对面坐下,沉着脸训斥他,“打赢了丢人,打输了更丢人。我看你不如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那是我要打吗” 周海楼当时就不乐意了,指着桌上的电脑说“监控你看了吧她发疯一样地冲上来打我,我对她都够客气了,实在扯不开才还了两下手。” 周靖不动声色地点开视频“那你看一遍监控。” 盛华财力到位,摄像头也就遍布整个校园,每个摄像头都配收音设备。 云飞镜和宋娇娇发生冲突时,走廊上空无一人,奈何一整排的窗户都开着,呼呼的风声让两个人说的话听不太清楚。 但即便如此,从画面上也足以看出来,这场争执是宋娇娇挑衅在先。 周海楼呆呆地看着宋娇娇背对摄像头,先是捡起了地上的东西,然后握在手里不还给云飞镜,甚至还主动走到窗边威胁,一时之间表情都有点僵硬了。 这一幕实在是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下意识地替宋娇娇辩解“她们两个一向就有矛盾,最开始也不是娇娇先惹得事” 周靖哼笑了一声,也没说话。 电脑上监控视频的进度条还在继续往下播放,云飞镜和宋娇娇的声音不大,所以收音效果就很模糊。 可周海楼那一嗓子中气十足的“云飞镜,你又欺负娇娇”,却是被听得清清楚楚。 周海楼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用自己都心虚的声音说“我当时真的是误会了” 监控录像里清清楚楚地展示着,在听到周海楼的声音之后,宋娇娇再不犹豫,一把将手里的那个物件给扔出了窗外。 学校的监控画面还没升级到高清的程度,因此周海楼和周靖就分辨不出来,这两个人究竟是因为什么东西争吵。 云飞镜的玉佩在监控里只是个像素不佳的影子。 可周靖看着监控,竟无端地觉得地上那东西很重要似的。 或者是女孩子在楼下蜷成一团默默流泪的那一幕,给自己留下的的印象太深刻吧。 接下来的事情监控里就比较清楚了。云飞镜打了宋娇娇四记耳光,周海楼冲上来出头,反而被云飞镜痛扁一顿。 周海楼看着这段录像尴尬到耳朵通红,手忙脚乱地把视频点了叉。 周靖全程都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对周海楼的举动也不发表意见。直到播放录像的笔记本被合拢,他才不动声色地问“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海楼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挣扎神色。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说“今天这个事情,肯定是娇娇不对。” “但是以前”说到这里,周海楼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扬高了,“之前一直是云飞镜有问题。她对娇娇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没觉得娇娇错到哪儿去。” “嗯。”周靖脸上喜怒不显于色,“你继续。” “我没有要继续的了。”周海楼硬邦邦的说,“我不计较她打伤我,她也别计较娇娇的错。然后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自己父亲眼中泄出几分已经让他非常熟悉的冷酷笑意。 “宋娇娇说了一句话,我把扬声器调到三倍才听清。”周靖慢条斯理地盘问自己的儿子,“她指控那个女同学勾引男生我还没问过你,你最近为什么不和陆家、严家的孩子来往了” 一提这个,周海楼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么知道云飞镜给他们灌了什么汤” “重点在这个叫云飞镜的女孩身上吗”周靖眉目之间无喜无怒,声调冷硬地反问,“我还以为重点在宋娇娇身上。” “爸” “你受到太多不良影响了。”周靖宣判了他的最终结果,“我会把宋娇娇送到外省念书,你和她可以假期见面。” 周海楼没受伤的那条胳膊猛地一拍床垫,整个人都站起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娇娇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她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吗” 周靖面无表情地说“我给她出学费,让她进盛华,对她仁至义尽,就是因为她是我看着长大的。” “是吗”周海楼高高地扬起声调,“我还以为,那是因为你把她当成我养的洋娃娃呢” “我没介意过你划我的卡,用我的钱养她。”周靖冷嗤了一声,“你怎么打扮你的洋娃娃,我管不着。但你得让你的洋娃娃别净会给人添乱。” 由于家里没有女主人,周靖早期又常年在外,所以和周海楼的关系甚至都没有家里的阿姨和他关系更好。 等后来周海楼到了青春期,父子之间的矛盾就更加剧了。 世上没有一门“如何做好好家长”的必修课,就算有这样的课,周靖可能也未必会学。 所以周靖显然不太清楚,对于青少年来说,金钱上的所属关系,无疑是亲子交流中的一大爆点。 “是,那他妈都是你的钱,我早晚还给你”周海楼暴躁地一脚踹翻了病房的床头柜,“可你我把娇娇当成我亲妹妹,我不要求你把她当成你亲女儿,你能不能至少把娇娇当个人看” “我养的我养的,一提她就是这个口吻。她是小猫小狗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丧心病狂,从小领了个姑娘养成个童养媳,做我小情儿” 床头柜上的铁艺花瓶哗啦倒在地上,轱辘轱辘滚出老远,成为周海楼暴躁发泄的背景音。 周海楼喘了一口粗气,所有的不满都如同雨点一样朝周靖砸了过去。 “我从小你就不着家,家里的管家和阿姨都比你亲。小时候人家都有妈妈,我没有;我让你给我找个妈妈,然后你跟我说,不能找,找了我亲妈就伤心了。那是你第一次告诉我,我不但有亲妈,我还有个亲妹妹。” “我听进去了,我信了,我真以为自己有个妹妹。我哪儿都找不到我妹,家里同龄孩子只有娇娇,我和她一起长大,这和亲生兄妹也没差了吧” “结果你又不同意。” “我都这么大了,十多年过去了,你突然警告我,让我记住她不是我妹那我妈妈和我妹妹在哪儿呢这么多年了,你倒是找啊” 说到气急处,周海楼崩溃地抄起身后的棉花枕头砸向周靖。 “我就想有个家而已有个家,不是房子我妈妈和妹妹在哪儿呢这些年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找啊” 周靖面沉如水地接住那个枕头。病房的枕头都是棉花的,再用劲儿砸人也没有多疼。 他随手把东西扔在地上,严厉地呵斥道“坐下。” “” “我让你坐下。”周靖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次。 出于父亲的多年积威,周海楼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床上。 周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摘下自己金丝边的眼镜,眉心的两道刻痕就显得尤为清晰。 他显然是在酝酿情绪,强迫症一般地用手帕把镜片反反复复地擦了两三遍,直到重新把眼镜架到鼻梁上,才说出第一句话。 “你应该也猜到了,你母亲和妹妹因故去世了。” “”即使早有猜测,周海楼依然免不了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就像是一个家庭里最普通的孩子那样,对长辈们之间耳熟能详的旧故事一无所知。 过去发生的事情虽然离他只有短短的十几年,可却比历史书上的朝代还陌生。 “我的生意做得不是那么顺利的,当年环境也没有那么太平。那时候家里条件没有限制这么好,我也有很多仇家。” 周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你母亲生你妹妹那天,发动的非常突然。大家赶紧送她去医院,至于你,就留在家里让保姆看着。” “保姆带着你出去买菜,在路口你就被抢走了。我在医院里接到电话时,不敢让你母亲这道这个事,只能亲自发动所有关系去找你。” “结果我前脚离开医院,后脚你母亲就生了,那个孩子就是你妹妹。” 周海楼后颈上突然浮现出一串细细的鸡皮疙瘩,他有种预感,接下来自己听到的事情,绝对不如人意。 “我配合警方积极调查,只用了五六个小时就把你找了回来。还不等松一口气,我才知道,你母亲和你刚生下来的妹妹,都被人带走了。” “生意破产,他妻儿又出了车祸。他已经心生死志,死前故意要报复我们家。他兵分两路,一路去找人抢你,另一路则在医院强行带走你母亲。” “后来他投案自首前寄给我一卷录像” 说到这里,周靖停顿了一下,声音也有几分哽咽。他摘下自己的眼镜,把脸埋在掌心里。 “你母亲身上绑着你妹妹,被他堵着嘴,用绳子捆着手,给推下江了。” 那一段江流相当湍急,几乎瞬间,母女两人就被涛涛的乱流淹过顶。录像里只见到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浮沉两下,就永远地消失在了水波之下。 周靖当时身家还没有现在这么丰厚。但他依旧不惜花费重金,请动全省捞尸人找寻母女两个,又催促警方寻找他们的痕迹。 那一段江流又冷又急,支流横布,还多暗礁。就连常年吃这碗饭的捞尸人,都有几个在那里受伤或者被冲走,强行凭经验上岸。 而周靖想找的人,一个是刚刚生过孩子的产妇、一个是出生甚至还不足二十四小时的婴儿。两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根据专家分析,母女二人的生还几率几乎是无。 警方后来在礁石上找到了部分病院服的衣物纤维,纤维里藏着一点血迹,更是验证着母女二人凶多吉少的说法。 周靖一连组织了半个月的捕捞,眼看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把捞尸人的命填进去了,便也只能作罢。 周靖叹息道“这些年,我一直没和你说过这事,以免你觉得你的命是用母亲和妹妹换来的。我也不愿意承认她们死了,总觉的假如自己不提,她们就是在哪儿好好活着。” 周海楼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他深深地低着头,样子垂头丧气。 “一直以来,你调皮、捣蛋、不学习、甚至不聪明,我都不说什么。你继承了我和你母亲的血缘,我也总觉得,她们母女两个有一部分活在你的身上。” “失去你母亲,我也痛苦,用应酬和工作麻痹自己,最开始没能抽出时间亲自管你。” “爸” “但现在我有时间管了。” 周靖的声音骤然变得冷硬起来“我认为,宋娇娇这个孩子品行不正,你不能和她长期相处。” “爸”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万阿姨这些年单身一人也不容易。所以她考上大学,我出学费,她继续深造,我也出学费。她念书念多久我供多久,以后毕业我安排工作。但她不适合和你在一起了何况你们都这么大了。” 周靖站起身来,就要往病房外走。 “这两个女孩对你的影响都不好,我会把她们都安排转走。至于你,从今天起好好学习,和朋友不要总闹矛盾,也别再弄出今天这种事你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万阿姨当初是我妈留下来的”周海楼撕心裂肺地喊道。 周靖的脚步猛地顿住。 “当初我妈备产,阿姨也备产。我妈舍不得万阿姨走,就留她在家里养胎,说生了孩子正好一起养,三个孩子都是伴儿。” “我妈妈没了,妹妹没了,你现在还要赶走娇娇你把我也赶走好不好” “爸,你一周才回几次家我才是和娇娇一起长大的人,我了解她,她心真的不坏。今天会有录像里的事,是因为云飞镜她就是有问题,你今天都看到了,她打我跟发了疯一样。” “这种事已经有过许多次先例了,娇娇也是草木皆兵。云飞镜要是走了,她就不会再这样了。你不是都想给云飞镜转学吗那就只给她转吧。” “你信我,问题源头都是在她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徵铮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幽 3个;杞李、不知东方已既白、冰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跪求每日一更、西溪梨 2个;颜盛、苦逼少年的苦逼粉丝、鱼胶、苏琛、西与君轩、自古上新推垃圾、姑娘芳名、夜夜叶叶耶、月亮上的喵星人酱、rrrri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29710328 150瓶;酥糖渋渋渋 60瓶;三千、有生之莲、derdiktator 40瓶;却凉 37瓶;寒雪昭昭 35瓶;阿柒七柒 30瓶;弃坑胖十斤 26瓶;精吾哟、花小酒、糖醋西瓜子、徵铮、卖报的小行家 20瓶;阿晨家的橘猫 16瓶;天空、小乖 15瓶;三隻貓 12瓶;取名字什么的是不可能、皮皮巫saa、栀子、34840785、夜夜叶叶耶、你说呢、肆酒、小粒、qg、跪求每日一更、浅琳、暗灵伤 10瓶;一繁、荟芸 9瓶;赐玥琳琅声冷冷 8瓶;涔开心 7瓶;双抛桥、我李四 6瓶;梦遗林钟、青天白日 5瓶;翡翠灵芝、玥 3瓶;古月从心、咩咩咩羊、咪咕 2瓶;黛旖觞、judith、闲鱼野鹤、懒羊羊、婠婠、34256013、一月、元十三、林夕、不停、冬七、没钱了﹏╰、㎡、破晓、七年、一颗菜、哪儿都注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章 似 曾相识 这是云飞镜第一次主动来罗泓的班级找他, 可罗泓宁可她不必。 云飞镜的手不自觉地扶在门框上,她眼中没有泪水,只飘着一层苍茫的雾。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 现在更是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眉宇间再没有往常那种斗志昂扬的神气,反而看起来失魂落魄。 “罗泓”她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声音也像是从另一个次元空间飘来。 罗泓心里猛地一紧, 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去。 “你,你还好吗” 罗泓急得围着她团团转, 却甚至不敢伸手碰她一下。 现在的云飞镜当真苍白得像块水晶, 又脆弱得宛如琉璃,无形的裂纹在她怔忪的眼中若隐若现, 仿佛只等着别人伸手一碰, 就要稀里哗啦地碎了。 “没事。”云飞镜定了定神, 嘴唇依旧白着。她看向罗泓,第一次郑重其事地用了“求”字。 “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不用求, 十件八件我都办”罗泓斩钉截铁地说。 云飞镜笑了笑,那笑容却虚弱而苍白。 “是这样,我有块玉, 今天不小心打碎了”说到这里时, 云飞镜喉头一哽,有个相当明显的停顿, “我仔细检查过地面,没发现其他玉屑。把玉佩合上对过纹路,确实只是摔成两半。” “我不认识玉石方面的人, 只好托你。描金也好,粘补也好,金缮也好多少钱都可以,你帮我找找人,把它拼好吧。” 云飞镜小心翼翼的捧起两块碎玉递给罗泓,那玉看起来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玉质里甚至飘绵,只是胜在做工古拙,看起来是个老物件。 罗泓只看一眼,就郑重其事地把碎玉收了起来,非常笃定地冲着云飞镜点了点头“我会做好的。” 云飞镜回了他一个勉强的笑容“那很好。我来找你时就在想,要是托你也不行,这世上就再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了。” 她往日说话带着金玉相撞的一口中气,声音如玛瑙珠子般颗粒分明,绝不粘黏,动听得像是碎冰击玉。 然而今天从见面起,云飞镜的声音就放得极轻,那音调刚一出口就散了,简直如同一段抓不住的雾,氤氲着山林间的水泽之气。 就好像云飞镜这个人,也要随她的声音般,飘飘渺渺地化在世间。 罗泓心里升起一股不祥之意,他看着云飞镜苍白的侧脸,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总感觉,总感觉 下一刻,云飞镜毫无预兆地双眼一阖,她脚下踉跄一步,软软地朝罗泓的方向栽倒下去。 罗泓大惊失色,一把扶住云飞镜。 他往常连云飞镜的手也不敢碰一下,替她拎书包都特意把书包隔在两人之间。然而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他甚至生不起半分旖旎之心。 “云飞镜”罗泓急促地轻拍她的肩头,“云飞镜” 云飞镜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如纸如雪,就这样昏睡的人事不省。 罗泓背着云飞镜,像颗炮弹一样冲进了校医院。 他大声叫着值班的校医,很快就有护士推出一辆推床,把云飞镜安置在上面。罗泓脚步匆匆地跟着推床跑,一不留神就正面和刚出病房的一个男人撞上。 一撞之下,两个人都晃了晃。罗泓心急如焚,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是个西装革履,架金丝眼镜的男人。 “对不起,对不起。”他飞快道了两句歉,又跟着医生护士跑了过去。 而被撞到的男人,也就是周靖,他微微地皱起眉,想起自己刚刚在病床上看到的那张脸。 他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对人脸的识别能力只是一项基本功。如果他没记错,那恐怕就是今天上午和周海楼打架的女同学 她有心脏病吗还是有其他先天病史 还有那个急哄哄的男孩子 周靖想了想,也朝着医生的方向跟了过去。 他人到中年善于养气,步履一向不紧不慢,很少有慌得像个毛头小子的时候。正是因为如此,等他走到了病房时,医生已经急救完毕。 “只是单纯的晕厥现象,她可能最近没睡好,或者有点低血糖。刚刚给她吸了氧,如果你不放心,还可以给她挂一袋葡萄糖。” 罗泓立马说“那就打葡萄糖吧,谢谢大夫。” “没事,没事”医生冲着罗泓摆摆手,“我回屋开个条,你等一下。” 罗泓目送着医生的背影转出房间,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用目光描摹过云飞镜长长的睫毛,挺巧的鼻尖,终于恢复几分血色的嘴唇和精巧的下巴。就在他忍不住要伸出手,帮云飞镜把身上的薄单往上拉一拉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伙子好着急啊。”那个男人笑着说,“这是你女朋友长得够漂亮的,难怪会这么急。” 罗泓回头,认出这是自己刚刚撞到的那个男人。 盛华财力宏大,校医院设备齐全,经常会有老师的家属或者朋友经介绍来这里看病,也算是学校的员工福利之一。 因此罗泓对这个出现在校医院的男人倒没什么警觉,他只是第一时间就红了耳根“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哦。”男人爽朗的一笑,语气调侃地说,“还没追到手那就更得当宝一样了。” “您误会了。”罗泓摇摇头。 他还是牵挂云飞镜,因此没有多少闲心应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不好意思,刚才撞了您一下。” “嗨,这算什么。”男人随便挥了挥手。 他在病房门口踱了两步,又仿佛不经意般地问罗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得加把力追啊。我看她剪个男孩头发,肯定有个性,追求者不少,你竞争对手有好多吧。” 追求者 罗泓第一时间想到严铮青,然后就是下意识地一个皱眉。 “没有。”他很快地说,“她是好学生,没有人追她我也不是在追她,我不能耽误她学习。” 周靖没有错过罗泓微微皱眉的小动作。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他随便闲聊了两句,就把这个心神不属的男孩子留在原处,自己慢慢踱远了。 有交往关系密切的男孩子、自己一提情敌,男生第一反应是皱眉否认、自己儿子最近和朋友都疏远了,再加上监控视频里宋娇娇说出的那些话 这个叫云飞镜的女同学,恐怕在男女关系上有点混乱吧。 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血气方刚,大脑里有一半都是荷尔蒙,被一个女生耍的团团转的事,周靖也不是没听说过。 既然小楼非常坚持,那宋娇娇也不急着送走,反正总有机会的。 但这个女孩子带给小楼的负面影响太大了,真是多一天都不能在身边留。 想到这里,周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刚刚做急救的那个医生办公室,大门敞开着,校医和同事的对话就飘进了他的耳朵。 “患者姓名云飞镜” “诶,小刘,是那个云飞镜吗” “是啊,她这个月来校医院多少次了,我一眼就认出来。” “那你不能给她开药,”有人的声音一下子就提起来了,“之前领导特意打个电话下来,交代的就是这个事。他说对一些校医院来的特别勤的学生,主要应该劝到市里正规的一甲大医院,做详细检查。毕竟咱们就是给学生看看磕磕碰碰,万一出事担不起责任。” “可她也不是大病,一直就是外伤小伤” “那也不行。” 姓刘的小大夫似乎还想说情“吴主任,这孩子我知道,她家里穷得叮当响,根本就没钱。您说除了在校医院直接用医保卡抵药、用学校福利当场报销之外,咱们能让她去哪个医院看”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那个吴主任的声音也急了,“重点不是她大病小病,重点是她来的太勤了,所以以后不能给她开药看病,不能给她留医疗记录。我这么说你懂不懂” 周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若有所思。 他们说她是校医院常客,又没有钱,那大概就是这女孩惹的事比较多,或者想占占学校便宜。 那个小刘大夫大概刚出社会,也不会听人话音。这种事周海楼只用一耳朵就明白了能让学校领导点名跟医院说这个事,多半是那女孩子用类似医疗记录的东西往上讹诈过了。 周靖在心里摇了摇头,稍微加快了脚步。 学习虽好,但是格局未免太低了,这种孩子留在小楼身边,真是早挪走早好。 世上学习好的也不缺她一个,小楼身边得有几个人品正直的朋友,这才比较难得。 思忖着自己儿子的事情,周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云飞镜再醒来时是在校医院,罗泓表情紧张地坐在她床头的椅子上。 除此之外,病房里还站着另一个相貌非常陌生的男人。 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正冲着她微笑,然而他礼貌的表情却像刻画在脸上一样,让人丝毫看不出他的真实喜怒。 男人生得白净细长,眼神精明,脸上有几道显眼的细纹,却让人看不出年纪。 说他二十七八也行,说他三十四五也行,甚至说他四十一二,仿佛也是成立的。 这是一个让人一见就知道厉害的人。 那个男人见云飞镜醒来,就冲着她缓缓笑了一下,耐心地等待罗泓对她嘘寒问暖完毕,还在旁边搭了把手,帮她打了杯水喝。 云飞镜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探病的花篮,罗泓肯定没有心情弄这个。 直到云飞镜的理智慢慢恢复到以往的正常状态,那个男人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他对云飞镜做自我介绍“云同学你好,我是周先生的秘书。周先生就是周海楼的父亲,您今天和周海楼同学发生争执时,他也在现场。” 云飞镜慢慢地抿起了嘴唇。 仿佛没看到云飞镜充满了防备的脸色似的,男人的声音依旧轻声细语“我们周总想请您见一面,就在学校附近的蕴味轩二楼雅间888号房。您看,您是现在跟我过去,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再去” “我也可以选择不去。” 秘书不卑不亢的笑了一下“您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周先生平时比较忙。您要是今天不去,以后想预约周先生,可能要等很久。” 他这是看云飞镜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连威胁都怕她听不出来,特意揉碎了给她说。 云飞镜放在被单下的手无声地捏紧了。 “我知道了。”她盯着秘书那张笑容彬彬有礼的脸,“我不太舒服,收拾一下再过去,让周海楼的父亲多等一会儿。” “家长对孩子的事总是有耐心的,周先生脾气很好。”秘书也不介意她的称呼,只是笑了一下,“那就恭候云同学了。” 罗泓一直等到秘书退出病房,脚步走远,才问云飞镜“今天周海楼又找你麻烦了” 不,相比于今天发生的其他两件事,这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了。 云飞镜一边思考着周海楼父亲的来意,一边摇了摇头。 之前接连经过转学不得、母亲遗物被毁两件事,实在让她长期紧绷的精神再也坚持不住,因此会在罗泓面前昏倒过去。 但她现在休息了一会儿,过了那个精神崩溃最顶峰的关卡,虽然现在情绪还是难熬,但也好一些了。 她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她知道周靖,全校大概没人不知道他。学校大股东,周海楼的父亲,a市首富。 这么一个人,看到自己亲儿子是个怂蛋,还被人打成那样,生气是必然的。 但云飞镜是个学生,这个身份一方面让她受到学校这个封闭社会的天然掣肘,另一方面,也让她受到保护。 所以他就是想拿云飞镜开刀给儿子出气,首先也得把这个身份抹去。 “罗泓,”云飞镜斟酌着自己的语句,“如果说,我被人退学了,然后再想入学,有人想要卡我,大概能从哪个方向做手脚” 罗泓眉目一肃“退学为什么你不是要转学去一中吗” 云飞镜不想把他牵涉进来。 她只是简洁地说“我打周海楼的时候被周靖看到了,我有点担心,猜猜最坏的后果而已。” “他教子无方,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罗泓的语气加重了“我来a市前,听说过周靖的名声。据说这个人长袖善舞,但性格非常凉薄。你先不要去赴约,我给舅舅打个电话。” 云飞镜拒绝了罗泓的提议。 虽然学校里也有传言说罗泓家世也很好,但他转学过来时,是被分在学习见长的一二班,而不是家世见长的三四班。 她知道a市首富牵涉着多大的财力和权利,除非到了马上会粉身碎骨的紧要关头,不然她不想把自己的朋友拉进这摊浑水。 罗泓自己也提到过,他的父亲过世了。没有爸爸的孩子在世上会吃多少苦,云飞镜再清楚不过。 她怕罗泓在他舅舅眼前也是看人脸色讨日子过活,那样的话,舅甥间的情分用一分就少一分,不能浪费在自己身上。 她劝罗泓说,自己只是先去见见周海楼的父亲。假如对方真的咄咄逼人,那再找他的舅舅说情也是一样的。 罗泓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过去。” 这个提议,云飞镜没有拒绝。 另一边,蕴味轩的二楼雅间,周靖手里已经拿到了一份云飞镜的基本资料。 薄薄两页纸,便承载了云飞镜短短十六年里的所有大事记。 她小学初中所在的学校都平平无奇,中考的名次倒是值得人看一眼。至于剩下的 周靖皱眉问秘书“这孩子的监护人是落在街道办事处的” “是。我去学校问过了,她家里好像除了她之外没有其他亲人了,连远亲也没有。母亲留给她一套房子后就走了。” “欺负个家里没人的孤儿,周海楼是越来越能耐了。”周靖响亮地冷笑了一声。 秘书笑着劝他“大少就是性格耿直一点,心地还是好的。” “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拎不清、看不透,该狠心的时候妇人之仁,该心软的时候又梗个脖子我这辈子,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不省心的东西。” 周靖皱着眉,和秘书抱怨“我有时看他,心想这哪里像我我当年十四岁就进省会里讨生活。你看看,他真是我亲生的” 这话这么重,秘书实在不敢接。他停了停,才稍微带开话题“夫人性格就善良,大少也是随夫人。” “婉婉唉,婉婉确实不聪明,可婉婉仁厚,大事上分得清。他要是能把他母亲的性格学全,我反而不担心了。” 提到自己早逝的妻子,周靖的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又随意看了看云飞镜的资料,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张女孩入学时拍的的蓝底照片上。 照片里的女孩子素颜,唇红齿白,还留着长发。 她没学那些情窦初开、爱美爱打扮的小女生把头发散着,而是规规矩矩地结成一条马尾,发梢就搭在肩上。 然而粗头乱服岂掩天姿国色。 即使只透过一张不加修图的证件照,女孩子那种灵气逼人的清纯和美,也在第一眼时就脱出照片,扑面而来。 “这个女孩”周靖突然迟疑了一下,他伸手盖住了照片的上半部分,手指挡着云飞镜那双鹿儿一样的大眼睛,只露出花瓣一样娇艳的嘴唇。 这个动作其实很普通,一般人拿到照片可能也随手盖着脸猜一猜。 可这个小姑娘实在长得太漂亮了,而周靖一向又是个八风不动的性格。他的这个举动,未免惹人遐想。 秘书看着他的举动,心里稍稍一跳。 他跟着老板十多年了,知道老板是不好色的,自从夫人走后甚至没起过类似的心思。 这女孩可比周总的儿子还小一年多啊。 “我当时见到她,就觉得有点熟悉。老华,你看,她下巴和嘴唇的样子,真的很像婉婉。” 周靖喃喃地自语“我再看看不,不太像,婉婉下巴这里,没有这个美人沟。” 他带着一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失望和怅然,把档案重新放回桌面上,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唉,要是囡囡今年也该这么大了。” 在周靖默默感怀的时候,雅间大门突然被人敲响。 华秘书起身迎客,他打开大门放云飞镜进来,并且把护送云飞镜来此的罗泓挡在了外面。 “周总只请了云同学一个,同学你可以在一楼等等,我给你点了菜。” 高一的男生已经很高了,发育成熟的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成年人。罗泓身姿挺拔,视线和华秘书齐平。 他一字一顿地对华秘书说“我每隔十分钟会来敲一次门。如果你们晚开门一秒,我就会报警、破门。” 华秘书只是脾气很好的笑“你太多虑了什么也不会发生的。” 终于送走了罗泓,云飞镜坐在了周靖的对面。 之前她的玉佩被砸时,她始终没注意到有这个人。 直到现在,她才沉下心来注视着周海楼的父亲。 从一个男性的角度来说,他是非常令人羡慕的英俊、潇洒、事业有成。 他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穿着非常体面,一双凤眼雪亮而凉薄,看着云飞镜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几乎在云飞镜刚刚落座的瞬间,她就已经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种经年累月磨练出来的上位者的气质。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云飞镜率先问道。 “你和小楼之前,好像发生了点不愉快的口角。”周靖不轻不重地开场。 “是。” “不用紧张,放松一点。”似乎注意到了云飞镜的紧绷,周靖笑了笑,“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年轻人发生点摩擦都是正常的。周海楼那个小子不省心,我已经骂过他了,他怎么能对女孩动手呢,为了脱身也不行。” 云飞镜稍微有点意外。 周海是个大蠢蛋,盛华校长是只面目狰狞的鬼。然而身为周海楼的父亲,盛华的大股东,这个周靖嘴里吐出的东西,听起来居然很像人话。 这没有让她轻易以为对方是个好人,反而更重地提起了防备。 对于她的防备,周靖装作自己没看出来。 他笑着说“我就经常说,有个性的孩子比没脾气的孩子强,没脾气的孩子是个面团,能有什么出息。你这样的小姑娘,又有性格,学习又好,以后是要有大本事的。” 云飞镜短促地道了声谢。她很没有应对周靖这种人的经验,有点不自在地抿起了嘴唇。 因为这个动作,云飞镜下巴上那道浅浅的小竖看起来更加显眼。 在一旁陪坐的华秘书,心头突然重重一跳 刚刚周靖说的那段话,让他不自觉地反复扫视云飞镜的下巴和嘴唇。 然后,就像他们周总说的那样,华秘书发现,自己竟然真觉得这个女孩子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夫人已经过世十多年了,他又不是周总,对夫人情深几许。 云婉的那张脸,在华秘书脑海中基本快被忘光了。 那为什么会熟悉,这个女孩子是像谁美人沟 华秘书猛地睁大了眼睛。 在他看来,这个女生不是像夫人 她应该是像 华秘书近乎仓促地把目光转向周靖果然,果然,怪不得自己会觉得眼熟 他们周总下巴上也有一道浅浅的美人沟,就在一模一样的位置,他天天都能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人出去吃饭,提前一点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浅色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取名字什么的是不可能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ujb、西溪梨、不知东方已既白、rrrrii、盏酒、鱼胶、西与君轩、螃蟹蟹蟹蟹老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檬 67瓶; 20瓶;34840785 16瓶;有生之年、镜罗罗、云落卿宇、生花舞起、墨问 10瓶;咩咩咩羊 6瓶;温宁他老婆 5瓶;念念 4瓶;渣仙你再浪啊 3瓶;薄幸名狂、林夕、若慕娉婷、郁歌、弥尔君、苒苒几盈虚、寂寞的夜晚、不停、谨言、爱别离、kea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三十一章章 柳暗花明 云飞镜默不作声地看着周靖,不对他那句夸赞发表任何感想。 周靖大概也并不在乎她心里究竟怎么想。在做好铺垫, 顺理成章地说出那句“你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后, 他就口气一转, 又在后面接了一句“以你的天赋, 盛华也是耽误了你,你还能更有出息一点。” 说到这里, 周靖看了华秘书一眼。 华秘书刚刚一直在观察云飞镜和周靖的相似之处,因此有点神思不属。直到周靖咳嗽了一声, 他才回过神来。 他把满腔心绪都牢牢压在肚子里, 捧了个牛皮纸的档案袋递给云飞镜。 档案很厚,沉甸甸的, 里面装着一大叠东西。云飞镜满腹狐疑地拆开档案袋的搭绳, 抽出其中的文件,发现那原来是一沓本市高中的材料。 从一中到三中,再到六中九中十一中,几所著名的省重点高校资料都在里面了。 云飞镜心里默默升起了一个可能,但她一时之间竟然有点不敢信。 “您这是什么意思” 周靖的话说得倒是很客气“凤凰该栖于梧桐上, 你这样优秀的小同学, 把你留在盛华还是可惜了。” 云飞镜的心跳登时快了半拍。 她明白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大概盛华校长也没能想到,他为了把云飞镜扣在盛华,不让她转学,甚至连脸都豁出去不要了,结果只是一眨眼功夫, 事情就被他们校董给破坏了。 云飞镜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脸上出现被馅饼砸中的快乐笑意。 “我知道了。”云飞镜慢慢地说,“那您的意思是,我挑哪所学校都可以” 周靖非常客气地反问她“以你的成绩,不是本来想上哪个学校都可以吗” 是这样没错不过之前是你们盛华压着人不让走啊。云飞镜心里冷笑一声,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原先的神色,不露出一点端倪。 校长室一游,转学未果,但云飞镜已经从他那里学会了。 在结果确确实实尘埃落定之前,她一点多余的事都不会做。 “好,我明白了。那这个转学手续,我去找谁办” “不着急,周一的时候华秘书会带你去办。” 周靖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看起来还有点别的话想和她说。 云飞镜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位a市首富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口吻非常温和地和她说 “我毕竟是个当父亲的,关于你和小楼打架的那个事,是我家的孩子没有道理。但他是我亲生的,看了孩子受伤,我就难免心疼。” 云飞镜对他的态度毫不意外。 这位周先生客客气气地把自己单独请到包间,软中带硬地问自己更喜欢哪个省重点,原因还能是什么。 不就是因为他有那么个操蛋的、连女孩都打不过、还挨了云飞镜一顿胖揍的大傻儿子吗 只是不知道要他给自己转学,究竟是嫌自己影响了他儿子美好的校园环境,还是为人小肚鸡肠,打算给自己一个警告,替周海楼出气。 按理来说,他这样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考虑的应该是前者。 但刚刚经过校长室一役,云飞镜实在对他们抱有极大的不信任。 出于谨慎,她甚至没流露出半丝雀跃,只是压低声音,努力摆出一副有点黯然的样子“您不是已经决定把我转学了吗” 周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转学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他的目的。 “你们这些年轻人,往往都感觉自己已经大了,已经是个有主意的人。但我们做家长的看了,却不觉得是这么回事。我常常和小楼说,做人最重要的,一是不要走错路,二是不要交不好的朋友,学习成绩倒是其次了。” 周靖说这句话时,稍微停顿了一下,在“朋友”两个字上加了个微妙的重音。 眼前这个女孩子十几岁就学会自己讨生活,还能在学校里考第一,就算不是人精,至少也会看人脸色。他觉得对方应该听得懂。 云飞镜果然听懂了。 但说真的,她听到这句话时的第一反应,是“那周海楼这辈子完了”。 身边的朋友一个陆纵一个舒哲一个严铮青,还有一个叫宋娇娇的妹妹,她看这个大傻子的人生眼瞅着走到头了。 但她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配合地露出一个微笑“父母为子女,计之深远。” 周靖又把话说透了些“小楼平时和他的朋友们相处的还是很好的,只是最近年轻人之间闹了点别扭不过那也无可厚非。” “”云飞镜沉默了片刻,她在考虑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她实在想不到,周靖这么一个大老板,想干的事居然和舒哲那个老鸨子是一样的。 “您的意思是,我转学之前还得负责让周海楼和他的朋友之间和好,是这样吗” 周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他们男孩子的友谊成与不成,最后都是一段珍贵的经历,不必强求。不过,我不希望你再联系小楼的朋友们。” “” 有那么一个瞬间,云飞镜几乎想站起来,把茶水泼到这个人的脸上。 她是犯贱吗好不容易跳出火坑,最后还要去联系当初的施暴者 但云飞镜终究没有。 她只是明白了,周靖和周海楼父子,说到底都是一路货色。 他们太有钱,所以他们太傲慢。 周海楼偏听偏信宋娇娇的一面之词,心甘情愿地给人做刀。 而周靖大概从来都没了解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他只是独断专行地觉得“自己的儿子发傻打架不学好,一定是被人带坏了”。 既然和周海楼打架的那个人是云飞镜,那“交到的坏朋友”也无疑是她。 因为云飞镜穷、因为云飞镜是个孤儿因为云飞镜势单力薄,所以他们只需要考虑“我怎么才能达到我的目的”,而从来用不着去正视“云飞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能在他们眼里,云飞镜就不算人吧。 云飞镜无不讽刺地想着周靖该会不觉得,他只是把自己转学,手腕已经是非常温和、非常友好了 “我没有他们的任何联系方式。”云飞镜简短地说,“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之前和小楼打的那一架”周靖沉吟了一下,“他一开始判断错误,不该偏帮。但你也把他打得很重了。他也有错,你也有错。既然如此,我就做个和事佬,你们两个之间算是两清了吧。” “” 两清谁让他说出的两清谁给他的权利定义两清 直到现在,云飞镜甚至不敢回忆自己和周海楼打架的原因。 一想到碎成两半的那块玉佩,她就连呼吸都在作痛。 从和周靖见面开始,云飞镜一直都在压抑,一直都在克制。她怕之前校长室的旧事重演,所以无论周靖说出多么愚蠢可笑的话语,言辞中透露出对她怎样的误解和指责,她都不置一词。 可直到现在,云飞镜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嗓子微哑,一字一顿地说“那是我妈妈的遗物。” 周靖闻言,有点讶然地看着她。 “被宋娇娇扔下去的那块玉,是我母亲的遗物。” 云飞镜闭了闭眼,她抬起头,双目泛红,眼中隐隐含着一层薄薄的泪。 “因为周海楼到场,自觉有人撑腰,让宋娇娇有恃无恐地扔下去的那块玉,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 她连续把这话说了三遍,一直说到房间里寂静无声。 在那一刻,三人的呼吸声深浅交杂着,每个人呼吸的频率都清晰可辨。 “如果周海楼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喊出那一句话,宋娇娇不会毁去我母亲的遗物,我当然也就不会对他们动手。”云飞镜凝视着周靖,“他们有错,可我只是做了天下间每个女儿该做的事。” “” 良久,周靖低声说“我很遗憾。” “谢谢。”云飞镜落音很重,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不要出现哽咽。 她说这件事,不是为了别人的同情,也不是为了示弱。 “作为歉意,我愿意给你经济上的补偿。”周靖沉思了一下,“那块玉你可以送到任意一家玉行估价,如果价值在十万以上,我翻作十倍赔偿给你;如果价值在十万以下,我按照十万的十倍赔偿。” “不必了。”云飞镜一口拒绝。 “其实,你不必这么坚持。”进到这间屋子里以后,周靖第一次低头喝了一口茶,好像这气氛让他也微微地感觉不自在似的。 “你是在社会上生活过的孩子,和那些没出过校门的学生不一样,你知道钱的重要性。在我看来,世上的东西,多半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如果有人始终不松口,那可能只是觉得价码不够高。” “”云飞镜慢慢地说,“周先生真不愧是生意人” 周靖没有理会这句话里包含的讽刺口吻,反倒转而劝她“既然玉已经失去了它象征性的意义,能有金钱作为补偿也是个安慰。我相信你母亲也愿意看你过得更好一点。而且,你往别处想想,房子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云飞镜不冷不热地说“谢谢提醒。” “钱会打在你的账户,如果不够可以再说。这件事是宋娇娇的不对,我也会让她给你道歉。”周靖停顿了一下,“小楼此前不知道那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对于那块玉的含义,你就不要和周海楼讲了。” “” 一时之间,云飞镜竟然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话来。 他真不愧是周海楼的父亲,他也真不愧是个好父亲。 他把云飞镜的“不必赔偿”强行扭曲成开价不够高,然后再单方面宣布了和云飞镜的和解,自说自话地同她达成了合约,完美地保护了周海楼脆弱心灵的纯洁。 为了不让儿子产生愧疚,他竟然连这一长串无耻的举动也能做得出来 云飞镜盯着周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不呢” 周靖摇了摇头,看态度竟然还有几分遗憾“根据我国法律,你可以向宋娇娇索要相应的精神赔偿但一件事有一件事的说法,你和周海楼打架是违反校规的。” “” 明白了,如果她不答应,那就要因为打架被记大过,或者被退学;如果她装成没事发生,就能好好转学走人,再拿一笔不菲的赔偿金。 “谢谢您给我又上了一课。”云飞镜慢慢地站起身来,“举一反三,我这就懂了。如果转学之前和周海楼说出这话,那我就要被退学;如果转学之后再和他说出这件事,您往我账户里单方面转的这笔钱就是我的勒索行为,是不是” 周靖显然没想到她脑子动得这么快,有点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如您所愿,我不说。”云飞镜冷笑了一声,“不过我觉得您多虑了,见微知著,见子知父。我看到您就知道,您儿子周海楼,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感到愧疚呢” 她抓起桌上的档案袋,最后留下一句“我选择转学去一中。”,就推开门径直地走了出去。 直到云飞镜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脚步声也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华秘书才犹豫地开口。 按理来说,他一个做秘书的在这种小事上遵循老板的决定就好。 但是想到刚刚发现的,那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美人沟,他实在忍不住多说两句。 “周总,您刚刚是不是太严厉了” 周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良久才回答“我吓她的。” “啊” “我也是有过女儿的人,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能这么苛刻”周靖说到这里,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但这个孩子不太老实。她社会经历太复杂,心思也未免太多。”想起校医院甚至都已经不肯给云飞镜挂号的态度,周靖就忍不住要皱眉头。 “这个年纪的孩子胆子太大,什么都敢干。我不吓住她,怕她转学后还要生事。” 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周靖便略微放缓了口气“她一个女孩子,其实也不容易。” “转学的时候,把今年的奖学金也一起结给她。还有那块玉,不要和她计较价钱,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说多少你就给她多少。” 华秘书全都应下,只是想到那个猜测,不由在心中默默苦笑 周总怕小鬼贪得无厌,被人要挟缠上,因此未雨绸缪。 这种先把人吓住,再多给点补偿的做法,看起来似乎也无可厚非。 然而要是他的猜测成真,这孩子真的是 那刚刚的这番作为,实在是大不适宜了。 华秘书忍不住多嘴道“对这孩子来说,可能钱确实没有那块玉重要。我看看她近期会把玉拿去哪儿修补,给她找找最好的补玉师傅吧。” 等那块玉补好,他正好把照片拿过来给周总认认。 “嗯。”周靖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但不要让她知道。” 他视线最后一次在云飞镜档案的照片上盘亘了片刻,就把那薄薄的一页纸反过来扣住。 “还有盛华现在的这个校长,我看他不太像话了。过两天董事会商量一下,学校里再设两个副校长的职务。” 华秘书应下来。他心里清楚,这是要架空分权了。 盛华的校长是个多大的香饽饽 你做不好,自有旁人来干。 转学一事终于成为定局,不会再出现任何波澜。 云飞镜径直回教室取了自己的书包。下午还有两节课和一节自习,但她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 盛华的每一寸空气,就像是它的拥有人一样,都令云飞镜感到压迫和作呕。 在云飞镜整理自己书包的过程中,罗泓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她。直到云飞镜拎着自己的书包大步迈出教室,他才轻声询问“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谢谢你。” “让我送你。”罗泓的态度非常坚持,“你今天都晕倒了。” “好吧。” 在出租车上,罗泓递给云飞镜一张折叠的字条。 “刚刚我托人问了一下,这是一中王启航老师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改变主意想转去其他学校,也可以和我说。” 撕下来的便签纸边缘非常整齐。人在写一连串数字的时候,要么会下意识连笔字迹潦草,要么就会写间隔清晰分开的孩儿体。 罗泓的数字也是连笔,可让人感到难得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字迹依旧显得清爽干净。 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 盛华是个让云飞镜作呕的地方。只有在看到罗泓的瞬间,她才觉得空气得到了澄清。 见云飞镜收起了字条,罗泓才拿出另一样东西放在云飞镜的膝盖上。 那个纸包热乎乎的,稍微透出来一点浸了油的圆。云飞镜打开它,熟食的香气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一点千岛酱和番茄酱的酸甜气味。 那是一个牛肉夹心的三明治。 “我猜,你回去后可能没心情吃东西。”罗泓简短地解释了一句,眼中闪过几丝遮掩不住的担忧。但他仍然在尽力安慰云飞镜,“那块玉佩我会尽快托人补好的,就像没有损伤过一样。” “嗯。” “去了一中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罗泓回手在自己的书包里摸索了一下,把第三样东西放在他和云飞镜之间的座椅上。 一个白色的手机盒子静静地躺在上面。 “我又一次帮老师整理学籍,看到过你的生日,”罗泓转过头,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局促,“我准备很久我是说,今天我本来想让你开心我没想到” 在三番五次说错话后,罗泓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 “生日快乐。”他中规中矩地祝福云飞镜。 生怕云飞镜不收,他还特意解释“这是店里最普通的国产基础机,价格一点不贵,不信你查一下型号。你的旧手机屏幕被人打碎了,我看到了。” “” 云飞镜的手机屏不是被人打碎,这个手机从到她手里那天起,屏幕就是碎的。 那是她在手机修理店那里买的二手机,换屏幕的钱都抵上手机本身的价值。 因此修理店只是懒洋洋地贴了八十块钱的标签,就把手机扔到角落里卖。最后被云飞镜挑中,还价还到五十买下来。 这个智能机功能是全的,除了碎了屏幕、触屏不灵敏之外,其余什么都不影响。 她最近从未在学校里拿出它看过,不知道罗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大概真的注意她很久了。 云飞镜的沉默可能被罗泓误会了,他又匆忙地补上一句“只是生日礼物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 云飞镜拿起了那个盒子,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笑意“你着急了我没有说不收啊。”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手机盒,就像捧着少年的一片心意。 今天其实不是她的生日。 云飞镜的母亲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自然也不会记得自己女儿的出生日期。 身份证号上的这一天,是当初报户口时随口说的。 原本云飞镜看到这个手机盒子的时候,心里还升起一点淡淡的自嘲今天一天宛如霉星高照,印堂黑到可以冒青烟。幸好自己多半不是今天生的,不然命也太苦了点。 不过现在,云飞镜不这么觉得了。 一颗真诚的、关切的心,足以称得上是世上最好的生日礼物。 云飞镜原本沉重得仿佛要坠入泥沼,因为从来都一个人承担所有,所以她只是沉默地陷落。 他竟愿意伸手拉她一把,幸有他能伸手拉她一把。 “谢谢。” 第二天就是周六。 清晨的闹铃响起,图书馆亮起警示用的橙色灯光。 云飞镜蓦然睁开眼睛。 新手机放在枕头边上,云飞镜随手拨弄关掉。她指下的触感再不是近乎于碎玻璃的凹凸纹路,还让她稍微愣了一小下。 她定的是早晨九点钟的闹铃,这样从昨天晚上七点起,她就已经学习了足足十四个小时。 图书馆的神奇效果让她不会疲累,睁开眼时还精神百倍。 按照今天的计划,她会先给王启航老师打个电话,然后吃早饭,再把家里的东西整理一下 以后上学就是去一中了,公交车路线也要熟悉。 云飞镜收拾好自己,用新手机照着纸上的那串数字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即使隔着电波,声音依然浑厚“喂,谁啊” “王老师您好,我是云飞镜。”云飞镜吸进去半口气,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紧张,“您之前和我说转学的事” “哦,是你。”王启航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转学怎么了呢” “我想转到一中。”云飞镜斩钉截铁地说。 “好,我知道了。”王启航一口答应下来,“你想的话,这个事就好办了。你现在在哪儿呢吃没吃早饭” “啊” 王启航大概是真的特别高兴,他非常亲切地对云飞镜说“告诉我地址,我开车去接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小镜子以后再也不会吃苦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墨幽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荣绒 2个;轻盈、苏琛、愚学、鱼胶、豆儿、西与君轩、求加更、我是来自非洲的婶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qu 86瓶;涂驭哲你真傻 66瓶;jjkun、∴ 30瓶;我是来自非洲的婶婶 26瓶;减肥少女朱姝酱、夏间夕苒、小小的易逝的人儿、琉默 20瓶;唐诗宋词、绿芜、丧心、等等 10瓶;双抛桥 6瓶;32737219 3瓶;渣仙你再浪啊、破晓 2瓶;林夕、萱萱豆豆abc、吃啥、学习使我疯狂、严霜摧草木、古月不孤、书中宅、不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新生活 王启航对云飞镜转学这件事, 是真的上心。 尽管云飞镜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推辞, 但王启航还是软硬兼施地问出了她的家庭住址, 然后告诉她“老师半个小时就到。” 云飞镜还想阻拦, 那边王启航老师已经痛痛快快地挂了电话。 只留下云飞镜一个人捧着手机, 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她先是刷牙洗脸, 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 镜子里的女孩清纯、美丽又目光坚定,她脖子上还留着浅浅的一道黄色淤痕, 云飞镜选择用高领的衣服遮掩下去。 站在镜子面前,云飞镜忍不住拨了拨自己的发梢。 在被陆纵打伤的第二天,云飞镜就去了理发店,要求理发师直接给她推成男孩子的平头。无论剪到多短都可以, 只要她不会再被人揪住头发殴打。 看着女孩子年轻漂亮,又格外清纯动人的面孔,理发师实在没舍得把她的头发剪到那么短。 他手下留情,费了很大心思, 最后给云飞镜打理出一个男孩子气的英气发型。 云飞镜当场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发根中试了试,直到确定这个长度不能被人揪住, 才点了点头。 如今一个月过去, 云飞镜的发梢又长长了一些, 当初理发师特意剪出的鬓角已经齐耳。 这一回, 当云飞镜再次把手探进发根的时候,黑亮柔软的青丝已经可以完全盖住云飞镜的手指。 这恰好是个会被人一把揪住的长度, 可在新学校的新生活里, 云飞镜不用再担心了。 又过了一会儿, 王启航老师打电话给云飞镜,通知她自己快要到了。 云飞镜冲下楼,正好看见王启航老师开一辆黑色大众,从一条小巷里开进来,把车稳稳地停在云飞镜面前。 王启航降下车窗,露出那张白白胖胖的和气圆脸,他对云飞镜点了点头“上车。” 他开车过来的那条小巷是条近道,一般不是附近住的人都不敢往里面开。 因为小巷的车道比较窄,两侧还都是筒子楼,有时候墙根底下还会栓自行车。云飞镜有点担心地往车身看了一眼,怕老师的车被刮了。 “老师怎么知道这条路的”云飞镜好奇地问。 “先在你们这里兜了一圈,然后跟着别的车进来的。” 王启航冲云飞镜挥手,示意她赶快上车,然后又调节车窗按钮,挨个把每扇窗户都降下去。 他问云飞镜“昨天空调吹多了,今天早晨起来就落枕了,你看开窗户通风行不行啊” 云飞镜当然没有意见。 她在上车的时候,注意到大众车里原本开着冷风空调,呼呼的吹风口还在往外出风。但从她上车之后,王启航老师就把空调关了,改成落下四面车窗。 王启航是个大胖子,天生怕热,夏天就更怕热,车开了没一会儿就流了满头的汗。 云飞镜心里稍稍一动。 她知道王启航老师的用意自己是女生,而王老师则是个年富力强的男人。 虽然大众不是那种憋闷的小车型,但车窗一升,车门一锁,照样是个密闭的独立空间。 王启航老师特意落下窗户,是为了不让她感觉不安全。 王启航热得后脖子的汗哗哗往下淌,依旧表现得和没事人似的,还笑眯眯地问云飞镜吃没吃早饭。 知道云飞镜没吃饭,他就哈哈一笑,左打方向盘换了条车道“那正好,老师也没吃早饭呢,你跟着老师一起吃一顿吧,转学的事吃饭时候说。” 他一边开车还一边和云飞镜开玩笑“我上次去你们盛华监考,又有牛排又有自助,你们盛华吃得真好啊我们一中没钱,老师也穷。洋荤是开不上了,带你吃点中国自助,啃啃烧饼馒头吧。” 他把车停在一家中式快餐连锁店门口,示意云飞镜想吃什么自己拿,他在后面结账。 云飞镜只拿了一个豆沙饼和一杯豆浆,坐下的时候还被王启航给训了。 “就吃这么少”王启航连连摇头,“看看你那个小胳膊细腿儿,小鸡仔儿似的。是不是看老师请客就不好意思了啊不吃饱怎么能有力气学习呢你再多吃一张饼。” 他盘子里足足摞着一叠肉饼,粗略一看足有五六张,王启航拿干净筷子,从自己盘子里分给了云飞镜一个。 “吃吧,不用想那么多。老师一年挣的钱比你想的多多了,这么便宜的饭,吃不穷老师。” 他是学数学的,本来人就聪明。做老师这么多年了,一双眼睛也不知道看透多少猫腻。 当初考场上陈萍儿第一次诬陷云飞镜的时候,王启航就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事儿。但是顾忌到在别人学校,他总不能往深里挖。 后来阅卷的时候听说云飞镜遭受校园暴力的事,王启航才恍然大悟。 现在他看云飞镜的眼神带着双重滤镜,一重觉得她已经是自己班级里聪明漂亮的小凤凰,另一重滤镜则觉得她是个皮毛上伤痕累累的花栗鼠。 特别是云飞镜骨架小巧,人还生得纤细白皙,落在王启航这个重量级的人眼中,几乎跟个麻杆儿也没什么区别了。 此时此刻,王启航投喂云飞镜的微妙心情,大概和一般女孩子喂养小区里瘦骨嶙峋的流浪猫时的感受,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把肉饼夹给云飞镜,眼神简直像个慈爱的老太太“吃吧,吃吧,多吃点。” 云飞镜觉得有点好笑,又有几分感动。 她接过那张肉饼,开始慢慢吃自己那份简单的早饭。 云飞镜的吃相是很文雅的,她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吃饭时自有一种非常秀气的好看。 但落在王启航眼里,那场面就非常像是细细弱弱的小花栗鼠捧着个榛子,然后小门牙咯吱咯吱咯吱 他默默地想难怪这孩子这么瘦,她吃东西不香。 等云飞镜把那两张饼子吃完,王启航盘子里五张肉饼都打扫干净了,还等了云飞镜一小会儿。 直到她吃完了,王启航才跟她商量“转学手续的事你不要着急,周一的时候直接过来一中上课,我给你安排到一班,你就在我们班读书。 盛华那边你不用管,扯皮的事你也不要参与,他们要是让你回去上课,你就当没听见。最多一个月时间,你学籍就能转过来了。” 能周一就过去上课,云飞镜真是求之不得。 但她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一点误会。 “王老师,盛华答应让我转学了,您不用” 王启航一听,顿时非常意外“盛华放你走” 当初去盛华监考,他在学校里都敢大胆挖云飞镜。可联考成绩下来,一中却是唯一一个没给盛华打电话的学校。 王启航自己是个数学老师,他教得好,所以也是一中的副校长,专门负责管学习这一块。 但当领导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就和普通人不一样了,他职务管理范围是学生的学习成绩,却不代表他对别的事不清楚。 当初阅卷的时候,他知道云飞镜名次是联考第一,又知道云飞镜遭受校园暴力,当即就觉得这个孩子可能挖不来了。 毕竟云飞镜家里是真的困难。一年前她为了十万块钱去盛华读书,那一年后也可能为了二十万在盛华留下,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再就是出了校园暴力这种事后,学校不一定愿意放人。 后来王启航想起这件事,都觉得有点后悔他当时要是给云飞镜留个手机号就好了。 但真是天无绝绝人之路,他没想到云飞镜居然自己找到他的手机号打过来了 王启航当即大喜过望果然能考第一的孩子就是聪明啊 她既然打电话给王启航,本人又有这个意向,那王启航肯定说什么都要把她转到一中啊。 但他居然没想到,盛华愿意放人 这种学生都往外推,盛华疯了吗 王启航心里吃惊,脸上却依旧是笑眯眯的“那是好事啊,盛华那边的手续要是没问题,教育局和咱们一中的手续都不是事。这些都不用你跑,我找学校老师给你办下来,你周一过来上学就行。” 他嘴上把云飞镜安慰的妥妥帖帖,心里还是觉得盛华所谓的“同意转学”,大概只是看云飞镜年纪小就糊弄她。 要是这么好的一个料子也不拼命留着,说放就放,那盛华大概也没几年蹦跶的了。 “你来一中读书,奖学金肯定没有盛华那么高。”王启航丑话说在前头,“但学费学杂费都不用出,这方面学校有专门的款项。嗯,对了,还有你那个校服和餐费。” 王启航沉思了片刻“校服都是每年新生入学的时候统一订的,高一高二都要穿,但高三学生没有穿着要求,我周一先去高三给你借一套码是吧” 一般来说,女装最小码是s码,但这么多年来,云飞镜就没看见过s码的校服。 好像天下间的校服都只有三种尺寸,,x。 “至于吃饭钱,你这个情况以前也有过先例,就是要跟学校先报一下。多了不好说,一个月六七百块的餐补应该是有的,你不用担心。” 王启航安慰她“吃饭的事,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学校不能让你们吃不上饭你在盛华吃的好,一中食堂虽然比不上人家,可也不能让你饿着。” 云飞镜连忙补充“没事,老师,我有钱的。” 王启航摆了摆手,看神色没太当一回事“学校有这方面的政策,不能干从你们腰包里掏钱,你好好学习就行,多了都不用想。” “课本全市用的应该都是一样的,练习册一中做的不多,通常是学校自己给你们印卷子。这些慢慢补就行。” “还有什么来着让我再想想。” 王启航思考了片刻,还真就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从你家到一中,你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的,距离不是特别远,就是搭公交费事一点,要转两趟车。” “那有点麻烦”王启航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盛华是六点放学是不是一中晚上放学都八点了,夏天还好,冬天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这个点自己回家。” 云飞镜连忙解释“没事的老师,盛华虽然六点放学,但我等车半小时,搭车一个多小时,回家时间也不早。” 没想到王启航比她更严肃“不行,你家那片小区我刚刚开车看过一圈,犄角旮旯太多,晚上的时候太不安全了。” 他怕云飞镜不把这话放在心上,还特意分析给她听 “你觉得你从小在那儿长大,已经很熟悉了,不会出事。可要是坏人发现你天天同一个时间进出,摸透了你的规律,也熟悉你了呢” 王老师说的这个思考方向云飞镜真是从没想过。 但他说得对。 想了想,王启航拿定了主意“这样,学校有宿舍,不过是给高三学生住的。你情况特殊,我给你批一间高三的宿舍吧。” “但学校的宿舍资源也比较紧,高三同学正在冲刺高考的关键阶段,你和学姐们住在一起,可能要适应一下她们的生物钟。” 云飞镜没想到王启航老师连这点都替自己考虑周全了,她连连说“谢谢老师,能住就行,我没问题的。” 停顿了一下,王启航又暗示云飞镜“你再等两个月,等这批高三送走了,过了六月份就好了,下一届高二的女生少。” 云飞镜很少受到来自长辈这么全方位的照顾,一时间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王启航笑了笑,打断了云飞镜的连连道谢。 他还特意提醒云飞镜“你周一的时候来学校,除了自己和书包,什么都不用多带,夏天的衣服可以拿两套。 至于被子水壶脸盆牙缸什么的,学校后勤都有,我给你开张条儿,你拿着去领一套就行。” 云飞镜连连点头。 这回想交代的事终于交代完了,没有其他遗漏。王启航笑眯眯地问云飞镜“吃饱了吗还饿不饿” 云飞镜何止吃饱,她甚至都有点吃撑了。听见王启航这个问题,她赶忙摆手“吃饱了,非常饱,谢谢老师。” “行,那我送你回家” 王启航老师实在太好,云飞镜一时之间,除了“谢谢老师”四个字外,什么也说不出了。 她天生聪明敏感而倔强,能撑一口气,咬牙走过无数当头而来的恶意,却在别人善意满满的关怀中,软化得不知道怎样应对。 别人对她的好,那都是恩情,全部要好好记得。 要是她能有一个普通的家庭,有一段幸福的童年,大概会在面对善意的人际交往时表现得更游刃有余一些。 可惜在她生命里,恶意和不愉快的颜色实在留下了太多痕迹。 墙角的白梅凌寒而开,亦能传来一段暗香。 无论风骨还是颜色,它都未必输给梅园中栽种的玉碟和绿萼,只是因为生在墙角,看着到底显得伶仃。 王启航拎起桌上的车钥匙,示意云飞镜跟上。 他大概看出云飞镜对于好意有些适应不良,所以也就止步于此,不对云飞镜流露更多的关照。 他只是告诉云飞镜“这些都是小事,你好好学习就行。” 开车经过一家大型超市的时候,他又靠边停了一次车。 “刚想起来,家里老婆要我捎洗衣粉回去。”王启航乐呵呵地说,“最近晚上有球赛啊,得配着鸭头和啤酒看。你帮老师拎点东西” 云飞镜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等进了超市,王启航不仅买了洗衣粉、啤酒和鸭脖,还用各种零食堆满了半个购物车。 什么巧克力,饼干,无水蛋糕,他看也不看就丢进购物车里,最后甚至还迟疑地买了一联四盒装的旺仔小牛奶。 云飞镜帮他推着购物车,表面上非常严肃,实际上心里快要笑死。 她想可能胖人买东西吃的时候,就和女人逛街停不住是一个概念 最后这些食品全都被塞进超市最大号的塑料袋里,足足装满了一个袋子。 云飞镜一开始以为,这些零食是王老师自己要吃的。 或者看他的年纪,家里的孩子应该也快上小学了,到了吃零食的年龄。 没想到王老师把车开到云飞镜楼下,等云飞镜下车之后,他探长手臂把后座上那个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子勾到了前排。 他伸手挡着,没让云飞镜关上副驾驶的门,然后把那个袋子放到云飞镜的脚边。 云飞镜一愣,还不等推拒,就收到了王启航一个狡猾狡猾的笑。 “好好吃饭,好好学习。” 留下这么一句朴素的真理,王启航关严了副驾驶门,熟练地挂上档位,一脚油门唰地开走啦 只留下云飞镜一个人站在楼下,脚下还堆着一个被撑得圆滚滚的大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零食好吃的。 还、还能这样的吗 在云飞镜联系王启航,办理自己转学事宜的这个早晨,另一件事也在悄悄地发生。 比如说,宋娇娇被周靖叫进了书房。 周海楼急得在书房外面的走廊团团转,宋娇娇的母亲万红艳就站在走廊尽头,眼里都是焦急的神色。 她颤声问周海楼“小楼啊,先生他怎么就这么生娇娇的气了” 周海楼勉强按捺着性子安慰她“没事,我爸答应不给娇娇转学了。” “什么”万红艳吓了一跳,“这,先生还要给娇娇转学盛华可是本市最好的学校,要是娇娇转了学,那以后要去哪儿读书啊。” 她急得额头上都泛起了细细的汗珠“这,不是说娇娇从前什么都没做,只是这回没拿稳扔了别人的东西吗她说她就是想和同学开个玩笑,没想真扔” 但无论万红艳如何喃喃解释,书房里的周靖显然是听不到的了。 他严厉而雪亮的目光如今正对准宋娇娇上下扫视,只用一眼,就把宋娇娇看得低下头去。 宋娇娇细声细气地叫“周叔叔。” 周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知道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宋娇娇的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她虽然把周海楼玩弄得团团转,可还是相当害怕周靖这位当家人。 “因为因为我之前犯了错,周叔叔要批评我。” 周靖摇了摇头,他冷淡地说“你毕竟不是我周家的孩子,我管你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宋娇娇吓了一跳 她立刻抬起头,惶恐地说“周叔叔怎么这么说周叔叔从小看着我长大,在我心里和父亲一样伟大。” 周靖目光凉薄,根本就没有接宋娇娇的茬。 半分钟后,是宋娇娇自己因为难堪,满脸涨得通红,把头垂了下去。 “你不用把我当父亲,只要有半分把周海楼当哥哥就行。”周靖不冷不热地训斥道,“你要是真把他当哥哥,肯定会劝他学好,怎么会四处给他惹事呢” 听着周靖毫不留情的批评,宋娇娇缩得像个鹌鹑。 她在周海楼面前矫揉作态,撒娇卖痴还佯作生气胡闹,浑身有上百种解数,上千种套路。如今却一种也不敢在周靖面前使出来。 “我本来想把你送到隔壁省寄宿读书,那里管得严,对你成绩也好。”周靖来回敲打着宋娇娇,“你这次联考在盛华排名四百二十三,你妈妈看了没说什么吗” 宋娇娇嗫嚅道“妈妈说让我好好学习。” 周靖一点脸也没给她留“心都在旁门左道上,还能好好学吗” “”宋娇娇脸上的红色已经烧到了脖子根,她反复认错“我知道错了,我不好好学习,让妈妈失望,辜负了周叔叔送我念书的美意。我保证,以后我再也不惹事了。” 周靖丝毫情面也不讲地说“你惹不惹事不用和我保证。我从来不听别人保证,也不给人第二次机会。” “如果还有下一次,隔壁省三所寄宿学校,你自己挑一所。” “我、我知道了。” “出去吧。”周靖甚至连更多的话也不想和宋娇娇多说一句。整场对话中,分给宋娇娇五句话基本上已经是他耐心的极致。 他主要的关怀对象是周海楼,至于宋娇娇,虽然从小在周家长大,逢年过节拿周靖的红包,但也只是周海楼最需要的洋娃娃而已。 周靖不喜欢出手管别人的洋娃娃,他习惯做更高效的事,比如直接和洋娃娃的主人对话。 “把周海楼给我叫进来。” “还有,下周一的时候,你去给那个被打碎了玉的女生道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教训宋娇娇 周一的时候, 云飞镜按照王启航的安排, 去了一中报道。 即使是学习任务最大的高中, 周一也有升旗仪式。除了高三的高考生待遇特殊, 这两个月只要埋头冲刺高考之外, 高二高三的学生拉开队形, 满满地站了一整个操场。 王启航把班级交给隔壁班老师帮忙看一下,自己则带云飞镜去了办公室。 他条理分明地把几样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云飞镜。 “这个是我在高三借来的校服, 那个学生说她以后不穿了,直接送你。周一会查纪律分,你一会儿去换上。” “你的宿舍在女生寝室二号楼,408, 这把钥匙拿好。六人宿舍里有三个高考生,我已经让她们老师和她们打好招呼了,你中午或者晚上收拾东西过去住就可以。” “这个条儿你收好,我盖过戳了, 到时候自己去后勤处取生活用品。” 把这些事情挨个交代清楚之后,王启航又上下打量了云飞镜一眼。 在注意到云飞镜纤细瘦弱的身上, 背着的那个大大的灰色书包后, 王启航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你书包先放我办公室吧, 换好校服就下去和他们一起升旗。过一会儿升旗完了你再回来取快一点, 我等你。” 云飞镜自然全都点头应是。 她抱着那套高中女生的过膝裙裤校服,冲到卫生间迅速换好衣服, 再重新叩响了副校长室的门。 王启航显然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在他印象里, 小姑娘多半都要磨蹭一会儿。 “也不用这么着急, ”王启航诧异地说,“跑回来的都带喘了。” 云飞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王启航也宽厚地笑了一下,胖乎乎的身体终于舍得他那张宽大舒适的转轮椅“下去吧,正好让他们见识见识。” 他带着云飞镜走到高一一班的位置,在全班同学,乃至半个学校同学好奇的打量下,郑重其事地将云飞镜安排在了一班打头的那个位置。 那一刻,云飞镜听到身后有几声小小的私语。 “那是谁啊” “迟到被老王抓了惨。” “不,她好像不是咱们班的” 升旗仪式结束,云飞镜取回自己的书包,由王启航带着走到一班教室。 因为升旗仪式的缘故,周一早晨的早自习通常比其他日子要短。但即使这样,介绍一个转来的新同学也是绰绰有余。 云飞镜才一进到班级,四十多双大大小小的眼睛就都齐刷刷地盯在她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有不明所以,但再也不像在盛华时那样,带着沉默而不容忽视的恶意。 “这是新转到咱们班的同学你自我介绍一下。” 云飞镜站上讲台,像是最俗套也最好用的约定俗成电视剧梗那样,把自己的名字端端正正地落在了黑板上。 “大家好,我叫云飞镜。很高兴能来到一中和大家成为新同学,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讲台下面的同学又开始窃窃私语。 “云飞镜诶是那个云飞镜吗” “她好漂亮,发型好帅,是男朋友风哦。” “直接转到我们一班,肯定是联考第一那个云飞镜了吧。” 王启航对于同学们之间的小声交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显然在班级里积威甚重,只用言简意赅地交代一句,就能让全班同学都慢慢安静下来。 王启航说“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云飞镜,你坐到高倩旁边。”王启航开始有条不紊地重新挪动班级同学的位置,“王东升坐到向林旁边,谭思礼往后串一个座位。” 看得出王启航早就对这番座位调动成胸在竹,这一番安排被他交代下来,中途甚至不曾犹豫一下。 教室里立刻传来哗啦啦的搬动声。 有人和王启航笑着抗议“老师,不能这样。咱班女生本来就少,你还让两个女生做同桌。” 班级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看起来王启航相当得民心。 王启航也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这就抱怨了你是想要和女生挨着坐呢,还是不愿意和你同桌挨着坐” 这一招借刀杀人立竿见影,那个男生人高马大的同桌当即笑着把他的脑袋往桌上按。 “好了,学习吧。”王启航随意地摆摆手,“第一节你们郑老师的课,都准备一下。” 云飞镜拎着书包,坐到高倩的边上。 高倩是个白白瘦瘦的女孩子,长得温温柔柔,单看外表就知道她脾气相当地好。 等云飞镜坐稳了,她就小声提醒云飞镜“郑老师是物理老师,第一节物理课。这是我笔记,你先看一下。一中的进度比附近快,我们现在高二上册快讲完了。” 云飞镜明白为什么王启航会在女生稀少的理科班,特意给自己安排一个女生同桌了。 这个叫高倩的同学很会照顾人。 云飞镜和她道了声谢,高倩只是抿着嘴笑了一下,她左颊上有一个深深的梨花涡,一笑就露出来。 “没事的,等下课你可以拿我笔记去印不过,你真的是那个云飞镜吗”高倩好奇地看着她,“联考第一的云飞镜” 云飞镜点了点头。 高倩立刻小小声地惊呼“那你好棒啊,我听说你这次数学完全满分呢” 云飞镜前排的小个子男生突然转过头来。 他对云飞镜自我介绍了一句“刘赟超。”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云飞镜“这是我的物理笔记,你拿去怎么都行,只要明天还我。” 他个子矮小,甚至比云飞镜的个头还低一根手指,然而眼神里却是一种聪明孩子特有的亮“你记得我吗” 云飞镜反应了一秒,才想起来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数学满分,是这次联考的第三名。 “你的狗爬字拿出去印不太好吧。”不等云飞镜接过那个本子,她身后又传来一道男声。 身后的男生容貌严肃,生了一张方脸,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方方正正的眼睛。 见云飞镜回头,他慢条斯理地一扶自己的眼睛“我是吴志宇。一中的进度比三中和九中还快一截这是我的数学和化学笔记,你后天还我就行。” 不等云飞镜伸手去接,他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下课别走。” “”云飞镜扬起了一条眉毛,心中略略一跳,心想难道是旧事重演 “我和前面那个小矮子有一道题,”吴志宇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可以一起做。” 呼原来是为了这个。 高倩睁大了眼睛,前看看后看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啊呀,你们三个都是数学满分啊。” 她伸手点了一下,自己就笑出声来“三个数学满分,可以玩连连看了。” 不管王启航究竟是不是出于自己私人的恶趣味才这样安排座位,但从转学开始的第一堂课起,云飞镜就已经感受到安心。 同学友善的态度,学霸们依次伸出的友谊之手,浓浓的向学氛围 这才是她该念的高中啊 而在另一边,第一节课下课后,宋娇娇终于不情愿地磨蹭到了云飞镜的班级门口。 周靖让她给云飞镜道歉,她甚至讨价还价半句都不敢。 虽然周靖没说道歉这事派谁监督她,但对于周靖的邀请,宋娇娇真是一点都不敢违背。 所以即使现在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肚子里已经快把云飞镜骂到天上去,却也只能委委屈屈地站在一班门口。 “我找云飞镜。”她一脸不高兴地说。 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看着她,眼神里含着几分诧异,好像她当着大家的面突然变成了一个异形或者其他的什么。 宋娇娇被这种眼神看得火起,声音一下子就扬高了“我找云飞镜” “云、云飞镜没来。”前排靠窗的男生磕磕巴巴地说,“她早晨就没来上学,升旗仪式都没参加” 她没来 宋娇娇听了这个消息,心里立刻雀跃起来这可不是她不道歉,而是正主根本都不在 “那我知道了。”宋娇娇板着脸说。 只是她虽然脸上神色不显,嘴角却好几次都要得意地翘起来。 要是今天晚上周叔叔问起来,她就能理直气壮地回答云飞镜没来上学。 要是明天云飞镜也不来就好了。 这样连续拖上几天,周叔叔准保就把这件事忘了。 她毕竟只是个小人物,周叔叔平时都不太愿意搭理自己,只要自己最近乖乖地把存在感缩到无限小,那周叔叔就不会多管教自己什么。 不得不说,虽然宋娇娇愚蠢,恶毒,心里没谱,但是她在估算自己位置的时候,竟然还令人意外地非常有数。 就在宋娇娇高高兴兴地往外走的时候,一个男生的胸膛仿佛在瞬间就堵到了她的眼前。 宋娇娇不满地抬起头来,还不等皱眉说一句“你让开”,所有的话就全都被吓回了嗓子眼里。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陆纵。 陆纵浓黑的眉毛扬着,看起来很凶的样子。他低头看了一眼,大概也没想到宋娇娇会出现在这里。 他稍稍眯了眯眼睛,沉下声音问宋娇娇“你为什么在这儿” “”宋娇娇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我来找找云飞镜。” 她见了陆纵就下意识地害怕。 就算是以前,她拜托陆纵去帮她教训云飞镜的时候,都只是借周海楼的名义,和陆纵说不上两句话。 因为下不去那个面子,宋娇娇没有说出“自己是来找云飞镜道歉的”,只是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找云飞镜”。 几乎只是下一秒,宋娇娇就为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了。 因为陆纵一听她这句话,神色登时就是一紧。他劈手抓住了宋娇娇的手腕,力气大的几乎让宋娇娇以为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啊好疼,你快放开” 陆纵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他高高拽着宋娇娇的手,像是拎一只小鸡一样,强行把她扯到了自己的对面,眼睛里已经泛起几道红血丝。 他一字一顿地问“你找云飞镜干什么” “我、我” 不等宋娇娇回答,陆纵就已经心急地伸头往教室里张望。 在看到云飞镜的位置空空如也,桌面上连张纸都没放,椅背也连书包或者外套都没有搭一件时,陆纵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把宋娇娇狠狠地一扯,生生从门槛里给拉扯着拽到一班门外。 “你找云飞镜究竟要干什么你是不是又来欺负她” “不是你快放手” 陆纵的力气哪是宋娇娇争得过的,她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被陆纵更用力地握着手腕,顿时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面子了,只能大声说“我是来找她道歉的你快松手啊我手腕要断了” 她本来以为陆纵听到这个解释,总应该放手,没想到下一刻,她就连领子都被直接揪了起来。 陆纵的双眼带着满满的戾气,那张英俊但是疯狂的脸一寸寸地凑近了宋娇娇。 宋娇娇被他狠狠地一把抓着领子,硬生生地背抵着墙提了起来,脚尖几乎只能堪堪点地,一时之间连呼吸都困难。 眼泪从她眼睛里成珠成串地滚落下来,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陆纵微微泛着血红的眼睛仿佛是一只随时待噬的凶狼。 据说草食动物都是横瞳,因为这有助于让它们视线范围扩张,更容易察觉天敌的动静。 然而肉食动物都是竖瞳,这则是为了能把视线完全集中在前面被追逐的猎物身上。 如今被陆纵紧盯着的宋娇娇,就感觉自己是这样一个被盯紧的,奔逃不能的猎物。 她徒劳地摇着头,惊恐从她眼中流水一样,和泪水一同滚滚地流淌出来。那眼神甚至能打动周靖,然而却换不来陆纵一分一毫的怜惜。 陆纵咬着牙问她“所以,你真的欺负了云飞镜” “” 即使现在甚至喘不过气来,宋娇娇也当即背后泛起了一层白毛冷汗。 这话什么意思陆纵从前不知道她欺负云飞镜,只是猜的 难道之前他虽然对自己喊打喊杀,但却不知道宋娇娇欺负过云飞镜,只知道他自己出手打过云飞镜 宋娇娇知道陆纵没什么脑子,是个肌肉先于头脑行动的人,但她想不到陆纵竟然这么蠢 可陆纵要是蠢的话,刚刚说出那种话的自己又算什么 她现在算不算自投罗网 宋娇娇猛地打了个寒颤。 她上一次撺掇着严铮青来找云飞镜的时候,云飞镜也曾把她的双臂反拧,按在桌子上。 然而云飞镜的力量和陆纵差了太多,刚刚陆纵只不过把宋娇娇的手腕攥了半分钟,宋娇娇现在都觉得那只胳膊不听使唤,只能像一只棒槌一样笨拙地拍打着陆纵卡着自己脖子的手。 平生第一次,宋娇娇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知道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暴力和她之间的距离,竟然不比一片纸更厚。 她哭着求陆纵放开她,也骂陆纵是疯了吗,还不快点松手 百般招数用尽都不好使,宋娇娇的一张圆脸都憋得涨红。 这其中的原因,一半是由于陆纵卡着她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另一半则是她惊吓着抽泣,自己就先喘不过气来。 “放我下来吧,陆纵,我是周海楼的妹妹。”宋娇娇卑微地恳求他,“我去跟云飞镜道歉我是要找她道歉的啊,你放开我” 不知道这句话中的那一部分起了效果,陆纵的眼神波动了一下,终于松开了如铁钳般死死箍住宋娇娇领子的手。 宋娇娇后背贴着墙面,整个人缓缓滑落,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尽管陆纵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一多半的视线,可她还是能看清,走廊对面的几间教室里,有许多脑袋都贴在窗户上看着她的笑话。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宋娇娇被陆纵提起来,双脚只有脚尖点地,却没有一个敢于走出教室门站在走廊上阻止陆纵他们甚至连飞快跑开去告老师都不敢。 而她刚刚狼狈的祈求哭喊声,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听见了。 还不等宋娇娇担心,自己是不是从此在高一就颜面无存的时候,陆纵已经一点不留情地抓着她的胳膊,把她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陆纵的动作又快又狠,没有一点留力,他正好抓在刚刚宋娇娇被握得青紫的手腕上,原本被捏上的地方再被他猛地一提,差点让宋娇娇哭出声。 “去找周海楼。”陆纵一字一顿地和她说,“你为什么要和云飞镜道歉,你全都告诉他。” “” 宋娇娇沉默了。 她发现陆纵真的不知道昨天的事,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打碎了云飞镜的玉佩。 他可能还以为自己是为从前欺负云飞镜而来道歉。 但这个误会,在见到周海楼之前,她说什么都不会解释的。 她任由陆纵抓着她的手腕,顺着陆纵的力道用发软的腿跟着走了两步。 没想到就是这样,陆纵也依旧不满意。他竟然还回过头来,责问她为什么走得这么慢 宋娇娇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些年来被周海楼宠出的大小姐脾气尽数爆发。她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近乎歇斯底里地崩溃大喊“我脚软了走不快” 她都已经答应和陆纵一起去了,她都已经因为陆纵的举动丢了这么多脸,陆纵还想让她怎么样 陆纵脸上不悦的危险表情一闪而过。 “走不快是吧”他戾气十足地反问了一句,“那我帮帮你啊。” “你什么啊” 宋娇娇尖叫起来,她没想到,陆纵竟然毫不留情地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她齐腰的,早晨出门前还细细打理过的,末端卷出矜持华贵公主卷的长头发,她每周要用好几种名贵护发素和精油护理的头发 陆纵真是一点情面不讲,他凶狠地扯住宋娇娇,生生拽着她的头发,把她像一匹马,一条狗,一只骡子一样往前拖着走。 他根本不管宋娇娇是怎样姿态别扭地踉跄跟着他走过走廊,也根本不在乎宋娇娇会不会一下子绊倒,被撕扯下去大半头皮。 宋娇娇这次是真得惊恐地哭都哭不出了。 在那一刻,她感觉恐惧漫过整个身体,自己已被剥离全部尊严。 就这么被揪着头发,被强行拖着,完全被掌控在一个孔武有力的男生手里,在整整一条走廊的班级里,每个班的同学都透过玻璃窗看着 为什么没人救我为什么你们都只看着 帮帮我,快来人喊一声 她要被杀了她要被杀了 即使心中怎样疯狂的呐喊,这份求助也没能通过意念传到任何人手里。最终宋娇娇被生生拽着头发拖着走过大半个走廊,才被迎面而来的严铮青发现。 严铮青遇上陆纵和宋娇娇这个奇怪的组合,还是以这样奇异的造型,当时就是一愣。 他迟疑地说“你们” 宋娇娇终于听到熟悉救星的声音,她拼命大喊“严哥哥救我严哥哥救我” “”严铮青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低声和陆纵说“放开她吧。” 陆纵双眼一眯,声音里悍气十足“放开她你知道她跟我刚承认什么吗我正要找周海楼算账呢” 严铮青不知道,但他心里大概能猜到一点。 宋娇娇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严哥哥”。 或者是当初对云飞镜袖手旁观的事给他留下了太多阴影,也或者是一声声熟悉的“严哥哥”唤醒了严铮青的恻隐之心。 他最终还是勉强劝了一句“你让她好好见到周海楼。不然她一会儿哭得话都说不上来,周海楼又以为我们欺负她了。” “” 陆纵想了想,最终还是松开了抓着宋娇娇头发的手。 宋娇娇整个头皮这时候都已经疼得木了,一点知觉都没有。 她刚刚感觉自己的眼角都要被拉向后脑,如今陆纵一放手,她第一反应就是颤抖着去摸自己的脸。 在她已经糊成一片的泪水里,宋娇娇看见陆纵不耐烦地弹了弹手指,甩开了手上沾着的几缕头发。 那些头发发根上带着几丝鲜血,有一小缕末端甚至带着一小块头皮 “现在能不能走”陆纵抱着臂冷冷地低头看着宋娇娇,“脚还软不软” “能、能走。”宋娇娇脸都吓白了,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战战兢兢地跟着陆纵大步流星的脚步,严铮青侧头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默许了她无声往严铮青身后靠的行为。 等他们三个一进班级,周海楼果然就勃然大怒。 “你们有病吧云飞镜那个搅事精早转学了你们就因为这个把娇娇打成这样” 然而陆纵和严铮青的注意力集中点却完全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 严铮青脸色发白,陆纵则后退了一步。他们几乎异口同声,不敢置信地问“她转学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发现 王启航上午在一班没课, 二班有一节数学课, 被他跟化学老师换到了下午。 作为班主任, 也作为一中的副校长, 他亲自来盛华给云飞镜办她的转学手续。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盛华那里好像是被谁打过招呼一样。 虽然教导主任出示转学证明的时候依旧一脸肉痛, 然而他却非常利落地放了人,一点也不拖沓。 连云飞镜这种学生都说放就放王启航是真的吃惊。 对于云飞镜学籍转动这块难啃的大骨头, 他已经做好了软硬兼施、论持久战的准备。 盛华想要留人,王启航是能理解的。他原本还在心里开玩笑,心想要是联考第一都随便转走,那盛华大概也就开到头了。 但是盛华居然留都不留一下, 直接就把云飞镜的学籍配合着转走,这就是王启航不能理解的事了 云飞镜怎么说都是盛华原先的学生,小姑娘懂事、好强,学习成绩又好, 乖乖巧巧不惹事。 就这么一个学生,今天一大早没来上学, 然后突然隔壁学校校长过来替她办理转学手续, 你们盛华居然也就一声不吭的给办了 云飞镜家里可是连个长辈也没有啊盛华连多问一声云飞镜现在情况好不好的表面功夫都不做吗 原本王启航还稍微有点气短, 知道自己是在挖盛华的墙角。 但现在, 他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了这个墙角挖的对,挖的好 无论对他们一中, 还是对云飞镜本人而言, 这都是件好事。 拿到了云飞镜在盛华这边的手续, 王启航笑呵呵地婉拒了教导主任邀请他喝杯茶的提议。 他借口推辞教育部那边还有手续要跑,实际上一分钟都不想在盛华多呆了。 在离开盛华的时候,王启航仿佛不经意般回头看了一眼。 他注意到,有两个男同学,从他刚刚出入教导处时开始,就一直在后面跟着他。 那两个人当然是陆纵和严铮青。 他们在得知云飞镜转学的消息后,当即就大惊失色,连声追问云飞镜的下落。 然而周海楼愤怒于宋娇娇被教训的事,不但没告诉他们云飞镜转学去了哪儿,而且还和他们大吵一架。 两边越说火气越大,宋娇娇还在一边儿就知道呜呜咽咽的哭,听的人那个烦心。 不过就算没打起来,他们也都被彼此气得够呛。 周海楼表示,那个祸害好不容易送走,以后就没什么事了。你们还巴巴地过来问云飞镜去了哪儿,你们贱不贱啊。 而陆纵和严铮青一听,云飞镜居然是周海楼强烈要求送走的,立刻原地崩溃了一次。 严铮青再也不复之前的斯文模样,他涨红着脸和周海楼强调“我到a市读书就是为了找她,我已经找她找了整整三年了” “我找了十年”陆纵紧紧捏着拳头,“十年前,她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然后你他妈,你” 假如不是严铮青留个心眼,发现楼下教导主任和一个没见过的外校老师路过,他们三个可能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但即使没打起来,陆纵也烦心地狠狠踹了一脚宋娇娇面前的桌子。 “哭哭哭,哭你妈的丧啊” 宋娇娇吓得一下子就抽住了,接下来惊恐地捂着嘴,一个接一个地打嗝儿。 严铮青看了一眼,把陆纵也拉到窗边,指了指外面的那两个老师。 据严铮青推测,云飞镜既然没有父母,那她的转学手续要么自己来办,要么是新学校的老师过来办。 既然今天云飞镜没来,那楼下由教导主任带过来的这个胖乎乎的男老师,多半就是出来办学籍的。 这里面有许多推理上的漏洞,但是严铮青和陆纵已经顾不得了。 毕竟周海楼人在这里,什么时候找他都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宋娇娇的事情能慢慢和他一件件掰扯。 但周海楼如果坚持不肯说出云飞镜转学去了哪儿,严铮青他们想要获得第一手的信息就很难了。 所以,只要那个男老师有一点可能是云飞镜新学校的老师,他们就要从对方那里打探到云飞镜现在的情况。 于是,这两个人跟上了王启航。 其实王启航老师在省里相当出名。 如果不是他们两人一个不学无术,另一个则是艺术生,在看到王启航那标志性发面馒头一样的胖圆笑脸时,他们就该把云飞镜的去向猜的十拿九稳。 王启航早就注意到这两个男生的举动。他有心看这两个人跟着自己是什么打算,到了校外还跟不跟。 没想到在他出了校门上了车后,那两个人竟然真就招手打了一辆车跟着。 巧了,现在正好是白天,王启航也不怕这两个小伙子有什么心眼。 他一点没慌,一路遛着这两个男生,先开车去教育局把云飞镜的学籍给办了,然后才悠哉悠哉的开回了一中。 一中和三中比邻而居。虽然正大门好像一个在街道最左,一个在街道最右,但实际上,两个学校有一段运动场都是拼在一起的。 透过栅栏,两个学校的学生甚至能看到彼此的排球场。有时候,两个学校还会有跨校的小情侣在中午穿过栅栏牵牵小手。 这条街道足足有两个省重点坐落,长街早晚进出的未成年学生几千个,让这里早就变成了重点看护地域。 所以出于安全考虑,也是为了震慑宵小,一中右边邻居是三中,左边邻居是个警察局。 每年警察局和一中都有固定活动,比如安全讲座之类的。 王启航是学校校长,和旁边都有彼此的联系方式,手机号都是熟的。在马上开回学校之前,他从后倒镜里看了那辆一直跟着自己的出租车一眼,先给隔壁警察局挂了个电话。 等回了一中,王启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非常平静地停车进了校门。他快步走上教学楼二楼,趴在窗户上一看,顿时就乐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那两个上课逃课、头脑空空,好的不学,专学电视剧搞跟踪的男生,正扒着一中后校门黑漆的铁栅栏,打算从上面翻呢。 王启航立刻掏出手机“齐队长,人我看见了,在后校门那儿呢。” 齐队长早就在一中预备着了,一听王启航报信,得嘞 三分钟后,学子街分派出所根据群众举报,及时抓获意图闯入学校的危险分子两个。整个出警过程不超过十分钟,无人员伤亡。 至于那两个被扣住的男生 陆纵,男,十七岁,身上带着两柄管制刀具,分别是和。除此之外,他还揣着一个指虎。 在被发现,以及被制住搜身的整个过程中,他都表现出很强的暴力倾向,在得知他们身份时甚至流露出袭警意图。 严铮青,男,十七岁,身上无危险物品。 就是这小子性格有点不老实,看到人来了,他第一反应是跳栅栏跑。 齐队长从陆纵身上搜到那两把刀的时候,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虽然陆纵还是未成年人,然而现代社会营养丰富,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身高一米九,肌肉梆梆硬,已经能算作大众观念里的男人了。 让这么一个意图不明、携带管制刀具的男性携闯进本省重点中学,怎么想都不是件好事啊 原本他还打算看在他们都是学生的份上客气点,把人带到派出所教育一下就放了。 但现在看这个情况,什么都不用说了,两个小混混,上拷吧。 虽然一中后门离派出所只有几百米,走分钟就能到。不过根据这个事件的恶劣性质,齐队长也不打算劳烦贵腿了,他们直接开车带着人走。 齐队长一个眼神,底下的队员就掏出两副玫瑰金限量版,给正一脸苦笑的严铮青,以及还在拼命挣扎的陆纵挨个戴上。 严铮青被手铐紧得“嘶”了一下,他是画画的美术生,平时就最看重自己的手。 在被人塞上银色的面包车之前,他没好气地问陆纵“你来看她,你带什么刀啊” 陆纵阴沉着脸不回答。 他又不是因为看云飞镜才特意带刀,他身上天天都带刀。 但他没想到,竟然会突然冒出来一伙警察把他抓了个现形,然后又搜他的身 他们究竟是他妈怎么被发现的 陆纵一梗脖子,身后一直重点盯着他的队员立刻重重按了他后颈一下。尽管陆纵相当不配合,可队员们依旧合力把陆纵塞进了面包车。 “老实点”队员沉声警告他,“瞪什么眼睛,想惹事吗” “不许交谈”另一个队员也在警告严铮青。 这两个年轻人,长得人模狗样,身上衣服看起来也不错,结果居然能干得出带着刀具意图潜进省重点的事 要是王老师没打电话举报,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报复社会了 这些男孩,天不怕地不怕,仗着家里有两个臭钱,自己又是未成年人,就敢胡作非为。 依他们看,这俩人就是缺少社会铁拳的毒打 找他们家长,通报他们的学校,再进行严厉的批评教育。一套流程下来,什么梗脖子的刺刺都修理老实了 王启航笑呵呵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眼前是一杯蒸汽氤氲的香茶。 盛华教导主任那里的茶哽嗓子,他可不喝。回来之后自己自然有好喝的。 他慢悠悠地左手捧杯啜饮了一口,右手还在接着电话。 “诶,这次还得多谢齐队长啊。” “对,这种孩子是得好好教育,不然以后到社会上就给人添麻烦啊。” “扣着等家长来吗哈哈哈,未成年人,只能多上点心了哦,拘留有点困难行,我知道了。” “这个情况比较严重,您看看是不是也和盛华那边的校方联系一下。” “这次太谢谢齐队长了。对了,跟了我一路的这两个男生叫什么” 挂了电话,王启航看了一眼墙上的钟,确认还有二十分钟,才到第三节课下课。 虽然只来了一中一个上午,但云飞镜对她的新生活适应良好。 她的同桌是个笑起来甜甜的姑娘,心思非常细,很会照顾人,而且性格也很好。 她和云飞镜很快就熟悉起来,并且亲昵地称呼她为“小镜子”。 至于她一前一后两个数学满分的前后桌,他们一个聪明机灵,一个沉稳多谋。在云飞镜用十分钟时间做完一道难度可观的思考题后,他们的态度就更友好了。 在一中上了第一堂课后,云飞镜就已经体会到了一中和盛华的天差地别。 不谈学风,也不谈师资力量,单纯说讲课进度,一中整整比盛华快一本书。 如果是别人,突然跳一册书的知识点一定会很不适应,但云飞镜从来也不是只会死板地跟着老师进度走的那种人。 她从小在那样恶劣的环境里长大,无论对于金钱,还是对于知识,她都非常地具有忧患意识。 云飞镜稍微有一点仓鼠症。 早在高中入学之前,她就已经自学了高一的课程。 现在正值高一下学期,云飞镜连高二的课本都学完了。 一中的教学方式云飞镜或许还要适应一下,但纯从知识范围的掌握上来看,她其实已经比一中快很多了。 而且一中有一点让云飞镜非常喜欢那就是这个学校的测试非常多。 据说平时早读期间,大家每天都要填一张单词表;每节课上课前十分钟会有卷子小测,平时的自习课也会安排许多随堂测试。 这种近乎丧心病狂的安排,在云飞镜看来却仿佛到了天堂。 她的神秘空间图书馆,升级是要积分的。 普通学习攒下积分不容易,可一场测试带来的积分、以及排名带来的附加积分就多得多。 尽管这种十分钟左右的卷子小测老师不会亲自批改,然而图书馆系统却会贴心地收集班级同学的成绩,并且还以此给她加上排名加分。 这不但让她收集到一笔“外快”,而且还能同步了解到自己在同学中的水平。 一中这么好的学校,她现在才来,真是够晚的了 下课的时候,云飞镜就被几个女孩子围在中间。 她们叽叽喳喳地问云飞镜怎么学习那么好,皮肤这么白这么滑。她们还摸摸云飞镜的发梢,羡慕她头发剪短了好酷啊。 云飞镜不讨厌这种友善而温柔的氛围。她刚刚回应了这些同学几句,王启航老师就走进了班级,轰鸭子一样把这些聚堆的姑娘们赶开。 “下课没事做了联考的数学卷子不再看一遍吗”他玩笑着说,“那可是你们班主任出的啊。” 女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跑回自己作为,王启航这才敲了敲云飞镜的书桌“你出来下。” 他把云飞镜带到走廊拐角,开口也不问云飞镜适应的好不好才一个上午的时间,无论好或不好都看不出来。 王启航问云飞镜“今天搬进宿舍的话,你东西都收拾带来了吗衣服带全了吗” 云飞镜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 “身上有钱吗”王启航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云飞镜不明白王老师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轻声回答“带了三百,打算不够就回家取。” “嗯。”王启航想了想,从自己兜里摸出两百块钱现金给云飞镜。 “你的学校饭补可能得几天才能下来,这个钱你先拿着,下周来的时候还老师就行。” 云飞镜稍稍睁大了眼睛,她敏锐地听出了王启航的话音。 “住宿生周一到周五不能回家吗” “能回。”王启航简短地说,“刚刚有两个盛华的男生想翻墙过来找你,被人截住了。他们一个叫陆纵,衣蛾叫严铮青你认识吗” 他没提对方带刀的事,怕云飞镜一个人害怕。 “” 这两个人,云飞镜太认识了。 他们真是阴魂不散,云飞镜前脚刚刚转学,后脚他们两个就跟到了一中 不需要回答,王启航已经从云飞镜表情中看出了答案。 “钱先拿着,你这周先不要回家了,住宿舍留学校吧。少什么东西在学校小超市自己买。” 王启航不由分说地把钱按在云飞镜手里,然后宽厚的手掌轻易地就把云飞镜转了个个儿。 他又恢复了乐呵呵的口吻,把云飞镜向教室的方向推了推“回教室去吧,我看你和大家都相处的不错,挺好啊。” 云飞镜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关心“老师,我的转学手续办好了吗” 王启航点了点头,宽厚的身躯让他的言语自带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都办完了。” 云飞镜脚步发飘地回到座位上。 高倩正和一个女生高高兴兴地把五颜六色的鲜花果冻摆成一排。见云飞镜回来,她二话不说,先分了云飞镜一朵粉色的樱花果冻。 “好漂亮的。”她甜甜地说。 云飞镜拿着那个淡粉色的果冻,反复地看了看。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从盛华的环境里脱离出来了。 盛华的学生不会再找到她,过去的噩梦也不会再淹没她。 她来到新的环境,有了新的老师,新的同学,一个新的开始。 她已经是一中的学生了。 云飞镜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那双眸子如此清透动人,好像是有人在她的瞳仁里放飞过星星。 正好前排刘赟超转身在书包里翻东西,一抬头看到云飞镜现在的表情,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刘赟超迟疑地交出了手上蜜汁猪排味的小浣熊方便面,很不确定地问她“你饿了一个果冻不够吃” 他不知道云飞镜曾经经历过什么,所以当然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袋最便宜的方便面就让云飞镜笑得双眼弯弯。 他心想难道云飞镜特别喜欢这个口味 见云飞镜笑得这么开心,刘赟超沉默了一会儿,又从书包里举起了第二袋小浣熊。 “真的就这么多。”他强调说,“我就带了两袋你能不能给我留半袋啊。” 华秘书盯了两天,本市没有一个玉店接待过符合“短头发、非常漂亮、年纪不大”这三条明显特征的小姑娘。 要是放在往常,这种小事查不到就算了。 然而现在,云飞镜下巴上那道浅浅的竖痕,还有周靖亲口认定的“下半张脸和婉婉长的一模一样”,都让华秘书提起了一颗心。 华秘书跟着周靖的时间很久了,早在云婉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是周靖身边的左膀右臂。 正因如此,他知道,周靖家里有一块祖传的玉,未必值钱,但却是个老物件。 当初大小姐下嫁穷小子,周靖郑重其事地把那块玉给了云婉作为定情信物。 正因如此,华秘书才在玉佩的事情上这么上心。 他不信云飞镜没趁周末拿玉去补或者鉴定价值。思考了一会儿后,华秘书想起那天陪着云飞镜一起过来的男孩子,换了另一个方向排查。 这一次,他问到了。 本市最出名的玉轩阁,对罗泓的印象相当深刻。 “那块玉不值什么钱,修玉的钱都比玉本身贵多了。但他愿意出十倍的价钱,请最好的补玉师父来补。” “看他态度好,又挺着急的,我们把他排在半个月后了。” 现代社会对资源的开采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发达的地步,普通的玉碎了,再买一块新的就是。 在这种情况下,补玉变成了一门衰落的稀罕手艺,一般人已经不太会了。 所以省里名声非常好的几个补玉师傅都非常吃香。 华秘书一听,直接问玉轩阁,那块玉摔得严不严重有没有照片人家把玉托在这里的话,能不能直接拿出来 客户的东西想给他拿走肯定不行,但一块碎玉也不关系什么商业机密。 而且这块玉佩碎得挺整齐,不需要多补玉渣。碎裂的两块拼在一起,拍张照片不仔细看就像是没有摔过。 经过一番沟通,华秘书拿到了玉佩的照片。 虽然没有见过周靖的那块玉,但华秘书在看到照片时,心里就猛地一跳。 云飞镜戴的那块玉,也是个老物件。 他趁着周总有空的时候,把这张照片放在了他办公桌上。周靖接过那个夹子,翻开时表情还有点漫不经心。 他问华秘书“这是什么” 玉佩的照片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比一切意外还要来得惊心。 窗外微风细卷,轻轻掀起a4打印的图片一角,周靖站起身来,整个人像是被人骤然掐住脖子一般,猛地窒住了。 他捧着那张玉佩照片,双手颤抖得像是得了癫痫。 华秘书不用再问了,周靖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靖抬起头,他呼吸急促地像个风箱,激动得忘乎所以。他朝华秘书的方向走了一步,俨然忘记自己面前有张办公桌,差点被狠狠绊上一跤。 “在哪里找到的”他连声问华秘书,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捞出来的吗原先在谁手里” “” 周靖发现,华秘书竟然像不敢看他一样,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周总,”华秘书艰难地低声说“这块玉是那个女同学的。” “什么”周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这块玉,是那个打了大少的盛华联考第一名,云飞镜同学的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真相大白 在华秘书说出“云飞镜”三个字后, 这世上的一切好像都和周靖无关了。 清风依旧轻柔和煦地透过窗前的一帘白纱送进室内, 那张打印了照片的a4纸被风吹动, 在本夹子里不耐烦地轻拍几次, 却全然不能激起周靖的反应。 他整个人都深深陷入照片上的信息带给他的惊骇之中, 极度的震惊犹如滔天的海浪, 几乎在瞬间就把他从头到脚卷没当中。 那一刻周靖脑海里划过千百个念头,和女孩不经意的初见在他大脑里如同拉片一样, 反复闪回了不下数十遍。 当真相如此赤裸无遮掩地被揭露在他的面前,周靖心里只剩下两个想法。 为什么会是云飞镜 为什么他竟没有发现 很多时候,人们距离真相只差一步,想要挑破时也只用撕开那一层薄薄的纱。 当华秘书用笃定口吻宣布的玉佩主人时, 周靖便如同被打通七窍一般,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他只恨自己想通得太晚了。 他明明是可以觉察的“云”不是一个那么常见的姓氏,这女孩的嘴唇和鼻子长得又活脱脱是另一个婉婉。 他本来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发觉。 父女血脉连心,他和云飞镜曾经擦肩而过。 那块玉佩摔碎的时候, 云飞镜惶急地把他和盛华校长推开,一口气往楼下跑下去时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 女孩子有着花瓣一样娇艳的嘴唇, 气质清纯动人的像一条未经污染的山溪。 她明明长得和婉婉那么像。周靖甚至单独盖上过照片里的眼睛, 去专注观察过云飞镜的下半张脸。 她曾和周靖面对面地坐在一张桌子上交谈, 那么相似, 那么生动,那么聪颖他为什么没有意识到 周靖双腿一软, 失魂落魄地跌坐在身后的办公椅上。 华秘书见势不妙, 连忙低声叫他“周总周总周总” 周靖不言不语, 连眼神都是直勾勾的。 他还深陷在那段反复闪回的回忆里。他想起自己经过盛华敞开的窗户,听到女孩儿的哭声,曾鬼使神差地往下看过一眼。 云飞镜的后颈上栖着一只蝴蝶般的青色胎记,那胎记完完整整地落入周靖的视线,曾让他的心莫名地一颤。 出于周靖自己都不知道的理由,哪怕云飞镜打了周海楼的事已经解决,哪怕云飞镜现在已经被转走,那一眼也一直被周靖记到现在。 而此刻,在明晰了真相的这个时候 在这个风和日丽、温暖而懒倦的下午,周靖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蝴蝶的一角、脖颈上的青色胎记、那卷噩梦一样多年盘踞在他梦里的录像带、令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当年的对手把云婉母女活生生推入怒涛生波的乱江,新出生的女儿被绑在她母亲的怀里,眼睛都没睁开,哭声细若蚊吟。 录像曾作为证据提交给警方,判决结束后,警方复制过一份,又把原版归还回来 有一段时间,周靖像疯魔一样,躲在昏暗无光的家庭影院里反复地播放那段录像。 他看着婉婉和自己最后的诀别,布满血丝的瞳仁里倒映着女人惊恐的面容。 他凝视着自己无缘得见的孩子,那个孱弱幼小的女婴她真的还太小,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甚至都不能张开。 等精神几近崩溃的创伤期过去后,周靖就把录像深深地藏在他的书房里,再也不曾打开。 但毕竟是反复观看过的东西,所以其中的内容和细节,还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 由于拍摄角度问题,站在江岸旁的云婉是拍摄的最中心。她双手被反绑着,绳子深深地勒紧肉里。 也是同一根绳子,把女婴死死地捆在云婉的身上。 云婉的身躯遮住了孩子大半个身子,透过录像,周靖只能看到女婴的半张侧脸、握紧的小小拳头,还有一只青紫的脚。 新出生的孩子连一件蔽体的襁褓都没有,足见当时犯人的丧心病狂。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周靖才能看到婴儿的一小片脖子。 孩子的脖子上盘踞着一角青印,看起来好像是蝴蝶的一片翅膀。 可新生儿身上天然就带着各种各样的青紫,由于分娩时的挤压,身上会有青印相当正常。 周靖当时并未往胎记上想。 而从楼上遥遥俯视到云飞镜后颈的蝴蝶胎记时,他竟然也没能认出那一角青痕明明只是换了个角度,明明生得一模一样 周靖猛地站起身来,他的手仓惶地在办公桌上抓了几下,最后竟然是把那张打印的照片从夹子上撕了下来。 他扯着那张照片,脚步歪斜,不成步调地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华秘书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连声叫着“周总,周总”,周靖却置若罔闻。 公司写字大楼一共四十二层,最上层是个天台,周靖的办公室坐落在四十一层。他跌跌撞撞地跑进自己的专用电梯,疯狂地对着一楼的按钮一阵乱戳。 电梯里的空间是密闭的,时间也近乎是凝固的。周靖急促的喘息在其中清晰可闻,而他剧烈的心跳,已经快到让他误以为那是一个寄居在他胸腔里的某种活物。 华秘书只慢了一步,没挤上电梯。他跺了跺脚,“嗨呀”一声,一边去叫另一部普通电梯,另一边迅速拿出手机替周靖通知司机。 “老刘,刚刚周总下楼了,可能要用车,你提前准备着。” 在经过了一段极其漫长而煎熬的时间后,电梯终于平稳地停了下来。 周靖跌跌撞撞地冲出公司的大门,一路上所有的员工看了他时都不由得为之侧目这还是他们平时不疾不徐,文中从容的周总吗 他跳上爱车的副驾,根本没问司机怎么知道在这里等候。现在,周靖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回家。”周靖简短急促地说,“回周宅,越快越好快” 车子停在周宅前,司机还不等把车停稳,周靖就已经跳下了车。 他因为惯性踉跄了一下,对身后司机叫他“周总”的声音听若惘闻,直接一头扎进了书房。 周靖近乎狂乱地把书架上的书成排扫落,书柜后面有一个小小的暗格,当年他把录像带放进去后就再也没打开过。 因为多年积尘,暗格的合叶已经锈住了。 周靖不管不顾,他抄起桌上的乌银摆件,用自己颤抖的手生生把暗格砸开。 这过程中他没用好力道,砸肿了自己一根手指。关节当场就紫了,他却一点都没感觉到疼。 录像带被推进机器,尘封在记忆里的画面被重新播放,如噩梦再现。 被播放的画面里,嘴唇泛白的女人步步后退,她怀里婴儿细弱的哭声几不可闻。女婴细伶伶的后颈蜿蜒下一块青色的印痕,似蝴蝶一角,形状完美地与云飞镜的胎记重合。 录像还在继续播放,然而周靖已经不用看了。 他摘下眼镜扔在一边,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高大颀长的身躯蜷缩在办公椅里,从嗓子身处挤出了一声悲鸣似的嚎啕。 整个书房像是刚被洗劫过一遍,乱糟糟似狂风过境。 断续的气音连续地被吐出周靖的双唇,周靖的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然而泪水依旧突破手掌的封锁,缓缓地流过下半张脸。 百味陈杂,感慨万千。复杂的心绪和思维错综交织,竟让周靖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原来他的女儿还活着。 可他竟然一直没有去找她。 周靖曾和这女孩擦肩而过,他和这女孩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上。他眼前过她脸色苍白地被人背进医院,甚至还去探过她的病。 命运曾经垂怜周靖,赐予他无数次张开眼睛看清一切的机会,可他却全都戏剧性地擦肩错过了。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才让他知道真相,为什么直到此刻,他才弄清云飞镜的真实身份 在婉婉死后,在云飞镜独自一人,孤独而坚强地成长到十六岁时; 在她考取联考第一的好成绩,本该得到庆贺和褒奖时; 在她被人欺负,连婉婉的遗物都被扔下楼打碎,惶不自胜,举目无亲,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帮她出头时 周靖惨笑一声,他脸上的表情寸寸碎裂,如果不是用手遮挡住了半张脸,他双眼中流露出来的自嘲和悲恸必然胜过一生的任何时候。 外人曾评价过他冷静凉薄,周靖听了,不以为忤,反而觉得这评价非常准确。 正因为他是这样的个性,才会毫不犹豫地给云飞镜作下“男女关系混乱、不知高低、心思太重”等等类似提前定罪的判决。 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个性,才能让周靖此时此刻正视他所做的一切。 周靖重新回忆起自己和云飞镜的初见。 一想到那时候被打碎的是自己留给婉婉的玉佩,周靖就几乎感到窒息。 在他关切地上下观察小楼受的伤要不要紧时,云飞镜曾一个人团在楼下,抱着自己的玉,连声音都不扬得过高,只是低低的、撕心裂肺地恸哭。 周海楼被众星捧月地送进校医院,身上伤口用碘酒擦了一遍。 半个小时都不到,他就活泼到可以对着他的父亲摔枕头。 而云飞镜昏迷过去,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在学校这种老师同学遍地都是,最不缺的就是人的地方,为什么只有一个男生肯送她来就医 而且盛华的校医院他们凭什么他们做了什么,连一张病历都不给云飞镜开 周靖亲耳听得清清楚楚,她一个丧母的孩子,只在校医院看得起病 他周靖家财万贯,连手下的员工每年都会有福利体检可他的女儿昏倒在学校,病也看不起,校医院连瓶葡萄糖都不肯给她挂 而他的儿子周海楼,更是每半年都会预约医生进行一次全身体检。 周海楼一向还不耐烦这个,有时候背着周靖就偷偷翘掉了。 那时云飞镜才获得了联考第一的好成绩。 这本来是最应该值得庆贺的时候,是一个学生最荣誉,最骄傲的时刻。 要是周海楼拿到这个名次不,不用,他只用考进前一百就行,周靖肯定能把他捧上天 然而周靖甚至不知道云飞镜获得这个名次后是不是庆祝过,有没有得到过表扬和奖励。 他只知道,在联考成绩下发的当天,她就被人恶意打碎了婉婉的遗物。 而他眼睁睁地看着云飞镜进了校医院,竟然只派华秘书捎去一条口信,让她下午来找他谈谈。 回忆到这里,周靖的记忆已经几乎恍惚了。 他反复地质疑自己,他不断地叩问内心把转学材料摊平在桌面上,逼着女孩非选一个不可的,是我的手吗 那些冷酷的话和隐晦的威胁,当真出自于我的口吗 周靖模模糊糊地想老天爷,我都做了什么啊 她的女儿刚刚取得了让学校为之骄傲的成绩,而作为一个父亲,他送给她的礼物就是恐吓、逼迫,以及转学的指令。 他真的说出了那些威胁。 他真的当面怀疑了云飞镜的人品。 他真的坦白无遮掩地告诉过自己的女儿,为了保护儿子的心灵,她要拿钱、走人、闭嘴,从此消失在周海楼面前。 云飞镜甚至比周海楼还要小一年半。 而所有的一切,周靖甚至不能推脱给命运的捉弄。 云飞镜曾经带给过他奇异的熟悉感,他也曾经看着那片蝴蝶胎记微微失神。不是命运让他们擦肩而过,只是周靖自己的刚愎自用让他错过了一切。 他太傲慢,所以对于既定的事实不愿多看一眼。 他太冷酷,已经习惯了最高效的做派,所以甚至没考虑云飞镜还是个孩子,只为了根除后患,就对她上了最狠的恐吓。 他也太自私,只想着给自己的儿子一个最好最优渥的环境条件。 他甚至亲口说过“云飞镜和我女儿一样大”这种话,他也亲耳听见过“玉佩是家母遗物”的讨伐 那本该是命运冥冥中赏赐下的最后机会,可周靖竟然一无所知地错过。 他对云飞镜说“我很遗憾。但这块玉的含义,你就不要和小楼讲了。” “” 把时间转回现在,周靖五脏六腑都在一起作痛。他回忆起在酒店的包间,自己和云飞镜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自己都说了,这孩子和他女儿一样大啊 一样大的女孩子,这就是他的孩子 她本来应该和那些世家小姐一样,金枕玉卧,无忧无虑地长大。 她也本来应该和周海楼一样骄纵,眼里不会带着厚厚的阴霾,在周靖说出几句敲打时敢对着他翻脸砸枕头。 然而,然而。 周靖的大脑深处传出洪雷般的嗡鸣,他手脚在一瞬间都失去了力气,掌心还在向外渗着冰凉的冷汗。 他努力地抬起自己的眼皮,然而透过指缝看见的,只有天旋地转的模糊色块。 缺氧让他的视网膜上来回闪动着黑色的光斑,他的手不自觉地抓握了一下,自以为发出了一声求救。 然而实际上,周靖只是从喉咙里无力地咯咯了几声而已。 周靖从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滑落下来,像一张纸一样摊平在地板上。 混沌的一切都好像离他远去了。 突然有人猛地撞开书房房门,跨过满地的狼藉,托起周靖的头,拿过一个纸袋罩在他的口鼻上。 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惊慌的颤抖,只是尽量维持着平静“周总周总,深呼吸,呼吸” 直到呼吸慢慢平复,周靖虚弱地睁开眼睛,才看到一脸后怕的华秘书。 华秘书一脸冷汗“周总,您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您刚刚过呼吸了。” 那不重要。 周靖伸手,示意华秘书把他从地板上扶起来。他张开嘴,吐出的第一个词眼就是“云飞镜” 云飞镜在一中如鱼得水,她过得好快乐 中午午休的时候,高倩还有另一个女生,和她一起去食堂吃了午饭。 她们跑得超级快,下课铃一响就冲出教室,借着高一一班位于一层的地利之便,跑在了所有高一同学的前面 一中在上午第四节课下课时间的安排上,每个学年是不一样的。 高三最早下课,十分钟后高二下课,再过十分钟高一下课。 这样是为了把同学们挤饭堂的时间串开,也预防最忙的高三同学吃饭时抢不过。 而且据江湖传言,以及高倩的亲眼证实,高三同学吃得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虽然主食都差不多,大锅菜给三个年级的同学吃,麻辣烫和羊杂汤的窗口也不会搞特殊化但高三同学有小灶吃 食堂限量的雪布蕾、水信玄饼、鸡蛋布丁等等点心都是有数的。 高三同学想吃就能买到,高二同学可以吃高三剩下的那些。 但轮到高一,这些限量的点心多半就被抢完啦 食堂美其名曰“限量出售”,其实就是给高三开的小灶。 早在下课之前,提前三分钟,高倩就已经不听老师讲的最后一道例题,而是悄悄和云飞镜耳语。 “今天周一吃草莓大福,每人限买两个。一下课我们和蕾蕾就跑跑跑跑” 云飞镜坚定地点了点头。 于是下课铃刚刚响起,老师才慢悠悠地说了声下课,桌上的教案还没有收拾好,就眼见一阵风从面前刮过。 三个小姑娘已经手拉手跑没影啦 教室里的其他女生也在拼命收拾东西。 老师在一中教了这么多年,对食堂的这个潜规则早就心知肚明。他笑着问大家“今天中午是什么啊” “草莓大福” 成功包圆了食堂剩下的最后六颗草莓大福后,云飞镜和另一个叫林心蕾的女生的友谊,肉眼可见地增长了起来。 在下午的课间,她们三个甚至一起结伴,做出了女生中代表最高友谊的团体行为 手拉手上厕所 和大多数高中一样,为了效率,一中女厕所的所有门板都被卸了下来。 女孩子一般比较害羞,所有会带着自己的女伴一起上厕所,一个在里面,另一个站在台阶上帮忙挡着。 同时这里也是八卦的发祥地。在排队的时候,经常会有女生叽叽喳喳地谈其他事。 比如说,林心蕾就提到下午的自习课“肯定是被王老师占了” 云飞镜对这个事比较感兴趣“数学考试吗” 通过上午的随堂测验,她已经在图书馆里加了六百积分了 “不是数学考试。”不知道为什么,高倩一提到这个事,就露出一副想笑的表情,“还不是” 林心蕾啪地打了高倩一下“哈哈哈你先不要告诉她啦。” 云飞镜“” “下午自习课你就知道了。”林心蕾忍着笑和云飞镜说,“很有意思的” 等到下午的自习课,云飞镜果然知道了。 在课间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用眼睛来回观察,发现班级里同学都表现得心浮气躁。 后排的几个男生已经摸出了一个篮球在玩,两个女生也抽出一副羽毛球拍子。前排的刘赟超正往兜里揣笔,后排的吴志宇依旧稳如泰山,只是在发现云飞镜频频回头后,对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高倩没告诉你”他问云飞镜,“那我也不能说。” 云飞镜“” 又过了一小会儿,王老师推门进班级,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拟声,“嗬,你们都准备好了啊。” 班级同学笑嘻嘻地回答他“整装待发” “好。”王启航潇洒地一挥手,虽然因为太胖看起来有点像卖萌,“只工作不玩耍,聪明小孩也变傻。猴孩儿们跟我下山” 于是全班同学由王启航老师带领着,走过长长的走廊,迈出学校的后门,来到宽阔的操场。 云飞镜一头雾水地想这难道是王启航老师给特赦的体育课 在操场半路上,班级队伍就散了,有人去了羽毛球场,有的男生成群地去打篮球,高倩也和林心蕾手拉手地往小超市去。 王启航回头看了一眼,但却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没多说什么。 云飞镜下意识地跟着她们两个走了几步,却被人拍了一下后背。 她猛地转过头来。 是吴志超悬着手看她“你跟她们去什么啊,你跟我们走。” “啊” 吴志超指了指最前方的王启航老师“你要是跑了,一会儿让王老师显摆什么。” “诶” 他们一直走到最后面的,和三中连通的操场,两个学校在这里只用一层铁栅栏拦着。 栅栏的另一边,一个男老师带着几个学生站在那里,看起来也才来不久。 王启航招手示意云飞镜过来,笑声别提有多得意了“看看,看看咱们这个效率。李铁头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王启航拍拍肚子“这儿,云飞镜,我的学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林桓 要是云飞镜经历过过年时的家庭聚会, 就会知道世上有种恐惧, 叫做“来, 闺女儿子, 给阿姨表演个背古诗唱歌跳舞。我家宝贝可厉害了” 不幸的是她并没经历过。 于是云飞镜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完全没有预感, 也毫无防备。 她懵懵懂懂地被王启航向着栅栏边上推了推,王老师厚实的熊掌拍了拍她的肩膀, 非常得意地和对面的李老师炫耀。 “看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这才不到一星期吧转学手续办下来了,我学生” 李老师一看王启航的那副表情,简直恨得牙根痒痒。 “早就跟你说过, 小姑娘怎么能去你那儿呢,去你那儿像话吗” 王启航冲着李老师一抬头,他太胖了,下巴底下露出的是整整一排叠肉下巴“在我这儿能学知识, 在你那儿学抡铁锹吗” 李老师神情非常激动,他犹如探监一样把铁栅栏拍得啪啪作响。 云飞镜强烈压抑着自己捂脸的冲动。她偷眼一看, 发现对面李老师身后带的那三个学生也都在忍不住偷着乐。 吴志宇和刘赟超可能同样经历过这样羞耻的高光时刻, 因此早就闪在一边, 离王启航几米远。 没想到王启航和李老师隔着栅栏“王大胖”和“李铁头”地现场掰头几句后, 又突然想起他们两个。 王启航招手示意这两个人过来,然后胖乎乎的熊掌挨个拍过每个人的后背。 吴志宇身板最高最壮, 被拍一下露出个吐血的神色, 但按着脚跟站稳了。 刘赟超实在太矮太瘦, 站直了比云飞镜还低两个指头,小胳膊还没云飞镜粗。王启航手在他背上一拍,他就做扑地状贴上了栅栏。 至于最后的云飞镜,在听了那两声敲打人体空腔的声音后,就一直心惊胆战地用余光觑着王启航的那只手。 没想到最后,王启航的巴掌轻轻落下,只乐乐呵呵地呼噜了一把云飞镜的头毛。 “看看,三黄蛋。”王启航非常自豪地说,“就你们班有仨吗我们也有三个。比你们少个啥啊,联考第一都不少” 这话端得是振聋发聩,底气十足,配上这次一中名列第一的联考成绩,自带一种无懈可击的底气。 看对面李老师的表情,他可能已经快内伤了。 “王老师,”对面突然有个男生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您班其他两个我都熟悉,就这个云飞镜同学,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是您说她比我们都强,那我是不服的,非要比一比才知道高低。” 云飞镜循声望去,就看见那个男生眼神正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不知道已经默默观察了自己多久。 在视线和对方相交的瞬间,云飞镜微微一愣。 在中学生必读课外篇目里,四大名著必然归类其中。作为女生,云飞镜尤其偏爱世情类的红楼梦。 但红楼梦里的人物都明显经过艺术加工,因此云飞镜还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现实生活里看到这么一个俨然从书里走出来的人。 就像是曹公描写的那样,这个男生一看便知“有不足之症”。 男生相貌不算英俊,也绝不女气,但他有种非常特别的气质,让人过目难忘。 他肤色不是特别的浅,然而脸色却苍白。这个男生眼神高傲,头发和眉毛的颜色都偏淡,看起来有点混血儿的意思。 注意到云飞镜的视线,他冲着云飞镜浅浅一点头,脸上却殊无笑意“林桓。” 云飞镜又是一愣。 她奇怪地不是这个名字怎样耳熟这件事奇怪就奇怪在,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全市成绩拔尖的同学彼此都应该听过一点对方的姓名,或者至少能叫出来“三中那个特别厉害的”,“九中的物理大佬” 。 这个林桓能被对面李老师单独带出来,想必有非常出众之处。可云飞镜却从来都没听说过他。 不单纯这次六校联考,上学期的考试里,甚至在一年前的中考,云飞镜也不知道这个人。 她正在这里微微发怔,王老师和李老师已经把这次比试内容定下来了。两个老师一人出一道题,他们六个就现场在这儿做。 刘赟超向着云飞镜走了一步,云飞镜下意识闪了闪。由于过往经历的原因,她不太习惯和别人站得太近。 但关于这个微小的细节,刘赟超根本没注意。这个小个子又缺根筋的男孩直接问云飞镜“你要不要笔,我看你没带笔。” 他直愣愣地把一根水性笔戳到云飞镜鼻子前,云飞镜稍微躲了一下,接过他的笔说了声谢谢。 吴志宇又慢悠悠地撕了几张草稿纸给她。 两个老师的题都是手写在一张纸条上的,男老师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捡了半块砖头压住纸,不让题被吹跑就行了。 他们留下六个学生在这里做题,自己则沿着栏杆慢慢踱远了一点,低声商量其他的事儿。 那两道题一道是圆锥曲线问题,另一道则是导数相关。 云飞镜在图书馆时已经感受到了,王老师在几何方面有特殊偏好,而且出题一向偏难。 他甚至都不屑设置多余的条件,一句话题干甚至绝不会超过一行,但已经足够把学生活活难为死在试卷面前。 做过这么多王老师的卷子,云飞镜已经很能摸准他的脉。 这道圆锥曲线虽然还是他一贯的简练风格,但云飞镜打眼一扫,就大概知道应该用后两个条件结合得出第三个条件,再用第三个条件里延伸出的基本定理,配合第一个条件往下推导。 那之后应该还有三到两个思考步骤,但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倒是这位第一次见面的李老师 他出题风格好诡诈 这道题看起来非常简单,就是题干废话稍微多一点,仿佛难点都在读题上。 但云飞镜可以保证,当同学们自信满满地根据题干埋头运算时,如果没注意到那一句仿佛是在附和定义的先决条件,那大家就可以十拿九稳地做错了。 只有真正读懂了题干,才会发现这道题弯弯绕绕,曲里拐弯,一转肠子生了十八个心眼。 有点意思。 云飞镜找到思路后就下笔如飞,她先是飞快把第一道胜券在握的圆锥曲线搞定。这道题她已经洞察了出题人的思路,因此唯一的工作就是在计算量上。 至于导数题,她一连换了三种解题思路,最终确定,这一是一道考察替换构造不等式、极值应用与根的分布的大题。 她思路已经够快,却没留神有人比她还快。只差最后一个不等式推论步骤,导数答案就水落石出之际,对面的林桓突然吊儿郎当地举起一只手“解决了。” 他语气慢吞吞的,腔调被拖得很长,自带一种故意的气人感,眼神似乎还若有若无地瞟着这边。 云飞镜没有受到林桓的影响。在她身边,吴志宇和刘赟超听到对面这么说,速度都加快了一些。但云飞镜仍然保持着原先的频率,一直把这道题做完。 不远处的王老师和李老师收了声,他们好像交换了什么东西,然后朝自己心爱的学生们走来。 云飞镜的计算恰好在这时候收尾。 她把笔合回笔盖,不卑不亢地说“老师,我也做完了。” 王老师拿起云飞镜的答案一看,心里立刻就喜欢上了和那天联考时他透过窗户看的一样,云飞镜字迹清秀,解题过程简练,却绝不放过任何一个采分点。 她两道题的答案都是对的。 反观另一边,李老师拿起答案纸,差点被林桓把鼻子气歪。 “空白的”李老师问林桓,“你就交张白纸给我” 这情况实在太让人意外,吴志宇仍然在埋头苦算,刘赟超却已经忍不住停笔看了过来。反观对方的同学,看起来也没有好上多少。 林桓嘿嘿一笑,做了一个翻转的手势“老师看背面啊。” 直到这时,云飞镜才注意到他的手掌非常的薄,而且手背上青筋浮现,掌心皮肤干燥起皮,好像被石灰腌过。 林桓的答题纸比他的脸还干净一点,上面只写着两行正确答案。李老师看着那两个简略的答案,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显得得意,一会儿又带着点恼怒。 云飞镜下意识去看林桓的草稿纸,发现上面也只是凌乱地记着几个数字,画了幅简单的函数图而已。 他大部分的计算过程,大概都是靠心算。 确实聪明得有点可怕。 就是这么做题大概率拿不着分。 云飞镜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了。 李老师和王老师显然对林桓的这种风格已经习惯了,王启航乐呵呵地说“还是这么有个性啊。” 李老师臭着脸把那张纸还给林桓,自己则看了一眼云飞镜的答案,表情说不出的眼馋。 干干净净的小姑娘,水灵灵的,懂事又听话,一步一采分,英语语文都不差,多好的孩子 他怎么就晚了一步没捞着 林桓朝栅栏云飞镜的方向走了两步,这回他脸上带了点笑模样“你不错啊。” 云飞镜问他“因为我把题做出来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吴志宇和刘赟超的速度也没有比她慢多少,他们现在也做出来了。 而且对面三中李老师带的剩下两个男孩,也同样挨个交卷。 大家都是天之骄子,差的这一分半分不算什么。仅仅两道题,也不能就此果断地定出高低。 “没有,主要是靠你同行的衬托。”林桓笑眼窥着云飞镜,另一半目光却放在云飞镜身边的两个男生身上。 刘赟超当场就被激怒了,扑到栅栏上想伸手挠他。 从举止风格上看,刘赟超真应该去当李老师的学生。 吴志宇微微低头,小声和云飞镜科普“他们两个不太对付。刘赟超喜欢打篮球,林桓你看出来了,他这人嘴贱,一听说刘赟超的爱好,就损了他的个头两句。” “然后他们杠起来了,约好放学比一场。那次刘赟超连扣了林桓五个帽,把林桓扣到当场心脏病发。是真的心脏病发,那天救护车都开进来了” 云飞镜“” 她又忍不住仔细地看了看林桓那毫无血色的嘴唇。 林桓没理张牙舞爪的刘赟超,眼神紧盯着吴志宇的方向,很警觉地问“你说什么呢” 吴志宇抬起头,笑容绵里藏针,竟然非常有王老师的风范“我和我们班同学说话呢,你三中的着什么急。” “我要是你,我就离她远点。”林桓突然嗤笑了一声。 那句话听起来实在不怎么善意,吴志宇笑眯眯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云飞镜也皱眉看了回去,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莫名地,一种突兀而确定的感觉升上云飞镜的心头他看出来了。云飞镜想。 不知道为什么林桓这么敏锐,但云飞镜能感觉到,他看出来过自己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那一瞬间云飞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情里是否泄露出什么,但下一刻林桓撇开眼睛,声音还是那么欠扁。 “她有点洁癖方面的强迫症,你没看出来吗没看出来的话,男女有别四个字够不够你别靠她那么近” 他竟然主动帮云飞镜打了个圆场。 吴志宇连忙跟云飞镜确定这件事。 云飞镜推说不是那么回事,就是她刚刚在花坛边上做题身上沾了点土,不愿意蹭到吴志宇身上。 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模样,林桓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两边学生交流完毕,王启航对他们三个打了个手势,示意收工。 他让吴志宇把操场上撒欢的猴孩儿们集合一下,又让刘赟超帮他印一份卷子从那个题的新鲜程度来看,大概是他刚和李老师交流完的,两边都有。 至于云飞镜,他眼疾手快地收起那两道题塞到云飞镜手里,让她找个时间抄在教室后排黑板上,当思考题,班级同学做不做都随他们的便。 那两个男生领了任务跑远的,只有云飞镜看见林桓对自己比了个手势,就在栅栏附近磨蹭了一小会儿。 林恒看着云飞镜,姿态有点别别扭扭的“你喝不喝奶茶” “咦” “喝不喝” “喝” “哼。”林桓就状若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小女生都喝奶茶。行了,改天我请你。” “” 云飞镜看着他病态苍白的侧脸,一种近乎荒谬的感悟从心间升腾而起这男生不是在道歉吧 因为刚刚不小心说漏嘴她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事,所以在委婉地表示道歉 林桓下面做的事,让云飞镜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指了指云飞镜的袖口,挥手比了个手刀的姿势,语气还是很不客气“你没有更长的长袖了没有的话带对儿护腕。” 云飞镜猛地一低头,只见自己袖口在做题时稍稍蹭上去一点,露出了关节上的的一线青痕。 她身上的旧伤这半个月已经差不多都褪下去了,手腕关节这里,是那天和周海楼打架时,对方用手刀砸出来的。 她低头拽下袖口,再抬头时,林桓已经双手插兜,晃悠悠地走远了。 他和云飞镜一样,离自己班级里的两个男同学隔一段好大的距离。 只不过云飞镜会下意识离男同学远一点,是出于某种历史原因。而他大概 他大概就是瞧不上吧。 在距离一中一墙之隔的派出所里,陆纵脸色阴沉地听着面前训导员的教育。 严铮青坐在他旁边,表情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只是少了几分攻击性。 在弄清楚闯入一中只是个误会其实派出所根本不相信是误会,陆纵的那个气质太匪气了他们就被宣布要接受思想教育,然后再由家人领回去。 给他们做思想教育的训导员已经见惯了小混混,知道如果第一次犯错不好好把人震住,等成年后大概就只能在看守所看见他们了。 所以训导员响鼓用重锤,锤得严铮青双眼发花,陆纵心头一个劲儿冒火。 他们两个的不以为然,当然都被训导员看在眼里。 等过了一会儿,陆纵父亲的秘书赶到之后,训导员心里了然地“啊”了一声。 原来是有钱人家给惯出来的,不然怎么能教成这个德行。 秘书倒是客客气气地签字领人,但训导员还是多说了两句。 一中和三中都是省里的重点中学,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不要说上面领导全都看着,就连全省人民一定也都盯着。 有钱了不起吗有权了不起吗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能在小范围内一手遮天,偷梁换柱,但你难道还想做下大案,激起民愤,然后再堵住悠悠众口 大清都亡了几百年了再往前的大明,锦衣卫骨头都烂了 这种行为踩在危险线边缘,年龄也在未成年边缘的男生,回去之后要是不好好教育,搞出事来的一定就是他们 两个“少年犯”最终灰头土脸地被送出派出所。 陆纵还想在一中门口等云飞镜放学,却被秘书严厉地喝住。 “陆总都知道了,让你不许再去打扰人家女孩子。对方都转走了,你还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吗” 秘书一字一句地重复着陆纵父亲的口令“陆总说他会好好备礼谢谢云同学,大少这段时间先冷静冷静,就留在家里学习吧。” 至于严铮青,这是别人家的孩子,秘书的态度倒是很客气。 “严少去哪儿我送你吧。” 严铮青黯然地看了一中校门最后一眼,把头缓缓地靠在冰冷的窗户玻璃上。 “随便哪儿快点开走吧。”严铮青低声说,“你说的对,她都转走了,就是为了避开我们。我再过去见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秘书发动了车子,一中的轮廓在车窗外渐渐远去。 严铮青怅然地用窗户玻璃抵着自己一跳一跳作痛的太阳穴,心想要是云飞镜知道他和陆纵刚刚的遭遇,想必会又是不屑,又是高兴吧。 其实他想多了。 云飞镜回教室后就在后面黑板上抄题,抄完题又赶紧做刘赟超印回来的卷子。 等卷子做完了,她开始心算自己图书馆究竟能积多少积分。 她过得这么充实而有意义,早就把这两个人进局子的事给忘了。 另一边,周靖坐起来后,嘴里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云飞镜”。 华秘书想请家庭医生来给他检查一下,但周靖只是草草地挥了挥手以示不同意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情。 现在周靖满心满眼里只惦记着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想办法查一下我和她的dna。” 周靖没有说那个微妙的“她”字是谁,然而华秘书已经很明白了。 第二件事则是“转学的事,你已经办了” 华秘书苦笑了一声,对周靖点头应是。 周靖脸上露出痛惜之色,但他没有对华秘书多说什么。 毕竟他心里非常清楚,华秘书只是遵循他最开始的指示。而周靖当时的心境,确实是想让云飞镜离开自己的儿子,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 华秘书看他脸色不虞,连忙宽慰补救道“一中是全省出名的好学校,云同学的班主任还是学校校长,她去了新环境也是不差的。” 周靖无力地挥了挥手,没把这话当一回事。 他的女儿本来不必去外面读书啊 至于第三件事,那就是 周靖咬牙切齿地说出那句话,他每个被挤出的字间似乎都带着微末的血气。 “你去查,她在校医院是怎么回事。” 路过科室门口偶然听过的那场对话,如今像是烙印一样,每个字都被深深钉进周靖的心里。 为什么云飞镜会需要频频去校医院 为什么校医院最后甚至都不肯给她留下任何医疗记录,不肯给她开病历 他的女儿,究竟在盛华遇到过什么 当周靖作为旁观者时,那段对话里解析出的每个因素都把云飞镜钉死在罪责柱上。他偏袒自己的儿子,早早地带上有色眼镜看人,于是得到的每个结果都理所当然,毫无负疚。 然而当周靖知道云飞镜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开始关心那段对话字面里的含义,像任何一个普通人,像任何一个“人”一样,去思考他本应该第一时间思考的问题。 为什么云飞镜去校医院的次数那么频繁,频繁到随便两个大夫都知道她是谁1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三条道路 下午放学之前, 云飞镜拿着王老师的批条, 去后勤处领了她需要的东西。 后勤处的女老师仔细对过王老师的批条后, 拿起一串哗啦啦的钥匙去开仓库的门,的高跟鞋敲打在木质地板上嗒嗒作响。 她随口和云飞镜聊天, 说不上抱怨, 就是有点惊讶“你时间赶得真巧, 再晚来一会儿我都要下班了。” 其实现在还不到学校规定的下班时间,不过他们这些事务处的人不像老师, 一般走得都早。 女老师给云飞镜点出一套被褥, 两套床罩被套,一个热水壶,一个洗脸盆,一块洗脸香皂,一袋洗衣粉还有一把衣服挂。 围绕着那个装着被子的大蛇皮包,地板上很快就被堆得满满当当。 女老师犹疑地看了一眼云飞镜, 重点打量过她纤细的手臂和笔直的小腿,问她“你打算分几波儿拿啊” 云飞镜把肥皂、洗衣粉和衣架都塞进装被子的蛇皮袋里, 左手挂着暖壶再拿洗脸盆, 尝试着把东西一次带走。 女老师刚刚都说了,自己马上就下班。云飞镜现在过来拿东西已经晚了, 别再耽误人家。 这个女老师心肠比较好,看云飞镜像个杂技艺人一样大包小包地挂着, 还是走过来伸手对她示意了一下。 “东西我帮忙拎一点吧, 我正好现在下班, 路过你们女生宿舍楼那儿。” 她接过云飞镜的空暖壶和洗脸盆,拿在手里也不费什么事。云飞镜双手拎着那个蛇皮袋,立刻就轻松了很多。 女老师的高跟鞋被踩得噔噔作响。正好云飞镜对一中环境还不太熟,跟着她还能找到女生宿舍。 “你是高三的学生这都四月中了,马上要高考了,怎么才来住校啊” 云飞镜和女老师解释了一下,自己是高一才转学过来的。 “转过来”女老师的声音立刻就提了三度,“啊哟,你不是联考第一的那个云飞镜吧” 她都这么出名了 云飞镜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我是。” 大概是“联考第一”的名声太响亮了,女老师看着云飞镜的表情立刻就换了一副模样。 “那你不早说,你刚刚早说我再拿一套牙具给你。”女老师痛心疾首地跺了跺自己的小高跟,“你这孩子也太独立了,拿个东西也不找同学帮忙搬看看这个小手啊,这是写字的小手,都给勒红了” 云飞镜“” 女老师快手快脚地把云飞镜装在蛇皮袋里的洗衣粉、香皂和衣服架都单独拿出来拎着,云飞镜根本抢不过她。 要不是云飞镜死死抓着蛇皮包的袋子,可能女老师把被褥都拿过去替她拎了。 路上聊天的时候,云飞镜才知道,女老师家孩子现在正上初三,想和她问问,考这么高分,究竟是怎么学的啊。 云飞镜真是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 以前她去火锅店端盘子,或者去奶茶店摇奶茶的时候,那些店主也会这么问她,还特意给她安排相对轻松的活儿。 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云飞镜熟门熟路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女老师一条条记在心里,记得眉开眼笑。 有一件事,云飞镜感觉挺好奇的“老师怎么知道我转学过来” 女老师很不以为然“一中一共才多大,这么多老师,白天串门聊天就说到了。这回联考一中成绩第一,然后总分第一的学生也被挖过来了正好你高一,那不就对上了吗” 学校当真是个奇妙的密闭小社会,在这个团体里,任何风吹草动,实际上都被记录在一张信息高度重叠交汇的人际网上。 而不同的学校就像是互相连接的岛屿,水域外的人对岛屿上的事不甚了解,然而岛屿之间,却都能彼此互通消息。 有关这一点,在云飞镜搬进女寝时,更是感受得淋漓尽致。 因为就连楼下的那个宿管大妈都知道,她是那个“考第一”的云飞镜。 宿舍是六人寝。可能是王老师运作过,特意给她挑了人少的寝室,这间宿舍算上她一共才四个人。 高三的作息时间和普通学生不太一样,如今宿舍里只有云飞镜一个人。 寝室里摆着三张高低床,从床上的被褥能看出来,三个原住民一人占了一个上铺。 宿舍里的另外两个下铺也放着一些书本和寝具,但另有一张床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放,像是被刚刚新擦过一遍。 那是专门为云飞镜留出来的。 看见这一幕,云飞镜松了口气会提前给中途插进来的室友空出位置的宿舍,总不会是特别难相处的地方。 她把自己的铺盖整理好,完全放松身体,平平地躺到了上面。 被褥很柔软,刚接触时凉丝丝的,托着腰背的感觉相当舒服。云飞镜横过一条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自觉地傻笑了起来。 她真喜欢这里,她真喜欢自己的新生活。 适逢图书馆内传来一阵主动召唤的感觉,云飞镜就闭上眼睛,从善如流地进入了图书馆。 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积分竟然已经达到三万了。 不久前的那次联考,给了云飞镜相当丰厚的积分入账。 联考一共语数英理综四科,每科成绩均在及格线上,四科各增加基础积分1000。 三科成绩联考第一,每科额外奖励积分3000,语文成绩联考第五,额外奖励积分1500。 数学成绩满分,满分系数25,额外奖励2500分。 只是一次联考,云飞镜的积分就已经增加了整整一万七千分 再算上联考前云飞镜积攒的3000积分,还有她这段时间通宵学习赚取的积分,以及来到一中后的几次测验,云飞镜的总分现在已经有三万了。 这一次,图书馆主动示意云飞镜进来,也正是因为这个 她原本由于积分不足,无法开启的那扇代表着“系统商城”的大门,如今正从门缝里流淌出诱人的金光。 云飞镜心中一动,缓缓走上前去,握住了黄铜铸造的浮雕把手。 大门上缓缓浮现了一行小字。 系统商城可开启,请问是否花费三万积分开启系统商城 云飞镜斩钉截铁地说“开” 她现在手握一打积分,却完全没有消费用武之地。系统商城就是她以后挥霍积分的重点对象,开不开还要想吗 系统商城已开启,系统温馨提示,适度购物怡情,过度购物伤身,请您合理把握自己的积分支配。 金色光芒从门缝后流泻出来,锁链和金属门把特有的冰冷摩擦声在门后响起,最后锁簧咔哒一声跳开,无需云飞镜施力,大门已经缓缓地向她敞开。 在乳白色的穹顶下,门里安放着一个雕刻华丽的鸡翅木架,上面整齐地陈列着商品,看起来很像一个多宝阁。 第一层放着三个盒子,每个盒子里托着一颗药丸。 其中一颗就是云飞镜曾经使用过的幸运丸,薄荷绿色,看起来就清新醒脑。 第二颗是幽幽的蓝,标签上写着一行小字时效24小时,赋予您劈山拔鼎的力量。 第三颗药丸是盈盈的粉,同样配着一张小小的标签时效24小时,给予您令权贵倾倒的魅力。 不过在云飞镜看来,标签上的内容完全不是重点,重点的是 这三颗药丸,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一颗三万。 和她刚刚开启商城的价格一样,足足价值两次联考第一。 云飞镜微微咂舌。 她算看出来了,之前她攒够三千积分的时候,图书馆奖励的那颗幸运丸,果然就是新人福利。 就这样,三枚小丸子还是整个商城里最便宜的物品。 再往上一层,多宝格就如同冰封一样灰蒙蒙的,里面陈列的物品也看不真切,更看不清价格。 云飞镜尝试着趴在那层浓厚又无法穿过的雾气上看,最后只看到让她眼晕的一长串0000。 云飞镜“” 好贵。 纵观整个商店,只有两层多宝格被点亮,代表着允许购买。 一层就在最底下,是云飞镜曾经尝试过的小药丸。 另一层则在多宝阁的最上端。那里用玉盒和金丝托起三颗水晶球一样的气团,气团们正自顾自地散发着七彩的柔光。 可能是正好碰到商店搞活动,三颗气团降价出售,每颗售价10万元。 云飞镜踮起脚来,想看清那具体是什么东西。她脚下的地板感知到了云飞镜的费力,非常善解人意地向上托起了一节阶梯。 这回云飞镜把视线和最上层齐平,终于看清了值得被珍而重之放在这里的宝物。 在看清标签上被划去的原价的瞬间,云飞镜就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溜掉。 气团明码标价,一个一亿。新手限购期间,降价至千分之一,十万的价格几乎等于白送。 当然,这样优惠的价格不会始终都有,这是个三选一的选择。 云飞镜尝试着伸手靠近其中一个气团,却像是碰到了无形的玻璃。但相应的,她脑海里很快就浮现出了对照说明。 物品名称大国重器 介绍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以凡人的天赋与智慧,攀登永无止境的探索高峰。倘若一日您身临绝顶,请记住,独行者永不孤独。 备注购买该物品,将获得部分商品和房间的开放权限。 物品名称商业巨子 介绍门庭若市,日进斗金。财富经由双手像流水般汇入囊中。倘若一日您把资本玩弄于股掌之上,请记住,管辖您庞大的商业帝国,要如同统领一个国家。 备注购买该物品,将获得部分商品和房间的开放权限。 物品名称海伦之惑 介绍沉鱼落雁,国色天香。为了面纱被吹拂开那一刻的惊艳,我们愿再打十年的仗。倘若一日您的美丽足以掀起祸世之罪,请记住,用美丽支付代价,和用权势支付代价并无二样。 备注购买该物品,将获得部分商品和房间的开放权限。 云飞镜猛地撤回了自己的手,她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三颗气团,也不仅仅是权限开放器 这是她最好深深考虑的,未来她可以选择走上的三条路。 从那个近乎天价的积分来看,如果云飞镜选择了一个,多半不会再有机会能买下第二个。 毕竟打开图书馆里其余的房门,或者购买商店开放的物品,也是要花费积分的。 人的生命是短暂而有限的,假如云飞镜已经把一条路走了大半,那时候即使她还能买下第二个气团,但它也不再具有此刻的意义。 只有此时此刻,她面对三种可能,却也是无限可能。 云飞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绪间的震动仍然无法平静。 如果有一天,你面对着三个极致的选择,你会想要千古留名,开启科技狂潮,做全人类的救世主;还是用金钱铺地,把产业同一个国家的命运深深联系;抑或成为倾国倾城的美人,一颦一笑就足以令人把半生求得的一切双膝跪地奉上 云飞镜瞳孔里倒映着三颗水晶气团的影子。面对着如此丰厚的馈赠,一半由于激动,一半由于震撼,她纤弱的身躯正微微地颤栗。 积分再慢慢攒到十万还需要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云飞镜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用于思考。 她退出自己神秘的图书馆空间,手脚还因为刚刚受到的强烈震撼而微微发软。 整理好自己的宿舍后,云飞镜就重新跑回教学楼上课。 一中放学时间比盛华长两个小时,要直到八点才能放学。 但一中食堂每天会开三次,早中晚都开。早晨是高三住校的学生吃饭,中午晚上则供给全校。 一中下午下课,放同学去吃晚饭的时间,正好就是盛华放学的时候。 云飞镜晚饭时收到一条短信,问她过得怎么样,今天晚上放学的时候能不能过去看她。 那个手机号在云飞镜拿到新手机时,就已经被存在手机里面。 发来信息的人当然是罗泓。 云飞镜把自己的课表拍给他看,告诉他自己八点放学,又问他今晚有没有时间。 罗泓的回答非常迅速“有时间,顺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就在一中附近。” 云飞镜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 放学的时候,她果然在校门口看到了罗泓。 罗泓扶着自己的山地车,把手上还挂着他的书包,看起来是从盛华放学,骑行到一中后就一直等在门外,甚至没有回家放一趟东西。 他特意站得离校门远了一些,避开了接学生的家长人潮。 远在人群之外,他挺拔的身姿如一杆劲竹,视线正落在挤出人群的云飞镜身上,双眼灿灿发亮。 还不等云飞镜向他走来,罗泓已经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只是一个照面的工夫,由于心里难辨原因的紧张,他手下的车把很快就被汗津津的掌心打湿,被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让那块黑色的胶皮看起来被擦得锃亮。 “今天过得还好吗”罗泓仔细地看了看云飞镜的气色,又担忧地小声问她,“你的书包呢” “王老师给我在学校里批了宿舍。”云飞镜微笑着回答他,“我过得很好,一中特别好,我非常习惯。” 罗泓真心实意为云飞镜高兴,他对着云飞镜微笑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惊醒一样,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点傻。 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罗泓伸手去勾车篓里的袋子“你吃过饭了吗我带了三明治。听说一中食堂七点后就不开了,你每天都学到那么晚” 就在云飞镜马上就要接过袋子的时候,一道不带任何感情、腔调被拉长得九曲回环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 “哇哦” 两人齐齐回头,表情显然都写满了意外。 “怎么是你” 云飞镜和罗泓异口同声说出一个问题,接下来又朝着彼此的方向转过脸,神色更显愕然。 云飞镜“你也认识他” 罗泓“你们认识” 这个在他们身后突然出声的男孩,当然就是隔壁三中的林恒。 他双手懒洋洋地插在兜里,身上连个书包也没有背。 三中和一中一样校规森严,对校服的穿着也有固定要求,但林桓现在却是一身便装,看起来简直是出来遛弯的。 林桓冲他们两个耸了耸肩,目光着重落在罗泓身上。 “我刚刚就在想,盛华这种根本不用穿校服的学校,居然还坚持穿学校定制的短袖衬衫,除了特别死心眼的人外不做他人想。” 他似嘲似讽地落下一句话,然后右手展示什么地抬起一个彩色的小袋子,在云飞镜眼前晃了晃。 “只有小女生才喝的奶茶,红茶配冰激凌,甜度半糖不长胖你看我会点吧” 云飞镜有点无语地接过他炫耀似地抬高的袋子,说了声谢谢。 罗泓询问性地低头看了云飞镜一下,给她递了一个“你怎么认识他,他怎么在这儿”的眼神。 云飞镜回以两道“一会儿和你说”的目光。 林桓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像是感觉很有趣似地笑起来。 “你们两个有话可以当着我的面问嘛,你看我就根本不问你们为什么认识在盛华读了一年书,你们不认识才奇怪。” 相比云飞镜,罗泓显然和林桓更熟悉些,非常了解这个人猫一样的脾气。 他深吸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好吧,你为什么在这儿” “多稀奇啊,我居然长了两条可以跑的腿。”林桓戏谑地挨个拍过自己的大腿,“真让人惊讶,我竟然是活的,能位移,能从一个省份跑到另一个省份,是不是” “” 罗泓不理他,低头和云飞镜解释“我以前在京城读书的时候,参加全国的科技发明创新竞赛,和他碰过面。” “我们两个分别作为组长带领一个团队,竞争中学组的第三名” 林桓连声纠正他“只有是你在竞争第三名,而我则在获得第一名的途中除了第一名,那个奖根本没有价值值得我去争。” 罗泓连个眼神都不分给他,依旧专注地看着云飞镜“最后一个竞赛环节要求团队在限定时间内,摘下不同分值的题卡,依次予以解答。由于答题时间太短,现场的气氛是非常紧张的。” 说到这里,罗泓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他想孤注一掷,压我,或者说压当时的一二名一头,就跳起来摘题卡。结果落地时不慎崴了脚,心脏病发,当场晕倒,他们小组因此受到很大影响出局。” 云飞镜“” 云飞镜微妙地看了林桓一眼,心想这个故事,我好像下午那会儿曾经听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不过这人这么容易晕吗 还真是不愧姓林啊 作为林妹妹的本家,林弟弟之名只怕他非常当得。 林桓闻言不悦地吊起了眉梢“我是出局了,但你就拿到第三名了吗在场那么多评委,还有摄像头拍着,就你多事谁让你抢着在我身上翻硝酸甘油的” 说到这里时,他冲着云飞镜居高临下地一点下巴“这儿有个我认证过的聪明人,你问她管不管这个闲事” “管啊。”云飞镜毫无迟疑地说,“心脏病黄金抢救时间只有四分钟,我确定我掌握着完整的急救技巧。二百六十秒时间过一秒少一秒,比赛再紧急再重要,得分拿奖之前至少得先做人吧。” “”林桓噎了一下,硬邦邦地表扬云飞镜,“你真是好样的。” 云飞镜从善如流地感谢他“谢谢夸奖,担待得起。” 林桓“” 罗泓低声和云飞镜解释了一下“比赛之前他吃了药,我看清他把药瓶放在哪儿了。而且当时我们一起跑在最前面去摘那个题卡挂牌,离他最近的就是我。” “你们两个”林桓丢给他们一个看着某个不可救药存在的眼神,留着让他们自己慢慢体会,自己则转头就走。 云飞镜看了一眼一眼林桓的背影,觉得这个人的行为模式非常好解读。 她没刻意压声调,平平常常地和罗泓说“他不好意思了。” 没等心里默数三秒,林桓果然瞪着眼睛转过头,转到一半又觉得哪里不对,飞快把头扭了回去。 云飞镜和罗泓对视一眼,努力压制着自己不要笑得太明显。 罗泓扬声重新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来这儿读书” 林桓咬牙切齿地冷笑道“我猜,要是把你英勇翻找硝酸甘油的高光影像,反复在全市的中学间作为传说赞颂,你想必会很乐意继续留在京城了。” 云飞镜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当然她克制着自己,没有笑得太大声。 毕竟林桓的脸皮比较薄,都能因为比赛晕倒跑到外省来读书。 林桓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云飞镜却看他比当时隔着栅栏见面时更顺眼了。 她快走了几步,抬手拍了拍林桓的后背。 “你请我喝奶茶,我和罗泓请你吃串串吧”云飞镜邀请他,“难得三个人都这么熟。” “谁和你们熟。”林桓小声嘀咕着,但还是转过了身。 没人知道,后来每次盘点年轻代大佬必然出镜的三位原来是在学校附近的串串店里结下奇妙的友谊,也初步形成了“铁三角”的雏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水落石出 串串店里,三个人勾选了二十串羊肉串, 十串牛肉串, 十串掌中宝, 十串蜜汁梅肉还有鸡翅青菜若干。 在串串上来之前, 云飞镜偏头看了一眼罗泓随意架在桌上的手腕一眼他手腕上带了块电子表。 一中放学之后, 也就是八点之后, 会留时间给走读的同学放学用、同时也允许住宿舍的同学出去放放风。但在九点之后,大门就会上锁。 所以住宿舍的同学最好九点之前回到学校。 云飞镜偏头去看罗泓的表,就是想知道大概还有多少时间。 面对云飞镜的这个动作,罗泓连忙把手腕递到她眼前,林桓则翻了见面以后的第二个白眼。 “着什么急。三中的门卫我熟, 要是时间超过了, 我带你从三中翻栅栏。” “万一翻不过去怎么办你把肩膀借给我踩”云飞镜笑了起来,“算了吧,我实在不敢呢。” 林桓悻悻地哼了一声, 没理她。 “不过, ”云飞镜找了个话题, 她指了指林桓身上一看就非常凉爽透气的短袖套头衫, “你什么时候换了衣服在学校” 在云飞镜的印象里, 这种事好像只有初中的时候,几个特别爱美的小女生会做。 她们会穿自己的衣服来学校, 早晨在卫生间里换成校服。然后等晚上放学后, 再不辞麻烦地换回去, 这样在上下学的时候看起来好看。 要是林桓也这么做那云飞镜有关他的认识会再刷新一回。 幸好林桓没有。 他慢吞吞地拖长了口吻“你没想过, 我为什么和门卫熟吗” 顶着云飞镜迷惑的眼神,林桓撇了撇嘴“自习课我从来不上,每天四点半放学走人重复的题海战术和机械的背诵是你们的方法,我的时间和智慧都要用在更有意义的事上。” 他这话说得好生欠扁。 云飞镜扬起一条眉毛,还没等说什么,罗泓就已经拦下了话口。 “比如说,现在和我们在外面吃串” 林桓傲然说“勉勉强强吧。” 云飞镜看透了,让这人坦率地好好说一句话大概能死。 她用同一个逻辑推理下去“所以你也从来都不背书包,因为那些繁琐的、一眼可得答案的功课没有让你劳动自己肩背的意义。” 林桓赞许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同理可推,你天天四点半放学,现在这个时间本来早该回家了。之所以会八点出现在一中门口,是为了给我送奶茶” 云飞镜一边说着,一边戏谑地把那杯冰激凌红茶吸溜了一口“好喝,真会点,谢谢了。” “”林桓脸上浮现出几分恼羞成怒的神色,他疾声说“我晚饭后遛弯你也管得着” 罗泓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嗯,看来只有我还没吃上晚饭明明刚吃完饭,还陪我来这里吃串,好心人,多谢了。” 林桓“” 罗泓和云飞镜相视一笑,而对面的林桓已经七窍生烟。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吃完晚饭,还是因为被云飞镜和罗泓一唱一和气得撑着了,等店家把串串端上来后,林桓没吃多少,始终咬牙切齿地撕扯着一串掌中宝,看表情简直像是在吃这两个人的肉。 在大家都吃了一点东西以后,罗泓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最近大概也会转到一中来吧。” 罗泓说这话时视线来回在烤肉盘里乱飘,声音却还沉稳“看你在一中过得很好,一直也羡慕一中的环境。而且我现在住的地方也离这里更近我会去和舅舅说的,大概很快就会转学过来。” 云飞镜没有注意到罗泓的眼睛看着哪里,她正在认真地帮罗泓对比盛华和一中的优劣。 即使把自己在盛华遭遇的一切全都忘掉,将硬件条件和盛华相比,云飞镜依旧会觉得一中更好。 而盛华比一中唯一优越的地方就在于财力,英语环境的配备,以及权贵子弟们互相交往结识的环境上。 但罗泓又不是她,他看起来不是缺钱的模样,英语成绩虽然比不上云飞镜,但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而且从前云飞镜也没有听说过,罗泓和谁的关系特别好。 所以面对他说自己要转学的这个想法,云飞镜举双手支持。 林桓什么话都不说,反正你来我往,你情我愿,你议我想,话全都被这两个人说完了。 他开始嘎吱嘎吱地咬第二串掌中宝。 在和罗泓强烈推荐的王老师的班级氛围,以及王老师这个优秀的班主任后,云飞镜当然也没有忘记林桓。 她和林桓打听“王老师和李老师很熟吗” 林桓就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你们老王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周末去他家的事” 云飞镜听了这话还没有怎么样,罗泓倒是先警醒地竖起了耳朵。他先一步问“怎么回事” 林桓露出了一个恶劣的微笑,他磨磨蹭蹭地开始咬第三串掌中宝。 直到罗泓的胃口给吊得七上八下,林桓才慢吞吞地开了口。 “你们老王和我们老李周末都会给学生补课,他们最喜欢的那几个学生,你们班的吴志宇和刘赟超我猜他肯定会叫上你的,不是这周就是下周。到那时候你就能发现” 说到这里,林桓就像是卡带的老录音机一样,又不肯说了。 云飞镜“” 云飞镜学着林桓的那个模样,气定神闲地笑了一下,自己找了一串梅肉配着奶茶吃。 她一边吃还一边冲着林桓笑“最关键的信息已经知道了,剩下的大概周末也就知道。我满意了,谢谢你呀。” 林桓“” 他没好气地加快了语速“然后你就会发现老王和老李住对门。他俩同岁,当年一个村子里出来的高中同学,高考考了一届,大学也上了同一个学校数学系,死对头很多年了。” 无甚滋味地讲完了这个故事的结尾,林桓责怪地看了云飞镜一眼,似乎是怨她打断了自己精心设计的悬念。 说到这里,时间也差不多了。林桓指了指罗泓手腕上的那块表,毫无感情地念出那个时间“八点四十八。” 云飞镜跑路之前还不忘最后留给林桓一句“你刚刚不是说,让我不要着急吗” “什么”林桓不能理解地睁大了眼睛“你和这位唱双簧堵我,又不肯接我抛下来的悬念,你竟然还指望我带你过门卫翻栅栏” 他在桌上画了一个叉叉的手势,虽然很快就被店里桌子上那层薄薄的油腻恶心得只甩手“门都没有看我口型,门都没有” 云飞镜大笑着跑远了。 罗泓出神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脸上渐渐浮现出朦胧而欣慰的笑意。 在盛华的时候,云飞镜是没有这么开心,这么轻松的。 她好像总在学习,沉默的、拼命的、无声地学。 看起来她真的很适应一中,很喜欢自己的新生活。 “回神。”林桓伸手,在罗泓眼前打了个响指。 他没有露出招牌般的傲慢神色,因此看起来总算有了几分严肃。林桓拿刚刚吃光的竹签点了点门外,低声问罗泓“她是怎么回事在你们盛华有人看不惯她” 罗泓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林桓当即就沉下了脸“我已经知道有人打她了,出手还不轻呢。” 随即,他策略性地放缓了语气“就问问你具体细节她怎么回事” 罗泓当真不负那个“死心眼”的评价。 他反问林桓“你问过她吗她告诉过你吗如果她没有和你说过,那么我也同样不能说。” 云飞镜没有看错过罗泓,他是一个有原则的、善良的、正直的好人。 单论道德标准来说,他的品行甚至可能比云飞镜还要好一些。 他和云飞镜一样,都是有本心,有底线,林桓一辈子都不会在嘴上承认,但从私心里非常喜欢的那种人。 林桓脸上露出了几分不爽之色,但并没有加以讽刺。他只是说“好吧,我那换个问题她是不是缺钱” 刚刚过了早晨,华秘书就已经从盛华返回,带着他刚刚从校医院调查到的病例,还有一些其他调查出来的东西。 他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此行只是普通地去一趟校医院而已。 当然,华秘书办事一向利落。上一次替周靖安排和云飞镜见面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地调出了云飞镜的基本档案。 现在既然知道了云飞镜的身份,他自然要把云飞镜在盛华这些年的成绩单都调得全一点,这样周靖看了自然高兴,做父亲的看到孩子成绩好,总会感觉与有荣焉。 滴水不漏一向是华秘书办事的风格。就像上一次周靖只是让他“请”云飞镜过来吃一顿饭,但华秘书还是客客气气地带了个探病的花篮。 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面子上看着漂亮,过得去。 在这一次熟门熟路地踏进校医院前,华秘书本以为,除了周总授意他调查的病例,以及他自己打算调出的成绩单、和云飞镜班主任老师表扬的口信之外,此行不用带走更多东西。 他错了。 在看到那厚厚的一沓病历时,华秘书的脸已经隐隐发青。 他知道,从自己调出这沓医疗记录起,这事就不能善了了。 拔出萝卜带着泥,学校里一定还有更多他没注意到,周总也不清楚的事。 要知道,直到在校医院的内部医疗网系统打出“云飞镜”这三个字之前,无论是周总,还是他,都只以为云飞镜的病历记录虽然可能多,但总归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可能女孩子生得比较娇气,所以来月事了也要往校医院走一趟,都是说不准的事。 毕竟无论怎么说,盛华是周总持股的学校啊 在他自己开办的学校里,他的女儿生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三天两头搞出点事要去校医院,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那沓病历就如此残酷地摆在华秘书眼前,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一切虚假的表象。 “” 华秘书脸上依旧冷静,只是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问校医院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一沓医疗记录被华秘书一张一张的翻开,每一行备注的小字都看得仔细。 最开始的几张还比较正常,首先是云飞镜入校时的体检档案,档案显示她身材偏瘦,体脂率低,血压也有点低。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毛病。 第二张是冬天的事了,云飞镜那个冬天感冒过两次。 最开始那次她有点发烧,所以在医院连续挂了两天水。第二次大概是病情反复,就又来医院开了一盒感冒药。 第三张记录显示的是本学期刚开学的时候,云飞镜眼睛有点干涩。经校医院检查是角膜炎,给她开了一瓶眼药水让她回去滴。 这都很正常,没有什么问题。 真正触目惊心的记录,在第四张及第四张后。 华秘书几乎是屏着呼吸读完了有关云飞镜脑震荡的详细报告。盛华的医疗系统确实升级得不错,至少电脑里甚至储存了云飞镜当时拍的脑ct片子。 华秘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了医生短短的病况概述,“患者额头淤血,晕眩,语言有轻度错乱现象,有应激表现经诊断为轻度脑震荡,宜卧床修养”,神色比他平时阅览下属的报告还要认真。 几乎每阅读下去一个字,华秘书的大脑就也要震荡一回。 大概是他的脸色实在太可怕,校医院陪在旁边的主任姿势已经变成正襟危坐,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的脸色。 华秘书没心思理他。 后面的病例时间相当集中,而且可见云飞镜并未回家卧床休养。 华秘书翻过一张又一张的“擦伤、划伤、淤伤甚至扼伤”的医疗报告,在最后一份“右脚挫伤,左手手腕脱臼”的病历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重新翻回了脑震荡。 这张病历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华秘书注意到,云飞镜过于频繁的皮外伤,和日期高度集中的病历,全都在由脑震荡病历之后。 它就像一个引子,后面带着说不清的灾难。 从它开始,从左手脱臼结束。这整个过程足足长达一个月。 换而言之,令人感到触目惊心的是,在这一月共计二十六天的时间里,云飞镜只有六天没在学校开过病历。 那是因为这六天是周末,盛华放假。 华秘书又一次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转过头,不开口,只是无声地看着在一旁陪坐的医院主任,示意他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飞镜同学前些日子来校医院来的比较频繁。她开药也好,挂号也好,我们都按照学校福利的待遇走,而且她自己本身也有医保卡报销” 主任至今没搞清楚华秘书这番突击检查,究竟是来查什么的。 华秘书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但我听说,你们好像从上星期开始禁止给她开病历。这样的事,是只针对云同学一个人吗” 医院主任的地中海大秃头上已经渗出了一排亮晶晶的冷汗。 他极力在和华秘书解释时表现得自若一点“这个孩子她在记录上有些问题。她经常来校医院您也看到了,她经常来校医院” 华秘书静静地看着他。 主任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他下意识擦了一把,才意识到这个动作不太雅观,尴尬地点头又哈腰的道歉“学校也是觉得,这样的风气不能开。毕竟总来医院,总给她开床位休息,长此以往,同学们想要逃课都来校医院” 华秘书点了点头,从脸上看不出他信还是不信。他看了主任一眼,突然点了一个名字。 “这是你们校医院的医师吧我要见见她。” 被他说出口的那个人,就是云飞镜总在校医院里遇到的女大夫,也是会为了她和陆纵对吼的那个好心医生。 面对华秘书的疑问,女医生不顾医院主任快要抽筋的眼色,非常爽快地说“您问我这些病历怎么回事我知道,这个孩子一直在被校园暴力。” “” 即使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华秘书依旧在听到答案的瞬间眼前一黑。 他没把情绪表现出来,只是冲着身边的主任轻轻挥了挥手“你先出去。” 接着又示意女医生“来,你坐在对面慢慢说。” 他一点没理睬医院主任惶恐又难看的脸色反正出了这档子事,这个和学校领导沆瀣一气、还被周总听见不给他女儿开病历的主任,必然会在接下来的学校大换血中一起被撸掉。 这个人已经没有被在意的价值了。 在面见周靖的时候,华秘书的脸色是万般沉重的。 而他的心情比他的脸色还沉重得多。 把档案袋递给周靖之前,华秘书特意轻声打了个预防针“周总,您先不要激动,听我说。小姐在学校里过得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她的病历内容比较丰富。” 周靖听出一点话外之意,脸色难看地拆开了那个档案袋。 然而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在看着那一份份触目惊心的医疗记录时,他也差点重新过呼吸一次。 “周总,”华秘书急促地说“您不要激动周总” 周靖常年八风不动,喜怒难测的脸上此时已经一脸狰狞。他额头隐隐浮现出青筋的轮廓,甩手重重把那一沓墨印的病历往桌上一摔 “盛华”周靖怒声呵斥,“盛华究竟是怎么办的” 为什么她的女儿会在盛华脑震荡,为什么那之后紧跟着一串跌打伤、划伤、磕破淤伤甚至脖颈上还有扼伤 这根本就是意外受伤,这是有人要杀了她 他周靖的女儿,要在他周靖开的学校里被虐待死了他一点都不知道 对于这一切,华秘书已经惊讶过了。他慢慢替周靖收敛起桌子上被砸飞的医疗资料,缓缓地和周靖说话,希望能稍微疏导一下他的情绪。 “小姐在学校和人发生过一些冲突” “这是冲突吗”周靖怒目圆睁,“这是杀人啊,他们想杀了我女儿” 不等华秘书说完,他一把抓起桌上最显眼的那张打印的ct图像,由于手太重,a4纸都被抓皱了半张“这是谁干的脑震荡就是从这个脑震荡开始” 华秘书苦笑了一声,低低回答“是陆纵。” “”饶是身处怒火之中,周靖依旧因为惊讶失声片刻,“什么你说谁”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华秘书已经横下心来了。 他不避不让地说“是大少的朋友陆纵做的另外小姐在学校的遭遇,和宋娇娇有点关系。” 虽然是个人都知道,宋娇娇能这么跋扈,纯粹因为周海楼给他撑腰。 但是这和直接当面告知周靖“因为太惯着他认的干妹妹,所以你儿子差点把你女儿在未曾谋面时就给活活逼死。”,其中的含义还是不一样的。 “根据调查,一个月前,”说到这个数字,华秘书隐晦地低头看了一眼ct片上标注的日期,“学校里曾经有过小姐偷窃了宋娇娇手表的传言,后来小姐被搜身最后结果不了了之。” 华秘书没有继续详细地介绍下去,但周靖已经完全明白了。 他听懂了云飞镜究竟为何会遭此横祸,也明白了云飞镜在过去一个月里一切悲惨的源头究竟是谁。 他能想到为什么陆纵会把云飞镜打成脑震荡陆纵可是周海楼的朋友每个星期一起出去兜风的朋友 周靖的双眼先是睁到极大,像是怎样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然后血丝一根一根地缠上了他的眼球。 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近乎不似人类的哀鸣,整个人重重地跌坐进宽大的办公椅里。 周靖抬起手,每一根指尖都在哆嗦。 “孽子”周靖悲吼道,“孽子啊” 他重重地一掌拍在厚实的紫檀办公桌上,那一下敲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 华秘书脸上的肌肉微微地一紧,他看见周靖近乎是砸在办公桌上的小指头已经慢慢紫涨淤血起来。 而周靖对此还毫无觉察。 他怒吼道“让周海楼给我滚过来现在就让他给我滚过来” 华秘书履行他身为秘书的职责,在父子反目前最后地拦了一下。 “大少现在还在学校读书。” 这句话不但没能起到劝阻的作用,反而更像是火上浇油。 “读书他读出个什么东西”周靖勃然大怒,“我看他连人都不配做了” “不用上课了,让他现在就滚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父子反目 华秘书原本想要亲自去接周海楼,在路上好好和他说明一下情况, 让这个脑子缺弦的大少清醒清醒, 明白这回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该说。 然而周靖的情绪实在太激动了, 他往常一贯沉静而不动声色的脸上, 现在只有满满的怒气, 皮肤都被涨得透紫。 华秘书真怕他再一次过呼吸, 或者直接气晕过去。 所以去接大少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最终还是得交给助理。 华秘书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他到外面办公室叫来了生活助理,言简意赅地让他去接大少一趟。 特别是华秘书用重音强调“周总现在心情很差。” 生活助理心领神会地点头离开了, 华秘书心里更愁了。 生活助理领悟了有什么用,关键是大少他能领悟到吗 事实证明,周海楼是领悟不到的。 即便生活助理和他反复强调了现在的情况, 周海楼也并没有当一回事。 最开始,他看他爸的生活助理在上课时过来接他,还吓了一跳, 连声问周靖是不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 后来生活助理和他赌咒发誓, 表明周总的身体现在好好的, 非常健康,周海楼就一下子放心下来了。 在他看来,只要不是他父亲突发急病, 或者在开会途中遇到什么意外, 那世上就还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 莫非他家的公司会股份蒸发, 市值下跌, 公司破产吗难道他会变穷变落魄吗 这种事周海楼想都没想过。 至于助理好心提醒他的“周总今天心情不好”,也完全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打心眼里,周海楼还是有点看不上他爸的生活助理的。这个岗位上的小姑娘平均半年换一个,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会来事。 他爸名义上说是因为人才锻炼出来了,所以把人外放到其他岗位上,生活助理再换新的,然而周海楼可不信这套说辞。 在他看来,这些女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想当他小后妈的。 他虽然从小到大都想要一个妈妈,但他想要的妈妈是仪态万方、气质高贵、饱读诗书、温柔娴雅的最低标准至少也得是万阿姨那样性格温柔,朴实善良,对他关照万分的。 这么些个妖精,一个比一个年轻,才比他大个六七岁,也敢起这种心思 因此面对助理殷切的提醒,周海楼不但没往心里去,而且还不耐烦地撇了一下嘴。 “知道了,我过去以后会哄哄老头子。”周海楼往副驾驶上一靠,“你开车吧,我爸不是急着找我有事说吗” 他拒绝的意思实在表现得太明显了,搞得助理也不好多说什么。 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送这位倨傲的周大少走进了办公室。 报应来的非常快,几乎只在周海楼前脚走进办公室的瞬间,后脚一声瓷器炸裂声就猛地从未合拢的门缝中钻出来。 听这声音,看这速度,周总准是气疯了。 助理叹了口气,慢慢挪回自己座位上。她一边担心一会儿华秘书过来找她,问她怎么没办好差事。 另一边她又忍不住想大少这不是该吗 周靖到底还是念在儿子是亲生的,那个花瓶虽然在墙上砸得粉碎粉碎,却到底和周海楼隔了一大段距离,连个碎瓷片都没有溅到他身上。 但在落在周海楼眼里,事儿就不是这回事了。 半大小子,气死老子。周海楼脸色一下就变了,双眉当时火冲冲往上一立“我怎么了一进来你就打我我招你惹你了” 周靖被他这句话的味冲得胸腔发疼。 “云飞镜”周靖重重地说,“你和我从头到尾说一遍,云飞镜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秘书一个劲儿给周海楼打眼色。他三秒钟内抛了将近十个眼神,周海楼是一个都没接住。 周海楼心里一半委屈一半愤怒,嘴下就更不留德“云飞镜云飞镜又怎么了,她那事儿不是过去了吗” 说到这里,周海楼的脸上露出了鲜明的怀疑的神色“爸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翻小账啊。我跟你说,你上周答应过我的,以后不找娇娇的麻烦。” “” 周海楼要是不提宋娇娇,可能周靖火气还没那么大。 然而他话里话外都护着宋娇娇,直听得周靖感觉肺腑里简直有一把熊熊的火在烤。 怒极反笑,周靖深吸一口气,神色却慢慢平静下来了。 他稳下语气,用一种镇定的口吻问周海楼“好,我现在问你,宋娇娇和云飞镜是怎么回事这整件事都糊涂案糊涂办,我现在还不知道始末来源呢。” 周海楼要是会看一点脸色,都能发现自己亲爹的不对。 不过周大少含着金勺出生,生活里哪有需要看人脸色的时候。 他看周靖平静下来,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脸上无比鲜明地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很高兴、很不在意地和周靖学了一遍旧事。 “嗨,就是那么回事。云飞镜拿娇娇的手表,被发现了,死不认账后来手表拿回来了,她就一直记恨上娇娇了呗。” 周靖面无表情地问“手表是怎么拿回来的我听说学校公然搜身了” “对,搜了她的包也找了她身上,不过她一开始把表藏外面了,之后发现事情闹大了瞒不过去,才悄悄把表还给娇娇,娇娇没计较这个事。”周海楼浑不在意地说。 “”周靖接着追问,“那你怎么知道,是云飞镜偷了表” 周海楼一愣,从神情上看,他简直张嘴就要脱口说出“因为是娇娇告诉我的啊”。 不过他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这么说的话,只会让周靖对宋娇娇更加不喜。 因此顿了一顿,周海楼流畅自然地接上了话“就就那时候,云飞镜和娇娇擦边儿路过,她当时就盯着娇娇的手腕一直看了。” 周靖步步紧逼“她看了就是她偷的” “她后来去娇娇班里一趟,之后表就丢了。娇娇找了半天没找到,还是走廊上遇到的时候才想起来云飞镜在她课桌那儿磨蹭了好一会儿。” 周靖的眼色更沉了两分“宋娇娇说,就是真的” “爸你怎么总针对娇娇。”周海楼抗议地提高了声调“我们查了监控录像,云飞镜确实进过三班,她背对着监控不知道干了什么。这总没冤枉她吧。” 像是想要给宋娇娇洗脱怀疑一样,周海楼还特意强调“而且娇娇心好,一发现表被偷偷还回来了,就再没计较过。云飞镜受伤住院的时候甚至去看她了能做到这份儿上,已经没谁了吧” 能把周靖气到这个份儿上的,当世除了周海楼可能也没谁了。 华秘书中途有好几次差点想冲出去堵周海楼的嘴。 在听到周海楼那段有关“娇娇真的特别善良”的宣言时,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周靖可能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才忍住了,没让自己当场打死这个逆子。 他只是连着问了周海楼两个问题。 “也就是说,从丢表到找回表,全都是宋娇娇一个人空嘴说的” “还有你知道云飞镜住院” 周海楼的精力显然全都集中在第一个问题上了“你别总看谁都跟犯人似的。娇娇还差那一块表吗,那块表是我送她的,所以她才特别在乎。” 至于第二个问题,他只是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云飞镜偷东西,大家当然都看不惯她。” “” 周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经有了果决之气。 “你给我过来。” 周海楼毫无防备心地走上前来“怎么啊” 从小到大,周靖没碰过周海楼一根指头。然而今天,他竟然抡圆了胳膊,狠狠抽了周海楼一个大耳光 那一记耳光真是又狠又响亮,周靖正值壮年,又不失保养,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手劲儿也像个年轻人。 这一嘴巴打得周海楼整个耳道嗡嗡作响,他偏过头,维持着那个刚刚挨打的姿势,表情怔忪,看起来简直像是被抽傻了。 华秘书像是壁花一样站在墙角,见到这一幕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周靖质问道。 他以前也总说这话,只是从不当着周海楼的面说,而且多半只是和华秘书这样的心腹吐露一点,仅仅类似于“儿女都是债”的抱怨。 这是第一次,周靖从神色到语气,都宣扬着他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是真的怒气盈沸,他是真的心灰意冷。 “我和你说过多少遍,宋娇娇人品不行,她心眼不正,她有问题。我是你爸爸,我的话你一句都不往心里去,一个比你小一岁的女孩儿都能把你耍得团团转。” “她说表丢了,你就信是表丢了;她说表找回来了,你就信是找回来了;她说云飞镜住院不干她的事,你就完全觉得这事和她没有关系,是吗” 周海楼猛地抬起头来 “爸你是不是觉得我没脑子” 华秘书在心里无声而悠长地叹了口气。 这还用问吗 有关他这番隐秘的心理活动,周海楼是不知道的,他甚至没注意到华秘书在这间办公室里,以为现在办公室里只有他和周靖父子二人。 所以他冲周靖喊得格外声嘶力竭,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的亲爹留。 “我就不懂了,你们为什么都护着云飞镜就因为她学习好她那么穷,家里没钱、没人、没爹没妈,来盛华读书都是用助学金。又凶又没礼貌,从小欠人教育,做出这事不正常吗” 如果此时地上有个地缝,华秘书一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 哪怕把他挤成个片片,把他压成一张肉纸,他也绝不留在这间办公室里。 周海楼无心说出的字字句句,全都是在一刀一刀地扎周靖的心。 他只差没揪着周靖的领口,啪啪地扇他的脸你老婆死了、你女儿没人养了、你亲闺女辛辛苦苦,自己个儿把自己个儿拉扯到这么大,天天都在外面被人欺负。 他们看不起你女儿穷,看不起你女儿家里没人,看不起你女儿没有亲人能帮忙。 这么多年了,你这个当爹的,人都在哪儿呢 是个人都知道你女儿没爹啊 周靖啊周靖,你闺女受了这么多年的气,最后落在你儿子手里差点被折腾得没命,你得是个死人啊 这一瞬间,周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吐血去死的心都有了。 偏偏周海楼还擦了一把自己刚被扇得开裂的嘴角,毫不犹豫地打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周海楼想到陆纵的不分好歹,想到严铮青的阵前反水,想到舒哲两边倒的那个软骨头劲儿,又不知怎么地想到了刚才来接他的那个,年轻漂亮的生活助理。 他口不择言地质问周靖“事都过去了,你现在给云飞镜出什么头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想找我茬是吧哦,我知道了,人家长得漂亮,会勾引人,你是老树开花老房子着火晚节不保” 周靖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他绕出办公桌,怒不可遏地当胸狠狠踹了周海楼一脚 “畜生你就是个畜生啊” 他这一脚毫不留力,一个壮年男人的力道,和云飞镜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的拳脚的轻重相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对比之下,连云飞镜极哀极怒之下,狠狠咬周海楼的那一口,都像是挠痒痒了。 周海楼一个身高一米七几的小伙子,当场被踹得倒退五步,捂着胸口脸色泛青,咳嗽连连,喉咙里一阵阵地反胃恶心。 华秘书见事不好,连忙从角落里站出来,从周靖背后制住他,伸手紧紧箍住周靖的手臂。 “周总,周总消火周总大少太年轻,大少还不懂事” 周海楼是欠抽,欠教训,欠打。 但大耳刮子啪啪扇一顿就算了,华秘书闭一闭眼当没看到,可上半身那可真不能随便踢。 肩窝以下,心肺肠子脏腑胆囊全都在皮囊里兜着,一脚下去不管是伤了胃还是踹断了肋骨,那都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华秘书能从身后抱住周靖的手,却无论如何都管不了周靖的腿。 “他怎么年轻不懂事了镜儿怎么就懂事镜儿甚至还比他小啊” 周靖不管不顾,胳膊被箍紧了,就伸长了腿狠狠踹了周海楼几下。 周海楼挨了几记狠的才狼狈躲开,他从小娇生惯养,气都少受,更别提吃了这么多的打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周海楼不但不害怕,反而也爆发了。 “怎么着,被我说中心事您心虚了嘿,要不是今天您把我叫过来训一顿,我还真不知道您俩的奸情呢。” 周海楼咬牙切齿地说“昵称都叫上了镜儿真他妈亲昵啊,您俩什么时候搅合在一起的” 他嘲讽地说“我爹行啊,老当益壮。给我搞上一个小后妈可带劲儿,比我小一岁,跟我一个学校低我一个年级这说出去真拉风啊,谁听了不得叫一声牛逼啊” 华秘书要是家门不幸生此孽子,想必立刻就地打死就地埋,连裹尸的草席都不会浪费一张。 假使他能上手,倘若周海楼不是老板的孩子,连华秘书这么冷静的人,在听到这种混账话后,都要撸袖子跳起来大耳刮子抽他。 很可惜,他是。 所以华秘书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少你少说两句吧挨打的滋味儿这么好受吗”又拼命加重自己双臂的力道,“周总您冷静一点” 周总不能冷静,周总现在就要清理门户,当成没生过眼前这个玩意。 周总暴怒地甩开了身后的华秘书“老华你给我让开,别拦着我” 他冲到周海楼面前,哐哐三脚直接把人就地踹倒,然后左右看看,摘下了办公室一张长几上装饰的高尔夫球杆。 “你这个孽子” 周靖被气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连语言能力都高度丧失,眼球直往外凸。一时半会儿之间,他除了反复念叨孽子和小畜生之外,竟然再说不出什么创新性的词。 高尔夫球杆啪啪抽在周海楼身上,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打一块死肉。 周靖这回是确实给气到失去理智,当真是下了狠手。 要不是周海楼一直身体比较健康,骨骼强壮,肌肉也充沛,比较抗打,现在只怕命都没了半条。 要是换个云飞镜这种身材的人在这儿,生生挺过这几下高尔夫球杆的揍,怕是骨头都要裂了。 华秘书晚了一步才扑过来攥住周靖的高尔夫球杆,脸上挂着满满的冷汗。 他真怕周靖一个上头,当场清理门户,把周海楼打死在办公室里。 他还怕周海楼挨了几下,头脑发热爬起来,伸手就把他爹给揍了。 以前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怀疑,也从来不觉得周海楼会这么叛逆。 但今天之后不是了。 毕竟脑子不好的人干出什么都不意外。 父子相争,华秘书拉架。他左手挡着一个,右手护着一个,那场面简直像是一幅名画,画上的人同时左右两边拉开两头公羊。 此时的情况如果被外人看见了,可能甚至会觉得有点搞笑,然而华秘书真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有了华秘书做缓冲,周海楼终于能喘口气。 他躺在地上歇了两秒,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 从小到大被养得太精贵,人人都捧着,不需要看别人脸色的坏处,就在此刻体现了出来。 比如说,直到现在,周海楼都以为,周靖气成这个样子是出于被揭穿心事的恼羞成怒。 他站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鼻血,原本英俊的脸颊高高肿起一块,一只眼睛眯缝着,看起来滑稽又狰狞。 周海楼撩开领口,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青紫,再抬头就恶狠狠地啐出嘴里的一口血沫。 从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结果,就是周海楼长成了一个大傻逼,虽然临时接受了一番亲爹的毒打,但还是没能给改过来。 就是打少了。 “行,您年纪一大把了,为了个情儿要把儿子打死。我今天是见识了。”周海楼喘着粗气说,“您舍不得小心肝受罪是吧,我今天还偏偏就告诉你了。” “云飞镜在学校也挨打,和您打我一模一样的。” 周海楼喘了口气,快意地说“有一回我正好路过,一群人把她怼角落里教训,您猜我怎么着我在旁边找了根棒球棍递过去,告诉他们,用这个” 最后三个字,像是生怕周靖心疼不死,周海楼特意加强了语气。 其实他这番话全都是胡编乱造。 所谓的遇见云飞镜挨打,是严铮青经历过的事,被他移花接木到自己身上。至于递了个棒球棍上去云云,纯粹就是他自己编的。 他说这话只是抱着一股发狠的报复心理,想好好气气周靖,能把人气冒烟最好。 青少年大脑尚未发育完全,做事情的的逻辑和思路通常都比较直接清奇。 饶是如此,周海楼的这一番操作也算是个中翘楚。 华秘书是这间办公室里唯一保留着脑子的人,他当然听出来周海楼是闭着眼说了一通瞎话。 虽然他实在想不通周海楼编这番谎言的目的何在难道就是因为挨揍没够吗 然而周靖已经完全失去判断力了。 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只震荡着一个念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婉婉带着女儿用命换回来的孩子,就长成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他、他真是 想到这里,周靖越发喘不过气,他脸色涨紫,白眼一翻,喉咙里发出一阵可怖的咯咯声,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 周海楼正在气头上,一点没看出自己父亲的不对劲。 华秘书倒是看出来了,他连忙扑过去,正好把沉沉倒地的周靖接个正着,做了他的人肉靠垫。 “周总周总” 周靖脖子一歪,生生被自己亲生儿子给气的昏死过去。 这回可不是罩个纸袋,两分钟就能救过来的过呼吸了。 华秘书连忙把周靖就地放平,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120。 周海楼万万没料到自己父亲竟然真的被气倒了,大惊失色靠了过去。 他扎着胳膊,把手悬在周靖上空,不知道要不要掐人中。 还是华秘书打完了急救电话,恨铁不成钢、气不打一处来地把周海楼拉开。 “大少你就别添乱了” “他、他”周海楼六神无主地跪坐在周靖旁边,神色茫然慌乱到了极点,看起来简直失魂落魄。 “他怎么气成这样”周海楼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难道他真要把云飞镜娶过来做我小后妈” “” 华秘书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大少啊大少,你懂点事吧”他痛心疾首地说,“你就一点没感觉到吗云飞镜是你妹妹啊” “她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第四十章 崩溃的周海楼 周海楼大惊失色, 这个消息猝不及防地传入他的耳朵, 顿时让他如五雷轰顶一般,愣在当场,呆若木鸡。 “这、这”周海楼惊愕地只能蹦出单个字来, 他心中翻涌着一万种思想, 每种念头都只有一片混沌;他脑海中闪过数千个片段,每个记忆碎片都毫无用处。 他悬在周靖脸孔上方, 原本打算去掐周靖人中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大型的碍事挂件。 华秘书匆匆把碍事的周海楼往旁边一扯, 他心里对这个拎不清的大少有气,因此手就重了一点。 适逢周海楼神情恍惚,重心不稳, 竟生生被拽了个屁股墩。 华秘书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面无表情地掐周靖的人中。 只剩下周海楼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头一回体会到了天塌地陷、三观破碎的滋味。 为什么云飞镜会是他的妹妹 世上有那么多人, 有那么多同龄的女孩子,怎么偏偏就是云飞镜,成了他的亲妹妹 她、她 有关云飞镜那稀薄的、可怜的、如同水月镜花一般的片段记忆反复在周海楼的脑海里浮现。 他想起云飞镜燃着火的一对眸子,探病时看见的那张苍白消瘦的脸,想起云飞镜在他胳膊上咬得狠狠一口 然后,不可避免地,周海楼想起来自己刚刚和周靖都说了些什么话。 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能出口, 然而如今周海楼回忆起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后, 实在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难怪周靖被气成这样, 怪不得 可云飞镜为什么会是他的妹妹啊 救护车长鸣着开到公司楼下,华秘书亲自下去把担架接了上来。 即使在这样慌乱的紧急时刻,华秘书也记得不能带人走正门。要是周靖被从大堂里昏迷不醒地抬出去,那明天市场的消息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周氏的股票只怕就要跳水式下跌。 而这一切的源头 华秘书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恨铁不成钢地往身边投去一眼,那里坐着作为陪同家属一起坐在救护车里的周海楼。 周海楼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从知道云飞镜的真正身世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呆呆的样子,看起来简直魂都飞了。 尽管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也知道比较可能太早,但华秘书还是忍不住想到有关周靖接班人的事。 周靖如今身处壮年,却一个星期内连续晕倒了两次。 虽然每次都可称为事出有因,但万一周总因为这两次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某一天突然 那公司究竟交给谁比较合适 如果放在以前,华秘书肯定觉得,人选除了大少之外,不必做第二人想。 就算大少是个阿斗,那他硬着头皮也要扶。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周总有了女儿,有了另一个继承人 华秘书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边的周海楼。 他还是那个模样,木怔怔的。已经十七岁马上快成年的人了,为一个小女孩和自己父亲吵得天昏地暗,把周总气倒后又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放在普通人家,他或许只是个常见的叛逆少年。当亲生父亲倒下后,也没人指望他一个半大孩子能派上多大的用处。 可是面对着这样的周海楼,华秘书实在忍不住要想起云飞镜。 自从调查出玉佩的事情后,他就经常在心里回忆起这位自己仅仅见过两面的小姐。 作为一个没有后台、没有金钱,甚至连父母都没有的孩子,云飞镜是怎么度过那段夹缝里的时光,挺过每天都要去医务室定点报道的一个月,华秘书几乎都不敢想。 即使换成他这样的成年人,恐怕都 而在那一个月里,盛华有过一次月考。 云飞镜依旧是无可争议的第一,每一门科目都是。 即使半个月前刚刚被人打成脑震荡,即使每天都要去医务室、每天身上都会多出新伤,即使只要迈出教室就有可能被人堵在哪个角落 她依旧完美地履行了当年入校时和盛华做下的约定,“每次大考成绩不得跌下前三十名”。 这样的云飞镜,她美好的品质,她的优秀和坚强简直如同钻石一样璀璨,闪动着千里外都清晰可见的光。 华秘书的调查并不流于表面,他甚至还从教导主任那里挖出来了,在联考之后,云飞镜想要转学的事。 他当然也同样知悉了校长的拒绝。 通过前后的事件,以及多人口述的情况,华秘书可以大胆猜测云飞镜大概早就想要转学离开,她只是在等着联考成绩出来。 她当初是为了钱来盛华的,但即使已经这么穷,盛华那只要再熬两个月就唾手可得的十万块,她也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想转走不是出于怯懦,因为少女的精神依旧坚韧得像是钢铁,没影响一点学习成绩。 她此前留下也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摆脱,不然她不会在成绩出来的当天,斩钉截铁地指定了一中作为下家。 那残酷的一个月里,在云飞镜身上留下的不仅是外在的痕迹。 她体现出了更多的,更冷静的、更坚强的、更百折不挠和善于判断的某些品质。 现在想一想这整个过程,再把云飞镜于周海楼发生冲突的那一天排列出时间线,华秘书甚至感到震惊。 那一天,云飞镜被破碎了转学的希望,接着又被人打碎了先母的遗物。 她和校董的儿子、以她身份简直无能为力的权贵人物发生了冲突,这一幕还被校董看了个正着。 她晕倒在校医院里,醒来就面对华秘书软硬兼施的邀请或者把那称之为威胁更恰当。 即使连续经历过双重打击,又顶着被大人物盯上的莫大压力,拖着一具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病体这个女孩最终成功转到了一中。 直到华秘书给她办下了转学手续,直到华秘书调查出那块玉,他都没有看出来,原来云飞镜早有转学之意。 华秘书忍不住回想起云飞镜秀美眉目中不容忽视的坚毅,他想起女孩子雪白的脸,和她那挺得笔直的背。 那才是一根宁折不弯的脊梁,或者说,只有这种人才有资格把脊梁挺到底。 至于大少 华秘书心里已经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以前看大少气宇轩昂,谈吐得体,虽然偶尔会与周总出现矛盾,但放在哪里都拿得出手。 可是现在 周海楼垂着头,看起来依旧没能从云飞镜竟然会是他亲生妹妹的心理阴影中走出来。 华秘书很确定,如果现在自己去告诉云飞镜她的身世,小姐一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她会知道她可以争取到什么,也懂得她可以放弃什么。 云飞镜会做出选择要或不要,争或不争,而且每个选择必然是出自她自己的决定,绝不是不情不愿地,被环境推着走,成为一个被动的客体。 然而大少他究竟明不明白 华秘书真的很怀疑,云飞镜是周海楼亲妹妹这件事,在周海楼心里,不会只代表着“她和宋娇娇的矛盾必然不可调和”这一点吧 救护车猛地一脚刹车,在医院楼下停稳。 医生匆匆抬着担架,把周靖请到了病房里面。 周靖只是一时情绪太过激动,被周海楼这个逆子越说越不像话的混账话气得心脏直抽抽,这才气急攻心晕倒,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 医院做了急救,又给吸了一会儿养,最后医生的处理方式,是开了一瓶最贵的葡萄糖。 在看到那雪亮的针尖扎入周靖手背时,华秘书的心脏突然猛跳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自己在和周靖等周海楼到来时,周靖曾经和他说过云飞镜在校医院的经历。 讲到医院欺负他的女儿,甚至不愿意给她开病历,连葡萄糖也不给点一瓶的时候,周靖几乎声泪俱下。 然而现在,同样是因为情绪激动晕倒,同样被匆匆送进医院,医生开出的药方也同样是一袋葡萄糖 华秘书看着药袋里的透明液体,一滴一滴通过点滴管输入周靖的静脉,竟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命运的无声嘲讽。 当初周靖站在门边,听过了那一场对话后心中毫无动容,拔腿就走。 而此时此刻,周靖躺在病床上,身边陪着他的儿子,而周海楼他 周海楼抬起头来,他嘴唇干涩,泛着一层起皮的白,不知道着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心中承受了多少煎熬。 他张了张嘴,好像接下来的话让他十分难以启齿似的。 “华、华秘书”周海楼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你和爸爸都觉得云飞镜是我妹妹。那、那” 狠狠一咬牙,周海楼终于说出了实话“那你们给她做了dna鉴定吗” “” 华秘书一下子梗住了。 他真是想不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大少他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话 这实在太 无论是无耻、无知、无可救药还是什么别的词汇,似乎都无法用来评价这一刻的周海楼了。 周靖刚刚悠悠转醒,一睁眼就听到自己亲儿子说这种话,差点再生生气晕一回。 “你” 华秘书见他醒了,连忙伸手去拦,连声道“我来问,我来问大少。” 他实在害怕大少没轻没重,又大放厥词一通,这次把周总给活活气死。 周靖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看神色简直像是老了十岁。 “老华,唉你替我问他” 华秘书应了一声,转而严厉地问周海楼“大少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周海楼好像也自知理亏,他眼神漂移地换了好几个方向,就是不肯直视华秘书和床上的周靖。 “我就觉得万一,要是万一不是呢” “大少想要不是吗”华秘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 “那我换个问法,大少是不想找到妹妹,还是不想云飞镜是你的妹妹” “” 华秘书的问题实在太犀利了,这让周海楼简直无法招架。 当着周靖的面,他既不能承认自己不能找到妹妹,也不能说自己不想云飞镜是他的妹妹。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假如云飞镜不是,要是云飞镜不是 宋娇娇已经整整两天没去上学了。听万姨说,她天天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得非常伤心。 陆纵当时一点没对宋娇娇留手,他甚至扯下了宋娇娇一块头皮,让宋娇娇感觉自己丑的没法见人。 她现在本来就很脆弱,很自卑了。如果这时候再知道云飞镜才是这个家的大小姐不,父亲他们一定会迁怒娇娇,那娇娇岂不是无地自容 乱糟糟的思绪在周海楼脑海中缠成了一个死结,鬼使神差地,周海楼想起了云飞镜端坐在病床上那张冷冰冰的脸。 坚定、美丽、冰冷,好像永远都不会被打倒,绝不会在人前哭泣。 华秘书没给周海楼太多思考的机会。他审视了周海楼片刻,用断定的口吻说“大少在想宋娇娇吗” “”周海楼嘴唇翕动了两下,他虚弱地说,“我娇娇她” “看看你的父亲”华秘书突然暴喝出声,“周总一向身体非常好,他上个星期还和朋友一起去钓鱼、爬山。公司里的小伙子都追不上他。” “大少好好想想,周总是因为什么才被气到病倒的” “我、我不懂事,乱说话” “儿子和父亲说话,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华秘书苦口婆心地劝他,“大少真觉得周总是被几句顶撞的话气倒的吗不是啊大少啊大少,你就不想想为什么周总不直接告诉你真相,一定要先和你提起宋同学吗” 听到这句话,周靖痛惜地闭上了眼睛。 周海楼慌乱地抬起头,那一刻的神色竟是近乎茫然无措的。 “我爸爸是想从我这儿知道云飞镜平时过得怎么样” 华秘书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大少您怎么就不明白,周总的本意是让你好好想想,当初的偷表事件,究竟是怎么一回啊” 周总他是不想让你继续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生玩弄得团团转,不想让周海楼一提起宋娇娇就好像没长脑子。 但是别说周靖了,就是华秘书也没有想到,周总一番提问几乎可称循循善诱,就差把答案喂到周海楼嘴边上。然而周海楼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振振有词,咬定表肯定就是云飞镜偷的。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脑子。 周总实在高估了他的儿子。 华秘书步步紧逼,他问周海楼“大少觉得,那块表究竟是怎么丢的会是您亲妹妹偷的吗” “”周海楼整个人好像都僵硬成了一整根,他喉结上上下下滑动两三次,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不。” “那大少觉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三个人的呼吸声。 时间就这样在极度的煎熬中走了整整三分钟,周海楼终于捂住脸崩溃了。 “是娇娇,娇娇她” 那块宋娇娇先说丢了,又说还回来,前后都全凭她空口为证的表; 陆纵气势汹汹和他打的那一架,以及最后那句“宋娇娇别让我单独碰到”的狠话。 以及严铮青决裂时,眼中流露出的深深痛色,还有一句“美人蛇”的断言。 他是真的不明白吗 他只是不愿意明白。 那是宋娇娇啊,他当成亲妹妹十多年的宋娇娇啊 打着他的旗号,托着他的朋友,把恶意和暴力如同刀矢一样投向云飞镜的宋娇娇。 周海楼突然打了个寒战,他感觉有一种寒冷已经悄无声息地凝结上他的骨头。 “大少是觉得宋娇娇可怜吗”华秘书加重了语气,“她没什么身份,礼物都是你送的,拥有的东西也都要你给她。她不是特别聪明,不是特别漂亮,但娇娇憨憨,只是无意做错了事” 华秘书每句话都恰到好处的碰到周海楼的养出,他情不自禁地随着华秘书的每句话点头。 “可你给她的那些东西,你的亲生妹妹云飞镜,还从来就没得到过” 这句话不是周海楼说的,发话的人是倚在床上的周靖。 周靖仿佛自嘲般地边笑边摇头“一块表,就因为一块表她生来就含着金汤匙,我给她预备的财产够她拿着那样的表去打水漂你让你妹妹承受这样的冤屈,心里却没有一点悔意” 周靖无力对华秘书挥了挥手。 “老华,你把他带走吧,我不想看见他了。” 华秘书半扶半搀地挽住周海楼,感觉对方现在软得简直站不住。 他把周海楼带到走廊外面,把周海楼放在椅子上,看他痛苦地抱着脑袋蜷成了一个大团。 他一直当成妹妹的女孩,拥有他真妹妹从来没有的东西。 她打着周海楼的名义,对周海楼真正的妹妹犯下永不可能被原谅的错。 一直和平、安宁、友好的世界,今天第一次在周海楼眼前赤裸裸地被撕碎了。 他捧在手心里的女孩子成了坏人,他一直没当一回事的另一个女孩却马上就要回到周家来。 带着她还没褪去的一身伤痕。 “怎么办”周海楼低声哽咽着哭出声来,“华秘书,已经错了这么多,还让人怎么回头” 他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了那么远,如果现在返航,要让他怎么面对曾经的自己 刚刚只是三言两语,然而华秘书却戳穿他所以心理防线,撕破周海楼所有的虚伪,也打碎了他一直维持的全部假面。 周海楼死死捂着自己的脸,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大少。”华秘书低声劝他,“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吧。” 而当华秘书掩门回到病房时,看到的便是周靖苍老而疲惫的面孔。 周靖睁开眼睛,神色中是满满的倦怠,可两眼间却闪动着不容忽视的、凉薄无情的冷酷。 “老华,你这些日子看着点他。”周靖这回甚至没用“逆子”作为周海楼的代称,可这次的事态明显比从前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周海楼他快废了。” 云飞镜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过得更有活力。 虽然三个水晶球代表的三条道路悬而未决,她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但这并不妨碍她先赚出十万点积分啊。 所以这些日子她听课时精神抖擞,晚上进了图书馆空间则斗志昂扬。 她每天课前小测的时候都认认真真,要知道每落笔一个数字都可能代表着一个排名,差一名在积分里差很多的 云飞镜的这股认真的劲儿,也无意识地影响到了前面的刘赟超,已经后面的吴志宇。 当然,同桌高倩亦受到此辐射影响。 其实重点高中的孩子也是人,是人就想玩,是人就想歇着。 学习本身就是苦的,对大多数人而言,它并没那么快乐。 快乐来源于是完成某道难题,或是完成了这个任务的成就感。 所以即使是一中一班的孩子,在下课的时候也会喜欢串门聊天、男生抱着篮球出去野,紧紧地抓住那六七分钟的活动时间。 但自从云飞镜转来学校后,至少在班级的某一角,氛围一下就不一样了。 第一节课课间,云飞镜埋头学习,身边人可以轻轻松松去玩。 第二节课间,云飞镜还埋头学习,身边人可以乐乐呵呵去玩。 等到第三节、第四节第一天、第二天他们出去玩之前,就实在要忍不住看一眼云飞镜了。 有人看看云飞镜的那个架势,想了想,溜回座位拿出了自己的错题本。 也有人脚都迈出教室一半儿了,再想想云飞镜,心里犯着嘀咕开始背单词。 只有少数人还“哈哈哈哈”地往外跑着玩。 这种人,被王启航笑眯眯地评价为“没长心”。 他对云飞镜非常满意,不能再满意,而且一天比一天更满意。 这个孩子挖对了。 她提升的不止是班级的单体成绩,有她在这里,至少四分之一的班级同学学习效率都提高了,玩心也没那么重了,态度都收敛得端正了。 不知怎么的,云飞镜身上就是有那样一种气质。当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学习时,就好像学习这件事甚至重逾她的生命一样。 她让人感到沉静和安定。 王启航心里稍微明白一点。在他看来,这个孩子是吃过太多苦了。 于是某天课间,他笑眯眯地把云飞镜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让她给自己去印个卷子。 但到了办公室,卷子给出去,王启航也没放人走。他上下打量云飞镜一遍,很亲近地斥责她“看看你这个细瘦伶仃的小胳膊腿儿” 云飞镜就无奈地笑笑“老师,我骨架小。” “就是吃的少。”王启航很不满地说。 他哗啦一下从自己抽屉里,以一个胖子不该有的灵活,掏出了一个罩着塑料袋的油纸包。 “回宿舍后也别太拼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知道吗”王启航叮嘱她。 云飞镜回宿舍后才把那个油纸包打开,在看清里面的内容时瞬间哭笑不得。 那里面是整整一大包的冷吃兔。 不是特别辣,也不是特别咸,兔肉腌得特别香,有嚼劲,空嘴也能当零食吃。 真是符合王老师的作风,好实惠啊,都是肉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第四十一章 下场 盛华校长这些日子相当不好过。 其实这次六校联考前, 盛华已经隐隐地接受过其他五个学校的旁侧敲击。 那次会议开到后半部分, 学校们已经在讨论是否要将盛华排除在六校联考之外,把六校联考变更为五校联考。 毕竟六校只是一个说法,联考才是它的本质。 这场考试实际上是全省最顶尖的六个学校联手起来, 共同对学生的一次摸底检测, 同时也是学校力量的隐隐比拼。 而盛华已经连续十多年垫底了。 当初盛华刚刚加入六校联考时,还可以称之为各个学校中的老大哥。 二十年前的盛华, 无论是学校建设,师资力量, 还是校风的扶持都相当到位,都远远超过各个公立。在盛华实验室里的某些仪器,其他学校的老师甚至可能听都没听过。 可现在, 其他学校与盛华的上下位置,已经完全掉了个个儿。 六校联考已经不需要盛华了, 反而是盛华需要六校联考。 这次六个学校都派了老师出题, 盛华只有两个英语老师得到了这个名额。 而这两个英语老师也没有资格出作文和改错这种分数比例大,在卷子位置里非常重要的题目。 他们一个人出了一道听力题,另一个人出了一道阅读。 盛华对这次联考的贡献,也就仅此而已了。 在过去的十年里,盛华止步不前,不进反退,如今已经几乎退出整个省的高中核心圈。 之前盛华校长对这次考试的成绩急得跳脚, 直到云飞镜成绩出来了, 他才乐得眉开眼笑, 心想今年的位置肯定是保住了,至少不会被移出六校联考。 结果他高兴早了。 云飞镜好死不死地跟校董的儿子打了一架,然后校董的秘书就亲自过来,把这个全校第一,也是联考第一的小姑娘给转走了 就在今天上午的会议上,盛华校长刚刚被别人话里有话地挤兑了一番。 听那几个校长的意思,盛华被移出六校名单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盛华校长出言反驳,说我们教出了联考第一的孩子。 可这话他自己听着,都很没底气。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遭到别人的嘲笑是啊,你们校出了联考第一。可是人家现在还在你们那儿吗还稀罕在你们那儿吗 盛华校长气得嘴角长了一个大燎泡。然而等他回到学校后,教导主任又愁眉苦脸地和他通报了一个坏消息。 他们不但高一的那个全校第一云飞镜没有保住,而且连全校第二的罗泓都要转学跑了。 全校第二的舅舅实在硬气,还有点教育局的关系。他今天在学校待了大半个上午,一切官腔、太极还有警告全都对他不好用。 所以全校第二在盛华的这部分手续已经办下来了。 盛华校长“” 他勉强定了定神,问教导主任第二名是要转到哪个学校去。 教导主任的脸色更苦了“一中。” 盛华校长“” 所以一中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往那儿跑。 盛华不是明明也不差吗这都是为什么啊 还不等校长把这摊烂事解决好,华秘书就又上门了。 这可是贵客,需要校长好好接待。 然而贵客来者不善,他是带着调令来的。 华秘书显然已经听说盛华马上要掉出“六校”的传言,这次是来对校长问罪的。 这位华秘书是个能干的人,他言辞犀利,一针见血,直把校长问得冷汗津津,靠在沙发上的小半个屁股简直如坐针毡。 等这一通训斥到了终了,华秘书才把他身边跟着的那个中年男子引见给校长。 因为校长把盛华管理得太不像话,所以他该挨骂。不过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华秘书考虑到校长可能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特意带了这人来做副校长,给校长搭把手。 这话倒是说得很好听、很动人、很冠冕堂皇。 然而落在盛华校长的耳朵里,简直不亚于听了一通催命的丧钟。 周董显然已经对他非常不满意了,这才突然派下来个空降。 这个空降哪里是来做副校长的,他是要架空自己,然后伺机接过自己的班啊 盛华校长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华秘书灼灼的视线下,相当违心地和那个空降握了握手。 那一刻,他满是汗湿的手指与对方干燥的手心相碰,一者衰老惶恐,而一者正值壮年,自信又有力。 这样的对比让盛华校长恍然生出一种错觉。 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的人生,也快要这么过去了。 他以后的人生路,只会越走越往下,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大概是关注到了云飞镜不太爱吃东西,从那天起,王启航老师就动不动给她开点小灶。 真小灶。 没有习题没有卷子,全都是吃的。 王启航老师是那种平时乐呵呵,笑眯眯,看起来像个发面馒头,非常好说话的老师,不过同学们一直都不敢惹他。 他这个人也确实很好说话。 比如自习课和他申请一节体育,他大手一挥,准了;有同学提议能不能和隔壁三中李老师来一场“模拟联考”,他也点点头,同意了。 包括班级里小女生都爱美,有时候头上带个花发卡,或者手上会带一串手链似的小手表。 这其实是校规不允许的事,但王启航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有值周生突然进来查进来抓,他还会帮班级同学打打圆场。 而且王老师还护短。有时候一班和外班起了冲突,他过去调和,三言两语让别人点点头,心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们班做错了事。 但回过神来一想不对啊,问题的主要原因难道不是在一班身上吗 然而那时候一班同学早跟着老师跑了。 王启航要教训一班同学,从来没有当着外人面的。 即使自己班学生太调皮被别的老师抓了送上门,王老师也只是笑呵呵地应和几句,先把对面老师送走。 至于那些批评的话,还有令人畏惧的疾风骤雨,他一直都先是关上班门,然后再在班级内部慢慢的解决。 正因为王老师护短,对女生也好,所以一班同学也知道,几个王老师特别喜欢的学生,以及班级里非常稀少的女生,在他那里是有特殊待遇的。 比如同样和老师开一个玩笑,女生说了王启航大概就笑笑,但是男生要是这么说,他就会踢他们屁股。 把男生踹的直“哎哟”时,王启航弥勒佛一样的脸上还照样是乐呵呵的。 再比如说,如果找女生去办公室谈话,最后为了缓和气氛,王启航是会给女生发零食的。 只是从王老师这里流出的零食 这几天每天都会被王启航叫去办公室开小灶的云飞镜忍不住留下一滴冷汗。 她觉得自己对此非常有发言权。 王老师自己是个敦实的人,给女孩子的零食也非常实在,特别的有古早的“乡亲”气。 这些天,除了那包冷吃兔之外,云飞镜从他那里陆续获得了一个烤红薯、一袋燕麦片、一个手撕面包,还有一袋俄罗斯红肠。 王启航老师的每种“零食”,在云飞镜这里都能算干粮。 可能王启航老师觉得这些东西只是夜宵,不过让云飞镜来说,这已经可以当她一顿午饭了。 托王老师关照的福,每天云飞镜在宿舍都有东西分给大家吃。这让她在宿舍里的关系好了不少。 这天云飞镜又被王启航塞了两个粽子,然后王启航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不用对这点吃的放在心上。 “你们师母包的,她手艺好。”王启航笑了笑,“你回去后拿个盆,接上水放在里面泡着,镇冰了再吃,非常凉快。” 云飞镜捧着那两个粽子走出了王启航的办公室,带着一脸的哭笑不得。 她在走廊里刚刚走了几步,就正好又遇到一位老师,被对方直接叫住。 “云飞镜”女老师温温柔柔地朝她一笑,“你帮老师拿份卷子到教室去。” 她是一班和二班的语文老师,姓景,为人优雅,温柔,知性,基本是整个高一年级的大众女神。 一般来说做老师的人,很难有她这么好的脾气。 毕竟学生都淘气,一句话说一遍不听,说两遍不听,只有和他们喊了,他们才一缩脖子,开始照老师的话办事。 不过对这位语文老师,大家都是打心眼里地喜欢,因此很少不听她的话。 据说无论一年四季,这位景老师永远都穿裙子,眉眼和画一样精致。 按照云飞镜听到的同学们私底下八卦,她已经连续五年蝉联一中最美老师的名号。 云飞镜意识到她叫自己,急忙跟着她往办公室里走。 景老师含笑的眼神在云飞镜手上停留了一瞬间,云飞镜才意识到自己还捧着那两个粽子。 “王老师给你发的” 云飞镜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老王这人啊”景老师笑着说,“我们语文组的也收到了。王老师家里夫人手艺特别好,每次过节我们都有口福。” 她温柔地把云飞镜叫道自己办公桌前“老王这个人就是粗心,粽子黏糊糊的,怎么能让你直接用手捧回去。你等老师给你找个小袋子。” 一边说着,景老师就真的给云飞镜找了个小袋子。 那是个质感很硬挺的塑料袋,很结实,上面印着好看的粉红条纹,正好够装下那两枚粽子。 她主动帮云飞镜把粽子装进袋子里,一直声音柔柔地和云飞镜说着话。 “老王家里有个丫头,也是快上小学的年纪了。那是个猴丫头,可淘气了。你们王老师天天见着自己闺女都愁,所以就特别喜欢你们这些安静的小姑娘。” 仿佛不经意地替同事解释了一下,景老师又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两枚单独包装的饼干,把小饼干推给云飞镜。 她冲云飞镜俏皮地眨了眨眼“帮帮老师把卷子拿回班级呀,老师一会儿上课要用。” 云飞镜为美色所迷,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班级同学之间都悄悄流传着一个消息,那就是“景老师那样的女人,才算是真正的女人”,但云飞镜看着她时,却很少觉得她是个富有魅力的女性。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云飞镜看着她,都会觉得她有点像自己的妈妈。 无论神情、举止、还是眉目间的一丝丝优雅和从容 当然,这样的联想,云飞镜从来都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就算了,绝对不会说出来。 毕竟人家景老师还没结婚,突然让她白捡个这么大的便宜女儿,也实在太冒犯了。 见云飞镜拿着卷子走了,景老师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直到门被掩上,这才抿嘴一笑。 “哎呀,这个老王这么漂亮有气质的小姑娘,家里好好宠出来的,那些东西怎么算零食。” 她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柔柔地叹了一口气,重复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啊。” 另一边云飞镜拿着卷子回了班级,她把卷子交给语文课代表,自己则捏着袋子和那两片饼干回了座位。 刘赟超听到云飞镜的动静,朝她回了一下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两个粽子。 “哎,粽子”刘赟超双眼发亮地叫了起来,“云姐江湖救急我早晨就喝了一瓶奶,现在快饿死了。” 云飞镜失笑,把粽子分了他一枚。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和刘赟超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前后桌关系。 他们是一起整理过错题本、复印过数理化笔记、在课间平分了无数袋小浣熊、半个地瓜还有一根红肠的关系 古人有刎颈之交,八拜之交,金兰之交。照这么看,她和刘赟超至少也是个吃货之交。 同桌高倩比刘赟超细心多了,她最先注意的就不是那两个粽子,而是粉红色的塑料手提小袋,还有云飞镜拿回来的饼干。 她对着那两块饼干研究了三四秒,最后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白色恋人,绝对是白色恋人。” 云飞镜微微一惊她之前在盛华听别人提过这种零食,据说价格很贵。 对于这个问题,高倩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贵啊,肯定好贵的单是一块就十多块钱。”高倩把着云飞镜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快,看着我的眼睛老实交代,究竟是谁送给你的”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云飞镜很无奈“我帮景老师拿了卷子,她送给我的。” 而她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个饼干这么贵。 “哇,景老师,那就不稀奇了。”高倩有点失落又感慨地说,“景老师家里超有钱的。上次蕾蕾帮她剪了一个标签,她就送了蕾蕾一盒白桃布丁。” 一边说着,高倩一遍羡慕地畅想“要是当时我经过就好了,我也可以帮景老师拿卷子啊。” 云飞镜有点意外,她顺手把饼干分给高倩一块“景老师家境这么好” “那当然了,她哪件旗袍不是真丝的。你来的日子还短,所以不知道至少一个月内,景老师的裙子是不会重样的。” 高倩托腮陷入了回忆“而且你没看到景老师开的那个车,红色的小车,车型超级流畅漂亮” 吴志宇头也不抬,笔下飞快地甩着一道物理答案,却完美地跟上了她们的八卦“玛莎拉蒂。” “据说景老师家特别有钱。我有一次去景老师办公室,还看到她相册里一张合照,合照里也是大美人,景老师说那是她表姐。” 说到这里,高倩羡慕嫉妒恨地强调“两个旗袍美人,大长腿,白得像玉,一个温婉一个知性,你根本不懂那种视觉冲击” 话题才聊到这里,还不等上课铃声响起,景老师已经缓缓踱进了教室。 她温温柔柔地冲着几个前排同学打招呼“拿到卷子了吗上节课上的什么课呀” 高倩看了看讲台上的老师,立刻闭嘴收声。 只是在把精力集中在新发下来的试卷之前,她又不经意地多看了云飞镜一眼。 诶怎么感觉云飞镜一眼看过去,真跟照片里的大美人有点像啊 哪儿像呢有点说不清楚 可能纯粹是时间太久,她记忆有点错乱,所以才会觉得像吧。何况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高倩自嘲地一笑,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要是云飞镜和景老师的亲戚认识,怎么会一点景老师的情况都不知道 不过小镜子她长得这么漂亮,虽然短发也英气,但还是可惜了。 她瘦瘦白白的,气质也清冽的像是一条溪水,要是留长了头发,和照片里一样穿旗袍,那场景一定非常动人。 另一边,周靖一瓶葡萄糖才打到一半就出了院。 他的车停在一中对面的马路旁边,而他坐在驾驶座上,双眼一刻不停地看着一中的牌匾。 周靖做事一向成胸在竹,然而此刻他却反复地和华秘书确定“一中是八点钟放学吗” 华秘书耐心地应了一声是。 盛夏的八点,天色还只微微地有一点暗,几十米外能看清人脸。于是周靖便坐在车里,心里紧张、忐忑又期待地等着那个身影出现。 他上一次怀着这样若有所失的心情,至少也是五年前,在签一笔决定公司未来方向的重要合约时了。 云飞镜的存在,自己女儿的重新出现,已经让周靖失去了全部的淡定。 华秘书已经把空调的冷风开到了最大,然而周靖还是浑身绷得紧紧的,额头微微见汗。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西装裤上,手指底下已经被手汗打湿了一块。 上一次见面,为了避嫌,他竟然没有好好地看看那个孩子 如今终于要见到了 华秘书实在看不下去周靖这副模样,他轻声劝周靖“周总还是去校门口等小姐吧,那样离得近,看着也清楚。” 周靖的眉目中浮动出了鲜明的意动神色。 但半秒钟后,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上次和她见面时,给她的印象也不好。” 他倒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云飞镜倘若看到他,心情绝对不会很愉快的。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和云飞镜再见面 周靖又忍不住催华秘书“安排dna检测报告的事了吗” 他不能就这么空手白舌地上门,告诉云飞镜自己就是她父亲,然而却没有任何说服性的证据。 以云飞镜过往的经历和心防,在听了这样的言论以后,大概只会以为这是一出什么闹剧,而不会真正感受到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一想到这里,周靖就忍不住要痛心疾首。 他曾经离这个女孩那么近,就坐在一张桌上,伸伸手就可以碰到。 他曾经盖着云飞镜的照片,还和华秘书谈论过她的长相。 父女之间的血缘天性啊,他怎么会看到云飞镜一脸病容地前来赴宴时,心中没能出现那么一丝半毫的悸动呢 他为什么不再往下深一点地查查,看看云飞镜曾经经历过什么事,而简单草率地决定以威胁作为此事的了解 倘若当时他以一个慈眉善目的形象出现在云飞镜面前,那他现在再见到云飞镜,想和她平平常常地打个招呼,绝没有现在这么艰难。 华秘书点了点头“一中每年会有一次体检,我们正在催促合作医院,来把这个时间提前,最好挪到下周一。这样等体检拿到小姐的血样,就可以做dna亲子鉴定,保证万无一失。” “唉。”周靖叹了口气,“老华,你不知道,我这个心里实在是急啊。” “dna亲子鉴定的加急报告5小时就能出结果。”华秘书安慰周靖。 “不止周总急,想到小姐,我心里也急。只是用头发做的话需要有本人毛囊,得提取出足够量鉴定的dna才行。小姐要是不配合,取得毛囊也不那么容易。” 特别云飞镜现在还是短发,想要派个人“不小心”从她身边经过,然后“不小心”勾住一缕头发扯下来还不行。 总不能再让人过去,然后把手往她头发里一按,一揪,再扯下来一大把吧 那岂不是 想到这里,华秘书的神色更严肃了些。他回忆起了那一段陆纵闯进教室殴打云飞镜的监控录像。 有校医院的病历在先,那一卷录像,他至今都没敢给周靖看。 文字和图像承载出的冰冷检查结果,和放映在眼前那种赤裸裸的暴力画面,在视觉效果上还是不一样的。 周靖不知道华秘书心里在想什么,他已经急躁地开始摩挲手指。 终于,下课铃响,一中放学了。 门卫室按下了电动门的按钮,接着像是开闸放水一般,几百几千个学生乌泱乌泱,通过校门打开的缺口如同潮水一样地涌出。 看到这一幕,周靖急得一叠声地叫华秘书“诶,老华,老华,你快帮我找。” 华秘书也凑到后窗,和周靖一样趴在车窗上,仔细地巡视过每一张脸。 没有,没有,这个不是,那个也不是。 两双眼睛反复端详过数千张面容,却完全没能确定云飞镜的踪迹。 学生的数目逐渐由稠密变得稀疏,周靖心里也没有最开始的那股期待。接下来,门里每走出一个学生,他的心就要发紧一下。 “我眼花了看漏了”周靖不确定地自言自语,“老华你看到了吗” 华秘书为难地摇了摇头“周总,我也没找到小姐。” “可是人都快走光了”周靖喃喃地说。 从学校大门里走出来的学生数已经越来越少,门卫室甚至都关上了一半大门,只留下另一半容学生通过。 八点以后,天黑的格外地快。周靖又等了将近十分钟,天色终于暗到不太看得清人脸。 “怎么会没有镜儿呢”周靖一下就激动了起来,“她是今天没来上学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一提到这个可能,周靖的声音瞬间艰涩发紧“她是转学过来的,进新环境总要有一段时间的不适应是不是又有人欺负她了” 如果不是他逼着云飞镜转学,如果他那天没有威胁着自己的亲女儿从盛华转走 顾不得华秘书的安慰,周靖自己开着车在学校附近的公交车站旁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人。 “可能是小姐早就坐公交车回家了。”华秘书试图安慰周靖。 “天都这么黑了,她一个女孩子不见了,这怎么安全啊”周靖忧虑地说。 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停在公交车站旁,探出头去问一个学生。 这举动让华秘书一句“不然我们问问景小姐”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周靖清了清已经急到沙哑的嗓子“小同学,叔叔和你打听个事你知道高一的云飞镜吗” 那个男同学正好就是一班的。他看周靖衣冠楚楚,开的车牌子也响亮,一下就失去了防备心。 “认识啊,联考第一嘛。” 知道就好,周靖稍稍松了一口气“我是她家里人,今天过来接她。就是等了云飞镜半天,怎么一直没看到她出校门呢” “云飞镜放学没出门吗”男生的表情一下就迷惑了起来,“我好像看到她收拾书包出教室了啊。” 唰地一下,周靖刚刚才沉下来一点的心又高高地提了起来。 “可我没看到她” “你是云飞镜家里人”有个声音充满怀疑地问了一句,“可她家里人怎么会让人来接她云飞镜不是住校吗” “她,她住校” 在这群年轻孩子们怀疑、戒备、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目光中,周靖彻底地愣住了。 他刚刚所有的期冀、紧张、盼望和忐忑就像是被扎漏了的气球,所有饱满高涨的情绪一瞬间都从他的胸口泄掉了。 周靖现在只觉得心里瘪瘪的,像是个放空了气的橡胶袋子。 他发现,对于自己的这个女儿,他真的毫无了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第四十二章 传播(一更) 像是老天也要对云飞镜越过越好的人生表示庆祝, 第二天一早云飞镜起床时, 只见窗前云霞被朝阳映成欲燃的一片壮美金红。 在云飞镜的注视下,那重叠的云层缓缓移动起来,两片小云渐渐与最大的云朵重合。 在微风吹拂下这片锦云一路东行, 身后拖曳出丝缕的赤霞红尾, 远远看去,便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 却也仿佛象征着云飞镜日后畅通无阻的人生。 云飞镜突然想起, 当初自己去参加联考时,骤一抬头, 视线透过公交车窗,猝不及防地撞入自己眼帘的,好像也是这样璀璨的一片金阳。 为了方便高三住宿的同学,一中的食堂一直都开得很早。 云飞镜在宿舍里起得最早。 她虽然只是高一,但平时的作息安排已经足够让宿舍里三个高三的学姐感到惊叹你才高一啊, 要不要这么拼 其实云飞镜从前也没有这么拼的。不过自从有了图书馆之后, 云飞镜只要在图书馆里呆上一会儿, 她的精力就会旺盛到充沛的地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云飞镜无需睡眠,只需学习。哪怕觉得疲累了, 只要趴在桌子上到图书馆里过十分钟,做两道题, 精深就又恢复了过来。 简直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动机。 不过, 落在不知情的三个室友眼里, 那就是这个高一的小女孩好拼, 怪不得她考第一 她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她们也不要落后 学学学,一起学,英语语文高一高三没差别;数理化之类的科目,有基础题还能问问小学妹。 于是,在云飞镜无声地带动下,整个宿舍都陷入了学习的大漩涡。 云飞镜就是这样的存在,身上好像一直都带着某种力量,即使她不是有意,却能无形中带动身边的人。 或许因为她身上带着某种气质,永远无声地传递给身旁的人以坚持、积极和不放弃吧。 在云飞镜落户的这间宿舍里,三个舍友都是好相处的人。虽然她们全都是高三的学姐,但也并不因为大云飞镜的那两岁,还有高云飞镜的那两个年级而欺负人。 作为外来的人士,云飞镜也很懂规矩。 她平时早晨去食堂吃饭,会顺手帮一个早起困难症的学姐带带早餐,每次王老师给她什么“夜宵”,她也会拿回来和室友们一起分。 她先做到了初一,学姐们自然就对这个漂亮懂事不碍人的小学妹做够十五。 比如说,那个托云飞镜带早餐的学姐,她就对云飞镜承诺,高考之后她的高三复习笔记一定是云飞镜的,家里哪个亲戚要都抢不走。 云飞镜谢谢她的善意。 高三的学业生活比较忙碌,在这紧凑的学习生活中,她们再抽时间和成为掏心窝的朋友显然不现实。 宿舍关系多亲密是没有的,但是彼此往来都非常客气。 大家都是要脸的人,学姐有学姐的样子,学妹有学妹的懂事,这就够了。 她们和云飞镜的关系一直像温吞水一样,相处起来始终温温柔柔的,谁也不会说对方不好。 等云飞镜偶尔询问她们考点,或者她们和云飞镜探讨语法时,大家的讲解都很有耐心,有来有往一团和气。 可以说,这已经是非常理想的宿舍状态了。 云飞镜对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不同于在盛华的如履薄冰,她能感觉到,她的人生已经导上了正轨,而前方必然是一片坦途。 她会让自己的人生变成一片坦途。 抱着这样的信念,云飞镜开始了新的一天。 今天的运气可能就是特别的好,云飞镜早晨在窗外看到锦霞堆叠得像一只金凤凰,去食堂又吃到了她最喜欢的糯米烧麦。 那盘烧麦热乎乎的,是正好适宜入口,让口感尝起来最为鲜甜软糯的温度。 而等到她来到班级开始自习,高倩和刘赟超又一起和她分享了一个新鲜热乎的大八卦。 “今天我们有转学生过来”高倩搓了搓手,“上一次转学生是小镜子你,搞得我都开始期待转学这件事了。” 云飞镜一时失笑。 不过想起之前串串店里,罗泓曾经和她透露过想要转校到一中来的意图,她心里又不由得微微一动。 刘赟超也转过头来加入八卦大军。 这个小个子男孩性情十分外向,班级里大多数人一提起他,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个满地噗噗乱跳的弹力球。 他能吃能玩能做题,聪明伶俐爱八卦。一听高倩提起转校生的事,他便也贡献出了自己的新鲜情报。 “那个转校生我早晨好像看到了,在王老师办公室里面。是个男生,高一学生里面我没见过这人。”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云飞镜已经出神地放下了手里的笔。 是个男生,这时候转学那多半就是罗泓了吧。 高倩一听是个男生,就不太感兴趣了“原来是男的啊,我还以为会来个和小镜子一样的小可爱呢。” “嘿,他可做不成你的小可爱。”刘赟超嘴快地说,“我刚刚看了一眼,那男生可高了,篮球打得绝对好。等认识之后我一定和他打一场。” 吴志宇正在抄每天必交的默写,听闻此言,慢悠悠地怼了刘赟超一句。 “你能说说,谁在你眼里个儿不高吗” 他刚刚一直老老实实地埋头动笔,一点声儿也不出,谁知道居然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前面的动静。 真是蔫坏蔫坏的。 刘赟超勃然大怒,隔着云飞镜想过去挠他,吴志宇缩了缩肩膀,确认自己完完全全被保护在云飞镜的阴影之下。 云飞镜哭笑不得。 “喂,喂,你们两个” 高倩喃喃自语“全校前三的数学天才,竟然都是这样的沙雕,我看一中没救了” 早自习上过一半,王启航便带着新同学进了教室。 就如同刘赟超说得那样,新同学个子很高,容貌也堪称英俊,只是神色严肃。他微微地垂着眼,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 当他的眼神和云飞镜的视线相撞时,新同学的眼睛不经意地亮了起来。 “大家好,我叫罗泓,原来是盛华的学生。很高兴能转学来到一中。”罗泓认认真真地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劲挺有力,常人在黑板上写字总是难免有点变形,然而罗泓捏着粉笔,将笔画落在黑板上,每一笔都极清晰。 刘赟超朝着后面的云飞镜微微倾身,用微弱的气声对云飞镜问“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盛华的全校第二吧” 云飞镜应了一声。 “哇你们盛华一下子被拆塌了半面墙角啊,老王这回可把仇恨拉满了。” 罗泓按照王老师的安排,坐在班级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他个子比较高,所以也不能安排得太靠前。 他的位置就在云飞镜的隔壁组,因此从两行桌椅的过道间经过时,正好和云飞镜若有若无地一擦肩。 云飞镜的目光和他短暂地对上了半秒,那一瞬间罗泓垂着头,眼里都是满满如愿以偿的笑意。 云飞镜微微恍神。 慢了半拍,她才回答上刘赟超的问题“那不是更好吗” “哇”刘赟超揉揉眼睛看着她,一瞬间精神抖擞,像是看着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新人。 “够坏,够叛逆,够有个性。拆老东家的墙无需原则你要聊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那一刻,云飞镜被刘赟超夸张的表现逗得发笑,而罗泓却好似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地转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云飞镜小半张白净的侧脸。 这里是一个让她非常开心的地方。 两个人都到了一个班里,相处的机会自然大为增多。 而且他们既然在一个班里,想知道对方的消息就不用特意去找隔壁班的人打听,或者像从前那样,听着学年里流传的八卦。 很多事情,只有一回头就能看到。 上午的几节课上,老师们都通过班级同学的提醒,或者是课前和王启航老师的几句闲话,知道一班又转过来了一个新同学。 有云飞镜珠玉在前,大家对罗泓都非常感兴趣。 老师会在课上抽他起来回答问题,也有同学下课时去请他打篮球,或者围着他的课桌。 不用想,请他打篮球的那个人,自然就是刘赟超。 罗泓也好脾气地回答了大家的许多问题。 “认识云飞镜吗认识。” “你和她原先是班级同学吗不是,我们一个一班一个二班。” “听说你以前是盛华的第二是的,云飞镜总是第一,我第二。” “为什么会来一中” “因为”罗泓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稍稍停顿了片刻,短短的一瞬后,他自若地说,“因为我觉得一中是最好的学校。” 一中是最好的学校。 最好的学校里有着最好的人。 吴志宇没和一班的同学们一样,一开始就过去凑罗泓的热闹。 他悄不出声地在一旁观察了罗泓两节课,终于对云飞镜松了口“你这个盛华的同学,有点厉害。” 云飞镜很好奇“这是怎么说呢” 她刚刚转过来的时候,吴志宇和刘赟超和她打好关系的方法是邀请她做题,不过罗泓周围倒是没有出现那种情况。 “稳当,不张扬。”吴志宇看着罗泓的方向对他进行评价“他这人很有分寸啊。” 说完这句好话后,吴志宇就抱着篮球去找罗泓勾肩搭背了。 云飞镜“” 后来某一次,闲聊时提到了这个话题,云飞镜问了一下吴志宇。 她想知道,为什么当初她来的时候,他们让云飞镜做了道题就算她过关,然而罗泓却需要观察两节课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比如说只要理科总分在多少多少以下,这俩一班双煞就容易看不上之类的 没想到吴志宇的回答非常简单坦然“因为是你女的。” “啊” “你是女生嘛,一开始就是不服气你能考数学满分,联考第一,但你比我们厉害,那我跟刘赟超就都服你。以后有题一起做,有思路一起学,这就是朋友了。” “但罗泓他是男的。所以我研究的是和他的关系可以打个篮球就算,还是能一起当好兄弟。” 云飞镜“” 吴志宇用最简洁的语言给云飞镜解释“你得理解,毕竟我们不能带你一起打篮球赛、没法和你约定晚上去网吧包夜,期末结束后,也不能找你去苍蝇馆子划拳喝酒吹牛逼,对不对” 云飞镜“” 云飞镜当时感觉自己灵魂都受到了震撼。一个她从来没了解过的,奇怪的全新男生世界就在眼前豁然洞开。 “那么,罗泓就可以和你们一起” 吴志宇解答的很爽快“他不行,他网吧包宿可以,聚众吹牛逼就不合适了。” “但他是那种虽然我不吹,但我可以默默捧着你们吹,而且最后全桌就他一个人没喝醉,会挨个叫车送大家回家的类型。” 说到这里,吴志宇连连点头,感慨道“罗泓啊罗泓,真兄弟,靠谱。” 云飞镜“” 那扇奇怪的男生世界之门,又啪地在云飞镜眼前合上了。 出乎云飞镜的意料,在一班的各位老师中,对罗泓的到来最高兴的,竟然是教语文的景老师。 就像是王老师非常喜欢云飞镜一样,景老师也对罗泓关照有加。 也是直到语文课的时候,云飞镜才知道,原来在她转学过来之前,景老师是曾经把罗泓这次语文考试的作文当成范文,在班级中找同学念过的。 对于语文作文,景老师显然有一套自己的观点。 恰好,罗泓转学过来的第一节课,就是一节作文课。 “语文讲述的无非就是汉语,而汉语是我们的母语。它发展的脉络和我们国家的文化息息相关。语文考察的只是大家的语法水平、翻译能力,以及背诵功底吗不是的呀。” 景老师站在讲台上,她单手扶着讲桌的边缘,黑亮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胸前,云飞镜不自觉地跟着她入水般的视线,听她把一段话娓娓道来。 “我说过,虽然大家都是理科班的同学,但文科知识同样要引起重视。就像数学是一切理科之父一样,语文也同样是政治历史汇聚的总和。” “语文能力其实是人文能力,而语文又脱胎于政治和历史。这一方面的特质,在近年来的高考题中表露的越来越鲜明。我以前给大家念过罗泓同学的作文” 说到这里,景老师含笑冲着罗泓的方向微微一点头“罗泓同学的文字不算华丽,唯有朴实。但在他的作文里,我们能见到整理清晰的国家发展脉络,如数家珍的重工业发展史,以及以身报国的宏大志向大国情怀,这是我们作文需要把握的主旋律。” “对这种大国情怀,我觉得有一句话是最好的诠释。”景老师微笑着朝罗泓的方向倾了倾身,做了一个抬手的手势示意他站起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人能猜到罗泓同学” 这一次,顺着全班同学的视线,云飞镜大大方方地回身去看罗泓。 罗泓从容不迫的起身,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他把每个字都念得很平静,但作为被命名成“横渠四句”的名言,这句话本身就带着振聋发聩、掷地有声的力量。 云飞镜的眼神缓缓一凝。 在曾经的无数次考试里,她的数学成绩从来比罗泓要好,罗泓的物理成绩却能压她一头。 在化学和生物的成绩上,两人往往不相上下,而云飞镜的英语比罗泓扎实,只是语文作文总是被罗泓直接碾压推平。 她和罗泓究竟差在哪里呢 对这个问题,云飞镜不是第一次思考。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在景老师的指导下,在和罗泓共处于同一个课堂的时候,云飞镜终于在对方的回答中明悟。 那五到六分的差距,大概就是差在立身的根本上吧。 她的作文结尾也会做思想升华,但罗泓的作文不是在升华境界,他只是在直抒胸臆。 文以载道,仅此而已。 云飞镜一直对罗泓很有好感,因为他的稳重,因为他的正直。 但直到今天,她重新认识了一个新的罗泓。 他不止有原则,他还有梦想。有原则的人令人敬重,而全心致力于视线梦想的人却让人佩服。 云飞镜轻轻给罗泓鼓掌示意鼓励,然后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掌声竟然也和另一个人的掌声重合。 那个人是景老师。 班级里也陆陆续续响起鼓励的掌声,罗泓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飘向云飞镜的方向,他轻咳一声,耳根却隐蔽地红了。 景老师还在继续讲作文,云飞镜却想着罗泓微微地出神。 从认识的那天起,罗泓就始终是那个样子。他不张扬,很斯文,脸上时常挂着礼貌的笑,气质稍有些古板,甚至几近于谦和。比起同龄的大多数男孩,他有些太稳重成熟了。 但比起严铮青那群人,云飞镜理所当然地更欣赏罗泓的分寸。 他注定不会是校园里闪闪发光的明星人物,却未必不能成为一个英雄。 云飞镜又想起了图书馆商城里的三个光团,那代表着三种可行的道路。 如果是罗泓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大国重器的吧。 那么她的路又在哪里,又会是哪一条呢 舒哲注意到,从早晨开始,周海楼的神情和气质就一直很颓废。 他的行动也比往常迟缓很多,而且反应也慢了半拍。 周海楼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红肿痕迹,只是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但只要意识到了,那就能推理出周海楼不久之前才挨了一顿胖揍。 舒哲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靠近周海楼,然后跟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今天这么没精神,昨天没睡好” 周海楼慢慢地抬起头来,在和舒哲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眼中浓厚的红血丝立刻吓了舒哲一大跳 “哥们儿,你这是一夜没睡啊。” “嗯。”周海楼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他只是冷淡地一点头,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是沙哑的,“我在想事情。” “原来是有问题难住你了”舒哲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安抚他,“这种事一般急都急不来,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再说” 他倒是乖觉,话里话外虽然都是关心的意思,却丝毫没透露出自己想要掺和这摊浑水的意图。 毕竟连周海楼这种首富家的公子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搭上他一个舒哲也不过是送菜而已。舒哲一向明哲保身,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说实话,在发觉这件事竟让周海楼都感到无比为难以后,他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 不过虽然舒哲想跑,但周海楼偏偏不让他跑。 可能是因为一晚上没睡,脑子混沌,周海楼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拒绝之意;也可能是因为被这件事煎熬得辗转反侧一夜,所以现在一遇到个树洞,周海楼就想抓着倾诉一下。 “我睡不着。”周海楼哑声道。他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说,“我在想,如果娇娇被退学或者被转走了,我该怎么办。” “” 舒哲鲜明地表露出了他的惊讶。 宋娇娇怎么可能被退学呢她虽然段数不高,但却完美拿捏住了周海楼的命门。这么多年来的相处下来,不管宋娇娇手段多么拙劣,可周海楼偏偏就吃她这一套。 在舒哲看来,驾驭周海楼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宋娇娇刻在骨子里的一种本能天赋。 然后现在,周海楼跟自己说宋娇娇要滚蛋了 那怎么可能呢,他周海楼不是还没倒吗 舒哲恰到好处地提出了这个疑问。 “是我爸”周海楼捂着脸,痛苦地说,“我爸应该会想把娇娇送走,他早就有这个意思了。” 那只能说明周伯父不瞎啊。舒哲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挑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安慰周海楼“你不要想太多,可能伯父没有这个意思。” “不他有的。”提到这个话题,周海楼就更痛苦了,“他现在还没有赶娇娇出去,只是因为昨天他没回家而已。” 这番话周海楼随口说出,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舒哲是听得心惊胆战,心想自己别牵涉进了什么秘闻到了周靖那个层次,度量心胸都是必备的。宋娇娇得做了什么事,才能这么坚决地触怒他啊。 莫非宋娇娇终于试图爬周海楼的床了。 事实证明,现实没有舒哲假想得那么下流。 然而完全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可怖。 他只听周海楼低声用自语般的气音说“因为我爸发现云飞镜是他女儿。” 舒哲“”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这事这么大你怎么不早说 宋娇娇要被赶走这种小事有什么纠结的必要吗,云飞镜是周靖亲生女儿这件事相比起来简直重要多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第四十三章 拖下水(二更) 周海楼遇事抓不住重点。 或者说, 他只关心自己最关心的部分, 不关心他应该关心的部分。 舒哲不是第一次有这种体会,但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周海楼把自己的这种缺陷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面对“云飞镜是周靖亲生女儿”, 即“云飞镜是我亲生妹妹”这个命题的时候, 他最先关心的竟然是“宋娇娇会不会被转走吗” 舒哲真的是无语凝噎,他不明白周海楼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无论周海楼是怎么想的, 他都必须捧着周海楼,让周海楼高兴, 不堵心,感到舒服。 现在这已经不仅仅是因为周海楼是周靖的儿子、周家大公子、舒哲最重要、最需要的朋友了。 而是因为 他必须得捧住了周海楼,才能有条活路啊 想想舒哲之前对云飞镜干的事吧所有去堵截云飞镜、去追赶云飞镜、去对云飞镜施暴的女生中,至少有一半是他撺掇的 而舒哲虽然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看起来完全撇清了事态, 但他这点小把戏, 一点都不能瞒过云飞镜。 一想到当时他和云飞镜寥寥几句对话, 眨眼间就被云飞镜擒住要害时那一刻的感受,舒哲至今仍然觉得后心发凉。 果不其然,云飞镜没有一刻放下过对舒哲的记恨。 在她转学前夕, 她抓住了一个机会,让舒哲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一次。 想起陆纵那顿毫不留情的殴打, 舒哲至今仍然觉得骨头发疼。 虽然被云飞镜以牙还牙地算计了一次, 但舒哲始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 一点报复的心理都没有。 从那以后, 他一直致力于能躲云飞镜多远,就躲云飞镜多远。 生活教给他的最大智慧,就是让他辨认出究竟谁是他惹不起的人。 后来云飞镜转走,严铮青和陆纵表现得和疯了一样,遇到一个不认识的老师就追过去了。 而周海楼全程都是一副“干我何事”的模样。 至于舒哲说实话,他长松一口气,心里觉得这简直美死他了。 云飞镜终于走了 他一边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一边和朋友敲定了喝酒,名义是“有大喜事发生,大大的喜事啊”。 同时,他还提早一步断定,摸过去找人的严铮青和陆纵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他又猜对了。 不知道云飞镜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但反正严铮青和陆纵是进了局子。 舒哲“” 云飞镜是神吧 等陆纵和严铮青灰头土脸地被从局子接出来以后,始终对此事讳莫如深,舒哲当然不至于上赶着找死地过去问他们缘由。 但已经足够舒哲在心里刷高云飞镜的等级。 但他本以为,自己和云飞镜不会有交集了,或者至少云飞镜高中毕业之前,他们的交集不会那么快。 然而今天,但是此刻 听到周海楼那句“云飞镜是我爸女儿”的瞬间,舒哲感到无尽的眩晕。 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无法挣脱的噩梦,宋娇娇的今天多半就是他的明天。 天可怜见,当初他那个“要是云飞镜再和周海楼有点什么牵扯”的想法,只是开玩笑的,老天爷怎么能这么玩弄他 竟然敢在大小姐头上动土,那他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舒哲艰难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流畅,听起来不要过于示弱“啊云飞镜她竟然是周叔叔的那岂不就是” 周海楼一点都没体会到舒哲的复杂心情,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声音听起来非常烦躁“对,她是我妹。” 舒哲“” 吾命休矣这是出现在舒哲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他微微地打了个哆嗦,勉强维持着自己的笑意“那个,周叔叔是怎么知道的” 周靖知道云飞镜在盛华经历的那些事吗他知不知道云飞镜被宋娇娇冤枉过,被陆纵打过,被他指使人欺负过 这个假设刚刚浮现,舒哲就很快地反应过来周靖肯定知道了。 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头,周靖一定要宋娇娇走。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周海楼如今会这么发愁。 舒哲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感觉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自己的忌日。 “我哪知道我爸是怎么知道的。”周海楼口吻暴躁地说,“他突然就告知我这个消息他和云飞镜之间,连dna都没验呢。” 上天保佑,dna结果千万不要过。舒哲立刻在心里祈祷。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极力维持着一贯的稳定“是吗,那周叔叔可能有点太着急了对了,这事严铮青他们知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了。”周海楼没好气地说,“告诉他们,他们又要给我捣乱,这种节骨眼上,我吃饱了撑的对了,你也别跟他们说。” 舒哲心里立刻松了口气“我不说,我不说。” 严铮青知不知道没什么要紧,只要陆纵不知道就好办。 如果陆纵知道的话,以他的脾气可能会干出“找到周靖,跟他承认自己做过的一切”的这种事。 要是那样,舒哲几乎可以想到,在陆纵这个不定变量的催化之下,周靖会怎样地大发雷霆之怒。 到那时候,舒哲就真完了。 可即使是现在,舒哲也感觉自己的命运已经危若累卵。 只要周靖稍稍对他流露出一点不喜,他就一定会被自己的父亲放弃的。 到时候,他父亲的正室妻子一定会弄死他,他的兄弟也绝不会放过他。 至于周海楼他恐怕什么作用都起不到,没看他现在还在为怎么可以不送走宋娇娇的事发愁吗 舒哲脸上依旧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然而在他的嗓子里,喉咙早就堵得像是吞了一个不上不下的硬块一般。 所以说起来,他究竟是怎么会去招惹云飞镜的啊 不是明明早就在刚刚入学、没能把人追到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过云飞镜是个厉害角色了吗 世上作死的方法有那么多种,他为什么偏偏就要做出最为有死无生的选择,去欺凌云飞镜呢 他又什么会把事情做到那么绝,一点活路都不留给当时的云飞镜,同时也隐隐封死了自己的活路呢 如果世上有个时空机器能够回到过去,舒哲一定二话不说,穿越回刚刚暗示前女友的时候。 然后他一定勒住那个“自己”的脖子,把当时自作聪明,觉得是在隔山观虎斗的自己活活掐死。 这一刻,舒哲后悔得抓心挠肝,他简直恨不得以头抢地。 周海楼还在怔怔发呆,而舒哲只觉得自己嘴里发苦。 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最终把他自己置于死地的,竟然不是他一直忌惮的舒家人,反而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他当时没把云飞镜放在眼里,就不会招致云飞镜的仇恨和报复。 如果他当初没对云飞镜做得那么绝,如今就不会被自己心里的念头吓到草木皆兵。 而他昔日之所以会去害云飞镜的原因是 宋、娇、娇。 舒哲脸颊地的肌肉猛地跳动了一下,那一刻他一贯讨喜的表情都显得无端狰狞。 以前他哄着她,捧着她,满足小女孩无聊的虚荣心,甚至不介意透露给她一点表象,让宋娇娇自傲地以为舒哲喜欢她。 而那都是因为她是周海楼的妹妹。 舒哲一直都称呼宋娇娇为“小公主”,宋娇娇也一直都矜持而沾沾自喜地接受着这个称呼。 以她的情商,还听不出舒哲称呼里淡淡的反讽之意。 “长公主”才是名正言顺,“小公主”唯有仰人鼻息。 何况宋娇娇连“小公主”都不算,她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假公主。 他竟然有眼不识金镶玉,愚蠢到为了这么一个假公主得罪了真公主 他舒哲好歹也是舒家的儿子,凭宋娇娇的出身,她一旦失去了周海楼的庇护,有几条命够赔舒哲 舒哲他妈快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给害死了 那边周海楼完全没有体会到舒哲百味陈杂的心境,他依然在想那个问题“你说,有没有方法能不让我我爸那么气娇娇” 像是自己也觉得这话过分,他又很快补充说“云飞镜也是我妹妹,我会一样对她好。可她不在的那些日子,毕竟是娇娇陪我如果娇娇就这么走了,我会感觉很对不起她。” “娇娇之前和云飞镜发生冲突,是她做错了。我会让她给云飞镜道歉。可我是娇娇的哥哥啊,如果我不帮着娇娇改正错误,她未来会怎么办呢” “”舒哲一句话都不想和周海楼说。 如果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减少周靖的怒气,那他一定把这种方法留给自己。 周海楼居然还指望他帮宋娇娇脱身现在舒哲最想弄死的人就是宋娇娇 不过,周海楼既然问了 舒哲的眼睛转了转,语气依旧和以前做狗头军师一样,带着让人安定的稳妥力量。 “我倒有个方法,不过得委屈娇娇一下。” 周海楼立刻抬头“什么你快说。” “你看,这些年,你外祖家一直都和周伯伯关系不太和睦是吧。”舒哲一点点把事情掰碎了和周海楼分析,“周伯伯对云家一直感觉很歉疚,所以这个面子一定会给你外祖家的。” 当初云婉因为受到周靖的牵连,和女儿一起被周靖仇家推入滚滚江流,从此之后,云家就和周靖关系冷淡。 如果不是还有周海楼这个外孙从中牵系,那两家只怕早就反目成仇。 这些年啦,周海楼没少去云家小住。当然,作为他半个妹妹的宋娇娇也会前往。 云家对宋娇娇还是很客气的。这么多年过去,对她也有了几分香火情。 所以周海楼顺着这个方向一想对啊,外婆的面子,他父亲总是要给的 外婆要护着娇娇的话,他父亲也不能把娇娇怎么样啊 周海楼眼前一亮,对舒哲感谢道“谢了兄弟。” 舒哲微微一笑“不客气,有事再找我。” 云家唯一的大小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被云家视若掌上明珠的云婉,当年决定下嫁周靖。 她丰厚的嫁妆成全了周靖的商业帝国,最终却受周靖的牵连而死。 后来即使周靖的地位步步高升,云家也一点都没有流露出和周靖重归于好的意图。 所以从中至少可以看出,云家重视云婉的生命,胜过重视世俗的权利。 现在如果让他们知道,云婉唯一的女儿竟然被一个“假公主”欺凌到如此地步 假使周靖顾虑着周海楼这个儿子的感受,不对宋娇娇下狠手。 但云家不弄死宋娇娇,那就算舒哲输 他舒哲是马上活不成了,可始作俑者宋娇娇也别想好好活着。 就这么一个又蠢又丑的女生,只是仗着有几分运气,和周海楼的关系,竟然把他连累到这种地步。 舒哲非让她做自己的垫背不可。 舒哲微笑着和周海楼说“计划中间要是出现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说,没关系的。” “幸好还有你帮忙。”周海楼真心实意地感谢他。 今天下午的时候,一班有一堂体育课。 王启航从来都不扣学生体育课,即使是在最忙的期末也不例外。 他的态度就是,祖国的花花草草已经都这么瘦小,这么不能吃了,总应该出去放放风,晒晒太阳吧。 有时候一班考得好了,他还会给大家一堂自习课,让大家出去溜达溜达,玩耍玩耍。 也是在这堂体育课,罗泓和云飞镜短暂地找到了独处的机会。 “他们叫你去打篮球呢。”云飞镜笑着提醒他。 “没关系,晚一点也可以。打篮球的话,只要说一声就有位置。”罗泓摇摇头。 “以前在盛华我还真的没关心过这个你篮球打得好吗” 云飞镜仰头看着罗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双眸清澈得简直像是一潭能一眼望到底的泉水。 罗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你一会儿可以来看啊。” 云飞镜欣然应邀。 “我现在转过来了,感觉这里真的不错。”罗泓神色微凝,似乎在评价他遇到的每一位老师,“大家都很好,氛围也很好,不浮夸,比盛华好得多。” 云飞镜一听这话就开心起来了“是吧我真的很喜欢一中了。” 可能普通同学会觉得一中学业压力太大,可云飞镜自从来到这里,每一天都这么开心。 她心情一好,脚步就不自知地轻快了起来。罗泓跟在她身后,稍稍比她落后一个身位。 于是云飞镜的身影就尽数收纳于罗泓的眼底。 她脚步轻盈,稍微长了一些的发梢随她每次跨步而轻微地起落,碎发在风中柔软地拂动,脖颈后那只淡青色的蝴蝶也是振翼欲飞的模样。 云飞镜可爱的像一只小鹿。 罗泓的眼神慢慢地,慢慢地柔软了下来。 他忍不住低声说“云” “你们两个,离群索居,也太有闲情逸致了吧”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自带着一种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欠扁,让人学都学不来。 “”云飞镜不甚意外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透过一中和三中后操场相隔的那道栅栏,她发现出声的人果然就是林桓。 “哇哦。”她毫无惊喜地棒读了一声。 “看到我就不能表现得开心点吗”林桓对云飞镜的态度提出质疑,又转头去问旁边的罗泓,“还有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罗泓已经面无表情“看到你精力旺盛,我实在非常开心。” “那就对了,我猜也是。”林桓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我果然没猜错,你转过来了,还在一班不过你这个成绩,也就是在一班比较合适。” 罗泓一脸麻木地听着他说废话。 云飞镜倒是有个小小的问题“你也是体育课吗” 她踮起脚尖透过栅栏,冲着对面三中的操场张望了一下,暂时没看到那天一起过来做题的两个男生“好像不太像啊。” 这个问题对于林桓来说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哦,我逃课了。” 云飞镜“” 罗泓“” 等等,你是怎么把逃课两个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作为守序善良的云飞镜和罗泓,在学校里做过的最离谱的事,大概也就是逃一逃自习课了。 问题是林桓他逃的课会是自习吗 云飞镜对此持怀疑态度。 果不其然,林桓一脸天经地义地宣布“英语根本没有在高中课堂上存在的必要,在教室里忍耐着听完一堂课,必然会严重损毁我的健康。” 云飞镜试探他“所以你是出来” 林桓淡定地说“打篮球。” 云飞镜“” 罗泓“” 不,他们觉得可能还是打篮球更能损坏你的健康。 罗泓忍不住问他“你带了急救的硝酸甘油吗” 他这话问得有点直,林桓的脸色一下就拉下来了。他转头不理罗泓,去找云飞镜说话。 “怎么样,我预言得准不准老王和你说了补课的事吧。” 云飞镜实事求是“不,他没说。” “怎么可能”林桓浅浅的两道眉弯一下就聚了起来。 云飞镜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颦蹙”之名,这男生可能足以当得。 “他如果之前没说,那今天放学前必定会说。”林桓对着云飞镜断定,“他要还没说,你直接过来找我。” “嗯嗯嗯。”云飞镜敷衍地连连点头。 看他们话说完了,罗泓直接问云飞镜“回去吗他们应该开始打篮球了。” “好啊。” 林桓挑剔地看着罗泓“你也打篮球打得怎么样” 罗泓非常淡定“不但不会被刘赟超扣五个帽,而且还可以反扣刘赟超五个帽。” 林桓“” 他脸色像是一张晴雨表一样地阴了下来。 云飞镜强力地忍着笑。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是该回去了,他们在叫你打篮球了,我已经听到了。” “嗯。”罗泓附和着她的话,“我也听到了。” “我去打篮球,你要不要在旁边看一下” “行啊,我以前都不了解篮球规则,这下子正好学习学习。” 他们默契地转身走远,留下林恒孤零零地被铁栅栏隔住,站在三中操场的那一边。 林恒气得小脸儿煞白“你们一唱一和说什么鬼话根本没有人在叫他打篮球” 云飞镜和罗泓迅速地加快了脚步风好大,他们什么也没听到。 听不到啊 不过,确实如同林桓所料的那样,云飞镜在放学之前,接到了王老师的补课邀请。 当然,王老师没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只是告诉云飞镜“周日上午班里同学会一起研究题,你们师母可以给你们做好吃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回去问问刘赟超和吴志宇。” 已经接到过提醒的云飞镜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回去拿这件事问自己的前后桌,这两个人果然也毫不意外。 “老王果然跟你说了啊。”刘赟超快人快语,“对,咱班有四个,现在算你五个。隔壁二班有三个毕竟隔壁老王也要教的嘛。然后隔壁老刘头也会去王老师家教我们。” 老刘头是一班和二班的物理老师,二班的班主任。 “这大概是怎么一个过程”云飞镜好奇地问。 “王老师给咱们做拔尖训练。” 刘赟超斩钉截铁地说“基本算是高三尖子冲刺小班了,我们做的内容范围和高考是一样的。然后老刘头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王老师保证了,等咱们高三的话还会请其他科的老师。我说句实话,咱们几个就是冲着2去的。” 云飞镜点点头,又问“那我要是去补课的话,每个月大概是多少钱” “钱老王可不差钱。他不收钱的,还会倒贴咱们午饭。”刘赟超感慨地说,“王老师出去讲一堂课至少两万起,看得上咱们这点小毛毛雨” 他强调道“名次,分数,2,老王就要咱们高考出成绩你看,师母他都贡献出给咱们做饭了啊” 最后一句话,刘赟超是震声说的。 云飞镜“” 她理解刘赟超的激动心情。 毕竟王老师的夫人做饭,那是真的好吃。 尽管只吃过一个她包的粽子,但云飞镜已经完全折服于她强大的厨艺之下。 云飞镜双眼一亮“我一定去。” 吴志宇此前一直不声不响地听着,直到云飞镜肯定了自己的态度,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不过你得小心” “小心什么” “林桓。”吴志宇脸色略略地发沉,“他这个人非常讨厌,中午的时候会来蹭饭。” 云飞镜“” 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有关林桓的人设,好像又崩掉了一点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第四十四章 计划通 当天就是周五, 周末一中不留住校。连高三的同学都不能在一中过夜, 就更不要提高一的云飞镜了。 三个室友学姐们当晚先回宿舍收拾下东西,把要打包回家的杂物拿一拿。 相比起来,云飞镜就没有什么好整理的。她身无长物, 基本上宿舍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学校给的。 她还得根据这一周的生活, 看看周一时是不是应该往宿舍里带点什么呢。 等云飞镜从宿舍出来,快步往校门口走去, 心里琢磨着自己究竟还能不能赶上最后一趟晚班车的时候,不远处一个人影映进了她的眼帘。 那人身材修长, 站在那里时不动如松,远远看着就带着一种让人沉稳的安心。 一般下课的学生都会朝外走,只有他他面朝着云飞镜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云飞镜快走两步,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果然是罗泓。 在云飞镜看到罗泓的时候, 罗泓显然也看到了她。他冲云飞镜挥了挥手, 又向前迎了她几步。 “在等我”云飞镜有点意外地问他。 “嗯, 白天的时候没有方便说。”罗泓点了点头。 而一等到晚上放学,云飞镜跳起来就跑了。她着急赶今天的公交车,人又坐在第一排, 罗泓只是晚了一拍,居然叫都没叫住她。 他又不好大声喊云飞镜的名字。 毕竟班级同学都知道他们是从一个学校转来的, 而学校这个大环境太单调了, 无聊, 只有八卦算是学习生活的增色。 所以在同学们无所不在的眼睛里, 这个年纪的男生女生只要沾上一点,就能在谣言里滚出一圈无聊的闲话。 那可能耽误云飞镜的学习。 所以眼看云飞镜已经像一只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跑了,罗泓也不去追她。 他和人问清楚女生宿舍的方向,大概估算出云飞镜从宿舍到校门的必经之路,然后就站在这条路上独自等。 其实在楼下等显然更方便一点,但罗泓连在班级里高声叫云飞镜一下都不肯,又怎么会给她留下一个这么鲜明的把柄 云飞镜渐渐和罗泓并行,她问罗泓“什么事白天没有方便说” 罗泓没有卖关子。他告诉云飞镜“你的玉修好了。” “”云飞镜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 “我托了补玉的师父,要求他修补的时候不要伤到玉胚半点。他听了我的话,就用了金玉镶嵌。” 罗泓一边说着,一边向云飞镜张开了手掌,那块玉佩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被一段金丝镂空、严丝合缝的精巧笼子给箍在里面。 “这样还合意吗不好的话,我再去找其他的补玉师傅。” “不已经够好了,谢谢你。” 云飞镜激动地把那块玉佩拿过来,重新握在手里。冰冷的金子外壳被她的掌心捂得发暖,是失而复得的温度。 “其实里面还是碎的。”罗泓低声提醒云飞镜,“只是这个金箍箍得紧,花纹也正好遮住碎纹。” “嗯嗯。”云飞镜不管罗泓说了什么都连连点头,“我不会再打碎它了。” 罗泓短暂地沉默了一小下,又开了一个新的话头“我送你回家” 因为大脑转速太快,所以罗泓说话的风格一向有点跳跃。 转学之前,云飞镜对他的这一特点已经非常熟悉了。如今两个人在新学校重逢,还没说几句话,那种熟稔的思维方式就又透露出来,让云飞镜感觉亲切极了。 “太麻烦了,你不用这样的。” 云飞镜笑着看了一眼天色,夏天的八点钟已经晚了,天色已经淡淡地暗下去,距离擦黑也仅有一线。 不过云飞镜早就习惯了。冬天六点钟天就黑了,她在盛华还不是要一个人坐一个小时的车,从城市的一端坐到另一端 她觉得罗泓对自己好像有点保护过度。 是因为盛华曾经发生过的事吗 不过对于云飞镜的拒绝,罗泓显然也有非常正直的理由。 他从容地指了指云飞镜紧握的手心。 “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云飞镜还拿着那块失而复得的玉。 这块玉其实并不值什么钱,但价值对她来说可谓独一无二。云飞镜实在承受不起又一次的损失。 有了前车之鉴,她这次再也不会把玉挂在脖子上了。 云飞镜想了想,就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那就叫出租,先送我回去,再送你回来。” 她拦住罗泓去摸零钱的手“钱我付上一次你送我回家,已经麻烦了一次了。” 虽然一直以来生活得不够宽松,但最近云飞镜还是有钱的。 在那个周总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在把她强压着转学之后,特意给她的奖学金卡里转了十来万块钱,十万是云飞镜这一年在盛华应得的奖学金,剩下两三万大概就是他加的“不翻脸费”。 有了这笔钱,云飞镜高中三年都能安安生生地读完了。而且,她也有一笔从前积攒的积蓄。 至于那个周总曾经承诺过的“遗物补偿”云飞镜只想呸他一脸,根本就不屑去要。 他这么有钱,这么能干,世上恐怕快装不下他了,那点钱还是留着早给他自己修个坟吧。 正是因为有了奖学金进账,云飞镜才能在前几天底气十足地提议去吃串串店。 不然吃什么串串,搞什么小资主义情调人快都穷个底掉了,吃关东煮不好吗 第二天云飞镜精神抖擞地去了王老师家补课。 师母姓杜,人长得相当漂亮。她也生得白,不过和王老师的那种白是两种白法。 王老师那种白,很明显就是因为太胖而把皮肤撑薄了,而师母的白就是美人的白。 云飞镜听说,鉴于师母和王老师在颜值上的巨大差异,刘赟超一直觉得老王是凭借智慧把师母给追求蒙骗到手的。 云飞镜进屋的时候,刘赟超已经到了。师母显然非常喜欢这个淘得像个弹力球的小子,正笑吟吟地和这个小男孩说话,还牵着女儿和刘赟超玩。 见云飞镜进门,师母的眼睛就明显地亮了亮。 “哎呀,你就是镜子吧。”她友善地对着云飞镜微笑,“老王他们班男孩子真的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一个这么漂亮这么乖的小姑娘你等等,我给你拿好吃的。” “不,您别麻烦” 云飞镜的话才说了一半,杜师母已经笑吟吟地进了厨房。 刘赟超对云飞镜挥了挥手,他旁边的小桌上已经放了切好的水果和花生糖,他吃得一边腮帮子都鼓囊囊的。 云飞镜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悄悄问他“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刘赟超也悄悄回答“留着肚子吃午饭呢。” 云飞镜“” 师母款款地从厨房走了出来,递给了云飞镜一碟新烘好的枣糕。 云飞镜只是出于礼貌拿了一小块,然后放在口中一咬 面点本身的甜,蜂蜜的淡淡清香,以及浓厚的枣味好吃得舌头快要咬掉了啊 怪不得江湖传言,王启航先生在遇到杜太太前,原本是个八块腹肌的美男子来着 王老师家的客厅很宽敞,每到周日就专门腾出来,给他们这些孩子当成一个小教室。 教室里容纳的人数也不多,总共不到十个。 有一半人都是一班的同学,看云飞镜加入这个团体,彼此只是心照不宣的笑笑。另外几张不认识的脸则属于隔壁二班,云飞镜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 不过,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他们都认识云飞镜。 对此,吴志宇的评价是“毕竟你是别人家孩子。” 云飞镜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人家孩子”,在她目前十六年的人生中,连母亲都只陪伴了她前半程。 所以在听到这个非常简明易懂的梗时,她就只是眨眼睛笑笑。 等上午的课都上得差不多了,厨房里已经飘出师母制造的诱人香气后,就是到了放学下课的时候了。 王老师笑眯眯地打开自己家的防盗门,刘赟超立刻撒着欢地跑了出去。 云飞镜“”等等,冲过头了吧 然后她发现并没有。 因为对门李老师也像是掐算好了一样,在差不多的时间里打开了家门。 于是云飞镜就见到,林桓踩着他那个慢悠悠的葬花步,斜挑着眼梢倚在了李老师家门口。 “小矮子。”他嘲笑刘赟超。 他这个人的气质实在是太特殊,整个人又白得有点像缺乏色素。所以至少云飞镜在见到他的第一瞬间,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个和现在非常应景的词。 倚、门、卖、笑。 云飞镜“” 云飞镜麻木地清空了自己的大脑。 林桓显然不知道云飞镜心里的腹诽,不然他恐怕又要气得小脸儿煞白。他冲着刘赟超露齿一笑,再次做出“小矮子”的口型,然后带着满脸的毫不在意,踏进了王启航的家门槛。 云飞镜“” 等等,你是不是走错了,这是敌军地盘啊。 林桓才不管这么多。对他来说,天下之大,除了女厕所以外,门既然开了就是他能进的地方。 他这套混入敌军内部的流程做的非常自然娴熟,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执行了。 至少师母从厨房里出来,宣布“还有十分钟饭就好了”以后,一转头看到林桓,当即就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小桓又来了啊。” “嗯”林桓乖巧地点头,“来找小镜子玩。” 云飞镜“” 师母听了倒是非常开心“对嘛,你们同龄人都有共同语言的,看你和超超相处得多好啊。” 刘赟超尖叫起来“我没有” 林桓傲慢地翻给“超超”一个“吵死了”的白眼。 云飞镜“” 她跟着林桓进到走廊的防火通道,问他“你找我做什么” 出于对林桓这个人的了解,她觉得应该没什么好事。 林桓沉思了一下,他评估的眼神在云飞镜身上扫视过一遍,似乎在做最后的确认。 “你对编程感不感兴趣” “没空。”云飞镜干脆地回答道。 林桓似乎早就预料到云飞镜的答案,因此在云飞镜话音未落之际,他就又补充了一句,声音说得比云飞镜还要快,还要肯定“有钱挣。” “”云飞镜默默转过身,“编程具体是指什么啊,能不能拜托你再详细说一下” 林桓“” 他一下子噎住了 林桓感慨万千地注视着云飞镜,似乎在这一瞬对她改观的厉害“你可真是个忠实于自我的人。” “谢谢。面子虽好,但我还是比较看重里子。” 云飞镜回答得面不改色,就权当没听出林桓话里的嘲笑,当成他是在夸奖自己。 在钱面前,面子实在是不值钱。 在过去的那几年里,云飞镜为了一个接机的活儿可以跑到隔壁市。 她在影楼打过工,去奶茶店摇过奶茶,在火锅店里端过盘子。会在三十多度的夏天穿着玩偶服去街上发传单要是老板再加一百块钱,哪怕天气已经四十度,那身玩偶服她也照样敢穿。 遇上实在没有零活的周末,云飞镜早晨四点就出门,批发气球去江边卖。 直到因为中考成绩优异被挖入盛华,高中课业又明显重了起来,云飞镜才结束这种几乎让人脱层皮的劳累生活。 但囤积金钱,有活就干的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为刻在云飞镜骨子里的一种本能。 虽然现在她已经有了将近十五万的存款,可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她毕竟是没有后盾的人,抗风险能力薄得就像一张纸。 “我需要一个帮我编程的助手。”林桓双臂抱在胸前,表情矜持地看着云飞镜,“鉴于多方面的考量,我觉得你比较合适。” “毕竟”说到这里,林桓不自觉地拉长了声调,“要是找个刘赟超那样的,唯一的作用大概只限于在后面给我摇旗呐喊,最后还得他倒贴我钱。” 云飞镜“”不就是打篮球扣了你五个帽吗,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动不动就拉人出来躺枪你跟刘赟超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啊。 “如果是你的话,虽然基础为零,但是经过努力的奋斗和学习,想必还能勉强承担一点点微小的工作。”林桓挑剔地评价道。 从认识他那天起,林桓就一直保持着“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我纡尊降贵允许你们作为陪衬花边”的口吻,如果三个字以内没让人感觉到欠揍,那一定就是他退步了。 云飞镜猜林桓绝对不敢深夜出门。不然以他这个做派,活到今天至少应该被人蒙过不下十次麻袋。 “多谢抬举了。” 可能听出了云飞镜话里的无语之意,林桓只是淡淡一笑,一句话就定住了云飞镜的脚步。 “一单三千块,酌情再加。” 云飞镜诚恳地说“你是我大哥,干什么你直说。” 林桓笑意更深了些“一会儿别走,中午吃完饭后,我跟你找奶茶店细讲。” “至于现在”林桓摸了摸下巴,语气里满是严肃的沉思之意,“你站在这儿,数一百个数以后再进屋。” “为什么”云飞镜忍不住问他。 如果此刻在这里的是罗泓,云飞镜这句话根本就不用问。 罗泓多半会选择和她一前一后进屋,主要是为了避嫌。而且罗泓也不会让云飞镜在这里等,他多半会自己找借口多留一会儿,比云飞镜晚一步回去。 但现在这个人换成林桓云飞镜就觉得他不是能做出这么体贴的事的人。 果不其然,林桓的回答理直气壮“少一个人进屋,就少一个人抢饭这问题还用问吗,我看你平时挺机灵啊。” 云飞镜“” 她面无表情地小步疾走,很快就仗着身材纤细绕到了林桓的前面。 他们两人互相别了几下,最后还是云飞镜获得胜利,抢先一步踏进了门槛。 她对林桓绽开笑脸,笑靥如花“嘻嘻,惯的你哦。” 林桓“” 林桓真心觉得,从他认识云飞镜起,这个女生的人设就每天都在崩塌。 在奶茶店里,林桓简略地和云飞镜解释了一下她的工作。 “举个例子,大公司想做一个网站程序,选择五十万外包给中公司。然后中公司决定以十万的酬金,把活托给小公司干。小公司偷懒,一万找两个大学生,大学生再花五六百收买社团刚入学的大一学弟。” 云飞镜恍然大悟“然后,你就是大一学弟在网上用虚拟货币悬赏的最后接锅侠” “”林桓的脸微妙地拉长了。 “我是那个接活儿的小公司。”他不满地说,“你对老板的基本尊敬呢,我怎么没有看到” 会找她这么一个对编程一无所知的外行,即便是老板恐怕也是个空心老板。云飞默默在心里评价了一下。 “那老板,我们这个公司主要是做什么的呢” 林桓懒洋洋地回答“别问废话编程。” “具体是编什么呢” “目前这单,是要做一个专业知识内容抓取的数据库,包括即时在线服务之类的。”林桓托着腮淡淡地回答道。 不太懂。 云飞镜非常虚心地和他请教“我毕竟是零基础,还什么都不懂。依你来看,我从什么地方入手比较好” 编程毕竟是一门手艺,而且最近越来越火。如果不占用太多时间,云飞镜觉得她可以学一下。 会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因为钱。现在云飞镜还不太缺钱。 她是想对她的图书馆做另一个实验目前她掌握的技能里,每门科目的考试成绩、做题的数目都可以换取积分。 那么,如果她主动学习一门新技能呢这门技能究竟会不会加分 林桓淡定地看了云飞镜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嗯不知道,等我先学一下c语言。” 云飞镜“” 云飞镜实在忍不住问他“等等,你和我一样,对于编程还什么都不知道是吗” “说什么呢,不用操心。”林桓不轻不重地纠正她的概念,“只是暂时一无所知而已世上还没有我七十二小时内学不会的东西。” 云飞镜觉得自己没法不操心。 “对方要求的死线时间是多少” “半个月之后,当然,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 “还来得及吗” 林桓轻轻松松地说“你怕什么,反正我们还有帮手。” 还有帮手正经的程序员吗 云飞镜不由得期待地看向林桓鉴于他虽然给人的感觉吊儿郎当,但确实实力很强 只见林桓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不知是不是云飞镜的错觉,那一声“喂”即使经过了电波的扭曲,但听起来居然莫名耳熟。 但通过林桓的表现来看,他显然是和对方不熟。 因为他接下来抿紧嘴唇,表情看起来很不高兴说“你问我是谁听不出来吗,我是林桓。” “听出来了。”对面可疑的沉默了一下,“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 云飞镜“” 等等,这就是你要找的帮手 把他拉过来的难度是不是有点大啊 一点都不大,林桓很快就给云飞镜表演了什么叫做空手出奇迹。 他丝毫不理会对方的质问,只是说“还记得吗,我那个有关编程的提议。我知道你这方面很有特长,再邀请你一次,你要不要参与进来做” “抱歉,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对方彬彬有礼地拒绝了林桓的请求。 “哦。”林桓漠然地,快速地,用一个云飞镜听起来非常耳熟的腔调说,“云飞镜已经答应做了。” 对面“” 云飞镜“” 云飞镜心里缓缓地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女性的第六感永不出错。 果然,下一刻同样的故事在林桓面前再次上演。对面那个人鲜明地停顿了一下,开始咨询“你说的那个程序具体指什么方便的话详细说一下。” 云飞镜“” 就在她的眼前,她亲眼看到后辈入套。 一模一样的套路,就这样套牢了两个傻狍子。 林桓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三言两语敲定此时,挂了电话,对云飞镜宣布道“好了,我们等人来。” 云飞镜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小心翼翼地询问林桓“那个帮手是谁” 千万不要是 林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听出来罗泓啊。” 云飞镜“” 果然 空手套白狼,林桓你行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第四十五张 假象崩塌(一更) 罗泓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奶茶店。 奶茶店一张糖果色小圆桌,云飞镜、罗泓, 以及林桓面对面围坐,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非常结实的等边三角形。 云飞镜和罗泓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云飞镜是有点不好意思, 林桓用她把罗泓坑过来, 间接来看也算是她坑了罗泓。 至于罗泓自从他听说出那个电话是当着云飞镜的面打的这件事后, 他就一直保持着可疑的沉默。 倘若林桓心里稍微有点数, 他就应该感觉到旁边逼来两股幽幽杀气。 奈何林桓这个人吧, 有数是不会有数的,心里永远不会有数的 他林桓就是个天才, 心想事成,学啥都会,万事棒棒哒。 云飞镜和罗泓陷入沉默的时候, 林桓正在吸溜吸溜地喝奶茶。 他特意加了两倍芋圆,还要了一份椰果,审视着自己手下新拉拢到的两员大将, 他脸上又露出那种招牌式的、欠揍的、“马马虎虎还能看吧”的表情。 云飞镜拿他没办法。 罗泓和林桓更熟悉一点, 显然已经对这人的做派有点麻木了。 他不是逃避型人格,遇到事情也没有拖延的习惯。既然他已经答应过林桓帮他做事,那就有一做一, 甚至不会为了林桓坑他这件事故意拖拉时间。 罗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接问林恒“你要我做的那个程序在哪里方案是什么有详细模型吗” 林桓开始唰唰找自己手机里的文件, 而罗泓则温和地看向了云飞镜。 “怎么被他骗过来了” 林桓一边找东西还不忘举起一手以示抗议“自己听听你那个话。给别人随便预设立场, 难道就不感觉羞愧吗我可是真金白银付钱的好吗” 罗泓“” 听到钱, 罗泓立刻全都明白了。金钱问题确实是掐住了云飞镜的软肋。 这一瞬间,罗泓想通了,为什么当初那个串串店里,林桓要问他云飞镜是不是缺钱。 然后,在从罗泓脸上看出答案后,林桓又为什么当即换了个话题,开始邀请罗泓陪他一起做程序。 而当罗泓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以后,林桓不但没恼,还对罗泓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绝对是早就想好的。 可能从云飞镜邀请他一起过来吃串串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思考,到底怎么套走这两个他还勉强看得上的傻狍子好了。 你可以的,林桓。 罗恒看向云飞镜,真心实意地对她说“这不怪你,你只是太好心了。” 当初让这家伙独自一人被说破心事地狼狈离开,不开口留他,请他吃那个串串,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云飞镜“” 云飞镜没有听懂,但林桓显然已经听懂了,他放肆地大笑起来,甚至还毫不顾忌地开始哼歌。 云飞镜“” 哇,虽然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真的好想打他啊 林桓把文件传给罗泓,自己就抽出了手,正好奶茶前台开始叫号,他就过去,替云飞镜把她那杯芒果碎碎冰拿了过来。 林桓扬眉,把饮料放在云飞镜眼前,正对着云飞镜的眼角矜持地一动,眼睛里噙着猫儿一样的傲慢得意“今天给你上一课,让你知道什么是资本。” 云飞镜“” 怪不得说资本自从诞生那天,每个毛孔里就都流着血汗,云飞镜领教了。 罗泓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又低头去看林桓传给他的材料。 过一会儿他心里有谱了,招手示意云飞镜坐近一点。 “这个程序我打算用java编写你学过编程吗没学过我推荐java,目前的主流语言,而且比较实用。” 罗泓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背过来的黑色书包里拿出教材和电脑。 他不客气地跟林桓搜刮了他的电脑,将林桓的电脑拿给云飞镜,又把自己做过笔记,划过重点的教材替云飞镜翻开。 “基础理论上面都有,但毕竟是没学过的新知识你先自己看看,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至于林桓 在他的抗议声中,罗泓非常平静地反问他“嗯编程你不是有手机吗,上网搜一下,自学啊。” 林桓“” 然后三个人分头合作,云飞镜对着教材理解理论,时不时在电脑上按下一串代码。罗泓把电脑键盘敲得飞快,而林桓则面无表情地翻他的手机。 云飞镜在自己不会的每个小点上都做了一点笔记,心想等一会儿罗泓忙完了,再请教他一下。 没想到很快罗泓就主动抽过她的本子“有哪里不清楚吗我先给你讲清楚,我这里不着急。” “你这里很着急”林桓睁大了眼睛,提前警告道“不算运行和调bug,我们只有不到十天了。” 罗泓微微一笑,脸上还是看不出一点火气。 “没事,我先给你把问题讲完。”罗泓摸出一根笔,敲了敲云飞镜眼前的本子,用动作吸引她的注意力,“先不用管林桓,他除了我找不到靠谱的人,何况别人就是靠谱,他也看不上。” 沐浴在云飞镜感叹的目光中,罗泓温和地告诉她“不用给你上课你也知道的,这就是市场垄断。” 云飞镜“” 林桓“” 难怪市场垄断会是万恶之源竟然连资本家都被啪啪打脸 这个周末,云飞镜过得非常充实。 云飞镜是没有电脑的,她的基础经济水平就决定了不可能有跳远。但林桓临走之前把那个旧的笔记本电脑借给了云飞镜,他家里还有另外一个更常用了。 “好好拿着,认真给我打工。”林桓闲闲地评价道,“不用太感谢我借电脑的恩情,虽然你的能力怎么说都差我一些,不过你的道德水准一枝独秀。” 云飞镜“” 那她可真是谢谢了。 图书馆的内容显然会根据云飞镜的现实生活进行增补。 这一次,云飞镜再进入图书馆后,图书馆的桌子上就多了一个略旧的白色笔记本电脑,和林桓借给云飞镜的那个一模一样。 云飞镜尝试着闭上眼睛,在心里想了想罗泓的那个电脑,图书馆很快就根据她的需求,给她重新换了一台。 当然,这两台电脑都只有外壳相似,系统干净得像是被重做过一样。 电脑硬盘空荡荡的,除了基础软件之外,什么也没有。 云飞镜很理解这个设定不然她要是在心里想“存储高考试题的电脑”,难道图书馆也会帮她弄来吗 当天晚上,云飞镜根据图书馆里的教材,还有笔记上罗泓的指点,编写出了她第一个爬虫程序。 在那个简单的抓取代码小程序成功以后,图书馆系统果然为她加上了应得的积分。 学习一门新知识,价值1000点。 新知识入门,价值1000点。 完成一个初级爬虫程序,价值200点。 可能是因为在校园里的学习,无论是学习什么科目,都只属于未决定发展方向的“混沌”期。 而编程则是一门发展方向明晰的新工作。 所以云飞镜在编程上获得的分数,明显要比平时刷卷做题获得的分数多。 当然,和正经的大型考试比起来,编程还是有所不如。 但是初级程序价值200点,那上面还会有中级程序、高级程序的啊。 如果她和罗泓、林桓合作完成一个程序呢 假如他们的程序卖出去后被投入应用了呢 会不会每触发一个关键事件,图书馆系统就将给她加上相应的分数 云飞镜查阅着系统的积分记录,眼睛慢慢地亮起来。 她此前以为,购买气团的十万点是一笔非常大的花销,她需要从长计议慢慢攒。 不过现在嘛云飞镜好像看到了一条更快的方法。 往年的端午节通常会在周五,不知是不是占了“五”的谐音。但今年的端午节日子赶得比较凑巧,正好就在周三。 换而言之,这次端午假期串休,周六周日上班上学,然后下周是个连上七天课的大星期。 周一云飞镜去上学时,发现大家脸上果然亦喜亦悲。 开心是开心在只需要上两天课就能放假了,不开心则是提前预想到了灾难一般的下个星期。 连着上七天课,七天 上帝创世也只用了六天啊 唉没办法,生活总是这么残酷的。 王启航老师走进教室,通知大家这堂课体检,男生女生出门分队列站好时,脸上挂着一种看透了这群猴孩儿们的笑意。 想想就知道,周三的三天小假期挂在鼻尖前面,学生的心肯定早就飘了。 然后上午再有一堂课不用上课,可以去体检那心思就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就乐呵吧,让学生们好好乐呵一下。 王启航老师胖乎乎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无害的笑意。 当天下午,他占用一节自习课时间考了一套数学卷子。 那套卷子用超高的难度,无声地敲打了同学们一遍虽然只有一天半就放假了,但是你们都得给我收心 云飞镜和高倩手拉手,前后站着,按照老师的要求去收拾出来的活动教室体检。 发生在学校里的体检项目一共就是那么几项,身高体重、视力听力、有没有沙眼、脊骨是否弯曲、肺活量和握力,还有抽血拿回去化验血常规。 都高中生了,即便有人怕打针,一般也不会表现出来,不然岂不是让同学笑话。 最多也就是怕极了时拉紧闺蜜的手,埋在朋友怀里鬼哭狼嚎几下,血抽完了再嘤嘤几声。 高倩倒是不怕痛,只是她稍微有点尖锐物体恐惧症,把手递给护士以后就说什么都不敢看针尖。 她已经拿手挡住过一次眼睛,云飞镜怕她捂得不结实,又伸手帮她挡了一层。 抽血的护士生了一双弯弯的笑眼,看起来年纪还轻,可能是医院大五的实习生。 她看着云飞镜的模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感情可真好。” 高倩即使被捂着眼睛,也听到了护士的话,立刻活泼地说“那当然嘶嘶嘶。” 云飞镜失笑。 她捂着高倩的眼睛,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走廊,突然在走廊拐角处停了停。 那个站在消防通道附近,穿着西装头发偏分的男人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他正背着云飞镜打电话,讲话时微微偏头,露出小半张白净的侧脸。嘴角处一道细细的纹路,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 看起来怎么那么像华秘书他怎么会在一中 云飞镜心生疑窦,下意识就想过去看看。 恰好高倩抽完了血,伸手一拍云飞镜后背“小镜子,到你了。” “嗯,嗯,好的。”云飞镜慢半拍反应过来,她坐下把胳膊放在护士面前,再抬起头的时候,那个长得像华秘书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大概只是看错了吧。云飞镜心里想,何况自己已经到了一中,和盛华再无关联,哪怕是周海楼又闹出了什么傻事,那也和自己沾不上关系。 看起来那个“周总”不是那么拎不清的人。 不过说起来,那个“周总”要是但凡有一点心,他就应该先从宋娇娇下手,捏一个没后台的云飞镜有什么用。 云飞镜轻轻地哼了一声有宋娇娇在,周海楼是不可能过得好的。就算弄走了她一个云飞镜,以后还会有阳飞镜、雨飞镜 不过她当时是真想转学,还要多谢那位周总成全。 就是以后可千万别再见到了,不然云飞镜可能会忍不住吐他一脸。 正好护士小姐把血抽完,云飞镜站起来给后面的同学让位。 她和高倩一人捏一根棉签压着针眼,说说笑笑地往教室里走,很快就把盛华和周海楼的那堆破事忘在脑后了。 盛华怎样,周海楼怎样,再也不关她的事了。 在云飞镜抽完血离开后,从安全通道走出来一个男人,面容白皙,温文尔雅,看不出年纪,果然正是华秘书。 他身边跟着一个白大褂的男人,两人一起来到抽血的护士身边。 护士察觉身边有人,稍微回头就是一惊“院长。” “嗯。”副院长冲她点了点头,看看走廊里学生排成的长龙,又看看桌上一排装着学生血液的架子已经满了,“这么多,我先拿下去吧。” 不等护士说什么,他就已经端起了最上面的那一帘抽血的试管架。 华秘书也帮他拿了一点,他冲护士小姐笑着点了点头,很快就消失在消防通道的尽头。 护士小姐再也没见过副院长身边的这个朋友。 但对照抽血管上的数字标签,华秘书已经把云飞镜的那一小管血液握在手心,拿到了他想要的。 他客客气气地和副院长道谢,副院长态度比他客气一万倍,再三表明这只是举手之劳。 副院长亲自恭恭敬敬地送华秘书走出了校门口,眼看他上了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豪车。 周靖正焦灼地在车里等。 他这几天的人生可谓大起大落,刚被不肖子气倒送到医院,身体才好一点,又要飞到南半球开一个不能推辞的大会。 等会议开完,还不等倒倒时差,公司里又按下勺子起了瓢,公关上出了大疏漏,直把周靖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这个缘故,他到现在都还没抽出手来去弄死宋娇娇。 但即使已经这么忙了,周靖还是来到了一中。 接着他会跟到医院检测中心,直到第一时间拿到那份报告,知晓最终的检测结果。 他这些日子不分白天黑夜地连轴转,眼下已经出现了深深的两抹青黑。虽然仍然不失俊逸,但已经出现了苍老的疲态。 从前他就是天天四点起凌晨睡,也依旧坚持得住,好像生了一副铁打的筋骨。然而现在仅仅是熬了小半周,就已经受不住了。 归根究底,并不是周靖不能干了,只是这一连串的变故下来,他已经太累太累了。 周靖叹了口气,疲惫地问华秘书“周海楼呢他有没有安静点” 他这些日子很少提到自己的儿子,偶尔就是提到了,也从来都是叫他“周海楼”,很少再像从前那样叫儿子“小楼”。 华秘书知道,这是周靖的心被大少上次的表现给伤透了。 他看了一眼周靖鬓边星星点点新生的白发,斟酌着回答道“大少这些日子都在云家。” 没错,自从发现自己惹了父亲生气后,除了第一晚周海楼在大宅里过夜,从第二天开始,他直接就跑去外祖家了。 反正他是周氏和云家之间的唯一纽带,云家不会对他不好。 “去云家行吧。”周靖知道这个消息,只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云家是他外祖家,他去云家,让对方知道镜儿的消息,知道婉婉最后的下落还挺好的。 周靖已经不求前嫌尽释了,他只希望看在云飞镜的面子上,自己逢年过节还能迈进老丈人的家门。 他想得美。 他要知道周海楼此时在做什么,恐怕再也不会生出这样美妙的妄想,只会恨不得把自己就地埋了算了。 生了这么个叉烧一样的儿子,他周靖是光着屁股推磨,转着圈的丢人啊还不如死了干净 华秘书看着周靖沉沉地闭上眼睛假寐,就把已经升到嘴边的另一句话咽了下去。 他没告诉周靖,周海楼不是一个人去云家的。 他他带着宋巧巧去了。 自从在舒哲那里得到主意后,周海楼就觉得他说得很对。 他爸想弄走宋娇娇,必然是因为云飞镜。而宋娇娇在云飞镜的事上确实做错了,这让他连一句话都没法替宋娇娇说。 可是人心总是有偏向的。 这些年来,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人是宋娇娇,不是云飞镜。 宋娇娇对他来说,是多年来一直陪在身边,会撒娇会戏谑,能笑能闹的妹妹。 然而要让周海楼想到云飞镜那就只有脑海里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影子。 唯一印象深刻的地方,大概就只有她坐在校医院的病床上,苍白得仿佛能化在阳光间的场面。 如果仅仅如此,周海楼会对她愧疚怜爱的。 可云飞镜那么凶。 她打宋娇娇,她也打周海楼。在宋娇娇弄坏了云飞镜的东西后,她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把两个人都给揍了。 这样的云飞镜,真的需要一个哥哥,需要一个人帮她出头吗 周海楼觉得,还是宋娇娇更需要自己一点。 他也有义务去保护宋娇娇。 因此,他即便知道了真相,哪怕拿去和舒哲商量,也没有对宋娇娇透露半点。就怕她惶恐大哭,自己哄不好她,应付不来。 直到从舒哲这个狗头军师手里挖来了解决方法,他才把宋娇娇叫了过来。 “娇娇,”周海楼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你说一件事。” 宋娇娇偏着头看他,眼神非常轻松随意,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炸裂性的一个消息。 “云飞镜” 周海楼才开了个头,就被宋娇娇打断了。宋娇娇尖声道“哥哥,你干嘛要提起她” 她委屈地看着周海楼,像是说到这个名字眼里就已经要落下泪,“她打我,她竟然扇我耳光,她打得我好疼。” “我知道,但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不要插话。”周海楼按住宋娇娇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妹妹找到了。” “” 那一瞬间,宋娇娇骤然变色 她在第一时间还没能明白周海楼的意思,心想什么找到妹妹,周海楼的妹妹难道不就是自己吗 然而在下一秒,宋娇娇的大脑就解读出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那是她记忆里最深最恐惧的噩梦,是她一直以来都绝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周家的真女儿回归,她会成为周靖的女儿,周海楼的妹妹。 而自己将失去现在的一切地位,再也不是周海楼掌心上的小公主;同学们看到她宋娇娇时,第一个想起来的不是“周家大小姐”,而是“保姆的女儿”;在周宅里的母亲也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尊重。 宋娇娇的瞳孔因为恐惧而不自觉地放大了,她几乎已经设想出了那一幕穿着华丽礼服长裙,自旋转楼梯拾级而下的少女,对自己露出了傲慢的笑容。 “滚出周家。”那双红唇对她吐出这样一句话。 而那个陌生的女人却偏偏有资格说出那样的话 宋娇娇紧紧地抓住了周海楼的袖子,就像是抓着她手里唯一能把握住的东西。 她嘴唇颤抖,声音也在发晃,几乎是恳求地问他“是、是谁” 是谁是谁 周海楼的脸上稍带着些许的迷惑,似乎是想辨认出自己有没有错看宋娇娇脸上的一抹狠意。 “是云飞镜。”周海楼轻轻地说。 “” 眨眼之间,宋娇娇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因为极度的惊骇和惊惧,从她的脸孔到脖子根,都一瞬间褪尽了所有的血色。 比幻想中让自己滚出周家的噩梦更可怕的,大概就是周海楼迟疑的脸色。 他眉心微皱,问宋娇娇“娇娇,所以你真的对云飞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第四十六章 教训(二更) 对云飞镜什么 所以周海楼要问她,她对云飞镜什么 她对云飞镜展开欺凌, 她拜托周海楼的朋友去搞云飞镜, 还有她真的恨不得云飞镜死吗 无声无息之间,宋娇娇已经浑身绷紧, 僵直得好像一块铁板。她死死地盯着周海楼的嘴唇, 聆听着他对她的宣判, 连一个字也不能放过。 宋娇娇一辈子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她请求、哀求、乞求地看着周海楼。 这辈子她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周海楼两次。 第一次, 是她终于长到了一个明白自己不是周叔叔的孩子, 周海楼也并不是自己亲生哥哥的年纪。 她才知道,美味的小蛋糕、漂亮的公主裙、华贵的头冠和精致的小首饰, 原来并不是天生就属于她。 她之所以能拥有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周海楼想给,而周靖对这些都不在乎。 宋娇娇吓坏了, 她崩溃地大哭大叫,楼上楼下地去找周海楼,大声喊着周海楼的名字。直到看见周海楼, 她就一把扑进那个男孩的怀里, 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她啜泣地跟周海楼说,她想留在周家,她不想被赶走。 周海楼抱着她对她许诺, 只要他在一天,宋娇娇就不会被赶走, 就永远都是他的妹妹。 他的承诺是管用的。 宋娇娇依在那个怀里, 第一次再清楚不过地意识到一件事只要她牢牢靠住了这个男孩子, 那她就什么都有。 只要周海楼一直是属于她的,不管是她的哥哥或者爱人,只要周海楼一直偏向着她 最开始只是出于孩童的独占欲,后来却是被富贵和权势滋生出的卑劣。 宋娇娇赶走在周海楼身边的一切女生,像云飞镜那样竟然会引起周海楼主动关注的人更要赶尽杀绝。 结果云飞镜就像是一根杂草一样,陆纵的殴打不能让她软弱得直哭,关在厕所里泼水也不会换来她低三下四的祈求。 她剪了头发,可还是那么漂亮;她双眼写满了警惕和防备,却还是那么优秀。 云飞镜就像一个宋娇娇可望不可即的梦境。她漂亮,智慧,果断,成绩优越只是唯独差一点投胎的运气。 她就像是那些看不起宋娇娇身份的天之娇女一样优秀。宋娇娇知道,每次宴会她做周海楼的女伴,那些人会指着她窃笑。 她确实出身不好,是个保姆的孩子。可她动不了别人家的大小姐,难道还动不了一个没爹没妈的云飞镜吗 每当看到云飞镜冰冷而不屈服的眼神时,宋娇娇总有种自己在她视线之下,被剥得精光的错觉。 她那么穷,可她还那么骄傲。她那么惨,可她还那么骄傲。 凭什么凭什么 宋娇娇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所有的自卑、曾经在他人那里受过的闲气,以及一腔多年来积蓄的卑劣,统统都报复性地宣泄到了云飞镜身上。 反正欺凌她不用付出任何代价。那时候宋娇娇这么想。 可她错了。 欺负云飞镜竟然也是需要代价的。 先是四记火辣辣的耳光,再是马上要被从学校转走的惊恐,然后是被陆纵拽着头发拖过走廊的屈辱。最后又是 宋娇娇连血都凉透了。 云飞镜竟然是周海楼的妹妹吗 那她,她对云飞镜所做的一切 早知道她就不任性,早知道她就不得意忘形,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着急彰显自己周家千金的地位。她整过的女生多了,为什么只和一个云飞镜没完没了 她当时是不是脑子里灌了水啊 宋娇娇大脑嗡嗡作响,她脑海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她完了,她完了,她会失去一切,除非 等等,她并不会失去一切。 因为她本来就没有一切,只有周海楼。 只要周海楼还是向着她的,只要她还能做周海楼的妹妹,那什么事也不会有。 宋娇娇乞怜地看向周海楼,不等周海楼把那个致命的问题问全,她就轻声叫道“海楼哥哥” 眼泪簌簌地从她的面颊上滑过,在周海楼眼中看起来简直可怜到极致。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女孩”宋娇娇哽咽着问周海楼,她抢占先机,拼命抓住最后的机会对云飞镜倒打一耙。 “可你相信我,一开始不是我想招惹云飞镜的,我真的以为我的表丢了海楼哥哥,那是你送我的表啊,我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你在迪士尼亲自给我带上,比我的命都重要。”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惹上陆纵,我没有让陆纵去打她,我只是和陆纵哥哥说最近的烦心事 因为陆纵转眼就忘,我总是把他当成树洞。我没想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严哥哥会怨恨我,我甚至都没有让陆纵对云飞镜怎样,又怎么会和严哥哥说这些坏话 他自己路过云飞镜时袖手旁观,却觉得把包袱推到我身上会比较轻松。呜呜呜严哥哥一直对我这么好,他给我包袱我就受着,可我真的很伤心” “我那天确实鬼迷心窍,扔了云飞镜的东西。 周叔叔说得对,我真是吃里扒外,只会添乱。但那都是后来了,我已经搞不清楚我和云飞镜之间怎么回事,所以有一点点讨厌她,我没忍住” 宋娇娇含着眼泪仰起头,她问周海楼“海楼哥哥,求求你原谅我吧,我不想死,云飞镜那么狠我,我只有你了啊” 周海楼心中巨震。 宋娇娇说的,恰好就是他这段时间里顾虑的事情。 云飞镜有陆纵撑腰,有严铮青掠阵,有他父亲作为强硬的后盾。可陪伴了他十六年的小妹妹宋娇娇,如果他都不在意,还有谁会在意呢 何况云飞镜确实那么狠。 周海楼甚至不敢想宋娇娇落在她手里的下场。 俗话都说,穷人暴富,挺腰露肚。云飞镜之前一直没什么社会地位,有了权势后,谁知道她会不会无所顾忌,想起从前的事就心态失衡,然后找人把娇娇毁容 万一再狠毒十倍的事,她也干得出呢 周海楼定了定神,他用力按住宋娇娇的肩膀。 “听我说,娇娇,我不会不要你。” 宋娇娇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她期冀地看着周海楼,像是期盼他能解决所有问题。 “但爸爸这回真的很生气。” 宋娇娇不说话,她在瑟瑟发抖不是装的,一想到自己所有事都被查出来的后果,她就怕得要死。 “所以,我想,我们先去外婆家。外婆管不到爸爸的事,我们一起去那里避避风头。” 宋娇娇的心已经慌了,她根本没有多余的脑子能思考这建议的合理性,从刚刚听到云飞镜是周家女儿起,她就感觉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冰。 她仅剩的一点生存智慧,只够她笼络住周海楼。 一听周海楼的这个建议,宋娇娇只有连连点头叫好的份。 “那你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走。”周海楼对宋娇娇说。 后来,云家每每想起此事,都不由得感到无可比拟的荒唐、气愤和可笑。 就是把他们活活打死,他们也不会像周海楼一样,做出这种带着宋娇娇来投靠云家的事。 他们这些年来,为什么和周靖势不两立,周海楼心里不清楚吗 宋娇娇欺负的是谁,周海楼心里不清楚吗 那他怎么敢带着宋娇娇来云家,大模大样地上座,甚至还让宋娇娇被当成客人招待 是的,周海楼这次来到云家的时候,最开始什么都没有表露。 云家人口比较简单,最开始是书香门第,后来弃学从商。 周海楼的太外公是个文人,养出的儿子风度翩翩,即使经商,也是名声响当当的一代儒商。 他膝下二子一女,长子云笙端方沉稳,次子云笛勇毅直爽。他们的小妹妹也就是周海楼的母亲云婉,善良天真,自幼就饱受全家宠爱。 后来云婉和她的女儿出事,云家和周家决裂。又过了些时候,云外公年纪太大,突发疾病,撒手人寰。 云家就只剩下了云外婆,以及云笙云笛这两个舅舅。 他们对周海楼都非常好,小时候周海楼每次一在周靖那里受了委屈,就收拾背包要“往外婆家跑”。 但后来,随着年龄渐大,周海楼自己却有点不愿意来了。 他总觉得,自己这两个舅舅看着自己时,不太像是对着一个外甥,好像是在从自己身上寻觅母亲的影子。 他们似乎对自己属于周家的那部分很不满意。 从感情上,周海楼理解他们的做法云婉毕竟算是为父亲而死的,他们看不惯周家也很正常。 然而从理智上,周海楼却无法接受既然云家让自己进门,他们就应该清楚自己姓周,以后要做周家的人,继承周家的产业吧。 想在周海楼身上多看见他母亲的影子这算是哪门子意思啊。 这就导致周海楼每次上门都别别扭扭的。 对于他的这点心思,云笙云笛两兄弟都看出来了,于是后来对他就不大热络。云外婆也看在眼里,但她心善包容,看外孙不高兴了,也就顺着外孙的意思改。 这次周海楼上门住了几天,因为云笙云笛两兄弟最近都忙,他们彼此没见几面,这两个舅舅也不教训他,所以日子过得还挺舒服。 外婆毕竟是老人家,老人家惯孩子,对周海楼的一些毛病也都一并包容。 不过舒服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今天,云家有个小小的家庭聚会。没有刻意设定时间,只是恰好碰到了而已。 恰好就在今天,云笙云笛比较有空。而且除了外婆和两个舅舅之外,他小姨景纤也正好来拜访,见外甥也在,大家都聊得其乐融融。 周海楼不是第一次带着宋娇娇上门了,所以云家对宋娇娇很熟悉,也很客气。 宋娇娇在云家过了几天自在日子,见周靖没有找上门,心里就慢慢地安定下来。 但即便这样,在和云笙云笛同处一室时,宋娇娇仍然忍不住感觉心里发慌。 不知道为什么,云家掌权的这两个男人,好像始终都很不喜欢她。 她第一次来云家的时候,宋娇娇随着周海楼叫他们“舅舅”。但几乎只在下一刻,她就得到了云笙温和而不容置疑的纠正“叫叔叔吧。” “”宋娇娇当时的脸臊得要烧起来。 而且她偷听过云笙对周海楼的训诫,很短,只有一句,但非常严厉。 他对周海楼说“你只有一个妹妹,唯一的一个妹妹。” 言下之意就是宋娇娇并不是周海楼的妹妹了。 如果不是云外婆心软脾气好,宋娇娇当初真是一天都不想在云家呆。 她在云家的日子,简直度日如年,好像那个名为“周海楼妹妹”的早死怨魂无处不在,事事都有人把她和对方比较。 然而现在她不得不留在云家了。 宋娇娇见了云笙和云笛就感到害怕,简直像一只见了猫的耗子。 云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蜷在沙发里,恨不得能把自己缩到无尽小的宋娇娇。 他突然问周海楼“小楼,这次你打算呆多久” 这话问得有点不太客气,云外婆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 周海楼强笑了一下,勉强应付过去。 这下子,就连性格最直的云笛也看出了不对。不过他没想那么多,只是和周海楼玩笑着问“小楼这是又惹祸了啊。” 周海楼就像是不好意思一样地垂下了头。 “我今天收到你父亲一条消息,”云笙冷眼旁观着这一幕,慢慢开口,“他说,他不日会来云家拜访。” “” 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客厅里的气氛顿时像是凝固了一样。 周靖的名字在云家,几乎是一个不能提的禁忌。 云婉过世之后,周靖上门不下二十次,每次都是被人赶出去的。 有几次云外公还在世,用拐杖把他劈头盖脸地抽了出去。还有两次是云笙和云笛见他就怒不可遏,三句话谈崩以后大打出手,硬生生驱赶出去。 剩下的那些次,他连门都没能进成,回回要吃闭门羹。 算起来,他至少已经十三年没有过来自取其辱了。 所以这次他给云笙发了这样的消息,如果不是周海楼的祸闯得特别大,大到要他亲自上门来抓那就是,他得到了什么可以获得宽恕的消息。 云笙表情依旧是轻松的,他不动声色地盘问自己的外甥“小楼,你和大舅说,你这次闯了什么祸你虽然姓周,可永远都是云家的孩子,天大的祸大舅也保你。” 周海楼迟疑地抬头看了云笙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说。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之下,宋娇娇眼珠一转,突然把头埋在云外婆怀里轻轻地啜泣起来。 一招鲜,吃遍天。宋娇娇不用会太多东西,一式“抢占先机”,就已经够她搞定周海楼。 她倒不奢望用这一套搞定云家,可有些东西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和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准是不同的两件事。 宋娇娇细细地,嘤嘤地哭“外婆,我一直没外婆,觉得你像我亲外婆一样” 云笙原本闲散地倚在沙发里,然而一听这个开场,他就慢慢地坐直了身体。 不可思议的神色在他眉梢一掠而过。 云外婆好脾气地抚摸着宋娇娇的脑袋,这些年来,宋娇娇每年会随周海楼过来住一个来月。她不至于因为这个对宋娇娇宠爱备至,但总是有了几分亲戚的情分。 何况她修养也好,脾气也好,哪怕是个刚刚认识两天的人伏在膝头哭,云外婆也不会把人推开的。 大概就是因为她这脾气,才给了宋娇娇一个错误的暗示。 “我也没有爸爸,一直觉得云叔叔们是我想象中最像父亲的人。”宋娇娇抽泣着,一个劲地往云外婆怀里钻,“这次是我求哥哥带我来云家,我怕以后就见不到了,所以一定要再看看你们。” 周海楼不知道,宋娇娇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 宋娇娇才不打算说她欺负了云飞镜的事呢,她是来报喜的。 她是云家的小喜鹊,告诉云家云飞镜被找回的事。有这个小恩情在,她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会成为云家的座上宾。 至于周叔叔两家的关系已经这么僵硬了,宋娇娇不觉得周靖会告诉他们云飞镜被欺凌过,也不觉得他会让云飞镜第一时间到云家来。 当然,宋娇娇也没指望纸能包住火。 但只要再拖延出一点时间,她先借着云家的身份卷一大笔钱,最好是被送到国外读书 外婆迷惑地摸着她的头发,问她“怎么会见不到啊,想见的话,让小楼带着你来啊。” 一边这么想着,宋娇娇一边哭得更起劲儿了“不,不行,虽然哥哥一直宠着我,可我也不是哥哥亲妹妹。我怎么舍得哥哥和他亲妹妹骨肉分离,又怎么敢鸠占鹊巢呢” 这一下,不仅是云笙,就连云笛都立刻坐直了 稍远一点的景纤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云外婆温柔抚摸着宋娇娇头发的手,猛地一紧 她不自觉地举动扯痛了宋娇娇的头皮,让宋娇娇又想起那一天被陆纵揪着头发的恐惧。但她咬紧牙关,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 她娇憨地和云外婆说“我听说,周叔叔好像找到哥哥的亲妹妹啦” “什么”直率的云笛失手摔了手里的茶杯,滚烫的铁观音泼了他一腿,“谁怎么找到哪儿” 这消息太过引人震惊,甚至让他连言语都错乱了。 要知道,如果找到周海楼的妹妹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的妹妹也 另一张沙发上,即使云笙心里已经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个消息时,瞳孔也不由得细微地一收。 宋娇娇乖巧地笑着,抬起头来,细声细气地说“我不知道呀,我也是听来的。听说哥哥的妹妹叫云飞镜,漂亮,听话,成绩特别好” “她姓云啊”云外婆从刚刚起就已经上不来气,现在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 “我的婉婉啊,我的外孙女心肝肉啊”云外婆哭天抢地地一把把抹泪,宋娇娇则懂事孝顺地给她擦脸顺气。 周海楼呆了呆,最终抵不过宋娇娇一个接一个的眼神,顺着宋娇娇的意思点了点头。 “对,是的。我也知道了,不过只知道一点就像娇娇说的那样。” “恭喜大姨,恭喜表哥。”坐在稍远沙发上的景纤突然发话,“这真是喜从天降,阿弥陀佛” 她一边说着,居然还一遍合拢双手拜了一拜。 “表哥,既然今天有这样的大喜事,那我有个难以启齿的请求,也就和你厚颜说了。” 景纤脸上满满都是不好意思。她左右看了看客厅,又难为情地想着云笙眨了眨眼“表哥,咱们能不能进屋说,孩子在这儿呢。” 云笙的眼珠轻轻地动了一下。 “好啊。”他应承道,“二弟你也过来。表妹有什么事,你能帮手就帮手。” 他们三人进了隔音极佳的书房,当着脸色沉稳的云笙,以及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云笛,景纤缓缓地叹了口气。 “表哥,你知道,我不是搬弄口舌的人。可这回,我真要多嘴一句。” 云笙诚恳地说“你知道什么尽管和我说,刚刚听这两个孩子来报信,我也觉得不对。” 如果他们真的是来报喜的,为什么来的第一天不说,非要等云笙盘问犯了什么错时再说 而且一张口就是云家外孙女的下落,还说是从周靖那里听到的周靖要是早摸到这张王牌,还有他们两个过来报信的份儿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 只是云外婆年纪大了,云笙不方便当着她的面逼问。 景纤为难地说“别的名字我说不好,如果是云飞镜,这名字太特殊了我班上刚转来的女生就叫这个名字。” 她在一中读书,做一班的语文老师。 云飞镜是联考第一,又是新转学过来的女生,她甚至在看着云飞镜漂亮的脸蛋时会有一瞬陷入过往回忆的恍惚。 但那只不过是一眨眼的走神,还是要听到宋娇娇吐出这个名字,景纤才不可思议地把云飞镜所有的信息都严丝合缝地对上号。 云笙不动声色地给她倒了杯茶“巧了,竟然是你们班的孩子。那这个云飞镜又怎么样呢” 听他语气,景纤就知道他误会了。她慌忙纠正“不,孩子是个好孩子确实父母双亡,从小没有人照顾,独自生活,成绩非常优秀,六校联考第一。她长得非常像姐姐,我觉得她身份不是问题。” 在听到“父母双亡”的一瞬,云笙和云笛的表情都黯淡下来。 云笛自言自语道“所以小妹还是” 他铮铮铁汉,此时竟然眼圈发红。 “表哥,你们听我说。”景纤回头看了看书房大门,急促地说,“但云飞镜这个孩子非常特殊,她的事我们老师间都知道一点她是受过校园暴力,在盛华被打得受不了了,这才转到一中来的” “” 那一瞬间,云笛大声重复“什么”,就连云笙也失去了一直保持的冷静。 “盛华校园暴力” 盛华不就是他周靖开的学校吗 周靖在搞什么鬼,自己的学校里,自己的女儿被霸凌到转学 要是这样,难怪周靖藏着掖着 云笛已经暴跳如雷,而云笙还强自撑着,看向景纤“纤纤,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你尽管讲,说什么哥也不怪你。” “”景纤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坦白,“我从同事那里听说,云飞镜是得罪了盛华家世最好的一个大少,才不得以转到一中的。表哥” 表哥,你想想,盛华家世最好的大少,究竟是谁啊。 云笙伸手搭在桌子边上,是极不引人注意的一个借力。他平静了两三个呼吸,突然要求道“是谁告诉你的你同事吗那个同事是谁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坐在大厅里陪伴云外婆的周海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 按理来说,大家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云外婆被娇娇哄得服服帖帖,两个舅舅也是喜上眉梢。 景小姨满心都是她自己的私事,甚至都顾不得这是大喜的日子,正好用那个事调走了两个舅舅。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景纤从书房的方向走了过来,她脸色有点苍白,脸上带着些微的泪痕。 她昂着头,甚至没有看周海楼一眼。 她没叫周海楼“小楼”。 “你舅舅叫你。”她这么说。 这是被拒绝了不合理的请求,所以有火跟我发 周海楼皱了皱眉,心里不太舒服。 他觉得自己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他不大情愿地走进了云笙的书房,发现云笙大舅脸色凝结的像是冰雪,而云笛二舅的眼睛红着,像是悲伤又似暴怒。 他才进门,云笛二舅就劈头问道“我是不是你舅舅” “是。”周海楼小心地回答道。 “舅舅教训你,你认不认” “”周海楼的心悬了起来,他犹疑了一下,才轻声说“认。” 这气氛他能说不认的吗 但是饶是如此,他也万万没料到。一个“认”字才说了半截,云笛大耳刮子已经啪地抽了过来 那一下猝不及防,打得周海楼脸颊猛地一偏,登时就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 后知后觉地,他听到云笙大舅的声音,像是霜雪,如同冰。 “既然你认,教训你你就受着站直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打到服(一更) 云笙此时简直怒不可遏 他刚刚从王启航老师那里得到了许多消息,他想也想不到的消息。 王老师是个精明人, 半辈子见过的事多了。但是合作多年的同事突然给他打来电话, 讲班上一个刚转过来的女生的身世问题,还是让他稍微错愕。 但景纤是个靠谱的人, 善良、温婉、不糊涂。从她口里说出的话, 还是有可信性的。 于是王老师就半藏半收地把云飞镜的情况给云笙云笛两个兄弟讲了一遍。 他是去盛华监过考的人、也是去云飞镜家里接过云飞镜的人, 是见到云飞镜的情况, 二话不说先帮她批了一间寝室的人,更是一力帮云飞镜办过转学手续的人。 所以按照目前的状态来说, 可能周靖对云飞镜的了解, 都不如王启航对云飞镜的了解深。 这是多讽刺的一件事啊, 即使赋予了一半的血缘关系,可一个刚刚认识不足半个月的老师,竟然都比周靖更像一个父亲。 王启航鸡贼,他不说那些自己拿不准的事, 也不谈论有关校园暴力的那些谣言他对这些东西不把握,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沾事。 但只是他说的那些,就已经够云笙听得眉心直跳。 王启航很实在地跟云笙交底“云飞镜这个孩子, 刚刚转到我这里才一周多一点。您要说上一个学校的事, 那我肯定知道的不多, 关于什么校园暴力的情况,我能包票的就是我这里没有。我现在是她班主任, 对她有点了解, 要是您想知道的话” 云笙沉声道“是的, 我们都想听听孩子的情况,不论什么,只要是她的事就行。麻烦您了。” 他的话虽然简短,但声音实在诚恳至极。 王启航做老师多年,和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一听这把嗓子,大概就知道对方多半是个清正的人。 他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声,心想,家长是好家长,学生也是好学生可是都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才来啊 但家长既然是真心关切,那什么时候相聚也不算晚。 虽然王启航在学生眼里是个“笑里藏刀”不好惹的老师,但把老师这个职业做到登峰造极的人,多半都有一副唠叨而周全的心肠。 像是现在,他尽管已经知道电话那边想必急了,但依然要非常妥帖地叮嘱一句。 “还有件事得和家长说这孩子的家庭环境您大概也知道了,原本是单亲家庭,后来母亲离世。她从十三四岁就独自一个人生活,这些年苦肯定是吃了不少的。” 所以云飞镜身上的事,可不止是云笙一上来要问他的,关于校园暴力的那些事。 就是没有校园暴力,这孩子也够不容易的了。 云笛生性直率,本来就已经急切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听这话简直要原地旋转起来。 云笙比他沉稳,尽管在得知这个类似“丑话说在前头”的消息时,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他声音依旧没有半分颤抖。 “是,您说的这些我们也都考虑到了,孩子不容易,一直多受您的关照了。” 行,能说到这一步,就是个明白人。 王启航心防又放下一些,把云飞镜的事和云笙仔细讲了。 他把事情按照时间线给云笙复述了一遍。 首先讲到的是六校联考里那场简单愚蠢的污蔑,然后便是云飞镜主动向他提到转学的事情。 他开车过去接云飞镜,但发现云飞镜住的那个小区实在是集老旧小,脏乱差于一体,相当不像话。 这种不像话用一个词就能描述。王启航告诉云笙“云飞镜这些年都是住在待拆迁区的。” “待拆迁区”在城市的最西,环境类似于城乡结合部,但是风气简直堪比贫民窟。 “待拆迁区”这个词来源于一个笑话这么多年城市建设,它左右两边的地域都拆了,只有它不但没拆,而且违章建筑越来越多,越来越挤,里面的人还天天作着政府拆迁一夜暴富的春秋大梦。 云笙当然能够想到,那是一个怎样的环境。 拥挤、喧嚣、肮脏、贫穷、危险这个词语本身就是一种苦。 他嗓子发涩,深深呼吸两次后,才能保持语调的平稳“您继续说。” 王启航就又和他说了另外两件事。 他相信云笙已经从当初作弊风波里听出一些不对。 王启航只是个外校老师,对盛华的事说不出那么多,但至少两件事,他是亲身经历过的。 第一件是,云飞镜这样优异的学生,他去办转校时,竟然没受到任何阻拦。 当然,怀疑归怀疑,但话不能这么说。 王启航是表扬盛华校方非常大方从容,办事效率快,毫无官僚主义来着。 第二件事,就是他给云飞镜办完转学手续后,有两个盛华的学生尾随着他一直到了一中。 这两个人想要从一中后门翻墙进校,并且报警后发现其中一个身上带刀。 这一刻,饶是以云笙的沉稳冷静,瞳孔都不由得猛地一缩 “您知道这两个学生的名字吗” 王启航记性不错“严铮青,陆纵。” “” 云笙不说话了,他迎着弟弟猛然转过来的惊骇面容,无声地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 就是这些年和自己外甥往来不多,他也不是周靖那种凉薄的小人。外甥身边的朋友有几个,叫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好,情况我这边都知道了,谢谢老师。” 云笙跟王启航道谢,马上就要挂了电话。 偏偏就在这时候,王启航又想起了一件事“云飞镜联考被诬陷作弊的时候,诬陷人的学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她说都是宋娇娇让我干的。” “” 那一刻,云笛的脸色难看至极,景纤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而云笙的眼睛闭上又睁开,他再次和王启航道谢“谢谢老师,多亏还能和您问问,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真是多亏了这位王老师。 宋娇娇是谁,王启航大概不清楚。 但是这屋子里的三个人,有谁会不清楚吗 那个名叫宋娇娇的女同学,刚刚还在委曲求全地拿云飞镜的事情邀功,如今正被云外婆哭天抢地时搂在怀里呢 电话挂断,云笛堂堂一个八尺男儿,竟然蹲下抱着头在地上红了眼睛。 “哥,那是咱小妹啊,咱们外甥女啊” 不管周家怎么样,她都应该是云家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住在“待拆迁区”,转学时几乎是被盛华赶出来的,然后盛华原先的同学找上门来,身上还带着刀。 他周靖是个死人啊,周海楼是个弱智啊,竟然会让云飞镜被宋娇娇之辈欺辱若此 不管校园暴力的事是不是真的,云飞镜总归都吃了那么多苦。 云笛抱着头蹲在地上,过好一会儿才缓过这阵心痛。他背过身草草擦了一把脸,没让任何人看见他的神情。 他说“那个宋娇娇,我现在就去把她” “不。”云笙阻止了他,他说,“先不碰她,里面还有点不清楚的事。表妹,你先把周海楼叫过来,我要审他。” 关于云飞镜在学校里的那些事,王启航没有断言,但是从一切蛛丝马迹里都透露出来的“校园暴力” 盛华毕竟是周靖的地方,周靖找什么东西查起来方便,云笙却不能说查就查。 不过他虽然不方便查,却不是没人可问。 周海楼的表现,刚刚在客厅里就让他感觉奇怪了。 于是现在,周海楼被云笛一个耳光抽得愣在当场。 云笙看着眼前这一幕,连眼都不眨,还厉声喝令周海楼站直。 “” 周海楼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蒙了,他怔怔捂着脸双眼放空一阵,竟然真的按照云笙的命令缓缓站直了。 当然,眼神还是委屈,神色还是愤怒。 他低声反问云笙“大舅,我犯了什么事,你们要这么作践我” 云笙不动声色地把话还了回去“怎么,这就是作践了,那比起云飞镜的事怎么样” 周海楼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里,云笙就把云飞镜的事都给查到了,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她我”周海楼眼神游移了两下,“我真的没想到,娇娇当时不是故意的。” 宋娇娇不是故意的 云笙的和云笛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无声地沉了沉。 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对自己外甥这个性格也有一点数这小子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荡,心气简直高过天上去。要是能让他挨了一巴掌都不跳起来,云飞镜那里的事恐怕不小。 云笙有意勾着他往下说,听到周海楼的辩解,只是冷笑了一声。 “云家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千金,因为她受了多少罪你说不是故意就不是故意的吗” 云笙做事从来果断刚毅,从某个角度来说,他甚至比周靖还不好惹。 周靖毕竟是周海楼的父亲,他前半生忙于事业,对周海楼失于照顾,因此每次见到周海楼时都自觉对儿子有愧。 所以周海楼敢和周靖叫板,敢跟周靖砸枕头,敢当面对他破口大骂。 但要是把这个人换成云笙周海楼只有大舅让他站直,他就乖乖立正的份儿。 虽然承认会很丢人,但周海楼一直都怕云笙。 现在一听云笙提到宋娇娇,周海楼心里立刻就是一个哆嗦,他知道云笙一向对宋娇娇不是很喜欢。 周海楼慌忙抬头,甚至不能多等一秒地解释道“也不全是她的错主要是,那块表我也很喜欢,所以看到丢了,就着急找,误会是云飞镜拿的我们只是找表她后来、后来那些事,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 云笙知道那块表。 他再怎么看不上宋娇娇,那都是他亲外甥带过来的女孩子,他还是分了两眼去看的。 宋娇娇常年带着那块表,那是周海楼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在s国特意定做,独此一份。蓝宝石表面,纯金表针,表盘里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马。 所以一听到“表”,他就更明白这究竟是谁搞出来的事。 尽管周海楼支支吾吾,为了自保隐藏了很多重要细节,但云笙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这是云飞镜被冤枉了。 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再被污蔑成小偷,又是学校那种半密闭的小社会。是个人都能知道她过得多难。 “后来那些事”云笙厉声逼问道,“摸摸你的良心,你妹妹后来遇到什么事,敢跟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吗” 周海楼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所谓的“他妹妹”,代指的是云飞镜。 “她脑震荡,后来又手腕脱臼了。”周海楼想来想去,也只能记起这两件在学校中流传比较广的大事。 不过提到这两件事,就又让他挺直了一点腰杆。 “她进校医院的时候,我和娇娇都去看过她的。”周海楼急促地,仿佛邀功般澄清道,“是娇娇提议过去看她的” “” 脑震荡脱臼 云笙气急反笑他预料到云飞镜过去肯定过得不好,但是那些设想化为具现化的伤势,他所有的不祥预感都被证实时,还是一口气堵得心口上不来气。 然后周海楼这个小蠢货似乎就像是嫌他还不够心疼一样,画蛇添足地在那里笨拙地替他自己和宋娇娇开脱。 他一个做舅舅的人,听到自己外甥女过去伤得那么严重,呼吸都觉得艰难。 在云笙视线所及之处,云笛的背影更是在微微颤抖。 而周海楼,他和云飞镜一母同胞,说起云飞镜的伤来,竟然露出这样不痛不痒的神色 他觉得他对云飞镜应尽的义务,就是去医院看了一眼 这是亲生兄妹吗隔壁家邻居崴了脚,恐怕都不只这点关照吧。 不过话说到这儿,云笙算是知道,周海楼先前听到“云飞镜”这个名字时露出的别扭神色是因为什么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宋娇娇和周海楼连连推辞和“云飞镜”不熟了。 他这个好外甥,是心偏得太狠,自己想想都觉得心虚啊。 云笙冷笑了一声。 他终于从那张紫檀木的办公桌后站起来,微微偏头,递给了云笛一个眼风。 周海楼舔了舔嘴唇,他感觉气氛紧张起来,不由得缓缓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他往后缩了这一下时,云笙眼里的失望更重,他直截了当地说“二弟,你给我拧住他。” 云笛早年出于兴趣使然,是在地方军队待过的。后来转业回家,继承家业做起了生意。 所以他不但脾气直率,而且体力也相当好。 刚刚云笛在一边听着周海楼那张嘴乱说胡话,早就生了一肚子气。 因此云笙才一声令下,云笛二话不说就把周海楼的胳膊反拧在身后锁死了。 他动作利落,是标准的关节技。不至于让周海楼脱臼骨折,但绝对能让周海楼被放开后,三天三夜两条胳膊都疼得不好过。 云笙缓缓地踱到周海楼面前,他脚步声很沉重,几乎每一步都走在周海楼心惊胆战的心肝上。 他终于在周海楼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反绞双臂,疼得龇牙咧嘴的这个外甥。 周海楼反复挣动了两下,云笛的手却像铁钳一般,只扯得他韧带疼“嘶,胳膊断了断了,二舅你轻点。舅舅们别闹了好不好大舅你们行了吧,我事都跟你们说了” “啪” 这下子周海楼脸颊猛地朝左偏去,他右脸缓缓肿起,上面渐渐浮起清晰的红色指印。 火辣辣的疼痛在脸颊上烧着,周海楼震惊地抬头看向云笙,一时间好像失去了所有语言。 “你在家里,也这么对周靖说话”云笙冷冷地问他。 “不,不是。”周海楼勉勉强强地回答道。 “不要高声喧哗,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云笙沉着脸对他宣告,“周靖知道自己不是个做爹的材料。他管教不了你,我还能管得了你你要是觉得自己姓周不姓云,不服管,那现在就滚出去。” 周海楼虽然做事不过脑子,但他的智力还没有低到抗议云笙无权管教自己的地步。 “我、我服管。”周海楼低低地,忍气吞声地说道。 云笙假装没看出来周海楼的阳奉阴违,他冷冰冰地逼问道“宋娇娇是你什么人” 周海楼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说“她从小陪我一起长大,就和我亲妹妹一样” 这会儿要是站在周海楼面前的人是周靖,想必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暴跳如雷。 他会一边大骂他不肖子,一边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告诉他,他只有云飞镜一个妹妹。 然而但凡养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哪怕是对两三岁的儿童呢,在他面前同时表现出暴躁和恳求,都会让教育效果大打折扣。 在青少年面前显露出反复无常的一面,就更会让话语失效。 云笙从来不和人磨蹭这些。 周海楼话还没说完,就猛地嘶了一口气。 啪的一声在他脸上炸响,是云笙抬手又赏了他一个耳光。 “重说。”云笙黑沉沉的眸子里像是结着两块冰,“宋娇娇是你什么人” “她,她跟我一起长大” 啪。 云笙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外甥“我不听前缀和废话。我是在问你,她是你什么人” “干妹妹。” 啪。 云笙的语气毫无波澜,从始到终都保持着同一个音调“重说。” “” 周海楼负气地抿起了嘴,他把脸撇向一边,一个字也不说了。 就好像只要不看着眼前的大舅云笙,他就能多逃避一会儿,心里不会哆嗦得那么厉害似的。 云笙连周海楼话里多加一个状语都不允许,怎么会让他沉默应对很快,周海楼脸上就又多了一个巴掌痕迹。 云笙训斥他“你在家里,就用这种态度对着周靖吗” 明明云笙自己第一个看不起周靖,然而孝道大帽子扣下来,把周海楼压也压死了。 他两眼含泪,一半是疼得,一半是委屈的“玩伴宋娇娇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 这回云笙没有打他。 他只是问了周海楼第二个问题“云飞镜是你什么人” 周海楼咬着牙,不甘不愿地说“我妹我妹行了吧云飞镜她是我妹” “抬头”云笙突然低喝一声,不但让周海楼下意识抬头,还吓得他一个哆嗦。 云笙直视着周海楼,周海楼只觉得大舅的眼里正卷起一场冰封千里的暴风雪,冰冷、暴虐、令人畏惧。 云笙一字一顿地和周海楼说“你记住了,她是你唯一的亲妹妹。” “”周海楼咬紧牙关,区区九个字,竟然怎样也说不出口。 看到他这副不用在正地方上的顽固神态,云笙的神色又阴郁了几分。 周海楼说不出口没关系,云笙手下专治各种不服。 几个耳光下去,周海楼眼见着形象越来越逼近烤乳猪。 一开始他强撑着,心里都是委屈和不甘心,他觉得大舅根本就不理解他,等过了今天,大舅家他也再不会来。 但是越到后来,云笙间刻不停的问题,就更让周海楼喘不过气来。 他对云笙的怨恨、不满,伴随着一声声规律的耳光,统统转变成了根深蒂固的惧怕。 出生以来,周海楼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有人是真的不会惯着他的。 他不在乎周海楼怎么委屈,他也不在乎周海楼是不是怨恨,他说周海楼有错,那周海楼就是得改。 就像当初他觉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云飞镜肯定自己有问题的时候,云飞镜即使眼里烧着两团火,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一般。 在绝对的管制和碾压下,周海楼毫无还手之力,而云笙教训他则是天经地义。 终于,周海楼崩溃了。 当初周靖在他面前被生生气得晕倒,也没能让周海楼改口。 但现在,云笙只是冷冰冰地问他一句“云飞镜是你什么人”,周海楼就几乎抢着在答“我妹妹,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他被云笙打服了,生怕回答得晚了还要挨揍。 云笙缓缓点了点头。 周海楼心里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又畏又怕。他刚刚心存侥幸地想结束了吧就听到云笙漠然地向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你自己说说,你错哪儿了” “” 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周海楼像是已经预感到了自己接下来的遭遇一般,不由得浑身颤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活该(二更) 云笙不用周海楼现在真心实意地把云飞镜当成妹妹,他只需要知道说了不妥当的话, 做了不妥当的事要挨揍就可以了。 要是周海楼从小就在云家长大, 云笙有一百种手腕能把他修理过来。 但现在既然已经被周家养歪了,那想把他纠正过来, 就必然是一个长期过程。 然而云笙现在哪有那个时间把他慢慢扳正 马上云飞镜就要认回来了, 他就要看到自己素未谋面的外甥女了。到那时候, 万一周海楼突然来一句“你和宋娇娇都是我妹妹”, 饶是以云笙为人的不露声色,恐怕都会眼前一黑。 芯儿里的东西是很难改的, 但外面的东西就容易纠正很多。 云笙今天没指望让周海楼认错, 他就是先教他说话。 周靖教了十六年也没摆平他这个外甥, 没关系,他云笙亲自教。一个下午时间,怎么都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对于周海楼,能扳过来点是一点, 要是一点也扳不过来,长成了一棵大歪脖子树,那最后的下场可能就只配被拉去劈柴烧火。 云笙神色更见严厉冰冷。他问周海楼“你自己说说, 你错哪儿了” 周海楼打了个颤。 他的颤抖完全被云笙看在眼里, 他面上不显, 心里却冷笑一声这是亏心事做太多了,自己想起来都心虚。 “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看看哪句能瞒过。”云笙垂下眼皮睨着周海楼, “也让大舅听听, 你的谎撒的圆不圆” 他把这话放在这里,周海楼登时一个激灵,什么多余的心思也不敢起了。 哪怕云笙对盛华发生的事其实一无所知,但周海楼心里已经觉得他全都查到了。 他战战兢兢地承认“我不该不把云飞镜当成我妹妹” 因为脸都肿起来了,周海楼说话有点口齿不清,很不利落。 云笙静静地听着周海楼的坦白,心里已经无声地给对方画了个叉就他这样,刚刚还想着怎么扯谎呢 现成撒花的草稿打给他,他可能都念不圆吧。 周海楼一开口,就讲了最致命的一句话。 要不是他自己说了,云笙甚至都不知道,周海楼一开始连把云飞镜当成妹妹都没做到 敢情这回来云家,他周公子不是来避难的,他是来自首的。 光凭这句话,云笙今天就饶不过周海楼去。 周海楼还在斟酌着怎么认错听起来比较老实,云笙已经一抬手又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愣愣地看着云笙,瞳孔都在眼睛里发抖。 “觉得认错就不用挨打了吗”云笙挑眉问他,“谁这么教你的,周靖吗” 从被叫到书房开始,周海楼亲爹的名字已经在云笙嘴里跑了不下五个来回。 但他听着周靖的名字被云笙反复轻蔑地念出来,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听到云笙这么问,周海楼赶快连忙摇头。 云笙冷笑一声,又一次问道“云飞镜是你什么人” “妹妹,亲妹妹。”周海楼慌乱地回答道,他晚了一拍才想起来自己落了一句,赶快开口补上,“我唯一的亲妹妹。” 云笙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这回总算没有再抽他。 “周靖之前教育过你了” 想起之前办公室的那顿打,周海楼甚至连屈辱感都没有了,他只能体会到周靖果然是他的亲爹。 对于云笙的问题,他甚至不敢慢一秒回答,立刻就说“教育过了。” “那是打得轻了。”云笙冷冰冰地说,“继续。” 眼见云笙这次没有抬手,周海楼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连忙接着往下坦白“我也不该不该在探病时,对云飞镜说她活该。” 这话说到后面,周海楼声音渐低。他自己都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这顿抽了,因此早早就闭上了眼睛等着。 云笙果然狠狠地赏了他一个巴掌。 啪 听听他说的那个人话 云笙的表情已经冷凝得能冻出冰碴子来。 他一开始想让周海楼反省的其实不是这个,但没想到周海楼才一开口,他的火就已经压不住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外甥简直是超越了云笙的想象。 再加上周海楼长得比较像周靖,云笙教训起来更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觉得火还是降不下去,因此又一抬手在对称的脸上重新给周海楼补了一记。 啪 周海楼又哆嗦了一下。 他可能以为一个错只需要打一次吧。 云笙低下头,淡淡问他“不服” 周海楼还哪敢不服,他之前挨得最重的那顿嘴巴子就是用不服换来的。 一听云笙这么问,他慌忙拨浪鼓一样地摇着头。 然而云笙看他一眼,就知道周海楼的脸虽然肿了,面儿虽然服了,然而真正的不服气全在心里藏着呢,不一定以后什么时候爆发出来。 他冷冰冰地问“我教训得不对你是不是活该” “我,”周海楼艰涩地说,“我,我是活该。” 云笙点了点头,又问“那现在知道活该两个字不好听了” 周海楼此刻简直比羊羔都乖,云笙问一句他答一句“知道了,我错了,我活该。” 亲身体会这么一遍,云笙猜他这回大概是真知道了。 以防日后再忘,云笙再帮他复习一下。 啪 “活该吗” “活该。” “错在哪儿,你自己继续往下说。” 周海楼就乖乖地闭眼睛向下说。他陆续说了十来个耳光的分量,终于再也说不出来了。 然而他又不敢停,只要他嘴里稍微停一下,云笙漆黑的眼睛就又是一沉,耳光照样赏下来。 云笙对他,不是劈头盖脸的殴打。那种两下之间甚至固定停顿时间的、有规律的打法更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再要往下说,可能就只有给自己编罪名了。 要让他受这个屈,周海楼到底是不甘心的。 他现在不敢和云笙顶,只能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和云笙说“我不知道了,大舅教我吧。” 看在他终于难得说出一句人话的份儿上,云笙这回不打他。 他停下来,稍微把袖口往上提了提,露出结实而空荡荡的手腕。 之前为了揍够周海楼这顿,他提前就做好了所有准备,事先便把自己的手表摘了下来。 “你刚刚认错的,是你对你妹妹的那些不是。” 云笙的眼睛又黑又深,当他深深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足以让对方冷得打颤。 “现在舅舅教你的,是你做人的不是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假如云飞镜就是个普通女生呢倘若她家里没人撑腰,没钱做主,就活该给你这么糟蹋” 今天的云飞镜也是开心的云飞镜 她这些天把图书馆里的精力分给了编程一半,剩下一半再用来刷题、预习和复习。 一中的师资力量不是盛华能够比拟的。同样一个问题,盛华老师要顾虑班级同学的接受能力,讲解过程对云飞镜来说也有些累赘。 然而一中的老师各个都是经验丰富的省级名师,配给一班的教学资源就更不一般。 像是数学,王老师三言两语,深入浅出,全班同学除了基础特别差的,肯定就都懂了。 至于物理云飞镜的物理虽然很优秀,但并不像罗泓那么好。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能轻易比较出刘老师和盛华物理老师的高低。 两者之间的差距倒不会像粉丝和鱼翅那么巨大,但是甚至无需足够敏感的舌头,大家也能分辨出勾翅和翼翅的区别。 难怪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一旦尝试过足够好的事物,再想接受低一级的东西就难了。 云飞镜听了一中老师讲的课,再想到盛华老师,只觉恍如隔世。 别说盛华的老师了,就是盛华这个学校,她都从此抛在脑后,再也不要回忆起来了。 正因为一中的师资力量这么好,所以云飞镜在学习上就更轻松了。 她现在基本上已经掌握了高三的全部知识点,物理还差一个单元,但也相差的不多。 这两天云飞镜把一部分精力重点放在编程上。 她发现编程格外地赚积分。 可能是图书馆对于“学习新技能”这件事抱有鼓励态度,所以云飞镜只要在编程上有一些进步,图书馆就会给她发放积分。 学过习的同学都懂,从一百一十分提分到一百四十分,要付出的汗水简直无可估量。 然而想从零分提升到四十分,可能一节课的时间就够了。 在毫无基础,从零开始的科目上,提升层级刷分的感觉是真的爽啊 学校周一体检,周二正常上课。 不过因为周三就要放端午节的缘故,学校决定让周二晚上四点钟就放学,算是赠送同学们半天小假。 因为这个格外人性化的举动,一中这座百年老校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教室里一片欢腾。 高倩嘀嘀咕咕地和云飞镜八卦“肯定是因为要给高三减负。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珍惜得像是大熊猫一样。” 这话是真的。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左右,云飞镜自己就和三个高三学姐一起住,对这些事都门清。 高三现在都不太留作业了,老师更注重课堂效率,然后空出大块的空闲时间,把复习时间都留给学生们,让他们自己复习自己的薄弱科目。 而且最近连舍管阿姨都不太查寝室,对学生晚上住不住校的事要求也不严格了。 云飞镜宿舍里就有一个学姐,她最近天天晚上回家,不回宿舍,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孩子们现在压力都大,要是回家更轻松,那就放人晚上回家呆着吧。 不止如此,周二的早晨还格外放了一通广播。 广播里先是预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又严肃警告同学们踏青不要去偏远的地方,要和家人一起,要避免踩踏、避免消防灾难,不要去江边玩水 高倩细声细气地和云飞镜吐槽“看,又是对高三说的。” 不过高考可是决定人生命运的考试,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也不为过。对高三生格外照顾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何况还沾了高三的光,倒贴了整整四个小时的假。 那可是四个小时啊四个小时够云飞镜至少挣两百积分了 如果把这个精力放到新学的编程上,那简直够云飞镜挣三千积分。 比如今天,罗泓看云飞镜拿过来问他的编程笔记,当场吓了一跳。 他仔细地打量着云飞镜的脸色,心惊胆战地问她“你不是熬夜了吧” 其实在图书馆里,云飞镜天天熬夜。 但承认肯定是不能承认的,她只是摇头对着罗泓笑。 罗泓迟疑了一下,对云飞镜说话的语气更加小心“你听我说,要学编程不用太着急,你现在已经能帮我做一点零碎的代码,这个程序做完是我们两个一起的份。有了技能,以后还会有类似的单子做的。” 所以这一单云飞镜有钱赚,以后也一样有钱赚。 要是接不到活,罗泓宁可自己发任务给云飞镜做,只要她千万不要太拼了。 罗泓一直都觉得,云飞镜纤细瘦弱的皮囊下,有一根坚贞不屈的铮骨。她不低头,不认输,坚强得像是钢铁,果断地如同刀锋。 他从前因为这点而欣赏云飞镜,如今也因为这个,对云飞镜感到深深心疼。 作为旁观者,他都觉得云飞镜太累了,那云飞镜自己呢她会不会有许多难以支撑的时候 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云飞镜太逼迫她自己了。 虽然过去的日子里,云飞镜确实有过硬着头皮咬牙死撑的情况,不过对于编程这门新知识,她还真不是。 她觉得新知识很有趣,编程也很有趣,接触java语言就像是接触一种全新的思维。 她喜欢学习,这种每天都会变得更充盈的感觉,让她能感受到自己是积极向上的。只要每天只进步一点,她的人生也会越来越明亮。 “说起来,你怎么会编程的” 连林桓那种一看就知道,兴趣爱好绝对非常杂的人,接到程序单子还要现学,罗泓又怎么会去学编程 兴趣爱好吗,还是 罗泓如实告诉她“参加一个物理竞赛需要建模。同组的人都不会这个,我就赶鸭子上架。” 他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低下头,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露出几分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堪大任的神色。 然而能在所有人互相推诿责任时挺身而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勇气。 云飞镜欣赏他的责任感,男孩子的双肩似乎足以负起一座高山。 “那个物理竞赛后来怎么样” 罗泓失笑“当时年纪太小了,瞎弄后来得了个银奖,算是荣誉吧,但加分之类的肯定没份。” 他提到这段经历时,不自矜也不失落,只是非常平静地和云飞镜说“世上的天才有很多,我并不是最天才的那种人。” 云飞镜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罗泓,你想过没有,科研这条路是最吃人才的。 可能一万个人走上去,能走到关键节点的只有一千人。一千人的热忱投身进去,能做出成绩的只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在整个领域内也只是个分母,在他之上的那些大牛,是他伸手永远也触及不到的高度” 她现在和罗泓的关系已经很好了,所以斟酌一下,云飞镜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如果罗泓没有足够的准备,他迟早会听到类似的话甚至遇到类似的事。 然而对于云飞镜的问题,罗泓只是温和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这一切,我都想过。”罗泓平静地摊开了摆在书桌上的手,他的手掌很薄,手指修长,掌心里有几枚书茧,看起来如同特别的装饰。 “我不是最有天赋的那批人,或许尽我一生也无法行至顶峰。但即使只做一个分母,也有心甘情愿做分母的可贵。” 他坦然地对云飞镜承认“我爱我已经选择的一切,我甘愿成为一枚螺母。我也信任未来道路上站的最高的引路人,我相信他们明白全部的价值。” “我热爱它,我接受它。”罗泓平和如镜的双眼注视着云飞镜,没有半分的咄咄逼人,只是如海一般的广阔包容。 “在我之前,曾有无数人投身于此,在我之后,也会有无数人投身于此。是我们共同选择了这条路,心甘情愿,目眩神迷。” “” 云飞镜心头巨震。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大国重器气团上那句标签的含义。 假如一日你身临绝顶,请记住,独行者永不孤独。 那个身临绝顶的人,他是不会孤独的。 因为他从山峰最顶层望下去,他会看到无数在半腰默默攀登,毫无怨言的“罗泓”。 罗泓冲着云飞镜一笑,一向稳重沉着的眉宇间竟然沾着几分少年气“何况,不试试的话,又焉知山登绝顶,我为峰否” “” 良久,云飞镜眨了眨眼睛。 “真浪漫啊。”她感慨万千地说。 “嗯”罗泓看着她,显然有点错愕,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重工业是大国的浪漫,像你这样的人,大概就是重工业的浪漫吧。”云飞镜微笑着说,“真好真美啊。” 真浪漫啊,罗泓平日里静得如一潭深水,稳重似一方山石。然而此时此刻,他在人群之中,淡然自若地光芒大作。 她眼前的男孩子是在发着光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己所不欲(一更) 周海楼亲爹不管, 云笙只好赶鸭子上架, 好好给他讲了一番道理。 他这回对周海楼稍微留手,逼着周海楼张嘴说话,把那些畏缩的语句拼凑起来,然后大概地弄懂了自己外甥的想法。 周海楼问题不小, 简单地来说, 他没有同理心。 他觉得自己是周家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天生有钱, 要是做事不能再畅快顺心一点,岂不是浪费了老天给他的这个好胎。 从某个角度来看,周海楼会有这样的想法, 倒也无可厚非。 毕竟无论是从政还是从商,办企业还是做领导, 只要人的阶层上升到了一定的地步,眼界和想法都会不一样。 对此, 有句稍显粗鲁的说法, 叫做“屁股决定脑袋”。 更高的阶层意味着更准确、更宏大的信息,意味着更宽广的视野, 以及更加卓越的胸怀和抱负。 他们也享用着这个社会上最顶级的配置和资源,常人眼中的门槛对他们而言,是几近于无的。 不用担心食品安全、交通拥堵、不为最基本的生计发愁他们享用特级食品, 出入飞机伴行, 在日渐阶层固化的今日, 几乎端住了金饭碗。 当一个人身处这样的环境,怀着这样的心智,再低头向下去看时,他是很难感觉到自己和低阶层的人是同类的。 那些整日庸庸碌碌,天天打卡上班,挤公交下班,每天像个无头苍蝇,却把自己忙得累死累活,重复大量低级的、机械的、低效率工作的人,真的和自己有什么可比性吗 他们看起来更像是消耗性的工蚁,而不是配对着“梦想”、“情怀”和“抱负”侃侃而谈的人。 企业公关不力,不幸翻车,引发群众声讨的事件屡屡现于新闻头条。围观群众往往感觉不可思议他们连自己的客户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吗 在某些大资本家口吐狂言,以至于引发声讨一片时,也经常有人简直不能相信,一个企业的高层领导,怎么会说出那些脑残无耻,连升斗小民都说不出口的观点 因为他们不过是说了心里的实话而已。 因为太过出众、太过优越、太过高高在上,他们早就和群众脱节,也与大众最基本的悲欢不能相通。 云笙这些年,已经见过不少自视甚高的老板,同样旁观过无数傲慢无耻的商人。 他们被权欲酒色掏空,看起来固然可怜;然而踩在无数底层群众的血汗上,还在往下谑笑他们不积极、不进步、穷懒馋挫,却尤为无耻 如今周海楼的模样,俨然和那些嘴脸同出一辙。 然而那些大老板能在现在摆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架子,是因为年轻时总或多或少做过些实事可周海楼如今算什么就凭他小时候会投个好胎吗 人家不可一世好歹有不可一世的能力,周海楼却在还没什么本事的时候,就先学会了怎么摆谱。 就这个话题,云笙和周海楼往深里说了两句。 结果他发现,自己这个外甥一是不以为意,二是想快点把这事抹平过去。 唯一能让周海楼现在还听着他的教训,没有走神的原因,大概就是他怕打了。 即使以云笙的涵养和冷静,此时都不由得气笑了。 周海楼是想今天这顿教训赶快过去,他能回周家也好,去客厅找外婆搬救兵也好,只要能早点结束怎么都行。 巧了,今天这件事,还正好没完了。 云笙不是周靖,不是周海楼亲爹,没有宽容到明明知道他满脸写着听不进去,还和他浪费口水。 顽石难琢,朽木难雕,响鼓要用重锤敲。 既然一般的言语已经说不通周海楼这个榆木脑壳,他这个已经养成的性格也不会低头往下看看那些“穷鬼”,那云笙只好言传身教。 人类共同的尴尬、恐惧和悲哀,他会让周海楼自己切肤体会一回。 云笙转回办公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去,润润已经训话半个多小时的嗓子。 他喝完一杯茶,回头一看,周海楼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杯子。 刚刚挨了半小时的揍,又是反省又是检讨,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周海楼也渴了。 云笙眼皮微微一垂,示意二弟放开外甥,又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对周海楼说“过来坐着。” 云笛松开周海楼被反拧良久的胳膊。 两道青紫的手印箍在周海楼的手腕上,他一开始韧带被拉得撕裂一样的疼,后来血液循环不通畅,手臂直接麻了。 现在肌肉都绷紧发僵,即使云笛放开他,他的胳膊一时半会也回不到原位,稍微一动就针扎一样的疼。 他从小到大都很少受过这样的苦,要是在家里绝对早就闹起来了。 可现在云笙两个眼睛还盯着他,即使周海楼心里再多不满,也不敢稍微表现出一丝一毫 他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地走到云笙身边“大舅。” 云笙拍了拍身边的椅背“过来坐着,喝口水。” “”周海楼的眼神漂移一下,那椅子跟他只有半臂的距离,然而他竟不敢靠近一步。 云笙还站着呢,他真不敢坐。 “不坐就站着吧,自己倒水喝会吗,不用舅舅帮你吧。”云笙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周海楼哪敢劳动云笙帮他倒水一听云笙这话,他几乎是抢着过去端茶壶,第一时间就先给云笙续了一杯。 挨了一顿胖揍之后,他终于有点开窍。 至少长了一点眼色,知道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事应该做了。 云笙很欣慰。 他让云笛去客厅,把还在哭的云外婆和宋娇娇分开,把云外婆送到房间里,哄着老人家睡一觉。 一听到“宋娇娇”三个字,周海楼的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 他手里端着茶杯,水刚喝到一半,动作一下子就停住,小心翼翼地从眼角去看自己大舅。 他的这番表现怎么可能逃得过云笙的眼睛 他当即就冷笑了一声。 那道声音不大,只是从嗓子里哼出来的,轻轻一下,带着股让人激灵的凉。 周海楼立刻就浑身僵住了。 眼看云笛已经走出房门,周海楼犹犹豫豫地端着杯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 还是云笙先问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周海楼迟疑着说“娇娇她” 云笙唇边笑意更深更冷,他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周海楼的话,毫无感情地问他“宋娇娇是你什么人” 刚刚周海楼在这个问题上至少挨了五六个耳光,一听这个熟悉的句子,肿得发麻的脸都在疼。 “玩伴。”周海楼几近条件反射地回答。 云笙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喝水。 茶杯里清茶汤倒映出周海楼现在的模样,他被云笙一顿嘴巴子抽得鼻青脸肿,两颊高高地涨起,脸上的指印叠了一层又一层,红肿着发着烫。 他这个样子,至少要三四天不能出门。不然但凡遇到个人,就知道他是被揍过了。 看着自己的倒影,周海楼只觉又哀又怕。 他刚刚还渴得厉害,但现在喉咙却沉重地像是堵了铅,一口水也咽不下去了。 在这件事上,云笙倒也不勉强。 他只是等了周海楼一会儿,估摸着他大概喘匀了一口气,就微微一偏头,示意他往外面去。 周海楼正求之不得。 他一看云笙态度有放人的意思,立刻如蒙大赦,要不是云笙之前打他时没碰他的腿,只怕他连滚带爬都要逃出书房去。 “站着。”身后云笙只说了两个字,周海楼立刻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不动了。 “大、大舅” “听我把话说完。”云笙走到他身边,按住周海楼的肩膀。随着他的动作,周海楼登时僵成一块铁板。 不容置疑地,云笙对着周海楼宣判道“你去客厅找宋娇娇,把你刚刚学会的这两句话,和她说清楚。” “”周海楼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他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的神色,软声求饶“大舅能不能别” 云笙嘴角一勾,眼里却闪烁着凝结的寒意。他拍拍周海楼肩膀,问他“怎么,刚刚没教会你” “不是”周海楼舔舔嘴唇,随着这个动作,他裂开的两处口角在舌头里翻起一片血腥味。 他又畏又怕地看着云笙,心里七上八下地吊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说错了话,当头挨一下子。 “大舅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肯定说,不是拖延,”周海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但能不能能不能别今天说” 云笙微微侧耳,他认真地看着周海楼,一字一句地问“怎么,为什么今天就不适合说呢” “”周海楼的视线闪烁了一会儿,看云笙实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最终只能尽数化为哀求。 “丢人。” 云笙点点头,像是觉得这两个字很有意思一般,又重新在舌尖上念了一遍“丢人。” “那你告诉我,丢人是哪里丢人你被我教育,是丢人吗” 周海楼感觉气氛不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连连摇头“不是,大舅教育我,天经地义。” 算他还有点脑子,云笙点一点头,示意他这一关过了。 “那又是哪儿丢人”云笙挑起一边眉毛来看着他,见周海楼吭吭哧哧说不出话,又主动替他补充,“因为去见的人是宋娇娇,所以丢人” “不不不不不。”周海楼这回彻底摇头像拨浪鼓。 他感觉自己肿高了两倍的脸颊正随着自己的动作,一嘟一嘟地颤着。 那诡异的感受,简直像是在腮帮子上挂了两团果冻。 被云笙教育了半个小时,周海楼就算是个傻子,起码也记住了不要把宋娇娇放在特别的位置上。 任何一个特别的位置都不行,她不配。 “和宋娇娇没关系,就是就是能不能不要出去给别人看” 周海楼屏着呼吸,双手紧紧地抓着桌子边。他太用力了,以至于指甲边缘都泛着毫无血色的白。 “给别人看了丢人”云笙听了这个答案反而笑了,“受伤了,所以不好出去给别人看到,是不是” 他正是这个意思 周海楼闻言心里一松,连连点头。 他那肿大的双颊随着他的动作一跳一跳,甚至让他有种自己现在已经变成沙皮狗的错觉。 没想到,他觉得事情结束了,云笙却不放过他。 见周海楼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云笙猛地把神情一收。 “我关上书房打你,你受伤了出去见一个宋娇娇都嫌丢人。”云笙冷冷地问周海楼,“那你妹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被打成脑震荡,你猜她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该是什么心情” “” 周海楼一下子就窒住了。 “周靖就不是个做父亲的料。他没教好你,让你听不懂道理,长辈的告诫你也都不服气没事,大舅全都包容你。” 云笙伸出手来在周海楼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真是个慈爱长辈的模样。 “听不懂话没关系,将身比身,将心比心,你再笨也能体会得到。” “今天教你第一个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出去客厅,把你刚学会的那两句话告诉宋娇娇。” 云笙收回自己按在周海楼脑袋上的手,回身拿起桌上的手表给自己重新扣在腕上。 “给你三秒钟时间,大舅说话不重复第二遍。” 托端午假期的福,今天一中四点放学。 夏天的四点钟,万里无云,艳阳高照,而且还特别晒。 云飞镜迈出校门,第一件事是抬起手臂,挡了挡自己的眼睛。 隔壁三中静悄悄的,显然是没有一中这么人性化的假期福利,大概率还要熬到八点钟放学。 不过,虽然三中放学的时间是八点,却不代表所有人都得等到八点之后才能出门。 一声悠长高亢的唿哨划破风声,径直传入云飞镜的耳朵。 她顺着声音侧头一看,发现是林桓双手抱臂,懒洋洋地站在十余步外看着她。 他这回穿着校服,只是依然没背书包。见云飞镜看了过来,林桓慢悠悠地上前几步,又对她吹了第二声哨子。 云飞镜不自觉地露出几分笑意。 “对女孩子瞎吹口哨,你就不能庄重一点” “那你呢”林桓冲云飞镜一挑眉,“你就不能更有钻研精神一点第一声是长尾缝叶莺,第二声是玫胸白翅斑雀,你要不要猜猜第三声是什么” 说完,林桓又吹了第三下鸟叫。 云飞镜很仔细的听了,但是她是真的分不出来。 这么多年,在所有鸟儿的叫声中,她只能分辨出布谷来。 林桓了然地对着她一点头“不知道没听过云雀吧。” 他声音里得意的笑意实在太过明显,听得云飞镜鼓了下腮帮子。 这方面林桓是专业的,云飞镜不跟他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里搅合。 他们两个人一齐往车站的方向溜达,鉴于要呵护病弱人士的缘故,云飞镜特意站在靠马路牙子的边缘。 林桓见她有护花之心,便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她的好意。 他们闲聊着走了一段路,云飞镜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上回我就想问了。就算李老师每天批你的假,可你天天给自己放学这么早,学校就一点意见也没有吗” 一个班主任的权利有这么大吗还是说李老师也是三中的副校长 听了这个问题,林桓脸上的笑容缓缓一收。 他毫无诚意地捂住自己的心口,翻了个阴阳怪气的白眼,一字一顿地棒读道“啊,不让我四点钟放学,我好伤心,心脏病马上就要发作了。” 云飞镜“” 这也行 像是猜到了她心里在说什么,林桓哼了一声“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摘个题卡犯病也是我,打个篮球犯病也是我我不信你没在心里编排过。” 云飞镜“” 林妹妹的外号算是编排吗要是算得话,那她还真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从后面跟上了云飞镜,然后无声无息地靠着马路牙子停了下来。 这辆车刹车时简直毫无声音,不知道是车好还是司机好。 随即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周靖激动得红光满面的脸。 云飞镜刚刚还轻松的神色骤然绷紧,她左右看了看,谨慎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不同于周靖的兴奋和激动,她的神色完全是警惕戒备的。 周靖原本因为这次父女之间的重逢,心中充满着激烈的情绪,连额头都泛着红光。 如今一看云飞镜冰冷的神色,登时就如同被一桶冰水哗啦一声当头浇过一遍。 他那股兴奋的心火立刻就被熄灭了不少。 但虽然情绪被短暂地打压下去,可已经期待多时的情感却不能凭空抹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希望自己的嗓音没有颤抖“镜儿。” 周靖的声音里包含着充沛的情感,当即就把云飞镜恶心得一个哆嗦。 她真不适应这个前面还绵里藏针威胁自己的周总,一转眼竟然像个慈父一样摆出慈爱的嘴脸。 说实话,云飞镜觉得眼前这个周总,是被下了降头的版本。 她二话不说,蹭蹭又后退一步。 林桓同学这次终于不再是那副病美人倦恹恹的模样,他皱着眉头往前一步,挡在云飞镜身前,脸色难得认真了起来。 “卧槽,这是个什么级别的色狼现在这个年代,不兴当街抢花姑娘回去做小老婆吧。” 云飞镜脸色登时就黑了。 对面周靖脸色也黑了。 周靖沉下脸训斥了一句“胡言乱语” 他很快就推开车门下了车,华秘书紧跟在他的后面。 周靖每向前一步,林桓和云飞镜就有默契地往后退一步。 两个人一个看左边,一个看右边,都是在找哪里比较适合逃跑,反正没有一个人正视周靖。 云飞镜摸不准周靖究竟是抽哪门子风。 她从来不对周海楼的父亲寄予太高的道德要求。所以如果这人真的是过来当街抢未成年少女做小老婆,她也绝不奇怪。 虽然凭他的阅历和智力不太可能这么做然而万事都说不准啊。 他可是周海楼的父亲想想周海楼 云飞镜心想那辆车看起来就贵,肯定特别快。要是我们一会儿谈崩了,跑肯定不能往大路上跑。 接着她又想我跑是可以的,但林桓行吗他万一半路上一个心脏病发作我总不能扛着他啊。 巧了,此时林桓心里的念头和云飞镜差不多。 他想得是以劳斯莱幻影的功率,基本上大道上一跑追个准。 他还想问题是,如果一会儿往里挑犄角旮旯跑,就云飞镜这小瘦子行吗她看起来就好像十年都没吃过肉的样子。万一她跑跑跑,啪叽一下摔了,我难道还能一路举着她 他林桓又不是跳拉丁的 这两个人怀着相似的心思,并且同时在对方脑袋上按了一个猪队友的标签,也是没谁了。 可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友谊的建立果然有其道理。 见云飞镜一脸警惕,满心都想着怎么跑的样子,周靖的心都被撕扯的生疼。 他下意识地放柔了腔调“别怕,孩子,我有事和你说。你先跟我上车好吗。” 毕竟现在是在大马路上,他周靖还是个全国闻名的商人。在这里无论是认爹还是认女儿,都相当不是地方。 他规划的倒是不错,就是完全没想过云飞镜是怎么想的。 面对着周海楼的父亲,之前给自己强行转学的盛华校董,云飞镜会乖乖地上他的车才是见鬼。 “什么事”云飞镜快速地说,“周海楼的事就不用说了,我按照您说的那样,跟他的朋友再也没有过联系。” 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云飞镜狠狠地加了重音。 那是周海楼的朋友,可不是她的朋友,更不是她带坏那些“朋友”。 云飞镜恨不得离他们远一点呢。 周靖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能听出云飞镜的言外之意。 他眉目间露出一抹深深的痛色。 想想自己当初武断的结论,还有对云飞镜提出的那个可笑的要求,周靖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 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不但这些年一直没找到女儿的下落,而且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伤害她。 “不是周海楼的事,”周靖强笑着说,“是你和我的事。” “月下飞天镜” 他本来想说,“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你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本来是很好的一个开场,也足够引发别人的好奇。 这打算没错,就是他自己想得太美。 他自己已经在脑海里排演好一台哈姆雷特,却没想过别人究竟愿不愿意接他的戏。 对面的云飞镜和林桓,关注点显然都不在周海楼希望的那个方向。 在听到他深情款款地说“是你和我的事”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齐齐地打了个哆嗦。 林桓的神情一向矜持戏谑,然而此时他的眼神已经接近炸毛边缘,里面盛满了震惊过度而至的惊恐卧槽这个男的真的是个变态 云飞镜则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位周总究竟拉哪门子关系什么叫做他和她的事 苍天可见,他们之间有个屁啊 至于后来周靖念出那句诗,不但让语文小能手云飞镜难得地没接上下句,而且还感到一阵传遍全身的恶寒。 林桓抬起手,脸色肃穆地对周靖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她还未成年,您再靠近她,我不保证接下来的后果。” 周靖缓缓皱起了眉头“你是她朋友” 上次云飞镜身边的男孩子不是这个吧,怎么现在又换了一个 因为已经把云飞镜当成自己的女儿,所以这次周靖再也不觉得她不检点,反而觉得这些男孩子们不自重。 可见他双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云飞镜遇上他简直倒八辈子霉。 周靖执迷不悟,林桓就舍身饲虎,渡他回头是岸。 他猛地抽了口气,原本苍白的面容眨眼间已经泛白地像一张纸。 林桓喉咙里溢出一串咯咯声,脚步虚软地踉跄两步,直至被云飞镜抄着肩膀和腰架住。然后他便就着这个姿势,缓缓贴着云飞镜倒在了地上。 在就地躺平之前,他的手隐蔽地在云飞镜小臂上一搭,画了一个x轴y轴齐全的二次函数。 云飞镜“” 林桓可以的,这简直是影帝啊。 她终于知道了,敢情那句“不让我四点钟放学,心脏病就发作”原来不是个玩笑。 他是在形容一个实打实的状态 云飞镜当然不会浪费伙伴给她创造出来的天赐良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扬声道“不好了我朋友晕倒了,谁帮帮我,他有心脏病啊” 周靖一手遮天又怎么样 周靖富可敌国又怎么样 他们现在站得这个地方,三百米外就是两个省重点的大门在这片地方,学生天然就有第一流的优势。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在,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谁放着不用谁傻。 正好此时一中放学,他们身边很快就围过来一圈乌泱泱的同学。 大家有叫救护车的,有过来给林桓做急救的,有纯粹过来看热闹的。 还有几个男生第一眼就认出了周靖的车标,小声惊叫“卧槽劳斯莱斯幻影真帅啊” 另外网络时代的福,最外围那圈怎么挤都挤不进来的学生,整齐划一地掏出了手机,开摄像头对准了里面。 不管周靖想对云飞镜做什么,这些十六七岁、气血方刚的孩子,各个都是目击证人。 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手上究竟有多少份照片和视频。 云飞镜也飞快摸出自己的手机,给目瞪口呆的周靖,以及“横尸在地”的林恒,咔嚓一声照了张照片,第一时间传到云盘上。 林桓被人强行做了一套不标准的胸外按压,按得肋骨都青了。 在那个男生还想给他做人工呼吸之前,他“悠悠醒转”。 “多谢相救。”他黑着脸对那个急救学了个半吊子的一中男生说,“你真是有双温柔的小手,我决定为你佩戴南丁格尔的名号。” 云飞镜等他站起来,才对着周靖一点头。 “好了,救护车马上就来。 我这个朋友特别脆弱,一会儿至少得吊袋糖水。周总要是真的特别迫切,那就等到了医院再聊吧。” 医院,也是个一年四季都人来人往,说不清多少双眼睛盯着的场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第五十章 驱逐宋娇娇(二更) 宋娇娇惶恐不安地坐在沙发上, 她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不自觉地纠缠着扣成一团。 刚刚云笛突然从二楼的书房出来,用一个听着就是借口的理由,让景纤老师扶走了云外婆。 随后他就面对面地坐在宋娇娇对面的沙发上,态度沉默、冷淡、一语不发。 过了一小会儿, 宋娇娇不太舒服地小幅度扭动了一下。 从社交心理学的角度上讲, 面对面这个姿势本来就更具压迫感,不是聊天时应该采用的姿势。 假如希望沟通更加顺利,人们应该一对一坐出一百三十五度的夹角才比较适合。 而现在, 云笛人高马大的身躯毫不顾忌地落座在宋娇娇对面,让她几乎有一种完全被笼罩在对方阴影中的错觉。 宋娇娇在心中数着秒,感觉简直度日如年。 云家的这两个舅舅她都害怕。 在她看来, 云笙像是锋芒暗藏,一碰就要见血的剑, 云笛却像是几乎从不入鞘的刀。 而且这两个舅舅,无论她用多少心机都没法讨好。 他们都不喜欢她, 只是表面上客气, 宋娇娇能感觉到。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两分钟时间,宋娇娇终于无法忍受, 她轻声试探地叫了一声“二舅” 云家兄弟里,云笙会对“大舅”这个称呼直接纠正,他会毋容置疑地命令宋娇娇改叫自己“叔叔”。 至于云笛, 不管宋娇娇叫他“云叔叔”, 还是“云舅舅”, 他向来都不置一词。 那不是默认的意思,只是懒得管。 可这一回,云笛破天荒地对这个称呼做出了反应。 “谁准你叫我舅舅”云笛沉沉地问,“周海楼吗” 宋娇娇的心猛然漏跳了一拍。 周海楼自从进了书房后一直没有动静,宋娇娇本来就够心慌的了。现在云笛又是这副做派,实在让她心跳得厉害。 宋娇娇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发生了。 事态正在渐渐滑向她毫无知觉,也无法控制的局面。 “不,不是海楼哥哥让叫的,是我自己想”宋娇娇努力做出含羞带怯的模样,脸色却忍不住发白,“因为真的很佩服云叔叔对不起。” “他让你这么叫他哥哥”云笛讥讽地一笑,随即漠然合上了双眼,“那这个我管不了。” “” 宋娇娇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地噎住了。 她浅薄的内在在此时暴露无遗,在云笛的漠视之下,她只觉得如坐针毡,连静候一刻的定力都没有。 她开始不自觉地在沙发上磨蹭,脚来回地在地板上摩擦,指甲一下下地刮着沙发,眼神闪烁地看着云笛不动如山的脸。 她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和云笛聊天,云笛不理会她,她就心慌意乱,非得主动巴上去不可。 “那云叔叔,海楼哥哥他现在在哪儿呢” “大哥找他有事。”云笛冷淡地回答道。 他的目光在宋娇娇脸上停留一瞬,一向果断爽快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不用急,慢慢来,一个个都有份。” “”宋娇娇心中猛然一惊,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她不知道云笙云笛知晓了多少,不知道周海楼现在正在面对什么,不知道云笛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所有的未知,此刻都如同一张恐惧的巨口般将她吞没。 宋娇娇更害怕了。 她实在没受到过什么良好的教养,周海楼对她又是一向娇惯,底子就没打好。 平时她做骄矜小公主的时候,这种底蕴上的疏漏还不太看得出来。但现在一旦心虚气短,她的浅薄无知就和孔雀的秃屁股一样暴露无遗。 此时此刻,随便换个什么人在这里,都知道该压下心里的恐惧乖乖闭嘴,而不是像麻雀一样叽喳渣的。 宋娇娇说“海楼哥哥” 她在心里念了海楼哥哥千百遍,终于把人给盼了出来。 周海楼垂头丧气地走在前面,面孔低低地垂着。看起来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 云笙跟在他后面,白衬衫,黑西裤,腕上一块江诗丹顿方表,气质里自有一种让人畏惧的凛冽和标整。 即使宋娇娇心心念念都是周海楼,此时此刻也不由得被云笙吸引过去所有目光。 云笙若有所感地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头,两人四目相对。 然后仅仅一个瞬间,宋娇娇就猛地把脸撇到一边,瞳孔都吓得缩小了三分之一。 云笙还没有发怒,可他的眼神实在冷得可怕。 两个人走下长长的旋转楼梯,宋娇娇终于和周海楼四目相对,却在对方刚刚站定时就猛地抽了一口气 “海楼哥哥” 周海楼此时哪还能看出平时的俊逸他已经整个脸肿成了一个大猪头 高高肿起的两颊交错着杂乱的手印,有几处被抽得最狠,几乎成了熏猪的颜色。 宋娇娇看着,眼泪就不自觉地在眼眶里打转。 “这怎么谁打你” 话才出口,她便意识到不对,但已经晚了。 云笙站在周海楼的身后,冷冰冰地问她“我教训我的外甥,有你插话的份吗” “” 宋娇娇看着周海楼那张姹紫嫣红的脸,畏惧地抖了一下,不敢接云笙的话。 她不开口,云笙也懒得理她区区一个宋娇娇,不至于让他现在就脏了手。 他只是抬手拍了拍周海楼的肩。 周海楼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云笙一个指令,他就一个动作。感受到大舅放在肩上的手,他猛然激灵一下,含混地说“娇娇你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 不是他故意吐字不清,只是脸太肿了,说话实在说不清楚。 宋娇娇听到这个定义,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海楼哥” “不要叫我哥哥。”周海楼飞快地说,“我只有云飞镜一个妹妹。” 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终于离开了。 宋娇娇眼中第一次露出近乎破碎般的崩溃神情,她颤栗着,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周海楼“海楼哥哥” 周海楼没再像从前那样对她露出怜惜的眼神。 肿得像个猪头一样的周海楼避开了她的眼神,他缓缓地撇开了脸。 他把脸蛋侧过去,露给宋娇娇看的那半张脸肿得发亮,看起来简直有几分残酷的滑稽。 宋娇娇瞬间感到浑身寒冷,如同坠入冰窟一般。 她上下两排牙齿打颤,撞得咯吱咯吱直响,她仍不死心,不确定地喊“海楼哥哥” 周海楼动弹了一下。 在云笙充满了压力,如同实质般的目光下。他他缓缓地背过了身。 他留给宋娇娇一个背影,彻底不看她了。 黑光在宋娇娇眼前猛地炸开,冲撞得她头晕眼花。 怎么会这样周海楼竟然不管她了 十六年来,她一直在周海楼的荫蔽下活着。她享受着周家的一切,和周海楼一起享受着他的财力和物力。 周宅里的大家几乎都默认了宋娇娇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宋娇娇自己都快要忘记周靖还有个亲生女儿。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云飞镜出现了,真的千金大小姐找到了。 然后,又在现在,周海楼平生第一次,旗鼓鲜明地表示不管她。 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 宋娇娇一瞬间心里涌动着无比的怨恨周海楼有没有替她想过,他不知道自己如果不管宋娇娇,宋娇娇会落到什么地步吗 她可是得罪的云飞镜啊 她污蔑云飞镜偷了东西,挑拨陆纵和舒哲去给云飞镜教训。云飞镜在盛华的“好日子”全都拜她所赐,如果说云飞镜恨自己入骨,宋娇娇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就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周海楼竟然不管她了 那她怎么办 被人堵在厕所里泼水的人会换成她,被十多个人推搡到角落里的人会变成她,被暴力打成脑震荡的人会换成她,东西被砸成无数碎块的人也会 此时此刻,宋娇娇感到彻骨的寒冷。而这冷意甚至还不足她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 她清晰地想起来被陆纵抓着头发拖过长廊的滋味,那是她十六年来第一次被如此暴力地对待。 如果这种生活从此成为家常便饭 不她又不是云飞镜,她会疯掉的 云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宋娇娇的面前,他躯体结实得像是一堵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宋娇娇的视线。 “离开云家。”他沉声警告宋娇娇。 “别,二舅舅,云叔叔,求求你,求求你” 宋娇娇不顾一切地恳求着,她甚至想越过云笛,巴着云笛的手伸长脖子朝他后面看。 “海楼哥哥,你不管我了吗你对我那么好的,你说过我永远是你妹妹” 云笙清晰地嗤笑了一声。 “你还说过这样的话” 周海楼当即打了个颤,他连忙说“当时当时不懂事” 现在虽然还一样不懂事,但当着云笙的面,多不懂事的想法,他也不敢表露出半点。 云笙意味深长地教导他“不要随意给人许诺。” 周海楼连连点头,多一个字都不说。 云笙当然不能坐视宋娇娇在自己家的客厅里闹。 他之前对周海楼动巴掌,是因为周海楼是他的外甥,他怎么管教都名正言顺。 但宋娇娇 她就是倒贴过来想当云笙的孙女,云笙都不会要。 她甚至没有让云笙动手的资格。 云笙只是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娇娇。 他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在宋娇娇猛地一窒,大哭大闹声戛然而止的一刻,他面无表情地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你现在离开云家,还能早点告诉你母亲应该收拾包袱。” 第二句则是“你沾了周海楼的光多少年你又知道我找了我的外甥女多少年” 至于第三句 云笙缓缓问道“你觉得,你和你母亲会喜欢东南亚吗” 宋娇娇猛地梗住,她甚至被惊吓到伸长了脖子。 那一刻她脖颈上青筋毕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呆头呆脑的蠢鹅。 可她就是再蠢,云笙的威胁她也听懂了。 她拼命地摇着头,眼中满是哀求和恐惧。宋娇娇茫然无措地伸出手想拽云笙的衣角,却被云笙侧身避开。 云笙又不是周海楼,能被她抓住才有鬼。 宋娇娇的手在半空中捞了个空。 她的命运也像是满手的空气一样,在这一刻猛地转入一个一脚踏空的岔口。 云笙平静地告诉她“离开云家我不会说第二遍。” 宋娇娇当然不会听劝。 假如她肯听劝,或者有一点能听从劝告的智慧,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现在真的后悔了,她还年轻,不想背井离乡,不想走投无路,不想牵连自己的父母。 她这回不再做出梨花带雨的模样,流泪流得真心实意。她扯着嗓子大声嚎啕,哭得脸都变了形状,一声声哀哀地叫着周海楼的名字。 云笙果然话不说二遍。 他示意云笛打了个电话给保安。 别墅保安身经百战,不要说是一个大哭大闹,还有点抹不开最后一点脸皮的小泼妇,就是最不讲理的大爷大妈,或者身带危险物品的恐怖分子,他们也能料理清楚。 宋娇娇被保安熟练地抬手抬脚,尖叫着带出了别墅。 那种被人扯住胳膊和脚,不能乱动的感觉,不由得又激起了那段她被陆纵拽着头发的恐怖回忆。 她拼命地在保安手里挣扎起来,却只换来手腕上更用力的制服,还有一声凶狠地“老实点”的呵斥。 在挣动之中,宋娇娇的胳膊和腿韧带拉得生疼,头发也鸡窝似的乱成了一团。 她被保安们远远地抛在别墅外面,随即最外围的那层铁门在她眼前缓缓合拢。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宋娇娇才站起来,就顶着乱糟糟的发型和一脸泪痕扑到铁门上,用力捶打着那扇大门,状若疯狂。 “海楼哥哥,你不要我了吗我是娇娇啊云叔叔,云叔叔,别这样对我啊” 她实在喊得太用力,两个保安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折回去,放开了不远处狗棚里的狗链。 “啊”宋娇娇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贴门上跌下来。 刚刚那条凶狠的藏獒几乎贴着铁门的栅栏,擦过她的皮肤。她只差一点就被那条狗咔嚓咬断手指,黏糊糊臭烘烘的狗口水已经流了她一手。 眼泪也同样糊满了她的脸。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至少借我一点钱这里是别墅区,打不到出租我回不去的,求求你们” 一个保安站在门口,嘲弄似地和她说“宋小姐,穷到没钱打车,您也穷到没有腿吗” 另一个保安似乎很不喜欢前一个保安阴阳怪气的腔调。 他冷冷地说“她不是没腿,她只是穷得没有尊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错误的认亲方式(一更) 书房里, 云笛从装满了冰块的小盆里捞出白毛巾,拧成干干凉凉的一条, 然后递给云笙。 云笙接过毛巾叠了一叠,敷在自己通红的手掌上,这才又长又缓地吐出一口气。 “周海楼呢” 云笛表情有点无奈“送走宋娇娇以后就回房间去了。我看他好像有点赌气, 但嘴上又不敢说。” 云笙当即冷笑了一声“还敢赌气吗, 真是惯的他。” “是欠教育, 不知道周靖这些年怎么教的。”云笛点头认同,“但一步步来吧。” “我看着他那张脸”云笙眉目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郁色, “活脱脱跟年轻时的周靖一模一样。” 云笙手掌上的白毛巾已经被他揉成一团“周靖当年把小妹哄得团团转, 他也被宋娇娇一个小丫头放在手心里随便摆弄真是出息死我这好外甥了,好的不像” 云笛一时噤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当初咱们要是拼命拦住小妹就好了。” 云笙没有接话。 他手上的毛巾慢慢焐热了些,云笙冷着脸把白毛巾重新丢进那个小冰盆里。 云笛笑着看了他手掌一眼,调侃地问“大哥这回说是动手,怎么真的动手。以前我和表弟他们淘气,你不都是拿小板子抽手心的。” 云笙冷笑一声“周海楼那爪子打肿了有什么用,缺猪蹄吃吗还不如猪头能祭祖, 拿来告慰云家列祖列宗。” 他明显一想到周海楼就心里存着气,因此话都不自觉地说重一些。 喘了口气, 云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这几天没有给他逍遥的工夫。周海楼那个成绩是不是也稀巴烂手爪子我给他留着了, 拿笔做题学习吧。” “一会儿让秘书给他买几套习题, 给他送房间里去。不然他躲在房间里能干什么有用的事, 悲春伤秋、摔玉葬花 宋娇娇被赶走以后, 他要是跟我回书房认错,我还能高看他一眼。” 云笙面无表情地从盆里捞出被镇得拔凉的白毛巾,重新叠好平放在自己掌心上。 他做人端方,做事也规矩,竟到了近乎有点强迫症的程度,一条敷手的毛巾都要线对线角对角地叠得齐平。 云笛不惹他的火,伸长手臂捞过来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给他。 云笙一口气把茶水仰头喝了。 一杯发涩的冷茶下肚,他这才气顺了一些,终于说了从刚才起最软的一句话。 “我年少时的手劲儿和现在怎么能一样,那小板子我多少年都没动过了。不空着手,看他那个德行,我还真怕把他给打坏了。” 说到这里,云笙举起手来看了看自己依旧发红的掌心,缓缓长叹了一声。 “就这也几乎要气死我了啊。” “他要是懂事,教他也没什么。就是又笨又不开窍,心里还记恨着”云笛半是劝解半是郁结地问,“我也在想,大哥你这是图什么呢” “”云笙不再提这个糟心的话题,他问自己二弟“咱们外甥女呢刚刚让你去查,你大概” “我先前让人查的时候,本以为这两个小的都跑过来云家自首,准是周靖已经把人给认回家了,没想到居然还没有。” 云笛如实地,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和云笙说了“周靖派人给她转学到一中后,两边就再没有联系过。之前表妹也说了,那孩子单独生活,没人和她联系。” 云笙听了,心里登时就是一动。 “要是这样” 云笙立刻重重点头“对,咱们这次抢在周靖之前,先去见咱们外甥女。” “好。”云笙刚刚脸上还有疲惫神色,此时他把毛巾丢到一边,眼睛已经闪闪发亮,“咱们马上去,你现在就” 云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和云笙对视一眼,当着云笙的面接了电话。两三句交谈以后他啪地挂了电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刚刚周靖亲自到了一中门口,和咱们外甥女起了一点冲突现在人往医院去了,不知道怎么样。”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云笙脸色也变了,“问清楚,是谁往医院去了是外甥女,还是周靖” 云笛摇头“不清楚。好像是他们两个都一起上救护车了。” 云笙“” 他顾不上正火辣辣生疼的手心,怒而一掌沉沉拍在紫檀木的厚重书桌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周靖这个小白脸,周靖这个废物” “我外甥女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他拿命还” “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救护车风驰电掣,一路哀鸣着开到一中门口。 林桓横在担架上,被两个大夫抬上救护车,云飞镜紧紧把着儿担架的边,自己也跟上去了。 周靖的脸色从刚才起就青一阵白一阵,他这次过来找云飞镜,想过这孩子可能怨他恨他,不理他拿东西砸他。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身边那个朋友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没给人一丁点的反应时间,不过半秒钟的工夫,他就“旧病发作”横在地上了 如果主动倒贴过来的人不是周靖,那这简直是个大型的碰瓷现场。 周靖的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显然是被猝不及防的事态发展气得不轻。 华秘书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周靖的脸色,生怕地上那个假装病的拍拍屁股起来没事了,周总这里却真被气着,头重脚轻地栽下去。 眼看着云飞镜随着林桓钻进救护车里,周靖心一横,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华秘书本来也想跟上去,却被护士抬手拦住。 “地方不够,”护士快速地说,“只能跟来两个家属,你们究竟谁跟车” 云飞镜闻言,二话不说就要往车下跳“那让他们两个跟着吧,他们都是大人,会照顾人,仔细。” 林桓又一次被她气得小脸煞白。他激动地拍打着身下的担架“云飞镜” 周靖“” 华秘书“” 这两个人都是冲着云飞镜来的,要是云飞镜下车,他们跟林桓的车有什么用当肥羊给人宰一刀吗 云飞镜当然只是开开玩笑,故意给周靖添点堵。 她说什么都不会让林桓这种林妹妹一样的脆弱存在落在周靖手里的。 最终云飞镜和周靖作为“家属”共同坐上了救护车。 周靖心心念念想要认云飞镜回来,如今和她一起被当成家属,大概也算殊途同归。 救护车上最基本的救护设备都有。林桓翻着白眼任由那些人给他检查身体、吸氧、打吊瓶都是一套不能再熟悉的流程。 而云飞镜侧着头,一直看向林桓的方向。周靖倒倾着上半身,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飞镜,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 即使在医院这种看惯了人间悲喜的地方,护士已经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他们两个“家属”之间的表现和关系,也还算是比较奇怪的了。 周靖深深地吸了口气,决定不再铺垫,直接如实告知云飞镜。 刚刚他不过顾虑两人都在外面,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好,云飞镜就能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将他一军。 等一会儿到了医院那种人多口杂的场地,她要再闹什么,周靖也未必能防备过来。 “你听我说,”周靖清了清嗓子,把云飞镜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告诉你” 林桓突然大声大声地痛苦咳嗽起来 他剧烈的呛咳声完全地盖过了周靖的讲述,顿时全车人都围绕他为中心连轴转了起来。 云飞镜定定地看了周靖一眼,目光里闪过一抹似讽似笑的讥嘲。 下一刻,她也朝着林桓所在的地方扑了过去“他怎么样没事吧” 医生顾不得回答云飞镜。 林桓太卖力了,他本来心脏就先天有问题,连血管都比一般人窄,供氧率当然更比不上健康的普通人。 像他这么大口大口的作死呛咳,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的嘴唇憋得微微发紫。 他对这套已经炉火纯青,非常精准地卡在一个会比较难受,但绝不会导致严重后果的精妙维度上 。 周靖沉默地、无声地把视线投入人群,与林桓四目相对。恰好看到这个满身心眼的男孩冲他动动嘴巴,眼角如刀子般的一勾 周靖“” 托林桓的福,云飞镜借这个机会挤到人堆另一边去,生生用医生和护士把自己和周靖隔开了。 云飞镜蹲在林桓的床头,脸色彻底沉郁下来。 周靖是真的有话跟她说,不然不会连救护车都跟上来。 这不是她耍耍小聪明就能避过去的小打小闹。 云飞镜预感到周靖会对自己宣布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此之前,云飞镜只能暂时地拖延时间,预备出一点到时候能用得上的方案。 林桓给她使眼色那个男人找你什么事 云飞镜摇摇头。 她不知道周靖的来意。刚刚她已经在心里把几种最大的可能性猜了一遍,却都不太合情理。 她觉得唯一能让周靖这种人纡尊降贵过来见自己的事,大概就是和周海楼相关。 问题就是从前在盛华,她和周海楼相处的也不多。 周海楼真心实意地觉得云飞镜是个自讨苦吃的刺头,云飞镜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周海楼是个不长脑子的傻逼。 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怎么会有任何交集 她是和周海楼的朋友之间稍微有点交集,可自从转学以后,她就没再管过他们了。 周靖刚刚的表现也默认了这件事。 所以还能因为什么 就算是周海楼不幸遇难,周靖非要集齐他所有同学送他最后一程,也用不着亲自过来啊。 云飞镜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林桓微微侧着头,被车厢里的灯光照得脸色微微地发青。 他脸色是一片冷色调的青白,嘴唇也带着淡淡的紫,只有两腮因为刚刚剧烈的呛咳激起两团不健康的艳红,看起来简直像只聊斋里刚刚走出的画皮鬼。 这只画皮鬼微微启唇,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调气若游丝地问云飞镜“你觉不觉得你长得太好看了” 配合他现在这张脸,和此时的氛围,云飞镜当即打了个寒战。 林桓的眼睛当即气得瞪大了一圈。 “云飞镜,”他小声说,“我好心帮你,你就这么” 云飞镜比了个“嘘”的手势给他。 和周海楼相关,和她自己相关,又能让周靖这种爱子心切的人亲自出马 “我想来想去,可能只有一件事。”云飞镜低声咬着牙和林桓说,“我周一体检的时候,好像在我们学校里看见过宋秘书。” “我当时正在抽血。体检时有血常规项目要求,所以他们抽了我两管血。” 林桓的脸上缓缓浮出似懂非懂的神情。 云飞镜干脆直接给他解释“盛华入校的时候会有体检,那时候盛华也抽过我的血我猜,是他儿子命犯太岁,肾衰竭白血病骨癌反正,他现在可能需要我的骨髓配型。” 如果再往比较冷酷的方面去想那甚至可能需要云飞镜捐肝捐肾。 林桓这回是真的睁大了眼睛 “你” 一个三四十岁、事业有成的男人,有什么理由放下偌大的家业公司,亲自来一个高中生的学校门口堵她 林桓这人下限比较低,所以才会往龌龊的关系上想。 但云飞镜和周靖见过一面,她大概能感觉到周靖是个什么人。 对方在外面有头有脸,长得还不错,要什么样漂亮小姑娘肯定都有,不至于做出什么色令智昏的事。 何况上次云飞镜和他见面时,周靖一点那个意思也没有。 但他既然亲自过来见云飞镜,必然是云飞镜身上有什么地方让他有所求。 云飞镜最大的秘密其实是图书馆,但她不觉得图书馆的事会被别人发现,也不觉得想对她图书馆下手的人会等在学校门口。 她家楼下那条小巷子,早年甚至发生过凶杀案。 要有什么不规范的实验室想把她切片研究,带着麻袋在小巷里埋伏,十个她都抓起来了。 云飞镜一穷二白,更没有能给人图财的地方。 不图财,不图色,她也没有格外出众的才华,至今还没人发现她的异常之处 那反过来想一想,周靖最在乎什么云飞镜和他有交集的地方又在哪里 云飞镜唯一和他有联系的地方,就在于她曾经和这人的儿子周海楼在同一个高中里念过书。 林桓脸色这回是真的铁青铁青,他虚虚攥住云飞镜手腕,没嘲笑她异想天开,只是问“你什么血型” “b型。”云飞镜嘴唇微动,“我知道你怀疑什么,可是rh阴性血还没这么稀有,至少没稀有到能让他亲自上门堵人的地步。” 救护车闪烁着蓝红交织的灯光,一路畅通地往医院行去。 行个屁,这对于云飞镜来说根本是开往地狱吧 怪不得周靖一个大老板居然还厚着脸皮跟上来,一点不悦都没有。 在医院那种地方,抽云飞镜的血验一验骨髓适配点岂不是容易多了 这丫没准心里还在偷着乐呢 林桓突然撑着担架床坐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手上的针给拔了。 “停车。” 护士行医这些年,见过装病的,见过真病的,见过医闹的,但头一次见到他这个救护车上了一半就要跳车的流派 “你” 救护车的跟车大夫以前抢救过林桓两三回,认识他“你干什么,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不要命了,快点躺回去” “不停车也行,让这个女的滚下去。”林桓猛地一指云飞镜,“你们看她是人吗,投胎也没这么着急吧。我还没死,她就给我念往生咒” 云飞镜“” 医护人员“” 医生提醒他“这是你的家属” “她根本不是我的家属,她就是一个花痴。”林桓眼也不眨地说,“那男的才是我叔叔你们看,有她在,我叔叔都不好意思过来照顾我。” 周靖“” 对于这个突然出出现在自己女儿身边、一肚子阴谋诡计、当街对周靖予以碰瓷的男生,周靖不扎草人咒他就不错了,现在居然还要照顾他 何况这些年来想方设法过来攀他亲戚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周靖还是第一回遇到这么理直气壮管他叫叔叔的人。 周靖缓缓眯起了眼睛“小同学,你真要认我是你叔叔” “哦,那敢情您不是我家属。”林桓反问他,“您不是您跟什么车,想捐款网上找水滴筹啊好了,让这男的下去,我保证消停。” 周靖“” 医护人员“” 医生是知道林桓有点难搞的,但就算以前和林桓打过交道,他此刻也不免有些崩溃。 “到底谁是你的家属特殊情况时得家属签字的” 林桓一字一句地说“那我怎么知道,反正今天他俩得下去一个。最后谁能留下来,谁就给我当家属呗。” 医护人员“” 真他妈是个别开生面的医闹,接这个病人他们倒了八辈子大霉 医生算是看出来了,林桓彻底被抢救过来了,他还有心思作妖呢。 他冷着脸跟林桓结清了救护车出车费,还有担架费、急救措施费。 然后救护车靠边停靠,把这三个不知道谁是谁家属、看起来都很健康精神的人统统赶下了车。 在救护车车门从里面关上之前,医生训斥他们“没事不要占用医疗资源” 周靖已经将近十五年没被人这么当面说过。 林恒刚刚早就看好了地形,救护车才一停车,他就扯着云飞镜,跳车后就往三百米远的警局里扑。 周靖“” 一直开车跟着救护车的劳斯莱斯“” 周靖突然察觉到,他和云飞镜之间可能有一个非常大的误会比他从前误以为云飞镜人际关系复杂还要大,比他误会云飞镜带坏了周海楼还要大 “等等”他连忙追上去,“我有话” 云飞镜和林桓根本不听他放屁。 他们快速地交换着意见。 “不能让他有给我做高分辨血检的机会。” “对,这是逼不得已最后一步。他有多大能量” “不知道,他是盛华校董周靖。” “是他那警局最短拖延半小时,最长可能七小时。你进去后立刻给罗泓打电话。” 云飞镜稍微一顿“罗泓” “我就是个平头百姓”林桓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罗泓好歹有个舅舅” 两个人一路飞奔到警察局门口,周靖也恰好在此时紧紧地追了上来。 他恰到好处地握住了云飞镜的肩膀。 无论之前他心里对于认亲一事多么的激动,兴奋,感动此时此刻,他心里只有一片恍惚和深深的无奈与悲哀了。 他在云飞镜心里的形象究竟是怎么样的啊,她竟然会这么怕他。 怕到要在校门口配合同学碰瓷,怕到中途在救护车上跳车,最后甚至怕到要往警察局跑。 难道难道她觉得,自己就一定会对她不利吗 之前那一次见面,他虽然表现不好,可他也没有真正伤害到她 周靖苦涩地想可是我威胁了她。这孩子一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 他悲哀地感觉到在云飞镜心里,他一定是个非常狰狞、非常卑劣、非常冷酷的人。 直到现在为止,周靖对云飞镜还没做过什么正确的事。 不过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明确的。 “别跑了。”周靖语气沉郁地说,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丢脸,顾不上隐私,顾不上外人怎么想。 只要云飞镜别躲他,他的女儿不要逃避他 “镜儿,我是你父亲。” 周靖终于把这句话连贯地说了出来。 那一刻他屏住了呼吸,几乎像是等待神谕一样等待着云飞镜的宣判。 云飞镜的每一个动作在他眼里都被分解成无数块,他全神贯注地看着云飞镜的背影,感受着自己手掌下女儿纤弱的肩膀 她、她听到这话会做什么反应 会惊愕会怨恨会愤怒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悦呢 那些负面情绪,他都愿意全盘接受。那是他该得的。但假使云飞镜真的对于父亲这个存在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只要一点点 那他该多高兴啊 周靖想多了,他设想出的那些情绪,云飞镜都没有。 云飞镜和林桓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反正此刻他们已经站在了警局门槛上,在这个特殊地界,他们俩至少能拖个一小会儿。 云飞镜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她大大方方地转过身,直视周靖。 “然后呢” 愣住的人反而换成了周靖,他没想到云飞镜会这么冷静。 “然、然后” 然后你是我的女儿,是我遗失的明珠,是我这辈子的小公主,你要跟我回家,让我给你 云飞镜冷淡而嘲讽地问他“然后,是不是要抽血做dna检测” 周靖忙不迭地说“爸爸已经做过了。当然,你这么聪明机灵,不亲眼看到肯定不放心,咱们去医院现场抽血再做一次,整个过程都让你看着” “哦。”云飞镜仔细品味了一下那句“全程让你看着”,发现自己想错了,“所以不是周海楼,是你” 周靖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什么叫不是周海楼,小楼才跟她同岁,怎么能做她的父亲 当然是他啊肯定是他 “这可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牵扯进来的人不是我,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想笑两声呢。” 云飞镜嘲讽地勾起唇角“周先生,不知道您究竟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慌到非要抓我一个未成年人顶包。是缺肺缺肝,还是缺肾缺骨髓啊” 周靖如遭雷劈一样,定定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难道他在云飞镜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 是啊,黄鼠狼给鸡拜年,什么时候安过好心 云飞镜用眼神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然你以为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正确的认亲方式(二更) 此时才刚刚五点出头, 盛夏的五六点钟,天光正亮, 阳光明媚,空气甚至还有点发闷。 然而周靖此时却感觉寒冰冻住了他的五脏六腑,每一丝风都是刮骨的刀。 云飞镜敌视的眼神、防备的站姿、还有怀疑的语句, 让他在盛夏的艳阳下, 从皮肤一直冷到骨子里。 “镜儿”周靖不可思议地说, “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你是我的亲女儿啊” 在这一刻,周靖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在云飞镜心中的形象。 他能理解云飞镜对自己的防备, 上一次他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生以牢狱之灾相威胁, 她不可能不怕。 他也能理解云飞镜对自己的仇恨,毕竟是他没有调查清楚, 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云飞镜转学的。 可是云飞镜怀疑他居心不良,甚至怀疑他是在窥视她的内脏器官,这就 他得是个什么样的禽兽,才能做到对云飞镜在盛华遇到的一切不管不问,把她转到一中。然后再把她从一中刨出来,想吃她的血肉, 榨她的骨头 他可是一个父亲啊 一直以来,周靖设想过自己给云飞镜带来的阴影。 但是直到此刻, 他面对面的看着云飞镜, 才第一次证实了自己、盛华和周海楼等人给云飞镜带来的巨大影响。 盛华是他的学校, 周海楼是他的儿子, 而他自己 对于云飞镜, 他自己本身就已经犯下过难以挽回的错误。 周靖一时之间感觉内脏都被什么冥冥中的存在一把攥住,他呆滞的瞳孔里倒映出云飞镜精致而苍白的脸。 他又想起了华秘书调查的,关于云飞镜的资料。 她从小一个人长大,打过工,吃过苦,接过零活,辛辛苦苦地攒了一笔学费和日常的花销。 云飞镜摆过小摊,摇过奶茶,给人端过盘子也发过传单,形形色色的零工她都打过,各种各样的的苦头她也都吃过。 然而从小到大,她在外面攒下的全部病历,甚至还没有在盛华开出的病历一半多。 在他名下的学校里,他的女儿竟然受到如此欺辱 无论如何为自己开脱,周靖都难辞其咎。 而针对云飞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亲生哥哥,她亲生哥哥的朋友。 周海楼又是他周靖的儿子。 当云飞镜走进那间包间,看到了周靖,看到这个盛华的校董、周海楼的父亲,也是她至今为止吃过无数苦头的始作俑者,她那一刻该多害怕啊 周靖清清楚楚地回忆起来,当时的云飞镜,也和现在一样的脸色苍白。 然而那个时候,他竟然视若罔闻。 他只想着这个女孩子社会经历很复杂,自己的态度要严厉一点,才能把人吓得住。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来就应该在父母的怀里自由自在地撒娇,本来也不必为了生计来回奔波。 是她云飞镜想要有复杂的社会经历的吗 要是有选择,要是云飞镜能有个值得信任的父亲她何至于此啊 而他周靖作为生身之父,他都在干什么呢 他在想着云飞镜带坏了他的儿子 实在不怪她现在这么戒备他。周靖苦笑着想,他那时为了吓住云飞镜,平白给她强捏罪名,连她影响了周海楼的朋友,又间接影响周海楼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他二十余年来在商场摸爬滚打,锻炼出一张钢铁厚的脸皮,一副凉薄练达的手腕,最后竟然全都用在了他亲生女儿的身上。 这不是报应,还有什么能算是报应 可云飞镜又做错了什么,非要因为他周靖的错,承受这种报应啊 是我该的。周海楼苦涩而清晰地意识到在云飞镜的视角里,她面对的,仅仅是一个令她在盛华遭遇校园暴力的罪魁祸首,还是一个会威胁未成年人的无耻之徒。 她怎么防备都不过分。 因为在她的前半生,她不合格的父亲一直缺席,令她不得不过早成熟,咬着牙披上一身铠甲。 全是他的过错。 如今云飞镜会这样看着他,甚至还快意地希望他身染重疾,不过是他的报应。 他周靖活该。 “没有你担心的那些事。”周靖强忍心中翻涌的巨大悲痛和冰冷的自嘲,勉强对云飞镜露出一个笑容。 “你看,你都到了警察局,现在就不用害怕了。我们进去,当着警察的面好好聊一聊,好不好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你爸爸。” 云飞镜笑了一下,那笑意很短,一闪即逝,而且还带着难言的冰冷。 “如果我说不信,不想聊,难道您还会就这么离开吗” 云飞镜反问他“我说得算吗不算。所以您何必讲个问句,就好像你真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一样作为您的儿子,周海楼在这点上就比您坦诚多了。” “他讨厌我的时候,辱骂我的时候,包括想揍我的时候,从来不会用这种虚假的温情面纱掩饰的。” 周靖顿时就不上不下地僵住了。 云飞镜的话句句如刀,刀刀见血,没有一句不正中红心。 倘若心伤能够具象化,周靖的鲜血想必此时已经喷涌一地。 又一次地,再清晰不过的,周靖意识到他对自己的女儿而言意味着什么。 他是一个偏执、冷酷、毫无人性的强权符号。 云飞镜不会从他的脸上看到血缘,她只从他的举动中,清清楚楚地分辨出了她前半生所有的悲哀来自何处。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无论是直接原因,还是根本原因,所有的罪魁祸首都指向了他周靖。 因为他擅下结论,因为他包庇亲子,因为他枉为人父。 而且,最可笑的是,即使云飞镜已经相当明白地表达了她的感受,他还是要做这个恶人,去和云飞镜谈谈,干她刚刚说过她讨厌的事。 他刚刚用征询的语气,本来是想让云飞镜放松一点,没想到却让她更尖锐了。 周靖失落地一笑,却没有任何人愿意在此时理解他的苦涩。 他干巴巴地说“对,不管怎样,爸爸都想和你谈谈。” 云飞镜甚至没有分给他第二道眼风。 她径直转过身,大踏步往警察局里面去了。她身边的那个男同学冷冷地扫了周靖一眼,眼神和当初在饭店包间门口的那个男生如出一辙。 他们都有一样的目光,神色里写满了“你别想对她怎么样”。 那当然周靖怔怔地想他在大众眼里,就是这样一个会对云飞镜不利的坏人。 他也确实做过坏人。 警察局里有供群众落座的椅子,不锈钢的材质,银色的光芒冷得像是周靖此刻的心。 华秘书简单地和警察沟通了一下,没让民警过来质询。 于是云飞镜和周靖就这样在同一排长椅上落座。 周靖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干涩的吓人。原本已经预备好的词句,如今在极度的悔恨之下,完全被打散成了一锅浆糊。 他和云飞镜说“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周海楼是你的亲生哥哥我不是在骗你。” 云飞镜的脸上流露出鲜明的讽刺之意。 “您这句话让我感到被侮辱。”云飞镜哂笑了一声,“就算您愿意为买卖器官花大价钱,也千万别开这种价码给我强加上这个身份,让我联想一下自己和你们的血缘关系,我随便想想都要吐了。” “” 周靖心里又狠狠地挨了一刀。他身体晃了晃,勉强坐直。 他平铺直叙地说,“你周一体检时我拿了你的血,现在手里有我们之间的dna报告” 看着云飞镜脸上明明白白出现拒绝的神色,他又话锋一转“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信。” 云飞镜点了点头这不是废话吗。 “我刚刚叫你的名字,结果你就”周靖叹了口气,“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你妈妈给你取了这个名字,你遇见周海楼后,就从没有好奇过吗”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说“是吗,这可真是让我无可反驳的证据。” “镜儿。”周靖无奈地叫了一声,他看出云飞镜在说反话。 云飞镜突然伸手扯了一下身边的林桓“你知道他叫什么吗他叫林桓济济夔龙兴礼乐,桓桓方虎靖封疆。既然你们的名字出现在同一首诗里,你就没想过他可能是你爹吗” “别,”林桓立刻抬起一只手,“这种儿子我可要不起,太老了,一看就比我大六七十岁呢。” 周靖“”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连消带打,差点把周靖噎到背过气去。 周靖提高了声音说“你妈妈留给你的那块玉,是我们周家祖传的老物件,也是我送给你妈妈的定情信物。” “你不要怕爸爸,爸爸很健康,不用移植器官,更没有你担心的那些想法。我是通过玉才找到你的。” “” 云飞镜沉默了。 那块玉,毫无价值,但失忆的母亲即使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也始终没有卖掉的玉。 她有时候也好奇过,那块玉是不是真的关系着母亲和她的身世。但是 她突然说“麻烦把dna检测报告给我看一下。” 周靖大喜过望,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说通,连忙叫华秘书把那份报告给云飞镜拿了过来。 林桓小小声地在后面提醒云飞镜“干什么呢傻了吧你你被下降头了” “我心里有数。”云飞镜淡淡地说。 dna报告拿在手里,云飞镜简单翻了几页。 999的铅印结果丝毫不出意外,云飞镜才看看就放下,脸上毫无动容之色。 “那么,假设,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您说的那样,是父女。”云飞镜稍微松口,在假想里承认了她和周靖之间的额关系。 这已经够周靖激动得满面红光“不用假设,就是真的。你相信了” 云飞镜不冷不热地说“这没什么信不信的,我就是有个小小的疑惑前些年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即使早就猜到云飞镜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在亲耳听到的时候,周靖依旧心如刀割 是啊,前些年他在哪儿呢婉婉还活着的时候,云飞镜在吃苦的时候,她在学校里被欺负的时候 他这个当丈夫做父亲的,在哪儿呢 周靖脸颊肌肉都因为极致的心痛绷紧,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慢慢地说“我那时以为你们母女遇难了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活着。 “你不知道我们活着。”云飞镜嗯了一声,看不出信是不信,“那后来我们见面,你也一点没认出我。” 周靖僵了一僵,他近乎告饶般低声说“我,我看出来你很像你的母亲” “嗯,对,虽然我和妈妈长得像,但你即便这样也没认出来直到你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就知道我的玉长什么样。”云飞镜不咸不淡地替他补充说。 周靖“” 周靖无力地说“这其中有很多内情,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你的父亲。” 云飞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起对他的答案一点都不意外。 “你放心,我从刚才起,就没怀疑过你是我父亲。” 她现在的表情,和刚刚警局门口听到自己和周靖父女关系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周靖心里缓缓升起了一点不详的预感。 “果然是这样。”云飞镜淡淡地说。 “镜儿,你” “其实那个关于器官的想法,我自己都觉得离谱,毕竟里面的逻辑根本经不起推敲。” 云飞镜叹了口气“毕竟盛华那么多学生,周先生是得走投无路成什么样,才会想到拿我们的血做检测配对,还就这么精准地定位到了我呢” “原来因为我们是父女。”云飞镜若有所思地说,“你要器官,所以过来认自己早年散在外面的女儿亲生父女的配对几率,总是比别人大些的。” 周靖一时听得呆了,他怔怔地看向云飞镜,喃喃道“怎么你还是这样想” “不然呢”云飞镜突然站起来,手里的dna检测报告足足一沓,被她恶狠狠地当头砸向周靖。 钉着报告的细线突然在半空中迸开,飞舞的纸张劈头盖脸地糊了周靖一身。 “如果不是这样,你想让我怎么想我从初中开始就在这座城市定居,你周总手眼通天,五年时间不够你找到一个亲生女儿 我和你面对面地见了一面,你还是认不出我和你的关系抑或根本不想认 你承认我和我妈妈长得像,然后你对我说虽然周海楼打碎了我母亲的遗物,但我不能把这件事让他知道” 云飞镜的语气渐渐激烈起来“我云飞镜对你何用之有我母亲在你眼中何足挂齿你现在过来找我,是想让我器官移植,还是要搞剔骨还父” 不等周靖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另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 “周靖”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拎起周靖的领子,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拳,“你在对我外甥女做什么你想拿她去干什么” 在他身后,还有个气质冷淡端方的男人,华秘书正拼命举起手试着挡他“云先生云先生。” 那男人随手把华秘书拨到一边,喝令道“让开”,又快步走向这团家庭伦理剧的最中心。他让开了缠斗成一团的周靖和云笛,终于在云飞镜面前站定。 他缓缓地向着云飞镜半蹲下来,直至双眼和她齐平。 他眼神中含着无尽的痛苦、哀思和温柔,直看得云飞镜微微一愣。 “请问您又是” “你现在可能还接受不了。”云笙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一片飞羽,生怕稍微大一点音量就要吓到云飞镜,“先让你们景老师和你解释一下好吗我是你的舅舅。” 云飞镜猝然抬头,只看见景纤老师捂着嘴,眼里转着泪花,怔怔地看向她的方向。 她一时语不能句“你你们” 云笙从自己的西装里拿出一个装订精致的厚厚相簿,试探性地用相簿的圆角碰了碰云飞镜的手。 “你看,这是你妈妈从前的相册你妈妈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外甥女这么多年了,我竟然真的能再找到你。” 云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身世涉及到一个有点长的故事让你熟悉的景老师和你讲好吗当然,如果你想听我说,我也求之不得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是你永远的家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认亲(一更) 事态变化太快就像龙卷风。 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周靖、云笙、云笛全都在这一天里出场,各个都口称自己是云飞镜的亲人。 他们要是分开来还好,如今在同一个时间,像是一排雨后蘑菇一样齐齐冒出头来,实在让云飞镜有点接受不能。 唯一能让人感觉好一点的事, 是云笙带了景纤老师来。 景纤老师本来就是云飞镜在一班的语文老师, 虽然云飞镜来一中的时间不长,可她一直都非常喜欢这个老师。 云飞镜愿意听她说话。 于是, 景纤老师牵着云飞镜先从警察局走出去,带她找了一个附近的茶馆。她的手又细又软,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甜馨香。 在那一瞬间, 云飞镜又恍惚地觉得她像自己的母亲。 至于剩下的三个男人他们都留在了警察局。 民警已经从办公桌后走出来了云笛在警察局大厅里殴打周靖, 这事往小了说是肢体冲突, 往大了说是寻衅滋事。 居民争吵时发生手脚冲突的多了, 但是在派出所里就扭打成一团, 是不是太不把放在眼里了 华秘书先是拼命拉架, 把自己老板从老板二舅子手里解救出来。 他又苦逼兮兮地去和警察解释,表明这是家庭内部的冲突,亲戚见面一时激动, 没有给警察添麻烦的意思。 云笙侧头看了一眼, 确认云笛和周靖冲突时没吃什么亏,就没有走过去。 他左右看了看, 最终缓缓在林桓面前坐下。 云笙很客气地问“你是云飞镜的同学吗” 林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慢吞吞地说“也算吧。” 云飞镜翻阅着那本包装精致, 可页脚明显已经被翻得发黄微旧的相册,听景纤老师给她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不同于云笙兄弟两个对周靖的敌视,也不同于周靖被激动冲昏了头脑。 景纤的叙事是客观的,没有偏向的。她不在整件事情中过多地掺杂个人感情,只是把昔日的过往在云飞镜耳边娓娓道来。 云飞镜入神地听着整件事情,直到最后,恍惚中感觉宛如大梦一场。 景纤的话说完了,她双目如同秋水,关切地凝视着云飞镜,温柔和缓地轻声问道“飞镜还好吗” 云飞镜沉默无言地摇了摇头。 她有一百个念头,却都无法组织成完整的观点;有一千种想法,却全然不能把它们排列成整齐的语句。 惊愕和漠然,讽刺和沉痛,自嘲的不甘和心灰意懒彼此化合,最终在反应中化成大团大团的沉淀,共同归于脑海的深处。 到最后,在云飞镜心中最清晰的,也是最让她不解,最令她无法释怀地只有一个念头。 刚刚就是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她才突然对周靖发火,如今也是在这个念头的推动下,使云飞镜干涩地轻笑出声。 “为什么你们都没能找到妈妈呢” 从云飞镜记事以来,她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好。 在她幼年时非常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人告诉过她,她母亲是被从江里打捞上来的。 据说最开始时,母亲抱着她被人捞上岸时,简直没人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刚生的产妇抱着新生的婴儿,而这两个人竟然都活着。 似乎因为被撞到头,所以母亲的记忆丧失了大半,而且精神状态也不是很清晰。 这不是指她会发疯,会大喊大叫。 云飞镜的母亲从来没有披头散发,形同泼妇的时候。 她只是有时候会不理人,整日端正地坐在窗边,眼神放空没有焦距,一个人小声小声地哼着谁都听不懂的歌。 正因如此,云飞镜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照顾自己的母亲。 不知道为什么,云飞镜的母亲一直有种寻觅的执着。在云飞镜幼小的记忆里,经常是她的母亲带她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 她长在一个小小的渔村,后来和母亲一起,在城镇中暂时落脚,在乡村里请求寄宿,也在不下五六个城市里辗转流离。 当云飞镜上小学时,母亲终于暂时安顿下来,和她在那个静谧的小城居住了六年。 但临近小学毕业的时候,妈妈就又突然搬了家。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搬家,那时候云妈妈的身体几乎已经不能支撑,她当掉了自己的钻石发卡给云飞镜留下最后的安身之所,却临死都留着那块玉。 妈妈究竟在找什么呢童年时的云飞镜一直有这样的疑惑。 直到现在,直到此刻,云飞镜隐隐的预感终于被现实证实她是在找她的家。 她甚至都找到了这个城市,这个有所谓父亲,有所谓舅舅的城市 然而只差一点。 “我们都已经找回来了这个城市。”云飞镜轻轻地说。 她脸上甚至带着笑,语气平和,唯有双眼泛红,薄薄的泪膜在眼中一闪而过,能让人看出她此时情绪的不对。 “她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我们都已经找回来了,只差一点点,她就能联系上她的家人可为什么你们没找到她” 云飞镜扬起脸,她含着泪问景纤“景老师,我母亲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当初能回到这个城市,已经是我们两个能做到的极致都已经这么近了,为什么你们一直没有找到她” 不止她母亲刚刚搬回来时,这些人没能找到她。云飞镜住着妈妈给她留下来的房子,独自一个人生活了四年多,这些家人们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然后,仿佛是一夜之间,他们就显现了踪影。 偏偏是在她用一切力量从盛华校园暴力的泥潭中挣扎出来以后,偏偏是她手握图书馆以后,偏偏在她越过越好,有了可以信赖的朋友,有了她真心尊敬的师长,眼见会越来越好以后 周靖开着豪华的名车,大大咧咧停在她的校门口,然后对她说,我是你父亲。 早你在干什么啊 我母亲沉沦病榻的时候,你人在哪里啊 我用尽所有积蓄为她选好墓地,独身一人把她下葬,哭到昏死在墓碑前的时候,怎么没看你这么理直气壮地来说过一声“我是你的父亲” 然后周靖竟然可以一边承认“我见你时就觉得你长得和你母亲像”,一边对她说出“玉碎了看开点,房子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 那块玉是他给云飞镜母亲的定情信物,她的妈妈最辛苦的时候也没想过把玉当掉。 她从没对云飞镜说过“不要当玉”这种话,可能也隐隐觉察到了这块玉里隐藏的重要身份意义,或者干脆就有预感这和自己的身份相关。 妈妈临终前特意把这块玉留给云飞镜,大概也是希望她能拿着玉,找到她们的亲人。 然后云飞镜就等来了周靖这么一个大放厥词,一脸按十倍价钱给她赔偿母亲遗物已经够可以,云飞镜最好适可而止的玩意 这男人这厚颜无耻自称云飞镜父亲的男人他算个什么东西 云飞镜甚至可以不恨她这些年因为没有亲人吃过的所有苦头。 反正世事如棋,人情似纸,凉薄的红尘滋味早就在令她早熟的经历里尝过一遍。 可她实在是不能平和地看待周靖,她实在是为自己的妈妈感到不平。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不到呢”景纤抬起自己的芊芊细手,无声地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明显地拭了拭眼角。 “这些年来,周家我不知道,可表哥他们一直在找。从近到远,甚至最后全国撒网,搜索到最西南” “我们就在西南。”云飞镜突然说。 景纤看着她,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我们被从乌尔燕江里捞起来我妈妈失忆的时候,我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我们就在西南。” 景纤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看起来竟接近失语。 “我们一直从最南最西慢慢往内陆摸索。”云飞镜做梦似地说,“在城落过脚,住过n城旁边的小镇子,我们” “飞镜。”景纤突然小心翼翼地叫云飞镜的名字,“当年你母亲是被推进刹江你们怎么可能会在乌尔燕江被捞出来啊。” 云飞镜直视着她的眼睛,突然感觉到一种恐怖难言的滋味从她心底升起。 真正的真相她离那个真相好像只剩一线 “从我出生以来的很长时间里,一直生活在乌尔燕江附近。” 后来他们换了地方住,她偶然救了陆纵。 再后来她们一路进入内陆,最后云飞镜七八岁时在x城定居,因为上小学晚又不服输,云飞镜甚至跳了两级 那都是她真实的经历,怎么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 “乌尔燕江,在华国的最西南啊。”景纤不可置信的表情已经近乎僵硬。 “你们怎么能一路跨过七个省,在乌尔燕江被人发现呢你妈妈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是谁带走了你们” 云飞镜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她是理科生,但她初中地理学得还相当不错。她当然记得,怒江和乌尔燕江,都同属洪江的分支。 她刚刚是不是突然想起了陆纵她一路和母亲经历的事那么多,为什么会想起来一个陆纵 她救过陆纵,甚至为此跳过一次崖,最终却毫发无损。 云飞镜没出事,是因为她有空间。 后来这个空间变成图书馆,云飞镜好像一直没研究过它的来处。 云飞镜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的空间,是不是一出生就有 有了图书馆以后,她以为空间第一次出现是在六岁那年救下陆纵的时候,但其实很可能不是。 刹江波涛滚滚,浪潮如怒,潜礁遍布。一个刚刚生完孩子,虚弱温柔的女人,要怎么在被绑住双手的情况下活下来 是云飞镜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张开了那个空间,罩住了她和她的妈妈。 云飞镜至今也不知道那个空间是什么原理。 但她始终记得,自己跳崖以后短暂地失去意识,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了崖底下。 所以,很有可能,在外界看她觉得她是“消失”的时候,她的空间实际上也是在遵循物理定律移动的。 那么,当年她妈妈被人所害时,情况也可以推知一二了。 或许在某个紧要关头,可能是她妈妈刚被礁石撞头的时候,也可能是她快死的时候,云飞镜的空间庇护了母女两个。 身处空间的她们在外人眼里“不存在”,然而空间又一路顺江漂流,连下七省,最终在乌尔燕江被人发现。 云家当然不可能在搜救的最开始,就跑到七个省份外去找人。 因为只要用脑袋想想,就不会有人觉得母女两人能活着漂流那么远。 云家说他们一直在找。 可能刚开始时他们拼尽全力,后来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尽管已经丧失希望,但他们还是大海捞针般无头无脑地寻觅。 只是那时候,可能谁都不期望能找到人,只是保持一种习惯,不至于让自己绝望而已。 这张寻人的大网从最内陆起,往全国渐渐扩散,越扩越大,也越扩越稀。 而当年云飞镜的妈妈借一次人口普查的机会,在那个村子里落了户,从此离云家女儿的身份越来越远。 可能在五年前,他们刚进这个城市的时候,云家也有找到她们的机会。 只是下面的人一查户籍,发现母女俩是户口落在西南有名有姓有身份的人,和云家大小姐身份相差太远,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云飞镜突然发问“我妈妈,她的本名究竟叫什么” “她叫云婉,温婉的婉。”景纤认真地回答了云飞镜。 她脸上还存着几分诧异的惊怒,可能还以为有什么幕后黑手把云飞镜母女两个隐姓埋名,丢到了祖国的最西南去。 也许她接下来会告知那两个舅舅,会让云家彻查到底但云飞镜知道,这必然是无法了结的一桩悬案了。 没有人知道云飞镜有空间。 他们也不会知道,为什么云婉能活下来。 “我妈妈的户口和身份证上,她都不叫云婉。”云飞镜苦笑着说,“她叫云白他们说,刚刚把她捞上来的时候,她像一张白纸一样。” 景纤强笑着说“那还是云婉好听一点。”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云飞镜的脸色,慢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云飞镜无力搭在桌面上的手。 “飞镜,我很抱歉现在才找到你,但表哥他们真的从未放弃过。”她隐蔽地吸了一口气,“老师从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亲切,不知道你是不是这样。你可以不原谅我们,但至少给我们一个机会照顾你,好么” “你现在还未成年啊。” 云飞镜疲惫地靠在宽大的红木圈椅里,一时间好像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没什么原不原谅的”她勉强地说,“只是,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云飞镜的母亲一直身体不好,如果不是当年云飞镜张开空间,她们母女两个大概都活不下来。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空间,她们阴差阳错地避开了所有搜救的人。 等后来云家终于找到西南了,她们却从西南一路往内陆去了。 而且云飞镜的妈妈因为身体原因,每到一个新地方时都要深居简出休息一段,只要是能做的事,云飞镜都尽量自己做。 她又改了名字、换了户口,不太出门这确实是不好找的。 当年哪像现在,所有信息统一录入互联网这么方便。 一张身份证哪怕已经过期了,还不是一样能用,逃犯换个城市娶妻生子定居多年的消息也屡见报端。 所以现在看来,这件事也说不上是谁的错,只是阴差阳错,正好错过罢。 云飞镜又问“那周先生他也是真的在找我周海楼也是我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 景纤点了点头,她想起传言里云飞镜之前在盛华时的经历,眼神不由有些难过。 “那可真是荣幸倍至,敬谢不敏。”云飞镜苦笑一声,“都再说吧我,我很累了。” 她真的很累了。 景纤老师手脚轻轻地走了过来,她缓慢地、温柔地、似乎云飞镜随时都可以拒绝地张开了双臂,柔柔地把云飞镜拥进自己的怀里。 淡淡的馨香把云飞镜包裹起来,她靠在景老师温暖的怀里。女人的声音和缓绵软,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泪意。 “歇一歇吧。以后就回家了。” 是啊,歇一歇吧。 云飞镜静静地倚在景老师的怀里,过了一小会儿,她恢复了些力气,才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我们回去吧。” “不再休息一会儿吗”景纤关切地看着她,“他们都着急认你,可咱们不用和他们一样急。你如果接受不了,想多休息休息,小老师都支持你。” “不了,躲着人不好。”云飞镜低下头,珍重地摸了摸手里的相册,那里面有她妈妈的几百张照片,原来少女时的母亲脸色曾那样红润,温婉而动人。 “我们回去吧,我想谢谢他这本相册。” 那个称呼在云飞镜的舌尖含糊地带过,景纤只是理解地笑了笑。 他们回到警察局时,两方人马已经全部稳定下来了。 云家兄弟两个坐在大厅的最南,周靖则和华秘书坐在大厅最北。 云笛和周靖比着谁脖子长,屡屡往门口张望,看起来已经到门口转悠了好几回。 云笙则坐在林桓旁边,慎而又慎地套着他的话,对林桓透露出的关于云飞镜的一切信息都珍而重之。 其实云飞镜刚刚转到一中一个星期,林桓又是隔壁三中的学生,两个人就是认识,又能了解多少 但云笙就是禁不住想多知道一点。 当他们不在的时候,在没有任何亲人的时候那个孩子,她过得怎么样,是如何长大的 她肯定吃了很多苦。可在苦头之外呢她有没有特别知心的好朋友有没有对她释放过善意的陌生人 在实在委屈的受不了的时候,云飞镜有没有一个肩膀能依靠,有没有一个对象能倾诉 林桓难得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 但看在云笙表现得真心实意的份上,他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云飞镜的一切,全都和云笙说了。 他讲述自己怎么遇到云飞镜一中三中的后操场隔着一排小栅栏,远远地,林桓第一眼就看到云飞镜。 他交卷的时候,连很熟悉他的自己班同学都受到影响,忍不住动了一下,剩下的人更是要么心乱,要么铆足了劲儿加快速度,只有云飞镜依旧保持着她自己的节奏。 这是云飞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格调。 从那时起,林桓对云飞镜始终高看一眼。 林桓虽然外表总是懒洋洋的,但他观察得非常仔细。 他在注意到云飞镜悄然避开身边男同学的动作时,也同样注意到她露出的手腕上,那明显是被手刀重击过的一线青痕。 说到这里时,就连每隔半分钟,就要跑去门口一趟的周靖和云笛都投来了眼神。 周靖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他想起华秘书之前的调查结果显示,云飞镜的情况在联考前半个月本来是有好转的。 她的病历记录只到联考的半个月前。 那究竟是她之前伤得太重,还是此类事情根本就没断过,只是后来云飞镜心灰意冷,干脆连校医院都不去了 周靖已经猛地转头看向华秘书,华秘书脸上也露出不解之意。 两人对视一眼后,华秘书的表情突然僵硬下来。 周靖并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他脸色黑得难看,语调沉沉地问华秘书“这个怎么查漏了” 不是查漏了。 那一架是当着您的面打的,您不记得了。 华秘书愁眉苦脸地比给周靖一个口型“是大少” 尽管他已经努力背过身子,但还是没防住云笛手脚轻灵,一步窜上来把那句话读个正着。 云笛大怒“周海楼他长本事了,都学会打他妹妹” 云笙听后也脸色铁青,周海楼之前在他书房里反省过二十多条错,可从来没说过他还对云飞镜动过手 就是教训挨少了,巴掌打轻了 林桓又往下讲,讲到云飞镜优越的成绩,讲到她不屈而正直的品格,也讲她和一中的新朋友相处得相当好。 他鸡贼地省略掉了自己雇云飞镜给自己打工的事。 最后,林桓对云飞镜所知的一切都说光了,甚至连给她买了冰激凌红茶这种事都抖落个底掉,云笙依旧期盼地看着他,想从他这里继续知道点什么。 林桓想了想,决定狗拿耗子一回。 “这事按理说跟我没关系,但云飞镜那个骄傲能撑的性格,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 林桓问云笙,问云笛,也问远处坐着的周靖。 他说“我这个朋友云飞镜,世上的女生有她坚强的没她聪明,有她聪明的没她善良,有她善良的没她美丽,有她美丽的没她坚强。” “她在哪里不能过得很好,放在哪家不是家里的至宝,怎么偏偏是她遇上这种事,怎么你们偏偏又直到现在才找过来呢” 此时满堂坐着的,不是家主总裁,就是随身的秘书。 然而这些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此时却在林桓一个孩子的质问下面露惭色。 是啊,为什么不早点找到她,为什么让她多受这些的苦 在所有人中,又属周靖的心情最为复杂。 是他名下的学校盛华,长成了这样一个藏污纳垢的温床,最后几乎把他亲生女儿逼上绝路。 也是他的儿子,云飞镜的亲哥哥周海楼撑腰,才会让云飞镜遇到这一切。 所以,不怪云飞镜刚刚听了他的剖白后只觉得可笑,也难怪她坚持觉得自己要害她,不肯信她。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周靖也从来不肯相信云飞镜清清白白,是个无辜的女生啊。 这岂不就是苍天的报应 但即使如此,周靖也已经知道错了。他从此以后一定珍惜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正当周靖兀自出神的时候,云飞镜牵着景老师的手缓缓走进屋里。 她神色不像刚刚那么激动,反而有一种玉石被琢磨后的坚毅神气。在这样韶丽气质的映衬下,她那清水濯洗般的美貌,便愈发的动人。 云飞镜才一踏进屋里,五个人十只眼睛,就齐刷刷地盯住了她。 云飞镜先朝着周靖的方向走去。 那一刻,云笛的表情几乎如同眼见玉入淖泥,明珠蒙尘。 要不是云笙手上重重地把他一扯,云笛简直要叹息出声。 云飞镜缓缓在周靖面前站定,她先和周靖说明“不好意思,之前太激动,是我误会了。” “没事儿,爸爸不怕误会。”周靖强压着激动和云飞镜说,“你怨爸爸,恨爸爸都行,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云飞镜定定地看了周靖一会儿,慢慢地说“想想上次见面时的气氛,那个称呼我也实在叫不出口,难为您现在这么亲热我还是叫您周总吧。” 周靖刚刚扬起一半,还未能完全展开的笑容,就这样难看地僵在了脸上。 云飞镜亭亭玉立,自若地说“咱们住在一个城市里多年,还互不知道和对方有血缘上的关系,想来是无缘;明明见过一面,心里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大概就是无分。 我从前一切都好,日后也不劳烦心。您要是实在良心不安,可以付付抚养费,不用多,就每个月按本地低保算钱打给我就成,反正更穷的时候我也活下来了。 等日后您退休后我也支付赡养金就是您财大气粗,一块遗物玉佩能开到一百万,大概不怎么看得上我这点小钱。” 云飞镜的态度很客气,话也说得不难听。 偏偏就是这种不恨不怨,不动声色之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才让人看了真正扎心。 她张口是是一把刀,闭嘴是又像一柄剑。 伴随着“抚养费”、“遗物玉佩”、“一百万”等关键词,周靖觉得自己脸皮都在发烫。 他看云飞镜马上转身要走,忍不住伸手去抓她的肩“别,镜儿你,至少别让你哥哥没有妹妹” 他如果不说这句话,可能还好一点。 云飞镜的脚步当即就定住了,她肩膀一斜,让开了周靖的手,再回头看周靖时,眼角的好笑之意终于缓缓逸散开来。 “周海楼同学早就有妹妹了,那个妹妹和他熟,和他的朋友也熟,何必到外面认新妹妹呢。” 云飞镜说这话时,真的一字一句全都出自本心,毫无半分掺假。 “更何况周总,周先生,有这么一个哥哥,我又做错了什么啊他的好妹妹把他亲生母亲的遗物打碎了,我妈妈又做错了什么啊。” 说到这里,被云飞镜压抑住的不平之心又有些躁动,云飞镜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云飞镜又恢复了此前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她客客气气地对周靖说“祝您长命百岁,享不尽您儿子的福。” 周靖被祝福得浑身颤抖。他还想去拉云飞镜,却因为指尖抖得太厉害,以毫厘之差错过了云飞镜的背心。 他近乎恳求地说“镜儿,至少至少你叫我一声爸爸” 云飞镜自觉话已经说明白了,她并没有再给他第二个眼神,更不会有多余的反应。 只是周靖发着抖的一眨眼工夫,云飞镜已经走到了云笛云笙的面前。 她脸上浮现出几分欲言又止的神色,云笙云笛也不催逼她,只是眼含期冀地看着。 终于,过了好一小会儿,云飞镜才轻轻叫道“大舅,二舅。” 妈妈即便是失忆的时候,也还记得自己姓云的。 而且她给云飞镜起名字,无论“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这句诗是不是巧合,是不是她隐隐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但她还是给云飞镜冠姓为云,而不是“周”或者其他的什么。 那么,至少云家这边,云飞镜还是愿意认的。 一声“大舅”,叫得云笙的双肩也微微颤抖。只是他和周靖不一样,他这是激动的颤,感动的抖,终于夙愿得偿的欣慰与兴奋。 至于云笛,虽然男儿铮铮铁骨,却仍忍不住因为云飞镜一个称呼,当场就潸然泪下。 云飞镜也叫了景纤一声“小姨”。 “好孩子。”云笙低声重复,“好孩子。” “来,大舅带你回家。回咱们的家” “二舅也带你回家”云笛忙说道。 云笛昂起胸脯,口称“二舅”,大步流星地走过一旁呆立当场,苍老得仿佛被抽去灵魂的周靖。 和这个没等人认,就自己先自称“爸爸”的男人不一样,他可是被承认过的 云笙干脆看都没看周靖一眼。 周靖木怔怔地,看着云飞镜被三个人簇拥在中间走远。 不远处,坐在角落里的林桓叹息了一声,慢悠悠地站起来。 行吧,都把他忘了。 那他自己回去,等以后就拿这事敲云飞镜一笔。 临走之前,他出于某种特别的心情,又转头看了周靖一眼。 这男人憔悴苍老的样子,看起来当真让人感觉可怜。 如果他是周靖,那肯定现在还有什么,往后就好好珍惜什么。比如说,虽然女儿他肯定是认不回来了,但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呢吗 巧了,周靖此前遭受得打击过大,大脑里嘈杂一片,难以集中思路。直到轿车马上就要开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 他的好儿子,干了好事的大儿子 周靖僵硬地转过头去,声音略微有些发哑。 他问华秘书“周海楼呢” 这个问题华秘书先前已经回答过一次了。周靖大概是被气糊涂了,不然不能想不起来。 但面对周靖的问题,华秘书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大少他现在正在云家呢。” “” 云家云家小女儿被他们抢过去了,连大儿子也往他们那里跑 云飞镜当着他的面,紧闭双唇,不肯叫一声“爸爸”,口口声声都用“周总”、“周先生”代称。 然而她才一转头,当着他的面,就愿意叫云笙云笛“舅舅” 那巨大的落差感在刚刚几乎逼得周靖眼前一黑,云飞镜小声挨个叫舅舅的声音,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汽车开进了周宅大院,周靖堵着一口实在下不去的憋屈气,被华秘书扶下了车。 他才下车,就正好碰到宋娇娇哭哭啼啼地从外面一头冲进院子。 宋娇娇怕他怕得和老鼠见了猫一样。刚刚她已经被云笙吓破了胆子,如今一看到周靖,不等他审,自己就一五一十地说了。 “是周海楼留在云家不回来,所以我才一个人回来的” 对周靖来讲,这简直等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周海楼竟然是带着宋娇娇去的云宅 然后他竟然还乐不思蜀,连宋娇娇都回来了,他居然还留在云家不走 这个败家子,这个蠢儿子,这个、这个 周靖的胸口一起一伏,脸色明显涨紫起来。 而且他要是带着宋娇娇走了,那要么他就别回来,也别让宋娇娇回来,要么他就自己回来周海楼可倒好,他留在云家尽孝,把宋娇娇放回来了是怎么回事啊 让宋娇娇代替他来孝顺他父亲吗 他怎么就不把周靖给气死呢 真得气死他周靖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舒哲(二更) 虽然两个舅舅都热情地想要邀请云飞镜去云宅住, 但云飞镜却没有立刻同意。 对于云笙云笛来说,云飞镜是他们期盼已久。只能在最美好的幻想、最宁静的美梦中才能见到的外甥女。 然而对于云飞镜来说,她和他们之间实在太陌生了。 她独自一个人生活太久,已经习惯了现在的日子。 她能克服心理上的陌生感,当面叫云笙云笛一声舅舅, 但要她现在就回云宅去做云家的大小姐云飞镜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云飞镜才稍稍流露出一点这样的意思, 云笙和云笛就纷纷表示他们绝不勉强。 他们花费了十六年的光阴,才在重重机缘巧合之下重新寻回云飞镜, 又当着周靖的面把云飞截胡。 对于云飞镜,他们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尊重她的想法 云家的两个舅舅真是恨不得不能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云飞镜眼前, 事事都顺她的意思, 以此稍微弥补过去那些失落的光阴。 而且, 云笙也想起来, 云宅里还关着一个不省心的外甥呢。 云笙出门前也没忘了他, 特意让人收走屋里所有电子产品, 送了一套练习册进去,又在周海楼的门上再加挂一把锁。 他告诉周海楼,等自己回来以后, 就检查他的学习进度。 虽然云笙实在是怀疑她的知识水平那套练习册他会做的题能不能有一半 从刚刚在警察局里的表现来看, 云飞镜显然对周海楼深恶痛绝。 几个小时前云笙和云笛又亲自管教了周海楼,知道他对妹妹做的那些事后, 他们也不觉得云飞镜反感周海楼有什么不对。 在云笙看来, 云飞镜既然这么讨厌周海楼, 那让他们两个太早碰面也不好。 那就先让外甥女回家吧。今天出了这么多事,她得好好养养精神,还是在她熟悉的家里休息更放心。 至于周海楼怎么处理 等晚上他们兄弟两个回了云家,就连夜把人给送回周靖那儿吧。 想来周靖刚刚认女儿不成,正是渴慕亲情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想见他的儿子的。 当然,周海楼毕竟还是云笙的外甥,云笙不至于撒手不管他。 他早在教训周海楼的时候,就有把人给送到外面,让他在多吃点苦,多懂点事的意思。 虽然他已经和周靖多年不联系,但既然刚刚破过一次戒,短时间内不妨再破第二回他可以和周靖商量一下把周海楼送哪儿比较合适的问题了。 要是再把周海楼留在盛华,天天被老师同学们哄着捧着,他看他这个外甥大概就要废了。 心里合计着这些事,云笙脸上丝毫不露,对云飞镜更是和颜悦色。 “好,你要回家,舅舅们就送你回去。” “不过舅舅和你商量一件事好不好明天端午节,你愿不愿意来家里过”云笙恳切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说话语气都生怕重了一点。 “你刚刚看了相册,看到你妈妈和她妈妈的合照了吗外婆很想看看外孙女当然,你要是觉得太快了接受不了,那就再过一段时间,好吗” 云飞镜隐约想起了相册里少女时的母亲,和另一位温柔娴雅的妇人的合照。 那大概就是自己的外婆吧。 血浓于水,母女连心,她这些年大概无时无刻不想念着母亲。何况老人家年纪大了 云飞镜心里一软,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 两个舅舅的表情立刻亮了起来,一旁的景纤小姨也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折腾了一天,是不是累了饿了”云笙柔和地看了云飞镜一眼,语气里似有无限包容,“让舅舅请你吃个晚饭,饭后舅舅就送你回家,你看好吗” 他的态度温温和和的,一点也不逼迫云飞镜,甚至不让云飞镜感到太大的压力和不舒服。 可他的眼神实在太殷切,太渴求了,云飞镜实在不忍心对他说不。 在云笙珍视的眼神之下,云飞镜的心里慢慢升腾起一种格外特殊酸软的感受。那就像是当初她蒙王老师的照顾,也像是她刚刚抱住景纤时的,令人心安的放空。 这就是亲人吗 云飞镜微微垂下头去,她睫毛不引人瞩目地轻轻一颤,像是蝴蝶的一次呼吸。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云飞镜的心里也稍稍一动。 吃了晚饭以后,云笙亲自开车送云飞镜到了她家楼下。 从刚刚开车到云飞镜小区外围时,在远远看到成打的违章建筑、袒胸露乳穿大裤衩溜达乘凉的中年男人、鱼龙混杂的菜市场,和明显三教九流齐聚的棋牌室时,云笙的眼神就沉了下来。 连他自己都恨,怎么现在才找到云飞镜 这份担忧、自责和愧疚,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半丝压力也不让云飞镜知道。 他路上甚至还和云飞镜开了个玩笑,语言诙谐风趣,把云飞镜逗得忍俊不禁。 车子在楼下停下,云飞镜想起家里的样子,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请这两个舅舅上去。 她卫生习惯很好,家里也一向收拾得很整洁。 但这毕竟是间“待拆迁区”的房子。屋子太破,云飞镜又太穷,晚上一开灯,就活生生是个“一盏灯漂白了四壁”的效果。 不对,年久失修,墙皮早掉光了,一盏灯漂不白四壁,只能让霉斑看起来淡点。 她的家比教室都简陋。 云家的这两个舅舅,可能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寒酸的地方。 云飞镜的这点迟疑被云笙尽收眼底。他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意俨然地问她“要不要舅舅陪你上去啊” 云飞镜只踌躇了一下,就很大大方方地说“舅舅们上楼坐坐吧,我给你们倒两杯水。” 云笙始终都挂着从容柔和的微笑。 在云飞镜拉开家门,水泥的地面、生霉的墙壁,以及角落里摆放的行军床全都一览无余时,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他神色如常地自己拉开了屋里唯二的凳子坐下,面不改色地接过云飞镜给他倒的白开水,脸上笑吟吟的,语气甚至还十分满足。 “哟,还是温的呢,有外甥女就是好。” 他从出生起就带一身金枕玉卧养出来的富贵宁逸,云家给他喝茶都用专门的山泉水,要是喝白开水的话,就算不是进口的矿泉水,至少也是新鲜的。 云飞镜给他的水是从一只淡绿色的旧暖壶里直接倒出来的,暖壶大概已经很旧了,不然不会不保温到这个程度。 然而云笙一点不挑,一口口地把那杯白开水喝得干干净净,看神色简直如饮琼浆玉液。 云飞镜原本有点紧张,在他这样的态度下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云笙关心了两句她的学业,又和她定好了明天什么时候来接她,最后又叮嘱云飞镜好好休息。 最后留恋而温情地看了云飞镜一眼,这两个舅舅才和云飞镜辞别。 他们没让云飞镜感到一点不自在。 直到下了楼,云笙的脸色才变了,他往日里处变不惊,几乎从没做过泄愤之举,如今上了车却重重地一砸方向盘。 “我真是”云笙抓着自己的领口说,“我真恨我自己” 云笛没有接大哥的话,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大概也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实在不能想象自己的外甥女究竟怎么过了这些年。 即使对云飞镜的处境早就有所想象,然而当亲自看到她那家徒四壁的房子时云笛真的要用尽平生的自制力,才能让声音不哽咽。 “这种地方,怎么能让她一个小姑娘独自住啊。”云笙长长地一叹,“幸好今天陪着回来,不然我往后只怕夜夜都睡不着了二弟,你今晚先留下吧。” 云笛非常爽快地一点头“我知道的。” 他以前在军营的时候,值夜也是常有的任务。而且夏夜凉快,并不难熬。 看不见也就算了,如今见着了,再让云飞镜一个人住在这儿,他们谁都不安心。 “我回去把周海楼安排一下,还有妈那里也让她高兴高兴。”云笙喃喃自语,“家里从此收拾出来,这就是咱们外甥女的家了。” 所以这就是在晚上十点,脸庞肿得像猪头一样的周海楼,一脸呆傻、饥肠辘辘地站在自家门口的原因。 云笙回去后第一件事是忙着给云飞镜收拾房子,然后又去安抚云外婆,把消息告诉她。 等这两件最重要的事办完,他才想起来屋里还锁着一个外甥,今晚是无论如何都要打发走的。 他到底是心细,还能想起来周海楼一直被锁着,可能没吃过饭,便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冷牛奶顺便带过去。 但就是这盒冷牛奶,周海楼也没喝上。 云笙给周海楼检查了一遍练习册,发现自己这个外甥前半生真是头脑空空,啥都不学。 明明是高二的练习册,倘若找个刚中考完的孩子过来答,可能表现都比他出色。 周靖究竟是怎么想的盛华是他的地盘吧他就这么教他儿子 云笙检查练习册检查得气不打一处来,差点真的抄起戒尺给周海楼几个手板。 不过他虽然不给周海楼手板吃,但效果却更可怕些。 至少现在,他心里已经坚定了那个念头肯定要把周海楼送到某个军事化管理的寄宿学校,让他在限量范围内吃点苦头。 他心里已经大概圈定了目标。 周海楼顶着一张遍布指印的大肿脸回了家。 周靖之前被他那些事气得要命,一个下午都顶得肺疼,简直生生折了十年的寿。 周海楼回来时刚好赶在他父亲气头上,周靖想也不想地把他叫进屋里,然后他以为他看到了一头猪。 周靖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云笙会把周海楼打成这样。 之前沾了母亲云婉的光,即使周海楼不喜欢云家的态度,有时候在云家都闹起来,云笙和云笛也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他。 刚刚云笙给周靖打了电话,异常简短地说了要把周海楼送走的打算。 毕竟还是自己的儿子,周靖再气他,也是心疼他的,一直对这件事拿不定主意。 如今一看周海楼的尊容,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算了吧,自己的地盘好办事。周海楼这段时间天天受气,再把他“流放”到那种监狱一样的学校里,也不知道他一个大小伙子心里怎么想。 “” 沉默了一小会儿,周靖干巴巴地说“这下长记性了” 听到这个问题,周海楼的心当即就沉了下去。 看着他脸上的伤,周靖的态度竟然不是关心担忧,居然要问他长没长记性 他不是周家的人吗,被云家教训,当爸的竟然什么态度都没有 周海楼脸上的肌肉当即不忿地跳动了一下。 不过下一刻,脸上的伤口就被牵动,疼得他哆嗦了一下。 周海楼用此前在云笙那里学会的态度,低眉顺眼地对周靖说“我知道错了。” 对着他现在这张脸,周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挥挥手让周海楼回屋去休息。 他实在是太疲惫了,甚至没有心力多和周海楼说几句话。 然而这表现落在周海楼眼中,显然又是另一重他父亲和舅舅全都倒戈,只顾云飞镜再也不管他死活的铁证。 他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 他带着空瘪瘪的肚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已经熄灯的黑暗走廊,缓缓往自己的屋子走,一路上愤世嫉俗,只觉得老天不公。 在一片漆黑里,他的小腿突然撞上了一团温热的人形。 那个人“哎哟”叫了一声,声音无比耳熟,正是宋娇娇。 周海楼打开了长廊的灯,只见宋娇娇蹲在自己房门口,眼泪汪汪,脸上一点也没有之前被他放弃过的隔阂。 “海楼哥哥,你竟然真的回来了。”宋娇娇抽泣着说,“我刚刚一直想着,你要是能回来就好了。” 娇娇不嫌弃他之前放弃了她,也没嫌弃他现在的模样。 周海楼原本又是愤怒又是气苦,心都凉了半截。如今一看宋娇娇的这副模样,才感觉些许回温。 “娇娇。”他哑着声音说,“我哥哥对不起你。” 宋娇娇哇地一声扑进周海楼的怀里“不怪海楼哥哥,我知道哥哥不是故意的,你都被打成这样子了。” 她抬起手来,非常珍惜地轻轻一碰周海楼的脸颊,像是蜻蜓点水“我去拿药给海楼哥哥,海楼哥哥你饿不饿” 周海楼当即眼眶一热,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为了一个云飞镜,他爸和他舅舅这几天轮番打他。他们心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更别说关心他吃没吃饭。 只有娇娇还会这么问他,也只有娇娇才在乎他。 所以,还怪他把娇娇当成自己的妹妹,不想认那个云飞镜吗云飞镜问过他饿不饿吗 这么一想,周海楼就更觉得自己英勇悲壮,父亲和舅舅都被迷昏了头,完全没有道理。 宋娇娇小鸟依人地贴在他身边,给他拧毛巾敷脸,给他贴药膏,也给他端来万阿姨热好的三明治。 周海楼吃着三明治,不由感觉半天之前对宋娇娇说出“只有云飞镜才是我妹妹”的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明明对他好的人是宋娇娇啊 在他愧疚心升到最极致的时候,宋娇娇小小声地和他说“海楼哥哥,我好害怕。” 周海楼没问她为什么怕。 他知道爸爸和舅舅都看宋娇娇不顺眼。被痛扁一顿教做人后,他至少也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个废物二世祖,脱离了父亲和舅舅,他什么都干不了。 他现在不敢给宋娇娇任何许诺。 等不到周海楼的安慰,宋娇娇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大概哭了十来分钟,发现流泪也没有用了,宋娇娇就一擦眼睛。 她故作坚强地对周海楼说“海楼哥哥,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云叔叔要把我送到东南亚你,你不要忘了我啊。” 周海楼的心都快碎了。 他嗓子哑得更厉害“我怎么会忘了你呢,当哥哥的怎么会忘了妹妹” 云笙要是听到他这句话,大概就会发现自己全都白教了。 以他的性格,多半会放弃再教周海楼第二次,认识到还是直接一趟飞机把周海楼送到西伯利亚喂北极熊最合适。 宋娇娇哀切凄楚地离开了周海楼的房间,周海楼想想她可能的结果,都觉得心痛如绞。 来回纠结之下,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打电话给了舒哲之前舒哲自己说的,宋娇娇这里有什么为难的事,都可以找他。 舒哲果然爽快。 他耐心地听了周海楼阐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顿时非常惋惜。 “啊呀,我本来是想着,云家和周叔叔不通气,让你们去云家避难正好。谁知道你们就没瞒住呢,这运气太差了啊” 周海楼也非常可惜,他一点没听出舒哲有什么不对。 他还在催促舒哲帮帮他。 “当然帮,肯定帮。”舒哲做梦都没想到,搞死宋娇娇的天赐良机像馅饼一样拍在他的眼前 对周海楼的要求,他满口答应,“你让我想想诶,有了。” “什么”周海楼连声催促他,“你快说” “周叔叔想把小公主送走,不就是觉得你受娇娇的影响太多了吗” 舒哲有理有据地跟他分析,听起来居然非常像那么回事“那很好办啊,如果你不想让娇娇走,你可以主动离开嘛。” 周海楼听得目瞪口呆“你想让我离开盛华” “什么啊,这是战略性撤退。”舒哲劝说他,“都说远香近臭,为什么你舅舅他们都这么宝贝云飞镜,还不是因为之前从没见过。云飞镜本性心狠手辣,你看日子长了,他们还理她” 舒哲循循善诱“你看,你要是主动去外面读书,娇娇不就能留下了” 周海楼听了有点迟疑“那,他们要是在周宅,我爸不是” “嗨,周叔叔一年才回家几天啊何况你那么有钱,给她们母女两个留一笔钱,在外面租房住不就好了要是你不放心她们两个,那你就把钱给我,我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周海楼想来想去,觉得舒哲说得对。 “太麻烦你了。” 舒哲的口吻相当不以为意“兄弟嘛,说这干嘛。” 不了解的人,可能真会以为他是个掏心窝的好兄弟。 至少周海楼就感动为此异常,他对舒哲说“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之前我识人不清,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谁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最好的朋友在搞他。 舒哲二话不说接受了周海楼的赞美,脸甚至都不红一下。 周海楼还在叮嘱舒哲“那我去和他们说我不在盛华读书了我走以后,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娇娇啊” “放心吧。”舒哲一字一顿地保证,“我肯定、我保证、一定要好好照顾她照顾不好,我就不姓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宋娇娇滚蛋(一更) 能有舒哲这样的兄弟, 真是周海楼的福分。 他得了舒哲这一句铁板钉钉的保证,当时就放心了。第二天一早,他去敲开宋娇娇的房门,把这件事详细地和宋娇娇说了一遍。 宋娇娇虽然是个保姆的女儿,身份在整个盛华都排不上号, 但她一直有周海楼给她撑腰。 连舒哲这种舒家的私生子平时都要捧着她, 借讨好她去讨好周海楼。 宋娇娇气势最盛的一段时间里,舒哲甚至连宋娇娇的跟班陈萍儿都不敢得罪。 所以, 舒哲一直都把宋娇娇哄得妥妥帖帖,宋娇娇也一直都觉得舒哲这个人不错,自己有什么要求和他说, 他都会去办。 如今,一听周海楼说把她托付给舒哲,宋娇娇没过多久就做出一副“哥哥既然安排好了,那我只有听哥哥的”模样点了头。 实际上,她心里也非常满意这个安排。 要是周海楼走了,那把她托付给舒哲, 总比托付给陆纵和严铮青好吧。 陆纵那条疯狗就不多说了,严铮青可是向着云飞镜, 把云飞镜奉为女神呢 他们两个商量好了, 宋娇娇也就去和自己的妈妈说这件事。 她的妈妈, 也就是被周海楼当成半个母亲的万阿姨这些天始终惴惴不安。 从小时候起, 她就一直都教宋娇娇接近周海楼。 在她看来, 男人征服世界, 女人征服男人。世上最划算的生意,莫过于去吃男人的,用男人的。 就像是她,当初和宋娇娇的父亲离婚后独自带着宋娇娇生活,虽然当初允许留她在家里养胎的人是周家的夫人。可这些年给她工资的,难道不是周总这个男人 后来她能在家里有半个管家的地位,又难道不是依仗周海楼这个少爷 未婚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祖宗的道理总是对的,女人就是要早早地找个好男人靠着。 她原本还想着,周海楼这样的身份,以后准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小姐。 但那也没关系,她们娇娇自幼青梅竹马地跟周海楼长大,是朵最懂周海楼的解语花。等周海楼继承家业,在外面给娇娇盖个小楼养着,多么富贵逍遥。 结果没想到,她女儿比她想得还更有本事,生生把周海楼给把住了 万阿姨真是大喜过望。她一直有意撮合宋娇娇和周海楼这一对,同时她还没忘了防着外面,始终在周海楼面前跟他说他母亲多好多好,让他绝不要接受继母进门。 只要周总没有其他的孩子,那家业必然都是周海楼的。她们娇娇和周海楼结婚,岂不也都是她的了 日久天长,耳濡目染之下,周海楼也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爸身边的漂亮小姑娘,一定都是想做他小后妈的”。 就这样,周靖不常回家,宋娇娇是家里半个主人,万阿姨在家里也是半个主人。她们反客为主活在周宅里,别提过得有多舒服。 可惜,好景不常在,好梦不常有。半个月前不知道怎么了,周总竟然一回家就把宋娇娇给训斥了 万阿姨又是在周海楼那里旁侧敲击,又是在宋娇娇那里掏心窝子地说话,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周总是觉得宋娇娇把周海楼给带坏了 啊呀天地良心,世上哪个小姑娘会带坏情郎啊,那还不是周海楼自己不走正道吗。周总就是想找个人发火而已嘛。 万阿姨在心里寻思,宋娇娇这是被当成伴读迁怒了。 就在这样的煎熬下,万母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了一周,也按着宋娇娇消停了一周。 结果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没等到周总脸色转晴,她只等到宋娇娇一脸惊恐地过来和她倾诉妈妈不好了,周叔叔的女儿恨上我了 万阿姨当即眼前一黑。 她这些年除了“一定要让宋娇娇攀上周海楼”之外,再没有第二个脑子能拿出别的主意。 因此宋娇娇和周海楼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一看周海楼有主意,便眼巴巴地送两个人去了云家。 然后就在昨天,即使捂着耳朵不听不看,最大的坏消息也降临了。 随着宋娇娇和周海楼依次被赶回周家,周靖像是收到了提醒一样。 他和云家一样,拉不下脸对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威胁什么。他只是把万阿姨这个当妈的叫了过来,轻描淡写地告诉她,她被解雇了。 当时周靖心里还存着气,因此他冷淡地“劝告”万阿姨,最好带着宋娇娇离开本省。 不然她们可能不太活得下去。 万阿姨当即脸色灰白,她哆哆嗦嗦地去找到自己的女儿,让她一定去找周海楼解决这个事。 这就是为什么宋娇娇大晚上地蹲在周海楼门口哭的原因。 可惜周海楼不太靠谱。 不过幸好还有舒哲。 既然已经得到舒哲的建议,同时也隐晦地被宋娇娇告知了“她们母女即将扫地出门”的消息,周海楼立刻就坐不住了。 他这个人缺点很多,做事也不聪明,只有一个特性还能算是优点,那就是拿下主意后绝不拖沓。 他这个鲜明的优点,和他不愿意动脑的缺点相辅相成,发挥好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至少周靖憋了一晚上气,早晨揉着胸口看材料时,突然听说周海楼这个想法,差点没给气厥过去。 好一个舍己为人的儿子,好一个天花乱坠的创意 他那颗凹凸不平的脑袋,是怎么推导出这样崎岖多变的思路的 他不可思议地问周海楼“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个句式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个非常危险的句子。一般如果放在酒桌烧烤摊上,被问的人有胆子再讲一遍,下一刻基本上就要磕开啤酒瓶开干了。 周海楼倘若还有点趋利避害的本能,就不应该无视周靖的警告。 然而他真是拼了。 仗着云笙昨天刚把他打成个猪头,周靖只要不想逼死他就不能再对他动手的份儿,也是鼓足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儿,周海楼真的一字一顿地和周靖重复了一遍。 “我说,你不就是想分开我和娇娇吗,行啊,我让你如愿以偿。不过不用娇娇走了。我自己走。” 周海楼响亮亮地说“你干脆把我放到外省上学去吧。” 他一边说着,心里还隐隐有一种叛逆的快意。 这种快意是他每次对上周靖时,想起对方对自己的忽视、冷淡和粗暴教育时,都会浮现的一股心气儿。 周靖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又因为站得太急,大脑缺血,最终因眩晕而重重跌回椅子。 在整个过程中周海楼一直紧抿唇角,用一副倔强至极的刺头儿表情盯着他。 “你这个逆子你气死我” 周靖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想想自己半生以来妻离子散,千辛万苦找到的女儿竟然还不认自己,不由感觉心灰意冷。 他昨天晚上其实都已经舍不得让周海楼出去吃苦了。 但是他有心照顾自己儿子,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对方拿话甩脸人家不稀罕你的照顾呢,人家蹦跶着就想出去 出去的理由还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那个宋娇娇 “行啊,我这就成全你。”周靖怒气冲冲地说,“想去外面读书是吧,我送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周海楼一口咬定,“但你不许把娇娇赶出盛华” 周靖怒极反笑,连说了三声“好”。 “好,好,好,我不把她赶出去学校我倒看看,我的好儿子还能干出点什么来你给我滚出去” 黄杨木的笔筒重重擦着周海楼的耳朵,带着无法发泄的怒气猛砸在地板上,又因为力道太大整个弹起,骨碌碌一圈直到墙角。 周海楼说走就走,绝不勉强。 周靖现在不愿意看他,他还不愿意看周靖呢。 一看云飞镜回来,他立刻就对儿子不管不问,还要把儿子身边的人都赶走,周靖也是个当父亲的 伴随着书房门被重重甩上的声音,周靖恨恨地锤了一下桌子。 他周靖这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 这个儿子他好吃好喝,要什么给什么地供到这么大,在云家被打成猪头没见他敢放一个屁。自己疼他爱他,他气自己倒一套一套的。 明明他有个更好的女儿,头脑、行事、容貌没一样不好 可他女儿又不肯认他 女儿也被云家给拐跑了,当着他的面叫云家舅舅,明明有更亲的父亲却不认。 他知道云家恨他,这些年也不勉强和云家相处。但是让他人到中年,儿女离心,云笙这个大舅子就做得太过分了吧 周靖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锤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愚夫有气,大概只能自己一个人跳脚,庸夫发怒,就可以打一打孩子老婆。至于周靖这种人生了气那底下的人就多半要倒大霉。 管家被他叫进屋里,周靖沉着脸说“十分钟时间,让宋娇娇和她母亲全都搬出去” 就是她们带坏了他的儿子 他可以答应周海楼不给宋娇娇转学校,和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计较,看起来就像是他周家快倒闭了一样。 然而这两个人,他绝不会再留在周宅里 周靖前些日子只是忙着工作,又着急把云飞镜认回来,没能抽出手处理宋娇娇的事。 他一旦发起怒来,整个周家运转起来,除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周海楼,没有任何人能违背他的意思。 管家先是按照周靖的命令,把周海楼反锁在屋子里,就开始叫保安去收拾万母。 这回,尽管周海楼听到动静,气到在房间里哐哐砸门,拼命想拦着管家和管家带来的保安,但也没有人敢违抗周靖的命令。 万母被两个保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要她三分钟内收拾好行李,不然后果自负。 就像是平时领导布置任务一样,大领导要大家八点钟在目标地点门口集合,中层主管就敢把这个时间提前半个小时。 然后小组长再往前提早五分钟,最后大家一起站在公司前面等领导,吃风吃个四十来分钟。 周靖虽然说是十分钟,但在管家嘴里就变成五分钟,最后保安们只给万母三分钟时间收拾东西。 三分钟能干什么啊,拉开个行李箱都要半分钟呢。 万母心里一急,手脚就笨。才慌忙把这些年攒下来的名牌衣物、包包、首饰、银行卡还有细软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还没能把箱子的拉链完全拉好,保安们已经等不及了。 他们半拉半扯着万母,也顺便拖着她的行李箱,直接架着她下了二楼。 那个行李箱被一脚从楼梯上踹下去,顺着楼梯坎坎坷坷地往下掉,连滚带爬地冲进一楼大厅,正好撞上门厅里只顾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宋娇娇。 三分钟时间万母没来得及收拾多少东西,所以箱子不重。只是那个行李箱本身太大,带着从二楼翻滚叠加的重力加速度,当场把宋娇娇给撞了一个大马趴。 她“啊”地一声摔在地上,膝盖蹭破了一层油皮。 宋娇娇尖利地哭起来,她还想大叫周海楼的名字,然而周海楼此时被人锁在自己房间里,就算能把大门敲出架子鼓的节奏,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万母和宋娇娇两个人,一路踉踉跄跄地被保安架着,直接扔出了周宅最外面的那层大铁门。 两天内的第二次,宋娇娇又被人扔了出去。 可上一次扔她的是云家,周海楼自己都和云家关系不太密切,所以心理上的感觉还好。这一次周家把她赶出去,宋娇娇终于真切地体会到了寒冷的感觉。 她从小就在周家长大,除了周家,除了和周海楼一起出门的时候,她还从来没在外面住过。 她她是不是要没家了 她惶恐,身边的万母比她还要撑不住。 她想起来,当年她和自己前夫离婚前,她就是这么抱着宋娇娇被人扫地出门的。 没想到如今一把年纪了,她又被人赶出去了 她已经这么老了,又没有学历,又没有那些大公司的工作经验,还拉扯一个孩子,这让她怎么活啊。 难道要让她出门应聘保洁阿姨那种工作吗 周宅不像云宅,云宅图幽静,真正落户在打车也难的别墅区。而顺着周宅往外走一公里,还能有个公交车站。 万母和宋娇娇就这么一路哭哭啼啼地走到公交车站,宋娇娇被赶出来得太匆忙,脚上穿得还是拖鞋。 万母是个成年人,脸皮厚一点,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和保安周旋了一下,多拖了一点时间。宋娇娇不行,她只来得及拿起自己的首饰盒。 她平时没有把东西规规矩矩放的习惯,项链手镯一向是东扔一个,西放一个。抽屉里也有,床头柜也有。 这就导致首饰盒里本该装着东西的盒子,有一大半都是空的。 一想到自己大半首饰都没有带,又想到那些东西都是周海楼给她买的,宋娇娇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些东西。 娘俩儿好不容易走到公交车站,漫无目的拖着行李箱上了公交车。恍恍惚惚地出神。 天地之大,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最后还是万母看到外面相对熟悉的一条街道,便一手拉着宋娇娇,一手扯着那个大大的行李箱下了公交。 想从公交站过马路,要先走一个地下通道。 万母这些年在周家养尊处优,实在太久不拖重物了。行李箱对她而言太大太碍事,她一时没能拽住,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行李箱脱手摔下。 之前收拾箱子的时候太仓促,万母本来就没把箱子拉链拉紧。行李箱又来回在台阶上滑下去过两回,原本就松的拉锁直接给颠开了。 万母匆匆塞在里面的金项链、宝石镯子还有其他的手势,零零散散地摔了一地。 几件首饰掉进地下通道的排水管里,还有个玉镯子直接摔碎成三节,剩下那些亮灿灿的金银直晃人的眼睛。 正好三个男人要往万母的方向走,突然砸下来一个行李箱,他们急忙躲开,一抬头就想骂娘。 没想到这个行李箱里装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财帛动人心,他们对视一眼,各自蹲下来胡乱在地上抓了一把,人人手里攥着几个金链子金镯子,飞毛腿般地朝相反方向跑了。 等万母大叫着抓贼冲到行李箱旁边,她那些好不容易在保安眼皮底下收拾出来的手势,已经碎的碎,丢的丢,散的散,偷的偷,只留下来不到三分之一。 她想去追那几个偷了她首饰的贼,又惦记着掉进排水沟里的东西,也怕宋娇娇一个人看着行李箱被人抢。 左右为难,束手无策。 她这回可真是悲从中来,彻底被抽走了主心骨,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把剩下那点财物都收敛起来,却左看右看都丢了那么多,一时间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万母和宋娇娇哪儿也不敢去,彻底被掉进排水沟里的首饰给拴住了。 她们一边联系人来帮忙敲开排水沟,一面自己也不死心地去扳排水沟上的水泥板子,没一会儿就弄得身上脏兮兮的。 就在这个平生最狼狈,最绝望的时刻,突然有人认出她们,叫她们的名字。 宋娇娇惶恐地想,千万不要是盛华的同学 还真就是盛华的同学。 那个女生惊讶而做作地捂着嘴,看着宋娇娇,迟疑着问“娇娇,你这是” 最脏最丑最落魄的时候被人看到,宋娇娇简直难堪极了。她始终都是学校里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什么时候表现过这一面 宋娇娇脸颊涨红,紧咬着牙,真恨不得一头扎进排水沟里去。 偏偏那个女生还不放过她,她一叠声地追问“你怎么身上弄了这么些泥啊,怎么撬这个这个阿姨,是你妈妈吗” 不是不是宋娇娇真想摇头拒绝。 学校里的同学都以为她是周海楼的亲戚或者什么的,至少也是个千金大小姐。没人知道她妈妈是保姆。 他们都以为宋娇娇的母亲是个高雅白皙的贵妇人,怎么能是这么一个灰头土脸、脸上生着皱纹,脚上还穿着拖鞋的中年女人呢 结果万母回答得比宋娇娇想象快,她点头承认了,还问宋娇娇“娇娇,这是你同学吗” 宋娇娇窘迫得快哭出来了。 那个女生眼睛一转,左边看看宋娇娇,右边看看万母,语气非常诧异“啊呀这可真是没想到这个,阿姨你们干什么呢” 宋娇娇都想求她妈妈不要说了。 没想到万母还是傻乎乎地直说“阿姨有首饰掉进去了。” “那也不能直接自己撬啊。”女生捂着嘴笑了两声,“而且掉进排水沟里,臭烘烘的还能要吗娇娇以前可在学校说,她首饰从来不戴第二遍,随便送人都行呢。” 宋娇娇在学校里仗着周海楼飞扬跋扈,又暴发户一样地拼命炫富,全校女生就没几个喜欢她的。 宋娇娇呜咽了一声,什么都顾不上,用自己脏兮兮沾着泥的手捂住了脸。 她已经没心思管那些灰尘细菌会不会侵入她保养得当的小脸儿,会不会长痘生闭口脸上冒出蝴蝶斑了。 她现在脸上火辣辣、热烫烫的疼,曾经骄傲得像梦一样的往昔,和如今卑微落魄的现在,经这个女生的口反复提醒着她。 只要能给宋娇娇一个地缝,她肯定拼命也钻进去。 女生看够了宋娇娇的笑话,说足了让宋娇娇泪水涟涟的风凉话,终于心满意足地,一步三摇地上了台阶。 她故意摸出手机,在宋娇娇还能听到的范围内给自己朋友打电话。 “我和你分享个事,就我刚刚见的。哎呀,就是咱们学校的宋娇娇大小姐,你猜我刚刚看到什么了” 宋娇娇极力强忍着,不想在欺负自己的人面前哭出声。可她实在没忍住,眼泪哇地一声就下来了。 女生还笑嘻嘻地和电话对面的朋友聊天“哦,你不信是吧,我拍照给你啊” “不要拍,不要拍。”宋娇娇胡乱地伸手挡住脸,却挡不住同学居高临下,视角正好的摄像头。 拍到了宋娇娇落魄的丑照,女生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飞快地跑走了。 宋娇娇哭着伸手一下一下地乱拍她的妈妈,心里真的恨极了,窘极了。 她连声埋怨万母“你干什么,你非得丢那个项链,强迫我跟你一起找,非得说是我妈,丢我的脸这下好了,我还怎么去学校啊” 她哭,万母也哭,一样委屈,一样不痛快,一样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要遭这个罪。 她们母女两个占着地下通道最中间的一段,幸好台阶宽,路人能贴边绕着她们两个走。 有人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过她们,把她们当成了疯子;有人赶紧跑上一段台阶,又小心翼翼地回身照张照片。 还有人把她们的影像传到小视频软件上,配文“家周围两个疯娘俩,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每回路过都能看到她们。今天又给了她们五块钱”。 很快底下多了就多了不少点赞,还有十来条赞美的留言,内容全都是“播主会有好报的”、“好人岁岁平安” 在宋娇娇窘迫尴尬到恨不得当场死去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在后面轻声问她“娇娇” 宋娇娇还以为这是那个女生叫来看她笑话的,想也不想就一边挡着那张脏兮兮的脸,一边抄起一个小石子砸了过去。 没想到她回头一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回找过来的人是舒哲。 舒哲心里厌烦地“啧”了一声,躲开了宋娇娇扔向自己的那颗石子。 他相当会隐藏情绪,因此对于宋娇娇这么无礼的行为也不动声色,只是暗自嘲讽地想道难道宋娇娇还以为她是那个被周海楼宠着的大小姐吗 但在面上,舒哲甚至笑得如春风般和煦。 他面无异色地和宋娇娇打了个招呼,又叫了万母一声“伯母。” 他说“周海楼让我过来照顾你们。” 周海楼那个蠢货,焦急悲怒之下完全泄了底。他说万母和宋娇娇是直接被周靖下令赶走的,他被反锁在屋里,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舒哲想到这里,笑意愈发深刻明朗,他微笑着对这两个人说“我先给阿姨和娇娇找个地方住吧。” 然后在周海楼临走之前,还可以用这两个人的名义,先冲他要一笔钱。 宋娇娇看到他,简直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二话不说就要跟着舒哲走。 万母依旧在那里迟疑,她嗫嚅着说“排水沟里掉进去项链了” 宋娇娇一时打死她的心都有了她想,这是还嫌自己不够丢人吗 舒哲听了万母的顾虑,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准的笑容,他非常笃定地说“我叫人帮阿姨和娇娇找。” 万母一听,立刻点头如捣蒜,又连忙说“之前还有人抢了我们的首饰” 舒哲也大包大揽“阿姨放心吧,你们先上车,我去报警。” 万母终于松了一口气,和宋娇娇一起上了舒哲让人开来的那辆车。 看她们两个千恩万谢地走远。舒哲脸上的神色终于化成一种冰冷的不屑。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一脚踢在刚刚宋娇娇砸它的那颗石子上,把石子踢出去近十米远。 撬排水沟找首饰 报警帮忙抓小偷 别想得太美了,他哪有这个闲工夫。 排水沟可以让人撬一撬,但找来的首饰当然是随便卖了排水沟底下是活水,活水流通,首饰肯定是被冲走了啊。 至于报警他当然不是没报,只不过警力吃紧、地下通道没有监控、几个小偷茫茫人海到哪儿去找全国上下十六亿人呢,他怎么找得着啊。 舒哲吹了个口哨,慢悠悠地往附近一家大酒楼里进,打算吃饱喝足了再去找这对母女。 周海楼催命一样急哄哄给他打个电话,他可是连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第五十六章 云家千金(二更) 第二天一早, 云笙过来换云笛的班。 他和云飞镜约定的时间是上午九点,但才四点钟就出现在了云飞镜楼下,为的就是让云笛能先在车上补个觉。 云笛才拉开车门,就冲着云笙连连摇头。 “不行,这里是真不行。哪怕酒店开房呢, 今天也必须得让外甥女搬出来。我在楼下守了一晚, 这儿真是什么人都有。” 云笛紧皱着眉头,脸上带着后怕之意“夜里晃悠过去一打醉汉, 还看见两三个一看就是小偷的,但他们没偷东西,我也不能出手。最后竟然有一个偷窥狂” 说到这里, 云笛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他从外面爬底层住户阳台,专挑女人晾晒的内衣摘,我当场就给扭到派出所去了真幸亏咱们外甥女住的楼层数高。” 他的表情堪称深恶痛疾地皱了一下“这种鬼地方怎么能让小女孩一个人住啊,咱们外甥女这么多年都没出事,真是堪称奇迹了。” 云笙从听云笛叙述这里乱象的时候起,就一直阴着脸。直到听了他这句感叹, 这才慢慢地说“可能是小妹在天之灵保佑吧。” 云笛猛地一愣。 云笙长叹一口气“但小妹保佑这么多年,大概也该累了。从此, 就是我们当舅舅尽责的时候了。” 他微微一抬手, 示意云笛在后排睡一会儿。而云笙自己则全神贯注地盯紧了那扇大敞的单元门口, 黑洞洞的走廊吞噬了他的所有目光。 于是那一瞬间, 云笙那撼人的, 仿佛愿意为了保护而不惜一切代价的深沉目光, 没让任何人看到。 早晨八点半,云飞镜把自己洗漱收拾好,给她的舅舅们打了个电话。 她自觉已经提前了二十分钟,下楼只用一分钟时间,这样就算两个舅舅来得早一点,最多也就是她多等一点。 没想到在电话里确定了云飞镜已经收拾好后,云笙就直接温和地说“那下楼吧,舅舅们在楼下等你。” 已经在等了吗 云飞镜有点吃惊,连忙跑下楼,心想他们不会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吧 当然没有提前一个小时啦,一个舅舅提前了五个小时过来,另一个舅舅干脆一夜都守着没走。 云飞镜低估了云家对她的重视。 云笙和云笛都表现得精精神神的,一点也没有犯困的意思,当然也让人看不出他们之前守了云飞镜多久。 一看云飞镜下楼,两个人都是一般的和颜悦色,对云飞镜嘘寒问暖。 云笙大舅亲自开车,一路上温和地同云飞镜介绍家里的情况。 云家的人口构成没有周家那么单调,但比起一些大家族来说,一点都不复杂。 她外公一脉单传,于是云家就没有什么“二房”、“三房”之类的破事。 到了云笙这一代,虽然云家有三个孩子,但兄弟之间的感情一向和睦。直到现在为止,云笙云笛依旧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云笙妻子是他留学时的同学,大舅妈姓孟,也是个温温柔柔的大家闺秀。 云笛的妻子则是后来经介绍认识的,二舅妈姓乔,据说性格非常爽快。 大舅家没有孩子,听云笙的口气可能以后也不会有他在这里对原因含糊带过,只是从语气上判断,可知他想得很开,对此并无半分抱怨之意。 二舅家则有一个表哥,叫做云霄鹤。 云飞镜当时就忍不住在心中叫好这名字好仙气 云笙笑眯眯和云飞镜说“小镜子能猜到名字的出处吗” 他昨天和林桓聊天,听那个小同学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云飞镜用一句“济济夔龙兴礼乐,桓桓方虎靖封疆”反驳周靖逻辑的事,当场就心里相当暗爽。 同时他见云飞镜连这么冷门的诗词都背得出来,心里又不由得感到惊异。 他心知侄子名字的出处一定难不倒外甥女,所以这才挑起话题逗她。如果云飞镜会被这个问题难倒,云笙就绝不会这么问了。 果然,云飞镜只是沉吟片刻,就得出了结论“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是这个来历吗” 云笛含笑点头“就是这个。” 原来用诗词起名,是云家惯来的传统。 “我们小镜子语文学的真好,你小姨一定特别喜欢你。”云笙骄傲地说。 表妹景纤叫云飞镜小镜子,云笙见云飞镜不觉得反感,现在也就随着叫。 他一边这么叫着,心里又不免升起几分怅然,真恨不得云飞镜当真是“小镜子”一样小小的姑娘,奶声奶气,雪团儿似的,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不用吃一丁点的苦,受一丁点的罪。 但往事已不可追。现在云飞镜既然被找了回来,那她从此就是云家的公主了。 想到这里,云笙又多了几分安心。 这个名字仙气飘飘的表哥正在京城读大学,两个舅妈此前不在家中,就是结伴去京城探望儿子侄子了。 “但端午过节都是要回来过的,”云笙温言对云飞镜说,“你两个舅妈今天早晨的飞机回来。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了。她们都知道你,也非常喜欢你你表哥高中的时候,成绩可没有你这么好呢。” 自从遇到云飞镜以后,云笙就抓住一切机会来夸奖她,好像他在世上从来没见过云飞镜这么可爱的孩子。 而且云飞镜值得表扬的地方也实在太多。特别是云笙的语言也不肉麻,句句夸奖都很到点子上。 好话人人爱听,云飞镜也不例外。虽然她社会经历丰富一点,但面对云笙大舅这种带着善意、又对她十分欣赏,距离还保持得恰到好处的长辈,实在很难不升起好感。 无论是云笙珍视的态度、温柔的语言,还是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对云飞镜母亲的回忆,都在慢慢地软化云飞镜的心防。 这两个舅舅,一举一动之间,无不致力于让云飞镜感受到什么是家。 就这样,当轿车在云宅前停下的时候,云飞镜看着美观大气的云宅,想想这里是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两个舅舅如今居住的地方,竟然心里真的生出几分亲切来。 两个舅舅一左一右分立云飞镜两侧,他们陪着云飞镜一同进了大门。 客厅里正传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坐在最上首是个满头银发,神情慈祥的老夫人,她即使已经老去,依旧能辨出她温婉美丽的模样,和云飞镜之前在相册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老夫人两边各坐一个年轻少妇,一个秀外慧中、端庄优雅,另一个容色明媚,面若桃花。 之前云笛给云飞镜看过照片,她知道这就是她两个舅妈。 除了这三个女人外,客厅里的其他人,有男有女,中年人也有,年轻的也有,甚至带着两三个着孩子。 这些人云飞镜就真不认识了。 “都是过节时上门问好的。”云笙低声和云飞镜解释。 以云家的身份地位,每天都有人恨不能认亲戚往上攀。就是认不上远亲干亲,能有关系过来送礼也是好的。 节日自然是个大好机会。 端午重阳之类的节日不说,以前快过年的时候,还有人上门带小孩子拜年。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教孩子的,那孩子一见到云外婆就跪下磕吉祥头,足足磕满了三个。要不是云家人拦得快,看那架势恐怕还要磕九个、十九个、九十九个。 小孩子才四五岁,爹妈真是作孽呢。 但也由此看得出,世上的人为了攀上钱权利禄,真是什么事都敢做的。 客厅里的人既然送完礼后能被留到现在,当然都是说话又好听,心眼又通透的人才。 他们第一眼就看到被云笙云笛两人众星捧月般的云飞镜,却默契地谁都没有问,直到云笙主动介绍“这是我外甥女。” 云老太太一看到云飞镜,她就连声道“快到外婆这里来” 云飞镜刚开始脚步有点踟躇,但随即就越走越快。她才走到云外婆面前,还不等说些什么,就被云外婆一把搂在怀里。 女人苍老而悲戚地紧紧搂着云飞镜哭了起来,她滚烫的泪水沾湿了云飞镜的背。 “我的孩子啊我的婉婉,囡囡,我的小镜子啊” 云笙感慨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一时涌动的思绪何止千言万语。 但只过片刻,他就一定神,和客厅里的宾客着重介绍云飞镜“这就是我妹妹的孩子,我唯一的外甥女了。” 他刚刚已经介绍过云飞镜一次,现在这句话当然是着重强调,强调云飞镜对于云家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正逢云外婆好不容易被两个舅妈劝住了哭,含泪带笑,无比珍惜地看着云飞镜。 她让出半边沙发让云飞镜坐下,那双皮肉松弛而苍老的手,一直紧紧牵着云飞镜的手。 云飞镜的手腕被她握在手掌里,云外婆掌心的温度也一点一滴地渗入她的皮肤。 在这样的接触,这样的气氛之下,云飞镜在母亲过世以后,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令人悸动的,血脉相连的温度。 原来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啊。 客厅里的宾客见此一幕,顿时对云飞镜赞不绝口。 他们都明智地不提云婉,只是把云飞镜的模样、气质、性情往云笙云笛,甚至是云飞镜的外公上靠。 云飞镜现在正穿一条淡黄色的裙子。这是她所有衣物里最好也拿得出手的一条,但和满座的宾客比起来,这装扮简直堪称寒酸。 然而没有任何人敢表现出对她的小觑。云家唯一的千金别说穿普通的淘宝货,就是什么也不穿,那也必然是公主的新装。 她穿现在这一身是朴素自持、淡极始知花更艳、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 在场的人纷纷夸云飞镜品格出众,肖似乃祖,与过世的云老先生高贵品格一模一样。 等大舅妈委婉地劝说云外婆,带着云飞镜上楼换掉那条被眼泪打湿的裙子,改穿了一件中长款手工刺绣的天蓝色裙子,配上绿松石的项链与一只玻璃种镯子。 这一回,大家就纷纷夸奖云飞镜天生丽质、大方温婉,人美如玉,颇近云外婆年轻的时候,真是和外祖母一个模子里长出来的。 听着这些人的夸奖,云飞镜可算明白史书上那些才华横溢的彩虹屁究竟是怎么吹出来的了。 反正“肖似乃祖”肯定是最高级别的奉承,不吹白不吹。 无论云飞镜换不换衣服,众人对云飞镜的夸赞都绝不偏倚,显然怎么捧云飞镜,和她穿什么戴什么完全无关。 他们心里都清楚,只有看暴发户的时候,才要品味他的衣着,挑剔她的珠宝,嘲讽他们的举止,用外在的附加条件来评判他们“配或不配”。 像是云飞镜这样的女孩,又何须穿金戴玉,云家的身份已经是她最好的华妆。 她是“云家千金”,这个名头已经璀璨地胜过世上的绝大部分珠宝。 只有宋娇娇那种对自己身份极度惶恐,时时刻刻患得患失的女生,才会在同学面前来回地显摆她的首饰,还有周海楼对她的疼爱。 缺什么才炫什么,越心虚才越大声地喊。 像是云飞镜这样底气十足的真千金,想要什么都不必亲自去争的。 在听到云笙“有意无意”地提起云飞镜优秀的学习成绩,表扬外甥女孝顺、懂事、包容、讨人喜欢后,大家看着云飞镜的目光就越来越真诚,越来越热情,越来越发自真心。 不管云飞镜是不是真的有这些品质,但云家的当家人说是。那么就一定是。 最重要的是,云家的当家人这样喜欢她。 更何况这位小姐是如此的美丽清纯,夸起来也一点不心虚啊。 就这样,在吃午饭之前,大家纷纷有眼色地告辞。 他们在友好、和平、其乐融融的环境下结束了这次做客,把时间都让给了新找回流落在外的千金的云家人。 云笙满意地送走了客人们。 可想而知,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在看到整个云家毫不掩饰的喜爱态度后,这些人将自觉地云飞镜的名声流传开来。 关于云飞镜的优秀、美丽、聪明、温柔很长时间内都会是社交场上谈话的主题。 再过些日子,云家再为云飞镜的回归专门办一场宴会这样,云飞镜就从此名正言顺,得到她早就该得到的东西。 名誉、赞美、艳羡所有的一切都将接踵而来。相比之下,金钱和权利因为太过理所当然,甚至都不值得一提。 这是他们云家的小公主,她生来就应该得到一切最好的东西。 她已经有了美丽的外表,坚毅的心灵,通透的智慧可这还远远不够。 云笙要让她芳名远播,为她保驾护航,为她披荆斩棘,让云飞镜拥有令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要艳羡的人生。 这是她应得的。 云飞镜也完全值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第五十七章 商业巨子(一更) 吃午饭的时候, 云飞镜被安排在云外婆旁边坐。 她左边坐着云外婆,右边则是大舅云笙。 云外婆亲自给她盛汤、夹菜、挑鱼刺,一切举止都不肯假于他人之手。而她自己却吃得很少。 她怜爱追忆的目光反复摩挲过云飞镜的面庞,就好像是母亲终于等到了久别归家的女儿。 云飞镜在这个家里的身份,也确实是个小女儿。 这顿饭几乎完全是按照云飞镜的口味来的, 至少云飞镜看不出舅舅舅妈们喜不喜欢。大概是昨天吃饭的时候, 云笙云笛记下了她的喜好,菜色口味都和云飞镜昨天偏好的菜一模一样。 他们真的对待她无微不至。 吃完饭后, 老人家就一刻不停地牵着云飞镜的手,摸到她手上茧子的时候就又开始哭。 云飞镜拥着老人温暖枯瘦的身体,认认真真地抚过她的背。外婆一会儿把她当成妈妈, 又一会儿叫她“小镜儿”。 云飞镜并不为他们把自己当成母亲、或者他们在自己身上看到母亲的影子感到难过和落寞。正相反,她真的很高兴。 母亲的家人们一直都记得她。 他们和云飞镜一样,都是这样深切地怀念着、爱着她。 老人家精力到底不济,抱着云飞镜哭了两场,就累得眉眼间疲态俱现。 最后云外婆被两个舅妈劝去午睡,临午睡前还一定要人把她那几个黄花梨、乌檀木、大红酸枝和鸡翅木的妆匣拿来。 她亲自开了妆匣, 把老坑玻璃种的玉镯、祖母绿的戒指、足金的龙凤镯子一个劲儿地往云飞镜身上堆,很快就满满当当地占满了云飞镜一整个膝头。 如果不是云飞镜急忙用手挡住, 那些首饰多到甚至要往沙发下面滑。 那些首饰珠宝沉甸甸地压在云飞镜的膝盖上, 当真如同童话里那样摊开卷包袱的毡布, 晃眼的金银珠宝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其中没有一件次品, 也没有稍微不值钱的东西。 “拿着, 都拿着。”云外婆每把一件首饰放在云飞镜身上,就露出几分安心的神色,她喃喃地说“姑娘家怎么额能没有傍身的东西” 不等云飞镜推辞,她就已经说“这全都是你妈妈的东西,都是我要给婉婉的。” 这样一来,云飞镜就真的不好推了。 云笙大舅站在一旁,还点头附和云外婆“你外婆说得对,这些都是你妈妈的东西。你收好这些,以后不用太想着他送你妈妈的那块玉。” 可以看出,云笙大概是用尽了半生的教养,才没在云飞镜面前直呼周靖的名字,不曾说出“周靖送小妹那块破玉”之类的字眼。 在他看来,周靖干的这叫什么事 小妹临终前还拿着他送的定情信物,其实也就是一块传了两百来年的杂玉。可周靖呢 他那好外甥把玉摔了,周靖放一个屁没有 眼看那些珠宝多到云飞镜捧都捧不住,云笙就先把母亲劝去睡了,又在云飞镜面前坐下,替云飞镜把东西都收拾到妆奁里。 云飞镜有点局促地说“大舅,这个” 不等云飞镜把话说完,云笙就抢先一步打断了他“这些首饰都是你外婆的,确实款式什么都有些旧了。你们姑娘家年轻时该戴些新潮的,这个让你两个舅妈替你张罗。” “大舅也有事要和你说你母亲留在云家的,不止这些东西。当初出事以后,她的嫁妆我们两家分割得明白,三份里一份古董书画等周海楼成年时给他;一份公司产业退还云家,还有一份金玉珠宝、别墅房产” 云笙直视着云飞镜,他黑眸幽深,神情却恳切“由云家代为保管。永远给那个可能被找到的孩子留着。” 云飞镜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但即便如此,在听到这句话时,她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从待拆迁区搬出来吧,习惯了一个人住也没问题,你妈妈单在本市就留给你了好几套房子,我们一直都让人收拾着,你随时都可以住。” 云笙伸长手臂,他动作非常慢,每一个变化的细节都很清晰,仿佛在试探云飞镜是否反感,以便于随手都能收手。 看云飞镜没有一点抗拒的模样,他才用双臂缓缓环住了这个小外甥女的肩和背,给了她一个轻柔且又重若千钧的拥抱。 “小镜子,”大舅的声音温柔得好像被晒得暖融融的春泉水,“我们回家啦。” 认亲以来,云飞镜虽然偶尔表现出局促,却大多数时候都平静而自若。 然而在“回家”两个字面前,她的眼眶却莫名地一酸一软,久违的泪水突然决堤。 “哭吧。”有人坐到她另一侧,是二舅妈。她耐心地看着云飞镜,看着这个多年后终于失而复得的小外甥女“囡囡,我们已经到家了。” 大舅妈纤细的手掌温柔地抚过云飞镜的头顶,二舅则干脆不顾形象地在云飞镜面前蹲了下来。 “以后就都是在家了。” “有事和家里说就行。” 当天晚上,云飞镜留宿云家。 云家吃得是团圆的饺子,不要厨娘包好的那些,只用她们调好了馅、擀好了皮,剩下的都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共同包。 云飞镜没怎么包过饺子,手里就慢。大舅妈的手是最巧的,两手花一样地交叠,就已经捏好了元宝样的一只。 二舅妈和二舅云笛都属于手特别笨的类型,一会儿捏破了皮,一会儿面又和指头粘在了一起。 大舅云笙刚开始时,手里捧着的就是一张饺子皮,现在云飞镜至少都包出十多个,他手里还是那一张饺子皮。 但就是划水划得理所当然,还不妨碍他嘲笑二舅“二弟,你们部队就没包过饺子” 云笛满头大汗“我没被炊事班借调过” 云飞镜看在眼里,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的笑。 就这样,晚饭一顿大家亲手包的饺子吃下来,云飞镜和大家那种隔阂感与生疏感就基本上消失得差不多了。 云家给她收拾出来了卧室,并且说好永远给她留着。大舅妈亲自带她到了卧房,握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体己话。 大舅母是个个大家闺秀,人也温温柔柔的,说话从不高声。 她非常真挚地告诉云飞镜,她和大舅云笙一直想有个小丫头,就像云飞镜这么漂亮,这么聪明。 她腕上带着只晴水镯子,温度却不如她手心更冰凉。云飞镜被她握着手,心里隐约地涌现了一个猜测。 二舅家的表哥已经是上大学的年纪了,大舅家却一直都没有孩子。 大舅提起这事时语气非常平静,没有无奈也没有愤懑,甚至还说是自己不太想要。 但或许只是大舅母身体不太好,甚至不能生育,于是他们夫妻两个干脆就不打算生了吧。 云飞镜还不知道,她这个猜测,真的误打误撞说对了。 虽然现在有试管技术,然而和取精不同,取卵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煎熬。一根长针穿刺一样扎进去,也不是所有人能承受得起。 更何况,因为妻子身体的原因,云笙首先不放心妻子怀孕,其次觉得找别人代孕也很不人道。 十月怀胎,母子连心,把别人生出来的、陪了十个月的孩子抱进家里,难道就不想想人家当孕母的心里怎么想吗 虽然胚胎细胞是夫妻俩的,可那到底是从别人子宫里活活挖出来的孩子啊。 一般交易可以钱货两讫,但要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用金钱交易,在云笙看来,这还是过了。 他和妻子统一了意见家里有侄子就很好。 等找到云飞镜后,两人都很高兴现在有了外甥女,那就更好。 云飞镜不知其中的来龙去脉,但她想想云笙当时提起此事时的气度,心里对这个大舅的好感不由得又往上窜了一截。 原本第二天的时候,两个舅妈还想带云飞镜去上街购物。 结果林桓遥遥一个电话打过来,他问云飞镜“端午节已经留给你过了,你还记得的什么时候是死线吗” “不要欺负我这种老实人。” 云飞镜“” 之前接了林桓单子的时候,他们三个确实是说好的,要在这个端午假期把整个程序做出来,后期还要调试bug。 其实他们原本定好端午下午见面,但林桓知道云飞镜有事,昨天一整天都没有联系她。 云家人一听是云飞镜的同学相约,虽然感到遗憾,但还是主动取消了计划。既然是云飞镜和别人相约在前,那他们就没有插队的道理。 云飞镜坐专车到了和罗泓、林桓提起约好的地点。司机主动为她拉开车门,很恭敬地说“小姐要回家的时候只需给我打个电话。” 云飞镜进到包厢时,罗泓第一眼便被她惊艳了。 他一直觉得云飞镜很漂亮,无需过多的装饰,也一样清纯、坚毅、动人。 然而当她被人精心打扮以后,容颜灿灿,瑰丽的足以点亮别人的眼睛。 云飞镜今天穿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无袖薄裙,裙摆自然垂落,衬托出修长纤细的双腿,和如凝玉色的双臂。 裙子上的同色花纹都是人工刺绣,看起来简简单单一条,实际上大有玄机。 认不出牌子的人只会觉得这条裙子太配云飞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大方得体,毫无死角。 云飞镜不戴任何饰物,被修剪过的刘海下露出清冽的双眼,纯澈如水,天然便胜过一切宝石。 当她款款落座,将雪白手腕搭在玻璃桌台上时,罗泓竟然不自觉地向后一仰。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句古诗里的精髓,俨然被此刻的云飞镜发扬得淋漓尽致。她美得太惊人了,几乎晃伤罗泓的双眼。 林桓对云飞镜的反应显然就没罗泓没那么大,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参见公主,给公主请安,公主今天真漂亮,所以分给你的活儿干完了吗” 云飞镜“” 林桓哈哈一笑,他上下打量云飞镜几遍,觉得她看起来还不错。 他也不是不懂人情,昨天端午节,云飞镜刚认亲,他就没叫云飞镜出来。今天特意把云飞镜找出来,也是为了确认她过得好不好。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时间已经快到死线,那个程序必须早点解决,提前交货。 死线将至,云飞镜再漂亮也无法蒙蔽林桓的双眼。 他已经进化到六亲不认的状态,彻底露出资本家丑恶的嘴脸,逼迫罗泓和云飞镜快点上工,耽误一分钟就是耽误一分的工钱。 等三个人的工作初步告一段落,终于能喝点果茶休息的时候,他们终于有空谈起云飞镜回到云家这件事。 罗泓真心实意地对云飞镜说“看起来你过得不错。” 林桓也真心实意地对云飞镜说“你被找回去的真不是时候。” “我其实还接了一个页游的活儿。”林桓十分惋惜地感慨,“真的,本来还想找你一起发财的,但我估计你从今往后就用不上了。” 他猜得不错。 云飞镜被云家塞了一堆房子、珠宝、古董甚至还有一支信托资金,每样东西都“是你妈妈的”。 这让云飞镜连拒绝都不好拒绝。 她现在自己都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钱,但a市房价惊人,每一套房子又处在黄金地段。 云飞镜收下房产证小本本时看了一眼,草草估算之下,觉得这三套房子至少也该有几千万。 何况除此之外还有商铺。 人类的阈值就像是弹簧一样,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拉伸收缩。 但回复能力是有极限的,就像是弹簧被完全拉成一条直线时,就肯定弯不回去了。 云飞镜的阈值也是一样。 到后来她已经不再估算云家给了她多少东西,那笔财富是个让她从心惊到恍惚再到麻木的天文数字。 毕竟刚刚回到云家一天,云飞镜还是端着心,有着些许的不适应。但现在一见到熟悉的朋友,云飞镜就顿时放松下来。 一听林桓提到这个话题,云飞镜立刻呻吟一声靠在椅背上,她喃喃地说“我的人生规划被彻底格盘了” 她从前给自己做的那些人生规划全都不好用,以后都得根据情况调整重做。 林桓也双眼发直“那也是种幸福的格盘。你可以重新找找人生的意义,比如建所希望小学,做做慈善之类的哦对了你要不要人管理资产,我可以专门帮你数钱。” 云飞镜“” 罗泓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咸鱼般瘫在椅子上的同伴。 “不至于吧,你们坐直一点” “别假正经了。”林桓伸手在他眼前一晃,“要是给你一个亿,你想干什么” 罗泓脾气非常好,被当面说假正经也不生气。他认认真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一会儿,非常正式地进行了回答。 “那要看是在人生的哪个阶段。如果是现在得到这笔钱的话,我大概会保存起来,不会在成年前动用这笔钱。 如果是在我成年以后得到它,我大概率已经进入某个项目组,或者自己尝试开发某个项目,那就可以做研究经费但应该也买不了几件仪器,我心仪的仪器真的很贵。 如果是在我的晚年拥有它,我大概会赞助给我看好的项目实验室,或者像你说的一样” 罗泓冲着林桓略一点头。 林桓顿时惊了“什么像我说的一样,我说什么了” “捐给希望小学、午餐工程、助学行动,或者做为慈善资金用以帮助兔唇儿、尘肺病人、脑瘫患儿” 林桓的嘴角抽了两下,他喃喃地说“你真的捐我就随口一说,开玩笑的。” “我知道。”罗泓笑了一下,目光清正,“可我是认真的。” “”林桓嘴唇翕动了两下,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确实是你会做的事。” 云飞镜听着他们的话,心里那个被压抑的念头又一次浮动上来。 在她的图书馆里,至今还摆着三个光团,象征着三条不同的道路。 海伦之惑那个选项,在最开始就被云飞镜排除在外。 所以说到底,这其实只是两种道路的选择。 大国重器,抑或商业巨子 将终身奉献给无止境的学习与研究,还是成为富甲一方的企业家 云飞镜无声地把眼神转向了林桓。 “如果你有一个亿,你会去做什么事” 林桓眉毛微微一动,神色很是意外。 想必他在用这个问题难为罗泓的时候,大概率没考虑到云飞镜居然还会把这个问题出口转内销,最终丢回他的头上。 林桓懒洋洋地笑“我可不做假设我这么贫穷,根本不会有一个亿。” “回答一下吧。”云飞镜坚持地说,“我在做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 林桓缓缓收敛起了他脸上常有的那种戏谑、玩笑和矜傲。 “如果是我我才不会想我有一个亿的话该怎么办。我挣钱,但我最终追求的不是钱。” 林桓一点一点地坐正了身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 云飞镜将目光投向林桓,他的脸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 “我出声那年,医院就给我家里下了病危通知单,可我活下来了。我十四个月的时候,医生说我活不过六岁,可我活下来了。我七岁的时候,医生说我能活过十四岁就是奇迹,可我又活下来了。” 林桓薄薄的两片嘴唇中不断吐出各种数字,他语气平静得仿佛微波不起的深潭,然而云飞镜却觉得,他的倨傲在这一刻胜过往日的每个时候。 在三次生命的拔河中战胜了死神,他确实是有资格倨傲的。 云飞镜喃喃道“所以,你是想一直” “不。”林桓像是预料到云飞镜要说什么一般,果断地一摇头,“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顶着云飞镜和罗泓惊异的目光,林桓昂起头,脸上的笑容终于骄傲地绽开。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已经不在乎最后是活是死,但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做成了,我虽死犹生;做不成,我活着和死又有什么区别” 他伸手拍了拍云飞镜的桌面,矜持地叫了她一声。 “给你个来自前辈的告诫,重要的不是你现在有什么,能用手里的东西做什么重要的是,你究竟想要什么。” “做你想做的事,拿你想得到的东西,哪怕在旁人看来再幼稚也没关系。不用管别人干什么,只用管好你自己。” “你看我,我活着就是要搞事。”林桓非常坦然甚至非常自豪地说出这句话,“你呢,你想干什么” 她想 云飞镜突然就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喜欢上路过商场橱窗里的一件粉红色小外套,但它真的太贵了。即使妈妈想买给她,也实在买不起。 于是云妈妈就把云飞镜抱起来,轻轻地亲了亲云飞镜粉红的小脸。 她和云飞镜宣布“小镜子以后会有粉红小外套的。” 那一年的新春,云飞镜真的得到一件相似的粉红色小外套。 她穿着那件衣服在妈妈面前旋转、跳舞、蹦跳。妈妈又问她“小镜子高兴吗” 云飞镜很高兴。 而她当时在想这件衣服这么漂亮,所有小女孩都应该有这样一件粉红色小外套。 原来当初的想法,直到如今也没有褪色。 在盛华被人欺凌的时候,云飞镜也会思考,为什么会是她呢 她是太特立独行了是太傲慢了是太格格不入了 真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吗 但后来,她想明白了。 她只是被选中了而已。 如果她长得丑,那么她就会因为丑被欺凌;如果她长得胖,她就会因为胖被欺凌;因为她没有家人也没有钱,所以就因贫穷而被欺凌,因为她敢于反抗,握紧自己的的拳头,所以就要因为没有老老实实地做一滩烂泥而被人欺凌 错误的从来不是丑、肥、穷、慢热和内向。 被孤立也不是因为倔强、独特、敢于反抗和不会处理人际关系。 云飞镜所遭遇的一切,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任何的过错,只是因为她遇到了一群人渣而已。 一群因为家里有钱,自觉生而高贵,便利用暴力、利用金钱、利用权势和人缘,随意践踏别人的人渣。 强暴犯犯罪,也不是因为短裙,不是因为酗酒,不是因为女孩子太漂亮太可爱,只是因为他们是犯罪分子而已。 所以云飞镜不必自责,不必反省,不必作为受害者还要承受被迫加诸在她头上的一切。 受害本来就不是她的错误,为什么她还要检讨自己是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 她要站起来,然后 “我有一件粉红色的小外套。”云飞镜突然说,“我觉得,大家都该有这么一件小外套。” 云飞镜能一路下走来,没有在深夜里啼哭,没有在无人处自残,没有抑郁也没有跳楼,是因为她坚强,她冷静,她内心坚定又思路清晰。 并且身边一直有人在帮助她,校医院的女老师,把她护在身后的男老师,罗泓,王老师 他们用关怀,用爱,用明处暗处的照顾,尽他们的所能,和云飞镜明亮的灵魂一起,共同编织出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可世上还有太多人没有打上这把伞。 “我想成立一个基金会,可以帮助被校园暴力的人。” 云飞镜曾有一件小外套,她现在要把外套送给有需要的人。 遭受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急需得到帮助的学生和家庭成员,他们应该有这件“粉红色的小外套”。 读不起书的小孩子们,应该有这件“粉红色的小外套”。 聋哑人和不良于行的残疾人,也应该有这件“粉红色的小外套”。 云飞镜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要有很多钱,我也要帮很多人这两者是并列关系,没有先后,缺一不可。” 有一分的钱,就做一分的事。有十分的钱,就做十分的事。 她敬佩罗泓的胸怀,却自忖没有像他一样,对科研抱着无尽的热爱。 那也没关系,即使成为商人,她也可以做有情怀的商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她选第二条路,却未必不能成为一国的栋梁。 云飞镜的语气愈来愈慢,却越来越坚定。她说“我要成为商业巨子。” 罗泓和林桓看着她,齐齐地为她鼓掌。 男孩子们鼓掌,吹口哨,大声欢呼叫好,眼中灿灿发亮。 罗泓和林桓齐齐冲着云飞镜举杯,云飞镜亦端起果汁回应。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齐声笑道“敬无上的梦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第五十八章 周海楼滚蛋(二更) 梦想的意义在于奋斗, 在于秃头,在于调不尽bug的代码。 云飞镜三个人头靠头地把脑袋挨在同一个电脑前,找bug找的眼睛都快瞎了。 刚刚三个人分开自己检查自己的部分,都没能找出来问题,现在只好集中起来读。 电脑正好摆在云飞镜面前, 林桓和罗恒都要侧过身来读屏幕上长长的代码。 罗恒还好, 他锻炼惯了,就是长久保持一个姿势, 自己也不觉得辛苦,大不了累了就活动活动。 林桓维持着这个侧倾身的姿态不到五分钟,就感觉自己的腰要断了。 经过缜密的推理和思考, 他觉得男人的腰比较重要,于是示意云飞镜和自己换个地方,中间最好的地方还是让他来坐。 对此,林桓还振振有词“老弱病残孕不应该得到爱护吗你就始终看着我保持这个海星一样的姿势” 云飞镜“” 云飞镜想了想,决定不能惯着他作妖。 位置可以让,吵架不能输。 她一边起身交换位置, 一边怼林桓“真是不好意思了,老弱病残孕您是哪位啊。” 林桓傲慢地一笑, 为了座位一点脸皮都不要了“我身怀六甲已有三年。你看不出要去眼科。” 云飞镜“” 罗泓“” 敢情林桓这是怀了个哪吒。 最后一行行代码找的三个人一脑门子官司, 差点要用小黄鸭。 还是林桓突然“咦”了一声, 鼠标滚轮往上拨了一段, 成功地找出了那个错误的代码。 这次再调试, 程序就能成功地运转起来了。 林桓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大获成功。”他有气无力地拍打了一下手边的桌面, “合作愉快,尾款等我打给你们两个。其中有两万块是我接单的钱,剩下的钱按照我们的工作内容分。” 明明已经谈到报酬了,他却始终打不起精神,一看就知道肯定还有后话要说。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林桓又面无表情地捞起桌上的空杯子,装作和空气碰杯的样子。 “敬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作,敬我接下来要为那个小破页游累死累活,敬我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惊天动地,敬我” 他越说越离谱,罗泓终于听不下去了“最后帮你一次,你那个页游最晚什么时候交” 林桓像是没听到一样,喃喃自语“敬未来的商业巨子,敬让我肃然起敬的灵魂和冥想,敬我最后的最美丽的朋友,啊,云飞镜,永别了” 云飞镜“” 罗泓低声警告“你别太过分。” “钱照分,活照干,平时聚一聚就当课外活动。”云飞镜叹了口气,“敬你花样百出的卖惨,顺便问一句这次截止日期是多少太早真的泼你。” 在这个程序刚刚完成的一瞬间,云飞镜的图书馆里瞬间刷过一阵积分通报。 首次完成高级程序一个,奖励积分 5000。 判定高级程序入门,奖励积分 2000。 首次团队完成高级程序一个,奖励积分 10000。 首次进行团队合作,达成“其利断金成就初级”,奖励积分 5000。 竟然这么多云飞镜顿时惊了。 她现在已经决定了自己的道路,只差攒积分买气团,一听林桓手里还有一个页游程序要写,心里其实已经同意了。 当然,她要矜持一点,不能让林桓得寸进尺。 和林桓这种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云飞镜也多长了几个心眼。 “这次时间很长,页游的活儿做完就不接了。” 林桓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脸上笑容也有了,手里空杯也放下了。 他大笑着,一边肩膀搂住一个,右边搭着罗泓,左边搭着云飞镜,用力地把他的两个朋友摇了摇“来吧来吧,飞吧飞吧,你们都是我洁白的翅膀” 云飞镜被他前后晃得坐不稳,她质疑道“只能用套路激活的翅膀” 罗泓则难得发了脾气“你手搭在你给我庄重点” 云飞镜今天穿得是件无袖长裙,姣好的后颈和圆润的肩头都是露在空气里,那只淡青色的蝴蝶现在正林桓压在手肘下。 林桓根本不管罗泓,他刚刚其实一直都有注意着,根本没有碰到云飞镜的香肩。 他笑嘻嘻地收回了搭在云飞镜背上的胳膊,声音一听就心情舒畅“朋友,都是好朋友,计较什么套路不套路的” 等云飞镜好气好笑地拿起桌上杯子,准备去还给奶茶店前台的时候,他又趁云飞镜背过身去的工夫,用刚刚搭过云飞镜后颈蝴蝶的手肘去蹭罗泓。 林桓一挤眼睛,小声道“我又不是有心的,你这么介意,不想让她和别人接触,那现在借你沾一沾好不好” 罗泓的脸已经爆红到了耳根,他勃然大怒“林桓你给我让开不对,我根本不是介意这个,你” “嘘。”林桓轻轻冲着罗泓摇了摇头,“她以前会下意识闪开,可这次没有不管是因为把我当朋友,还是已经慢慢想开了,这样不都很好吗” 罗泓猛地一愣。 林桓坐直身体,慢悠悠地整了整自己的领子。 “所以呢,你还可以多做个测试嘛。比如一会儿她一进门,你立刻主动扑上去壁咚一下,牵牵小手,她没甩你嘴巴子就一定是比以前更好了。” 罗泓这下连脖子都红透了“林桓” “我警告你别对我动手,”林桓举起一只手,“我是危险品,很易碎的。” 罗泓“” 云飞镜还完杯子回来,发现包厢里只有林桓一个人。 “我回来了,你接那个的页游可以给我看一下了。”云飞镜左右看了看,疑惑地问“罗泓呢” “大概去嚼冰块了吧。”林桓意味深长地一笑,“年轻真好啊。” 云飞镜“” 舒哲也觉得,年轻真好啊。 在他看来,周海楼这个人,真的是年轻到了一定份儿上了他实际智力一定比他现有智力少个五到七年不等。 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周海楼怎么好坑。 他才跟周海楼说让他带着宋娇娇去云家,周海楼就真的信了。 天知道,舒哲只是试探而已,根本没想过周海楼居然会真的照办。 他带着宋娇娇去云家,那不就是找死吗以云家现在当家人的脾气,他和宋娇娇之间肯定得死一个。 后来通过宋娇娇的哭诉佐证,是周海楼替死了。 他又建议周海楼自己去外省上学,保住宋娇娇的学籍,把宋娇娇留在盛华让自己照顾。 这一回,周海楼照样听从了。 舒哲都没想到他这么好骗的,几乎只用三言两语,自己就左右了周海楼的想法。 舒哲琢磨这个事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很有意思地笑了出来。 周海楼这个人,还真是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啊。 他的世界里,天是方的,地是圆的,万物法则都是要为他让步的。 他习惯了把宋娇娇当成妹妹,一发现云飞镜的真实身份就大惊失色,最后干脆就装成没这回事。 他觉得她的朋友应该围绕在他的身边,至少不能试图翻转他的观点。 所以陆纵和严铮青一表达出对云飞镜的善意,周海楼甚至不能理解他们对于“救命恩人”和“女神”的愧疚,直接就和这两个人闹翻。 现在他又觉得云家和周家都对他冷淡下来,只有宋娇娇才配当他的妹妹,所以周海楼为了保住她干脆不惜一切。 周海楼拼死也不肯走出他的舒适圈,所以为了保住他的舒适圈,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宋娇娇是舒适圈之一,他的尊严是舒适圈之二,他永远的正确是舒适圈之三。 舒哲都被周海楼这套脑回路逗乐了。 这个人,要说坏,那其实也没做让人恨得牙根痒痒的坏事;可要说蠢,那就实在惊天地泣鬼神了。 最可怕的是,周海楼蠢则蠢矣,居然还蠢出了行动力和战斗力 一般蠢人懒一点,大不了就是穷一点苦一点;但是蠢人要是说干就干,别人一牵鼻子就走 据舒哲所知,这种人现在一般都在局子、赌场、传销组织,还有器官买卖市场里呆着呢。 想到这里,舒哲真是感谢云飞镜。 他再也不觉得云飞镜是祸水了,周家的这位大小姐,云家唯一的千金公主,她可真是个女神啊。 如果不是因为云飞镜,陆纵和严铮青也不会和周海楼断绝关系,舒哲在周海楼面前也没有露脸的机会,当然也不会发现周海楼这么好骗。 周海楼刚刚发消息过来,说他已经把自己去外省读书的事和父亲决定下来了。 其拍板之快,行动之疾,操作之猛,真是堪为舒哲平生仅见,足以令人血溅三尺。 随后,周海楼又托舒哲去照顾宋娇娇和万母。 舒哲当然一口答应。 但对周海楼这种大少爷来说,谈钱可不伤感情。舒哲委婉地暗示了周海楼一番自己手头有点紧,然后周海楼那边就把钱打过来了。 舒哲“” 他对着手机数了一遍零,心想这兄弟真是绝了 他都后悔把周海楼这么早给搞到外省去,当下真是恨不得把周海楼扣下来,时时刻刻地巴着他舔。 可惜留给舒哲自己的时间也不太多了。 毕竟等周靖反应过来,调查云飞镜在盛华的旧事,从那几个主力军查到舒哲头上,大概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而要是周靖想收拾他,那也就是交代一句,分分钟的事。 周海楼就是留下,舒哲能在他身上扒皮的日子也不多了。更何况舒哲明白,周海楼根本不会像保宋娇娇一样用力地保自己的。 所以在最后的时间内,他多刮周海楼一点就是一点,心里真是半点愧疚都没有。 舒哲开始旁敲侧击地了解,周海楼打算给万母和宋娇娇留下多少钱。 周海楼停顿了一下,给舒哲报了个数字。 舒哲“” 妈的这些大少真是一个赛一个有钱,手指缝里露出来点够舒哲逍遥多久的。 狗大户。 舒哲干脆劝周海楼把钱给自己,然后由自己交给宋娇娇和万母。 这次没能成功。舒哲把周海楼的智力预估得太低,所以不幸惨遭失手。 周海楼就是再不聪明,但直接转达、和中转一次这两种做法,哪个做法比较麻烦,他还是能分清的。 舒哲在心中暗暗谴责自己的失策,又想出来一个新的说辞。 他对周海楼说“兄弟,我想了想,还是得跟你提个醒。我看万姨之前一直都在周宅,和外面接触也比较少。她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娇娇,母女两个手里握着太多钱,实在是招祸啊。” “当然,你放心,我肯定是把娇娇照顾到底的。既然小公主是你妹妹,那她就是我妹妹,比我亲妹妹还亲。 但小公主那个性格你也知道,一气给她太多钱,万一看重哪套珠宝没忍住就花光了我不是不能给她垫,我怕垫不过来啊。” 周海楼非常耐心地听完了舒哲的意见,觉得舒哲很有道理。 “那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你这回出去念书,也就是一年半载的事。麻烦别人一年也不算太久。这样,你把给万姨她们的钱都托付给一个你信得过、又不会因为周叔叔断掉她们经济往来的人,让那个人每个月给她们一份钱,这不就行了吗” 周海楼认为舒哲说得非常正确。 他不假思索地说“我信得过又不会因为我爸改主意的人,就是你了。那我直接把钱给你吧。” 舒哲对周海楼的信任万分感动,他再三和周海楼保证“我一定不会因为周叔叔就断了给她们打钱的。” 他当然不会因为周靖改主意,因为舒哲最开始的主意就打得相当正。 他就没想过把钱给宋娇娇她们。 周海楼对此丝毫不知,他甚至还对舒哲十分感谢。 舒哲还了他整整一沓“你太客气了”,和“我当不起啊”。 等这通电话被挂断,第二笔钱成功入账,舒哲舒舒服服地长呼了一口气。 “年轻真好啊,真好啊。” 在宋娇娇和万母被直接扔出周宅后,周海楼终于被从自己反锁的房间里放了出来。 然后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他又跑去和周靖说了一遍自己去外面读书的事。 这次是为了以示决裂。 周靖“” 周靖被周海楼这块行走的叉烧气到坐卧不安。 没用一秒钟时间,他立刻就答应了周海楼的请求,并且让周海楼滚出他的视线。 等周海楼伴随着摔门的一声巨响,旋风般滚远后,周靖依旧被那口气噎得坐都坐不下去。 自从找到女儿后,他和周海楼这个唯一儿子的关系就日渐恶化,几乎每次看到周海楼,他都要狂怒一次。 这次也不例外,刚刚周海楼走进来的瞬间,周靖就眼前一黑。 不是一种夸张地形容,是真的生理意义上的眼前一黑。 等最近忙完了,约医生过来检查一下身体吧。周靖烦躁地想。 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就落到思维的最深处,再无暇顾及。 周靖如今全心全意思考的都是一个问题究竟把周海楼弄到哪里 其实云笙已经给周靖推荐了一所学校,那所学校是云笛战友转业后开的,解决了好几个伤残战友的就业问题。 那所学校半军事化管理,里面教官都是兵,但文化课老师是师范学校毕业的正经老师。 每周学校还安排爱国教育,专门由那几个立过三等功,为国家执行任务的伤残老兵讲课。 老兵们人人装着一肚子部队的故事,又都是为国家奉献过青春的英雄。谁敢在他们课上捣乱,被教育好的学生自己就不干。 而且毕竟是云笛战友的地方,良心都有保证,他们吃的住的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至少干净安全。 周海楼毕竟是云婉的儿子,虽然如今变成烂泥一样,可云笙还是想扶一扶的。 可惜周靖不受他的扶。 他昨天开始就因为云飞镜的事,对云家憋着一肚子的气。 等周海楼回来对他梗着脖子后,他又疑心是云家在挖他的墙角。 这么一来,云笙告诉他的,关于“学校是云笛战友开的”这条信息,反而无限地负面加分。 周海楼才去云家一天,就打也乖乖挨了,话也乖乖听了,心也不声不响地偏了。云家把他周靖的儿子放到云家的地盘,这是几个意思 周靖不做这种把肉往狼嘴里送的事。 他一个电话打出去,让人在外省给周海楼找一找合适的寄宿学校。 不过虽然不想把人送到云家地盘,但周靖心里还是服他这个大舅子的判断和能力的。 于是关于寄宿学校的条件,照葫芦画瓢就按照云笙简短总结的那几条说了。 “半军事化管理、矫正态度、有爱国课、有教官、专门针对青少年叛逆行为” 云笙实在不屑和周靖多说话,因此短讯也言简意赅。 他只大概形容了那个学校的主要项目 至于其他的,实际上反而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学校的良心是良心在哪儿、学校的负责是负责在哪儿、这所云笛战友办立的学校,和其他同类学校不一样的地方究竟优越在哪儿,他当然不会长篇大论地和周靖说。 反正周海楼照着他的安排去就上学是了。 他怎么会想到,连一个学校的事,周靖都要和他对着干 云笙又怎么能想到,周靖居然不把周海楼送去他已经定好的学校啊。 要知道,类似的同类学校良莠不齐,里面的老师可能甚至教师资格证都没有一张。教官身份更是不能确定,一个个招生网站倒是做的人模狗样。 周靖让人照着云笙的那几个关键词去找,就只能找到在业内臭名昭著的“戒网瘾学校”、“青少年性格纠正学校”,以及“魔鬼训练学校”。 一般这些学校的同义词是女德班。 而无论是女德班还是这些戒网学校,它们也只在业内明白,彼此都是个什么东西。 至今为止,类似消息只是像都市秘闻一般,在某些论坛和网站间流传,作为“梗”和“笑话”。 大众还未真正看清这颗毒瘤的大小,网民没也没把它当真。 有关这类不规范学校的新闻还尚未被媒体报道,无论纸媒还是电视都没意识到它的话题性甚至电视里还播过此类题材的正能量宣传纪录片。 许多家长一看,学校官方网页做得像模像样,落落大方、各种活动的照片琳琅满目、课程表安排得规规矩矩,心就已经动了一半。 何况这里的学费还如此高昂。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既然学校敢要这样的价钱,当然就有这样的真本事 在大笔大笔学费的供养下,这些学校看起来愈发正规。 基本上按照周靖说的那些关键词搜索,排名越往前,学校就越有钱。 越有钱就越是地头蛇。 此时此刻,无论是一心想去外省读书的周海楼,还是把事情交给下面的周靖,他们都不知道周海楼正在被送上一条非常危险的路。 如果有人此时能力挽狂澜,察觉出一点学校的不对,那或许周海楼还不用进去遭罪。 偏偏夜半屋漏正逢雨,华秘书一直以来连轴转。他实在辛苦工作太久,免疫能力下降得,直接病倒了。 因此这事周靖是交给一个平时用着不太顺手,多遭他冷落的秘书办的。 那个秘书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顿时使出浑身解数。 他领悟到周靖对于儿子有气,便严格地按照周靖的想法甄选,生怕事做慢了,因此就着急了些。 事缓才圆,事急则不周。 秘书让人乔作家长,亲自去那个学校看了一遍。 派去的人就和这个学校接待过的无数家长一样,看到宽敞的操场、规范化的管理、规规矩矩的早操,还有走廊墙上贴着的孩子们活动的照片。 接待的老师对于忽悠家长已经非常有经验。 他给秘书派去的人展示他们的学校公益、展示他们曾经被当地电视台报道的录像、展示他们校长出过的教育书 最后一锤定音的,是接待老师拿去的厚厚一沓信。 “我们这里有国学课,每周下午,我们都会安排孩子用毛笔给家长写一封信。你读一读,这些信里的感情多真挚啊。” “比如你看这个学生,他一开始根本不会毛笔写字。后来我们的国学老师倾心教导,他的字是不是越来越公正规范了” “这都只是我们学校的冰山一角而已。” 派出去的人对此连连点头,办这事的秘书听了也觉得很没问题。 他把最后选定的地点上报周靖,这事就办下来了。 那个派出去调查的下属,一路都跟着接待老师走。 他没有自己绕到学校背面看一眼。 他就没能捡到如雪花般纷飞飘下的,写满了电话号码和“求你帮我联系家人”“让我妈妈接我回去”的字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第五十九章 周海楼的报应(三更) 直到进入学校为止, 周海楼都没感觉半点不对。 家里单是行李就给他收拾了满当当三个大箱子,周靖的助理一路开车送他到了学校,第一件事是给老师发了一圈红包。 接待的老师笑眯眯地把红包收了起来,非常体贴地问家长要不要和孩子再说两句话。 “我们这里是封闭式学校,每年过年放假回去二十天。每周孩子会给家长写信, 每个月家长会有一次探视机会。”老师又提醒了助理一遍。 大概是看在那个红包的份上, 他让助理多和周海楼说几句话,不用着急。 助理和周海楼有什么好交代的,他们两个根本就不熟。何况这个小助理还是周海楼最烦的那种漂亮小姑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爸有企图。 因此周海楼只是不耐烦地问“还有事” 助理小姑娘叹了口气, 还是尽忠职守地和周海楼介绍“大少,这个箱子里是你日常的衣物, 这个箱子里是你喜欢的零食,这个箱子里放着钱、你的球鞋、手表、课本和其他生活用品。” “学校不让带电子产品, 所以你的电脑和iad都没有收拾进去, 大少带着的手机是我一会儿带回去,还是交给老师” 周海楼听了非常不可思议“手机都不让带你在开玩笑吧。” 在旁边站着的接待老师听见了, 就笑容满面地走上来“学校的规定确实是不允许携带通讯设备。同学还是把手机交给我收起来吧。” 周海楼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把手机关机,然后丢给了那个女助理。 “拿回去放我房间里,不许偷看。”他强调道。 反正他箱子里有现金,到时候趁出学校的时候再买个新的好了。 女助理对他的这番算盘丝毫不知, 接过手机点头称是。 接待老师一看那个昂贵的名牌手机落在女助理手里, 表情顿时微微一沉。 但他很快就又扬起了笑容, 和女助理说“时间快到了,孩子现在进去还能赶上下午的第一节课。家长你看” 女助理对周海楼毫无留恋之情,她又拜托老师对周海楼多多照顾,随即就站起身和周海楼道别。 “大少,我下个月来看你。” 周海楼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和接待老师一起往学校里面走。走了没两步,他突然脚步一停,近乎福至心灵地抬头往上看去。 他看到眼前教学楼的第三层楼梯间里,有一颗脑袋贴着窗台缓缓冒出来,正无声无息地在往下看。 那人只露出一双乌沉沉的眼睛,眼神里含着一层浓浓的死气,看得周海楼极不舒服。 “” 眼神和周海楼四目相对的瞬间,那颗脑袋像是受了惊一般,突然地钻到窗台底下,猛地消失了。 就好像刚刚周海楼见到的是错觉一样。 接待老师注意到周海楼脚步的停顿,他转头看向周海楼“怎么了” “没什么。”周海楼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 教学楼是老建筑,透光性不好,常年都带着幽暗和阴森的气息。在穿过教学楼的时候,周海楼只感觉自己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楼大夏天都这么凉,真是省空调了。这是周海楼的第一反应。 等走出教学楼,来到后操场,周海楼才发现在太阳滚烫的炎炎夏日,操场上竟然站着将近二十个穿着迷彩服的人。 疯了吧,现在可是大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值班的兵都用不了这么多人吧 周海楼定神一看,顿时更加惊异这些人高矮不一,面孔却都是一样的年轻稚嫩,分明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学生。 他猛然转头,看向那个接待老师“你们体罚” 他愕然发现,接待老师脸上那股堪称谄媚的笑容,不知道何时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缓缓地,一股凉意攀升上了周海楼的脊柱,带着刚刚老教学楼里的潮湿和阴冷。 接待老师短促地笑了一声,那个笑容只浮在皮相上,带着几缕森森鬼气,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他冲着一旁的阴影里招了招手,周海楼这才发现,原来附近还坐着几个穿迷彩服的大男生。 下意识地,周海楼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步没能退成,因为接待老师铁钳一样的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肩膀。 接待老师原本热情洋溢的声音已经完全换了一种腔调,像是刚从腥臭的井水里捞出来一样,冷且粘腻,听起来让人联想到青蛙的皮肤。 “学校有着装要求,你这身皮早点扒了,换一身。”接待老师黏糊糊地说,“何况还有你这么些东西,哪个学生过来带这么多东西。” 周海楼猛地抬起头,想问他们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还不等问出口就发现,接待老师的这句话并不是对着他说的。 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那几个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男生整齐地冲着周海楼走了过来。 周海楼就是再弱智,现在也能意识到不对了 他一扭头就要往来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那个女助理。 可时间过得太久,而且距离也相隔太远了,周海楼的声音甚至不能穿过操场。 他被两个男生合伙狠狠地扑在地上按住,双膝顿时在晒得滚烫的沥青地面上磕开两个血口。 这几个被指派过来的男生显然训练有素,他们按头的按头,按脚的按脚,还有个人把一块臭烘烘的布料堵在周海楼的嘴里,彻底止住了周海楼的叫喊。 那浓郁的恶臭从口腔直冲鼻腔,差点熏得周海楼晕过去。 接待老师把周海楼的两个箱子一推,彻底甩手不干。他命令这几个男生“你们注意点,这是大客户。” 男生们对视一眼,嬉皮笑脸地齐声说“我们知道了。” 什么什么是大客户你们在干什么这个学校怎么回事 有人重重地按着周海楼的脖子,把他的脸往烤得滚烫的沥青地面上贴。周海楼努力抬着脖子和那股力道抗衡。 就在他艰难地把脸侧过一个角度时,他看见 那二十多个笔直笔直站在正午骄阳下的学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方向,脸上波澜不惊,是死水般的麻木。 周海楼“” 那个接待老师一手挡着阳光,一边围着这二十多个站军姿的人转了一圈。 他不知道挑出来什么错,突然重重在一个学生身上一踹 那学生就这样倒在地上,也不爬起来,反而迅速地把手贴在热烫的地面上,一个接一个,机械地做起了俯卧撑。 周海楼只看到这里。 因为下一刻,他就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从地上拉起来,推推搡搡地带走了。 周海楼被这几个人拉进一个空荡荡的教室里,因为在给他换衣服的过程中挣扎得太厉害,周海楼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 这可不是周靖气急的乱打,也不是云笙大舅一句话一个耳光的教训。 将近十个男生围着周海楼,他只觉得四面都是拳头,八方都是脚。他就是再能打,再能跑,也绝对抗不过这十多个人的围堵。 最后他被打得抱着头缩成一团,一个男生还不依不饶地把脚重重地往他身上踹。 最后还是有人从后面抱住那个男生,劝道“好了好了,吴哥消消气,消消气,老奔不是说了吗,这是大客户,你不能那么搞。” “操。”那个被称为“吴哥”的男生显然还余怒未消,他骂骂咧咧地往旁边呸了一口血唾沫,“这小子是个刺儿头,真他妈会蹦跶,竟然还不服打,还还手,还想跑我看他妈的能跑哪儿去。” 他说到这里,又来了气,重重一脚飞蹬在周海楼肩头,把蹲着的周海楼踢得滚在了地上。 “衣服给他自己换。”吴哥把一套粗糙陈旧的迷彩服丢在周海楼身上,自己则走向了小弟们一路拖过来的箱子,“这小白脸都带着什么,翻翻,到时候还得上交的。” 周海楼一只眼睛已经肿了,怎么睁也睁不开。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鼻血,晕晕乎乎地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自己浑身要散架了。 某一瞬间,他疼得浑身肌肉仿佛都在呻吟。 这群男生下手太黑了。 不过也是,既然能做得出群殴这种事,又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道德标准 有个男生似乎怜悯心尚存,他没着急和那些人一样去翻周海楼的行李箱。 看周海楼坐起来,呆呆倚墙靠着,他不由得劝说道“还能动吧,能动就把衣服换上,不然有你苦头吃。” 那群男生已经在叫这个人,这人往箱子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说“新人都得有这一遭,你这几天好好熬吧。” 那边翻找周海楼行李箱的人已经大叫了起来“卧槽这小子太他妈有钱了” 他从行李箱里翻出来整整三万块钱,顿时连眼睛都直了。 “吴哥,钱得交上去”有人低声提醒那个吴哥。 “这我他妈还不知道的”吴哥没好气地踹了那人一脚,“再给我翻,我不信他只带了钱,肯定还有别的。” “零食啊,吴哥,一箱子都是零食。” “卧槽,那这个好啊,这个能留着。到时候把钱往老奔那一交,零食给老奔挑挑,他绝对不会说啥的。” “真他妈是个大客户啊。”吴哥回头看了一眼周海楼,眼中难掩嫉恨。 下一刻,他猛地掏出一袋牛肉干朝着周海楼砸了过去“老子他妈让你换衣服” 那一下重重地砸在周海楼额角,让周海楼的脑袋偏了偏。锋利的塑封边缘在他额角上划了一道小口,细密的血珠当时就渗了出来。 周海楼实在没有力气反抗了,他沉默而缓慢地抬起手来,第一件事是把塞在自己嘴里的那块破布给拽了出来。 直到拿出来后,周海楼才发现,那是一只黏糊糊的袜子。 那股恶臭仿佛已经渗进周海楼的口腔,他捂着嘴干呕了几声,却只在嗓子口反上来一点酸水。 翻他行李箱的男生又在频频朝他的方向看,周海楼没有办法,只能先把那套简陋的迷彩服换上。 他这辈子从来都没穿过这么粗糙闷热的布料,几乎在刚刚上身的瞬间,他身上所有青紫的伤口都被摩擦得生疼。 周海楼刚刚换上衣服和胶鞋,第二个指令就粗暴地当头扔了过来。 “四子,你带这小子把他衣服洗了。”吴哥嫌恶地看了看周海楼那张抹开了鼻血、青肿得花团锦簇的脸一眼,“他那衣服好像挺贵的,我们都踩上鞋印了,别到时候老奔朝我们要。” 四子磨磨蹭蹭地应了一声,没立刻动弹。 “行了,零食记得分你还不快点滚蛋” 四子便走到周海楼身边,用力猛踹了他一脚“起来,拿起你的衣服,跟我走。” 双拳不敌四手,周海楼默默地忍了。 那个四子把周海楼带到一个简陋的水房,水房里水池底部的瓷砖都染上了锈色。老旧的黄铜水龙头一拧开,喷出来的水带着刺骨的冷。 四子不耐烦地说“你怎么黏糊糊的” 周海楼走不快,他现在腿上都是伤,有在操场上被人推到时摔伤的,还有被人猛踹的时候各种青紫的皮肉。 四子的这个形容让他想起那只恶臭的袜子,周海楼当即干呕了一声。 他们一堆人的时候他打不过,现在就这么一个,难道他还不能 周海楼猛地顿住了。 在长长的大水池和墙壁的夹角之间,突然冒出了一颗被剃得几近于秃的青茬头皮。 那人露出两颗乌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海楼,显然正是之前周海楼进门时在教学楼里看到的男生。 他冲着周海楼微微地摇了摇头。 周海楼“” 他忍了,怒气冲冲地把水龙头拧到最大,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衣服。水花四处迸溅,落在四子的身上,他冲上来就给了周海楼一脚“你他妈” 周海楼也勃然大怒,他猛地把湿漉漉的衣服往水池里一甩,自己也合身扑上去“你他妈” 他只占了最开始那一撞的便宜。因为不到半分钟后,水房门口就又走进来两个男生。 这三个人一起联手,重新把周海楼胖揍了一顿。 “哈哈哈,吴哥眼神行啊,一眼就看出这新人不老实。” “还带设埋伏等人跳坑的,这叫什么来着钓鱼执法” 周海楼才止住血的鼻子又被打得鼻血横流,这群人按着他的脑袋到水龙头下猛冲,冰冷的水花溅了周海楼一身。 最后,他们把软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周海楼往水房脏兮兮的地上一丢。 “我告诉你,等行李箱翻完,你衣服还没洗好,你就死定了小白脸。” 周海楼躺在地上,满脸都是水和鼻血。 他重重地喘着气,辨认不出呼吸间的淡淡铁腥味是常年不换的水管里的铁锈,还是他自己的血。 他这次真是费尽九牛十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爬起来。 等他再看向那个大水池和墙壁夹角时,木然地发现那个青皮脑壳的男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溜出去了。 那之后噩梦一样的半天,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 周海楼被架到接待老师的面前,那个老师依旧阴冷地笑着,对周海楼浑身的脚印和他鼻血都没擦干净、还肿着一直眼睛的脸完全视而不见。 “去集合上第一节课。” 下午的课都是文课。周海楼此时还不知道文课的可贵。 他只知道他们全班一百多人,密密麻麻地围着一个电视机,看着里面洗脑一样一段录像视频。 “你们都是渣滓,废物,人间的残渣能来这个学校上课是你们的福分,你们会在这里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期间还有老师随即抽点名,被点到名字的学生就得上台,把自己骂得猪狗不如。 他对自己使用的尖刻词语,甚至肮脏尖酸到让周海楼隐隐作痛的脏腑一个劲儿地颤栗。 那学生说到最后已经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 然而讲台上的老师只是脸色微微一沉,他就立刻通过被泪水模糊的眼睛看清了这一切,竟然一边一个地重重打起自己的耳光,痛骂自己不是人,不是东西。 那个老师好像终于满意了。 直到下课的时候,周海楼才毛骨悚然地知道,这堂课的名字叫做“大爱课”。 他猛地打了个寒战。 如果要周海楼把这个地方的食堂评价为猪食,想必连猪都要抗议造反。 清水炖白菜,盐加得好像不要钱一样。配菜的米饭糙得刮嗓子。 周海楼很怀疑铁盘里的白菜究竟洗没洗过。 他这一天又奔波,又挨揍,还受了不小的惊吓,本来就饿透了。然而在看到清汤寡水的晚饭时,他简直一点都吃不下了。 吃不下也要吃。 周海楼刚刚打算放下筷子,就看到自己对面坐着的那个男生惊异地看着自己,眼中的神色近乎是恐惧的。 “” 周海楼一言不发,强闭着眼睛,把这堆吃起来完全是在折磨他娇生惯养的味蕾的东西给咽下去了。 晚饭后一群人被拉到操场站军姿,半个小时后回宿舍。 周海楼作为新人被分到一间住了十六个人的男寝。 还不等他坐下来稍微歇一会儿,站在窗台旁的那两个男生突然回头,其中一个就是今天搜他行李箱的领头“吴哥”。 周海楼的心慢慢地冷下来,宛如被浸入冰水一般。 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正撞上另一个男生的胸膛。 “” 周海楼的眼睛慢慢睁大,他左右看看,却发现宿舍里的七八个男生都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一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来。 “新人骨头很硬啊,居然之前还敢还手,还得教你一点规矩。” 他们一个个活动着拳脚,阴影渐渐淹没了周海楼。 当天晚上,周海楼呆呆地躺在床上,他浑身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根本就睡不着。 更何况男生宿舍还飘着呼噜声、磨牙声、屁声和脚臭。 在黑夜里,上铺突然缓缓地倒吊下来一个男生,他头发剃得几乎露出青皮,一双眼睛乌沉沉的,正是周海楼白天遇到的那个男生。 他似乎不意外周海楼没有睡,在看到周海楼还睁着眼睛时,只立起一根手指,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 已经吃过那么多一拳一脚的教训,周海楼要是再学不乖,那可能就只有死路能走了。 看周海楼会意地拼命点头,那个人做贼似地左右看看,最终缓缓掏出一个圆圆的东西递给周海楼。 那是一枚廉价的,完全由糖精和可可脂合成的金币巧克力。 周海楼接过来,如获至宝地塞进嘴里。 曾经这东西掉地上他都会直接踩过去,如今却感觉被这劣质的甜味拯救了饥肠辘辘的胃。 男生一遍一遍地在空中比划着两个字,过了良久,周海楼才看出来,那两个字是“听话”。 第二天的晚上,果然就出事了。 周海楼前一天晚上已经学会了“新人的规矩”,给这帮男生挨个打了洗脚水。 但是如果要让他给人洗脚,那就实在太超过周海楼的接受范围。 他剧烈地反抗起来,果然又遭到了大半个寝室的联合殴打。 这一次,男生们的动静闹得太过了,被舍管当场喝令抓住。 在宿管问“你们搞什么呢”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商量好了一般,齐齐地投向被打得躺在地上的周海楼。 那个“吴哥”显然是拿主意的。他想也不想就直接说道“老师,他偷我东西” “” 周海楼突然猛地发了一下抖,他觉得这个腔调听起来简直无比熟悉 他借着那一股劲儿坐起来,哑着嗓子开口辩解“不是,是他们” 宿管根本看也没有看周海楼一眼。 他伸手随便一点周海楼,脑袋往外一撇“出去,底下有老师教训你。” “” 周海楼突然就明白了。 他们不在乎事实的真相,也不在乎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这个宿管都不在乎刚刚是不是吵闹了。 他们只是确定了,要被践踏和欺凌的对象是他而已。 所有的一切,他的反抗也好,他的眼神也好,他的“自己找事儿”也好,都只是随便拿来用的理由。 好熟悉啊。 这一套好熟悉。 这个思维好熟悉。 刚刚那个男生的语气也好熟悉啊。 周海楼被宿管送到教官手里,名义上是“偷了东西,要长长记性”。 他被那些教官一口一个“小偷”和“贼”地叫着,灵魂却好像被撕扯成了两片,一片麻木地呆在他的身体里,另一片则解离出去,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下面的一切。 周海楼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他脑海中另一个类似的场景,那个头发短短,身体瘦弱,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重重推搡,叫着“小偷”、“穷鬼就是做贼”的人是谁。 那几个教官原本想罚他一点其他的,周海楼敢肯定,自己一定从其中一个教官嘴里听到了“倒吊”两个字。 在这个冰冷的夏夜里,他极力地睁开眼睛看去,发现操场上的单杠上,好像真的倒吊着一个人。 那个人脚上系着绳子,来回晃悠着,看起来简直像一只死去的猪。 最终还是一个教官提醒“他是大客户”,剩下几个教官才想起来什么似的。 “那你就跑个八千米。” 看周海楼站着不动,那个教官立刻一脚把他踹倒“怎么了,说你是小偷还冤枉你了不服是不是是不是” 周海楼迈开伤痕累累的双腿,在夏夜的跑道上,一圈、一圈、又一圈 他的汗溻湿了迷彩服,在衣服上凝结成盐粒,又凝结成板霜。几个教官着急睡觉,因此轮流跟着周海楼的圈,一旦发现他慢下来,登时就是一脚猛踹上去。 他好像也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女孩拼命地在教学楼八楼上下奔跑,利用拐角、走廊、消防通道,不敢慢下一点脚步。 她也是,和他现在一样,怕被人追到吗 那可真是 可真是 周海楼越跑越慢,越跑越慢,最终在某一次,身后教官一脚踢过去的时候,他猛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扑通”。 这一回,他眼皮发沉,再也爬不起来,只能瘫在地上不动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海楼发现在自己已经在医务室里。 这里的医务室当然不可能像盛华的校医院那么符合规格标准,别说x光和ct,能有张架子床就不错了。 医务室里也没有值班的校医实际上,周海楼都怀疑,这里究竟有没有校医。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床头,周海楼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那个青头皮的男生。 “终于找到机会和你说话了。”那个男生松了口气,“你叫什么” 他们两个彼此交换了名字,周海楼知道了对方叫孙亚。 “你是从外面来的,好像还是自己来的,不是被用面包车绑过来的,是不是” 在确定了这点以后,孙亚松了口气,连忙问他“那你知不知到周围究竟长什么样” 周海楼悚然一惊,彻底清醒了。 这男孩是要逃走 “我知道。”他急促地说,“我当然知道,我见过,我没上心你让我好好想想。” “你一定要好好想。”男生拼命点头如捣蒜。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逃跑被抓回来,那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惨。” 男生说到这里猛地打了个寒颤,他连用了四个非常,显然是惊惧至极。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周海楼离开医务室后,又找到机会和男生商量了几次。 某一次上午的“劳务改造课”,也就是手工折信封的时候,他和孙亚找到机会被分到了一个组。 那之后好几天,他们都在一个小组,低声地说了很多话。 孙亚告诉周海楼,他这回非得要跑,是因为听说学校新引进了一个什么机器,就等着机器来了。 “有两根长针,会放电,据说能给人洗脑。”孙亚一边说一遍打了个哆嗦,“我可不想那样,以后忘了自己是谁,喜欢打游戏,只知道糊纸盒和抽自己嘴巴子让我快乐。” “” 虽然周海楼的生物学得不好,但他也知道,孙亚概念中的那种洗脑机器是不存在的。 如果存在的话,周靖这种资本家首先就先会用来给员工上996的课。 但是两根长针和放电,听起来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周海楼一点也不期待。 他在这里过了几天,最开始反抗得厉害,后来几天学乖了,勉强算是相安无事,一天最多会挨一两顿揍。 但在老师眼里,他就比刚来的时候乖多了。 而且因为他是“大客户”,所以普通老师对周海楼还算稍微客气一点。 虽然该罚就罚,但至少会像那晚的教官一样,类似把“倒吊”换成“八千米”。 有一天走廊里周海楼遇到那个接待老师,他竟还挂着那种黏糊糊的笑容,一脸堂皇地慰问周海楼。 “怎么样,过久了就发现还可以吧。这里还是不错的。” “” 周海楼被他的无耻震惊地说不出话。 但就在那个瞬间,他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华秘书和他说起云飞镜的时候,曾经提过云飞镜想要从盛华转走,最终终于遂意。 周海楼当时还很不解地想盛华这么好的地方,干什么需要转走 云飞镜是被误会过一阵,不过后来不就风平浪静,再也没人敢针对她了吗 时至今日,他终于懂得。 同样的道理,原来换在自己身上也是成立的。 这个学校这么好,周海楼干什么挖空心思地想要逃出去 他是一开始吃了点苦头,被人揍到甚至说不出话,可后来不就不常有了吗 最开始男生们污蔑他是贼,别人给他起个外号叫小偷。但之后他们都改叫他“大客户”了啊 当一切发生在周海楼自己的头上时,他才明白、理解、体悟了所有。 糊信封的时候,周海楼低声问孙亚“你为什么找我商量” 这个男生胆子大,动作细,如果只是想找个知道地形的人的话,其实不用一开始就锁定周海楼。 周海楼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自己其实算不上个什么东西。 连在这种学校里,他都不是第一要被考虑的合作对象。 孙亚很诚实,他说“我看出来了,你家有钱。” 周海楼入学的时候,他曾经趴在窗台上看清了周海楼身上的衣服。 这一回,周海楼是真的明白了。 “我出去后给我家里看身上的伤他们不会放过这里的。” 这一次“入学”,他还确实“学”到了许多许多地东西。 最后孙亚单方面地结合周海楼、他另外的“线人”,甚至是老师的闲谈,勾勒出了一张附近的地形图。 他带周海楼往那个狗洞看过,以狗洞的大小,确实只有孙亚这种瘦小的人能勉强挤出去。 “我出去后,就联系我姑姑,她应该会照顾我。”孙亚喃喃地说。 他把自己的一只手臂给周海楼看,周海楼发现上面记满了电话号和密码 “你要联系谁”孙亚问他。 周海楼沉默了良久。 他想说他父亲,可他太清楚周靖的冷酷、自负和固执。 这个学校就是周靖挑的。 他又想说云笙大舅,但一想起一开始就是云笙提议把他送进类似的学校,周海楼就忍不住后心发凉。 最后,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说“我妹。” 孙亚惊异地看着他,似乎想不到他会把任务托付给一个比他还小的人。 “你妹那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不” 周海楼倒退一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们感情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们甚至没共同处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进行一场单独的对话过。 “我都没她电话号” 他根本不知道云飞镜从前有没有电话她那么穷,会有电话吗 “我对她” 他对她无视、污蔑、纵容一切泼到她身上的脏水,也任由另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对她做尽了恶事。 甚至周海楼的朋友都不能用言语点醒他。 但是他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她的身份 “我只是知道她明白。” 云飞镜会了然所有发生的一切。 云飞镜能知晓那所有的感受。 因为周海楼也明白,那些事究竟代表着什么。 周海楼如今终于在亲自品尝过后恍然大悟,但到底是晚了一步。 在沉默良久以后,他给了孙亚华秘书的电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第六十章 逃离(一更) 成年人做事, 都喜欢给彼此一些缓和的空间和余地。 第四天的时候,那个已经提前打好招呼的战友才打电话给云笛,问他你们家孩子什么时候到。 学校那里知道云家孩子要求可能比较高,都已经安排好一开始方便人融入群体的远足行动,就等周海楼过去以后就可以开始。 问题是周海楼什么到 他如果再不来, 夏天的雨季就要比他先来一步。那时候江潮上涨, 远郊泥泞难行,学校到时候还得安排个其他的活动。 云笛得知此事,立刻感谢过去, 然后当晚吃饭的时候就把此事告诉了云笙。 于是云笙晚饭过后就致电周靖, 问他打算什么时候把周海楼送走。 周海楼这些日子在家连养伤带收拾行李,外加和朋友告别, 怎么都应该休息够了吧。 就是再舍不得,学校还有暑假呢, 又不是从此不回家了。 结果云笙的问题言简意赅, 周靖的回答也非常干脆。周靖告诉云笙,人已经送走了。 云笙心里微愣一下, 接着便问周海楼被送到哪里。 他和周靖此前已经十四五年没有过直接对话。 他们两边相看相厌,彼此之间沟通起来已经很不熟悉。而且话题丝毫不具备延展性,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干巴巴问一句,另一个简单答几个字。 幸好云笙干巴巴地多问了这一句。 周靖才把学校名字一报,云笙这边冷汗就已经下来了 这一部分的市场鱼龙混杂。他特意推荐了云笛战友的学校, 不止是因为外甥在那里有人照顾, 更是因为知道其他类似旗号的学校都是什么货色。 要是周靖把周海楼送去一个外地的贵族学校, 那他可能就自己气一会儿。但如果说周海楼是被送到 云笙当即怒道“你疯了” 大早晨接上云笙的电话,已经让周靖头痛欲裂。 他有点分不清究竟是昨晚没睡好,晚上正困乏的时候,被云笙提高嗓子震得这一下脑仁儿生疼,还是自己的脑子本身就在疼。 到底是人到中年了,机体素质就是不行,连夜不能熬太久了。 周靖没好气地握紧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敲了两三下后,觉得头痛微微缓解,这才不咸不淡地和云笙说话。 “第一,周海楼是我儿子,大舅哥手伸太长了。第二,这地方难道不是你挑的吗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大舅哥想怎么办可以说。” “” 云笙和周靖积怨多年。 要想他们两个突然一下在电话里热切起来,云笙可以事无巨细地把事情前因后果跟他解释清楚,那还不如痴心妄想比较快一点。 最关键的事,云笙接完电话以后,心都已经快飞到学校去了,哪有那个闲工夫和周靖说那些业内才知道的规矩 他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你疯了。” 然后立刻就挂了电话。 他从挂衣架上拎起自己外套,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云笛“二弟,周靖把人给送到隔壁省了对,也是这种学校对,我怀疑他根本没问过不用说了,你点人吧,我们现在过去接外甥。” 男生宿舍一间挤下十六个人,夏夜里天气闷热,因此会整晚整晚地开着窗。 等到半夜里夜深人静,大家睡得最熟的时候,孙亚从上铺慢慢地吊下来,和一直不敢闭眼的周海楼对视一眼。 他们默默地交换了一个口型。 “都睡熟了吗” “应该是。” 周海楼突然动静很大地翻了个身,嘴里吧嗒出一声模糊的梦呓“西瓜砍你们脑袋个大西瓜” 宿舍里男生的鼾声交织成一片,甚至没因为周海楼这一声“梦话”而产生任何停顿。 看来是都睡熟了。 周海楼冲着孙亚点了点头。 他先翻身下床,死死地固定住高低床的床架学校给学生们用的床价廉倒是价廉,物美却未必到哪里去。 这种床半夜翻个身都能听到铁架嘎吱一片,以男生的体重,想从上铺下床,在深夜里的动静就更是刺耳。 孙亚占了身板瘦弱的便宜,蹑手蹑脚地从窄梯上爬下来。 他因为太紧张,脚心里全都是汗,差点在光溜溜的圆杆楼梯上滑一跤。 幸好这些老床楼梯已经被磨得掉漆,中间露出的铁杆部分俨然生锈,粗糙不平,恰好替孙亚挡了一下,免去他一场祸事。 等孙亚翻身落地的时候,满额头都是亮晶晶的冷汗。 两个人相携来到窗口。这里是二楼,翻下去难度不大。 按照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周海楼送孙亚爬下一楼后,就站在二楼窗口给他一直放哨。等孙亚从后操场那个铁丝网团出来的小小缝隙中挤出去,那就大功告成。 在临走之前,孙亚短暂地和周海楼确定一遍他的路线。 “25公里有个电话亭,四公里外有公交站。如果能到打车就尽量打车,打不到的话,大概五站地外有一个肯爷爷。” 而孙亚浑身上下所有的财产,就是两个一元钱的硬币就这也是好不容易换来的。 但只要逃出去就有希望。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周海楼用力巴住窗台,伸出手腕给孙亚攥着,算是他从二楼翻到一楼的借力。 孙亚攥着周海楼的手腕,一闭眼睛从二楼窗台上滑了下去,两个脚在半空中快速又无声地扑腾两下,因为太紧张,错踩了好几次,好半天才踩上了窗台。 孙亚再瘦再弱,也是个体重一百二十多斤的大小伙子。 在他整个人往下吊着,拼命想找一楼窗台的过程中,虽然还有一个手在宿舍楼外墙体上扶着借力,但基本上浑身大半的重量,都是吊在周海楼那只手臂上的。 几乎就在他刚刚脚踩上一楼窗台的瞬间,周海楼的胳膊肘传来一声“咔嚓”的响动,声音不大,但在夜色里也是清晰可闻。 他的胳膊脱臼了。 周海楼的脸登时就白了,他面孔瞬间被冷汗打湿。孙亚猛地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周海楼紧咬牙根,忍痛忍到狰狞的脸。 他眼中浮现出恐惧的神色,伸手朝着周海楼的胳膊肘轻轻一指。 周海楼强撑着摇了摇头,对孙亚比了一个“快跑”的口型。 孙亚咬牙看他一眼,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他长手长脚像一只蜘蛛一样从一楼窄窄的外窗台翻到地上,落地的声音在夜里甚至比不一直猫更重。 他紧紧地贴着建筑物的边缘,把整个人都罩在夜晚的阴影里。有一段路没有教学楼和宿舍遮蔽,孙亚甚至四肢着地,匍匐前进,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他不敢站成高条条一个影子,免得太显眼,被可能的起夜的人发现不对。 周海楼一直紧张地抓着二楼的窗台,两只眼睛上下左右地横扫着。他脱臼的左臂自然垂落在身边,在极度的焦灼之下,甲状腺激素成倍分泌,甚至让他忘记了疼。 跑出去,跑出去,跑出去周海楼脑海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终于,那个瘦弱的身影贴上了学校的围墙,他猛地扎进围墙前的灌木丛里,虫子一样地贴着围墙蠕动了几下,似乎在摸索那个铁丝网破损处的狗洞。 周海楼紧紧地盯着那个墙角,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出色的视力清晰地看到,孙亚抱成了一个圆团,像是一个球、一块牙膏一样,费力地将半个身体都挤出了围墙。 在刚刚挤过那个破损的铁丝窟窿时,他猛地顿住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周海楼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但下一刻,孙亚就又加快了速度,一口气从围墙里爬了出去 成功了周海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甚至顾不上自己的呼吸过重。 直到这个时候,右手臂脱臼的胳膊肘,才连着强烈的疼痛一同回到周海楼的感知里。他握住右臂上端,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的铁架床上,重新平躺回去,甚至连鞋都没脱。 既然已经跑出去了,那就没什么事了吧 就是不知道,孙亚逃跑以后,究竟还会不会去联系周海楼的亲人 孙亚会拨打华秘书的电话的吧他虽然没钱,可只要跑进中心商街里,等天亮了随便找人都能借到电话 而且他找上周海楼,不就是因为一眼就看出周海楼有钱了吗 周海楼剧烈地喘息了一声,他想我有钱啊,我家有钱啊我跟他保证过的,只要我能出去,这个鬼地方肯定就这个鬼地方 他右肩不自然地弹动了一下,实在是被脱臼的疼痛折磨得不行。 周海楼以前上私教课的时候,大概听健身教练讲解过一些医疗常识。对于关节脱臼怎么装的问题,对方其实也教授过周海楼。但是他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 还是试试吧。 周海楼侧头咬住枕头,摸索着握住自己右手前臂,缓缓拉曲牵引,按照关节的对合试图往里一推 周海楼双眼猛地睁大 要不是他嘴里还咬着枕头,只怕差点叫出声来。 外行空有理论知识,就试图上手实操,果然是不行啊。 周海楼整个人都放松身体瘫在床上,尽量低声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明月又在窗前走过一格,此时月为上弦,月相已经满了大半,清水一样的皎洁月光幽幽洒在男生宿舍的窗台,和晚风一起流淌进屋里。 周海楼疼得睡不着,睁大眼睛倒着看那一轮明月。 高悬天间的月亮无声地映照着人间的全部悲欢。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模模糊糊之间,周海楼好像分作两个,一个清晰地感受着手肘上的全部疼痛,另一个则喃喃地想起了那首古诗。 我怎么会想起这个周海楼自己问自己。 明月瑶台飞镜云飞镜吗 怎么这时候想到她,是因为云飞镜也同样手臂脱臼过吗 周海楼想了想,终于从记忆里挖出了那一次气氛剑拔弩张的探病。 印象里云飞镜的手上似乎是固定着石膏。但是左手还是右手,是手腕还是手肘来着他真的记不清了。 听说她当时是为了逃避陆纵,于是从二楼一跃而下。 一样在二楼一样是逃命啊 人的潜意识是个非常玄妙的东西,无数过去潜藏在巨大意识里的记忆都如同冰山,大量的记忆碎块全都隐藏在海平面下,不知何时才能穿透前意识浮现出来。 尽管才来了短短的三天,可周海楼已经想起了许多关于云飞镜的事。 那些他随耳一听就忽略过去的片段、那些他好像从没放在心上的线头和碎屑 和他擦肩而过,匆匆跑上天台的云飞镜表情紧绷到近乎狰狞;被四人组取笑为“暗恋严铮青”的前提,是云飞镜在被掐住脖子时朝他求助;据说她也曾卧倒在地上,额头流出来的血积攒成小小一滩血泊 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周海楼突然轻颤了一下。 云飞镜曾经被陆纵打成脑震荡。 宋娇娇去和陆纵说了一声,于是陆纵就把云飞镜打成了脑震荡。 这两个念头反复交织着,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带来一种深沉而痛苦的奇异滋味,让周海楼不禁回忆起之前自己脱口而出了云飞镜的名字。 他差点就让孙亚联系云飞镜,直到他意识到他并无云飞镜的任何联系方式而他做出这个决定,不止因为他感觉亲人的不可信任,仅仅因为云飞镜明白。 其实他甚至不了解云飞镜究竟是怎样的人,只记得她又狠又倔,似乎大多数时候是沉默的,然而一张嘴话锋就像是刀子。 云飞镜似乎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折腾舒哲。 所以他怎么会指望云飞镜收到他的消息后会过来救他 周海楼脸上的肌肉似颤似抖,最后收缩伸展,扯成了一个奇异泛苦的微笑。 承认吧,不是云飞镜明白此时的周海楼。 是周海楼终于明白了当初的云飞镜。 她不是太狠,不是太倔,只是不承认她没犯过的错,又不肯低头任人欺负。 她就是想找条活路罢了。 周海楼抬起还能动的左手,一把将手臂盖住了眼睛,彻底遮住了流水般倾泻而入的月光。 大舅他们说的没错,我可真能耐啊。 周海楼心想眼看着盛华变成和这个学校一样的地方,让当时还是个孤儿的云飞镜在里面生活,还觉得一切都好,没事发生,全都是她自找的。 要是这次能出去 操场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唿哨 周海楼猛地撤下手臂,他听见自己宿舍里的男生们纷纷惊醒,穿衣穿鞋的声音乱成一团,然后“啪”地一声,有人猛地拍开了墙上的ed灯开关 白惨惨的灯光照亮了四壁,宿舍里的男生们还没适应强光,一时之间“艹”字连天,却没有一个人说出“你把灯关上”这种话。 周海楼一直醒着,所以对突然而来的灯光适应良好。他猛地坐起来,脸色惨白,额头上还挂着腾出来的一脑门子冷汗。 怎么回事孙亚被人发现了吗 “集合哨。”有个人看周海楼木愣愣地戳在床上,非常简短而厌烦地告诉他,“半夜拉练。” 大家兵荒马乱成一团,都在忙着穿衣服穿鞋,谁也没发现上铺消失的孙亚。 谁也没发现周海楼的鞋竟然是一开始就穿在脚上的。 周海楼的心脏跳到快要蹦出来。 他咬着牙,拖着脱臼的右臂生生给自己强拉硬拽地穿上了外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想能撑一时是一时。 宿舍里的人穿好衣服,甚至还不等扣上扣子,就兵荒马乱地往外涌。 整个宿舍楼的男生都如潮水般地争先恐后往宿舍外跑,周海楼受伤的手肘被人撞了好几下,但他只有一个念头。 没人发现孙亚。 直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学校里已经有一个男生消失了。 但隐瞒终归是不能隐瞒太久的。 等所有人站成连队,来的最晚的那几个男生被罚在前面做俯卧撑。 等这几个男生也归队后,孙亚的那个缺口就像是一颗脱落的豁牙那么明显。 教官大声问“这里是谁” 孙亚旁边的人迟疑地说“孙亚” “他人呢”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知道孙亚究竟去了哪里。 周海楼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也和旁边人一样,动作幅度很小地四处张望。 两个教官对视一眼,呸地往地上吐了一口。他们跑进宿舍楼里上下检查了一遍,很快就断定“出事了有小崽子跑了” 整个操场周围的大灯被全部打开,宿舍楼里亮如白昼,全部老师都被叫醒,每层厕所地板式搜查。 教官的脸几乎阴的像是乌云“谁是孙亚的舍友,给我滚出来” 孙亚拼命地沿着小路奔跑。 他一边跑,一遍撒下一路断断续续的血点子。 那一团铁丝网撕开的口子,真的就只是个狗洞。大概只能让京巴狗通过,哈士奇想进都不行。 孙亚从里面费力爬出去的时候,被几条铁丝狠狠地扎进肉里,把衣服和肉都刮成破破烂烂的一条,鲜血顿时就涌出来打湿了后背。 可到底是跑出来了。 出了小路就能上大路,从大路一直跑可以跑回市里。进了市里能报信,能报警,哪怕脱了上衣跪在闹市要饭,也比在那个鬼学校强。 他一口气跑下来,从快跑到慢跑,又从慢跑变成快跑。双脚近乎机械地往前,始终就没有片刻的停息。 终于,他看到了学校同学记忆里的电话亭。 孙亚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他大喘着气,摸出身上唯一的两枚硬币,小心翼翼地投进了投币口,不假思索地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亭是坏的。 现在人人都有手机,作为一种早就被淘汰的通讯设备,尽管这个电话亭年久失修,也始终没人报修。 孙亚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手臂上满满一胳膊的电话号,每个电话号后面记着一个“密码”,代表的是电话号联络人的身份。 这东西是他拿一根不怎么出水的废旧笔芯写出来的。后来笔芯实在没水出,电话号就由黑色变成红色,被他刻在手臂上。 这条胳膊让孙亚感觉沉甸甸的。 他此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只要看一眼这条布满了密密麻麻数字的手臂,孙亚就还有力量继续往前跑。 深夜的大道鬼气森森,月光是郁郁的灰,蝉鸣和蛐蛐叫都拖着不怀好意的尖腔儿。整条大路都只有他一个人。 不,有车。 孙亚眼前一亮,伸手拦住了那辆从自己后面开过来的出租 “师傅,载我去市里。”他死死地巴住了窗框,“不管去哪儿,进市里就行” 出租车司机看着他,突然伸手按下了那扇门的按钮。 孙亚脸上刚刚扬起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他哆嗦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师傅” “你是那个少年犯学校跑出来的”司机眼神戒备地看着孙亚,“你杀人了” 他的目光仿佛要绕过孙亚的肩头,看清孙亚的后背。 孙亚突然想起自己背上的伤。 他看司机已经在伸手摸手机,突然大叫一声“你别举报” 孙亚整个人扑到车窗上,司机已经按下升起车窗的按钮,可孙亚已经不管不顾地在把自己的胳膊往车窗的空隙里塞。 这个防备的、机智的、眼睛乌沉沉的男孩此时脸上的表情形同疯狂“不拉客就不拉,你别举报手机给我放下鬼他妈才回去,我就是死这儿” 天光在转瞬之间,突然变为一片大亮 孙亚和司机同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想这是哪个地方的太阳早晨出来的这么早 下一秒两个人才反应过来,这亮度不是太阳,是正前方开过来了一支车队,发现孙亚和司机的纠缠,车灯瞬间开到最大,直接晃住了两个人的眼睛。 是来抓人的吗 车队齐齐刹住,有什么人似乎从为首的那辆车上走下来。孙亚听他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最后在孙亚后背站定,似乎打量了一下孙亚背后的伤。 他伸手把孙亚和那辆出租车分开升起的出租车窗已经快夹着孙亚了。 “前面那个学校,你是里面的学生” 孙亚从来没在学校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但这不妨碍他大声尖叫“我不是” “我是一个学生的家长,听说学校不对劲儿,过来接他出来。”那个男人的声音简洁有力,“我家孩子叫周海楼。” “听说过听说过”孙亚疯狂点头。“他在里面,就在前面” “会有人给你处理伤口。”男人在孙亚肩上轻轻一拍,“上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第六十一章 短章(二更) 在意识到有学生出逃以后, 学校立刻开出去七八辆车, 兵分三路, 沿着三个方向找了过去。 这所学校的是上门一条龙服务, 家长能自己把学生带来的, 学校就等学生到了校园再接手。 家长万一带不过来, 那就面包车开过去, 四五个教官亲自到家里把人摁住,嘴堵上,一车直接拉到学校来。 反正都经过监护人的同意, 别说本省了,就是外省的他们也拉过来了不少。 当然,学校的车都是有限的,一条路上也就开一两个面包车找人。 反正车轮子总比两条腿快。只要那个兔崽子是天黑以后跑的,多半就能逮回来。 其中两辆车找对了方向, 他们注意到了这条路上孙亚身上淌下去的, 星星点点的血点子。 一个人还摇开车窗, 冲着后车喊“沿着血就能找到那瘪犊子了。” “嗯。”后车应了一声,恶狠狠地说, “等抓回来后, 非得养条狗不可。下次再有这种情况, 老远放狗,咔嚓就是一口” 两辆车顿时猛踩了一脚油门, 顺着血点一路往前追去。 后来可能是伤口有些愈合了, 血点子越来越稀, 前面的司机刚刚骂了一声,突然就惊叫起来。 “谁他妈这么没素质,晚上开大灯” 迎面相逢,对面车队大灯一晃,那滋味酸爽无比,效果不亚于直接照瞎。 后面的人有幸在闭眼之前多看了一眼“不对,那是只车队” “是学校的车”孙亚猛地打了个寒战,他做梦都认得这辆银灰的面包车,“他们来抓人了” “别怕。”他听见坐在前排周海楼的家长稳稳地说了一声,听声音好像在皱着眉头。 “别车,扣住。然后继续往学校开。” 收到他的指令,车队里第二辆吉普加速变道,然后唰地一声一个漂亮回旋,打着横稳稳停在两辆面包车前,是摆明了要堵他们的道。 面包车里“嘿”了一声,跳出来了四个人,人人手里都拿着绳索还有麻袋,甚至还有人手里带着尖刀。 车队里一瞬间跳出近一倍的人。 他们衣装整齐划一,气质冷淡凶悍,手里捏一条银灰色的撬棍,在月光下闪烁出冷冷的精光。 为首的人缓缓吐出嘴里的烟头,对着眼前明显慌了的四个杂鱼慢条斯理地说“斗殴携带管制刀具违法。” 一分钟后,吉普车重新启动,车队再次往前开。 两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已经被移到大道旁边,空车门户大敞地扔在那里,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夜半时分的操场上,安静得仿佛只有呼吸声存在。 近百人的呼吸声交互在一起,共同织成某种巨兽心跳般的韵律。 孙亚宿舍的十五个男生都被挑出队伍,如今正站在队伍最前面,每一张脸看起来都惨白惨白。 “孙亚呢”一个教官揪起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的领子。 好死不死的,那个男生正好就是和学校老师关系很好,可以身兼搜身“重职”,也可以被允许私藏零食的“吴哥”。 这时候,往常由强权被赋予的一切“特权”都化为飞灰。 吴哥的嘴唇都已经吓白了,整个人比往常灰了整整一个色号。他拼命地冲着教官摇头,声音颤抖地说“我不知啊” 教官愤怒地把他往地上一掼“妈的人从你宿舍跑了你不知道,你的班长怎么当的” “加练全员加练”教官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目光里一瞬间竟有种亡命之徒的血气浮现,“我他妈就不信那小子是一个人逃出去的,他肯定有帮手” 加练有好几种说法,长跑,俯卧撑,倒立,前倒后倒 一看这个教官的神色,就知道加练绝不会是最普通的那一种。 队伍里突然有人大喊“我举报” “嗯” 那个男生哆嗦着全都招了“我举报,孙亚好像早就想跑,他前段时间一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我那时候不知道他要跑。” 教官没心情听他这种辩白的废话“孙亚跟谁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周海楼不知道这个男生究竟是不是孙亚的同盟,他只知道,孙亚对这件事口风很紧。 他告诉过孙亚一部分信息,孙亚也从其他人那里得到过一部分补充。但周海楼和那些“其他人”一直都互不认识。 孙亚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刻了自己一胳膊的电话号,里面没出现过一个汉字,全都是各种只有他自己认识的密码,可能记载着很多别人根本看不懂的隐藏信息。 男生的目光颤动了两下,最终稳稳地直指周海楼 “新人”他几乎在尖叫,“我看到孙亚和新人一起说话了,他们一个组的” 两个教官瞬间转过头来,周海楼那一刻感觉自己简直是被两条毒蛇盯上。 就在这紧张到了极致的瞬间,周海楼突然觉得学校外有隐约的喧哗鸣笛声。 前面似乎有老师的惊叫,一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接待老师那把阴恻恻的嗓子。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乱糟糟的杂音,像是“干什么”、“放开”和“住手,不要拍了,不要拍了” 周海楼觉得,这声音大概不是他的错觉,因为不少学生都忍不住向声音的方向撇眼睛。 只有两个教官太愤怒了,对外界的声音一点没在意。 其中一个上来一脚就猛地把周海楼跺倒在地“你个” 周海楼突然大叫起来“我不知道啊,我胳膊好像脱臼了” “你还在这儿和我装”那个教官狞笑一声,眼看就要抬脚往周海楼身上踩,突然从背后斜来了一脚,当场把他凌空踹飞。 那一下又狠又重,教官当场飞出去两三米远,拍在地上结结实实一声,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 至于另一个教官,已经被两三个人合伙按在地上了,脸皮紧紧贴着沥青地面,是这里一百多个学生刚入校时都品尝过的滋味。 踹翻前一个人教官的人甚至都没抬头看教官一眼,他把人踢飞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地上的周海楼。 确定周海楼四肢俱在后,他不显于色地悄松了一口气,半跪下来对上了周海楼的视线。 周海楼当即就呆住了,他喃喃道“大舅” “嗯,大舅来接你了。”云笙眉头紧皱,“你胳膊断了” “好像只是脱臼” “别怕,我带了大夫来。”云笙伸手摸了摸周海楼布满冷汗的脸,“你这回做得很好,没有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第六十二章 倒霉的万母 从见到舒哲开始, 宋娇娇和万母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宋娇娇是觉得周海楼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同时, 她想起舒哲在学校里对待自己的样子, 也觉得舒哲值得信赖。 像舒哲这种体贴而善解人意, 长得帅又会说话, 甚至是学校里不少女生暗恋对象的男生, 宋娇娇几乎挑不出他任何缺点。 哦,还是有缺点的,舒哲的家世比较差。 而且宋娇娇心里还有种隐秘的、不能为人言的念头。 在她看来, 这个念头只被舒哲和自己知道,尽管他们两个谁都不说,但隐隐约约都心知肚明。 那就是她觉得舒哲是暗恋自己的。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验证,宋娇娇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并不是空穴来风。 她从舒哲每次看向自己时格外温柔的眼神、从他对待自己时格外纵容的态度、甚至从他有时候为宋娇娇着想到甚至比宋娇娇自己都早考虑一步等等行动 宋娇娇觉得,舒哲大概是很喜欢自己的。 不然没有什么能解释, 为什么舒哲对待她总是这么体贴入微, 又为什么他单独地给自己起一个“小公主”的绰号。 这个绰号多么的宠溺, 带着不为人知的深深情愫。 有时候严铮青会被舒哲拐跑,顺着舒哲的叫法也这么叫她两句。但是很少。 周海楼就更是从没有这么叫过。 这是一个专属于她和舒哲之间的称呼。 而且除此之外, 舒哲虽然交了很多女朋友, 可从来没有一个女朋友的地位重过宋娇娇。 又一次宋娇娇心情不好, 周海楼又不在身边。她只是给舒哲打了一个电话,舒哲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就迅速赶到了 舒哲陪她去游乐园, 又带她订了餐厅吃饭。 吃到中途的时候, 学校里的一个女孩突然找了过来。宋娇娇也是思索了一会儿, 才知道她是舒哲的现任女朋友。 原来舒哲刚刚在和他的女朋友约会 但他一接到宋娇娇的电话,甚至宋娇娇都没有像对周海楼那样哭闹,只是对他撒了两句娇,他就二话不说,放了女朋友的个子,一心一意地奔着宋娇娇来了。 那一刻,宋娇娇震惊异常。 那一刻,宋娇娇飘飘欲仙。 特别是,当舒哲还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地对他的女朋友笑了一下,说出“你对娇娇不尊重,咱们这个恋爱没必要谈下去了。”的时候,宋娇娇的自尊心完全膨胀成了一个气球,被推到了人生以来的最巅峰 那一刻宋娇娇脸上一定展开了一个奇异的笑意,那是被宠爱的、底气十足的女孩儿自然而然就会流露出的矜贵。 也是同时坐拥一个完美哥哥,和一个对她爱慕到甚至不敢言诸于口的女孩子应有的,高高在上的傲慢。 舒哲的女朋友不,前女友,她看着宋娇娇,脸上露出了一种恨不得把宋娇娇撕烂的仇恨表情。 但这让宋娇娇感觉更好了她知道,这个女生绝对不敢碰自己一个手指头。 宋娇娇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品尝过这样高涨、这样甜美、这样令人轻盈的美妙滋味。 那是第一次,宋娇娇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份能做的很多、非常多 当然,通过这次突发事件,宋娇娇对舒哲的心思略知一二。 也是在这次突发事件以后,宋娇娇对舒哲起了一定的占有欲。 她把舒哲划入自己的领地之中,和周海楼一样,有一段时间内甚至不许舒哲交女朋友。 当然,她没有那么鲜明地表现出来。她只是在舒哲交一个女朋友的时候,就去搅黄一个。 小公主有那么多理由支使舒哲想吃冰、今天不开心、和哥哥吵架了、想要坐摩天轮 舒哲一一对她的条件给予满足。 即使那一个月里,他整整谈黄了七段恋情。 最后结束这一切的是宋娇娇发现舒哲对自己的感情好像有点越界。 她觉得如果再这么下去,舒哲一定会让忍不住和自己告白的 但是不行啊,舒哲的告白,她怎么可能答应舒哲的身份不太好,何况她还喜欢周海楼啊 所以宋娇娇终于不甘不愿地把舒哲放了出去,不再出手掺和他的感情。 然而,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舒哲的眼神、表情、对她独特的宠溺都在说明,只要她一句话,舒哲就一定还会回来。 因为她是舒哲的小公主,因为舒哲深爱她。 所以这一回,她毫不犹豫地就上了舒哲的车。 万母刚开始是对舒哲有一些疑虑的。 但毕竟,把她们托付给舒哲是周海楼的安排,万母觉得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周海楼一定信得过。 除此之外,在和宋娇娇一起上了舒哲安排的车以后,宋娇娇又小声告诉她,舒哲喜欢自己的事实。 万母惊喜异常,她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这么有出息 她原本悬起来的心,登时就往下落了大半。 这段对话被包厢里吃早茶的舒哲听到,差点一口粥喷出来。 他在车子里安放了时事窃听器,不过他能搞到的东西,当然不会是什么军工产品。 这东西效果远没有电视电影里那么神奇,其实也就相当一个加强功率的无线电波单向对讲机。 舒哲按这个东西的本来意图,是想听听周海楼会不会藏个心眼,除了他以外,又给这对母女俩留下一笔钱。 结果没想到钱的事没听到,倒听到个这么个东西 这是看他吃饭吃得不香,特意说段相声给他找乐儿呢。 舒哲啼笑皆非地把勺子扔进粥碗里,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近似于似笑非笑的神色。 接听器的另一头,万母和宋娇娇的对话还在继续 万母正煞有其事地叮嘱自己的女儿“你不要那么傻,男孩子说几句好话就跟人家走,被人家迷昏了头。你海楼哥哥对你多好啊,你明不明白” 宋娇娇有点不高兴,她觉得这些自己本来就心里有数。何况她欢天喜地地和万母分享消息,也不是为了让她训斥自己的。 她拖长了强调说“我知道,我是要嫁给海楼哥哥的。” 万母欣慰地说“你明白就好。” 舒哲再也忍不住笑了,他哈哈哈地大笑了一顿,笑到肚子痛,直接趴到了桌面上。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周海楼不聪明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时间跟这对母女俩待在一起,谁他妈聪明得起来啊。 他最开始对宋娇娇百依百顺,有求必应,是因为那时候他刚刚搭上周海楼。 想要和这位大少关系再近一步,他当然得找一个合适的突破口进行击破。 宋娇娇显然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止是因为她是周海楼最疼爱的妹妹,更因为舒哲这辈子就没见过她这么好对付的人。 后来借宋娇娇做跳板,实现了和周海楼关系升级后,舒哲对宋娇娇依然不错。 不过这回就纯粹因为她是周海楼的妹妹了。 他是有意给过宋娇娇类似的暧昧暗示。 但没想到都这么久了,他女朋友都快像云飞镜说的那样,一周一个换了六七打了,宋娇娇居然还觉得自己喜欢她 她从小到大是多缺男人追啊。 舒哲慢悠悠地挑了一碟肠粉吃,一边吃一边听着这对母女俩畅所欲言的蠢话,认为能在身边养她们两个这么久的周大少绝非常人也。 等吃饱喝足,他也就慢悠悠地原路返回。 临到上车前,舒哲一抹脸,登时就变成了焦急的模样“阿姨,娇娇,我回来了。报案都报了,立案也立了,但是那一段地下通道没有监控,附近的监控又坏了,警察说是会查,也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去。” 万母登时变色,她“啊”地叫了一声。 “还有排水沟的首饰。”舒哲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一段水流太大,许多首饰都被冲走了,只有这一条陷进淤泥里了,所以沉在底下。” 他把手上最小,最破,最不值钱的一条链子递给两人“要是想一直翻开排水沟查看,我得去找人活动活动城市规划建设局那边。” 万母手足无措地在膝盖上擦了擦手“那,那都麻烦你了。” “没事。”舒哲坚定地说,“能帮娇娇办点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娇娇,如果实在找不回来,那我就重新给你买。” 有他这句承诺放在这里,别管是真是假,万母和宋娇娇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她们自以为隐晦地对视一眼“你看,我就说他喜欢我”“哎呀,这个小伙子真的还挺喜欢你的”。 这一切都被舒哲看在眼中。他脸上不露声色,实际上已经藏了一肚子的暗笑。 第一天的时候,舒哲把他们带到自己校外的住宅。 当然,他的话是说得很漂亮的“已经给你们找好了房子,现在正在派人收拾呢。等过两天收拾利落了,就带阿姨和娇娇过去。” 万母和宋娇娇都觉得舒哲非常有心。 她们当然就没听出舒哲话里的潜在含义。 什么时候周海楼走,什么时候舒哲给她们精选的房子就“收拾完了”。 当天晚上的时候,万母为了试探,还和舒哲聊了聊宋娇娇和云飞镜的情况。 舒哲特别善解人意,他对宋娇娇表示出一万倍的体贴和理解 万母说“唉,其实我们娇娇一直都挺善良的,她性格这么软,好多时候都是给别人欺负。” 舒哲笑着说对对对。 万母又暗示他“我这辈子什么都不图了,就想把娇娇的终身大事安排好了,那我死也瞑目了。” 她还讨好舒哲般地说着“我觉得啊,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她好就行。” 结合之前车上那段话来听,这就很有意思了。 舒哲显然也觉得有趣。他笑着说好好好。 万母错把他的表情当成了鼓励。 聊得多了,她就忍不住放下了心防,不由自主地吐露了一些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忍不住和舒哲抱怨“你说,我们娇娇好好的女孩子,怎么就遇上了这种事呢。不小心就得罪周总的女儿问题是云飞镜也不说一声,她不说,我们哪知道云飞镜是周总家的千金啊。” 舒哲含笑点头。 万母停了停,自己也感觉这句话有点不妥,连忙补充了一句。 “更何况,一开始也不是我们娇娇先惹人家的。小舒你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整个事情难道都是我们娇娇的错吗” 万母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你最知道,我们娇娇也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她要是真的飞扬跋扈,那怎么就不欺负别人,专门就欺负这个云飞镜呢” “还不是那个女生的错唉,人家是周总家的千金,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不敢说啊。” 舒哲一直连连点头,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然而他心里一直在含笑对这些愚蠢的语言做出评价能说出这种话,这娘俩要不是一直生活在周宅,只怕都活不长啊。 第二天周海楼出发前往他的新学校,临走之前挨个打电话和舒哲,万母,宋娇娇告别。 舒哲几乎就差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母女的。” 周海楼想了想自己打给舒哲的那笔钱,心里也觉得很放心。 有这么多钱,别说照顾一对母女,就是照顾十对母女也都够了吧。 够了,当然够了。 为了这么多年照顾小公主的情谊,舒哲特意给宋娇娇精心挑选了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房子。 周海楼当天上午离开,舒哲当天中午就带着母女两人乔迁新居。 他给宋娇娇找到的新住所是一个高级公寓,这里环境大方典雅,绿化面积足够,小区的湖水里甚至还养了天鹅。 等舒哲亲自带两个人转了一圈后,母女两人就更满意了。 住房面积一百多平,足够生活所用,房子两面向阳,光线非常好,一年到头都亮亮堂堂的。 小区的物业很省心,园中绿化都是刚刚修剪过的模样。 而且这里的交通也十分的方便,四通八达,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母女两人对着舒哲千恩万谢,舒哲对着她们连连说哪里哪里。 看着两个人对此处万分满意的样子,舒哲就问她们,这里的租金短租是押三付一,长租压二付六。 但因为房主年纪已经大了,不想要每年专门从国外回来检修房子,所以如果要是买房的话,价格反而非常地便宜,差不多只是六年半的租金就能拿下 要知道,市面上的大多数房子,价格都在十年租金到十二年租金左右的。 更何况日子久了,租金也会涨。 所以只要有钱,买房子总是划算的。 一听到这栋房子昂贵的租金,万母就有些踟躇。 她这回从周家出来,根本没多少时间收拾行李。一想到她那白白丢失掉的首饰,她的心就在隐隐作痛。 何况首饰这种东西,往外一当就要先折个四分的价。 她这些年倒是攒下了一笔现金,但都得小心的花。 万母心想,自己带着娇娇这一住,非得住到周海楼能继承家业的大小,才有机会能回周家。 这么一看,有一个安身立命的房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一个女人,也不知道什么理财,什么投资的。能买个房子做硬资产,还是很抗风险的。 而且,舒哲还在一旁貌若无意,却说了一句足以左右万母观点的重要的话。 他说“何况娇娇总得有个地方出嫁啊。” 对啊万母想。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宋娇娇是周海楼的童养媳,那宋娇娇也不能就那么从周家出嫁,这多丢人啊。 遮羞布还是得有的,至少得给娇娇办个嫁妆。 念在舒哲这么快就找到这么宜居的房子的份上,万母觉得舒哲是个能人。 他牵线找到的房子,她信得过。 何况她那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腐朽理论,本来就说明了她是一个习惯于听从别人意见,意志不坚的女人。 舒哲还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催她。 说什么“房东现在就在楼下等着呢。至少今天得把房子租了,有租客都约了明天看房了。” 还有什么“哎呀,租了其实也不保险。万姨你不知道,这个房源是我好不容易抢出来的。要是有别人相中想买,房主宁愿配违约金,也要把房卖出啊。” “哎呀,这个精装真是好。比我的小屋子好多了。要不是需要住房的人是娇娇,我肯定就自己留着了。” 在舒哲的有意撺掇之下,万母最开始看这个房子只是一般的好,但她现在越看越好,越看越好 一想到这么好的房子可能租都租不住,她的心就像是被抛到了油锅上煎一样。 特别是,房东上来和万母见了一面后,万母就更动心了。 房东是个外表非常儒雅的老人,据称会说四国外语。他不但彬彬有礼,善解人意,而且还颇具绅士风度。 他说看在万母和宋娇娇孤儿寡女的份儿上,他愿意在原价的基础上再减一成 万母一听,只觉得买彩票都不一定有这么高的彩头赚 她占便宜了,占大便宜了 头脑猛地一热,她一拍板咬牙就买了,当场把全款付清,为此几乎清空了自己的大半存款。 舒哲特意找了人,所有流程在一个下午之内加急跑完。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拿钱的拿钱,得房的得房,钱货两讫,各不相干。 万母虽然心痛花出去的一大笔钱,可是想想自己有了房,顿时觉得赚大发了。 此时的万母说什么都没想到,舒哲这个中人在她买完房子后,第一件事就是跟房主抽了足足两成的抽成 她也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好的房子,岂是舒哲这种背景想找到就找到的 他能这么快这么准地找到这个房子当然是因为,房子本身就有问题。 当天夜里,万母和宋娇娇分别宿在房子的主卧和客卧。 她们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犹如惊弓之鸟,现在终于有个地方能放心地歇着,而且白天还做了一笔划算的大买卖。 两个人都觉得心满意足,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然后才到半夜,巨大的、震天响的电锯声、凿子声,突然把她们从梦中吵醒 令人惊异地是,那声音竟然仿佛是从床底下发出来的 万母和宋娇娇光着脚跑到了客厅里,彼此脸上都残留着刚刚从美梦中惊醒的惊悸。 “地震了吗”她们感觉脚下的地板好像都在颤 两个人没头没脑地玩命向下跑,电梯不敢坐,鞋子顾不得穿,身上还都穿着睡衣。 母女两个非常狼狈地跑到楼下,却发现大地没有颤动,而且深夜里的小区静悄悄的,除了她们之外就没有别人。 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两个重新返回楼上,才发现原来不是地震,好像只是楼下的房子在装修。 “太没有公德了”万母猛地变了脸色,“谁家大半夜的装修,作丧啊” 她匆匆地穿好衣服,气势汹汹地跑去敲楼下的大门。 门开的倒是很快,然而在里面人影露出来的瞬间,万母登时吓得像一只鹌鹑 她看到满地都是锯碎的石膏沫子,屋子里至少有一、二、三、四、五个青壮年男人 他们有的拿着锤头,有的双手夹着电锯,还有人拿着斧子和小锯子。屋里散落着几十个石膏模型的大头,看起来无比的渗人。 给她开门的那个男人叼着烟,两个胳膊足有少女大腿粗,胳膊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身。 他眉眼间都是被打断的不耐烦,非常凶横地问万母“你什么事” “没没事” 万母感觉自己腿都软了,连讲话都发出的是气音。 “没事你敲什么门”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呸地把烟头吐了,怒目圆睁地骂道“你神经病啊” 门板乓地一声贴着万母的鼻子甩上,万母长长呼了一口气,摸一把感觉自己额头上都是冷汗。 很快万母就发现,整栋公寓里的邻居都相当的令人发指。 就在她们的楼上,住着一对中年夫妇。万母在小区里散步时曾经和他们同路过一回,不知道是不是她疑神疑鬼,她总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神不太正常。 事实证明,对方就是不太正常。 第二天一早,万母发现自己的阳台上被砸进来一个花盆,还以为是楼上风大,不小心扣进来的。 她拿了扫帚和簸箕把碎土和花盆碎片收起来,还在想到哪里雇一个钟点工她已经很久都十指不沾阳春水了。 但万万没想到,两三个小时之后,楼上的中年男人突然就过来哐哐猛凿家里的门,万母通过猫眼去看,发现他的眼神偏执到可怕 他嘴里喃喃地念着一堆“都是你们要害我”、“你们是不是要监视我”、“你们是外星球派来杀我的”之类词不达意的话,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把尖刀 这是个得了被害妄想的精神病啊 万母吓得大叫起来,她第一时间就报了警。 然而在警察到来之前,楼上的中年女人就过来把中年男人领走了。 后来警车开进小区,例行调查问话,一听到万母居然报警,中年女人顿时就变了脸色。 她是带着自己妹妹来的,两个人一唱一和。 女人的妹妹说“什么,你们竟然报警” 女人说“我家那口子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对他他是稍微有点病,可日常生活还是好好的,你问问周围邻居,我爱人是不是始终挺好的,扰民了吗” 她还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撒泡尿看看你自己。我还想问你怎么惹着我爱人了呢,怎么周围那么多人家他都不找,就找你啊。没你们刺激能这样吗” 万母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泼妇,当场被吓得倒退了一步。 结果对方还不依不饶地向前大跨一步;“搞什么事搞事,也不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报警,我看你就是没事找事那种人,我还没怪你刺激我家人发病了呢” 她唾沫星子已经快喷到万母的脸上了,万母实在受不了她离这么近,忍不住推了一把。 女人立刻大叫起来“啊,打人了,打人啦哎呀,我病发了,高血压心脏病高血糖脑血栓” 她下一秒就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硬邦邦僵直直,一动不动了 万母目瞪口呆 女人的妹妹劈手就揪住了万母的衣襟,她不依不饶地大喊“打人啦,打死人啦,当着警察的面动手,还有没有王法啊” 万母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讲理” 民警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架起来这个又要管着那个,别提有多为难了。 “赔钱”女人的妹妹瞪大了眼睛,“这一架就是吵到法院我都不虚的,监控录像走廊里摆着呢,这老娘们打我姐姐,把人都快打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第六十三章 结果 清官尚难断家务事, 更何况调解案件的人还只是个民警。 这女人和她妹妹从外表一看就是个滚刀肉, 实际上 实际上她们不止是滚刀肉, 而且几乎还是本地公安民警这里挂上号的人物。 刚刚万母打电话时, 一报上自己的住址, 还不等出警, 警察那里就已经什么都明白了。 这户人家在附近几乎是出了名的。 家里男的是个神经病, 发作起来抡刀抡抢都是常事,但每次出事前都悬崖勒马,至今都没有犯罪记录。按照现有法律, 家里人坚持不把他送到精神病院,那也就真没什么办法。 至于女的,就更是又横又凶,无耻之尤。警察稍稍训斥两句,她立刻就地一趟, 满地乱爬, 扯衣服撕开襟, 胸罩丢得满地都是。 这谁能管得了她 凶怕横,横怕疯, 疯怕不要命, 不要命又怕不要脸。 人不要脸, 天下无敌。 据说这户人家拖欠物业费都拖欠好几年了,连小区物业都实在是怕了他们, 捏着鼻子自己认了。 警察过来, 问清楚万母身份是房主还是刚买了这户房子的房主, 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想知道她好端端得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万母楼上那对神经病夫妻已经闹得好几户人家挂牌卖房,自认倒霉搬走。 后来这几座房子陆续转手几次,最后还能在这里住下的,几乎都自倚一身定海神针的功夫。 现在周围这几户人家里,据说万母楼下的那群小伙子,是什么三流野鸡学员,一个体育艺术大学的二世祖。 万母是刚刚搬来第一天,还对情况不了解。等时候长到一个星期,她就该知道,那群人不但会抡电锯,他们还会通宵唱摇滚呢 至于万母对门住着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个隔三差五倚门迎客的高级交际花。 等万母在这里住上两三个月,就会发现对面不但每次出门都专车接送,而且蓬门一开,来往的都是特色秃头中年啤酒肚男人。 倒是和万母原本给宋娇娇做的人生规划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楼上这户精神病夫妻,那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脑子有病的丈夫被带回家关起来,可妻子至今还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四肢大瘫,任由她妹妹扯长了嗓子嚎“你们打死人啊,老娘们儿心狠手辣啊” 区区一个小楼,能攒够这么一把钟灵毓秀、天地所钟、八百年也别想集齐一回的的极品友邻,这房子上辈子想必是倒烧了高香。 等上一个听闻极品事迹依然肯租的租客花容失色,在一周前匆匆搬走后,这里彻底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 因此这栋房子在某种意义上相当出名,房主常年挂着牌也卖不出去,价格已经折到了市价的三分之一。 结果昨天舒哲找上门来,上来就保证房主至少能卖到八成价,不过房子卖出去后,房主得给他两成分成。 房主大喜过望 他原本以为这个找上门的男生只是有两把刷子而已,没想到还真卖出去了。 靠舒哲一张巧嘴,一个租来的仙风道骨的老头,这事竟然当天就这么成了。 房子既然脱手,接盘的自然就变成了屋子的现任主人,也就是万母。 她眼下就木呆呆地站着,两手局促不安地拧着上衣的下摆,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就碰了一下碰一下,都没有推” 女子妹妹大声尖叫“你说没推就没推,敢情嘴长你脸上,道理全在你那边。”她一边说着,一遍气势汹汹地走上来搡了万母几下,“啊那都不叫推的那这也不叫推呗。” 万母气得脸色发青“这是你推我” “我推你那你衣裳脱下来看看啊,你是皮紫了你是肉青了就你娇,碰碰都不行的。一个老娘们儿养一身细皮嫩肉,干啥的都还不知道呢。” 民警再次费九牛十二虎之力拉开两个人,对他们进行调节。 万母被对面不讲道理的作风给气得呜呜直哭。 那个妹妹面对调节倒是驾轻就熟,很好说话“她打我姐那还有什么说的,就赔钱呗不赔行啊,那你带我姐去医院做个全套体检,怎么也得做个万八千儿的吧。” “我就不赔”万母气得快把鞋底都跺烂了,“我们母女两个一直好好地过着日子,我养着女儿上学读书,也没干过什么坏事,怎么就有人上门来找事,要把我们逼死不可呢” 她说这话时不知道,云飞镜曾经也想过同一个问题。 她不过是安安分分地上学读书,从来也不做什么坏事,为什么突然就有那些事突然降临到她的头上 可惜世上总有些事是没道理的,碰到就是碰到了。 当初云飞镜阴差阳错碰到了,就只好咬牙挺着。 现在万母碰上倒不是因为巧合,只是有心人设计,可惜她至今都还没看破。 房都买了,钱都花了,那就也只好受着。 民警跟万母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大姐,你看看这事。你是玉瓶儿,人家是老鼠。你们孤儿寡女,她家里有男人,也有妹妹” 最后万母抹着眼泪,十分肉痛地从自己已经缩水的存款里又拿出一部分赔了。 赔了钱之后,楼上的女人可算是满意了。 她“哎哟”一声悠悠转醒,东施一般地捧着心口,嘴里哎呀哦呀地叫着,左说一句“头好晕”,右来一句“胸好闷”。 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恨得万母简直想上去撕烂她 可一想想她那个精神病老公,万母就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民警临走之前,十分委婉地劝说万母换一栋房子。 万母脸上的笑容当场就僵了。她回身掩上门,一想自己手里仅剩那点存款数字,就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找房,搬家,乔迁,哪一样不要钱 刚刚买了这么栋天杀的房子,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去,她去哪儿换房啊 另一边,随着万母新买房子的闹心,宋娇娇在学校里的日子也日渐不好过起来。 周海楼这种全校的风云人物,在没来上学的第一天就被大家注意到了。 在发现周海楼的缺席后,大家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过来问他妹妹宋娇娇。 而宋娇娇知道其中全部内情,心虚之下,说话难免有点支吾。 即使她已经尽量保持冷静,半遮半掩地回答“海楼哥哥是去外省上学了。”。 可人家追问一句“那你哥哥这么疼你,怎么就没把你给带走啊”,顿时就能让宋娇娇无力招架。 她已经尽量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来做出回答了。可是别人问她的问题一多,宋娇娇立刻就漏洞百出。 最后她心慌意乱,恼羞成怒,用力地在桌子上拍着自己的文具盒,大声道“你们烦不烦” 人群这才散开。 然而她趴在桌子上时,仍感觉有无数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像是小虫子一样,从四面八方传进她的耳朵。 “发火了,发火了,脾气真不好啊。” “就是大小姐脾气。” “也就是周海楼惯着她惯出来的毛病” “嘻嘻,等周海楼烦了放手不管她的那天,看她怎么办。” 这些话往日宋娇娇听了都和没听一样,还会骄傲地觉得那些人都是酸、都是嫉妒她。 然而此时此刻,她真的陷入深深的担忧之中如果这回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呢海楼哥哥真的会不要她 同时,经过一个周末的发酵,那天她被赶出周家时的狼狈样子已经在整个学校传得满群皆知。 学校几千人的大群里来回发着宋娇娇的黑照,甚至群主主动开了匿名模式,群里狂欢般给她了许多表情包。 她平时太过飞扬跋扈,带着跟班趾高气扬,横行一时,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平时不敢说而已。 这回周海楼已经转学,严铮青之前和周海楼闹翻,陆纵最近没来学校,舒哲又对此表现出非常暧昧的态度 头顶四座保护伞尽去以后,宋娇娇终于尝到了反噬的苦果。 这些学生还没敢像对待云飞镜一样,撕她的书,砸她的东西,往她的课桌里塞虫子、胶皮老鼠、泼墨水。 但是当宋娇娇坐下后,习惯性地往桌肚里一摸,就拿出来一封匿名的信。 这在她走之前,课桌里还没有的。明显是有人趁着她不在塞进来的。 宋娇娇还以为又是情书,高高兴兴地拆开看了。 只见上面就用红墨水粗粗地写着两行大字 保姆的女儿。 周家真千金已经归位。 任谁看来,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两句话,连个玩笑也算不上,但在宋娇娇眼中,却不亚于戳破她一直提起的心脏,又撕了她的脸皮 宋娇娇登时双眼大睁,脸庞扭曲,她像是看见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一样尖叫了起来 同桌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眼字条上的话。宋娇娇却手忙脚乱,手脚僵硬地把字条团成了一个小团。 “不许看”她崩溃地说,“不许看,谁都不许看” 另一头,几个女生笑嘻嘻地围着舒哲,问他“你让我们送过去的纸条上的话,是真的吗” 舒哲暧昧不清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 其中一个女生抱着手臂,哼声很重“你不是最宠着她了吗” “我宠着她”舒哲笑了,“你是不是忘了,究竟是谁逼咱们两个分手的我怎么还会宠着她” 抱臂的女生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周围的女生也叽叽喳喳地笑起来,去推那个女生的后腰。 一看这个女孩子有点重修旧好的意思,舒哲脸色立刻微微一收。 “我要走了。” “什么”对方没反应过来,“你走哪儿去” “出国。”舒哲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最近发了笔横财,打算出去看看。” “我走以后,”舒哲笑意更深,“宋娇娇就全拜托你们照顾了啊。” 宋娇娇在盛华遇见什么事,都和云飞镜并无太大的关系。 倒是最近有个新闻传得沸沸扬扬,无论网上还是媒体,都把这话题报道得十分火热。即使云飞镜一心学习,也难免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条新闻关于的是一个行为矫正学校。 据说这个封闭式学校打着“行为矫正”的名号,号称可以治疗多动、暴力、厌学、逃课、沉迷游戏、自闭症等种种幌子,骗取家长送孩子入学,借以敛财。 而在收取高额学费之外,他们更是对孩子实施虐待每日无论身体状况都必须长跑,美其名曰军事化管理;下午的“文化课”实际上等同洗脑,是在看一张辱骂他们的光碟 至于其他情况的调查,就更是令人发指。 厨房的食物已经生了点点霉斑、整个学校里只有校长取得了初中的教师资格资质,教官习惯性使用暴力 据那些被从学校里救出来的孩子口述,在学校里教官不但会根据心情随意对他们展开加罚,而且连学生自己之间都分出了鲜明的阶层。 最受老师们宠信的那一批学生手握“生杀大权”,可以藏匿零食,平时行为出格一点也不会被发现,甚至会被委以重任,可以代替他们用拳脚“教育”学生。 在这个畸形的学校环境中,由这批学生严格执行的“入学教育”已经成为不成文的规定了。 有时候,这些学生甚至比教官还凶残一点。 太阳底下无新事,二鬼子总比鬼子要狠毒得多。 据说记者连夜潜入学校进行采访,现场拍摄下了体罚现场和厨房照片,同时也拍下了学生们简陋、恶劣的生活环境。 在拿到照片的当晚,记者连夜写稿,第二天在网上拥有五十万粉丝的重量级媒体在线发布,顿时引来过万转发,群情激沸。 不知背后有何推手,这篇报道随后便以病毒级的影响力疯狂传播。 不到一周时间,已经席卷了以年轻人为主要用户的微博网站,同时也在中年人管用的社交软件里引起疯狂转发。 在这篇新闻里,每一张图都触目惊心,每一个字都催人泪下。 天光之下,竟然会有这样令人发指的事 人间之上还有太阳高悬,何以会出现这种令人深恶痛绝的恶行,仅仅透过文字所见,就足以让人浑身发冷 这种人,不重罚不以平民愤,不狠惩便不能安民心 一时之间,网友众志成城,自觉往下挖掘,几乎每天都能翻新不同的内容,使这条新闻永远保持着它的新鲜度,永远在引起网民的关注。 从最开始的文字图片流出、到后来学校监控里泄露出几个体罚的片段、再到对当事学生的采访。 那学生最后仅仅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垂着,带着淡淡的丧气。 “我现在,就什么都不想念书,工作,挣钱,然后出去,永远也不要回来。” 这些孩子犯了什么大错,以至于要被这么对待 在最美好的花季年华里,他们竟毫无青春之气,口吻已经如同历尽劫波的沧桑中年。 始作俑者是谁教官是谁麻木不仁纵容着这一切发生的人是谁 很快学校里的校长和当事教官的身份都被人挖了出来,包括这些人的免冠照、身份证号码、和家庭住址。 仅仅在这些信息被暴露出的第一天,校长家门口就已经被红油漆和鸡蛋给淹了。 他们的电话号受到网友的再三轰炸,个人资产也被顺藤摸瓜,反复盘查。 就在网友们一项项核对着校长的千万家私时,警方也第一时间出了通报,言明接到报警,学校中教官、老师、校长均对学生有伤害行为,目前正在立案调查。 好查的好 翻把那些黑心烂肝,不见天日的破事都给翻出来 一时之间,网媒,纸媒,电视媒体甚至中央台都对这类消息异常敏感。 全国上下类似的学校更是被纷纷扒出,看着那一个个不知何时,靠着敲髓吸浆把自己养得满脑肠肥的学校,民众们才悚然发现,原来这种丑恶的利益已经不知何时盘结了一张巨网。 查有一个查一个,有两个查一双 他们的财务,就那么干净吗他们的手段,就那么干净吗这一套小面包车上门绑架的手段究竟是哪儿来的,犯不犯法该不该判刑 随着大众的一致谴责,这些学校挨个倒闭关门,学生们终于能重新回家。 社会对此给予了高度关注,为这些从学校离开的学生们了上门的心理咨询服务,尽力让他们从这些经历中脱身出来,重新回到明亮的天光之下。 这一年的高考前夕,注定动荡。 最开始被抓住的那所学校的校长已经被羁押拘留,目前还在审讯之中。 然而他的名字,他的面孔,他遗臭万年的名声已经在全国人民的记忆之中留下深深的痕迹。 就算这件事过去,他把该判的大牢坐完,那些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被罚没充公的家产全部上缴,并处以一至五倍罚金,再往后的十几年、几十年人生里,只要他还长着这张脸,就无疑要被万人唾骂。 当然,在这轰轰烈烈,足足蔓延了将近半个月的风波里,有人从中敏锐地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 这件事情的一开始,必然是有推手的。 对方好像在有意地往外抛着信息,从文字,到图片,到监控录像,再到翻出那个校长的“成功校长自传” 每一件事,每一次信息的露出,都精准地踩在了大众的怒点之上。 当然,这件事本身就包含了太多的怒点,少年、学校、体罚、校园暴力 但是在从前的那些日子里,这样的事情必然也发生过,却从没有一次能炒得这么热烈。 随后,校长和教官、老师均被逮捕,学校被查,类似学校被找出来清算就更是一件一件地振奋了网友们的精神。 在这样的激励下,这个消息顿时流传得更加广泛。 一时之间,上至老人,下至孩童,从工作闲余的交流,到家庭饭桌上的聊天,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个校长的名声已经臭了大街。 他妻子飞快地提出离婚申请,并且在对方还在被羁押阶段,就主动把他给举报了 类似的消息接踵而来,简直大快人心,让人拍案叫好。 当然,专业人士就能看出更多的东西。 立案飞快,调查飞快,连锁反应影响飞快,几乎转眼之间,就从一个省市辐射到全国,逼得类似学校纷纷关门。 这必然是有能人发怒了啊。 据网传,最开始爆出时间的学校里,曾经入学过一个家世不凡的富二代。 当然,无论是出于受害者保密原则,还是未成年保护法,对方的身份都是被保护的,所以只是传传而已。 在整顿这类学校的过程中,各种消息泥沙俱下。 其中一条就说,那个学校原本已经进了一台新的机器,可以用来电击。 不过这个说法有点太电影化了,听起来像什么科幻恐怖电影。网民们对此探讨了一阵,最终就散开了。 不会有学校使用电击仪器了。 这种恐怖的存在,只刚刚露出微末的头角,就被彻底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这件事毕竟是社会焦点事件,当它还在发酵期的时候,云飞镜就已经了解到了这个热点事件。 她对此嗟叹了一会儿,和大众一样,对此感受到深深的同情。 云飞镜现在已经有了钱,也有了更好的地位,并且有了“粉红色小外套”的设想。 她已经在仔细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帮上这些孩子 不过就算是云飞镜也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能以另一种古怪的角度和她牵扯上了关系。 当听了云飞镜那个意图帮忙的想法后,云笙大舅沉默良久。 终于,从两方人相遇以来,他第一次在云飞镜面前提到了周海楼的名字。 这是非常、非常不同的。 大概是云家人知道云飞镜和周海楼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的缘故,他们从不在云飞镜面前提及周海楼。 云飞镜能感觉到他们对此的注意,她谢谢他们的细心,并且她也没有主动提及过对方。 周海楼既然是母亲的儿子,云家的外甥,那他们之间在避无可避之后,总会有一场交集。 不过至少现在,云飞镜没有任何提前这种交集的打算。 但这一次,云笙大舅和云飞镜提到了周海楼。 直到这时,云飞镜才知道前几天两个舅舅连夜出门是干什么去了他们是去救陷在那个学校里的周海楼去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社会热点事件会和周海楼有关,云飞镜简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更让她惊愕的,是接下来的事。 云笙大舅用一种征询意见的语气告诉她,周海楼正在医院,他想要见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第六十四张 周海楼的道歉 云飞镜十分错愕“他想见我是宋娇娇跟他说什么了” 一听到宋娇娇的名字, 云笙的脸色就微微地沉了下去。 他告诉云飞镜, 这里面没有宋娇娇的事。住院期间, 周海楼还没有联系过宋娇娇。 云飞镜又想了想;“他父亲让他做的说客” 也不是。 自从从学校回来后, 周海楼还不曾有一次提到过他的父亲。 换而言之, 这一回, 是他自发, 自愿,自己主动地想要见到云飞镜。 那这件事可真是新鲜。 云飞镜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也感觉奇怪周海楼见到她时, 会对此说些什么 或者说,最奇怪的就是周海楼为什么会想要见她 当年一起在盛华读书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说的话甚至都没超过十句。后来周靖上赶着来认的时候,她也从来没见过周海楼的面。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莫非周海楼的神经特别长条,缓了一个多星期后终于意识到云飞镜和他共用一套父母亲 司机把云飞镜送到医院, 云笙大舅陪她一起上了电梯。 等云笙把她送到病房门口, 云飞镜便主动说“我自己进去吧。” “”云笙点了点头, “也好,你们年纪相近, 也不用长辈跟着, 你你去和他谈谈吧。” 云飞镜推门走进了房间。 周海楼正倚着病床坐着, 身上盖着一张淡色的薄被。手机正放在他的手边,但周海楼没有去碰的意思, 反而怔怔地侧头望着窗外。 他朝向云飞镜的半边脸都青紫肿胀着, 一只眼睛因为肿的厉害都有点睁不开, 嘴角开裂的口子更是已经收敛成了一道血痂。 看到他这副样子,云飞镜的眉毛微微地一动。 她还记得她上一次在校医院的时候,周海楼前来“探病”的场景。 一个浑身是伤地坐在床上,另一个则站在门口,带着满心的冷淡、漠视、事不关己和轻微的烦躁。 过去曾经发生的一切,在不同的空间与时间,竟然令人讽刺地重合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周海楼猛地朝房门处转过头来,一看到云飞镜就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来了。”周海楼低声说。 云飞镜略一点头。 他右手横着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刚刚掩在薄被之下。如今他一动弹被子滑落,胳膊肘处固定的石膏和绷带就露了出来。 啧,连这个都像。 周海楼深吸气,一口口地咽唾沫。他眼神从云飞镜身上飘开,在空中连续跳动了两下,最后干巴巴地说“你坐啊我给你倒水。” “对,我给你倒水。”周海楼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急忙去捞床头柜上的水壶,结果慌乱之下却忘了自己右手已经打上了石膏。他一转身,胳膊上的石膏块就碰上了柜子,直接打着横把水壶撞飞了出去,哗啦一声在地上碎开,瓷片乱跳,一地狼藉。 “” 周海楼讷讷地看着云飞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云飞镜眉毛稍微动了一下,伸手制止了周海楼想要光脚跳下床的动作。 她在病房里巡视了一圈,从角落里找到了打扫工具,熟练地把地上的碎片给收拾了一下。 周海楼局促不安地窝在床上,能动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死地抠进了薄被。 直到云飞镜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周海楼才艰难地发出声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飞镜冷淡地回应他“知道了听说你找我有事” “是,我找你”周海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地,这才敢抬头去看云飞镜的眼睛。 “我知道你转学了你最近过得好吗” 云飞镜不冷不热地说“新学校不错。你就想问我这个” “不,”周海楼又垂下眼睑,“我也转学了,至于我的新学校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这次没有再对云飞镜嘘寒问暖,只是低着头,声音不大,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我去了新学校,那里很不好。大概,大概就像是我们当初对你那么不好吧。我之前一直都不懂你为什么那么犟我做错了很多,对不起。” 说最后一句对不起时,周海楼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口。 “” 周海楼许久没有得到云飞镜的回答,不由慌张地抬头去看。却只见到云飞镜漠然无波的表情,登时连一片青肿的脸色都白了不少。 他顿时连丢人也顾不得了,急忙说道“我真的懂了。” “那时候,我被被随意施加暴力,理由仅仅是他们心情不好;被随便冠以污名,原因只是他们想要。 我在那个场景里,一下子就明白了,每种气氛、整个环境,好像都在告诉别人,无论对我辱骂、殴打、侮辱还是做其他事情,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如果我只会抱着头挨打,那就是对这件事的默认和强化 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反抗了,你,你如果不反击的话” 说到这里,周海楼的嘴唇发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此时此刻,周海楼一半对云飞镜感到惭愧,而另一半却因为那些记忆而感到痛苦。 在记忆的领域里,暴力一向是最原始,最有效,最直接的符号。 只要一次,只用一回,它就能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和跋扈,把那些你恨不得忘光的回忆深深地钉进你的脑海里。 疼痛是很难被直接记住的,但是记住恐惧就很容易。 周海楼都已经快忘了那些人究竟打了他多少次,忘了深夜被罚跑时近乎灌铅的双腿和充血炸裂的肺。 然而他深深地铭记着那种被阴影覆盖住的恐惧身前身后,都是拳头。放眼左右,也全都是敌人。 嘲讽和鄙夷无声地在空气中流淌,颈后的寒毛每时每刻都得竖着,诡谲的恶意脉脉地锁住整片后背,无声无形,但却冰凉。 极夜的大海蔓延一万八千丈,而他则是海中唯一的孤岛,偶尔血花飞溅进海水,海平面下就有黑影焦躁地扭动,四面八方,闻腥而来,人人等着分一杯他熬成的羹。 不会有人同情的,即使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也不会有人帮忙的,哪怕恳求地看过每一双眼睛。 他面对着众人站着,如同被高高地吊在架子上,人人都能看到他背后有只张口欲噬的怪兽,却人人都不曾提醒一下,也不愿意伸手帮个忙。 “大惊小怪,或许怪兽就不会咬下来呢” “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有怪兽,不知道那些说有怪兽的是怎么想的,哗众取宠,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寻思别人身边怎么就没有怪兽,只给他碰上了呢。好端端的怪兽就去惹你怪兽又不是没事儿找事儿闲得慌。” “我悄悄跟你说啊,你不要理那个人,他太奇怪了,居然被绑在架子上呢” 云飞镜曾经被十几个女生按在角落里,扯得外套都破碎;周海楼一样被按在滚烫的沥青地上,强迫着换下身上的衣服。 曾经在一条走廊的最中央,当着几百个同学的面,宋娇娇尖叫着扑进周海楼怀里,大哭着“哥哥她偷了我的表”。 周海楼后来想起,云飞镜的曾经以茫然而惊愕的视线扫视过整条走廊。 他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女生真擅长装模作样。 直到一个宿管查寝的夜晚,他才意识到,云飞镜可能就是下意识地、最纯粹地想找个人帮她说一句话而已。 那一刻仿佛扭曲了黑夜与白天,穿透了时间和空间,过去的云飞镜,如今的周海楼,两个人都手脚冰冷地站在原地,同时同刻蒙受一场不白之冤。 至于事实真相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好像大家都是没长嘴巴的怪物,脸上只生了一对讥诮的、冷漠的、与他们无关的眼睛。 暴力已经很可怕,更可怕的是有这么多的眼睛一直看着。 这些眼睛目送着他被按在地上殴打,目送着他当场被教官叫到前面加罚,目送着他从一躺在床上猛地弹起来,从薄薄的褥子里摸出一根向上扎着的曲别针 一直目送着,一直避开他,不说一句话,也不对他的任何问题作出回答。 他们静默地看着一朵花从娇艳到枯萎,直到等到了那花朵即将坠地或已然凋谢,他们才长出嘴巴。 “咦怎么就死了呢” “咦我们也没怎么样啊” “咦人死了真的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呀” 周海楼眼前闪过无数凌乱的碎片,他的、云飞镜的、他的、云飞镜的 他痛苦地弯下腰去,整个地把脸埋进了打了了石膏的臂弯里。 直到自己也被人踩在脚下,周海楼才意识到,他当初是怎样卑劣的一个欺凌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周海楼埋在臂弯里的脸庞已经涨得通红。 他拖着哭腔说“你原谅我吧我从前什么都不知道我再也不你是我的妹妹啊” 云飞镜没有说话,但周海楼听到女孩的脚步声。 是云飞镜由远及近,一步步地走到他身边来,每一声脚步都好像直接叩在他的心上。 周海楼胡乱地把自己的泪水在胳膊上蹭了蹭,冲着云飞镜抬起头,露出他乱七八糟的一张花脸。 云飞镜站在他两步之外,表情依旧淡淡的。 她问周海楼“你的胳膊是骨折吗” “不。”周海楼受宠若惊地说,“只是脱臼。那时候有个男生想跑,我帮着他,让他吊在我的胳膊上,慢慢把他放到一楼他还是太沉了,我胳膊就被拉得脱臼。” 云飞镜又问“那你想过甩开他吗” “没有。”周海楼立刻回答,生怕云飞镜以为自己是那种道德败坏的人。 “我怎么会甩开他当时那种情况下,他已经是我的全部希望,我哪怕是死,那一刻也决不能松手的。” 即使不知道孙亚能不能逃出去,不知道孙亚逃出去后会不会打电话,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会不会来救他可这已经是周海楼的全部期冀和指望。 听到了这个回答,云飞镜就短促地笑了一声。 着笑容里不含宽容,也不带着谅解,好像只是动动嘴唇,不存在任何感情意味。 周海楼突然就想起来了“我记得你当时也是脱臼在手腕。” “是啊,我从二楼半跳下去。”云飞镜淡淡地说,“连跳两次,落地为止。跳的时候除了害怕没有其他念头,唯一记得的就是把右手抱在胸前。” “后来老天果然厚报于我,我身上挫伤了不少地方,左手腕脱臼了,幸好右手安然无恙。” “”周海楼仰头望着云飞镜,他颤抖地,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抱着右手” 他几乎能预感到那是怎么一个惨烈的答案,必然带着一股让人心惊的熟悉。 他不想问,不敢问,可此时此刻,已经是气氛在推着他往前走。 云飞镜又笑了一下。 “因为我的右手是写字的,十三天后就要区考。我想转学,我想离开盛华,那就只有这一条路走。” “我没有一个身上写着电话号的朋友,我也没有那个电话号可以托人去打,我没有钱,没有地位,只有学习成绩还算拿得出手。” “在那个时候,那是我唯一安身立命的东西。” “真巧,”云飞镜平静地说,“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是死了,也不能断了右手。” 有时候人在事后回想起来,总会惊讶并后怕于当年的决绝到破釜沉舟。 但要是能再把昔日的心境模仿一次,大家就会明白,那时候因为前方只有这一线天峭可走。 虽然天峭又窄又抖,虽然它通往着未知的前路,可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只要一阵狂风刮来,登时就要粉身碎骨。 周海楼慢慢地、无地自容地侧过了头。 “你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不过你还没能理解我你自以为自己理解了。” 云飞镜说“我听说你的事了,你在那里呆了四天三夜我看过那个学校的新闻,我觉得他们都非常不是东西。” “但你没有真正理解过我当时的境遇,周海楼。” “你在那里,身边的人冷漠的就是冷漠的,对你不好的就是对你不好的,愿与你结盟的,就是一开始伸手去帮你的。” 说到这里,云飞镜微微摇头“纯粹的冷漠,纯粹的恶毒,和一开始就明晰的、没有反水的结盟。” 可周海楼只是个特例,世上的事,云飞镜遇上的事,大多数都不是这么简单的。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即便周海楼已经伤成这样,他居然还是比云飞镜要幸运一些。 云飞镜的同桌,可以无声跨过云飞镜鲜血的冷漠,可最开始的时候,云飞镜曾以为他是自己的朋友的。 至于其他的同学曾经有个女生在食堂里跑过来对云飞镜说她相信云飞镜。那天她们一起吃了一顿中午饭。 第二天由旁人在一旁偷拍的照片就在她企鹅空间里堂皇地挂出来,女生配了一串“哈哈哈全校第一智商也不是很高嘛”的文字。 第三天,追着云飞镜的十四个女生里,她跑在第五个位置。 云飞镜只回过一次头,可她觉得那一眼她大概永远都忘不了了。 但这些事情,似乎就没什么必要和周海楼说。 在云飞镜的印象里,他好像只能理解他经历过的东西。 倒是关于那些四面倾泻而下的恶毒 云飞镜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之间,有混沌着为恶的,有清醒着亮出屠刀的,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面无表情地路过的,也有从始到终甚至不觉得自己有错的。” “因为一个指控,因为一个女生的请求,因为那个女生背后撑腰的人是你。”云飞镜幽幽地叹了口气,“一夜之间,我身边几乎全部的环境都扭曲崩坏。” “我伸出手拼命阻止,想要把我的世界一块一块重新拼回去,可即使拼尽全力,最多也只能保住我脚下还有一尺的立足之地,除此之外,再多想一寸,都是奢望。” 云飞镜并不是总那么坚强,也并不是总锋利地像一把新开刃的刀。 在从二楼半跳下去的那个瞬间真的仅仅是腾空的一瞬间,在把右手抱在怀里的时候,云飞镜感到一种近乎撕裂般的,既痛且快的自由。 假使云飞镜心性再偏执一分,她心里就要升腾起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的念头。 或者云飞镜的性格再软弱一点,那她大概只有自己去找个地方寻死一条路走。 云飞镜摇摇晃晃地走在唯一的一条独木桥上,要是当初她稍微偏离一点,那此刻的云飞镜想必已经是个死人。 至于死法无非是社会新闻和恶性社会新闻的区别。 幸而云飞镜守住了。 她摸爬滚打、她踽踽独行、她遍体鳞伤,终于跋涉出那片泥沼。 自此前路天高海阔。 却不代表过往都被一笔勾销。 “周海楼,你并没有理解我,你只是自以为的理解了我。你口里说着明白,其实只是明白了你自己而已。” 云飞镜微微地对周海楼倾下身来,每句话的吐字都无比清晰。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我们假设当初在学校里打你的人正站在这里,他真的很诚心的和你道歉了,你原谅他好不好” “” 周海楼如同被扇了一记耳光一样,猛地偏过脸去 “我”周海楼的脸色从红到紫,从紫到青,最后望向云飞镜时,眼底只有一片恳求。 “别这样比较我”周海楼喃喃地道,“我,我至少没有对你动手” 是的,严格来说,周海楼没对云飞镜动过手。 他确实用手刀击打过云飞镜的关节,不过那一次是云飞镜主动朝他扑了过去。 云飞镜笑了笑“是,我使用的比较对象不太恰当。” 周海楼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还不等他这口长气出完,云飞镜就对他说“那我们换一个人就像是周靖先生。” “我听说你至今也不肯见他,可在把你送进学校的这件事里,他也没有对你动过手吧” “” 那一刻周海楼浑身的肌肉都收缩绷紧,他看向云飞镜的眼神已经几乎是乞怜般的了。 “求求你”周海楼沙哑着嗓子轻声说,“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求你别再说了” 他抬起左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掌死死地往下压着,简直恨不得挡住自己的一整张脸。 他又羞又愧又惭,实在是再没有脸多看云飞镜一眼了。 “我只是”周海楼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悲腔,“我只是很对不起,我想你是我的妹妹我们应该和一家人一样” “当然,你想。”云飞镜重复了一遍,“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你觉得感同身受,你觉得愧疚,你向我道歉我也可以当成你是真的后悔。” “但无论你究竟后不后悔,你最本质的目的,只是得到你的满足而已。” “你想被我宽赦,你还想我继续做你的妹妹,你想我和你是一家人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你现在愿意回去见周靖先生了吗” “” “啊”听了云飞镜的话,周海楼突然发狂般,撕心裂肺地恸叫了一声。 他放下挡着脸的手掌,掌心里,面孔上,都糊着一片亮晶晶的水迹。 “那求你回答我做什么,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周海楼朝着云飞镜的方向挪了挪,姿态已经近乎是在床上跪着,“只有这一个问题,求你告诉我。” 云飞镜想了想,送给他一句话。 “你知道吗,严铮青也没有对我动过手。但我还是这么告诉他今天,我也用这句话告诉你。” “我永不原谅。”云飞镜清晰、冷淡、斩钉截铁地说,“周海楼,我永不原谅。” 随着这句话被云飞镜吐出,周海楼如同被什么击中了一样,顿时抽空了全部的力气,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云飞镜最后一次对他点了点头“我想,这次你应该没有什么其他话想跟我说了。” 她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在手马上摸到门把的那一刻被周海楼叫住。 周海楼虚弱地问她“你今天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心里有没有一点点的解气和痛快” 云飞镜实话告诉他“没有。我只是觉得悲哀。” “不必再请求我的原谅,也不用再自以为对我好,实际上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而为我做什么事。” 云飞镜想了想又补充道“说永远不见,似乎也不太现实。但如果有下次见面,我们最好还是当成谁都没见到吧。” “最后,经验之谈,别吃发物。” 云飞镜不再理会周海楼,甚至不曾再回一次头。 她开门,把门关上。当病房的房门合拢的一刻,门里门外就分隔开两个世界。 云笙大舅没有再病房门口等着云飞镜,门口站着的是另一个人。 那人脸色惨白如纸,看云飞镜走出来,竟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严铮青,他大概要来探周海楼的病。 却把云飞镜的最后几句话听个正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第六十五章 严铮青的道歉 严铮青大概没料到, 云飞镜会出来得这么早,把自己撞个正着。 他眼神中闪过一阵慌乱之意, 一时之间看着云飞镜的目光近乎发飘。他连续张口两三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对云飞镜说“你好久不见。” 云飞镜摇摇头“别这么说, 我们没这么熟。” 严铮青的脸色就整个地黯然了下去。他凝视着云飞镜, 眸中露出一种灰败的神色, 片刻之后,他才轻轻说“对不起, 冒犯了你。” “也没这个必要。”云飞镜将脸微微地朝周海楼的病房房门一撇, “你是去看他的去吧。” 严铮青的手心已经潮湿一片, 他不自觉地在自己裤子上蹭了一把, 裤线上已经沾了满手的汗。 “我上次和周海楼吵架了。”严铮青嗓子发紧,他说话的声线微颤,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云飞镜突然说这些。 但他就是害怕云飞镜误会。 “我们因为你的事吵架了然后我再也没理过他。是这次听说他手上很重,所以我才来看看, 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云飞镜叹了口气,“并不是你们旧情复燃恕我直言,你这个表述方式真的好像在说我是个破坏情侣关系的小三我单知道舒哲语文不及格, 你语文多少分” “” 严铮青太紧张了,他根本没听出云飞镜最后那句话里淡淡的嘲讽之意。 他在云飞镜这里有过误会的前科, 为此已经生出心结, 又哪敢让云飞镜继续误会下去 一听云飞镜这么说, 他慌乱地连连摆手, 右手握着的百合花束被他摇得花粉簌簌而落。 “我没有那个意思,”严铮青近乎惊恐地说,“我再也不会误会你,再也不会让你沾上那些名声” 他指的是当初舒哲等人都以为云飞镜喜欢严铮青的事。 之前那几个男生看到云飞镜流泪,还把这事当成过笑柄,乱传什么云飞镜喜欢严铮青之类的话,最后甚至连宋娇娇都有所耳闻。 当初宋娇娇劝严铮青去找云飞镜,就是用的这个理由。 因为她觉得云飞镜喜欢严铮青,会给严铮青这个面子。 云飞镜不意他居然会表现得这么诚惶诚恐,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反应这么大不至于。”云飞镜轻轻摇头,她冷酷而诚实地说,“你也不会再有影响我的机会了。” “” 周海楼、严铮青、舒哲、陆纵、宋娇娇。 如果要把这五个人在云飞镜这里排出个仇恨值来,严铮青的数据大概是最低的那个。 当初云飞镜还在盛华的时候,几乎被逼得走投无路,态度自然就显得尖锐。 这样锋芒毕露,竖起一身尖刺的态度,是自保,是防卫,也是被逼无奈。 当然,总会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觉得她过犹不及,觉得她迁怒于人,甚至觉得她没有资格。 比如说舒哲后来曾经透露出来一点意思。 大意就是,严铮青其实也没有对她犯过非常严重的错,云飞镜搞陆纵是可以理解的,但搞严铮青是不是太冷酷无情了一点。 云飞镜只回了他一声冷笑。 要求她一个受害者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不能道德有损,必须清白无暇,也不知道这些人哪儿来的脸。 当年他们联起手来霸凌云飞镜的时候,云飞镜就没看见过他们对自己有这么高的道德要求。 对垃圾都要分门别类,严格地根据罪行种类进行精准的回击,他们以为云飞镜是个垃圾处理场吗 a市又不要求区分干湿垃圾。 不过当真把垃圾手动分类的话,在云飞镜看来,严铮青大概还是在可回收的那个范围内的。 他确实没对她动过手,他只是在说句话就能轻易制止一场暴行的情况下,对云飞镜见死不救而已。 而在那一个月里,见死不救的人多了。 云飞镜和他关系也不大,最多不过是云飞镜帮了他一个雪中送炭的忙,没让严铮青晒成一摊烤肉罢了。 至于后来那次云飞镜差点被掐死,捂着喉咙疯狂咳嗽的时候还承蒙他赠送一句“要点脸”最多就是雪上加霜。 虽然他们两人做事差距太大,不过云飞镜对人渣也不抱有太高的道德要求。 云飞镜在盛华的时候,曾经因为无力反抗整个大环境而满心戾气。 那时的她浑身尖刺,严铮青自然也是被她遥遥指着的一员。 但现在既然离开了那里云飞镜对严铮青更多的态度就只是视若无睹而已。 当然,她对严铮青也没什么原谅可谈。 而且有了舒哲的前车之鉴,云飞镜对严铮青的语文能力也不抱太大希望。 她记得这人好像因为学习成绩不好去做了艺术生来着。 有对比才产生美,云飞镜此时此刻才觉得,像罗泓那种语文很强的朋友,真是非常难得。 她对着严铮青随便挥了挥手,示意严铮青赶快去看周海楼。没想到她才走出几步,背后严铮青又低声叫住了她。 “云飞镜云飞镜”严铮青的声音从低到高,最终下定决心,声音便彻底坚定下来,看起来是不和她说上话就不罢休了。 云飞镜心里暗叹一声,转过身问他“你有什么事就不能一次问完吗” 严铮青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云飞镜的眼睛,只是低声说,“你刚刚和周海楼的话我听到一点。” 他声音仿佛摇晃着一般,带着一种黯然的艰难“对不起,我那时候,不该求你原谅我。” “只是有没有什么方法,不用让你原谅我,只要你不那么恨我就行” 云飞镜闭了闭眼。 “坦白地说,我并不恨你。”云飞镜直白地说,“但见到你会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是要求必须善有善报的那种人,但如果善报变成恶报,我也是会为此觉得讽刺的。” “老实讲,严铮青,你这个人站在这里,就让我感觉到一种自走的大型移动嘲讽。” 她这么直率而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一字一句并不锋利,只是冷淡。 严铮青眼中的光芒果然缓缓沉落。 云飞镜对他的这副样子也并不意外,见到了只好轻轻摇头“所以为了双方的心理健康着想,我给你的建议和给周海楼的一样。假如我们遇见了,那就当成没见到就行了。” “我觉得做到这点对你应该不难,毕竟你曾经那么擅长。” “” 被这句话的力量猛然击中胸口,严铮青的目光都颤动起来,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我明白了” 严铮青低下头,避开了云飞镜澄清的眼神,然后仿佛不堪重负一般,他微微地对着云飞镜弯下了腰。 “我以后会注意” “还有我们几个人里面,是不是我最伪善,让你感到恶心” 云飞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觉得还可以分给他五分钟的耐心。 以免严铮青连反复叫住她这一点都和周海楼很像,那就太烦人了。 “强求我把你们按恶心程度排个号这件事本身就比较恶心,毕竟我还要重新回忆一遍你们做的好事。” “但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最不想见到陆纵。”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转学之后,我曾经制止过一次暴力。”严铮青的腰已经弯的很深,就像是在云飞镜面前,他根本承受不住直立的重量。 “我阻止了陆纵对一个女生动手看他狰狞的样子,我心里就微微地打颤,总感觉像是看到当初的你” 云飞镜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严铮青。 “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不高兴。”严铮青嘴唇颤抖地说,“那个女生是宋娇娇但我救她的时候,想到的不是她是周海楼的妹妹,我只是想到你。” “对不起。”最后严铮青轻声喟叹道,那一刻没人知道他究竟在对什么道歉。 “” 云飞镜沉默了片刻,最后果断地回答“我不是圣人。以我朴素的道德观来看,一个人被自己亲手放出去的恶犬咬了,那是她活该。” 严铮青几乎连膝盖都要弯下去了。 “但你这么做,我不会不高兴。”云飞镜平平淡淡地说,“即使那个人是宋娇娇。” 即使是宋娇娇挑拨陆纵对她实施暴力,即使宋娇娇打碎了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如果当初云飞镜在场,她或许会冷静地在一边看完。但如果有别人有勇气站出来制止,她也不会觉得不高兴。 因为 “暴力这种事,本来就没法让正常人感到愉悦。” 她之前送给周海楼一句经验之谈,现在也照样送了严铮青一句。 “多做点人事儿,就少后一点悔。”云飞镜看了眼表,确定五分钟已经到了,“你去看周海楼吧。” 背后好像有什么液体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先后两滴。 这回云飞镜脚步稳健,没有丝毫回头的意思。 只有严铮青无声抽泣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无力地跌跪于地。 这么多年过去了,云飞镜已经是那个样子。 和当初扶起中暑的他一样善良。 而他也依旧和几年前中暑时一样无力,一样只配在此刻目送她的背影。 严铮青小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这一次是真的知道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第六十六章 月考(一更) 在一次性和严铮青与周海楼谈完话后, 云飞镜就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了。 盛华对于她而言,已经完全是一场过去了。 她在走廊的尽头的找到了云笙大舅, 旁边就有一排座椅,但是云笙面窗站着,背后微微负手。 云飞镜叫了他一声, 云笙就转过身来。 “你们说好了” “说好了。”云飞镜面不改色地说, “以后就当成不认识。” 听到这个回答, 云笙沉默了一小会,缓缓点头, 神色中却看不出太多意外。 云飞镜想了想, 又说“如果舅舅介意这个, 那我就从云家搬出去毕竟周海楼受伤了, 确实需要照顾。” “大舅不是那个意思。”云笙缓缓地叹了口气,“亲人一场,是难得的缘分但既然错过或者不想认,那么就是没有缘分。就像是你不认周靖一样, 你也没有一定要叫周海楼哥哥的义务。” 云笙沉吟着说“我只是想到你真的像你的母亲。” 云飞镜在云家住下的这段日子里,偶尔能够感觉到从身后投来的怀念的目光。 两个舅妈怀念的目光要少一点,云外婆类似的眼神就更多些, 像是在从这个外孙女身上寻觅什么故人。 至于两个舅舅,他们大概也有看云飞镜像云婉的时候。但鉴于周海楼的前车之鉴, 云笙一点也没有把这个意思跟云飞镜透出来。 除此之外, 云婉的离去也是他心上难以愈合的一道伤疤。 虽然他在生活中不避讳偶尔提到“小妹”, 但是他也没有那个特意把伤口撕开, 一定要把云婉拿出来提一提的爱好。 从云飞镜来到云家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云飞镜聊起她的母亲。 感受到云飞镜灼灼的目光,云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对她多说了几句。 “你妈妈小时候的外号叫开弓箭,是我和你二舅给她取的。她温婉善良,只是性格倔强,如果她真心作下了决定,那就谁也不要想她能改。” 说到这里,云笙脸上浮现出几分回忆的神色。 “她小时候,你外婆带你妈妈出门,要给她穿一件裙子。她不喜欢那个花色,跑到玄关上来,一边跺脚还一边哭,小脸儿都气红了,只会反复说不要穿、不穿、不是这件” “我和你二舅在一边看着都心疼,一起把她抱回房间里。” “你母亲很好哄的,只要告诉她不穿那件衣服,她立刻就不哭了,还抿着嘴笑,小模样很不好意思。后来她啪嗒啪嗒跑出来,还去抱你外婆的腿,问她婉婉现在好不好看啊” 云飞镜听得十分出神,直到云笙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她抬头去看,才愕然惊觉大舅眼中有泪。 还有更多的事,云笙不会告诉云飞镜。 比如当年一意要嫁给周靖时,云婉也表现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倔强。 那时候全家人轮番上阵来劝她,云外公、云外婆、云笙云笛两对夫妇挨个和她聊天,甚至景纤都来了 当年云笙坐在云婉对面和她长谈一个下午,嘴皮子磨破,茶水也喝了三壶。 云婉从头到尾都少言寡语。她只要开口,就必定是“我心意已决”,“大哥,我要嫁他。” 最后到底是由云笙亲自背着,送了妹妹上了婚车。 后来无数次,云笙都隐隐后悔当年若是他再坚持点,他再执着点,甚至做事更绝一点,重重地打压周靖,宁可变有情人为怨偶 哪怕他落一身埋怨,哪怕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哪怕云婉一生一世再不认他这个大哥,可小妹终究还能活着。 但世上是没有假如的。 云飞镜担忧地叫了云笙一声大舅,云笙低头看她,眼眶泛红,眼中蓄着一层薄薄的水膜,但到底没有泪水落下。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云飞镜的头,声音异常的温柔。 “还是没有改过来吗不是云家,是你的家呀。” “如果到时候上学不方便,大舅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个房子。但怎么能说搬出去那么赌气的话呢” 云笙轻柔地摸了摸云飞镜的发顶,珍重得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 他往后撤了一步,半蹲在云飞镜面前。 “大舅二舅这里,对你怎么做是没有意见的。只有一点,外婆的年纪实在是大了,不要和老人家争执这件事,如果她说了你不喜欢的话,就忍一忍,带开话题好不好” 云飞镜眨眨眼睛“我知道轻重的。” 云外婆那里,她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说。 虽然在云家住的时候还不长,但云飞镜一经发现,云外婆不但年纪大了,而且心又软得像水,可能一辈子都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她对云飞镜,从来都只是说“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据说周海楼这几年和云家逐渐隔阂生分,因此也不太来云宅小住。 有时候云外婆想得掉眼泪,那也只是打个电话过去,从来不催周海楼,也一点也不透露出想见外孙的意思。 她是个不愿意让别人为难的老人。 就只是为了这个,云飞镜也不会让她为难。 云笙欣慰地点了点头。他重新站起身来“走吧,带你去吃午饭。” 他示意云飞镜站到自己的旁边,两人并行了一段路,最终在电梯口停下。云笙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上次说,想要找一个教你编程的老师这个大舅已经找到了,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在前天,云飞镜因为编程老师这件事找过云笙,云笙答应给她问问。 在他这里,这就等同于“给你找一个最好的”的意思。 云飞镜想要编程老师,主要还是因为林桓接的那个游戏编程的单子。 她毕竟还是个初学者,虽然有问题可以请教罗泓,但她和罗泓都是学生,每次都把编写程序问题去和罗泓问,实在太麻烦人家了。 而且有两次她和罗泓讨论代码的问题,正巧碰到王老师在窗外路过,显然是觉得他们正在研究学习。 那老怀大慰的眼神真是看得云飞镜很不好意思。 所以她回头就去问了云笙大舅。 合理利用现有资源才是生存的智慧嘛。 当然,可能林桓这笔单子赚到的钱,都不如云笙请来的老师收取的授课费多。 但对云飞镜来说,完成这个网页游戏编程的意义,已经不在于钱了。 她要利用这个游戏编程,多挣图书馆空间的积分,然后买下最中间那个代表“商业巨子”的气团。 对云飞镜想学编程这件事,云笙从始到终都是支持的态度。 当然云飞镜怀疑,她只要不杀人放火,哪怕说自己想要做个退学旅行呢,云笙可能都只会愣一下,然后继续表现出支持的态度。 不过以云笙的风格想必会告诉她,旅行结束后,书还是要继续读的。 现在云飞镜想在学习的空闲时间学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云笙也不觉得这会耽误她的学习,或者连累她学习成绩下滑。 他只是摸了摸下巴,非常赞许地说“这个爱好还挺有趣的。” 然后一天过去了,云飞镜的老师到账了,云笙开始询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把老师兑现。 云飞镜当时特意和云笙大舅强调过她不着急,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找得这么快。 她想了想,把时间往后挪了一下“就在下周,我们月考之后吧。” 没错,云飞镜最近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毕竟一中马上就要月考了。 这是她来一中的第一次考试,虽然大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不过云飞镜很清楚。一定会有人觉得她在盛华回回考第一,但在一中就未必还能考得那么好。 硬实力方面的东西不说,一中上课讲的重点,学习的进度,与老师的出题风格和盛华全都不一样。 有一次云飞镜去卫生间的时候,还听到过有关自己成绩,和这次月考排名的猜测。 似乎很多人都觉得云飞镜虽然成绩好,但总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她这次大概不能一举拿下第一,或许是第二第三的样子。 云飞镜低头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先那两个女生一步离开。 既然大家都这么觉得,那就让他们到时候看看吧。 按理来说,在刚刚来到新环境的时候,难免都会觉得有些“水土不服”。上班党跳槽换个公司也要有磨合期,学生换个学校自然也需要适应。 而且对于考试这种事,大部分同学都是避之不及的。 但是云飞镜一点不怵。 学生对考试有种天然的畏惧,一般都是因为知道自己学习过程中有敷衍、马虎、糊弄的地方,也是明白自己有哪里不会。 因为知道自己的错漏,所以才害怕考。 对于考试全部内容都胸有成竹的人,是不会害怕考试的。 不但不害怕考试,而且云飞镜还跃跃欲试。 对于这一点,云飞镜身边的学霸们也是一样的。 知道要月考了,刘赟超这两天心情都明显比往常更好,他快乐地在座位上晃荡的频率也比之前多了许多。 吴志宇倒是还比较淡定,他越过云飞镜,第五十四次和他打了赌。 他们的赌注是一包小浣熊方便面,云飞镜作为见证人,直接得到了见证费小浣熊方便面两包。 其中一包来自吴志宇,另一包来自刘赟超,感情他俩还是分开aa支付。 云飞镜真得觉得,他们赌得好亏啊 这期间两个人还试图拉云飞镜入伙。 刘赟超拿着第三包小浣熊方便面,拨浪鼓一样地在云飞镜眼前来回摇晃诱惑着“所以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赌约你加入了现在就再给你一包哦” 云飞镜“” 她真的觉得刘赟超最好别去外面和别人打赌。 “不了吧,吃多了口干。”云飞镜委婉地拒绝了,又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何况我加入的话,咱们还得找个新的见证人。到时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最后王老师干脆拿全班同学上交的方便面打包回家好了。” 吴志宇噗嗤一声乐了,刘赟超却不假思索地说“找见证人怕什么,你看我现在就给你叫一个诶,罗泓” 罗泓闻言抬起头来。 云飞镜下意识回头去看他。 她这些日子总会不自觉地注意到罗泓的某些小动作比如说,他这个人简直就是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他仿佛遵守着某种无声的绅士法则,云飞镜很少看见他出现懒散的神色,好像他永远都是礼貌端方的。 当初去校医院接云飞镜,他就站得笔直。云飞镜一眼望去,只觉得他身姿如濯濯青松,挺拔而不松弛。 那时他的位置在墙角,存在感本来就不高,就更不可能是为了演给别人看的。 罗泓只是本性如此。 这么长时间以来,云飞镜看着他,发现他无论是学习也好,聊天也好,一起编程也好,即使再疲累,也永远都是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 罗泓从来不把礼貌上的东西做得很夸张,可只要和他在一起,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他就能让人感觉到他对别人的重视。 这种重视是从语言、表情、眼神、行为里传递出来,也是他打心眼里这么想的。 像是现在,哪怕只是前排同学隔着三四排远远喊了他一句,罗泓应声的时候,也必然是先把笔平放在桌面上,再抬头向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至少云飞镜没看见过他手中还握着笔,就去回答别人。 刘赟超问他“你要不要做个见证人” “什么”罗泓迷茫地问。 虽然现在是下课时间,但这么隔着四五个人喊话也太影响人。 罗泓站了起来主动走过去,不知有意无意的,他正好就站在云飞镜的书桌边。 云飞镜下意识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果然腰身挺拔如一杆劲竹。 刘赟超大咧咧的,一点没注意到云飞镜的这道目光。他径自把自己和吴志宇的赌约说了,还问罗泓是要当见证人还是加入。 没等他祭出“小浣熊方便面诱惑大法”,罗泓就先礼貌地笑了笑。 “听起来,这种赌约还是捉对赌最有趣一点,三四个人就少一点刺激。”罗泓伸手示意了一下,“不然,还是老搭档你们两个对赌,我和云飞镜赌” 罗泓向云飞镜低下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眉眼间含着淡淡的征询之意“继续比吗我们两个” 把从盛华开始的比赛延续到一中,只有我们两个人,是彼此的对手,也是彼此的朋友 云飞镜也同样含笑点头,两人目光相错,是此前一年来培养出的默契。 刘赟超一点没读懂空气,他一张小嘴还在拼命叭叭。 “诶,那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啊哦对了,你们两个已经习惯比了吧。”刘赟超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看我怎么就就总忘,你们两个都是从盛华出来的啊。” 云飞镜哑然失笑,她从桌上拿起那两包小浣熊,一边一个分开递给刘赟超和吴志宇。 “那就不能收你们的见证费了这次考试,我和罗泓的成绩,请你们两个做见证人。” 对于月考云飞镜和罗泓单独打赌的事,林桓也有话要说。 他说“呵呵。” 云飞镜“你不要冷笑。”你冷笑起来就不像林妹妹了。 林桓如果知道云飞镜的念头,可能会当场上演吐血三丈,立刻和云飞镜这损友绝交。 林桓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懒洋洋地抬手指了指罗泓和云飞镜“打赌的话,你们有赌注吗没有赌注,也叫打赌” 罗泓被他问得微微一愣“那你说,赌注用什么好” 林桓高深莫测地一笑“你们两个如果谁输了,那就帮我再编一个程序” 罗泓“有劳建议,还是不了吧。” 云飞镜“不坏好心,你自己凉快着吧。” 林桓不爽地“啧”了一声,整个人向圈椅里整个仰倒下去,顺手摸过云飞镜扣在桌子上的单词本盖在眼睛上,像一条咸鱼一样地瘫着。 “不过说起来,你们三中应该是也有月考的吧。” “有,跟你们同一天。”林桓慢吞吞地拉长了调子。 云飞镜根本不问他怎么知道一中月考究竟是哪一天。林桓这个人,他知道什么云飞镜都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说起来,以前的考试里我真的很少听到你的名字林桓,你不会课程免听,考试也免考吧” “那倒不至于,”林桓把自己眼睛上的简易眼罩,也就是云飞镜的那个单词本拿开,同时还嫌弃了一句“怎么这么沉,压得眼睛疼。” 云飞镜“” 林颦儿同学,毛病真是比猫还多。 “都说应试教育应试教育,教育当然就是为了应试。我不会不去考试的。”林桓缓缓说,“我就是不耐烦写那么多字,特别是已经会了的东西反复搞,太烦人。” 云飞镜“” 她心生不妙之意,追问林桓“你详解一下这个不耐烦的意思” 林桓诧异地看了云飞镜一眼,好像在问她平时的聪明劲儿都哪儿去了。 “语文古诗词默写我不写,理综填空太简单的没意义写,数学有答案就行。” 云飞镜“” 她怎么就一点也不意外呢 感觉这么欠揍的事,这么欠揍的话,被林桓说出来做出来,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至于英语,托满篇选择题的福,林桓倒是还会写一写的。 另外,作文,无论是英语作文还是语文作文,都不在他的免写范围之内。 听到林桓居然每次还会写作文,云飞镜甚至都替他长松一口气。 “你们老师不管”罗泓有些诧异地问林桓。 从他的表情上看,他可能觉得林桓这个当学生的,和林恒的老师们都属于失职。 林桓非常坦然地说“我答应了他们高考会写啊。” 他声音里自带一种歪理般的理直气壮,好像在问罗泓我都答应高考会填写全部答案了,老师们还有难为我的理由吗 他表现得太坦荡了,实在让人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也别总问我了。”林桓看着云飞镜,露出不怀好意的一笑,“还是让我问问你们关于你们两个的问题吧。” 这问题来得暧昧又蹊跷。 云飞镜当下就奇道“我和罗泓我们两个有什么问题” 罗泓立刻不动声色地跟紧“我和云飞镜我们两个有什么问题” 由于他们两个实在太整齐划一,太异口同声,连双眼睁大的弧度都万分近似,林桓手里端着个水杯,抬头一看差点没被呛着。 林桓“” 但即使幸运地免过了呛水,林桓也生生被他们两个人噎了一顿,噎得连脖子都比平时长。 他目光悻悻地在这两个气场表现过分正直的朋友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最终化作一个翻上天去的白眼。 林桓自暴自弃地问“是啊,我是要问你们两个赌约的问题,赌注是什么想好了吗” 有前车之鉴,这回云飞镜和罗泓绝对不会让林桓帮忙想赌注了。 按照林桓的做法,无论两个人谁输谁赢,他都庄家通吃。 他想得美 然后林桓就看到云飞镜和罗泓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地,在那里掰手指算赌约。 云飞镜提议“赌一顿饭” 罗泓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单独吃的话,还是不太好吧。” 旁观的林桓“”你他妈这种时候居然还该死的纯情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说话,于是高高地举起了一只手,咳嗽了一声,示意自己可以陪吃。 没想到云飞镜看他一眼,果断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她故意用思考的语气说“也是,三个人吃的话,带上林桓,总有种又被他占了便宜的感觉。” 林桓危险地压低了声音“喂。” 他人还在这儿呢 罗泓又提议“一本练习册” 云飞镜噗嗤笑了“现在市面上的练习册,我手里大概都有了。” 市面上没有的练习册,只要已经被出题者出出来了,那她在图书馆里想一想就有。 罗泓听了显然误会了,他看起来有点欣慰“那你舅舅们很关注你的学习。” 林桓提醒他“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你听听云飞镜话里的那个意思,就好像这次赢的人是她一样。” “没关系。”罗泓和缓地一笑,“输给她又不丢人,何况我一直都输给她。” 林桓“” 他没话讲了。 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商议一番,最终统一了意见。 俩活宝都觉得“何必赌呢,赌博也不是件好事,都是被之前刘赟超他们带偏了。” 然后他们说定了这次和往常一样,只是个比赛,名次怎样都无所谓。 不过月考结束后要交换彼此的卷子,看看对方的解题过程。 就这样,这件事完美的解决啦 林桓“” 他发狠地在心里想我以后再管他们两个人的事,我就是猪是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第六十七章 勺子(二更) 于是这回考试, 云飞镜依旧还是第一。 罗泓比她低了一点五分,屈居第二。 此外, 她和吴志宇并列全校数学第一,罗泓和二班的一个同学并列全校物理第一。除此之外,罗泓的语文作文也是全校最高分。 当成绩大榜下来的一刻, 罗泓和云飞镜对视一眼, 彼此神色都有点恍惚。 还是刘赟超心直口快, 径直把那种奇异的感受替这两个人说出。 “我说,你们这是把盛华给搬到一中来了吧” 吴志宇摇头晃脑地在后面捧哏“a市才有一石, 盛华独占八斗, 云飞镜罗泓对半开, 今俱收于一中矣。” 云飞镜“” 据说成绩刚下来的时候, 还有外班班主任掩上门,跟同学们说“我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 “从盛华转进来两个学生,转眼考试就是一中第一。那可是盛华啊盛华转过来的学生拿第一你们自己说,你们甘心吗” 同学们对视几番, 最后还是一个平时就比较皮的男生嬉皮笑脸地说“老师,主要是云飞镜她之前联考也是第一咱这干不过啊。” 听到他这么涨对手志气,灭自己威风, 那个班主任被气得直诶呦。 后来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进王启航耳朵里了,王老师笑呵呵地端着茶水, 去数学组办公室喝。 “看看咱这能力。”王老师自我夸耀, “没问题吧出手一挖, 就是一个第一。” 老师们纷纷和他打趣开玩笑, 有的说他膨胀了,有的赞美他眼睛像钩子,贼毒。 还有人不太服气,一张口就带着醋味也就老王能伸手就捞回个第一,除了你之外,我们谁都没有这个本事啊。 不管那些话里是不是有酸溜溜的味道,王启航一概笑眯眯地照单全收。 他非常骄傲地说“不管之前是不是盛华的,转过来就是一中人,就是我的学生” 对于老师们的谈话,云飞镜是不太可能知道了。 她正在和身边围过来的同学们聊天。 关于这次考试成绩的事,不少人来找云飞镜和罗泓打探。 云飞镜之前联考就是第一,如今成了一中第一,就更是让人心服口服。 一次考第一可能只是巧合,但是连续两次获得第一,再也不会有人怀疑云飞镜的实力和适应能力。 至于罗泓,他黑马得令人惊讶。 有人想起来当初联考,他排名只在六校的二十多名。也有人故意“刺”他一下,问他怎么总比云飞镜考得低。 对于前者,罗泓的回答是,他更适应现在一中的教学环境。 一中的学习节奏比盛华紧张许多,学习氛围也比盛华优良很多。刚刚转学带来的一点不适应,全都冲淡在罗泓本人风格和一中的天然契合里。 至于对后者那个一听就是在搞事的问题,罗泓表现得相当平静。 他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说“是的,我的名次总是比云飞镜低。” “不过,她考得比我好,我为她高兴;如果有一天我超过她,她反过来也会为我高兴的。” 再之后,就是云飞镜站在罗泓面前,罗泓笑着对她摊了摊手,双眼却十分明亮。 “这一次,还是你考得更好。” 他脸上并无挫败之感,只有真心实意地替云飞镜感到开心“太好了,那些事都没有影响到你。” 有关盛华的事,霸凌的事,转学的事以及一大波认亲 云飞镜的这一个月,好像完全被兵荒马乱占据。然而在肆虐的洪水褪去以后,云飞镜依旧站在原处,亭亭玉立。 罗泓看着云飞镜小半张白净如玉的侧脸,阳光下,他甚至能看到少女脸庞上细细的金色绒毛。 很可爱,少女微粉的香腮,也像个小小的,新熟的桃子 下一刻,他惊觉唐突一般地移开了视线,耳根处泛上浅浅一层薄红。 罗泓清了清嗓子,从课桌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云飞镜。 “这个不是输给你的赌约只是庆祝你依旧取得了这个名次。” 云飞镜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白桃布丁,还配了一个银色的小樱花勺。 “之前好像听你说起过。”罗泓和她解释。 云飞镜的眼睛亮了亮,很高兴地收下了这份小礼物。 林桓面无表情地看着云飞镜在他面前吃那个白桃布丁。 虽然他们几个一起出来吃东西,林桓面前也摆着一份芒果冰沙,但他就是看云飞镜拿樱花小勺挖布丁吃的样子恨不顺眼。 林桓气鼓鼓地托着腮,手里塑料小勺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冰沙里戳。 不过罪魁祸首云飞镜根本没理他。 反正在云飞镜印象里,林桓作妖才是正常的事,不作都不是林桓的作风。 倒是罗泓注意到了林桓的反常,礼节性地问了他一句怎了了。 林桓面无表情地说“哦,我也想要樱花勺啊。” 罗泓“” 林桓捏着嗓子,竟然真把云飞镜的语调学了半成相似“罗泓哥哥,人家小镜子想要那个樱花小勺勺呢。” 罗泓“” 云飞镜“” 云飞镜举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她觉得林桓这个妖孽如果生在古代,恐怕能令一国亡国。 她甚至怀疑如果图书馆这个外挂被林桓得到了,那这人可能会毫不犹豫地选海伦之惑。 怎么形容这个感觉呢 仔细来说,就是假如把他们三个人按阵营分类,那罗泓是守序善良,云飞镜是中立善良,而林桓这个人他根本不是善良阵营的,他是个混乱中立。 罗泓想了想,竟然难得地继续保持着平静。他安抚林桓说“好的,可以,也送你一把勺子。” 云飞镜不由睁大了眼睛。 就连林桓都一撑胳膊肘,把身体坐直,颇为诧异地看着罗泓。 他知道罗泓那个一诺千金的见鬼个性,就像这个人古板严肃的性格。 在盛华完全不要求校服穿着时,他还是会规规矩矩地穿着盛华校服。 从罗泓口里说出的话,被证伪的可能性是非常非常小的。 罗泓礼貌地说“你稍等一下。” 他起身从圆桌前离开,只剩下云飞镜和林桓面面相觑。 林桓脸上难得露出几分错愕和呆滞,他舔舔嘴唇,结巴道“这个” 云飞镜原本也觉得意外,但看到林桓眼下的这个样子,心里就只剩下好笑“你要小勺勺,小哥哥去给你拿勺勺了,高兴点啊。” 林桓简直恨铁不成钢“云飞镜你是不是弱智罗泓特意给我买把樱花勺子,对你难道有什么好处吗” 云飞镜原本就想笑,如今看了林桓这副“事态竟然狂奔脱轨”的模样,就更是忍不住了。 她强行忍笑道“没什么好处,我就是看着高兴。” 林桓差点把白眼翻回大脑颅骨。 他磨着牙提醒云飞镜“万一他垂涎我的美色看上我了呢” 云飞镜噗嗤笑出了声“对不起我觉得你想多了,何况你那么能撒娇,求仁得仁嘛显然。” 林桓大怒“云飞镜你这个弱智” 两人说话之间,罗泓已经回来了。他拉开椅子坐下,然后径直递给了林桓一把平平无奇的,普通的,家用的钢铁勺。 林桓“” 刚刚罗泓主动要给他拿勺子,林桓感觉心里毛毛的。现在罗泓给他拿了一个普通勺子,林桓又十分不爽,觉得自己的品格已经可以配得起一把牡丹勺了。 所以为什么是普通勺子 罗泓非常诚恳地看着林桓的眼睛,十分真诚地和他解释“你听我说,这也是一把花勺。” 林桓心想我就是老年痴呆了,大脑β单白沉积了,我也绝不会听信你的鬼话 他冷笑着问道“哦,那你说这究竟是个什么勺子” 罗泓非常认真地说“这是个水仙花勺。” 云飞镜爆笑。 她毕竟和罗泓在盛华相处过一段时间,对罗泓的思维模式有所了解。一听他这么说,云飞镜就已经t到了罗泓的全部意思。 林桓“请恕我瞎,您这水仙花在哪儿呢” 罗泓指了指勺子的主体部分“你看,这是个水仙花的大蒜头。” 林桓“” 林桓“不好意思,花儿呢” 罗泓安抚他“你不要太焦躁,你看,这个勺子杆就是水仙花的花茎。” 林桓“” 林桓最后一次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他问罗泓“所以我的水仙花呢” 罗泓双手一摊,眼神澄清“花还没有开啊。” 林桓“” 云飞镜已经笑瘫在桌子上了。 她不仅仅是笑那个被比作水仙花的普通勺子,她也觉得罗泓送林桓一朵水仙花的这个意向隐喻太妙了。 林桓顶着一张臭脸,用那把钢勺把冰沙戳的哗啦哗啦响。 罗泓则微微失笑,视线悄悄和一遍的云飞镜接上头,在空中击了个小小的耶。 这还是云飞镜第一次知道,原来罗泓这个人也是很有幽默感,很会开玩笑的。 别说,他平时风格太严肃了,导致他想要捉弄什么人时,只需要沉下脸色来说一句,无论多离谱,对方也能信了。 就连林桓这个千年的狐狸,现在不是也栽了吗 林桓又狠狠地朝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勺冰沙,把它泄愤般地咬得嘎吱嘎吱响。 他心想,罗泓已经做到这么明显的区别待遇,自己已经给他打了这么直球的助攻,结果这两个人谁都不接,居然还一唱一和地阴他 去一边儿凉快吧他再管这两个人的闲事,他就是羊咩咩羊咩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第六十八章 巅峰高度 在见到云笙大舅安排的编程老师之前, 云飞镜先见到了另一个人。 云笙把云飞镜叫到书房,指了指书桌旁的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比周靖身边的华秘书年轻许多, 身材颀长,容貌斯文,皮肤白皙。 华秘书脸上常年带着和气的笑意, 但那笑意只被噙在唇角。 这男人一眼看去也像是在笑, 笑意却全聚集在眼睛里。 他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看, 眼角似挑非挑,是一双天生便宛如桃花的笑眼, 顾盼之间, 卧蚕仿佛流动一般, 为他平添了几分平和近人的魅力。 云飞镜才把目光像他投去, 男人就微微向着云飞镜躬身。他人生得好,抬眼时面容宛如一朵新绽的含笑桃花。 “他是程涟舟,你叫他程秘书就行。”云笙简单地说,“从今天起, 他就跟着你了。” 这位程涟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云飞镜有点意外,云笙会把他调给自己。 看云飞镜稍露迟疑之色, 云笙反而笑了“之前不是你和大舅说,这次关于行为戒断学校的事, 你想管一管, 帮里面那些孩子的忙吗。” “你才接手这个, 总会有些不熟悉的地方。有程秘书在, 能帮你斟酌周旋,大舅也放心。” 听到云笙提及自己,程涟舟赶忙说“斟酌周旋算不上,只是我对那些流程也熟悉,能帮小姐在身旁提提醒罢了。” “程秘书能力过人,有他在你身旁帮衬,等以后你”云笙笑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把后面的几个字节隐没下去。 但云飞镜已经懂了。 她之前虽然和云笙大舅提过想要在这一次特殊学校中帮忙的事,却没有说出更多。 但云笙大概从她当时的神态里就看出了不对,后来结合云飞镜的过往,他便猜出来了云飞镜真正想做的事,是肃清校园暴力。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的力量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这个程涟舟,大概是云笙大舅给她找的师爷。 云飞镜又看了一眼程涟舟,年轻的男人脸上只有好看的笑意,完全不辨喜怒,真实的情绪被藏得很深。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为她找一个合适的帮手,即使是云笙大舅恐怕也要费一番心思。 “谢谢舅舅。”云飞镜和云笙大舅道谢,有请这位孟秘书去自己的书房小坐。 云笙欣慰地看着程涟舟跟随着云飞镜的背影而去,缓缓推开了自己的金笔笔帽。 世上从来都不缺人才,但想要找一个能力足够,忠诚足够,还适合给人启蒙的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程涟舟是他和云笛早就准备好的。 云氏一直都有资助贫困学童的习惯,这些孩子们只要能走出山区,考上大学,从此之后,便是肉眼可见的腾飞。 即使他们只是向上攀爬了一个到两个阶层,在整个社会里还只是中下阶级,但对于他们个人而言,这完全是对他们命运的极大改善。 整个资助过程是十分漫长的,要从这些孩子们还小的时候,一直帮助到他们成年。 而在培养他们的过程里,这些孩子们的心性和能力便会完全袒露出来。 从孩子们的成绩单中、老师的评价寄语中、以及孩子们给资助人写的信中包括大学后对于生活费来源的态度中,有心人只要会看,那对被资助者的情况简直一览无余。 受原生家庭环境影响,贪婪而不知感激的人是有的。他们只埋怨为什么资助人不能给他们更多。 受所处环境影响,一直因为家境贫穷被学校里的同学们嘲笑,或者因为“土气”无法融入同学之间的人也是有的,他们郁郁寡欢,一生都难以挣脱天资和身份之限。 此外,云氏也难免遇到某些特别白眼狼的,比如说大学的时候见到花花世界,就疯狂索要生活费,一旦拿不到钱就破口大骂的。 再比如说不知道从哪里学到几手歪门邪道,反过来威胁云氏给钱,不然就污蔑云氏以资助学童之名,行的是性侵之实的。 一个人或许能装一时,但并不能装一世。特别是,他们不能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装一世。 整个资助的过程,就好像是在沙坑里淘金。随着耐心的摇筛和沉淀,真正的金子最后总会经过濯洗和历练,把自己的光华绽露出来。 而这群人,也是被期待的良才。 他们从小学时候,拿到第一笔捐助款起,云氏这个名字就深深地刻印在他们的心间。 随着他们长大,越来越知道这个跻身百强的公司是一个怎样体量庞大、令人敬佩而憧憬的巨物。 等他们一步步考出县城,进入大城市,身边的环境,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同学,都会为他们透露出云氏的强大,和进入云氏工作机会的难得。 这可不是出自云氏的有意安排,只是大家都知道,大家都明白,云氏工资高,云氏待遇好,社会认同感也强罢了。 假的怎么能骗人呢即使能骗人一时,也不能骗人一世。 只有真正的真实,才是铁板钉钉。 直到这个时候为止,能够进入云氏的公司工作,几乎已经成为所有被资助者心里的最大追求。 那颗种子从很多年前资助孩子们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从信封上代表着云氏的小小标志开始,用感激,用敬仰和憧憬,一起浇灌出一棵参天大树。 留到这一步的孩子,都是有能力,有思想,也忠心耿耿的人。他们将会加入公司,发光发热,日后成为未来的中流砥柱。 至于剩下被资助的学生就是云氏纯粹地在做慈善而已。 程涟舟就是一个这样被特意挑选出来的对象。 由于他学业格外优秀,能力格外地出众,云笙甚至还出钱供他去了国外留学读书。 程涟舟此人,长得太好看了,难免让人觉得有点没有安全感,可能还会令人觉得轻浮。 他从小到大,在这方面上吃了不少的亏。 但经过云笙和云笛的联手检验,他们确信了,这个人不但忠诚上毫无质疑,而且能力也十分高强。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程涟舟是个记恩的人。 云笙把他连续下派到不同的部门,用整整三年时间让他在公司里轮转一遍。 这种连续的和新岗位的磨合,是非常折磨人的。每到一个地方就要适应一个新秩序,每到一个环境就要像海绵一样拼命汲取学习新知识。 程涟舟从最开始的青涩到后来的稳重成熟,他一直都做得不错。 云笙看了,心里暗暗赞许。之后,他又把程涟舟抽回来放在自己身边做秘书。 这样的倚重,这样的重视,为这个人打下了这么深厚的底子,当然不止是为了有一个贴心的秘书。 程涟舟原本是要给云霄鹤准备的。 但现在,云笙和云笛商量了一下,最终都一致决定,把他留给云飞镜。 云飞镜是他们妹妹的孩子,理应也是云氏的另一位继承人。 另一边,程涟舟随着云飞镜到了她的书房。 云飞镜问程涟舟要不要喝点什么“果汁、可乐、葡萄酒” 程涟舟笑了一下“小姐肯喝茶吗” 云飞镜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喝茶我让他们帮你泡一杯。” “不不不。”程涟舟和缓地说,“我是问小姐喝不喝茶如果小姐喝,我帮小姐泡一杯。” 这也可以。 云飞镜额外多看了程涟舟一眼,心知这人大概并不是真心在乎喝什么,而是想借机对自己说点什么。 于是两个人又到了茶室,程涟舟挑了挑,最终选了一小盒普洱。 他人长得好看,但是手却生得粗糙。虽然皮肤洁白,但指节格外粗大,十指要比普通同龄人粗上一圈,手背上还有点点碎疤。 其中一道伤疤是粉红色的,顺着手背上的掌骨狰狞地蜿蜒下来,留下了一条粗钝的痕迹。 云飞镜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双干过活的手。 现代人的手通常修长柔软,远比上一辈老人的手纤细许多。 一个真正干活的人,手必然因为长期劳作而更加强壮。就连普通人把自己的右手和左手比一比,倘若是右利手,那右手通常都要比左手大上一圈。 程涟舟的手是双吃过苦头的手。 但这只手泡起茶来却很灵巧。 他提着壶,从容娴熟地把所有茶具都冲淋干净,这一步是温杯。 接着他又用专门的木勺取茶,过滤洗茶,随着细而清的热水注入,普洱的香气一下蒸腾着氤氲开来。 最后他用茶盘拖着,把茶奉给云飞镜。 “小姐小心烫。”程涟舟温和地提醒她。 眼看着茶是用滚水泡出来的,云飞镜没有着急喝。 她学着程涟舟的模样,不大熟练地用杯盖刮了刮茶叶,又凑近品香,最后才小小啜饮一口。 她是个实在人,只感觉到烫嘴。 云飞镜小心翼翼地把这一杯烫得舌头都麻了的茶水重新放回桌面,一抬头就看见程涟舟在看着自己微笑。 他长了一双笑眼,因此哪怕不动声色,看起来也是含笑。 “小姐喜欢普洱吗” “我不太懂茶,但喝着很香,感觉还可以。”云飞镜坦然地说,“另外不用这么叫我。” 程涟舟点头应答道“好的,那我不这样称呼您。其实我也不懂茶,和您一样,只能尝出来香不香。” 云飞镜“”那你还特意要泡 程涟舟把茶盏推得远了一点,非常从容地和云飞镜侃侃而谈。 “喝茶未必是品它的味道,更多的是一个姿态。” “您知道吗生意场上常常请去茶楼喝茶,讲究的还要人在屏风后面弹琴。 生意上的事老板不着急说,反而先捧几方印章来请人看,格调高,姿态更高其实请客的老板和我一样,对其中的玄机也未必多懂。” 云飞镜听了若有所思,她思考了一下“这个是攻心计吧。” 因为被请到了不熟悉的场景,一开始就被带入一个不熟手的氛围。包厢环境优雅,焚香弹琴,可客人对品茶不了解,听琴声也一无所知。 等老板再捧出几方印章来请他鉴赏,连续几次感觉到自己的无知,客人自己就气短了。 云飞镜当初听过一个有意思的故事,据说国家建国初期去和外国谈判时,特意选了一个千杯不醉的人物加入使团。 两国谈判前要先设宴,宴上双方拼酒,国家靠此人喝倒了对方一个招待团。 那个国家本来酒文化就比较显著,喝酒的时候被灭了气焰,就连谈判时都收敛了几分。 那一次谈判的结果,让国家很满意。 一法通而百法通,云飞镜觉得其中的道理大概都是相似的。 程涟舟赞许地点头“就是像您说的这样。我特意请您过来喝茶,看您虽然不知道,但学我的样子也不局促,就知道小姐冰雪聪明,一定不会被人带着跑了。” 其实他请云飞镜喝茶,品茶当然只是个借口,借这件事观察云飞镜是什么性格才是真。 品茶这件事,实际上环环相扣。 对云飞镜的身世,程涟舟也知道一点。 这位大小姐刚刚回到云家,基本除了她长得漂亮,成绩很好,为人孝顺,性格伶俐外,大众都一无所知。 而这四条全都可能是吹出来造势的。 他刚刚建议云飞镜去喝茶,云飞镜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没表露出不悦,更没发脾气。 要是云飞镜发脾气了,就说明她希望能时时掌控着主场节奏而一个贫穷的孤女,是不会有这种习惯的。这样的想法,只能说明她太过想要扮演一个想象中的“云大小姐”了。 太过急切地扮演想象中的自己,说明云大小姐在掩饰她的自卑。 从贫穷到乍富,大多数人都会不适应,手足无措,心态上也会发生巨变。云大小姐看起来是不太适应,但她并无自卑。 这是非常难得的。 等到泡茶的时候,云飞镜看到了程涟舟的手,却没露出异色。这就代表着她心态不错,和云笙的关系也应该不错。 倘若云飞镜心态比较偏激,或者对云笙不信任,可能在看到程涟舟的手的时候,就开始怀疑“舅舅究竟给我派了个什么样的人”。 泡茶的整个流程里,程涟舟一直静默无声,这其实会让人感到自己被忽视或者薄待。但云飞镜却没有为此露出不安或者不耐烦。 等喝茶的时候,云大小姐虽然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品茶好,但是她照着程涟舟的模样,非常淡定地在学。 没有因为自己的无知而羞愧,也没有因为学人就感到难堪。 至于后来那个关于品茶的故事,是程涟舟提醒,也是为了在云飞镜那里加加印象分。 程涟舟原本已经构思好了怎么和云飞镜讲这件事比较合适。 结果云飞镜只是想了想,就说破了其中的道理。 据说世上最好的美玉只需要凿开石壁获取,而无需旁人的雕琢;最有才华的学者天生宿慧,即使没有师长的引导,在看到万事的瞬间自己就能醒悟其中的道理。 这位云小姐在程涟舟的眼中,就是美玉天成的人物。 云飞镜笑了一下,回答了程涟舟的问题。 “我是个学生,学习是我的本分。不懂就学,再不懂就请教。学习不该是让人羞愧的事,承认自己的局限也不是。” 云飞镜不知道刚刚程涟舟怎样地估量了自己的深浅,但她知道一个道理。 尴尬这种东西,你越尴尬,别人越觉得你该尴尬。 你越坦然,别人反而越不把这个当一回事。 程涟舟叹服地点了点头“我像您这么大的时候,实在是差您太多了。” 由于这句话在夸人的时候实在太套路,太常见了。云飞镜和程涟舟对视一眼,都不禁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茶室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下来。 程涟舟和云飞镜漫无目的地聊了一会儿,非常完美地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最终,他们终于谈到了云飞镜想要做的事。 对于这个,云飞镜坦率承认“舅舅没猜错,这件事只是个引子,我确实是想帮那些遇到校园暴力的孩子,只是先用这件事熟悉熟悉。” 程涟舟没有直接评价这件事的好坏。 他只是问云飞镜“在大众之间,有一些慈善基金是耳熟能详的。比如说艾滋病的慈善、兔唇儿的慈善、免费午餐的慈善” “但校园暴力的慈善和公益不但大家不知道,甚至连做的人都微乎其微,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云飞镜沉默了。 “因为我举的那几个例子,帮助的方法都是切实的,援助的结束也是有明确界限的。 像是艾滋病人,我们就给他发药物,做做心理关怀;如果是兔唇儿,我们给他做个手术;免费午餐更简单,我们让他能吃顿有营养的午饭” “但是校园暴力呢处理它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您知道为什么吗” 云飞镜叹了口气。 她知道程涟舟的意思,她也知道校园暴力的援助究竟难在哪里。 她当初身陷泥淖,怎么可能只是傻站着挨打,不考虑一下解决的手段。 “因为双方都是未成年人,因为心理伤害难以界定,就连身体伤害都” 云飞镜调整了一下坐姿,端起热茶杯来喝了一大口。 校园暴力的问题之一,在于双方都是未成年人。 未成年,因为没有明确的判断能力,也没有清晰的后果意识,大多数人作恶都是从众行事,甚至不会知道自己造成了怎样的危害。 即使见血。 他们会想,大家都这么做了,我也只不过是和大家一样而已。 他们会觉得,旁边的那个谁踹了三脚,我也只是打了一拳罢了。 甚至他们会认为,之前把他的书包扔进垃圾桶,他翻书包的样子还挺滑稽,全班同学都笑了,好玩。 施暴者无声地受到默许、承认甚至鼓励。 这些施暴者哪怕长大了,回想起当初的旧事,也完全不能体会到给受害者带来的伤害。 他们天然就有一层“我昔日年少无知,毕竟小嘛,不懂事”的保护膜。 这让他们甚至不会有一点愧疚心。 云飞镜当初被打出脑震荡后,是去查过法条的。 然而没有用,这帮不了她。 故意伤害罪成立与否的界定,在于是不是轻伤。 法律上的轻伤和正常人眼中的轻伤是不一样的。 皮肤缺损到需要植皮的,是轻伤;至少骨折两个趾节的,是轻伤;视力下降到07以下的,是轻伤;头皮撕脱伤面积达二十平方厘米的,是轻伤。 至于云飞镜那个轻微脑震荡哪怕是发生在成年人身上,最多也就是拘留十五天而已。 像陆纵是个未成年人,即使云飞镜跑到警察局把他告了,那也照样是不痛不痒。 被撕毁的书什么都不算,被扔进洗拖把水池的书包什么都不算,打在身上的一拳一脚什么都不算,全校人冷淡漠视的眼光,一个明知诬陷也不澄清的“小偷”名声,也什么都不算。 即使被欺凌者会因为这些欺凌深夜梦魇,即使十几年后想起那段经历仍会泣不成声,即使绝望到站在高楼天台一跃而下世上也没有那笔公道能讨。 正因如此,云飞镜从二楼半跳下的时候,才会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右手。 先区考再转学是云飞镜当时唯一的出路。 学转不成,她可能就只有死路一条。 程涟舟看着云飞镜的眼中已经尽是感叹之意“看来您是明白的。” “可是,即使我们给受校园暴力的孩子做了心理疏导,即使我们调整了他的生活环境,即使我们给他转了学” 程涟舟万分遗憾地说“不是每个人都像您一样优秀的。进入一个全新的,陌生的环境,想要融入一个新的集体,本来就需要更多的驱动力。” 而受到过伤害的那些孩子,是更倾向于自我封闭的。 因为过去的那些经历,他们甚至可能丧失了一部分社交能力。 “而且我说句难听一点的话,”程涟舟叹了口气,“现在学籍问题越查越严,各个省市对于想在本市内转学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连借读生都管得厉害。” “您想做的这个公益办起来了,做心理疏导、转班、再不行转学假如有人想利用您这个机构转学,欺骗您,说他受到了校园暴力该怎么办呢” “假如被霸凌者已经抑郁,在您插手的第二天,就跳楼自杀,您怎么办呢” “您已经考虑的非常周全了,只是少了最重要的一点。” 说到这里,程涟舟隐晦地看了云飞镜一眼。 “因为是未成年人,所以受害者和加害人,他们都是有家长的。” “即使情况太过分,加害者的家长也会为他全力呼吁奔走这个看起来您想到了。” “但是受害者可能生活在一个顽固不化的家庭,他的家长坚持认为孩子被欺负一定是孩子自己有问题。面对免费的心理咨询,家长认为这是在耽误孩子时间,耽误了他的学习那您又该怎么办呢” 听到这个问题,云飞镜的睫毛微微地一颤。 因为她生命中大多数时间都是没有家长的,所以她把这个漏了。 “小姐,校园暴力的公益没有人做,是有原因的。和孩子牵扯上的事,永远都是大事。兔唇儿的公益都能做到一地鸡毛,何况太多漏洞可钻校园暴力” 程涟舟长叹了一口气,“小姐,您要做的事,太复杂了,太琐碎了,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 他一连说了三个“太难”,字字如巨石般垒在云飞镜的心上。 “” 她无声地把脸埋进了自己的掌心。 程涟舟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少女,她身上沾染了浓浓的疲惫和无力。 是会无力的,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集体,甚至不是某种单纯的风气。 横在她眼前路上的,是怎样一个庞然巨物啊 “难,真的难。您告诉我这些前,我就已经知道了至少一半的难。”云飞镜抬起头来,脸色稍显憔悴,目光却如同燃烧着亘古的坚毅。 她瞳孔极黑,如漫漫长夜,眼中的光亮却灿灿似星子,是在长夜里熊熊升起的两团火。 “但是,再难的事,也总要有人去做啊。” 云飞镜深吸了一口气“虽然难,但可以做的。我不求它一开始就能帮上所有的人,可能帮助一个就是一个。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她亲手为他们都披上那件粉红色的小外套。 程涟舟问她“假如有一天,您已经有了可以推动一切的力量,那您打算怎么做呢” 云飞镜的思路很清晰,立刻就给了回答。 “在大处是推动立法,提高全民对于校园暴力的重视,最好能推动国家章程的规定,让每个学校里都配备心理方面的工作人员来进行防范而不是最基本的心理健康教师。” “在中处,是预防。事前的工作永远比事后强。”云飞镜按在茶桌上的手微微用力,“全民禁毒的预防做得太好了,校暴的预防工作能有它的十分之一也行啊” “至于小处,化零为整,从每个被霸凌者的帮助做起吧。” 云飞镜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是最脏、最疲惫、最难防范的地方可我不能不做。” 她的这个想法,大处太难推动,小处做起来阻力又太大。 中处倒是最好落实,宣传的话,只需要砸钱就行。不过那钱得砸得有价值。 其实这三个方面,哪个不需要多多的砸钱呢。 “所以回归到现在最本质的地方。”云飞镜非常认真地说,“就是我得很有钱才行。” 因为想阻止的是一个太难太难太难对付的庞然大物,所以她必须要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钱。 “有一分钱,做一分的事,有十分钱,就做十分的事。” 云飞镜笑了笑“像是现在,我知道了那些行为矫正学校,就先做我能做的事我知道大舅让程秘书来帮助我的苦心。我还不成熟,很多地方也不懂,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向程秘书多多请教了。” 程秘书的眼神微微地一闪。 现代孩子大多早熟,四五岁时可能想当个科学家,可过了十一二岁,就知道钱才是最好的东西。 而少数还抱有梦想的人,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左右脚应该先往哪儿迈。 至于极少数极少数,抱有梦想,不唾弃金钱,还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的人 程秘书想这位小姐,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能成大事的人,脑子里只想着钱是不行的。 站在最巅峰的高度,胸中总要有一腔情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宋娇娇挨打 程秘书不动声色地根据这个话题, 和云飞镜深入地聊了一会儿。 他天生一对笑眼,容貌本身就很有亲和力, 说话时更是相当有分寸。 等云飞镜和他关于校园暴力的事聊了一场天,程秘书也基本上把云飞镜曾经的经历摸得差不多了。 等两个人商量好了,去回访探视行为矫正学校里被救出来的孩子的时间后, 他这才起身告辞。 从茶室出来, 程秘书没有立刻离开云宅, 反而转身敲响了云笙的门。 他进到云笙的书房里,云笙摘掉自己的眼镜, 轻轻按了按鼻梁。 “云总, ”程秘书恭敬地叫道, “小姐心态很好, 对盛华的事很看得开。” 云笙微微吐了一口气。 他从桌面上拿起那副金丝眼镜,重新给自己架上,侧脸如冰般寒冷而漠然。 “我的外甥女,她能看开是她心胸宽广, 我不出手管,岂不是在说我云家无人” 从盛华那里查东西没有那么容易。 盛华毕竟是周靖的学校,而自云婉死后, 云笙已经足足和周靖十多年不对付了。 除此之外,华秘书曾在盛华查过一遍消息。等他知道了自己想查的东西之后, 又详尽地扫了一次尾。 不然“周靖的亲生女儿, 在周靖做大校董的学校里, 被周靖的亲生儿子给逼到走投无路”这种消息如果传出去, 周靖至少要当十年的笑柄。 云笙之前从周海楼嘴里连唬带吓地诈出来一部分真相。 可周海楼的视角完全是片面的,他从前不怎么关心云飞镜。 周海楼印象里最深的就是陆纵把人打成脑震荡,还有宋娇娇不是故意诬陷。 至于云飞镜在其余时间遇到的那些事,从那个因为诬陷云飞镜作弊的陈萍儿身上,云笙又挖出来了一部分。 但即使这样,云笙也不敢说自己已经做到百分百地还原。 有些事情,可能只有云飞镜自己才知道真相。 于是这一次,大部分出于对云飞镜的辅佐,小部分也是想打听当初盛华那一个月的情况,云笙把程秘书拨给了云飞镜。 程秘书果然不负重任。 在和云飞镜初次见面的第一次谈话,他就从云飞镜表情、云飞镜的语气,还有云飞镜的话外之音里成功分析出了七七八八。 至于剩下的部分,配合上他隐晦的打探,也能还原出来部分真相。 比如说,透过云飞镜的口,程秘书成功地揪出来一个被他们共同忽视的对象舒哲。 陆纵是自己亲身上阵,舒哲是在背后鼓动他人。 陆纵的拳头抡出去见血,可舒哲张一张嘴,甚至都不用破皮。 这种做派,可真是令人不齿。 “舒哲。”云笙面无表情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脸色极冷,“周海楼真是交了一群好朋友” 当初宋娇娇借周海楼的名头,扯虎皮做大旗,挨个鼓动周海楼的好兄弟帮她排挤云飞镜。 陆纵是头脑最直的一个,基本别人一牵绳,他就被拽着跑。 宋娇娇到他面前哭了一通,陆纵嫌她吵得厉害,带着一脑门子官司和给周海楼的面子,闯进云飞镜班级里,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打了。 舒哲则笑眯眯地答应了这件事,第二天安排了一群女生去欺负云飞镜。 至于严铮青他就嗯嗯地应了几声,说了几句“我记住了”,却并未有动作。 严铮青的性格比较怕麻烦,宋娇娇再不甘也只能作罢。 但性格如何,作风如何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看看周海楼交的都是群什么朋友 如果他交的朋友正派,如果他认的那个“干妹妹”正派,会突然污蔑其他女生的清白吗会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指控就上去打人吗 每每想到云飞镜的遭遇,云笙都恨得切齿。 “舒哲。”云笙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碾了碾,“查查他。” 程秘书恭敬地应是。 “还有那个宋娇娇,她现在被送到哪儿去了” 云笙把桌上的一份文件拉近了,顺手翻开两页,心里已经做好了听到某个偏僻省市的预备。 结果程秘书迟疑一下,轻声回答他“她和她的母亲,现在还在a市。” 云笙猛然抬头 “宋娇娇还在盛华读书,她母亲近期还购买了房产她们好像打定主意不走了。” 云笙的眼睛缓缓睁大,双瞳里倒映出的火光半是愤怒,半是震惊。 “让这对母女继续留下他周靖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就这样,也敢怪我外甥女不认他,怪周海楼现在都不愿见他吗” 涉及到老板的家事,程秘书非常有职业素养地口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 他虽然年纪还轻,但已经学会了什么时候闭嘴最佳。 果然,云笙说完了这两句后,立刻短短地吐了一口气“行了,周靖不会办事,我替他办了。周靖不会当爹,我也给他当宋娇娇和舒哲的事,你去处理一下。” 至于陆纵他会亲自和陆家对话。 听到这个吩咐,程秘书恭恭敬敬地鞠躬应是。 宋娇娇母女这段时间的日子简直糟糕透了。 这座城市里类似卖不出去的房子不少,其中甚至不乏凶宅和某些产权至今成疑的恶宅。 舒哲给她们特意从几十个卖不出的房子里精心挑出这一栋,甚至放弃了几间闹鬼的房子,当然不是为了让宋娇娇母女过得舒服。 这间房子有它的“妙处”。 万母很快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一早晨起来,门口竟然被人泼了狗血 狗血在门板上描画了几个大字小三去死 这这算怎么回事 她虽然有心让宋娇娇以后做周海楼的解语花,可现在还并没有那么干啊 现在周海楼和宋娇娇才多小呢,都还没有成年啊 可黄泥抹在里,不是翔也是翔。这种事万母不敢让钟点工看见,只好自己腰酸背痛地去情理门板。 万母来回折腾了一个早晨,才把门板上的狗血擦干净。 正当她擦狗血的过程中,左右注意着,希望不会有人发现这一幕的时候,对面那一户始终房门紧闭的门扇突然开了。 屋子里的女人披着件薄薄的睡衣,妖娆地送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出门,还相当深情地在男人油汪汪的大脸上亲了亲。 看到万母仓惶的模样,两个人都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她的笑话。 万母当时真是羞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男人大概早晨比较着急,所以很快就乘电梯下了楼。 只剩下对门那个一看就很不良家的女人上下打量万母一眼,咯咯地笑了一声“诶呦,人不可貌相,你还有这个本事呢。” 万母又羞又怒,脸色被气得涨红,她狠狠呸了一声“不要脸” 谁知道对面那个女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一看万母骂人,立刻就变了脸色。 “呸,老虔婆,你算什么东西。我是出来卖的,你不也是出来卖的”她眼睛一转,看到了门里闻声而来的宋娇娇,立刻尖声道“哦,你还有个女儿,这是娘俩一起卖” 骂人当然哪句难听捡哪句,可这话恰好就戳中了万母一直以来的隐秘打算。 被当面这么撕下脸皮,万母听得嘴唇泛白直哆嗦 “你闭嘴” “我闭嘴我心虚我才闭嘴。”女人傲然地一笑,“被正房夫人找上门儿来了以后霉头有你受的,我看你以后吃什么用什么,什么时候打包滚蛋。” 宋娇娇看母亲被欺负,立刻冲上前来。 只是她这种一直都被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哪里能应付这种脸皮都不在乎的女人。 宋娇娇才气急败坏地说一声“你不要脸,你污蔑人”,就听到对方提高了声音。 女人不屑笑道“我污蔑人行吧,看你那张饼脸芝麻眼,也知道你卖不出去。你妈白送上门也没人要。” 宋娇娇气得一下子噎住了。 万母恨恨地把抹布一甩,自觉丢不起这人,拽着宋娇娇就回了屋,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对门的女人大概被触到眉头,叉着腰站在门口放了一串嘲讽。 “这是婊子骂不过婊子,狗血泼了一门的老鸨子。敢做不敢当,还怕人笑了,有种出来照面见见同行。” 万母抵着门板,实在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对门女人声音太高,她觉得楼上楼下肯定都听见了。 被泼了这么一身的脏水,要是小区里上下传遍了,她的脸以后可往哪儿搁啊 还有她的娇娇,她还指着自己女儿嫁给周海楼呢 为了洗脱冤屈,万母当天就给自己的房子门口安了摄像头。 第二天,她屋门口依次放了花圈、黄纸,甚至还有个被扯烂衣服血糊糊的纸人。 万母一查摄像头,发现原来是几个蒙了脸的年轻人做的。 她拿着这段录像去找物业,想要调出来究竟是谁做的这个事,又想知道为什么物业大半夜的竟然放这种可疑人士进门 结果物业查了一遍监控,非常遗憾地告诉她,这件事不在他们物业的管理范围之内。 因为那几个深夜带了花圈黄纸进小区的年轻人,也是小区的住户。 他们物业管不着小区住户究竟带什么东西。 万母听了目瞪口呆 她什么情况都想过,万万没想到这个泼人一门狗血的人,居然就住在小区里 她从物业拿到对面家里的地址,找上门哐哐敲门,结果对方大门死死紧闭,半天也敲不开。 最后闹得隔壁邻居都探头出来看一眼,骂她是不是没事找事。 她又再跑了物业一趟,拿到了对方业主的电话。 结果电话拨通,才说一句“我是1402的住户”对方啪就把电话给撂了 万母再打过去,发现手机已经被人拉黑。她朝物业接了部电话重新打,结果对方已经提起警惕,陌生人的电话一概不接 只是跑这点事,就耽误了万母一个上午。 下午的时候,万母想通了对方会有这样的误会,那肯定是因为前一任住户啊。 她试着给那个儒雅而精神抖擞的老绅士打电话,结果对方留下的电话竟然是个空号,怎么拨也没有用。 万母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硬了。 从买下这个房子开始,她就隐隐觉得自己受了骗,却一直都不敢承认。 但现在世事如山,铁板钉钉地告诉万母,她就是傻,就是白花了钱,就是白白浪费了一大笔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下一个接盘的下家 一想到这里,万母只觉得心里剜了肉一样地作痛,想想那笔买房子的钱,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又给舒哲打了个电话。 有了房子的事,万母觉得舒哲也不可信任,没准也是个空号。 但出乎万母的意料,舒哲竟然接电话了。 他态度还是一贯的客气,只是告诉万母,他现在有事去了国外,目前实在周转不开。 但他非常同情万母的遭遇,没想到会让万母遇到这种事。 他也非常愧疚,没想到自己看中了房子的位置格局和面积,却看错了周围的邻居。 所以他当场就给万母打了五万块钱,让万母拿钱请钟点工,请保全公司,总之务必注意安全。 银行卡当场转账,万母看着卡里转到的钱,感觉自己真的错怪了舒哲。 这可是确确实实的真金白银,人家舒哲无亲无故,犯得着平白给你 有这笔钱进账,万母心里都感觉安慰了一点。 等晚上回家的时候,万母特意守着门听着动静,又在门口贴上一张字条,表明自己是屋子的新屋主,原先屋子卖给谁了,和她无关。 她就这么竖着耳朵守了一夜,也没等到半点动静。 她那通电话打草惊蛇,对方今晚竟然不来了 倒是她之前贴在门上的字条被对门看到了,大早晨的就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对面的极品邻居,楼下扰民的噪声,楼上那一户不定时发作的泼妇神经病,以及门外时不时就出现的意外情况,这一切都让万母身心俱疲。 她又忍不住给舒哲打电话。 这个年轻人也不知怎么着,气质就是妥帖,就是让人安心,说起话来舌绽莲花,也实在让人舒服。 像是哪怕遇到这么一桩倒霉事,舒哲隔着电话就把她安抚下来,并且还答应她帮忙托国内的人脉帮她看看。 舒哲的保证非常好用。 第二天,那户人家居然就主动上门来跟万母低头道歉,说他们以为屋里住的还是原来那个小三,没想到居然换了新房主,那他们任罚任赔。 他们当场就赔给万母两万块钱。 万母收下了钱,感觉心里总算有了点安慰。同时,她心中也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舒哲这个小伙子,是真的靠谱啊。 靠谱的舒哲转头就把劳务费发给了那一家“打小三”的屋主。他放长线钓大鱼,目标是榨干万母的所有存款和首饰,根本不在乎前期花出去的这点钱。 而且,他现在花的这笔钱还全都是和房东联手从万母那里榨取的房款,如今也算是“取之于万,用之于万。”。 舒哲谨慎地掐着时间,第三天就给万母打了一通惊恐的电话。 “你们知道吗,海楼他要出国留学,这次甚至不在省内了” 万母和宋娇娇都大惊失色对这么大的事,他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真的,不信你们打海楼的电话,他已经在出国的飞机上了,电话打不通的。等到了外国,他就要换手机卡了。” 万母将信将疑,连续给周海楼打了近百个电话,最后打得手机发烫,竟然还是打不通。 周海楼的手机始终关机。 当然关机,万母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行为矫正学校呆着呢。把关机的手机给助理的时候,他还特意警告助理不许碰他手机。 但万母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在双方不对等的信息之下,心神大乱、觉得自己已经失去靠山的万母,就被舒哲稳稳地拿捏住了命脉。 此时此刻,舒哲看万母是一盘菜,万母看舒哲则是一条崭新的金大腿。 要不然这两年就先让娇娇哄着他,等周海楼回来,再让娇娇和海楼再续前缘 慌乱之中,万母模模糊糊地打着自己的算盘。 她念头打得精,舒哲也不傻。 可就是这个不傻的舒哲,却偏偏摆出一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心思。 他告诉万母,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赚钱的营生,这怎么行呢要不然,我给你们介绍一个很有前途的公司,万阿姨进去干一干吧。 万母六神无主,当真听了他的建议。 新公司当真激昂澎湃,讲课的老师口若悬河,同事和蔼可亲,而且产品也精美异常,利润丰厚可见。 当天回来的时候,万母怀里抱着一堆产品。 她要发展下线。只要能一传二,二再传四下线连着下线,传到第四代,她光是收的抽成就数不胜数了 至于产品嘛,可以卖给旧朋友,也可以放到网店上卖。 她的钱虽然短暂地减少了,可很快就会重新回来 这几天万母天天高高兴兴地去上课,去团建,去实现人生的价值。 在充实的忙碌之下,她没注意到宋娇娇近几天的表现不对劲。 她不知道,这几天,她的女儿在学校里过得乱七八糟。 宋娇娇曾经仗着有人撑腰,培养出来了一股肆无忌惮的恶。 她的行为,她的鼓励,她带着人做的一切事,都让人感觉到,只要拉帮结伙,只要有人撑腰,在校园里横行无忌就不需要代价。 但宋娇娇当时看着云飞镜身上伤痕每日俱增的时候,心里只觉得快意。 她说什么都想不到,会有一天,她亲自纵容出来的毒蛇,死死地缠绕在了她的身上。 当初陆纵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扯过一条走廊,学校里对于宋娇娇就有了些窃窃的流言。 等周海楼一走,她和万母跪在地上狼狈撬排水沟的样子传遍学校qq群,宋娇娇就几乎上课时都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那些指指点点。 而后,时时出现在课桌里的字条,一句句“保姆的女儿”、“假的大小姐”、“虚张声势”、“狐假虎威”更是让宋娇娇慌乱到极点。 后来听舒哲说周海楼已经出去留学了,宋娇娇就更是惶恐。 她知道自己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周海楼再不要她 她晚上拼命地给周海楼打电话,打得比万母那个下午打得还要多。整整一夜,足足打到手机没电。 没用,没用,关机,打不通。 宋娇娇的心沉了下去。 她是被周海楼摆脱掉了。 周海楼认识了云飞镜那个真妹妹,就再也不想管她这个假妹妹了。 现在学校里都有敢撕她书的人了,周海楼竟然一点都不管 舒哲那个家世就是个废物,是个纸老虎,他说他往学校里打电话了,可根本就管不上用场 周海楼怎么能这么对她他宠了她十六年,然后突然放手,把她宋娇娇当什么了 更何况,他竟然还骗她他说他都安排好的,他说过的 宋娇娇在学校里的处境日益恶化,终于在某一天,她从卫生间走出去的时候,有人从背后踹了她一脚。 宋娇娇狼狈地摔倒在洗手间的门口,雪白的裙子上沾了好几道污痕。 “” 她甚至来不及爬起来,就眼神颤抖地转过头去。可即使这样,她也只看到几个女生窃窃私语的模样。 每个人都没有看着宋娇娇,好像没有任何人踹宋娇娇那一脚。可在眼角的余光处,所有人都在冷笑着期待着宋娇娇的反应。 宋娇娇甚至从其中认出了几个她熟悉的面孔,是当初以欺负云飞镜为乐的人。 她们看出了她的无能为力。 她们知道她是能随便欺负的人了。 和云飞镜一样。 当初宋娇娇以云飞镜为祭品,打开了一扇鬼影森森的大门。现在云飞镜走了,门里正需要一个新的祭品。 一个被拽下皇位的假大小姐,一个得罪了周家的保姆的女儿,一个平时飞扬跋扈,不得人心的女生 有人走上来扶起宋娇娇,宋娇娇含泪说了一声谢谢。 她突然听到对面的女生在笑。 “宋大小姐原来也会说谢谢” 宋娇娇顿时心生不妙之意 下一刻,一个耳光重重地抽过来,打得宋娇娇脖子一歪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女生轻声对她耳语,“我刮坏了你的裙子,你就这么当面抽我的耳光” 话音未落,宋娇娇另半张脸上,也啪地浮现了一个深红的掌印 两颊都火辣辣得热痛,嘴巴好像瞬间就肿了起来。 宋娇娇平生第一次尝到耳光的滋味,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而在她背后,她听见无数声窃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第七十章 只是几天的时间, 宋娇娇就坠入了一场噩梦。 令人感到绝望的是, 这场噩梦是由她自己亲手编织的。 她曾经在学校里多飞扬跋扈,如今就有多战战兢兢。那个在卫生间里还了她两级耳光的女生, 好像只是个开场的序幕。 从前她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时候, 别人甚至可能都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然而仅仅一个星期,周海楼才走了不到五天,事情就以一个让人预料不到的速度飞快恶化。 两个月前为了对付云飞镜,宋娇娇亲手打开了那个潘多拉的盒子。 而两个月后,她被关进了那个盒子里。 在又一次一身狼狈的回到班级,发现自己的书包被人灌了两瓶墨水后,宋娇娇甚至都无法做出表情应对。 墨水完全浸湿了书包的地步,稍微一拖就在椅子上留下一道墨色淋漓的印子。 深色的墨水甚至顺着椅子腿淅沥沥地流下来, 汇成一小洼聚在宋娇娇的脚边,染脏了宋娇娇的鞋边。 宋娇娇呆呆地低头看着地上的墨水印子, 突然一扭头跑出了教室。 她在走廊里疯狂奔跑,却知道目的地里必然没有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严铮青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休学, 舒哲这几天号称出国, 陆纵不在他不在最好, 还有周海楼 周海楼不要她了, 他甚至都不肯接她和她妈妈的电话。 宋娇娇一边跑一边擦着脸上的眼泪她为什么要被这么对待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她不是周家的真正女儿吗 就因为云飞镜被找回来了吗 云飞镜,云飞镜你为什么要回来 宋娇娇狼狈地把自己的脸抹的一团花。她现在上学已经不敢化妆了, 因为只要化妆, 一定会被人恶意泼水泼到妆糊了满脸。 她身后没有什么在追逐, 但她依旧在快速的奔跑, 就像当时走投无路的云飞镜。 宋娇娇默默地想要是当时,云飞镜就那么死去就好了。 周海楼就不会变,严哥哥也不会变,大家都不会变,自己还会是学校里的小公主。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难过恐惧地快死去的人,被换成了她自己。 宋娇娇一路跑上天台,九楼楼顶的风当面拍过来,顿时让她头脑清醒了不少。 刚刚她头脑一热,就拼命往楼上跑。 倒不是她想到要寻短见什么的,只是这几天养成的一个习惯越往楼上,人就越少,就越好躲。 当初云飞镜拼命往上跑的时候,宋娇娇还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嫌弃云飞镜给人添麻烦,始终不肯乖乖呆着挨打。可现在她心里总算是明白了。 她真不想明白。 要是有可能,宋娇娇绝不要吃这个苦。 想到这里,宋娇娇最后低低抽噎了一声,抹了抹脸,终于不抱什么希望地从包里拿出来了手机。 她又一次拨打了那个这几天已经拨打了无数次的电话。 本来她心里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这一次,电话竟然打通了 周海楼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喂” 他的声音疲惫、苍凉,听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痛楚,就连呼吸声都比平时更悠长低沉,像是再刻意掩饰着什么。 然而宋娇娇却一点都没有听出来。 自从那个电话被接通后,她心里就只剩下了一肚子的委屈。 这些天以来,她被欺负,被冷落,被往课桌肚里扔虫子,有关她身世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满学校都是。 周海楼早干什么去了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接她电话 这个骗子 宋娇娇带着哭腔冲着电话对面大吼“你还知道接我的电话” “”周海楼沉默了一瞬,似乎正极力压抑着什么“娇娇” “你还有脸叫我” 宋娇娇不管不顾,把自己这些日子遭受的一切恐惧都倾泻而出,像是把这些重负都投掷到周海楼的身上,她就能轻松些似的“你回来啊,你不要出去了,学校里的那些人你弄死他们” “” “呜呜呜你为什么要转学出去,你干什么转学走了,不管我了” 周海楼深深吸了口气,他提醒宋娇娇“我转学出去,是为了让你留在盛华。” 而他为了这次转学,付出了极其、极其、极其惨痛的代价。 这回说话的时候,周海楼没有叫宋娇娇的名字,也没有自称“哥哥”。 他使用了“你”和“我”作为称呼,然而宋娇娇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已经被周海楼养成了一副跋扈的性情,和周海楼的相处模式在过去十几年里几乎完全固定下来,没有那么轻易能改。 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向周海楼索取什么,然后周海楼就会给她。 当她某样东西周海楼暂时没法给她的时候,周海楼就会对她百依百顺,十分歉疚。 简而言之,她已经被周海楼惯坏了。 如果放在往常和周海楼面对面的时候,出于对周海楼神情的熟悉,可能宋娇娇还能察觉不对。 然而此时此刻,她心里已经完全被委屈和愤怒填满。 对于周海楼压低了声音的这句“我转学是为了让你留下”,她想也不想就脱口一句顶了回去。 “那也不是我求你这么办的啊”宋娇娇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大哭起来,“早知道谁要呆在盛华。” “” “你回来”宋娇娇尖着嗓子大喊道,“你不要给云飞镜当哥哥了,你说过你是我哥哥” “宋娇娇。”周海楼的声音终于完全变了,“你打这通电话,和我发这顿脾气,可是,你还没问过我一句我现在怎么样。” “海、海楼哥哥”宋娇娇听着他的声音,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终于清醒了一点。 “还有,云飞镜是我的妹妹是我唯一的妹妹。”周海楼沉默了一下,当初被云笙用巴掌逼着他一遍遍念出来的话,如今终于深深地刻在骨子里,随便就能说出来。 “我欠她的,你也欠她的。” 这是周海楼留给宋娇娇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他把电话挂了。 宋娇娇惊慌失措地再打过去,却只听见嘀嘀的忙音。 周海楼把她拉黑了。 “” 这一回,宋娇娇抱着膝盖,才真正绝望地大哭起来。 万母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利安的美容药,配套塑身内衣、保健仪、美容仪功效都非常神奇。 她这几天总呆在利安总部听课,据说总部配备了一个大型信号波点美容仪,信号覆盖全公司,所有同事上班美容两不误。 因为家里新房子和新邻居的破事,她平时也不爱回家了,天天早出晚归。 反正公司什么都有,同事们善解人意,带她的导师不但气质过人,而且说话也好听。 她已经决定,将自己的人生完全投身于利安的事业 利安的老师说得对啊,女人不用争取超过男人,就是要有个自己的事业,自己手里要端着一碗属于自己的饭吃。 当初她被自己的老公甩了,几乎一穷二白睡大街。如果不是周夫人收留了她,她哪还能安安稳稳生下宋娇娇呢 女人手底下还是要一点小私房的嘛。 而且,自己的层次提高了,能找的男人层次不就也提高了。 像她以前没有钱,就只能找前夫那种男人,要是有了钱,就可以做个富家太太。 当然,出于谨慎的心理,万母还只是听课,买产品,并没有把自己手里存款大头注入利安的商品市场。 因此当宋娇娇守了半晚上不睡,终于等到了从门口又累又高兴的万母。 “妈妈” “怎么了”万母一直没注意到她这几天的不对,“还是没打通海楼电话” “不要提他” 一听这个名字,宋娇娇的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落下来了。 “”万母迟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宋娇娇呜呜地哭,想说周海楼这回不要我了,他只认那个云飞镜做妹妹。然而又感觉说出来太羞耻,像是输了云飞镜一头一样。 可是一直以来,她除了家世以外,到底还有哪儿比云飞镜差呢 “我,我想转学”宋娇娇呜咽着说。 万母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要转学是好不容易才能留在盛华的啊。” 其实她本意就是问一问原因,没想到宋娇娇一听她这么说,逆反心涌了上来,心里顿时更恨了。 “我就是要转学盛华有什么好,她们都笑话我” 万母不以为意“同学之间拌嘴不是很正常吗” “根本不正常”一想到这儿,宋娇娇眼睛都红了,“她们说我是个保姆的女儿” “”万母抿着嘴站了一会儿,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声弱气地说,“可妈妈就是当过保姆,你就是个保姆的女儿啊。” “你根本就不明白”宋娇娇最后对她甩下这样一句话,“我就是要转学” “” 当天晚上,万母翻来覆去,伴随着楼下的拉锯声,凿子声,只觉得难以入睡。 想来想去,她只有坚定了加入利安,做大做强的决心。 她也想被人叫万总,不想被人叫保姆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第七十一章 舒哲的报应 有个专业术语, 叫做“沉没成本”。 如果把它简单明了地翻译一下, 那含义大概就是“被拖下水”。 假如一个人有一万块钱,把一千块钱压在赌场里, 眼看要输, 如果不是赌红了眼,多半捂着眼睛就走了。 可假如他压了三千块,恐怕要围着赌桌转上个三四圈才肯依依不舍的离开。 但若是五千块,是他一半身家只要不是天上掉刀子,那这个人大概说什么都不会走的。 要是压进去了一万块假使船马上就要隆隆沉海,他大概都只会抱着赌桌心一横,跟正艘巨轮同呼吸,共命运。 一万块钱当然只是个代指, 这筹码可以是任何东西。 金钱,时间, 精力,梦想只要能让人割舍不下, 只要能让人感觉珍贵, 那就都配被称为沉没成本。 万母如今就正被拖在这一方沉没成本里。 利安的人早就看出来万母有钱, 对这个大肥羊, 他们也不着急。 根据他们的经验,先把人扣住, 接下来怎么都好说。等慢慢地把万母的心哄向他们, 那钱就可以一点点地榨了。 因此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 他们虽然给万母洗脑, 让她相信整个利安真的是个温暖和谐的大家庭,相信利安事业值得人为之奋斗终生,但却一直没有榨她太多钱。 万母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那几万块钱,只是个普通会员的投名状而已。 但是就连利安的人都没有想到,万母竟然真的这么好骗。 他们才刚刚开了个头,上了几堂课,做了几次团建,还没有特意大礼堂表彰,安排公司福利旅游,万母就已经把钱大把地掏给他们了。 这回万母几乎压上了自己仅剩的所有积蓄,然后凭此换来了一个高级会员的名头,还有足足能堆满半个屋子的美容产品、保健产品、医疗产品。 利安的负责范围之广,根本超乎人的想象。 既然已经花了十多万在利安事业上,那万母就是利安的家人了。 虽然以前做普通会员的时候也是家人,但是现在成为了高级会员,那就是更铁的家人嘛。 高级会员可以自以为地接触核心区,开更高的会议,享受公司的高级福利 总而言之,从各个方面都瞬间让万母感觉自己被接纳,感觉这钱花的值。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有主意的人,前半生最大的意义就是找个男人,等生了女儿,就觉得人生最大的意义是给女儿找个男人。 以前在周家的时候,她就听周海楼的,哪怕周海楼比她小了将近三十岁,可那是个男孩,还是个主人家的男孩。 偶尔周海楼不说什么,她就干脆听自己女儿的。 她觉得女儿比她有出息,因为自己还怀着孩子就被老公甩了,然而女儿却把主人家的大少都给拿捏住了。 自从被赶出周家后,万母一直就觉得自己失去了主心骨,过得十分凄惶,不然不可能随便一个舒哲就把她完全哄得服服帖帖。 而现在,万母在利安找到了“家人”们,人生也找到了新的目标和奔头。 她要做利安的万总她要发展下线 跟蠢货们说招聘员工,筛选资质,分配工作,注册公司一类的东西,蠢货们是听不懂,也扎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但是要是告诉他们,只要买东西就可以往上晋级,道路就瞬间明晰了很多。 找死也方便了很多。 至少等万母头脑昏昏,已经当掉了一半首饰的的时候,她隐约有点觉察已经来不及了。 万母觉醒的契机是有人在公司门口挂了一卷白条幅,整日举着一块大牌子,身边放着个自动播音的喇叭控诉利安骗钱。 但这个人只呆了一个上午,下午他就被人“客客气气”地“请”走了。 万母突然有点明悟,是因为那个女人提到她也去当了首饰 先砸存款,再当首饰,这顺序不是熟悉 可是一想到自己在利安里投了多少钱,万母就连算账都不敢算明白了。她根本不敢往下深想,只能自己都让自己相信,利安是可靠的,自己做的事是有前途的。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也让万母焦头烂额。 那就是宋娇娇的转学问题。 转学要是那么容易,那往前几年就不用搞出这么多借读生了。 学籍越查越严,教育部门对于学生的归属地也越管越紧。 要是没有关系又没有成绩的话,别说省重点,就是想转到市重点去,转学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当然,万母也可以给宋娇娇随便转到一个普高去,普高要求低,升学率也不高,转学手续办下来倒不会多困难。 可万母偏偏又不想。 她这几天几乎已经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的高中,但每所学校几乎都不想收宋娇娇。 一三六九十一中这样的省重点,对于盛华的学生有种天然的歧视。 特别是在一中一连接手了盛华前两名以后,其他学校一半眼馋一半高傲,感觉好苗子都已经被一中挑光了。 盛华剩下的,不就是破铜烂铁吗他们省重点也不是捡破烂的啊。 市重点倒是不敢歧视盛华,但他们都要求看成绩单。 宋娇娇那个成绩单哪里拿得出手 她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倒数不过她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成绩,因为无论她考成什么样,大家都得看在周海楼的面子上捧着她。 一直以来,宋娇娇甚至是为这个事感到十分得意的。 当初她为难云飞镜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和云飞镜简直云泥之别只有云飞镜这种穷鬼,才需要更好的学习成绩来挣奖学金维持生活。 她大概是真的忘了,学习不是为了别人学的,学习就是为了她自己。 宋娇娇每年交着高昂的学费,念着盛华这种贵族学校,似乎理应成为大众眼里“更好的人”。 可学费是周靖替她交的,她来念盛华也不是为了盛华的师资水平,纯粹就是为了不离开周海楼。 至于更好的人 现在每天追着宋娇娇一顿爆揍的那些人,大概真的就是所谓的“更好的人”吧。 有时候,金钱只会让人更加地肆无忌惮,有钱不意味着就更有道德。 所以很显然,市重点看了宋娇娇总分加在一起都不过三百的成绩单,也是满心的不想收。 这种学生转过来有什么用,拉低学校的升学率吗 万母这两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小腿肚子都快跑细了,然而硬是没有一家学校愿意松口收宋娇娇。 她现在已经不在周家了,失去了周家的关系,宋娇娇又没有成绩,一个转学就让她感觉寸步难行。 最后在极度的无助和失望之下,万母直接在最后一所市重点的教务处哭了起来。 可能看她哭得太可怜了,怕她在学校闹什么事,负责学生工作的教导主任还安慰她。 “学生家长你先不要急,孩子学习成绩好了,我们当然是要的,而且可能孩子就不想转学了。这样吧,五百分,考到五百分以上我们就收下您孩子,您看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非常动听,而且直指两条出路。 万母听了,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曙光。 她擦擦眼泪,不哭了,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宋娇娇。 然后就轮到宋娇娇哭了。 她得不吃不喝,不睡不上厕所,玩命学习多久,才能考到五百分 那可是足足两百多分的提升空间啊 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宋娇娇一边哭一边踢打沙发上的抱枕“我怎么可能考到五百多分现在学校里的人都欺负我,我怎么可能用心学习而且期末考试不到一个月就要考了” 万母看着自己的女儿,最终嗫嚅着说道“娇娇,你别灰心。我听说周家大小姐一直都是第一名,从来都没掉下来过,是不是” “要是她都能办到咱们也不要求考得像她那么好,就是提升两百多分”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听万母这个说法,宋娇娇当场没被梗死过去。 她花了三秒钟时间才理解了“周家大小姐”是谁,又对比了一下云飞镜那个始终稳稳居于巅峰的成绩,想起哪怕她被全校欺负的时候名次也没有下跌过,心里就恨得几乎要吐血。 “她好,她哪儿都好”宋娇娇尖角道,“那你去认她当女儿啊” “” 万母缩了缩脖子,很小声地和宋娇娇说“那你可能只能去普高了。” “我不去普高。”宋娇娇呜呜哭着说,“从盛华转学出去,不去省重点,我至少可以去个市重点吧。” 她想多了,市重点都没有考得和她这么差的。 像她这样的,哪个重点都不能收啊。 直接收拾收拾退学上个大专得了,出来工作可能还包分配。 就在万母整日奔波在学校之间,几乎要为宋娇娇转学的事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男人的出现让她的焦头烂额得到转机。 当时万母在地下美食城吃饭,而这个男人正好拼桌坐在了她的对面。 一个契机让他们聊了几句,巧合的是,男人手里正好就有门路。 “我叫程涟舟。”那个男人这么介绍自己,“转学的话,我也许能帮忙。” “你女儿想转学七十六中好吗” 这是一个市重点的名字,还是市重点里相对比较好的一个,万母一听就眼前一亮。 “你先回去问问你女儿。”程涟舟淡定地说。 万母非常激动“能办吗这要怎么办我之前去他们说不收我女儿你,你要多少钱” 听万母这么坦率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和他商量“办事费”的事,程姓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意。 “不要钱。”他最终这么说。 程涟舟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他天生一对笑眼,亲和力极强,看起来就像个纯粹的好人。 万母一听,就更觉得他是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 这块馅饼真的帮宋娇娇转了学。 之前看了宋娇娇成绩单对宋娇娇百般挑剔的七十六中,这次什么都没有说,就把宋娇娇的学籍给办了下来。 整个过程,那个程姓男人都全程帮着跑了下来。 他太热心太殷勤了,为人又体贴得恰到好处,上一个对他们母女这么照料的人还是舒哲。 可舒哲是喜欢宋娇娇啊。 万母几乎都开始怀疑,这个程涟舟是不是喜欢自己了。 深夜,万母对着卧室的梳妆镜揽镜自照,左看右看,总觉得自己比以前年轻了不少,而且看起来还漂亮多了,像是个吸引别人一见钟情的美妇人。 莫非这就是利安美容产品带来的神奇效果 万母不由得对利安相信得更深。 这么想的她,显然不知道第二天转学现场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第二天有公司聚餐,虽然宋娇娇要去学校报道,但万母没时间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送她。 因此,最后一步报道的手续,是程涟舟陪着宋娇娇完成的。 在教导处签完字,彻底办完转学手续后,宋娇娇松了口气,感觉神清气爽,终于彻底摆脱了盛华。 她回头看着程涟舟,故作娇俏地一笑,神秘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啊” 万母“看出来”的东西,宋娇娇也“看出来”了。 程涟舟涵养极好,听到这个离谱的问题依旧不动声色。他微微摇了摇头,唇畔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示意宋娇娇往走廊里看一眼。 “那个女生是不是认识你” “什”宋娇娇漫不经心地一摆头,下一刻,她的神情彻底僵硬了下来。 刚刚褪去的,来自盛华的那股幽幽寒气,好像在这一瞬间又一寸寸地附上了她的后背。 隔着教导处的门槛和半条走廊,她看见陈萍儿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冷笑。 “” 宋娇娇下意识就想扭身,肩膀却被身后的程涟舟一把按住。 她听见程涟舟问她“宋小姐,我们先生同您建议过,您和令堂最好移居东南亚的,对吧” “” 宋娇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听见自己的牙齿正在轻轻地磕着寒战。 程涟舟的口吻听起来万分惋惜“您为什么不听呢” “您已经十七周岁了,宋小姐。”程涟舟语气平平地和她说,“这是一个刑法都会追究您刑事责任的年纪。” “人总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祝您新学校过得愉快。” 不不愉快不可能愉快 身后的程涟舟毫不留恋地抽身走远,宋娇娇下意识地往身后抓了一把,却只抓到了一把空气。 她不敢去追程涟舟,因为陈萍儿还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不知道宋娇娇要是一转头,她究竟能做出什么来。 眼看着陈萍儿一步步地接近,宋娇娇只觉得自己小腿肚子发软。 就是这样的眼神,写满了“我要报复”的眼神在过去的几天里,她在盛华实在看到太多了 陈萍儿终于接近了她,咬牙切齿地笑道“宋娇娇,你好啊。” 宋娇娇勉强说“萍、萍儿,你干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陈萍儿冷笑一声,一针见血地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过朋友,你只把我当成一个呼之即来的跟班。你身边也有朋友吗你只需要给你提鞋的人。” “”宋娇娇咽了口口水,一半胆怯一半心虚,实在不敢反驳这个说话。 “可,可我对你也不错啊” “不错”陈萍儿贴近宋娇娇的耳朵冷哼了一声。 “你害死我了,宋娇娇。你指示我诬陷云飞镜作弊,害的我被转学 然后云家人突然找上来了,问我为什么当初欺负他们家的女儿你知道我们家公司现在快开不下去了吗你知道我爸爸妈妈和哥哥快恨死我了吗”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宋娇娇直听得瑟瑟发抖。 陈萍儿提高了声音,又是恼恨,又是痛快“不过,看你现在转过来,我真是痛快多了。” “欢迎来到七十六中。”她鬼气森森地说,“你在盛华的事,我可都听别人说了。” 宋娇娇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舒哲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上,漫不经心地滑动了一下手机日历。 生日靠后就是有点不方便,他现在还没满十八周岁,有很多事情就不好亲自去做,大笔转账还要从别人的卡里流水。 财帛动人心他又一无所有,能借别人的账号一时不能借别人的一世啊。 想到这里,舒哲叹了口气,不过心情还是不错的。 这段时间他谎称自己已经出国,但实际上还一直都呆在国内。 一来是为了等自己成年,而来也是为了把自己好不容易坑蒙拐骗来的账目料理清楚。 虽然他大概伪造了自己出国的情况买了机票,和身边所有人都宣称自己出国,现在手机里都是国外的电话卡 不过要想指着这个痕迹能骗过周靖,真的算是兵行险着了。 出于这个原因,他在过去几天里吃住都在机场,每张机票都提前买一份,不管飞机目的地是哪儿,他都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结果 周海楼真的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知道他缺钱,就给舒哲预备钱。舒哲从他身上连唬带偏敲出来的资金,足够什么也不想地吃喝玩乐上六七年。 知道舒哲因为这个荒唐的原因遁走异国,心里不爽,甚至还把宋娇娇这个假妹妹给准备好了。 这几天舒哲双管齐下,万母和宋娇娇一起坑骗,看着这母女两个反复跳进自己挖的连环大坑里,心中别提有多舒畅了。 听这母女两个在自己的有意算计下过得鸡飞狗跳,什么房子不顺意,学校呆不下去,一头扎进传销组织不回头等消息,舒哲总算觉得出了自己心头一口恶气。 除了这两件事外,周海楼甚至还送佛送到西。 他知道舒哲恐怕会被周靖查到,于是干脆以身饲虎、舍生取义,自己去了一个行为矫治中心上学 要说之前舒哲还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那现在舒哲还能不了解吗。 这几天网上关于这类学校沸沸扬扬的传言、欲杀之而后快的恨意已经铺天盖地,舒哲只要还能上网,就绝不可能看不到这种消息。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舒哲没有给周海楼打电话。 但是他通过一点关系确认了一件事周海楼因为这次的事气得不轻,现在还没见过周靖一面。 周靖现在肯定没有心思管什么舒哲舒理了,他绝对大半心神都放在自己亲生儿子上。 天助他也 这不是老天都成全他舒哲,让他不必仓惶逃窜他乡,可以从容地准备好,体体面面地离开吗 没准他还能在国内过完自己十八岁生日呢。 一想到这里,舒哲就实在觉得,周海楼这个朋友真是仁至义尽。 他虽然蠢,可他太好用了舒哲每次一想起他,就觉得不坑他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既然已经摆平周海楼,那别的事情就不需要顾虑了。 据说云飞镜已经被云家认回去了不过那也没什么妨碍。 云飞镜那个女人,心狠手辣,借刀杀人,所幸还有几分心高气傲简而言之,她不是会告状的性格。 而且就算是挨个清算,首先轮到的也不该是他舒哲。 所以舒哲这些日子紧盯着陆纵的动静。他确认,只要陆纵还好好地逍遥着,那他这里想必也万无一失。 无论怎么看,他舒哲都排不到陆纵前面吧 而且,他既然能够安安生生地过到现在,转移财产也不受打扰,想必就是云飞镜没有说,以后也不会说了。 想到这里,舒哲不由得自矜地一笑。 冷酷无情是云飞镜,可算无遗策还得是他舒哲啊。 也不知道 舒哲刚刚双手举起伸个懒腰,动作一下子就僵在了半空,看起来像一只吉玛利亚的大猩猩。 他慢慢地睁大了眼睛,看见咖啡馆落地窗的倒影里,在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 舒哲极慢极慢地转过去,一向舌绽莲花的嘴唇都隐隐地泛白。 “太太。” 这人是他那个老混球爹的原配。 她想弄死舒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她偏偏有这个能力。 舒哲是真的怕她,比怕云飞镜怕多了。 那个阴狠的女人此时一脸堆笑,却不是冲着舒哲“谢谢程秘书提醒,要不是您上门告知,我都不知道犬子犯了这么大的错误,险些连累全家” 笑眼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 “舒太太带人回去好好管教一下吧。” “”舒哲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拌在了椅子上。 他很怀疑,自己这一次被带回去“管教”,还能有出来的机会吗 与此同时,舒哲的手机也仿佛感受到他的绝望心理般,轻轻地震颤了一下,接着是两下、三下。 舒哲低下头,发现那是几条短信,因为彼此之间间距太短,所以才会响成一片。 他的账户被查封了。 全部账户,都被查封了。 他坑蒙拐骗来的钱,他远走国外的希望全都破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二章 舒哲的道歉信 云飞镜再听到舒哲的消息已经是一周后了。 她当时正在客厅茶几上翻检资料关于那个周海楼逃出来的行为矫正中心的后续资料。 程涟舟这几天已经开始初步教她怎么看文件, 怎么对报表。 不过她手上现在拿的东西和程涟舟教她的都没什么关系, 那是一沓有关学生的,后续的回访资料。 就像是程涟舟提醒她的那样, 这些学生是未成年人, 他们是有家长的。 云家可以打击掉一片类似的学校,可以让这些孩子们被从学校中解放出来,但却不能把他们从家庭中剥离出去,也不能改变他们家长对孩子们监护人的身份。 只有一部分家长接受了云家推荐的心理咨询师。 剩下的那一部分家长,要么只接受了免费的医疗体检,要么连体检都没有在云家这里做。 他们表现得像是孩子遇到了什么丑事一般,在被通知接回孩子的当天,在弄清楚了这个行为矫治中心本质的当天, 就讳莫如深地带着孩子离开了。 云飞镜单是看着这些记录,就感觉自己一阵阵的头疼。 她现在不得不承认, 程涟舟说得对。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她没有家庭, 没有亲人。学校是她和社会唯一的联结, 她也很少考虑家庭对于普通人的意义。 她自己就遭受过校园暴力, 正因如此, 她才习惯性地以自己作为案本。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校园暴力甚至不局限于校园, 它是个和家庭紧密缠结在一起的东西。 云飞镜终于慢慢地领悟了。 小孩子是很脆弱的, 青少年则是一张绷紧易断的弓。 一个人在童年时受到的伤害, 甚至可能贯穿他的整个人生。 所以, 人们在成长过程中,来自家庭的支持一直被认为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如果家庭给予的教导足够地积极,足够地优秀,那孩子在遇到校园暴力的第一时间,自己就会有更多的能量来应对。 假如家庭教育稍逊一筹,孩子虽然不能完美处理校园里复杂的暴力关系,但他肯回家求助,又能得到父母的即刻支援,情况也会大有好转。 再或者孩子的性格比较内向,不会自己说也没有关系,沟通之中家长能看出自己孩子的不对劲儿。 可是还有那么一部分家长,他们冷淡地无视孩子发出的求救信号,或者干脆为虎作伥,自己转过脸来,成为一根加害的稻草。 “那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怎么他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呢” “如果不是你自己好欺负他为什么要欺负你” “你还有没有有点出息” 他们的态度,让孩子甚至不敢再张口向外界求助。 说起来,有一件事,即使是云飞镜这样关于家庭记忆比较匮乏的人都知道。 天下间百分之九十九的家长都会问孩子一句“最近学的怎么样”、“考试考得怎么样”、“我听老师说你成绩退步了”。 可他们却不是人人都会问“在学校里有没有和人口角”、“今天有没有和小朋友发生冲突”、“公交车上没有不认识的男人故意来贴你的背吧”。 和性教育一样,校园暴力也是“被耻于提及”的一环。 被欺负是要让人感到羞耻的。 被侮辱也是要让人感到羞耻的。 从家庭里被切断了求助的通道,就像是在深海里被人断掉了吸氧的管子。 而遭受校园暴力的大多数孩子,除了学校和家庭外,就真的没有第三条求助的渠道了。 云飞镜翻过一页“拒绝咨询名单”上的家长亲笔签名,终于再不忍看下去。 她合上纸页,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笙就在这个时候走过来,在云飞镜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他非常耐心地问云飞镜“在想什么,可以告诉舅舅吗” “我发现我之前的思路太窄了。”云飞镜如实相告。 “我原本的想法是,给孩子们一个寻求帮助的渠道,所以我需要专业人士来和校方协调,需要心理咨询师来做事后的心理调节,也需要一些手腕,以备走到最后一步,干脆要给同学换个环境转走。” 云笙平静地看着云飞镜,认真倾听着她的每一句话“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发现,我不能只对着孩子对话。”云飞镜伸手点了点茶几上那份白纸黑字的名单,想到其中代表的意义,心里就沉重了几分。 “更需要被对话的人,是那些父母们。” 为什么会有这种行为矫治中心 因为有利益可图。 为什么在这里会有这么大的一个缺口,这么大的利益能够让人图谋,以至于让后来者如苍蝇逐臭一般嗡嗡而上,挥之不去 关键还是在于父母的关系。 就像是云飞镜至今也不愿意认周靖,周海楼直到现在也没有见周靖一面一样,天下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做好了当父母的准备的。 他们或者把孩子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认为孩子“走偏”了就是要“管教”一下。 于是他们把孩子送进一张明摆着就是在吃人的巨口里。 他们或者忽视孩子的感受,认为小孩既然才一丁点,那就不会痛苦,不会难过,疼两下就忘了,挨打又是多大点事儿呢 小孩子说什么腰疼,小孩子根本没有腰 “他们在教育孩子,但其实自己才更应该去接受为人父母的教育吧。”云飞镜叹息着感慨。 “嗯,那你想怎么做呢”云笙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顺着云飞镜的思路非常温柔地引导下来,“你想要怎么办” “以我现在的身份,能做的事不多,能做得格外好的事就更少,但也不是没有。” 云飞镜不自觉地交叉起手指,当她在考虑什么事情的时候,头脑和心都会变得格外地平静。 “我可以尽力地先做宣传。” 她还是个学生,还是未成年。 即使真的立刻成立一个基金会,最开始的雏形也必然要云笙等人帮她搭建,她更不可能有时间有精力亲自经营。 往大处推动立法的事情可以同步进行,但未必会有很好的效果。 她可以用各种渠道向上提议,可以组织学校里的活动,可以周末的时候和朋友带着画报在地铁站站人墙但还是不够。 但她能做的那些事情,归根结底说起来,就是宣传。 效率最低下的人肉宣传,可以作为“新闻”被报道的纸媒和电视宣传,以及现在铺天盖地的网络宣传。 云飞镜不自觉地把自己双手拇指指尖对起,沙沙地轻声摩挲,当短期目标定格以后,她的思路就越来越清晰。 “父母是不能用教育的手法打动的,尽管他们或许才是最需要教育的人。” 云飞镜慢慢地说,“只能怀柔,只能潜移默化,只能像软广告一样,从短视频里,从游戏里,从朋友圈软文里,让他们一点点的学习,接受,然后再进行改变。” 这听起来很不公平。校园暴力用最狠最粗鲁的一个巴掌打碎孩子所有的幻梦,而急需改变的那些人,却可以被温柔地慢慢唤醒。 但云飞镜做这件事本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公平。 如果就公平而言的话,那她倒贴钱做这些事,一时半刻还未必能看到精神上的回报,这公不公平 她现在已经不考虑情感上的公平了,即使作为一个曾经遭受过校园暴力的个体,此时她的思维也早已不再被个人的视角所局限。 她要效果。 “宣传,而且务必要长期的,不松懈的宣传” 云笙笑着看向云飞镜,提醒她“听起来是一大笔钱啊。” “何止一大笔钱,简直是个无底洞。”云飞镜又叹了口气,但眉头却稍稍展开了一点,“但有了方向可走,便比困于囹圄要好了。” 她知道,如果她有要求,一年,两年,最开始的钱,云笙和云笛一定会愿意替她掏的。 但她想做的事,想做大的事,必然不是凭借着两个舅舅对她的纵容和宠爱延续下去。 “宣传可以往里贴钱,但一定要有它的盈利方式,不要求直接盈利,但至少要带来间接的收益,这才是能持之以恒走下去的方式。” 云飞镜托着腮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就像是种树和支付软件结合在一起一样让我想想。” 云笙不打断她的思路,笑着让她进行思考,只是拿出一叠信封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云飞镜注意到,云笙大舅把这个信封摆放的有点远。 “嗯这是什么” “垃圾而已。”云笙淡淡地说,“你不想看,舅舅就替你扔了。” 云飞镜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她猜测“周靖先生的支票” 当初周靖放下豪言,说要出价买她的玉,还提醒她过了这村没有这店,自以为是教导她所有做不成的生意都是因为价不合适的事,真的给云飞镜留下了太深的印象了。 因此她实在忍不住要往这个方面想。 “不是。” 一听不是,云飞镜就放心了。她继续把手往那叠信封上伸,已经拿起了一只雪白的信封。 “你那个叫舒哲的同学写给你的道歉信。” 听云笙不悦的语气,云飞镜几乎要以为他说得不是道歉信,而是情书。 云飞镜“” 她不可思议地捏了捏这沓信封的厚度,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叹为观止的神色。 “他确定是道歉信吗” 谁家的道歉信这么有创意,是论沓寄送的 一般的情书都没有这个诚意呢。 粗略一数,白皮信封都已经有十几个了,每个信封里都装着四张以上的信纸。 云飞镜怀疑,要是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恐怕都够凑一副扑克牌了。 云飞镜不否认这是垃圾,不过,她倒真的挺好奇,舒哲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她拆了一封,才看了几行就笑了。 “舅舅之前找过他了” 云笙不动声色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舒哲这个人他一般没有那么老实。” 哪怕云飞镜当时借陆纵的恶名,把舒哲压得服服帖帖,让他天天鞍前马后绕着云飞镜转,油嘴滑舌吹她彩虹屁的时候,舒哲都没老实过。 云飞镜没心思管他,他就趁云飞镜不注意搞小动作。 等云飞镜转头看他一眼,他就立刻热烈诚挚油滑轻浮地用各种语言吹捧云飞镜。 那些话可能听起来确实很好听吧,但云飞镜始终不觉得他带着好意。 像现在这样,他老老实实地沉痛反省、忏悔,隔着信纸声泪俱下地和她道歉,半句也不提云飞镜的容貌,这才算是真正的收敛。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舒哲,他甚至可能故意在信纸上滴两滴盐水,装作那是他悔恨的眼泪。 但这封信上没有。 凭云飞镜对舒哲的了解,她觉得是他不敢了。 不知道他正在经历什么,反正让他不敢再耍那些花招。 云笙想了想,很模糊地回答她“舅舅去找了他一趟你想知道吗” “我不想知道,那也与我无干。”云飞镜回答得斩钉截铁。 无论舒哲现在被用什么方法整治,无论他有多后悔,无论他怎么绝望地发觉自己的小心机再也不能改善自己的处境 云飞镜都已经不在意他了。 舒哲当初挑拨了一半的女生来围堵云飞镜,云飞镜就同样用陆纵给他重击。 他们的一切都已经被尘封终结在盛华校园,而舒哲今日遇到的这些都只是对他前半生信念的回馈而已。 他相信抱住大腿就能为所欲为,相信人既然弱小就应该被人欺负,最好还乖乖闭嘴。 舒哲还觉得自己不幸被云飞镜制住,不是因为他有错,而是因为云飞镜比他强。 那么现在,按照他的逻辑,在云家的警告下,他也应该一声不吭,乖乖闭嘴。 即使他自认清白无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顺势而为比如是因为周海楼人蠢他才忍不住骗,因为云飞镜人穷他才不小心欺负的那么现在他这么弱,就更不该说话了。 云飞镜把舒哲费尽心思,一个字一个字,用他语文不及格的水平亲笔写下的道歉信重新团回信封,信封则被抛回茶几。 “浪费纸张。”云飞镜冷静地评价道,“大舅说得对,确实是垃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三章 甲方爸爸 云飞镜终于有时间分给那个答应好的游戏代码。 只不过这个老师原本被请过来的时候, 说好的是教一个人, 结果现在却连着三个人一起教。 没关系,云家给他三份钱。 何况老师自己本身就是大学的教授, 平时大班上课已经习惯了, 如今一对一教学临时改成小班也没什么。 老师姓刘,脾气很好,就是人看着有点没精神,再有就是头有点秃。 他大概检查了一下三个人的进度,最终在心里做出了初步的判断入门,菜鸡,和另一个菜鸡。 当然,在面上他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而且还非常地有耐心。 身为大学老师,几乎每学期期末, 都一定有睡了整整一学期课的学生对他进行疯狂骚扰,就差没抱着大腿求他给个六十一分。 刘老师都已经很习惯了。 相比之下, 这三个小朋友虽然都只是菜鸡水平, 但他们好歹学啊。 三个人把自己之前合伙写的那个官方信息网页代码给刘老师过目。 刘老师只简单地翻了一遍, 就很确定地看向罗泓“主要是你写的。” 罗泓点了点头。 云飞镜和林桓对视一眼。 “因为错的比较低级。”老师非常冷静而评价道, “如果是他们两个这样的新手,漏洞和bug比较有想象力一点。” 云飞镜“” 这个她就当成是夸奖了。 比起教学, 这个老师好像更像是过来指导他们完成一个课后的小组作业。 例如这次林桓接来的网页版棋牌游戏, 就被老师拆分成了几个难度不同的部分。 他把其中最关键的一部分交给罗泓, 剩下的小块则让云飞镜和林桓互助解决。 而在三个人背后, 他同时盯着三台电脑,一心多用,忙而不乱。 云飞镜的位置在最中间,刘老师就坐在她的背后,每次云飞镜编程走岔,都能听见他在自己背后咳嗽一声。 然后往前五行里找,多半能找到一点小毛病。 有一次云飞镜自己找不到,林桓就歪过头来看一眼她的屏幕,然后对她展开疯狂嘲笑。 背后刘老师又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那个,林桓,你也出bug了。” 云飞镜“哈哈哈哈哈。” 林桓“” 两个菜鸡对视一眼,用目光在半空中开展疯狂互啄。 有人点拨,和纯凭自己摸索,效果还是不一样的。 只拿物理题做例子,同样都有那个神奇的图书馆,但自从云飞镜来了一中以后,学习效率明显比在盛华时候要高许多。 特别这个刘老师一向是教惯学生的,他很明显已经阅尽千帆,什么类型的学生都见过。 对于罗泓这种有一定底子,稳扎稳打的类型,刘老师点拨得恰到好处。像是林桓这种飘飘忽忽,经常神来一笔的学生,他教起来也适应良好。 至于云飞镜,也是被刘老师着重关注的学生,这一次上课的重头戏她很明显是介于两者中间的那种学生。 她沉稳的地方像罗泓,偶尔灵光一闪的思路又像林桓。 从一个老师的角度,刘老师还挺喜欢这三个孩子的。不过很明显,他们无论是谁,未来都不会做这一行。 最开始的进度通常比较缓慢,还有老师和学生之间的适应磨合期。但尽管如此,当下课的时候,三个人加起来的工作也比之前预料得要快许多了。 送走刘老师后,三人照例对这次的进度进行总结。 云飞镜认为,这次之所以能写得那么快那么多,主要原因在于林桓这回没有摸鱼。 林桓则认为云飞镜大概cu运转过载,散热功能不好,现在多半是发烧了,在说胡话。 他申请风扇给云飞镜降温,最好对嘴吹。 罗泓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笔记合上,端端正正地放好,然后很有说服力地评价“你们不要闹了。” 两个人顿时收声看向他,两双眼睛以高频来回眨巴。 林桓的眼睛没什么好研究的,罗泓根本没看,但云飞镜的眼睛她生了一双鹿眼,睫毛卷翘,微微扬起脸看人的时候,眸中清澈的光芒像两颗欲滴的露。 “”罗泓一下子就噎住了。 过了一小会儿,他咳嗽了一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平静地说“我说错话了,你们继续闹吧。” 云飞镜“” 林桓懒洋洋地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丢,中性笔连续在桌上蹦跳着翻滚几下,最后撞上罗泓的笔记,被罗泓一把按住。 “我最近想打个耳洞。”林桓沉思着说,“打一对儿也可以。” 云飞镜“嗯怎么听起来gay里gay气的” 罗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快期末考了,每个老师都想劝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嘱咐我考试的时候一定要把答案写全。” 林桓非常厌倦地叹了口气“我思考了一下,觉得可以戴一个耳牌不用太大,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就行吧。然后刻上不写答案四个字。” “如果只打一个耳洞,那牌子上就只刻不写。” 云飞镜闻言顿时感觉十万分的惊异,她一边觉得这个事是林桓说来开玩笑的,一边又觉得他的气质真得有这么神经病。 失语良久,她最终只能问出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戴项链校服背后写字也比这个强啊。” 林桓回答的非常自若,“校规都不让。” “”罗泓显然也被林桓的神奇回路怼得有点说不出话,“耳坠校规就让了吗” “我研究过了,”林桓非常严肃地一点头,“校规没管男生戴不戴耳坠,同理也没管女生剃不剃光头” 说到这里,林桓脸上露出了鲜明的遗憾之色“所以我要是女生的话,事情就不用搞得这么麻烦了,剃秃以后在脑门上写也比较有表达效果。” 云飞镜“”三中现在是没有这个校规,不过等你戴上耳坠以后,八成校规就要改写了。 回忆了一下两人的对话,云飞镜决定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我觉得老师劝你期末写答案,你又不愿意,那你就和他们说你高考会写不就行了吗” “我不想一遍遍解释。” 林桓这次是真的结结实实地叹了口气“我不写考试题就是因为懒得做重复的工作,没想到还要因为这个,陷入这样鬼打墙的境地每个月一次。” “我需要一个激烈的表达渠道,最好让他们三年内都不会忘。” 罗泓谨慎地建议他“耳洞很难愈合如初,你其实可以考虑心脏病发” 云飞镜“” 这是什么世道,连罗泓这种小天使都学会这一套了吗 林桓闻言非常遗憾“不行,之前用过太多次了,已经不管用了。” 云飞镜“” 都是自找的,云飞镜决定再也不管他了。 不过出自女性天然对首饰的了解,她还是提醒了林桓一句“那你那个耳坠牌子不要太重,不然你会发现耳垂被扯得非常长,耳洞都变成长方形了。” “那我就宣称自己原名叫刘备。”林桓郁郁地说。 云飞镜“” 被林桓这么一闹,云飞镜突然想起自己有关宣传的想法也可以请他过来做参谋能想到打耳洞戴吊牌,她看林桓简直就是个营销奇才。 “你做完这一单后,还会继续接其他编程吗”云飞镜问林桓。 “嗯”林桓脸上浮现出几分意外之色,“不是之前都说好了吗,两个雇员撂挑子跑了,接下来我总不能单干吧。” “我有个想法”云飞镜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她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想说给你们听听,让你们帮我参谋一下。” 罗泓默默坐得更直了一些。他看了看云飞镜脸上的表情,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了“粉红色的小外套” “对。”云飞镜干脆地一点头,然后把自己的念头大概和他们说了一遍。 一直懒洋洋到仿佛没有骨头的林桓终于坐直了一点,眼中亮起了几分精神。 “你这个思路很可以的。”林桓连连点头,“宣传这种事,什么时候都不早当然也什么时候都不晚。最好当成日常永远做下去,如逆水行舟,退一步也不行。” 云飞镜也是这么想的。 林桓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那你宣传主要是朝哪个方向朋友圈软文新闻震惊体社交软件上的小游戏,还是” “都有,分别对应不同群体。” 父母们也是分有不同层次的本来就对此类事件有所关注的、认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自己孩子身上的、从来就没有这种意识的 “对,所以有阅读习惯的人是一批,这种人可以直接上图文。没有阅读习惯的是另一批据我所知不少人都专挑有小红包领的游戏玩。” 林桓眼中渐渐浮现出兴奋“这样的话,复活就采用答题或者观看视频的形式,只要看的次数多了,潜移默化对了心理学上有一个专门的实验” 他一时之间思路如同泉涌,眨眼之间就已经说了好几条。片刻之后,过了最开始的冲动期,林桓猛地刹住了口。 “我伟大的创意你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都在脑子里。”云飞镜回答他。 “骗我。”林桓翻了个白眼,“你和罗泓是一模一样的,真正遇到重要信息的时候,都会选择拿纸笔记你敷衍我。” “咳。” 云飞镜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她咳嗽了一声,非常沉着地回答。 “我拟定方向以后,就会出钱请人去做。在尺寸和抓人眼球上的把握,我相信专业人士会把握的哦,你的思路我也一定给他们。” 林桓缓缓眨了眨眼,他看着云飞镜,终于慢慢地醒悟了过来。 “我靠。”林桓恍然大悟,“我还当你在跟我们一样,都在苦哈哈地穷创业。我忘了你早偷跑一步了,你是个为所欲为的甲方爸爸。” 云飞镜“” 罗泓平静地说“爸爸可以叫,脏话不要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四章 手上的小镜子 三个人这一回上课的地点是在刘老师的办公室。 下课以后, 他们又在教学楼里随便找了一间空教室把进度继续往下做了做。 等时间一过四点, 林桓准时把笔记本一合“我下班了。” 停顿一下,他左右各看云飞镜和罗泓一眼, 笑容非常地和蔼可亲, 每一道唇纹都带着亲切的资本气息。 “哦,你们继续加班,不用管我。咱们生物钟不一样。” 神他妈的生物钟。 听他这么一说,云飞镜不由自主地就想起来林桓那手自己给自己放学的骚操作。 她翻了个白眼,也把电脑合上。 林桓邪魅一笑,评价道“哟,学我。” 云飞镜“” 她感觉这个人在故意惹她。 她问林桓“你今天是不是脑仁疼或者眼睛肿,再不然是鼻腔有点干燥” 林桓不动声色地问“这是怎么说呢” 云飞镜诚恳地评价“不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印堂发黑, 眼眶子发青我觉得你好像马上就要有血光之灾。” 林恒闻言陷入了哲学的沉思,还顺手和云飞镜借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一见云飞镜拿出镜子, 林桓登时大惊失色“你竟然真的带了镜子你怎么随身带了这么有女人味儿的东西” 云飞镜“请教个问题,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林桓毫不犹豫“留言666, 双击加关注的那种老铁, 你看你头发还这么短, 很明显刚从少林还俗。” 云飞镜“” 她感觉林桓今天有破相之虞。 罗泓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 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刚刚林桓和云飞镜都陆续收工,但是罗泓却还在勤恳加班。 直到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宣示着有一个马上要挨揍, 他才把精力从自己的工作上调出来。 “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用我的。” 他回手从自己书包里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补妆镜递给林桓。 视线相交的瞬间, 罗泓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仿佛是一声无言的警告。 结果这回不但林桓僵住, 连云飞镜都惊了。 怎么说呢罗泓这个人,他的气质就和这种圆圆的、亮晶晶的、萌啾啾的补妆镜非常的不搭调。 看到他随时在包里揣着一个化妆镜时的惊悚,简直不下于见到哥斯拉随身带着一根红头绳。 云飞镜骤然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简直窥得了某种不传之秘。 而林桓则瞬间噤声。 他和云飞镜打趣的时候,什么玩笑都能开一开,但现在却在接过镜子的时候瞬间闭嘴,看起来是真的怕被罗泓灭口。 可惜他有此觉悟已经晚了。 林桓发现,罗泓不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镜子,一向富有磁性的声音竟然还非常温柔。 罗泓体贴地问他“好照吗” 他每说一个字,林桓大脑就眩晕一下。 完了,罗泓这种通常不变态的人,一变态起来就非常不是人。 天下之大,不知何处适宜埋骨。 林桓平静地照完了镜子,又平静地把镜子还给罗泓,最后平静到木然地和云飞镜说“我看你说得对,我是有血光之灾。” 想了想,林桓决定“为了挡劫,我最好今天就去把耳洞扎了。” 云飞镜“” 一边的罗泓收起镜子,重新投身于黑心老板给他布置的任务之中他不做不行,三个人之中,只有罗泓才有做主体部分编程的能力。 所以林桓和云飞镜都能提前下班,但罗泓就是不行。 眼看着罗泓专心致志,努力工作,林桓没一会儿就又恢复了精神。 他刚刚被“罗泓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一面补妆镜”的画面震撼到了,如今稍一回神,真是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 “镜子再借我一下。” 罗泓看他一眼,还是把镜子递了过去。 这回林桓没有对着照,他二话不说先把镜子翻过来果然 这面精致玲珑的妆镜背后,镀着一层天空般的蓝。浅蓝素面饰以洁白的水彩手绘云朵装饰,好看得简直像一件工艺品。 林桓看着这面镜子,心想论起闷骚来,罗泓真是没谁了。 一旦发现了这点,林桓就不由得在残废边缘跃跃欲试。 他邪恶地笑了一声“罗泓,你” 罗泓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反问“我什么” “”林桓硬是没能说出来话,他把已经跳到嘴边上的真相咽了下去,干巴巴地评价道,“你、你好娘啊。” 罗泓“” 云飞镜“” 云飞镜心想要是罗泓决定愤而杀人,看在被残害对象是林桓的份儿上,自己绝对不报警。 不过被他们两个这么一闹,云飞镜也开始好奇那面镜子有什么特殊。 她刚想探头去看,却被林桓反手把镜子压在了手掌底下。 罗泓用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微微一笑,敲完了手下的三行代码后,才有条不紊地关掉桌面上的弹窗。 他从容不迫地问“你们是饿了” 云飞镜有时候非常佩服他这份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的定力。 不说“饿”还好,一听到这个“饿”字,云飞镜就感觉自己肚子里确实有点发空。 “快到饭点儿了,我们去吃点什么吧。”她跳芭蕾一样踮起脚尖伸了个懒腰,“正好这里是大学城,附近什么吃的都有。” “吃啵啵鱼好了。”林桓不怀好意地一笑,“我想吃了。” 罗泓眉头刚刚一动,云飞镜就已经答应了“行啊,我要微辣。” 罗泓“” 他叹了口气,说“好。” 林桓大笑,自觉看透一切真相,仰头出门而去。 他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儿“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绿水青山带笑颜。从此不受那奴役苦,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罗泓“” 云飞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罗泓收拾东西的时候稍稍慢了一步,落在后面。他刚要合上书包里的暗袋,突然意识到林桓没把镜子还给自己。 面对云飞镜时,他神色就要局促得多。 罗泓轻声说“那面镜子其实是” 云飞镜非常理解“为了挑眼睫毛用的我有时候眼睫毛也会掉进眼睛里。” 罗泓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到云飞镜卷翘的长长睫毛上,那两排眼睫浓密得宛如鸦羽,轻轻颤动时又美得恍如蝶翼,一时间他竟微微失神。 片刻之后,罗泓才慢了半拍给出回答。 “不是的。”罗泓低声说,“我带着镜子是为了借给别人用。” 云飞镜有点惊异地回头看他。 “有时候,像你说得那样,有人会掉睫毛。或者刚刚林桓问我要因为别人可能会来借,所以我带着镜子。” 最后一句话被他说得很小声,云飞镜没能听见。 是罗泓苦笑着喃喃道“我只是不知道,你已经带了镜子” 等三人在啵啵鱼店落座,云飞镜去挑自己想吃的配菜时,罗泓按住林桓的肩头。 “还我。” 林桓笑眯眯地把那面蓝底云纹的镜子递给他“收好啊,你的小镜子。”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罗泓“我给你打打助攻” 罗泓警告他“你不要多事。” 林桓翻了个白眼。 等云飞镜拿着桌牌回到座位上来时,就发现林桓脸上兴致勃勃,这让他显得一肚子坏水。 “帮我想个猪。” 云飞镜“哈” 林桓“快快快” 云飞镜想了想,迟疑着说“野猪” 林桓不悦地拉长了脸,他严肃地说“可爱点的猪,最可爱的那种。” 云飞镜“你吃错药了” “当然没有。”林桓不耐烦道“对了羊也也帮我想一个,也要最可爱的那种我打算干件大事。” 云飞镜不理他。 林桓自己用手机搜到了世上最可爱的小猪佩奇,和最智慧的喜羊羊,认为自己已经不算违反诺言。 在啵啵鱼被端上桌的瞬间,他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我们去看鬼片吧。” 另一边,云笙正在接一个电话。 他把自己的金丝眼镜摘下来放在桌面上,单手缓慢地揉着眉心,双眼轻阖。 一向端方的轮廓离开了眼睛的装点,显得比平日柔和。 然而他嘴里说出的话,却锋利得近乎见血。 “这就是陆家的诚意”云笙冷冷道,“我的外甥女,还不缺那一点半点的赔礼。” 对面像是又说了什么,一开始声音很大,后来意识到云笙的态度坚硬得宛如钢铁,又不由得放软了语气。 可惜云笙软硬不吃。就算对方打来了一个糖衣炮弹,他连那层糖皮都碰也不碰。 “这件事没有商量。”云笙斩钉截铁地告诉对方。 “精神问题不是肆无忌惮的遮风港。”云笙淡淡地说,“按照您的说法,贵公子既然精神抱恙,那还何必上学呢而且一上就是十一年,连九年义务教育都读全了,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对面的人声彻底低了下来,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 就在手机另一边的人和云笙对话时,一道莽撞、年轻、蛮横的声音径直插了进来。 云笙缓缓地眯起眼睛。 “是云飞镜的舅舅吗”陆纵急切地说,“我想见她我跟她道歉,我知道错了让我见见” 云笙脸上甚至露出了些许的危险笑意。 “你说你要给她亲自道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五章 情窦初开 因为这个时间已经接近饭口, 影院里唯一一部鬼片电影又接近了下线的时候, 因此整场电影里, 观众竟然只有他们三个人。 这感觉宛如包场。 林桓提前问过云飞镜,知道她从来没看过鬼片,因此特意选了这个电影,也有几分恶作剧的意思。 结果云飞镜这个人真是无聊透了。 国产电影里本来就不允许出现太多的血浆特效, 因此只能凭借气氛和配乐吓人。然而在白衣女人出场最凄惶的一段音乐里, 云飞镜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好像是二胡吧” 罗泓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听起来有点像, 二胡的弦声接近肉声。” 此时画面已经推进到了最高潮。 女人阴沉地拖曳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白裙,艰难地用双手肘在地上爬动, 她后腰那柄把她斩为两段的巨斧深深地陷入木质地板, 雪亮的斧刃上赤色俨然。 她下半截身子还被扔在三步之外, 两段身体之间的地板被打湿成了腥浓的暗色,仿佛一节血淋漓的藕。女人指甲尖尖, 在木质地板上挖出一个一个的凿痕。 大屏幕的映照下,云飞镜的如凝脂般的小脸明显有点发白。 林桓不动声色地又往旁边移动了一个位置, 离云飞镜远了一点, 动作自然地掩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现在怎么尖叫林桓都不会奇怪的,然后罗泓那个死心眼一定就过去安慰她。 再然后,吊桥效应呜呜呜,嘤嘤嘤, 谢谢有你有你真好,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接着多半就成了。 林桓一脸看淡红尘的倦然,心想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做红娘, 但效果也不错嘛。 他果然是个天才。 一旁的云飞镜脸色雪白,她喃喃地说“我想起一件事。” 罗泓非常适时地捧她的场“什么” “根据有史以来的记录,被腰斩的坚持极限是十二个惨字吧。” 云飞镜低声嘀咕“而且那个人应该没有往前爬动剧烈运动一般会相应地大量失血。我觉得这个时间有点太长了。” 罗泓凝神思考着这个问题“你要这么说的话,出血量好像也不太对。” 他们两个开始专心致志地商量起这个问题。 罗泓严肃地说“她是被从天而降的斧头砍死的,按照物理动能考虑,血液应该呈喷溅状更多一点” 云飞镜也看出了异常“地板上指甲的痕迹好像也不对,施力方向反了。道具组是不是摩擦力的知识没学好” “摩擦力方向的判别还挺好提高的,多做两道惯性题就有帮助。” “小木块的滑块题也行,最好和拉力与动能知识点相结合,难度就可以上三星了。”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回到了熟悉的领域,找回了习惯的大佬光环。 林桓“” 这段剧情特意拉长,本来是为了渲染气氛。因此给了白衣女人一个长镜头后,电影女主角才高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鬼啊” 云飞镜悚然一惊“难怪时间够写那么多惨字,原来是鬼” 林桓“”你大爷,这女的竟然还是个天然呆。 罗泓微微一愣,慢半拍地,仿佛云飞镜回音地严肃道“怪不得出血量很少,竟然是鬼” 林桓“”你大爷的大爷,男的也没救了,只会当应声虫。 最后电影以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作为完结,云飞镜走出电影院,评价“我想起了法治在线。” 林桓“” 其实他也 林桓简直都不能回忆刚刚那段电影的剧情蛮不讲理想要谋杀租客的女鬼,也是这栋房子的原女主人仿佛咒怨,定时收看网络直播节目然后陷入七天诅咒的设定又像是贞子。 至于从楼上一跃而下的幻影照着楚人美扒下来的吗 特别是最后那个无聊的解释。林桓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什么女鬼和诅咒都是假的,是催眠、是特别录制的节目、哭声来源于一个小巧的收音机,各种古怪的现象则是前女友失去部分记忆后认错人的报复 我花了一个半小时时间,在电影院看了场走近科学。林桓面无表情地想着。 “下次再来看鬼片,我就是小喵喵。” 林桓拉着脸阴沉地说。 “你们喝点什么”走出影厅,罗泓客气地问他们,“果汁还是奶茶,要加冰吗” 林桓表示已经被神奇的逻辑看饱了,什么都不用喝。云飞镜想了想,要了杯百香果脆脆冰。 过了一会儿罗泓带着两杯饮料回来,把其中一杯分给云飞镜。林桓走了两步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一转头发现罗泓那杯拿铁竟然是热的。 他诧异地问“你胃疼”不然大夏天喝热饮是脑阔漏风吗 罗泓坦率地答“我怕鬼。”热饮主要为了安神。 林桓“” 罗泓长长呼出一口气“不过幸好刚刚和她谈物理” 说到这里,罗泓微微一顿,垂眼微笑时神色竟然是近乎温柔的“一想到科学发展观,就没有那么怕了。” 林桓“” 他发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果然算无遗策,吊桥效应是的确成立的。 坏消息是这个效应好像被他用反了 林桓又想起了那面蓝色的,背后绘着云朵的小镜子,忍不住一阵牙疼。 “可能是我不懂爱情但这么不解风情的丫头,除了漂亮以外,你是喜欢她什么” 在林桓看来,云飞镜这个人聪明、漂亮、坚毅、善良、倔强,还很有原则。她做朋友是很好的,就是可能不太适合谈恋爱。 实际上他都不认为罗泓适合谈恋爱。 如果不是罗泓表现出几乎无法遮掩的动心,林桓觉得这两个正义的小伙伴,应该是见面握握手,互相叫同志的关系。 他们都太执着了,也太有能力。 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人,生命里本应该有很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不意自己竟然会听到这个问题,罗泓不由得微微失神“我并不是喜欢她漂亮” 他又想起自己刚刚从外省调来盛华的时候,听说盛华有个年级第一,叫云飞镜。 第一次考试,这个女生就压了自己七分。 他想起那张自己借到手的数学卷子,女生的字迹工整娟秀,思路里有种绝对冷静的清晰。姓名一栏里的“云飞镜”三个字,镜字末尾挑起一个漂亮的勾。 罗泓当时就在想,能写出这样潇洒清俊的字,她眉目之间一定流转着神采飞扬的骄傲。 后来亲眼见到,罗泓才知道云飞镜的神色里没有那种天才常有的骄娇二气。 云飞镜的气质很沉静,像一泓还带着早春寒意的深澈湖水,她还有一双格外明亮美丽的眼睛。 她有一头缎子一样的头发,笔直黑亮,却很少放下来,一般只是梳成马尾。她穿着通常很朴素,只有发绳的颜色总在变化,像是女孩子不曾言诸于口的俏皮。 云飞镜从来不逃课间操。她筋骨柔软,动作又舒展,盛华特别请人编制的校本操被她跳出来,就像是一段舞蹈。 云飞镜总是那么认真。她身上总带着一个单词本,从公交车站到学校的路上,罗泓总能看到她在背。 云飞镜的手机屏幕碎成七八个小块,她很少在学校用手机,罗泓也只有一次才偶然看见。 云飞镜云飞镜 罗泓已经说不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关注着她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记得自己路过一班的窗口,云飞镜正枕着手臂沉沉地午睡,少女雪白的脸颊里透出桃花一样的粉,卷翘的睫毛轻轻颤着,像是等着蝴蝶栖在上面。 他也记得他不留神听到过云飞镜在和另一个女生说话,她的嗓子太脆太甜,笑起来时是早春最美妙宛转的莺啼。 罗泓当时快步超过了她,步伐里甚至带着一点被揭破心事的慌乱。他感觉自己耳根烧得透红,身后的云飞镜却一无所知,言笑晏晏。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她当然只是无心。 罗泓怎么能告诉林桓,他究竟是喜欢云飞镜什么呢 他觉得她长头发很好看,短头发也一样漂亮。 他喜欢云飞镜能活泼自在的笑,也欣赏她如一潭静水的淡定。 他曾见过云飞镜近乎凶悍的、丝毫都不退让的眼神,却也看到云飞镜捧着一个白桃果冻,笑得比果冻还甜。 罗泓喜欢云飞镜什么 少年情窦初开,一发不可收拾要问他自己,也不能说出究竟是喜欢具体的什么感觉。 他性格严谨端方,做事一向稳重。可是,难道一见钟情的事,还有变量能够控制吗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 罗泓苦笑了一声,低声说了一句与他的风格大相径庭的话,却字字真心实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也实在不知道,我最喜欢她什么。” 他可能只是喜欢她是云飞镜。 两个男生磨磨蹭蹭地说了一会儿话,云飞镜走在前面,一不留神就把他们落下了一截。 等过一小会儿,她意识到身后两个人有点走散了,特意回身冲他们招了招手。 碎光落在她的发梢,她的肩上。云飞镜不知道身后的两个男孩子在说什么,眼神里甚至露出几分雀跃的笑意。 罗泓直直地看着云飞镜,眼前恍惚浮现起她在走廊上迎面走来时的样子,与此时此刻的画面隐隐重叠。 那是他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一天,罗泓还不知道云飞镜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一次盛华花重金挖来了一个年级第一。 他只知道,擦肩而过的一瞬,他听见心跳声传进自己的鼓膜,一声一声,如此清晰。 作者有话要说  :3」这章本来想写和陆纵的了结的叹气,感情线写high了没收住。 下章写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思而言、清香的小柚、refra、青雀无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马德里 30瓶;yukiya 20瓶;司禾 15瓶;绯蕴 10瓶;清香的小柚 6瓶;懵a 4瓶;刘、a、含殇、司马撒娇、杀公主救魔王、阿征呀、华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六章 陆纵的道歉 身后的林桓和罗泓不知道在说什么, 明明两个人都人高腿长,却磨磨蹭蹭地落在了后面。 在等待他们的时间里, 云飞镜已经买好了三串章鱼小丸子。 过一小会儿两个男生别别扭扭地走过来, 云飞镜看着他们,总觉得两人间的气场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你们吵架了”她怀疑地问。 罗泓第一时间就回答道“没有。” 林桓闷笑了两声, 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有, 没有。” 云飞镜狐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你们的章鱼小丸子罗泓你的加辣洒葱花,林桓你的双倍辣。” 林桓不等云飞镜把章鱼小丸子递过来, 就先一步从她手里抽出木签,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他一边往远处走,一边唱着小曲儿,身段步法一概没有, 咿咿呀呀的戏腔听起来还有点跑调。 “房里立起墙一垛, 心里难立一垛墙。虽有规矩严阻挡,难断情丝寸寸长” 什么莫名其妙的 云飞镜迷茫地眨了眨眼, 不再管间接性发作的林桓。她把手里的章鱼小丸子笑盈盈地往罗泓手里一递“喏。” 罗泓非常非常地注意, 完全绕开了云飞镜的手指手背,以一种近乎兰花指的姿态,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串章鱼小丸子。 “谢谢。” 停顿片刻,他又有点犹豫“林桓唱的你听得懂吗” 云飞镜原本没怎么在意, 如今听到罗泓提起,才侧耳去仔细听,却只能捕捉到割“长长长”的尾音。 “好像是黄梅戏你感兴趣问他不就好了” 罗泓立刻松了口气“不,没有感兴趣, 我随便问问的。” 云飞镜笑了一下,刚刚要说什么,忽然感觉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她回手摸出手机罗泓注意到她用的手机竟然还是自己送她的那一个发现云笙大舅给她发来了一条不短的消息。 一目十行地把那条消息看完,云飞镜遗憾地说“不行,不能和你们一起逛了,我得走了。” 罗泓下意识道“你怎么回去” “我打个电话,会有人接我。”云飞镜笑着弯了弯眼睛,“周一见啊。” 看她快跑两步,上前去拍林桓的肩膀,大概要和林桓告别,罗泓忍不住微微出神。 林桓被云飞镜拍中肩膀时,还唱着那荒腔走板的调子“一个是情丝寸寸长,一个是学业步步强。两情无猜近三载,忽接归书引忧伤” 罗泓目送着云飞镜离开。 他想起自己书包里还躺着一块被仔细放好的妆镜,妆镜背后镌刻着几朵飞天的云。 一旦记起这件事,罗泓便觉得,原本轻巧的书包好像也坠满了沉甸甸的重量。 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在坐上那辆特意来接自己的黑色轿车时,云飞镜脸上所有的笑意尽数化为乌有。 她想起了之前云笙大舅发给她的消息。 司机在云家干了许多年,已经相当懂事。待云飞镜上车坐稳以后,他向云飞镜请示“小姐回家还是去街上逛逛” 在刚刚的短讯中,云笙大舅已经告诉云飞镜,陆纵上门来负荆请罪,还说想见云飞镜一面。 假如云飞镜想见他,那现在就可以回云家。 假如云飞镜不想见他,现在只管找个咖啡馆消磨一两个小时,看她迟迟不回来,上门道歉的陆家人自然就知道她的意思。 陆纵 至今想起这个名字,云飞镜心里仍然忍不住一紧。 之前严铮青曾经问过云飞镜,他想知道他们几个人里,究竟是谁最让她厌恶。 云飞镜当时坦率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说她最不想见到陆纵。 不,其实她回答得也不是那么坦率。 她不仅仅是不想见到陆纵,她是有点怕陆纵。 就像是周海楼想起那所行为矫正中心会忍不住轻轻发颤一样,云飞镜想起陆纵的时候,脸色也会难以控制地微微发白。 暴力,一向是通往恐惧的最直接路径。 此前在盛华的时候,云飞镜就已经看出来舒哲是一根墙头草,严铮青是一盆过期的不合时宜,至于周海楼,云飞镜替他的智力感到辛酸。 只有陆纵,她一直尽可能地避免和这个男生的见面。 她用最简短的语言打发他,尽她当时能尽到的全部努力推避他,把自己和他的交流减小到最弱的地步。 离开盛华以后,陆纵的影子原本已经淡去。直到现在被重新唤醒,像一个栩栩如生的噩梦。 云飞镜闭起眼睛,嘴唇微微抿起。 她想起那条信息,除了告知陆家到访的消息外,云笙还问了云飞镜一个问题。 “你救过陆纵” 是的,我救过他。 云飞镜闭上眼睛想这是整件事情里,最令我觉得讽刺的一个部分。 司机看云飞镜闭着眼睛,宛如入睡,不由得小声请示道“小姐” 这是他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如果云飞镜一直不答话那就是不答话的处理了。 没想到倒视镜里,云飞镜突然睁开了眼睛。 在临近黄昏的暮光中,她脸色微微地有些发白,只有双眼圆睁如鹿,带着一股近乎孤注一掷的倔强。 “回家。”云飞镜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回家。” 她的恐惧,这一次她去面对他。 不再需要一个舒哲帮忙卸力,也不需要应用其他的技巧。这一次,云飞镜背后有她的家。 陆纵是施害者,他是那个应该道歉的人。而云飞镜作为受害者,本来就应该堂堂正正地行走在天光之下。 云飞镜在会客室里见到了陆家父子两个。 年龄较长,眉心刻着一道深深竖痕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陆纵的父亲。至于他身后的那个高大的男生 是陆纵。 陆纵没有落座,他站在陆父的沙发背后,头颅低垂,看不清眼神。他两只拳头紧紧握着,冲着门口那只指缝里竟然隐隐渗出几丝血痕。 几乎在云飞镜出现在会客室门口的第一时间,陆纵就猛地抬起了头。 “云”他话说到一半就僵住了,几乎不能完整地念出云飞镜的名字。 看起来刚刚云笙大舅已经和他说过些什么了。 云飞镜径直走进会客室里,只对云笙打了个招呼“大舅。” 云笙点头,示意她到自己的身边来坐,甚至没有向她介绍陆家父子的身份。 直到陆父连续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云笙才恍然大悟般地和云飞镜说“这是陆纵,你应该知道了,他是来道谢、道歉的。” 道谢和道歉两个词被云笙咬得极重。 陆父脸上又浮现出了尴尬之意,陆纵却好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连点头。 “对,道歉,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云飞镜漠然地看着他“类似的话你从前和我说过了。” “这次这次不一样。”陆纵舔了舔嘴唇,就好像自己也觉得接下来的话厚脸皮似的。他绕过沙发背,站在云飞镜面前,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坐下。 “我之前听严铮青说了。”陆纵低声道,“他让我离你远一点,他说你最讨厌的人就是我。” 那时候他已经连逃七次,其中有三次,陆纵都只差一点就能从陆家逃走。 卧室、书房甚至阁楼,没有一个地方锁得住他。 对于陆纵这种近乎疯狂的行为,陆父在极度的头痛之下,请来了严铮青过来做说客。 当时陆纵已经将近三天三夜没睡了,毛细血管在高视压下裂了几根,双眼都染得一片血红。 看守他的保镖能轮班睡觉,陆纵却为了逃出去见云飞镜,时时刻刻和他们斗智斗勇。 严铮青看到陆纵的第一眼,就觉得他血红的双眼里带着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疯狂。 受陆纵狂乱的气势影响,严铮青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他最后干巴巴地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陆纵不言不语,只是幽幽地抬起了脑袋。 过了半晌,他才说“我要见云飞镜。” “”严铮青尝试着转移话题,“陆叔叔说,下周你朋友就回来了。” 他听说陆纵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这个朋友是难得不嫌弃陆纵狗脾气的人。 就是读高中的时候,那个朋友出国了。 如今为了陆纵这个要命的状态,陆父硬是把对方从国外请了回来。 陆纵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他执着地开口,像是要求,也像是自语。 “我要见云飞镜。” “我要和她道歉” “如果她恨我,打我杀我都行,只是不要不理我。” 说到这里,陆纵血丝俨然的双眼里又多了一点神采“她要杀我,我给她递刀” 操,他当初去一中时随身带刀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严铮青听得心惊胆战。 一直以来,他就觉得陆纵的个性带着点偏执。现在看着他这副彻底变态的模样,严铮青不由得想起一个传闻。 据说陆纵是有些精神问题的。 但是有关这个,他也不好当面求证。 他和陆纵说“你过了这段再去见云飞镜不行吗对你爸好,对云飞镜更好,你不见她最好。” 陆纵咬着牙说“至少让我见她一面。” “你以前不是见过她了” “那不一样。以前她一直都在盛华,我不见她,还能知道她的消息,现在” “现在她哪儿都挺好。”严铮青冷淡地说,“不见我们就最好了。” “我不信。”陆纵抱住了头,“会有人欺负她的,我和她道过歉后,第二天就有人欺负她” 在反复从四五个角度劝过陆纵,却始终都不好使后,严铮青终于把心一横。 “你去见她干什么”严铮青深吸一口气,上前揪住了陆纵的领子。 “我和你说人话你听不懂吗来,我明白告诉你她不愿意见我们,不见我,也不见你,你明白了只要看不到我们这群渣滓,她就快快乐乐的,你知道了” 响鼓落重锤,生怕陆纵又曲解自己的意思,严铮青索性把话拆明白了。 “我上周碰到她了,我问云飞镜,我们四个之间她最恨谁。” “她最恨你,陆纵,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当然,也不想见到我。” “你见她干什么”说到这里,严铮青扯着陆纵领子的双手重重一摇,“你害她还不够吗你要把她再逼死一回吗” “你看她跳楼有瘾是吧” 一直压抑的自责、痛苦、愧疚以一种最直白的方式彻底爆发,严铮青喘着粗气,把整个人都僵住的陆纵往地上一扔。 “没了,我要说的就这些。” 严铮青麻木地垂下手,倒退两步,把脊背抵上房间的墙壁,等着陆纵随时可能发的那场疯“你要打我就打吧。” “” 陆纵没有动手打人。 他像是被严铮青这一顿雷霆暴雨般的训斥喷蒙了,愣愣地保持着那个坐在地上的姿势,久久都没有动弹。 过了半晌,他浑身上下的戾气一散,抬起双臂,迟钝僵硬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她她说她最恨我” “不然呢”严铮青嘲讽地反问,“难道我们几个里,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对她第一个动手” “” 陆纵再没有说话,回答严铮青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而现在,陆纵站在云飞镜面前,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像是期冀般和云飞镜确定那个问题。 “你你真的最讨厌我吗” “讨厌这个词太不恰当了。”云飞镜直视着他,“我对你不是讨厌,是极端强烈的憎恶。” “如果你心里真的一点数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对,我最厌恶你。” 云飞镜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找我,我就和你说清楚。今天以后,希望再也不用见到你。” “” 陆纵没有说话。他缓缓抬起手来,像是疼得动弹一下都费劲似的。 极慢极慢地,陆纵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罪罪罪罪罪罪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喵喵不是猫 30瓶;怂哒哒的小粘糕 20瓶;风似水的飘过、九里、陈、叶陆 10瓶;g、慧明丘尔 5瓶;虞溪 2瓶;不停、刘、a、陌兮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七十六章 陆纵后悔 陆纵不是什么好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性格暴戾、冷酷, 爱好和解决问题的方式都和常人有极大的不同。 正常人在社会里更习惯用沟通解决问题,然而陆纵更习惯用拳头和刀子。 一步到位,省去所有繁文缛节,在他看来, 这就是天然的最好的沟通。 陆纵没有自残倾向,但他也对自己的受伤混不介意。他会随身携带管制刀具, 也习惯了打伤别人或者被别人打伤。 即使被他父亲送到盛华读书, 陆纵也没有安安生生地在盛华做个听话的好学生。 他自己班级的同学对他噤若寒蝉不说, 他的名号从初中开始, 就已经在全市某些范围内相当响亮。 偶尔他会逃课去盛华附近的几个外校, 那些地方的小混混们在过去的两年里, 已经被他完全收拾地服服帖帖。 陆纵能感觉到自己血液里好像天生就有着暴力的因子, 混乱、鲜血和随心所欲都能让他感受到舒畅。 直到遇到云飞镜前,陆纵一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直到他打了云飞镜前, 陆纵也一直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然而此时此刻, 云飞镜对他直白地说“我最厌恶你。” 即使已经再三压抑自己的情绪,陆纵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每块肌肉都陷入莫名的颤抖。 他以为自己从来不怕疼的原来只是从前从没有疼得那么厉害。 云飞镜只用一句话,就能让陆纵感受到当初看着她从二楼半跳下时,那种整颗心脏都被捏紧的、无法承受的疼痛。 陆纵张开口, 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他此时全凭本能说话, 直到僵硬的语调传进自己的耳朵,陆纵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现在正在乞求。 “我、我知道错了” 陆纵干巴巴地说“从你跳下去的那刻起,我每天都在后悔你骂过我, 你骂的对。我知道我不该打你,我不该恩将仇报,我没有良心,猪狗不如” 沙发上的陆父不由得微微动弹了一下身体,换了一个坐姿。 陆纵哑着嗓子,腔调已经完全是哀求般的了“我不应该伤害你,我怎么会把你打成脑震荡呢我怎么会把你逼到跳下楼呢我一直是在找你的用生命感谢你都行” 他站在云家的会客室里,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浑身都颤抖着,仿佛站立不稳的模样。 看他这副难以平静的样子,听他那种陷入绝望般的强调,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很难不为之动容。 然而云飞镜的脸色依旧僵冷如铁,丝毫不见被陆纵打动的迹象。 她双手掐着膝盖,指尖已经微微泛白。 然而和陆纵相对的是,她的语气却带着不可动摇的稳定。 “不,你给我的伤害远不止这个,不止是十年前那场随时可能丧命的追杀,或者是一次赤裸裸的校园暴力。” 陆纵一直捂着眼睛,不敢看云飞镜。 但在听了她的这句话后,他脸色错愕地放下了手。 云飞镜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坦白地说,此前知晓你到来的消息后,我犹豫过是否要来见你。” “陆纵,你不明白的。在我的眼里,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开始,你做的事情,对我来说,简直等同于水库迎面开闸你亲手拉下了那块恶意汹涌的序幕。” 在发现自己的身世之前,在没有和宋娇娇发生冲突的时候,云飞镜也过得不轻松。 她照顾过精神恍惚、缺失记忆的母亲,遇到过对她心怀不轨的大人。 她曾躲开过不怀好意眼神下流的,也曾经拿盛华作为幌子,在打工的大排档夜市里吓退过几个无事生非的混混。 云飞镜自嘲地一笑“我不是没有和别人起过摩擦,我也不是没有被人嘲笑过你是第一个殴打我的人,但我此前也忍受过别人的推搡。” 陆纵的拳头缓缓地握紧,他指缝里原本的血痕都已经干涸,现在随着他的动作重新撕破掌心的伤口,鲜血的颜色又艳丽了起来。 他的牙齿被咬得咯噔作响,简直不能忍受到下一秒钟。 “是谁”他低声咆哮着,近乎急切地问,“那些别人都是谁我要他们” 他像一个急需获得证明的孩子,好像只要现在冲出去,为云飞镜把此前欺负过她的人统统扫平,他就可以获得赦免一般。 在他此刻恐怖的注视下,还很少有人能够不受影响。 云飞镜却恰好是其中一个。 她加重了语气“听我说完” “”陆纵的肩膀微微一缩,他呐呐应声“你说你说” 云飞镜面无表情地开口。 “我要和你说的是即使我经历过许多的事,本来以为可以称得上身经百战。然而你给我带来的伤害,依旧是无可弥补,不能复原的。” “我曾经以为学校是个读书的地方,至少是个安全的地方,即使同样被规则所限,却比社会单纯又顾忌得多。” “然而你,陆纵,你完全打碎了我关于安全和信任的准则。” 云飞镜的话语句句如同手腕粗的鞭子,字字像是凌迟一样,抽在陆纵的脸上、身上。 倘若精神能够具象化,此时的陆纵想必已经衣不蔽体。 陆纵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血色。 他喃喃道“求你,不要说了。” 云飞镜眉头微挑,冷笑一声“谢谢你活灵活现地表演出我当时的解决方案之一我可以告诉你,恳求没有用,暴力从来不因为软弱停止。” “” 陆纵的眼角都垂了下来,他嘴唇微微扯开,不是笑容,反而透露出淋漓的恐惧。 假如不是此刻双手如同灌铅般沉重,他一定恨不得捂住耳朵。 云飞镜再一次深深呼吸,她脊背已经快结成一整个硬块,只有语气还坚硬地胜过钻石。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永远记得。”云飞镜语气里带着重音。 “你气势汹汹地闯进教室,你问谁是云飞镜全班同学看向我,然后你对我的同桌说滚开他立刻慌张地让开了,接下来” 随着云飞镜的叙述,陆纵似乎也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他的面孔已经完全扭曲。 双膝一软,陆纵已经痛苦地不能站稳,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跪在了云飞镜的面前。 沙发上的陆父轻微地“哎呀”了一声,被云笙用严厉的目光制止。 云飞镜则对陆家父子的一切都视若无睹,她继续一字一顿地说着,每句话都和难以消磨的记忆一样的清晰。 “你站在我面前,我感觉整个人都笼罩在你的阴影里。我不知道你找我干什么,刚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你就像我伸出手。” “然后,你揪住我的头发。” 云飞镜平平地伸出手,她做了一个拉扯着往上提的动作,指关节都紧绷到微微颤抖。 云飞镜的嗓子轻轻地吞咽了一下。 “你就这么拽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脑袋往旁边的墙上一磕又是一磕” “四下,我数得很清楚,一共四次,一共四下。” 云飞镜微微地咬紧自己的嘴唇,她稍微有点神经质地轻笑了出来。 “真的很难忘记那种声音,那一刻声音从我的颅腔内传进耳朵,带着环绕的回声我的脑袋和墙壁碰撞的声音像是颗熟透的西瓜然后你对我说就是你偷了宋娇娇的表” 把双手交叠而握,云飞镜眨了眨眼,眨干了眼睛里泛起的淡淡一层水雾。 她低下头,问跪在地上,此时五体投地的陆纵“我当时不能回答你,你现在可以回答我是我偷了宋娇娇的表吗” “嗯是我吗” 陆纵突然疯狂地把自己的脑袋往地上磕,一下、两下 他磕了四下、八下,声音里第一次带上哭腔。他连连摇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好像这一刻连呼吸都困难。 “不不” 此时此刻,除了这一个单字以外,陆纵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云飞镜没理会脚下叩响的声音,她侧过头,静静地发了一会儿呆,才慢慢开口。 “后来我去校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轻度脑震荡,外加软组织挫伤。” “我休息了三个小时才等到放学,等到人群都走光了,等到能避开班级里所有同学的注视了,才去取回自己的书包。” “多么可笑,”云飞镜肩膀微微一耸,“即使我是纯然的受害者,可在面最直接的暴力和污蔑的时候那一刻,我竟感到羞耻。” 对自己弱小的羞耻,对光天化日之下遭受袭击的羞耻,对污蔑当头而来而自己不能加以任何反抗的羞耻。 那有关于人类的本性,就像是孩子被人欺负后不敢和大人说。 “可应该羞耻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云飞镜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缓缓地靠在了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眉目间逐渐染上几分疲惫之色。 但她从踏入房间开始,就紧紧绷直的那根弦,却伴随着她发泄般的倾诉慢慢松弛下来了。 “我出了学校,没着急回家,第一件事是找了个理发店。” 云飞镜自嘲地一笑“我走进去,对他们说剃平。然后就剪了个短头发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 她原本喜欢长头发的,即使学习那么忙,也始终没有剪掉它。 她曾经攒了一沓不同花色的发圈,那几乎是云飞镜前半生中奖励自己的,唯一一点小小放肆。 “头发被剪掉的时候,理发师很惋惜。但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云飞镜微微朝着陆纵的方向俯身“来,你抬起头,看着我,看看我额角上的疤痕。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 陆纵哆嗦着,他的脖子沉重得简直像是拴了铅球,然而他却不能拒绝云飞镜的要求。 他稍微抬起了头,视线才接触到云飞镜额角已经淡去的伤疤,就如同被灼伤一样,迅速缩成了一团。 在这个距离下,云飞镜能听到对方齿列碰撞的嘎吱声,就好像在盛夏里已经寒冷到了极点。 “我在想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揪着我的头发打我。” “我甚至松了一口气。” “” 陆纵匍匐在地上,青紫肿胀的额头紧紧地贴着地。他前额挨着的那块地板上,已经沾染上了点点鲜艳的血色。 他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像一个深深忏悔,五体投地的罪人。 “我”他牙齿打战地说,“我” 云飞镜嘲讽一笑“你也和他们一样,还想请求我的原谅吗” “” “滚出去吧。”云飞镜漠然无波地说 “现在就滚,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向我乞求原谅,也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云笙同步抬起眼睛,平视着已经一头冷汗,脸上写满尴尬、惊异、难堪和担忧的陆父。 “滚。”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更新可能随缘 后天就考完所有试了,后天以后更新就稳定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思而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雨初霁、樱夜汐、兜兜有糖 10瓶;forever 2瓶;楳、流霜、夏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第七十八章 忏悔的陆纵 陆家父子灰溜溜地离开了云宅。 在这两个人之中, 陆父的表情非常尴尬, 从刚刚陆纵跪下开始,神色就明显转为坐立难安。 在听到云笙的那一声“滚”字后, 他眼底浮现出几分难以遮掩的羞恼, 但看起来更像是松了口气。 不知道他是感觉自己终于能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还是终于能把儿子带走,不再让人丢人现眼。 至于陆纵,他跪在地上,额头上还留着磕头磕出来的鲜血印痕。在听了云飞镜请他远滚的指令后,他整个人就好像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 他始终不敢抬头再看云飞镜一眼,显然早就丧失从前闯进云飞镜班级,直接把云飞镜砸成脑震荡的勇气。 陆父毕竟已经是一个体能下滑, 肥脸圆肚的中年人。面对这么一个一米八几的亲生儿子,他总不能艰难地把人拖走。 他连续叫了陆纵几声, 都没得到对方的回应。 最后还是云笙冷笑着打了个电话,叫了楼下的保安来, 把手脚无力的陆纵直接从会客室里架走。 至于大理石地板上的鲜血, 他也叫阿姨过来清理干净。 那套招待陆纵父子二人摆出来的茶具, 云笙也让人直接砸碎烧了想想刚刚那两个人, 他实在是嫌脏。 简单的几个指令吩咐下去,佣人们就像是上过润滑油, 运转良好的机器一样运作起来。 而号令的最中心, 也就是云笙本人, 他已经不再关注那些微小的细节。现在, 他几乎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云飞镜身上。 云飞镜在命令陆纵滚蛋以后,就一直阖着眼睛靠在身后的沙发背上。 刚刚陆纵被人架走时,嗓子里呼出几声垂死老狗一样的嗬嗬嘶气。在双脚马上被拖出会客室前的一瞬间,他还是鼓起勇气抬起眼睛来看了云飞镜的方向一眼。 他只见到少女漠然冰冷的侧脸,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压在雪白的肌肤上,甚至不曾颤动一下。是无声而冷然的绝对拒绝。 陆纵嘴角下垂,又向外咧开,眼角也向两边拉长,露出了一个无声悲泣的嚎啕表情。 直到此时为止,他才算真正重视起云飞镜说过的话。 曾经云飞镜问陆纵,假如自己不是他的救命恩人,难道陆纵会为此感到后悔吗 陆纵对此不以为然。 直到云飞镜把自己曾经受过的一切伤害,化作站着鲜血的利刃和短匕,由她如刀般锋利的言语,一柄接一柄的剜进陆纵的心脏,陆纵这才感觉到几乎要把他撕裂的、近乎刻骨的剧痛。 真的太疼了,他疼到甚至没有发声的力气。 云飞镜让他滚,让他从自己的生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让他从此再也不要打扰到她的生活。 于是真的哪怕被人反拧着双手架出别墅,陆纵从头到尾,甚至都不曾稍重一点呼吸。 可他此时才有这份觉悟,已经是晚了。 云笙倾身看着云飞镜,几次犹豫着张口,都只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太心疼自己这个失而复得的外甥女了,在刚刚听到云飞镜的自述时,简直千言万语都难以诉清他那一刻的震惊和心痛。 他有点想问,为什么不早点和舅舅说,又自责于自己没能让云飞镜向自己敞开心扉。 他也有追问的念头,想问问云飞镜除了陆纵之外还有谁,可此时并不是谈论这件事情的好时机。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无奈的幽幽长叹。 云笙把自己颤抖的掌心轻轻地搁放在云飞镜的肩膀上,低声道“对不起,舅舅来晚了。”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只要一个月 不,没有这个可能。他是通过周靖的动向,结合着从周海楼嘴里的情况,这才知道云飞镜的消息。 而周靖会知道云飞镜的身世,还是因为云飞镜被他自己的亲生儿子给逼急了。 盛华毕竟是周靖的学校,直到今天,云笙都没能拿到云飞镜之前的监控录像,对很多事情也就无从得知。 云飞镜摇了摇头,她没有拒绝云笙按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自己也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没有什么。”云飞镜说。她睁开眼睛,黑亮的眼眸如同水洗。 “说出来的时候是很难过的,但全都说干净了,就好过许多。” 云飞镜轻轻拨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一个有点失败的笑容。 这笑容虽然不成形状,但她眉眼之间已经不复刚刚的激愤和戾气。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那些事都结束了。” 全部终结了。 在陆纵跪在云飞镜脚边的那一刻,在他疯狂地拿自己的脑袋和地板相撞,咚咚地磕出一声声颅骨砸出来的、和记忆里一样熟悉而怪异的声音时,曾经覆盖着云飞镜的恐惧也慢慢地离她而去。 曾经带给她最恶劣,最直接,最暴力记忆的人原来就是这么一副烂泥一样的模样。 这一回,透过曾经堆叠在心理上的层层阴影,云飞镜“直视”了他。 闯进云飞镜班级的陆纵,宣告着那场校园暴力的开始。 而此时此刻跪在云飞镜脚边的陆纵,则昭示着所有噩梦的结束。 而这一次,是真的过去了。 会客室被清理得焕然一新,茶几上换了一套新的茶具,花纹风格和前一套截然不同。地板上的血迹也早就被人打扫干净,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曾经有人在这里痛不欲生、后悔莫及。 身体上的伤害都如同被打扫过的会客室一样过去。 而心灵上的伤害也在一点点淡去,总有一天会消磨掉所有痕迹。 云飞镜站起来,这一次,她成功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大舅不要担心,我回房间学习了。” 云笙也站起身,几步跟上云飞镜,不动声色地说“正好大舅也要回书房。” 他的书房和云飞镜的卧室并不是完全顺路,会说出这话只是想再确定一下云飞镜的精神状态。 云飞镜也知道云笙大舅的意思,因此不但乖乖地让他送自己回了卧室,还请他进来喝了杯果汁。 她卧室里怎么可能有茶水或者酒呢,当然除了牛奶就是果汁啊。 云笙喝了一口云飞镜最喜欢的水蜜桃汁,顿时甜得舌头都麻了。 而在脸上,他还自若地微笑着,点头应和着云飞镜特意为了展现自己状态不错,因此轻快地说出的每一句话。 看着云飞镜现在的模样哪怕只是特意表现出来的,云笙也放下了一半的心。 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做“人格面具”,是很多人对外交流时都会特意打造出来的一部分。 当一个人资源耗竭,再也没有心力应付自己支离破碎的内心时,他是不会有余力去打造人格面具的。 还能形成这个“假面”,就意味着云飞镜还有余力来支撑她。 至于剩下的部分,云笙会替她走。 离开云飞镜的卧室以后,云笙直接回书房去见他等待良久的二弟。 这一次会面他没让云笛露面。 他这个弟弟服过役,是个直性子,暴脾气。早在见面之前,他就猜到陆家那边的话绝不会很好听,生怕云笛在当场会直接抡拳头上去。 不过后来听云飞镜说到一半,他还真有点后悔没让云笛出现。 算了,要是云笛在那间会客室里,陆纵就不可能是被保安架下去的。 陆父可以直接联系火葬场,把他的宝贝儿子收拾收拾烧化埋了。 一见云笙踏进房门,云笛立刻着急地问“大哥,怎么样” “都滚了。”云笙低沉地说。 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配了两三块冰块,把杯子倒得七分满,然后直接一口闷了下去。 云笛意识到,云笙现在的心情一定极其不好。 在威士忌刚刚入口的瞬间,云笙的表情稍微扭曲了一下。 他刚刚在自己外甥女那里喝过一杯很甜很甜的蜜桃汁,是他相当不喜欢的味道。 那味道还残存在他舌苔上,而云笙心里想着别的事,忘了漱口。 现在串味儿了。 喝光一杯加冰威士忌,云笙这才转过身来。 他绷紧的肩膀略略放松,斩钉截铁地说“陆家还想进军通讯行业” “只要我活一天,他们就做梦去吧” 晚上的时候,陆纵一个人离开了陆家。 有了之前道歉认错的事,陆父也知道他再不会去找云飞镜了,于是撤了对他的禁足。 现在他再也不用被反锁在房间里,门口不用保镖把手,一举一动也不会被人时刻盯着,以防他想溜了。 那都是之前让陆纵无比烦躁的扣押,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有点怀念那个时候。 一无所知的,不用听到那些言辞的自己 还不知道事情真相的自己 没有被云飞镜当面送来一个“滚”字的自己 但已经产生的记忆,决计不会凭空消失。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没有什么能够改变他的痕迹。 即使陆纵无比想要时光倒流,把那个对云飞镜伸出拳头的自己直接打死,或者让当年被绑架的自己代替云飞镜跳下悬崖,也全然不可能做到了。 他只能蹒跚在街头,盲目地被人群推搡,随着人流涌动。 整个过程中,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悔恨和痛苦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景物的流逝。 等他恍惚着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一所职高附近的小巷旁。 他之前在这里打过架。 陆纵就算被塞到了盛华读书,就算盛华的师资力量已经是全省一线,陆纵的心思也不会放在学习上。 他所有多余的智商和力气,都放在了在附近学校称王称霸上。 他自己有钱,手又松,人又能打,因此很快就在职高附近收下了一票“小弟”。 这条小巷是他平时和外校约战的地方,已经相当熟悉,所以他才会在茫茫中下意识地来到这里。 即便是潜意识里,找到的地方都是这么暴力吗 那难怪云飞镜恨我。陆纵苦笑了一声,一屁股靠墙坐在地上,伸手挡着自己的眼睛。 云飞镜冷淡如刀的话语一遍遍在他脑海里回音放大。 “我听见颅骨内声音脑袋像个西瓜一下、两下我数着呢,数着呢,数着呢” 巷子口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陆哥” 几个混混走近了,声音又惊又奇,还有点怕“诶,还真是陆哥你啊。刚刚阿翔说是你,我还不敢认那个,怎么了” 混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显然看清了陆纵额头上自己磕出来的伤口。 他嗫嚅着问“陆哥,那个,那个没事我就先走了” “你留下。”陆纵突然说,“我有事。” 小混混当时就是一个激灵“是陆哥什么事” 陆纵随手从身边摸起一块废砖递了过去“砸我。” “啊” “砸我脑袋。”陆纵低声说,“把我砸成脑震荡我要试试。” 混混的汗已经都冒下来了“这个不行啊,陆哥,真不行” 陆纵猛地抬起头,直到此时,混混才发现他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鲜红一片 “我让你砸狠狠地砸”陆纵暴吼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第七十九章 陆纵的报应 a市的夏天一向少雨, 空气中带着难以缓解的燥热, 即使如今正处于弯月如钩的夜晚,闷热的感觉依旧会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不过, 在一个环境里呆的时间久了, 就会适应环境、乃至忽视环境。 然而此时此刻,那个一直管陆纵叫“陆哥”的混混,突然发觉a市的闷热让人难以忍受。 他感觉自己简直身处在蒸笼之中,背部大颗大颗的热汗正沿着脊椎往下滚。他身后的阿翔也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表情近乎痴呆。 不远处夜市的吆喝声、叫卖声、喧哗声还在飘进这条巷子。 被陆纵用血红眼睛死死盯住的小混混却感觉,那些声音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陆、陆哥”他都已经快哭出来了,“不是我不听陆哥的话, 但是这真不行啊。” 他确实是个混混。 但他做混混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学习不好,游手好闲, 好吃懒做,又不是因为他想进局子里呆着 陆纵猩红的眼珠缓慢地动了动, 他嗓音已经被熬得沙哑“是我让你动的手, 出什么问题也跟你无关。” “” 这不是无不无关的问题啊 脑袋那个地方是能随便打的吗万一一错手就打死人了呢 他们混混打群架的时候, 只要没喝酒, 没上头,没有深仇大恨, 都不会轻易亮刀子, 打脑袋的。 得是什么疯子才能无缘无故, 没仇没怨, 一开始就冲着头打啊。 哦对,陆哥他确实一向都是这个风格,他一向都这么疯。 小混混心中一时叫苦连天,深恨自己竟然会选择在晚上出门。 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又被陆纵血红眼珠的注视给钉在了原地。 不行,我绝对不能接那块砖头万一我把陆哥的凶性给打出来,他反而要打死我呢。我得想个方法,方法 小混混吞了口口水,心里渐渐坚定了那个念头。 明着拒绝不行,那就甩锅吧。 他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行的我连鸡都没杀过,不然陆哥你让阿翔来” 陆纵倒不在意动手的人具体是谁,他只是想得到那个结果。 因此一听小混混这么说,他立刻就偏了偏脸,把目光转向了另外的一个混混阿翔。 阿翔的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在陆纵的注视下,他鲜明地哆嗦了几下,最后心一沉,猛地往地下一跪 直接说自己办不到不好,只好认怂吧。 他大声喊“陆哥我错了,陆哥放过我,我家里有个八十的奶奶,我对象怀孕六个月了快生了,我们下周还要领证” 小混混“” 陆纵“” 要是放在从前,这种废话特别多的人,陆纵肯定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他没有闲心听别人的辩解。 可就在刚刚,云飞镜刚刚控诉过他。 她提醒了陆纵一件事情。 在陆纵第一次和云飞镜道歉的时候,她曾问过他,如果自己不是那个曾经救他一命的恩人,那陆纵还会不会这么后悔 我会后悔吗陆纵模模糊糊地想着。 很大可能是不会的,那些人管我什么事 可是 陆纵缓缓地、苦涩地垂下眼睛。他在这一刻鲜明无比地感觉到,云飞镜或许会后悔救他。 眼前的两个混混肌肉都僵硬了,冷汗正顺着额头、脖子滚滚而下,脸上惶恐的神色一眼可见,根本不用做多余的辨析。 怕我,都怕我 陆纵沙哑地笑了一声,他抬起手压住自己的眼睛。 “滚。”他低声嘶哑地说,“现在就滚” 那两个混混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们简直堪称争相恐后地跑远,生怕稍微晚了一步,就被陆纵扣下来,成为他谋杀他自己的材料。 可以预见的是,至少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这两个人不会再想吃夜宵了。 当两个混混脚步慌乱地离开那条深窄的小巷子时,它们的背后传来了某种格外沉闷、发钝,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 他们听见某种闷响,就像是砖头被抡起来砸在某个硬质的物体上。 “”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慌,和逃过一劫的余悸。 而此时此刻,在那条小巷子里,听着两个手下小弟慌乱跑远的声音,陆纵毫不犹豫地拿起了放在手边的砖头。 一般人伤害自己都会有所犹豫,人们对自己的下意识保护,总会让力道减轻。 有些自杀者可能连把自己手腕切出十几条血痕,但除了皮外伤外问题都不大,甚至可以自己止血,再打车去医院。 然而陆纵不一样。他目光一狠,捡起那块砖头砸向自己脑袋的力度就没有半分迟疑。 砖头敲在他额头的声音,和他拽着别人的脑袋,把对方的脑壳往地上磕的声音一样沉闷。 一下、两下、三下 第四下的时候,连砖头都骤然从中间裂开,露出新鲜的砖红色内芯。 而陆纵已经头破血流,满额是血。 鲜血把他又粗又硬的黑发打成了几绺,在重力的作用下狼狈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陆纵抬手,摸了摸自己血糊糊的伤口,在双眼发花的晕眩中,低声悲伤而嘲讽地笑了出来。 他缓缓地垂下头,把脑袋埋进了自己的双膝之中。 “我” “后悔了” “真的好后悔啊” 之前严铮青曾经提过,陆纵有一个发小朋友,高中去了国外留学,两个人这才分开。 据说除了陆纵的父母之外,那个发小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忍受陆纵疯狗脾气的人。 陆纵的朋友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探望陆纵。 他在国外也有事情要处理,因此回来得稍稍有点晚了,陆纵已经去见过云飞镜,同时用一块砖头把自己成功地送进了外科急诊。 当朋友看到陆纵的第一眼时,心中浮现的念头就是他包得好像一个木乃伊啊 确实,陆纵的伤全都在脑袋上。 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里,包括他之前在会客室的磕伤,他用砖头把自己砸的皮开肉绽的外伤,还有手术缝合皮肉的针痕 他额头上顶着一圈厚厚的绷带,看起来简直像是在脑门上套了一个白色的螺丝帽。 朋友看了陆纵一眼,口吻里带着浓厚的犹豫“你,你这是被开瓢了” 本来这句话只是个缓和气氛的玩笑,然而他没想到,陆纵竟然真的沉默地点了点头。 “” 朋友的目光微微一动,最后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以后还是少出去打架,少惹点事吧。”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就像你现在这样,虽然你是能打,是厉害,可人家要是想打你,你肯定也跑不了啊。” 朋友苦口婆心地对他说“我早就和你讲过,世上没有只有你能打人,没有别人打你的道理。你看看,现在果然翻船了吧” “以后不要总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 陆纵转过头来,看了朋友一眼。 直到这时,朋友才发现,陆纵的状态相当不对。他动作里带着几分僵硬和迟滞,就好像是一个因为没上润滑油而锈住的人偶。 “”朋友迟疑地问,“陆纵” “嗯。”陆纵声音沙哑地应着,“我父亲想把我送去接受精神治疗。” “” 这一回,朋友的目光是真的讶异起来了。 他是陆纵的发小,因此陆纵当初被绑架的事他也知道。不但如此,他还知道陆纵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 最开始的时候,陆纵的父亲也是想过让陆纵去做一些精神治疗的。 但是那些和精神相关的药物,一般都对思维能力有损伤,还有关于发育方面的副作用。 陆纵毕竟还没有成年,所以陆父对于治疗与否也有几分摇摆不定。 除此之外,陆纵得知这件事后,就以死相逼,坚决不肯。他把陆家闹得天翻地覆,连续发出了好几次抗议。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一直拖到现在。 可陆父为什么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朋友小心翼翼地问陆纵“那,你最近干了什么” 陆纵古怪地笑了两声,朋友只觉得自己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你还记得那个救了我的小女孩吗” 朋友一愣“我记得,怎么了。” 当初陆纵被救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开口说话。 后来他把这件事告知朋友,朋友还特意去寺庙给那个女孩上过一次香,希望佛祖保佑她来世安稳,托生到富贵人家,父母慈爱,亲朋友善,一世无忧。 陆纵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我找到她了。” 朋友一听大喜“她还活着” 陆纵又嘲讽地勾起了嘴角。 “我把她给打了。” 朋友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瞪大眼睛看着陆纵,不可置信道“你” “你怎么能打女生不对,发生什么事你要打她什么也不行,她可是你救命恩人啊” “我当时没认出她。”说这话时,陆纵的表情已经近乎麻木。 “没发生什么事,我和她也无冤无仇。就是有个女生过来找我,说让我教训她一顿然后我就过去,把她给打了。” 朋友听得目瞪口呆,他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 “那女孩没事吧” 他原本一直以为陆纵有自控能力,然而现在他发现不是的。 竟然只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就去打人,还是打一个女孩子这种事简直丧心病狂 陆纵说“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 朋友的嘴唇开合了几下,像是不知道究竟说什么好 。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沉寂,半晌之后,朋友才喃喃地问“你道歉了吗” “我说对不起,然后她说她永远也不原谅我。” “如果我是她,我也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朋友震惊而失望地看着陆纵,他连连摇头,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你太过分了,陆纵你这件事做的,简直就是个人渣” 他留下这句话后,决然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陆纵一个人,呆呆地在床上坐着。 过了一小会儿,陆纵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表情似哭似笑。 他拨通了那个电话,沉沉地说“我答应了” “送我去精神病院把我关起来。” 他会去陆父早就给他联系好的精神病院,在那里度过不知道多久的光阴。 也许是一辈子吧。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第八十章 安葬云婉 随着最多雨的一段初夏过去, 一中的期末考试也快到来了。 一中的高一还是有暑假的, 时间不长,只有一个月。 高二的话, 第一学期的寒假有十六七天左右, 暑假就只有不到十天。 等到了高三的时候,就连过年都只放七天的假。 这点和盛华简直大相径庭盛华每年别的不说,三个月的假是放满的。至于假期补课的事反正盛华的学生多半都不缺补课费。 何况他们中的一大部分还根本不想补课。 云飞镜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放下过自己的学业。 即使现在已经被云家认了回来,即使最近发生的插曲太多,她也依旧保持着图书馆里通宵整晚的作息。 说实话,在连续接受了周海楼、陆纵和严铮青等人号称道歉,实际上更像打扰的交流后,云飞镜就更是习惯用图书馆来镇定心绪了。 掌握在手里的知识是实实在在的, 也让她感到万分的踏实。 那是一直以来,云飞镜从握在手里的第一天起, 就不曾被她背弃,也从未背弃过她的东西。 特别是在转学一中, 结识林桓, 回到云家后, 事情就变得多了起来。 云飞镜虽然会分心在其他事情上, 但每逢夜晚的时候,她会进入图书馆, 加倍地把自己学习的时间补回来。 她想, 她这一生都会热爱学习。 在期末考试之前, 无疑还有另一件事更要紧。 在云飞镜的眼中, 这件事的分量,甚至还要超过她当初计划转学一中的重量。 那就是,她妈妈云婉要迁坟了。 自从云飞镜被认回云家后,云笙就一直都想把云婉迁回云家的祖坟。 云婉从前落入怒江之中,和她的孩子一起被卷起波涛滚滚的汹涌江水后,云家和周家就一直都在找她。 不同的是,十六年后,尽管知道日子越久,找人的希望就越渺茫,但云家依然在锲而不舍地寻找。 而周靖则黯然地、理智地停止了这种行为。他甚至给云婉立了一块衣冠冢。 可见亲生的妹妹,和娶回来的妻子,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尽管周靖表现得如斯深情,尽管在云婉失踪后,周靖整整十七年都没有再娶,也没有过暧昧的传闻, 这件事把云笙云笛两兄弟恶心得死去活来,特别是在周靖假惺惺地劝阻他们,让这两位大舅哥“冷静一点、正视现实”的时候。 那一次别说云笛没忍住,甚至连云笙都和他动了手。 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没动静,云笙云笛这两个哥哥就要一直找下去的。 周靖这个做丈夫的先给人盖坟算是怎么回事他和云家说了吗 他是没想过,万一云婉活着,还是已经心里觉得,云婉就这么死去算了 他这是咒谁呢 最后衣冠冢被云笛亲自到场盯着,硬生生给拆了。云家兄弟和周靖又一次不欢而散,虽然同样都在a市,但几乎从不交集。 这两家联姻不成,最终反目成仇的结局,也惹来了不少旁人的唏嘘。 只是双方虽然彼此之间关系不好,但对于此事,都整齐划一地闭口不言。其他人决计没办法从他们这里得知任何消息,只能私下里传些零碎的闲话,从此也就算了。 现在云飞镜被人回云家,云婉作为云家的幼女,也该叶落归根。 云笙对此事重视异常。 最开始,因为云飞镜刚刚回到云家,为了稳定她的情绪,云笙并没有上来就提这个事。 按理来说,他是长辈,又是云婉的亲生哥哥,现在更是云飞镜的监护人,对这件事有着完全的决策权。 但为了云飞镜心里更好过,他和云笛都愿意等久一些。 直到感觉云飞镜已经习惯了云家的环境,对她的亲人也没有排斥,云笙才把这件事和她说了说。 对云笙而言,云飞镜不仅仅是小妹的女儿。 他自己没有孩子,碍于妻子的体质,也大概率不会再有亲生儿女。 让云笙看来,云飞镜虽然叫他“舅舅”,但在云笙心里,实在是和他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所以他虽然早就请人看好了几个良辰吉日,却等到觉得云飞镜能接受了,才挑选了一个最近的日期。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他也给了云飞镜选择。 于是现在,是云飞镜经过思考,自己拨打出了那个电话。 云婉的骨灰改到云家安葬的事,可以不告诉周靖,却不能不通知周海楼。 那毕竟是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儿子。 云笙尊重她的意见,告诉云飞镜这件事他可以代为告知。但经过考虑,云飞镜还是觉得,在这件事上,她要亲自告诉周海楼。 至少在母亲在天之灵的面前,她和周海楼之间不要有争吵,也不要有僵持。 电话响了两三声才被接通,周海楼的声音听起来恹恹的“喂” “是我。”云飞镜淡淡地说。 电话对面的周海楼当即就是一个激灵“云飞妹妹” 云飞镜被这个称呼叫得胳膊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从前也被人叫过“小妹妹”,但周海楼把这个称呼和宋娇娇联系得太紧密的,云飞镜听到后,条件反射性地就有点泛恶心。 但这一回,云飞镜没有否认“有件事要告诉你。” 周海楼当即紧张而殷勤地跟上“什么事有什么是我能帮你做的吗你尽管说。” 云飞镜想了想,格外破例问了一句“你的手好了吗石膏拆了吗” 周海楼闻言,当即露出了一脸受宠若惊的神色。他声音甚至都有点结巴,听起来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好了,都好了,石膏早就拆了” “拆了就好,我不想她看了难过。”云飞镜淡淡地说。 “周六是个合适的日子,我会和大舅二舅一起,把妈妈的骨灰盒迁到云家的祖坟。”云飞镜平静地问周海楼,“你要来吗” “” 周海楼呼吸一窒,手机另一头传来一声低低的痛呼,听起来像是惊慌之下咬了舌头。 果不其然,他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就有些含糊。 “妈妈的骨灰盒” 云飞镜有点诧异“周先生没有告诉你吗妈妈已经离开四年了。” “有的,他,他和我提过。”周海楼慌乱地应了一声,“我会去的,我一定会到,绝不会缺席你” 像是想到了什么期冀已久的事情,周海楼的语气一下轻了很多“你打电话过来,是原谅我了吗” “坦白地说,并没有。所以还是希望以后能像陌生人。” 云飞镜冷淡地给出了回复“但在周六那天,在妈妈面前,我们还是和睦一点。” 周海楼满口答应。 消息既然通知到了,云飞镜就像挂断电话。没想到周海楼好像早有预感,匆匆叫停了云飞镜。 “等等”他提高了声音,随即又感觉自己这一次音调太大,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连语气都弱了下去。 “那个妈妈的事,你要我告诉爸爸吗” 云飞镜淡淡地说“我不会通知周先生的,你是否选择告知他,是你自己的事。” 但云家墓园恐怕不会欢迎周靖,甚至可能都不会允许他上山。 云笙大舅在和云飞镜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透露出了不想让周靖到场的意思。 周靖要是到场也可以,公共墓地人人能去,他能赶上云婉的骨灰盒从坟里迁出来。 但是等云婉的骨灰迁往云家墓园的时候,周靖就别想上去一步。 云婉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她不幸把终身许给了周靖。 如果不是周靖,她或许如今还是个温柔天真的少妇,亦或者婚姻不顺利,离婚以后单身一人,做全球旅行,但总该是快快乐乐的。 至少她不会受周靖的牵连,至少她还可以活着。 如今即使一切归于尘土,云笙也决不允许周靖和他的妹妹再有半分纠缠。 周海楼在手机另一头支吾了半天,游移不定,难拿主意。 从那个行为矫正学校出来后,他干脆就没有再回周家,而是在外面找了房子住。 周靖曾经上门来看过他一次,只是被他赶跑了。后来华秘书又过来一趟,还给他请了靠谱的钟点工。 他现在心里梗着一根刺,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父亲了。但是迁坟这件事又事关重大,他实在拿不准要不要和周靖说。 云飞镜不耐烦听他发出无意义的词汇,率先把电话挂断了。 听着手机另一头传来的无意义忙音,周海楼张了张嘴,神色里终于染上了深深的黯然。 周六那天,云飞镜起了个大早。 迁移骨灰盒的事不能在中午办,都是要趁着早晨或者下午。有个说法就是午时的日头最毒,会把人的魂灵给晒散。 她早早就准备好,和外婆、两个舅舅舅母,以及周海楼一起出发。 周海楼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讨嫌,没有提前一天晚上过来,而是选择早晨来云家和他们会合。 他是自己订了车来的,没让华秘书给他派车。 照这么看来,云婉迁坟的事,他也没告诉周靖知道。 一行人沉默地坐上了前后几辆黑色轿车。云外婆和两个舅妈乘一辆车,云笙云笛两兄弟则成乘一辆。 云飞镜正要钻进大舅二舅的车里,把最后一辆车留给周海楼,却被周海楼轻轻叫了一声。 周海楼硬着头皮说“我们一起坐最后一辆车吧。” 察觉到云飞镜张开眼睛,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周海楼不由得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你说过的,至少今天,我们和睦一点,都不让妈妈难过。” “” 云飞镜把头往相反的方向转开,默不作声地坐进了最后一辆轿车的后排。 周海楼松了一口气,赶紧也紧跟着坐上后排。 他上下看了看云飞镜,强笑着找了个话题“你今天戴的这个玉真特别。” 云飞镜今天穿了一身黑裙子,那块裹了金箍,颜色黯淡的玉佩,虽然换了一条黑色的棉绳,但依然和她今天的打扮非常不搭调。 自从知道这是周靖给云婉的定情信物后,云飞镜就已经很久不带这块玉了。 只是今天要去见妈妈,所以又把它找了出来。 如今听到周海楼这么说,她无声地看着周海楼,目光冷淡漠然,看得周海楼后背一阵发毛。 “怎、怎么了”他勉强问道。 既然他问起来了,那云飞镜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是被宋娇娇打碎的那块玉。”云飞镜冷冷地说。 周海楼咽了口唾沫,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说“对不起啊” “也是妈妈留给我的最后遗物。” 说完这句话,云飞镜就闭上眼睛,再也不看周海楼一眼了。 只留下他呆呆地僵在原处,脸色苍白,回想起了那一天疯狂上去踢打自己的云飞镜。 她那时表情扭曲,状若疯狂,像是刚刚被人剥夺了最珍贵的东西。 不,对那时的云飞镜来说,那就应该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我都我都做了什么啊 我容忍宋娇娇做了什么啊 周海楼痛苦地闭上眼睛,泄气一般地靠在轿车皮质的椅背上。这一路他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像,再也没有试图和云飞镜搭话。 他实在是没有这个脸了。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第八十一章 周海楼的震撼 这还是周海楼有记忆以来, 第一次如此靠近自己的母亲。 周靖没有因为云婉逝去, 因此封存她的所有照片。云家关于云婉的照片也有不少,周海楼小的时候, 每次哭闹着想看妈妈, 都会有人取出照片来哄他。 周海楼对自己母亲少女时的模样,以及新婚时的样子是熟悉的。 但是透过墓碑上的黑白遗照,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自己妈妈岁月逝去的模样。 还是一样的美丽,是阴阳两隔也阻绝不了的温柔。 岁月固然让云婉的眼角蜿蜒出细细的纹路,曾经被洗练过的记忆却也让她平添几分与世隔绝的天真。 肃立墓碑上黑白照片里印着的女人头像,像是少女,像是少妇,也像是一个母亲。 按照迁坟的规矩, 第一铲土应该是逝者的儿子亲手铲下去。 然而周海楼双手握着铲子,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笑容灿烂的女人, 竟然手掌发颤到几乎握不紧铲子柄。 他从小到大,始终是想有个妈妈的。 一直以来, 他也知道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然而当云飞镜的真实身份水落石出, 周海楼想起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心中第一时间升起的不是失而复得的狂喜, 反而是惶恐不能自胜的惊慌。 那时候,周海楼的第一个念头是假如云飞镜不是我的妹妹就好了。 当初会蹦出那个卑劣的想法, 一部分是因为不能直视自己的作为, 一部分是把云飞镜经历的一切和自己的亲生妹妹画上等号让他难以接受, 一部分也是出于对宋娇娇的习惯性回护。 然而此时此刻, 站到云婉的墓前,那个曾经隐藏于周海楼潜意识里的想法,也是当时让他想要逃避,自暴自弃地不想承认的深深念头,才在如今破出水面,骤然浮现。 周海楼想我竟没能保护她,我竟然做了那把加害的刀。 我今生已经再无颜面对我的母亲和妹妹。 尽管刚刚已经在云婉的墓前拜了三拜,然而此时此刻,周海楼仍然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那把铲子实在是落不下去。 对着云婉的墓碑,周海楼深深地低下了头。 “让开一点。”周海楼听见身后的云飞镜平平地对自己说话,“铲子给我,我来。” 这个做法其实于礼不合,但一听云飞镜这么说,周海楼立刻递出了手里的铲子,温顺地像是没有主意。 他默默无声地朝一边让开,把位置让给云飞镜,由她在云婉墓前一样拜了三拜。 “当初是我亲手把妈妈下葬。”云飞镜低声说,“这一次,也该让我亲自带她出来妈妈,我找到你的家了,叶落归根,我们一起回家。” “” 周海楼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片。他直直地看着云飞镜,目光再也无法承受住复杂的分量,难以自抑地抖了一下。 他缓缓地、缓缓地别过脸去,背影几乎蜷缩成一个小团。 当云飞镜从墓坑中捧出那方骨灰盒时,周海楼颤巍巍地向着它伸出手,声音沙哑地说“我让我来接吧妹妹” 云飞镜没有反驳他的提议,也没有打断他的称呼。她只是严肃地,郑重地,把那方暗色的木盒递到周海楼手里。 那一刻,周海楼感觉到自己手上满载着托付、信任和亲情的重量。 却只有一个瞬间。 下一刻,云飞镜哗啦撑起一把偌大的黑伞,给云婉的骨灰遮阳。而云笙则上前一步,把匣子郑重其事地捧在手里。 周海楼手心猛地一轻,才意识到,刚刚仿佛兄妹连心的一幕,确实只是他的错觉。 他已经失去那个资格了。 这一次,云婉的安眠之处终于迁到了云家的墓园。 她的墓碑上再也不是那个唤为“云白”的假名。她的女儿回到了她的家,而她自己也回归了她的身份,找回了她的名字。 云婉的墓志铭很简单,描着金漆的碑文上只篆刻了一句话。 云飞镜定睛望去,只见方正墓碑上的内容,果然和之前云笙向她征询的那样。 她是一位被深爱的女儿、妹妹和母亲。 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云婉重新下葬的一刻,云飞镜依旧抑制不住,泪水无声无息地爬满了整张面孔。 她努力地擦干了自己的脸,露给云婉的墓碑一个她能露出的,最美的笑容,眼泪却簌簌地往下滑。 云飞镜轻声说“妈妈,以后你不会再寂寞了。” 说完这句话后,她终于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庞,一时之间泣不成声。 这一次扫墓结束后,云飞镜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就回了车里,云外婆也是一样。 和云飞镜一样,云外婆刚刚也差点哭成个泪人。 如今祖孙两人把手搭在一起,枯瘦苍老的手压着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相同的血脉共同冲刷过她们的掌心。 她们是当今世上,和云婉关系最亲近的两个女人。 至于周海楼,他没有着急上车,更没有像来时那样,想方设法地和云飞镜坐在同一辆车上。 他之前那么干,是因为想和云飞镜靠近一点,也抱着或许云飞镜愿意软化态度的妄想。 然而现在,在看清那块佩玉的碎痕后,在浑身无力地跪倒在云婉的墓碑前后,他对云飞镜,实在是愧疚得说不出话来。 对他的亲生母亲,对他的亲生妹妹,周海楼全都于心有愧。 想到刚刚云飞镜泣不成声的画面,想到墓园里埋葬着自己最亲密的母亲,周海楼便觉得自己一呼一吸之间,肺腑都隐然作痛。 好像每一丝吸进体内的空气都成了刀子,顺着肺泡流淌进血管,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的心。 她们本该是世上和他关系最亲密的两个女性,一个是生他的母亲,一个是一母同胞的妹妹。 然而这两个人,他竟然都错过了。 和母亲的别离是命运的戏弄,和云飞镜分开,却是他自己有眼无珠,自作自受。 云飞镜戴在脖子上的那块玉,即使已经用一层金子箍紧,上面的裂痕却依旧俨然就像是他和云飞镜之间不可弥补的关系。 周海楼慢腾腾地走到了云笙身边,低声叫了他一句“大舅。” 云笙看了看他,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哑意“什么事” “我妈妈和妹妹她们之前生活在什么地方”周海楼问出这句话时,已经羞愧得脸皮发烧。 他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埋越深“我、我能去看看之前她们住的地方吗” 云笙的眉毛轻轻一动,他语气平和地问“周靖没有告诉你,你也就现在才想起来” “”周海楼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脸色涨得通红,赤色一直蔓延到了自己的耳朵根。 “至少你想起来了。”云笙不无嘲讽地说。 而周靖那个情深如许的当代情圣,云笙似乎还没听过他去云飞镜过去生活的地方看看的消息。 云笙简单地一偏头“上车,我亲自带你过去看。” 云笙的轿车还没有开进巷子,周海楼就已经皱起了眉头。 周大公子的架子有是有,但摆得没有一些衙内大。他也“与民同乐”吃过几次路边摊,还和陆纵他们一起在大排档里撸过串。 对他而言,那是一种新奇的经历。但要说把这样喧哗的环境作为日常居住的场所周海楼觉得,自己大概要神经衰弱。 尽管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但是晚市的雏形已经摆了起来。 皮卡车和支起的彩色棚子把一正一逆双车道堵得水泄不通,地面上散落着烂果子、菜叶、油渍还有沾满血污的鱼下水。 喧哗声已经在晚市里吵吵闹闹地响起,周海楼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已经近乎于呆滞。 等车开进那条狭窄的小巷时,周海楼的脸就更是僵成一片。 远远地,他就已经闻到了垃圾桶刺鼻的味道。 成包成袋的垃圾满满地堆出了绿色垃圾桶,苍蝇飞旋着绕在垃圾上空,夏天味道大,周海楼简直可以想象,即便是在楼上,只要开开窗户,鼻子里呼吸到的,都会是这种臭气。 “” 即使已经做好了云飞镜生活得很简陋的心理准备,在踏入那扇单元门后,周海楼还是深深地吃惊了。 这个一层究竟是有多少个住户 从外面看,小楼似乎也不大啊。这么多扇门,一间屋子能有周家的杂物室面积大吗 周海楼睁大了眼睛,问了个很有些“何不食肉糜”气质的问题。 他迟疑地问“这个就是群居公寓” 云笙淡淡地回答“筒子楼而已到了。” 他用老式的单片钥匙打开那扇铁门,把门往外一拽,冷冷地说“这就是,你母亲和妹妹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 周海楼看着眼前简陋的、贫穷的、窄小的空间,无声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开始的时候,周海楼从未正视过云飞镜的痛苦;后来自己的现实经历,以及云飞镜的嘲讽双管齐下,让周海楼看清了云飞镜的挣扎,却没看清她是什么样的人。 现在,站在云飞镜曾经生活的屋子里,耳边听着云笙平淡却骄傲的一句“即使住在这里,她也始终都是第一。”周海楼不由得深深地垂下了头颅。 他现在知道,云飞镜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是世上最好的妹妹她本该是世上最好的妹妹。 然而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配了。 这一回,假如不得到云飞镜的允许,周海楼是真的不敢再靠近她了。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第八十二章 考试重点 一中的期末考试终于到了。 每逢期末考试, 基本都是学生们又爱又恨的一道鬼门关。 爱则爱在考试之后的漫长假期, 恨则是恨那张考试成绩单,很大一部分诠释了大家假期时在家的气氛, 以及整个寒暑假的心情。 对于这种经过抖动的少年心绪, 王启航老师呵呵一笑。 “怎么,咱们一班还怕考啊。” 一班同学嘻嘻哈哈地齐声回答道“不怕” “诶,这就对了,这才是我学生。”王启航深深一点头,脸上乐乐呵呵地,看起来像个一个描了笑面的鱼肉丸子。 “那好,为了奖励大家,我们下午这节自习课” 听着王老师那被拖得长长的腔调, 全班同学都期待地睁大了眼睛。 “我们数学考试” 全班同学“”老师你还大喘气的 唉,不怕考归不怕考, 但大家也不是特别喜欢考试啊。 王启航老师看着全班难以掩盖的失望表情,听着他们齐刷刷的叹气声, 又笑眯眯地接上了一句。 “等这节自习课考完, 要是你们都考得不错, 那下节自习课可以出去自由活动半堂课。” 全班同学一听, 立刻转忧为喜。 有的人还没从反转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当下就问道“啊, 真的” 还有的人机灵一点, 隔空和王启航讨价还价“快快快, 老师快发卷子要是我们半堂课就写完, 老师你给我们一节自习的自由活动呗。” 最机灵的人则转过头来,半个身子都倾到云飞镜的桌面上。 刘赟超低声说“我觉得,老王肯定是故意的,他一定觉得我们一惊一乍的样子特别好玩。” 高倩听了,也连连点头。她也觉得王老师经常有种恶趣味,动不动就用类似的话逗一班的学生玩。 不过能坚持在教师这个岗位这么久,而且还越教越快乐,越当越精神,王启航自己对于这个职业自然是有自己的热爱的。 而他们这些非常好逗的学生,无疑就是王启航热爱的根源之一。 云飞镜不动声色地按着刘赟超的天灵盖,手腕一扭,把他的脑袋直接转了回去“别说了,你快泄露天机了。” 这场随堂测试的卷子在云飞镜看来难度不高,可能是王启航老师见期末快到了,于是随便出几套基础题,给班级里的同学放松一下精神,调节一下心情。 卷子考完就直接收了上去。 第二节自习课的时候,王启航坐在讲台上批卷子,一班的同学在底下学习做作业。 王启航是多年的老教师,批卷子的速度相当之快,批了大概一半,他也就对班级同学现在的情况有了底。 很好,大家都没有松懈,临到期末了弦都绷紧了,前面的知识点也都知道自己复习。 看底下的同学们时不时眼巴巴地抬头偷瞄自己一眼,还自以为做得很隐秘的模样,王启航不由得失笑。 “行,你们这次都考得不错。那卷子也不用讲了,我就不发了啊。” 他挥了挥蒲扇一样的手,示意大家出去自由活动。 “脚步声轻点啊,从边上下去,别打扰到别的班学习。” 他倒没说“别让别的班知道”。因为高中校园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高一的消息都能传到高三去。 所以一班出去玩的事情,瞒肯定是瞒不住的,关键是不要从太多班级门口经过,那就缺德了,其他班级的学生心思全给搅散了。 班级同学立刻幸灾乐祸地阴笑成一片。 他们齐心协力地回答王启航“老师放心吧” 云飞镜自己也和高倩手挽着手下楼,大家都刻意放轻了脚步,以免打扰到其他同学。但相应的,同学之间彼此的小声嘀咕声还是响成一片。 有的学精已经开始思考“王老师说这次的卷子不讲也不发。刚刚那张卷子可是基础摸底的,你说要是不发卷的话,是不是这次期末考试重点就是这些” 学民听后若有所思“有道理啊,王老师一直不喜欢说废话,这回他还特意说一句不发卷子了。” 学弱们纷纷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谁还记得刚刚的考试题,我们凑一凑,重新拼一份卷子出来好了。” 而学霸刘赟超和吴志宇则哈哈大笑着从大家中间经过。 “这种卷子还需要记吗,全做对不就行了” 众人“”再这么搞就仇富了啊 高倩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云飞镜“小镜子,刚刚那个卷子原题你是不是还记得” 学神云飞镜沉吟一下,随即淡淡一笑,深藏功与名。 “我都记得。”云飞镜平静地说,“这样,我就不背考试原题了,你要是想要卷子,就和他们一起把记起来的题目拼一拼我直接把重点画给你吧。” 众人一听大喜过望,纷纷扑过来参拜学神。 “我也要” “云神看我,云神赐我重点” “叫什么云神,恭敬点,要叫云中君” 云中君大人亲自下凡,为班级学子画出考试重点。 一中和全市一样,给学生定做的校服都是统一的秋季运动服,以及夏季的短袖,和过了膝盖的裙裤。 至于盛华那样的八套校服,什么正装、燕尾服、西装裙和小礼服那都是统统没有的。 公立学校,穿得就是一个实在。 也就是这样实在的校服,才能富有创意地在裙裤左右挖出两个大兜,里面什么东西都能装,比哆啦a梦的异次元口袋还要神奇。 至少云飞镜随手往兜里一插,就轻而易举地摸出来了一个巴掌大的本子,又顺手夹出一根黑色的中性笔来。 王老师还在楼上批卷,所以这一次的自由活动是真的自由活动,不是和李老师隔栏batte。 但云飞镜随身带着纸笔的习惯已经被养成了,即使现在云家天天都会派车接她回家,她不用再等公交,然而裙兜里左边的一册单词,以及右边的草稿本是少不了的。 就像是现在,云飞镜找了一个阴凉处的干净台阶坐下来,随手撕下一张草稿纸,回忆起刚刚的知识点,笔下已经唰唰地开始给高倩等人画重点。 “我先从大题开始画吧。 其实大题种类你们也知道,一共就那么几种,第一题立体几何,刚刚考的那道题是圆锥,但我觉得这次期末长方体也有可能,因此长方体更容易考” 云飞镜一遍自言自语,一边笔走游龙,迅速地在纸上落下一串串的痕迹。 班里一群同学围着她坐下的台阶,看起来相当之显眼。 至少罗泓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个角落。 他的习惯很好,但凡有事离开,桌上的东西一定就要收拾整齐。 罗泓绝对不做那种练习册还翻开着,笔帽还虚虚套着,卷子还没有归到卷子夹里,在桌上零散丢着,人就已经离开桌子的事。 正因如此,这次自由活动,他下楼的时间就比班级同学都要晚一点。 远处刘赟超已经招着手叫他过来打球,这小个子一跳一跳的,生怕人看不见他。 但罗泓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人群中心的云飞镜身上即使知道一中的校风很好,可看见这一幕,他心里还是隐隐发紧。 不假思索地,罗泓挥手拒绝了刘赟超的邀请,他径自朝着云飞镜的方向走去。 他站在人群的最外围,静静地看了半分多钟。在确定大家都只是围着云飞镜看重点后,罗泓不动声色地缓缓吐出半口气。 “大家这么站有点挡光。”罗泓突然微微一笑,“都散开些吧,不然多闷。” 班级同学闻言纷纷站开了一点,不再围得密密麻麻的。罗泓也就借此机会从人群缝隙里走到了云飞镜旁边。 他俯下身,保持着自己和云飞镜之间的一大块距离,仔细看了看云飞镜写在纸上的东西。 “你们在画刚刚考卷的重点”罗泓恍然笑道,“云飞镜画的对倒是对,就是太慢了。谁借我一支笔她画大题,我把选择也给你们整理出来。” 同学一听大喜过望,纷纷摸兜的摸兜,找笔的找笔,不到三十秒,就给罗泓传过来另一只黑色的中性笔。 有些巧合,也不算巧合的是,罗泓手上的这支笔,和云飞镜手里捏的那只,都是学校超市的普通款。 这两支笔都还簇新,打眼一看,透过无色的塑料壳子,就连笔油长短都好像一模一样。 罗泓握着笔稍微顿了顿,又低头向云飞镜借了一张纸。 云飞镜冲他笑了一下,还把自己左边裙兜里的那本单词借给罗泓当垫板。 夏天大家衣服都穿得薄,这种衣兜就更是贴身。那本单词天天隔着一层布料靠在云飞镜的大腿上,早就沾透了她身上的体温。 罗泓才一接过,就意识到为什么单词本摸起来温温热热的,脸上登时如触电一般,露出了被烫伤般的局促神情。 他捏着云飞镜的单词本,一时之间竟然僵住了。 身边的人还在催他“罗神也写啊” “嗯嗯,我这就画。”罗泓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我们两个人,还是不算特别快。要是填空题也有人整理就好了吴神是不是挺合适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确实是这样。 “诶,我这就去找吴志宇”有人兴高采烈地说。 罗泓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向一边让开,刻意坐得离云飞镜远了一大截。 但即使这样,他耳根处还是无声无息地凝结了一片薄红,他一低头动笔,那红色就全都露了出来。 少年心绪太隐晦,旁观者看了一无所知,还在笑着说“咱们都散开点,天儿热,看看把罗神给闷的”新网址: :,网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第八十三章 撬墙角 其实看到在自己身边坐下, 还主动帮大家划重点的罗泓, 云飞镜也是有点意外的。 因为她从前似乎听说过,罗泓是不帮人划重点的。 盛华不是个小地方, 但常年排行前十的人一共就只有那么几个。大家虽然未必是熟悉的朋友, 但一定是考场上的老对手。对彼此的事迹有所了解也不奇怪。 像是在周海楼事件以前,云飞镜和罗泓虽然没有深交,但云飞镜可以确定,罗泓必然听说过她的家境;就像是她也听说过罗泓的逸闻一样。 罗泓脾气不错、人品出众,学习优秀,连体育能力都很强。他这样的男孩子,有一个好人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不是他性格沉稳踏实、不爱张扬,像这样的男生, 几乎就是所有人印象中那种标配的“校篮球队张兼学生会长”。 他性格这么好,会被人请求帮忙也是常有的事。 罗泓做事一板一眼, 一诺千金,假如他答应了别人什么事, 即使只是件无关紧要又不着急的小事, 他也必定会完成。 可能十天半个月后, 那人自己都把这事忘了, 罗泓反而站到他课桌前,很平静地告诉他, 我把答应了你的事做好了。 而且据江湖传言, 罗泓此人押题神准。据说某次语文考试之前, 有人无聊问他这次古诗文填空会考什么, 罗泓沉吟片刻,点出三首古诗。 等到发卷铃一响,那人拿起语文卷子一看,才发现那三首古诗居然真的都成了古诗文默写的考点 这么一个口风紧、能力强、运气还神好的大学霸,考前怎么可能没有人请他帮忙画画重点 但罗泓那一次后就不再给别人画题了。 用他的话讲,那就是“考试只是考察之前一段时间学习的状态罢了,大家不用太紧张”。 要有人再追着问几句,罗泓也只是好脾气地说“我们并不是为了考试而考试,如果能通过考试知道自己的疏漏在什么地方,那不也是很好的吗” 不,这根本不好 不紧张的是你我们就是为了考试而考试 我们不用考试都知道自己疏漏在什么地方。整本书都是我们的疏漏 普通学民听到罗泓的观点后纷纷吐血三升,被罗泓的境界直接ko。 云飞镜事后听说这桩趣事,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 从内心里,她还是挺赞同罗泓的观点的。不过另一方面,其他同学心里密密麻麻的槽点她也可以设想。 所以这一次,罗泓会坐在自己身边,主动要了纸笔来给人画题,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云飞镜一边根据回忆整理那张卷子上的重点,一边小小声地问罗泓“你不是不给人划重点吗” 罗泓平静地说“我只是不帮人考前押题。” 像是现在这样,只是帮人整理一下一张卷子上的难点,罗泓本身还是乐意成全的。 更何况,刚刚云飞镜被乌压压的同学们围着。即使只是因为请教习题,可是罗泓又怎么能放心 想到这里,罗泓的眼珠微微一动,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朝着身旁云飞镜的方向一撇。 当她俏丽纤细的影子被完完整整地容纳在罗泓的视线中时,罗泓切实地感受到了自己整个人被割裂成了两半。 一半的他沉稳地安下心来,而另一半的他,则像野火般升起了一股难以压抑的躁动。 “哈哈哈哈,罗泓,不如你直接笑死我吧。”林桓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笑断气了。 以罗泓这种沉稳、心里有数、智珠在握或者在林桓看来干脆就是闷骚的性格,能让他主动过来和自己问计真是不容易。 罗泓平平地看了林桓一眼,并未说话。反而是林桓穷追猛打,绝不肯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我说怎么好学生现在也学会逃学了呢,真是不容易啊。”林桓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你这种人,天生就是照着学生行为手册的条条框框长得呢” 罗泓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只是中午午休和你出来一趟而已。” 一般高中都有自己的食堂,不管走读还是住校,一律都要在学校吃。只要稍微管的严一点,那门口就不许摆摊,当然就更不许学生随便出入。 罗泓是窥了空子溜出来和林桓一起吃中午饭的。要是一会儿保安看得严,他可能得翻墙回学校。 在林桓看来,罗泓中午出来一趟这个行为中蕴含的离经叛道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林桓光明正大的逃课。 而能让罗泓甘愿做出如此离谱的牺牲的缘由 林桓一想到刚刚罗泓紧抿着嘴唇,和自己请教“你觉得怎么才能管住自己,让自己不那么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他就能笑到后半辈子。 “哈哈哈哈,”林桓捂着肚子,声音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他有气无力地在桌上撑起自己的身体,戏谑地说,“这事儿不急,哥帮你合计。那什么,这个属于人生大事了,要聊起来得喝点酒” 他刚抬起手想要叫服务员,手腕已经被罗泓眼疾手快地压在了桌上。 罗泓对他露出了警告的眼神“不行下午有课、都没成年、你身体还不好。” 一边说着,罗泓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稳稳地提醒他“我们还有四十分钟。别忘了一中和三中都有午自习。” 林桓难得看了罗泓这么大一个笑话,被他阻止了也不生气。 他笑吟吟地说“行,不喝酒,那咱们就说你喜欢云飞镜的这个事啊” 罗泓板着脸说“我是喜欢一个女孩子。但我没说过我喜欢云飞镜。” 林桓一愣,没好气地说“什么玩意你不喜欢云飞镜你不喜欢她我转头从东方明珠跳下去都是千年的妖精了,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呢” “”罗泓抬起眼皮来看他一眼,加重了语调说,“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云飞镜。” 林桓扬起眉毛“你” 你不喜欢云飞镜我当场完球儿,随身带块儿画了白云的小镜子,你是不是真以为我瞎啊。 这话他只说出口一半儿,就若有所思地顿住了。片刻以后,林桓露出了然的神色,看着罗泓,促狭地拉长了自己的尾音“哦” 他很感兴趣地问罗泓“我能不能请教一下,古板和闷骚这两个相当冲突的特质,你究竟是怎么把他们融合在一起的” 罗泓确实从来没说过他喜欢云飞镜。 他不说的原因很简单,就像是他一直身体力行去做的那样他怕给云飞镜带来困扰。 罗泓极力地避免这一点。 他帮云飞镜拎书包,但一定把书包隔在两个人中间。他在台阶上坐下和云飞镜一起画题,但是坐下的地方却离云飞镜远远。 每次和林桓一起,或者和班上同学聊天的时候也就算了,罗泓或许会站得离云飞镜稍微近一点。但是倘若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罗泓反而会把自己和云飞镜的距离拉开至少两步远。 她是云中若隐若现的一面明镜,镜面清透雪亮,却是非常易碎的。 罗泓已经无意间错过了云飞镜一次,只是离开了半个多月,明镜之上就已经隐隐地显现出裂纹。 这面镜子被高高地供奉在他的心头,也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假如世上真有登天的梯子,罗泓或许真会亲手把镜子端进氤氲的雪白云气里。 罗泓很少否定别人。 他有一种天生的宽厚,自己又怀着无上的梦想,所以就更尊重其他人的选择。面对别人的狂言,哪怕再不靠谱,他最多也就是闭口不言,而不会指出对方的不切实际。 然而此时此刻,罗泓对林桓轻轻地摇了摇头。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明镜本来就应该高临云间你没有喜欢过人,你不懂的。” 林桓聪明、敏锐、一针见血。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喜欢”的感觉,自然不能理解这样幽微精细,又如此铺天盖地的感情。 罗泓矛盾的表现和心理,才不是什么闷骚又古板。 所谓“闷骚”,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难以自已。 至于“古板”,也只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珍重。 他只是太珍爱云飞镜,又太深爱她。 罗泓摇了摇头,心想我真是病急乱投医了才来找林桓。这人一向唯恐天下不乱,抓到这个把柄估计至少要笑大半年。 要是早知道感情这么难压制,或许他就不转学过来 不。 还是会转学过来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要怎么才能放心 林桓露出了几分沉思的神色,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啪地打了个响指。 “我有办法了。” 听他这么说,罗泓不免有些意外。他微微扬眉看着林桓,等着听他究竟有什么妙计。 林桓一本正经地说“开源不如节流,围堵也不如疏浚。总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也不是办法,毕竟爱情就像龙卷风,来了你自己也管不了嘛。何况总是憋着万一你再把自己憋病了,憋变态了” 他一向满嘴跑火车,后面的几句话简直就没个正行。不过前面几句虽然有点俗气,但还能听听,还是很得罗泓的心的。 见罗泓听得入神,林桓眼睛一眨,露出了一个隐约的坏笑。他继续正气凛然地说“所以说呢,你就不要忍。你可以替我打打下手,帮我去追求云飞镜,以我的聪慧和姿色,让云飞镜对我动心很容易嘛。只要她对我芳心暗许,那你就可以不用” 他每说上一句话,罗泓的脸色就黑上一分,到最后罗泓整张脸都已经漆黑如锅底,眉眼间几乎是结着一股煞气。 林桓还不知死活地笑着往后仰“你看怎么样诶喂等等,你给我冷静一点” “罗泓住手,把东西放下哇我靠你是要搞死我对吧你绝对要搞死我”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第84章第八十四章 宋娇娇道歉 午休结束, 在罗泓的看管之下, 林桓满头晦气地被押送回校。 经过一年随心所欲的来去,林桓已经和本校的门卫建立了相当深厚的交情, 因此并不犯愁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回去。 正相反的是罗泓, 他又是新来没多久的转校生,又不像林桓那样有许多特权,门卫也根本不认识他。 说实话,林桓甚至都怀疑,罗泓究竟是怎么溜出来的。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基本原则,林桓非常主动地要求送罗泓回学校。 虽然他的名义是“像你这样的好学生,不看着你回去我是真不放心啊”,但看看他那个隔岸观火的眼神, 罗泓很轻易地就能分辨出来,林桓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罗泓并未推辞。 一中一共四个门。一道大门, 两道侧门,除此之外还有个后门。后门有时候锁得不牢, 体育课的时候有些男同学会从那里溜出去一趟。 罗泓在正门看了看, 发现这里走不通, 也不拘谨, 转身就去后门那里碰碰运气。 林桓看了不由得啧啧称奇“不错嘛,是谁告诉你的才刚转过来多久啊, 这你都知道了” 罗泓侧头看了他一眼, 语气平淡而沉静“你。” “什么”林桓飞快地眨了眨眼, “碰瓷儿吗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这还有个门儿啊。” “你和云飞镜说, 如果她回去得晚了,一中大门落锁了,你可以带她进去。”罗泓不疾不徐地提醒林桓,“虽然你当时的理由是你认识一中的门卫,但我觉得不像。我猜,你应该只是知道别的路。” “不是我你这都” 听到这里,就连林桓都不免露出了几分哑然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问一句“那你是特意打听出来噎我的” 罗泓失笑摇头“会有这样的念头就够无聊了,就更不要说付诸实践了。” 林桓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心里来回地琢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这丫暗戳戳地用言语攻击了一回。 然而反观罗泓,他神色依旧平静如一泓静水“我只是觉得,你给了我一个启发如果有一天,云飞镜真的需要绕开大门回学校呢” 他含笑冲林桓点了点头,彬彬有礼地说“有备无患。” 林桓“” 他们两个从校外起,绕过大半个校园,最终停在了后门的那排栅栏。 栅栏的尽头,也就是校园的另一角,如今正站着两个女生。这两个人一个墙里一个墙外,墙外的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扒在铁栅栏上,墙里的倒是站远了两三步,肢体语言里也尽是拒绝的意思。 从这里到后门还有一段距离,但林桓却率先停下步子,语气有点不确定“你看看前面我怎么觉得那个女生是云飞镜啊” 不用他说,罗泓早就认出了站在门里的云飞镜。 他不但一眼就认出了云飞镜,而且还认出了那个隔着栅栏和云飞镜说话的女生是谁。 她是宋娇娇。 罗泓皱起眉头,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林桓一见水浑,立刻二话不说就快速跟上。他们两个走得越近,宋娇娇的哭声就越清晰。 因为实在是哭得太投入了,宋娇娇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两个人正在靠近。 她只是深吸着气哀求云飞镜“我求求你了,云飞镜,你原谅我吧,放我一条活路吧。我们好歹同学一场,你是不是真的要我跪下,要把我逼死啊。” 云飞镜皱着眉头,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冷淡而漠然,上身微微后仰,是一副厌恶至极的神态。 “如果你还是这个态度,我们就没有交流的必要了我刚刚说过的吧,你需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云飞镜看看自己的手表,提醒宋娇娇“十分钟后就是午自习,你应该清楚,我不会为了你耽误任何事。” 宋娇娇的哭声顿时更大了,她扶着黑漆的铁栅栏,当真就要哭着跪下来,却被人在身后轻轻一提。 她没想到身后有人,顿时唬了一跳,猛然回过头,正对上罗泓严肃的脸。 云飞镜早就看到这两个男生靠近。她冰雪般的神色瞬间融化,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诶,不对 云飞镜奇道“罗泓,你怎么会在校外啊” 她原本隔着栏杆,离宋娇娇足有三步远。如今看到罗泓,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松,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是去买东西了吗还是身体不舒服,刚刚找王老师批了假” 林桓提醒她“我呢还有我呢只有黑熊掰苞米才会腋窝底下只能夹一穗,你眼睛这么大,至少应该看清两个人啊。” 一边罗泓已经在低声问宋娇娇来找云飞镜做什么,林桓趁机挤到栅栏边上,提醒云飞镜看看自己的额头。 “看在我都被罗泓殴打了的份上,你至少应该问候一下我的伤势吧” 他额头上真有一条小小小小的伤口,不重,连丁点粉色都不沾,泛着淡淡的白,就像是有人用粉笔灰轻轻地一抹,不聚起精神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任何痕迹。 挠痒痒时用指甲划一下的痕迹,还比他额头上的印子浅一点呢。 “罗泓打你”云飞镜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转头去上下看罗泓的情况,“像他那么好的人,你都把他逼到对你动手了,那他岂不是要先被你打得半身不遂” 林桓“” 林桓噎了一下,一脸不爽地问“你什么意思我难道是这么不讲理的人吗” 是啊,你就是。 云飞镜耸耸肩,不和他争辩这个话题,顺势把目光转到栅栏外的罗泓,以及宋娇娇身上。 宋娇娇虽然也在云飞镜的视线范围之内,但是云飞镜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她对宋娇娇本来就没有多少耐心,如今也只是提醒罗泓“还有八分钟午自习你还上午自习吗” 罗泓点点头,却没有着急从后门进来。他沉吟一下,最后劝了宋娇娇一句“你最好早点回去上课”,就后退一步,拿出手机,开始低头查找什么。 在把位置让出来之前,他没忘记抛给林桓一个眼神,让他稍微看着一点宋娇娇,至少别让她说跪就跪。 林桓免为其难地“嗯哼”了一声。 宋娇娇紧抿着嘴唇,看一眼罗泓又看一眼林桓,甚至连脸色都发白了。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胳膊微微一动,像是想要防备性地抬起手。 她以己度人,知道自己以前是会去指使跟班打人的货色,就以为云飞镜也会这么干。 看到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她自己心里已经先慌得不行。 如果说之前她有八分都是假哭,如今是真的带出了几分哀求的腔调。宋娇娇颤巍巍地喊云飞镜的名字,色厉内荏地说“这可是省重点啊。你、你不能让人动手” 她甚至还扭头慌张地提醒罗泓和林桓“在一中的后院打女生,你们全都会被开除的” 林桓噗嗤一下笑出来,他虚情假意地安抚宋娇娇“没事儿,不用替我担心,我不是一中的。” 宋娇娇“” 宋娇娇脸上的表情开始涣散。 云飞镜没管林桓的那点恶趣味。如果说之前她被约出来的原因,是她有个问题要问宋娇娇,那现在她还不走人的理由,就是罗泓现在还在校外。 见宋娇娇执意要和她说话,她也只是冷淡地提醒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宋娇娇要是千方百计地加上她的企鹅号,或者给她发邮件都不算奇怪。但她这张手机卡是新换的,盛华应该没人知道她的联系方式才对。 “”,宋娇娇舔了舔嘴唇。 她不说话也没用。世上知道云飞镜这个电话号的人,一共也不超过十五个,只要把名单挨个在心里过一遍,云飞镜就已经有数。 实际上,她刚刚就已经猜到宋娇娇手里联系方式的来历。要不是看到罗泓和林桓,她现在想必已经回班级了。 “周海楼给你的”云飞镜说道。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云飞镜却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给云婉迁坟的那天,云飞镜态度比平时松软一点,没阻止周海楼向二舅询问她的联系方式。 听到云飞镜这么说,宋娇娇的眼神立刻飘了飘。 这就是做贼心虚,已经承认了。 云飞镜点了点头,嘲讽地一笑,心里却没有丝毫波动。她本身对于周海楼就没有多少指望,如今知道是他泄露了自己的手机号也不奇怪。 不过这一次,周海楼倒真的有点冤。 自从离开行为矫正中心之后,周海楼就一直和周靖没什么联系。他在云笙的安排下搬到外面独居,又由云笙联系着,给他转了学校。 宋娇娇自从转学以后,就一直疯狂地想要联系周海楼。 她被赶出周家的那几天,周海楼正被周靖关在书房。她和万母遇上极品邻居的那段时间,周海楼又在行为矫正中心,被对方扣押了手机。 等宋娇娇遇到一脑门子官司,被舒哲阴到在盛华都混不下去的时候,周海楼又心灰意冷,和宋娇娇说了两句就谈崩,拉黑了她的电话号码。 宋娇娇也有点负气,一直到转学为止,都没有联系周海楼。 然而等她转学遇到陈萍儿,败坏的名声传遍了学校,在新学校也难以立足时,宋娇娇就实在难熬下去了。 新学校连个市重点都不是,班上一半的同学都在混日子。当然,她以前也是混日子那种人,可是这个学校的舒适程度和盛华怎么能比 盛华因为有钱,什么场地也不缺,各种实验室都配齐,环境优雅,绿化面积也高,食堂更是有足足五层,比一般的大学食堂也不逊色。 然而新学校的食堂又旧又破又小,饭菜吃起来简直像是炖猪食 不要说周宅的大厨,就连和盛华食堂比起来,这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这难道是人应该过得日子吗 还有,自从离开周家以后,宋娇娇再也享受不到每天车接车送的上学待遇了。万母买了房子以后,手头也紧,当然不可能让宋娇娇每天早晨叫车。 新学校附近也没有地铁,她必须得坐公交车。 这在宋娇娇看来,简直是天崩地裂一样的事情早晨的公交车几乎挤成贴饼,现在又是夏天,大家身上还有那么多的汗味,而且热得像是蒸笼。扶手被一个又一个人握着,想想就感觉脏,几乎不能把手搭上去。 宋娇娇每次冲下公交车,都要径直跑到学校里,恶心地把自己的手冲洗一遍又一遍。 而且,如果没能占到座位,她还要自己背着书包站整整一个小时。 那么沉的书包站着一个小时 这十几年来,托周海楼的福,宋娇娇从来都是车接车送的待遇,空调永远温度适中。宋娇娇想想过去的生活,顿时就感觉一阵鼻酸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刁难和委屈 除此之外,学校还要求穿校服。在宋娇娇看来,校服的布料甚至都不配做周宅的抹布。 这种衣服,她竟然要天天穿着 在刚刚领到校服的那天,宋娇娇就委委屈屈地在被窝里哭了一大场。 衣食住行四样,如今宋娇娇样样都达不到。她觉得自己天天穿着抹布、吃着猪食、坐着蒸笼还住得不舒坦。 而在外界条件之外,她又无法融入新的学校,盛华的“大小姐”来到普通高中,本来就让人好奇原因,而且她一举一动又确实矫情。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愿意和她交际。 不久之后,宋娇娇转学的原因也被新同学们挖了出来,从那之后,宋娇娇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目光好像流着毒的陈萍儿。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不到一周,宋娇娇就已经瘦了一圈。 当天晚上,宋娇娇无意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过去的同学和“朋友”还没有把自己屏蔽。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她才离开不到一周,有关她的话题还没有完全冷却。嚣张跋扈的大小姐突然失势,又灰溜溜转走的事情仍然算是盛华未曾淡化的新闻。 她看到那些人交流着有关自己的信息,对自己的情况戏谑、嘲讽、鄙夷,甚至还有某些有关她的前后对比的段子和照片 哈哈哈给大家一张对比图1当我以为自己是个公主的时候图片滚开你们这些刁民jg;2什么,我竟然不是个公主图片啊啊啊啊我不相信jg。 今晚是个高兴的夜晚,因为我突然想起来,鼻孔朝天公主终于离开了我们。哈哈哈这两天吃她的瓜吃得要吐。 留言1鼻孔朝天公主谁谁啊 回复咱们年级的那个。你想想谁天天鼻孔朝天。谁表现得自己好像爱新觉罗第十八代玄孙。 留言2笑死我也。你也太形象了吧她最大的问题不是鼻孔朝天,是鼻孔太大吧 留言3她如果不仰着头,那看着还好,但人家就喜欢仰着头呗。而且还把声音捏得尖尖的,看到什么事都指手画脚的。我上次书画比赛二等奖,你知道她说什么“那看来这比赛也挺容易的啊,下次我也参加。” 回复哇,心疼你。上次体测50米短跑,我被分到和她隔壁跑道,结果她硬是让老师把我调开,嗓音特别矫情,就那种“人家不依,人家害怕,人家胆子好小好小的”口吻,理由是觉得我太壮了,胳膊肘摆开会怼着她 回复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被分到下一组,看她和其他人往前跑,一组六个人,就她速度最慢。不是我说,她那个小萝卜短腿,甩起来能跑过谁啊谁手臂能打到她啊发令枪一响,人家跑出十米之外,她五米都没跑到呢 一字一句,像是针一样扎进宋娇娇的眼睛。 其实这些对比她当初真刀真枪做的某些事来说,并不算什么,然而宋娇娇已经无法承受了。 她哭着打开企鹅空间,却只看到更多类似的内容。而且因为企鹅和朋友圈留言机制的不同,她还看到了更多更多。 直到这时,宋娇娇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前在整个盛华都很有名,连高三的学生遇到她都要避让三分这件事,其实是把双刃剑。 大家曾经看在周海楼的面子上把她捧得多高,如今就让宋娇娇摔得多惨。 宋娇娇的心态当场就崩了。 她当场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睁着红肿的眼睛,把那些人统统拉黑了。 宋娇娇痛哭流涕地给周海楼打去了电话,她要让周海楼给她出气,把那些不饶人的同学统统开除。她要看到这些人全部战战兢兢地给她道歉。 一时之间,被人欺负、来到不如意的新学校、看到别人在说她的坏话等种种情绪全都积压上来,相比之下,宋娇娇甚至觉得,那天被周海楼挂了电话的愤怒也不算什么了。 然而这一回她失算了。 宋娇娇给周海楼打了至少十多遍电话,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对方正在通话中。她又不耐烦地翻出聊天软件想要倾诉苦恼,然而语音发过去后,只有一个红色的叹号。 对方还不是你的好友,请先加好友再进行留言。 宋娇娇整个人都呆在了当场。 她,她是被周海楼拉黑了 她完全被周海楼抛弃了 宋娇娇嘴唇哆嗦,尝试着用一切她知道的手段联系周海楼。然而两大聊天软件都被拉黑,电话号码也被拖入黑名单,邮箱周海楼八百年也不看一次,她现在又不被允许进入周宅,还不知道周海楼现在在哪个学校上学 宋娇娇只好忍气吞声地把那些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捏着鼻子翻找了一遍他们的朋友圈,最后不得不承认,周海楼根本就没回盛华读书。 她失去周海楼的踪迹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除了她自己新生活的不顺利外,万母这段时间也有很多异常。 宋娇娇一开始没有当一回事,她自己的事就够烦心的了,哪有这个精力去管万母啊。 结果万母突然告诉她,要出去和同事一起出差 宋娇娇第一反应就是“你不在家,那我每天早晚吃什么啊” 每天中午一顿猪食就够闹心的了,怎么这下子连早晚饭都没有了 万母留给她三百块钱,让她这个星期自己在外面吃, 宋娇娇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三百块钱怎么够吃饭啊” 她也就偶尔吃吃开封菜的时候只花几十块钱,再就是盛华的食堂花钱不多。剩下每次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哪一顿不是小一千起步她就是只喝个下午茶,最便宜的也就百啊。 三百块钱只是她一顿普通饭的价钱啊。 结果她妈妈竟然因为这件事和她大发雷霆,而且还告诉她,家里现在没有多少钱了。 没有钱了 怎么会没有钱 不是有那么多首饰吗万母现在不是在工作吗妈妈不是说她有存款吗为什么会没有钱 宋娇娇连连向万母追问,最终得到的答案,却只是敷衍性的“妈妈投资了,妈妈投资要用。行了,三百块不够再给你一百,家里真的没钱了”。 宋娇娇倒退一步,没有伸手接万母递过来的那的一百块钱。 她还是不能相信,自己一下子就没钱了的事实。 而且四百块钱怎么可能够一周的饭费呢难道她要去捡垃圾吃吗万母是把她当成什么 宋娇娇想起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委屈,不由得眼圈发红只能坐公交车,只能吃学校食堂,只能穿校服 对于世上大多数学生来说,这只是他们生活的日常。 然而在宋娇娇看来,这简直是不能承受、不可理喻、只有鬼才愿意过的生活。 结果万母一点都不体谅她的委屈,竟然只是把钱随手放到桌子上,就匆匆挎起包离开了。 她还要出差,给利安事业添砖加瓦呢。 随着防盗门被关上的声响,宋娇娇看着那扇暗色的门板,不由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无比地想念周海楼,也想念着被周海楼庇护的那些时候。 这一次,她换了个新手机卡,锲而不舍地给周海楼打电话,发短信,无论周海楼怎么说,是问她也好,是安抚她也好,是佯做生气也好,宋娇娇都只是哭,说自己要见他的面,说自己马上要死了。 相处十几年,宋娇娇对怎么拿捏周海楼,实在是驾轻就熟。 最终,周海楼还是因为一点担心,告诉了宋娇娇他现在的地址。 宋娇娇高高兴兴地赶了过去。 在她看来,只要见到了周海楼,什么事都会好起来。 周海楼会替她出头,盛华那些嘴长的贱人要排成一排跪着给她认错,不允许曾经对她扇巴掌的女生在本市有安身之地,她会光鲜亮丽地从新学校转走,让新学校每个人都后悔没巴结住她 可所有的幻想,都在见到周海楼的那一刻被强硬地打碎了。 周海楼在听宋娇娇叙述了她的烦恼之后,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古怪。他声音奇异地扬高了,偏偏情绪听起来相当低沉。 “你觉得用400块钱来吃一周的早饭和晚饭,是活不下去的” 周海楼涩然地一笑,神色疲惫,仿佛一瞬间黯然了许多。 宋娇娇仰头看着他的时候,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 她总感觉,现在的这个周海楼,不是能被她随便拿捏的周海楼了 他好像见识过什么事情他好像已经长大了。 周海楼最后给了宋娇娇一万块钱,他面无表情地请她离开“你走吧,以后不要过来找我了,也不要再联系我。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算是谢谢万姨这些年照顾我。” 宋娇娇讷讷地说“海楼哥哥” 周海楼摇了摇头,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沉重,腔子里却堵了千万句话想说。 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化成一句感慨般的“云飞镜直到现在都没有原谅我” 他话说到一半,才惊觉自己无意中吐露了心声。然而话口袋一开,实在难以收拾。周海楼不禁又摇了摇头,轻声说“她说她永远不会原谅我们了。” “你走吧。” 谁知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些话在宋娇娇耳朵里,完全变了一番味道。 周海楼现在这么颓唐,就是因为云飞镜不联系他 他他还是想认他的亲妹妹,于是因为云飞镜的事生自己的气 宋娇娇咬着下唇,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恨不得跑到云飞镜眼前划花她的脸。可是现在,仇恨都不重要了,她最在乎的就是能不能现在的境地里挣扎出来。 周海楼说云飞镜不原谅他们,那只要云飞镜原谅了,周海楼也就愿意帮她了,是吧 宋娇娇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机,第一次这么庆幸自己趁周海楼背过身倒茶水的时候,鬼使神差般地从他手机里找到了云飞镜的联系方式。 于是现在,宋娇娇站在了一中的楼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第八十十五章 三人合心 宋娇娇想要扑过来, 继续跪在云飞镜面前, 然而云飞镜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早有准备的林桓挡住。 林桓虽然苍白瘦弱,身高还是很过得去的。有他在面前一站, 宋娇娇竟然绕不开他。 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站在这里, 宋娇娇当然也不敢伸手拨开他。她只能低声地哀求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求求你,这样的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了。” 云飞镜嗤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简直看到了祥林嫂现场版,根本不想理会她。 倒是林桓听了这些话,眉头微微一挑。 他这个人本来就本性恶劣,唯恐天下不乱。如今看到眼前的这个场面,心里已经有了一点数, 只差最后的确认。 对于宋娇娇脸上露出的哀求之色,林桓视若不见, 只是转头去问云飞镜宋娇娇是谁。 云飞镜冷眼看了一眼宋娇娇,声音冷淡而漠然“她以前在盛华读书, 我们两个知道对方的名字。” 这个回答单是听着, 就显得疏远至极。 也是云飞镜对宋娇娇这个人实在是厌恶非常, 因此连“我们以前是同学”这种话都不愿意说。 林桓一听云飞镜的说法, 心里顿时有了数。 他眼神闪动一下,笑着说话时尾音拖得很长“哦, 原来是个自作自受的人。” 云飞镜以前在盛华的事情, 罗泓其实一点也没有对林桓透露过。 他性格君子端方, 既然没有经过云飞镜的允许, 就绝不会把她的伤口对旁人轻易揭露,即使林桓和他们关系极好,他也不会这样做。 然而林桓这个人本身就冰雪聪明。 第一次见面时,只是眼风轻轻一扫的时间,他就通过云飞镜手腕上的一线青痕,猜到了她过去的遭遇。 如今看到云飞镜这个避之而不及的态度,以及宋娇娇痛哭流涕的表现,他心中已经有了推测 他对云飞镜的旧事了解的还不清晰,但在他心里已然判定宋娇娇必然是校园霸凌的施暴者。 这回也不用云飞镜和宋娇娇多说一个字,林桓主动就上阵来替她应付。 他似笑非笑地对宋娇娇说“怎么你欺负过她,现在终于后悔了” 宋娇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声音里透出无法掩盖的心虚。她结结巴巴的说“不,我、我没有打过她,是云飞镜她打过我。” 其实这话也并不算全错,宋娇娇确实没有亲手打过云飞镜,她一向是撺掇着其他人,用一种阴险的方式,把云飞镜推向暴力的深渊。 至于云飞镜和宋娇娇几次正面对上,也确实都是云飞镜对宋娇娇动手。她曾经反拧过一次宋娇娇的手臂,也曾经赏了宋娇娇又快又重的四个耳光。 听到宋娇娇的说法,林桓只是付诸以漫不经心的一笑。 宋娇娇想在他面前“巧妙”运用语言的力量,那可真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当然啦,林桓只要扫一眼就知道,凭宋娇娇那弱鸡一样的体格、05鹅都不到的战斗力,要是这两个人狭路相逢,云飞镜别说摆平宋娇娇,就是一个打她三个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但无论宋娇娇对那段过往如何巧言伪饰,也依旧掩盖不了云飞镜曾经因为宋娇娇陷身于校园暴力的事实。 不过,在林桓看来,即使宋娇娇在之前的事件里没有从中挑拨、没有做那只推动事态的幕后黑手;即使她始终都在一边旁观,那她也依旧是校园霸凌的施暴者。 林桓天性傲慢偏激,自有一种剑走偏锋的锐利。 在他看来,在校园暴力中,只存在两个立场。即为施暴者,以及被欺凌者。 这两种立场之外,并无第三种立场存在的可能。换而言之,非此即彼。 如果说,罗泓和云飞镜还会考虑别人是不是因为恐惧,或者是因为无能为力,这才选择了袖手旁观。那么在林桓看来,所有未对被霸凌者施以援手的观众,本身就已经构成了校园暴力的一部分。 按照林桓的观点,校园暴力一开始之所以会形成,极其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氛围。 就像是当警方发现作案者有着熟练的碎尸技巧时,可以用逻辑轻易推理出这并不是对方的第一次做案一样;实施校园暴力的那些人,也不会在第一次时就有胆量对着别人说“滚开,这不关你的事”。 他们必然是在先前的氛围中得到了鼓励。 或许是在当众叫别人外号时,换来了观众们捧场的哄堂大笑,让他们认为这种行动是被许可的。 或许是他们在别人面前对被欺凌者施以暴力时,无数双眼睛只是默然的看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事是被允许存在的。 于是冷暴力一步步升级,热暴力也转化为更激进更残酷的折磨。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以罗泓的宽容和沉稳,或许可以体贴别人,明白他们只是出于胆怯,以及无能为力。 以云飞镜的冷静和善良,也许可以原谅其他人的畏缩和慌张。 但在林桓的眼中,观众和施暴者并无二样。 “你说,是云飞镜欺负你”林桓笑着问宋娇娇道。 宋娇娇动作隐蔽地吞了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里就觉得背后一寒。 但听到这个问题时,她依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看她这样肯定的态度,林桓登时拍手大笑。他问宋娇娇“你知道太阳的直径究竟有多大吗” 宋娇娇愣了一下“啊” 这个问题和他们现在讨论的话题,真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不但宋娇娇被问的一愣,就连不远处的云飞镜,都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疑问投来了半个眼神。 林桓和蔼可亲地对宋娇娇说“你回去之后照照镜子,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宋娇娇慢了半拍儿才意识到,眼前的男孩子原来是在嘲讽自己脸大。她一张脸登时被气得通红通红,不由得颤声道“你、你你” “我什么我”林桓嗤笑了一声,“你真是过来道歉的自己好好回忆一下,是不是道歉这个决定纯属你一拍脑门想出来的” 别说,还真是这样。 宋娇娇在被周海楼拒绝后,单方面地把周海楼的推拒理解成了“只要获得云飞镜的原谅,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所以马不停蹄地朝云飞镜的学校赶来,还把云飞镜约到楼下说话。 “我一猜就是。”林桓轻轻一笑,“我看你走起路来头重脚轻,说起话来七零八落,连道歉这种基本功能都不能自理,一张嘴就是鬼哭狼嚎的。举手投足之间还透露出一股21三体综合征的气息。如果不是自作主张,你家长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门。” 这话说的实在太狠了,宋娇娇的脸当时就胀红起来,颜色鲜艳得像是被人当场按住,一连抽上了七八个耳光。 就连一旁拨打电话的罗泓都暂时按停了话筒,对林桓投去了一个不赞许的眼神。 林桓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我的风格你们是知道的。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直白地说话,搞得没有朦胧美又没有品位。可是我要送她一首硕鼠,我怀疑她根本听不懂啊。” 说到这里,他假模假样地冲着娇娇一点头,叹息声听起来居然还挺遗憾“能让我破功,你还是第一个,回去之后可以好好骄傲一阵子了。” 宋娇娇嘴唇都被气得发颤。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林桓说话就是在白费力气。 在神色几番变化后。宋娇娇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抓住铁栅栏,大声呼喊云飞镜的名字。 林桓不冷不热,不阴不阳地在一边问“你这是干什么给云飞镜开个人演唱会吗没有声也没有情,凭你扮演粉丝的这个态度,至少得扣你一半的钱。” 对于宋娇娇的叫喊,云飞镜丝毫不理。她刚刚在一旁袖手看了一场,觉得把宋娇娇交给林桓来处理简直恰如其分。 她笑着问林桓说“你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事,不如送佛送到西吧。” 林桓慢悠悠地用眼神扫了云飞镜一眼,不疾不徐地把手背在了身后,很爽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行。看在这事很难遇到的份上,我就不要求你请我吃饭了。这单免费。” 宋娇娇眼看他们两人一来一往,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神色中又平添了几分羞恼。她拳头握紧,抬手就要往铁栅栏上砸去,却被林桓轻轻一拨,从栅栏上撕开。 “你找她干什么”林桓说,“现在我才是他的代理人。你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就行了,我洗耳恭听,而且很有兴趣来,和我讲讲,你到底是怎么快要被逼得活不下去的” 宋娇娇当然不想回答林桓的话,然而不远处的云飞镜好像也在听的样子 她吞了口口水,还是支支吾吾地和林桓说了起来。 意识到面对的人是林桓和云飞镜,宋娇娇当然不敢像对着周海楼那样放肆。她此前什么话都说,从衣食抱怨到住行再抱怨到别人对他的态度。 但这一次,宋娇娇自发自觉地收敛了很多。 她只能结结巴巴地申诉自己是单亲家庭,自己的妈妈最近又没有钱了。她家现在非常的穷困潦倒,因此希望云飞镜高抬贵手原谅她。 这一番话宋娇娇自以为申诉得情真意切,但听在林桓耳朵里,却只是一片废话连篇。 几乎没用多少功夫,只是旁敲侧击了几次,林桓就已经从宋娇娇的嘴里翻出了真话,听懂她让真正感到不可忍受的是什么。 是学校食堂像猪食、公交车竟然没有座位、上学时只有破布口袋一样的校服可以穿 宋娇娇抱怨的这些东西,听在林桓耳朵里,只让他觉得无比滑稽。 不过,林桓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他耐着性子和宋娇娇周旋了几句,很快就把对方的背景给套了个底儿掉。 这一回,他总算搞清楚了宋娇娇是什么人,以及她和云飞镜之间的关系。 “这么看来,锦衣玉食没有了,生活水准又一下降落了这么多,还真是委屈你了啊。”林桓不无讽刺地说。 宋娇娇刚想点头,突然从林桓眼中看出了嘲讽的意思,急忙把动作刹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林桓缓缓把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的宋娇娇,摇头问她“你现在委屈倒是真委屈。不过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你以前又凭什么来享受曾经的一切呢” “凭你不要脸,凭你没脑子” “你”宋娇娇猛地抬起头来。 林桓轻嗤一声“怎么,敢做不敢认”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凭你的脑子,当然想不出自己有哪里不要脸,是我对你太苛责了。” 他这话说得当真是心平气和,也当真把宋娇娇气得火冒三丈。 “你一个男生这么欺负我一个女孩子,你好意思吗”宋娇娇声音发颤地问林桓,就像是想要唤起林桓的良知一般。 不好意思,林桓没有良知。 “我好心告诫你,你不但听不进去,而且还不敢承认。”林桓摇头笑道“行,那我就揉碎了给你科普科普,算是义务扶贫,不收你的钱。” 他向前几步,无形地把宋娇娇往远离云飞镜的方向带了带。 他的声音被压得又低又沉,仿佛一根细细的丝线一般悬在宋娇娇的耳边。 “你从脸皮到脑子都不可取,只有勇气实在莽撞的惊人。如果我是你的话,哪怕被撞的小脑脑干和大脑三位分离,都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竟然继续过来不依不饶的骚扰云飞镜,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现在已经被云家认回去了呀。” 说到这里,林桓的声音又低了低,听起来简直像一阵阴侧侧的凉风“对了,你上学路上的时候玩不玩手机” 宋娇娇紧张地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要是甲为了城市安全着想,专门派人去检修怡居住的小区内的下水道系统。只是晚上的时候,工人不慎忘记了盖盖子。第二天一早,乙拿着手机目不转睛,正好在常走的小路上一头掉进了下水道井里,当场脊椎骨折,脑干受损。最终经抢救无效,被医生宣布身亡这是我朋友新给我看得剧本,你觉得这个创意怎么样” “对了,虽然工人有危害公众安全罪,但是毕竟不是有意,态度良好、主动自首、又愿意给家属高额赔偿,这样判下来大概也就两三年吧,你说是不是你不是法盲,能听懂我说的是实话吧” 林桓好声好气地问宋娇娇。 宋娇娇猛地一愣,随即瞳孔慢慢放大。 “再或者说突然有老人向乙问路,又因为年老耳背,听不懂乙在说什么,非得请乙把他带到那个路口不可。结果乙刚刚到路口,就发现那里有一辆敞着门的面包车正在等着,一下子就被拉进面包车里。 等乙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茫茫大山之中,妙龄未成年少女身价只有3000元,包生儿子,你觉得这个剧本又怎么样” 此时正是正午,也是日晒最足的时候,光线径直从头顶打下来,把人的影子都照成短短一截。 林桓的肌肤本来就苍白,在这样的光芒下就更显得丝毫没有血色,看起来倒像是个暂时还魂的恶鬼一般。 宋娇娇眼神颤抖的抬头看了林桓一眼,目光就好像见到了世上最让人恐惧的东西一样。 林桓却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催问“你说这两个故事好听吗” 宋娇娇没有回答。 她的呼吸声又短又急,仅仅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她突然抬手猛地把林桓一推,整个人拔起腿来就往外跑。 林桓刚刚装神弄鬼一番,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所以他和宋娇娇说的那番话,云飞镜只听见几个顺风的字眼。 如今看宋娇娇这幅见了鬼的模样,她不由得问林桓“你究竟对她说了什么” 林桓耸了耸肩膀,非常无辜的说“法制社会,我只是和他说了说刑事节目的几个案件而已,我怎么知道她究竟会怎么想” 云飞镜早就不吃他这一套了,一听林桓如此作态,立刻翻了个白眼给他。 林桓也回翻了一个白眼说“这才是吃力不讨好呢。” 他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才刚转身,动作就一下子定住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林桓忍不住拧起眉来惊叫道“罗泓你在搞什么鬼” 他可是费了几段话的口水才把宋娇娇给说跑了,怎么罗泓还反而把人给拦了下来 罗泓闻言镇定地摇了摇头。他手里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一半,在林桓发出疑问的同时,对面刚好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431中学吗是这样,贵校是否有一个叫宋娇娇的转学生,刚刚转学不到一个月” “不能的确定的话,还是请您调查一下。她今天没有去上学,现在正在我们一中附近,坚持要见一中的一个学生,而且态度比较激动。不知道贵校是否能过来领一下人呢” 听到罗泓的这一番蛇皮发言,从宋娇娇到云飞镜再到林桓,三人无一不是目光发直、呆若木鸡。 直接就打电话给学校教务处 林桓还处在撸起袖子直接杠的原始阶段,罗泓这里已经能做到釜底抽薪了 宋娇娇立刻尖叫了一声,试图挣脱罗泓的手臂,却被罗泓眼疾手快的隔着书包背带,一把压住了肩膀。 “是的,您听到了,她听到我给您打电话,还想就这么离开。但是让宋娇娇同学一个人走,我也实在是不放心,毕竟她还是未成年人,不知道能不能请贵校过来把学生接回去。” 电话对面显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因为罗泓也连连点头,脸上甚至露出了温厚的笑容。 “好的,太谢谢您了,实在是麻烦您了。确实像您说的这样,学生的安全我们要好好负责才是。” 对话就此结束,罗泓利落地挂掉电话,把手机收起,低头沉声对宋娇娇说“好了,你留在这里等一会儿,你们学校会有老师把你接回去。” 宋娇娇“” 云飞镜已经震惊了,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林桓似乎也想不到用什么言语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于是只好当场吐了个泡泡。 罗泓笑了笑,语气态度都十分谦和。他说“还是把事情交给官方比较妥当。” 林桓喃喃道“怪不得拳怕少壮,好徒儿,我看你完全出师了” 宋娇娇已经慌得手足无措,甚至当场大哭起来。然而无论是林桓还是云飞镜,都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林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跟罗泓说“等等,你就这么摁着她,影响不太好吧。” 他一向奸猾无比,不喜欢落人话柄,知道男生这么摁住女生实在不好看。 一扭头,林桓看着云飞镜,撺掇她说“你出来呀,好歹是自己的仇家,劳烦你亲自看一看不行吗” 没等云飞镜表态,罗泓已经先摇了摇头,声音温和的对云飞镜说“自习的铃声快响了,你先回去上课吧,这里交给我。” 云飞镜怎么可能就这么走。 这本来是她的事情,让林桓帮忙对付一下也就算了,反正搞事儿是林桓与生俱来的爱好。但因为这种事耽误罗泓的时间,她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真的没关系,”罗泓摇了摇头,“我刚刚给景老师打了电话,这个女孩一会儿就交给景老师吧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景老师是你的小姨,所以宋娇娇应该也见过景老师的面,对吧” 如果说之前宋娇娇在听到罗泓给自己学校打了电话时,表现得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那现在听到景老师三个字,她眼神几乎都要绝望了。 景纤知道这个事,和云家知道这个事又有什么区别云家知道这件事,又和云笙大舅知道有什么区别 她到现在都不敢忘记,究竟是谁把她转到了新学校,又是谁提醒她,东南亚是个适合移民的地方。 这一下,连林恒都实在要对罗泓刮目相看了。刚刚他一直在嘴炮宋娇娇,罗泓却始终闷不吭声地在那里翻他的手机通讯录。没想到这人蔫坏,一肚子坏水都闷在了心里头。 要说罗泓刚刚做了什么,那也很简单他先打电话给盛华,知道了宋娇娇转学后就读于哪所学校,又从431中学的官网上查到了他们教务处的电话。 而在拨打教务处电话之前,他就已经请景老师过来接手宋娇娇。 在把自己做的事情简略地描述了一遍后,罗泓又劝云飞镜回去上课。 云飞镜已经放下了半颗心,但仍要问他“那你呢,等到景老师就回班” 罗泓莞尔一笑“还要耽搁一点时间午休时出校是我违反了校规,我稍后要向王老师道歉。”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第八十六章 妙巧施妙计 通常在午自习的时候, 同学们会做一做上午老师留下来的作业, 也会自己整理一下自己之前做过的错题。 除此之外,偶尔还会有老师利用这个时间来发卷子。像是今天的午自习, 教物理的刘老师便过来安排了小测。 云飞镜回去的时间正巧。她前脚才刚刚进屋, 后脚午自习的铃声就已经响起。 物理老刘头,也就是隔壁班的班主任,踱着方步走进屋来,不紧不慢地给全班同学把卷子传了下去。 他在屋里巡视了一圈,突然发现班级里有一个座位是空的。 “诶,罗泓呢”刘老师顺口问道。 班级同学互相对视了几眼,没有人知道罗泓去了哪里。 云飞镜倒是有心替罗泓遮掩一下,比如说, 宣称罗泓去找景老师了之类的。 一般听到这种说法,老师就会以为他是去问语文题了, 虽然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 不过这一次,在回班级之前, 罗泓便和云飞镜提醒过, 要是有老师问起他去了哪里, 不用云飞镜特意替他描补。 于是云飞镜闭口不言, 一时之间,班里就没有人能回答罗泓的下落。 型号物理老师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结。毕竟罗泓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又是物理的尖子生。他虽然刚刚转来不久, 但在刘老师那里的地位, 基本上和云飞镜在王老师那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老刘头把这个问题轻轻放过, 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仔细看这次的中午小测。 “你们要注意最后一道题啊,最后一道题力的分解图怎么画、着力点究竟在哪里、最关键的做功力究竟是什么”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仔细读题,一定得把题干读清楚。这些知识点我课堂上都讲过,如果这次有谁错了,那我就让那个人罚抄十遍。” 伴随着老刘头慢悠悠的声音,高倩迅速低头看题。在把题干条件连读三遍后,她嘴角往下一耷,从课桌里翻出一张空白的白纸,看起来是打算提前罚抄了。 云飞镜也无声读题。她发觉这一次的题干确实很有迷惑性,不过拨云见雾一向是她的专长。在云飞镜看来,这道题最关键的节点还是在摩擦力上。仅仅花了不到30秒的时间,她就对这道物理题有了思路。 这确实只是一次课堂小测难度的卷子嘛。 一中的午自习有四十五分钟,时间长短相当于一堂课。但云飞镜只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整张卷子都全部做完。 就在她合上笔盖,将目光转回最开始的选择题,打算从头到尾再检查一遍卷子的时候,王老师便笑眯眯地押着罗泓回了班级。 同学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这两个人吸引了过去。即使有几个做题做得入神,听到动静也没有抬头的学霸,也都被身边的同桌拍了拍。 抓住众人眼球的关键,并不是罗泓为什么会被王老师抓个正着,而是罗泓现在左右手里分别提着的那两个硕大的塑料袋。 每只袋子里都满满地装着三四十根花花绿绿的冰激凌,塑料袋外还结着一层冰冷的水汽。 在这样炎热的夏天,尽管班级两侧都安装了风扇,但是能在做题的时候吃上一根甜酥酥的冰淇淋,还依旧是让人不能拒绝的享受。 大家的心一下子就飘了起来,不少同学都已经先把笔放下,目光直直地投向了罗泓的手。 面对这种情况,就连刘老师都没责备同学们的分心,作为一名老教师,他早就学会了与民同乐。 刘老师笑着朝王老师迎了过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今天怎么让你们班的同学这么破费” 王老师也乐呵呵地,他重重地拍了两下罗泓的肩膀“你自己说说,你犯什么事儿了” 罗泓微微一笑,脸上并无局促之意。即使他现在手里还提着两个大塑料袋,但是脊背依旧挺的笔直,身高玉立,开口时声音依旧是从容镇定的。 罗泓对着班级同学检讨“不好意思了,大家不要学我。以后中午的时候,不要私自出校。” 王启航听了哈哈大笑“这小子不听话,中午的时候偷偷溜出学校,我罚他给班级同学每人买个冰激凌。” 说到这里,他又把脸转向全班同学“你们要是想学罗泓溜出校门,也可以,老师很通情达理的,就是你们得自己掂量下这个后果。我罚的也不多,和罗泓一个待遇,全班同学每人一根冰激凌,五毛一块之类的便宜冰激凌就不用买了。以后要是有同学想吃免费冰淇淋,那你们就使劲儿撺掇,我正好看看,谁这么听话。” 他对罗泓这么轻轻放过,一来是罗泓主动“投案自首”,罪减一等。 第二就是相信罗泓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人。对这种学生,点到为止就可以,多余的话一句都不用说。 但在王启航警告过之后,要还有学生还敢犯类似的错,那可真是胆子肥了。 说完王老师又示意罗泓“去,快点让你刘老师挑一个。” 不用他说,罗泓就已经自己向刘老师敞开了塑料袋,微笑着说“老师拿几根吃吧。” 刘老师没有推辞,他和王老师搭班多年,类似的事情早就见过不知道几回。他才低头往罗泓撑开的塑料袋里一看,便惊讶地哎呦了一声。 “你们班同学挺有钱啊,”刘老师调侃地说“冰棍儿都买这么贵的。” 一般来说,在给班级同学买冰棍时,一大袋冰激凌里总会掺杂一些廉价的冰棒和奶砖之类的。 但是在罗泓递过来这一袋冰激凌里,几乎每个冰激凌的单价都在三四块左右。 要是单个吃这么一根冰激凌,那谁都吃得起,没什么稀罕的。但能一口气买上六七十根,请全班同学一起分享,那就也算是高中生中的小土豪了。 罗泓听了只是微笑,并不开口。 他拿着袋子走下去,挨个把冰激凌给同学们分了。不知有意无意,他选择的第一个方向,就是云飞镜的小组。 云飞镜坐在第二排。刘赟超挑过冰激凌后就轮到她。在伸手挑选之前,云飞镜忽然想起了刘老师刚刚那句玩笑话。 她低头往袋子里一看,发现罗泓买的几乎每种冰激凌都是她喜欢吃的。 意识到云飞镜正在注视自己,罗泓轻笑一声,抖了抖袋子,轻声催促她“快点,要化了。” 第三天就是期末考试。 云飞镜平时一直有整理回顾的习惯,对她来说,期末考试没有什么需要特意复习的,翻一翻自己的错题本、习题集,这就足够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临考试前的那个晚上,因为怕云飞镜考试紧张,云笙大舅还给她亲自送了一杯牛奶上来。 云笙大舅的安慰非常隐晦。他和云飞镜说,她转学到一中才刚刚不到半个学期,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也都是可以谅解的。而且一中强者如云,几乎聚集了本省所有的尖子,一次联考第一,未必会代表所有考试都是第一。 要是云飞镜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稳拿第一,反而是小覷了他的对手们的努力大家都在努力,第一是谁也是不一定的事啊。所以这次考试他只要尽力就好,不必太在乎名次。 云飞镜端着那杯牛奶,耳端传来云笙大舅难得的唠叨,一时间竟然哑然失笑,感觉正话反话都被云笙大舅给说尽了。 只是一次期末考试而已,怎么大舅比她还紧张 她对此十拿九稳,如果说真有什么特别在乎的地方,大概也就是在乎图书馆的积分吧。 没错,之前林桓接下的那个编程代码的单子,在他们三个人的携手努力之下、在云笙大舅请来的老师的辅导之下,终于完成了。 这一次,云飞镜的图书馆又有了大笔的积分入账。现在,云飞镜距离商业巨子的目标只差3000积分了。 这次期末考试,云飞镜预计自己至少还能积攒五六千左右的分数。即使她不得第一,三千积分也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 等这次考试结束,她就能成功地买下那个气团,重新开启一扇新的大门。 云飞镜对此无比期待。 云笙大舅看到云飞镜的心态很稳,也感觉十分欣慰。他想了想,又对云飞镜多说了一句。 “你小姨之前和我说过了。有些闲杂人员曾经找过你,但你不必理会他们。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云飞镜一听便心中明白这是云笙已经做好了对付宋娇娇的打算。 犹豫了一下,云飞镜还是开口问道“大舅,你打算怎么做” 她和宋娇娇之间并无情谊,对宋娇娇的下场也没有多少兴趣,更没有圣母到会替宋娇娇防劫替难的地步。 云飞镜只是不想让云笙因为宋娇娇这个人脏了手。 那天林桓威胁过宋娇娇之后,也把那两个“法律频道案例”讲给过云飞镜听。 别说,这种事情居然还真的有可操作性,也难怪宋娇娇听后拔腿就跑。 不过从她当时那见了鬼的表现,以及深信不疑的态度来看,云飞镜猜测,这绝对和周靖的行事风格有关。 当初云飞镜的母亲之所以会被人绑架,会在刚刚生产过后,就被推入江水之中,完全由于周靖做事太绝,没有给人留下活路。 仇家为了报复周靖,才拿他的妻子开刀。 对于周靖的行事风格,云飞镜从前也有所体会。现在异位而处,她不希望自己的大舅云笙也是那样的人。 一听云飞镜开口,云笙就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他安抚性地对着云飞镜笑了笑,柔声说“你不用担心,大舅当然不会做违法犯纪的事,只是把人放得离你远一点而已。” 他又不是当年的周靖,穷人乍富,凶狠得像一匹护食的狼,把自己的财产和事业看得比天还要重。 那时候的周靖,谁做他道路上的绊脚石,他都要开着压路机一路粉碎过去。 云笙可不一样。他也不会指使人去诱惑宋娇娇沉迷赌博,更没有没品到派几个壮汉去挟持孤儿寡母的意思。 他只是找人去了万母的那个野鸡传销公司一趟而已。 万母选择在这个公司任职,本身就已经是自讨苦吃,云笙自然也没有善良到替他摆脱这滩浑水的地步。 在和云笙的人谈过之后,那家传销公司很快就给了万母一个暗示。 他们问万母,如今公司正要开发新的据点,见她工作十分努力,才干也十分出众,虽然才入职不久,但对公司的贡献远远超过一些老员工。公司领导都对她十分欣赏,不知道她愿不愿意为公司披荆斩棘成为分公司的总经理。 万母听了,只觉得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头上。她立刻乐得眉不尽眼,满口答应,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用。 她这个做监护人的既然成为了总经理,去其他城市打拼新天地,那么宋娇娇自然也要跟着母亲走。 就这样,在宋娇娇的期末考试考出了一个皮鞋跺两下答题卡都能考出的成绩后,她便跟着万母从a市迁往万母工作的新城市。 那是一个鸟不生蛋的、十分荒凉的、连公司都只是一个破破旧旧的二层小楼的十八线山城。 而等在那里的,关于宋娇娇母女二人的糟心人生,才刚刚开始。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第八十七章 宋娇娇母章女的结局 当万母和宋娇娇离开的时候, 两个人都分别携带着不同的行李。 万母带着公司的任命状, 她和宋娇娇的一些衣服,还有那些尚未变卖的金银细软等等。这些东西她可没胆子放在家里, 那几个邻居都那么极品, 万一就有人把自己的财物偷了呢还是随身带着比较安全一点。 宋娇娇则拿着她那张没脸见人的成绩单。她要是跟自己母亲一起搬到新城市的话,学籍就还要再转,这张成绩单,就是她未来的敲门砖。 在离开之前,万母和公司之间有过一场谈话。公司告诉她,这一次她是去开拓疆土、建功立业。所以她一定要不怕辛苦、不辞劳累、不畏付出。 公司非常看好她的前景,希望她能够坚守自己的岗位,做好未来十年都在分部拼搏的准备。 对于这些意味深长, 后话无穷的要求,万母通通一口答应下来, 并且认为这是公司对自己的信任。 她甚至感到得意洋洋。 但让万母觉得些许不满的是,对于自己出去建立分公司的事业, 公司在金钱上的支持并不宽裕。 但作为一个体贴而善解人意的员工, 万母很快就接受了公司的解释。 在之前上培训课的时候, 她也通过老师的讲述知道公司现在正处于紧要关头, 如今,利安保健和对手公司竞争正位于最激烈的阶段。在这么一个节骨眼儿上, 公司没有太多精力来看顾自己也是难免的。 公司老总亲自鼓励万母公司会把分公司的事业交给她做, 本身就是出于信任万母的能力。这一次她在外建立新的据点, 为他们打好南下的前哨。等到利安保健将对方公司的市场一举击垮, 她显然就是公司的头号功臣。 传销出身的老总,嘴皮子上的功力自然非比寻常。 万母听得双眼发亮,感觉美好的前景正在自己眼前缓缓展开。 在收获了一箩筐好话,以及一个资金贫乏的账户之后,万母脚步发飘的走出了公司大门。她几乎能预料到,自己即将成为事业女性,崭新的世界已经对她敞开了大门。 她将会被人称为总经理、董事长。伴随着利安事业以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的方式席卷全球,她无疑也会成为“老干姨”那样的传奇女性。 一想到这里,万母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这几天来万母的心里全都是对于前程的美好憧憬,这让她在见到自己女儿成绩单时,甚至都没有说什么重话。 就凭这一点,宋娇娇松了口气,觉得好像自己的妈妈出去打拼事业还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宋娇娇选择性地忽视了现在万母卧房里堆积如山的各种保健品。 那些东西实在太多,放得满床满地满桌子都是。其中有一摞保健品盒子最危险,它摇摇欲坠地从地板叠成方柱,一直顶到了房间的天花板上。这些保健产品的存在,让万母在自己卧室里都没有落脚的地方,在睡觉之前,还得先把床上扒出个人形来才行。 前往新城市开辟新生活之前,这些利安产品如何处置、以及这套买过来还没有住几天的闹心房子该怎么售卖,也成了万母的一大难题。 最后万母对此的解决方法是,蒙住头,不要去想,就当它们不存在。 这件事情她先不解决了。 别说,这种鸵鸟心态,居然还真意外的符合万母一直以来的逻辑。她如果肯早点正视自己的生活,早点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有哪里做的不对,又怎么会落魄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有些人的日子,真的是一步一步,自己亲自给过到坑里去的。 宋娇娇却觉得有些不妥。这倒不是因为她比万母警醒,而是因为她比万母吃不得苦。 直到现在,宋娇娇都没法从那种自己没有钱的屈辱中摆脱出来。那400块钱的周生活费,至今还像刀子一样刮在宋娇娇的心上。 那些产品、这套房子,这些东西可全都是钱呢。自己母亲说不要就不要了,这样好吗 宋娇娇极其不满地提出了质疑。 万母没好气地说“你聪明,聪明到期末考试你都没考及格。要是你对妈妈的处置方法不满意,你说应该怎么办” 听到自己的成绩问题,宋娇娇一下子就哑火了。 她原本还想着让万母把这些东西贱价卖出去,就当是回血。 然而这些产品被购置进来的时候,原价都有上千元上万元,无论怎么卖都是一个亏。还不如像是万母计划的那样,把自己的房子暂时当成一个货仓,等她在新公司那里安定好了,就让快递上门,将这些东西打包完毕,一起运到公司的货房。 至于这套房子该怎么处理嘛 在见识过了前后左右的奇葩邻居后,就连宋娇娇都知道,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把它脱手,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了。 而且宋娇娇也不敢在万母面前提房子的事,毕竟这套房子可是舒哲介绍给她们的。 那个时候,她信誓旦旦地和万母保证,舒哲正暗恋着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只要她一个请求,就什么事都愿意替她做。 可最终的结果却像是抽在宋娇娇脸上的一记重重耳光,把她的嘴巴打得啪啪作响。 舒哲的“你们放心”让她们吃尽了苦头,然后这混账东西竟然凭空蒸发了一般,无论是宋娇娇还是万母,居然谁都联系不上他了。 他甚至连学都不上了,盛华再没有人见过他的影子,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就悄声无息地死在了哪个角落。 一想到舒哲这个人,不但万母心生恼火,就连宋娇娇自己都窘迫的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于是资产处理的事情也不提了,只能当成她们吃了这个哑巴亏,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母女两人收拾好了行李,便踏上了前往分公司所在城市的征程。 在高铁上,宋娇娇心里还产生了许多梦幻的幻想。 比如说,公司已经为万母专门租了一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以后她每次踏入写字楼的时候,所有的前台招待,以及大厅路过的员工都会恭恭敬敬的管她叫“小姐”,知道她是董事长的女儿就像是周海楼在周氏得到的待遇一样。 但随着沿途的风景越来越偏僻、越来越荒凉,宋娇娇感觉自己的心也在慢慢下沉。 等两个人拉着行李箱出了火车站以后,宋娇娇的视线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这这哪里是个城市啊这不分明就是一个大型的城乡结合部吗 前半辈子,宋娇娇甚至想都想不出来这种地方。 她的嘴巴甚至不用念“郊区”这种土腥词汇,最多就是和同学聊天的时候,鄙夷的提及一句“云飞镜一身土味儿,肯定是个农村来的乡下丫头。” “妈妈”宋娇娇尖叫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你说的公司器重你,难道就是把你派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万母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自己也傻眼了。她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失态,勉强说“你着什么急先跟我去公司看看再说。” 公司 在这个城市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公司。就连商业街都只有城市最中心的一条十字街道,至于经济效益之类就不要追求了。 顺着提前得到的地址,万母直接打车抵达了目的地。 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未来即将接手的公司,然而那个所谓“公司分部”的模样却让人大失所望那只是一个土的掉渣的两层小楼,在一排同样低矮的邻居里毫不出调,完美地融合在这个城市的环境里,几乎让人看一眼就丧失掉对未来生活的全部信心。 宋娇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一把挥开了万母的手,不客气地说“我看你简直就是中邪了,这种工作究竟有什么好干你现在就回去把这份工作辞了,不然你还想让我在这种地方读书吗” 她就是再落魄,也曾经是周家的小公主,怎么能把一辈子交代在这种地方 她妈妈究竟考没考虑过她的生活 万母的心里,本来不是没有郁气的。但被女儿这么当面质疑,她脸上害臊发烫不说,自己的面子也过不去。 最后,所有的恼羞成怒都被她简化成一个跺脚“你还好意思和我说读书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读书你也没读出个什么名堂。跟自己妈妈这么说话,我看你简直把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娇娇被这么当面揭短,顿时也急了“你养我,这些年是你养我吗我生活可都是花的周家的钱,要是你那种方法也算养我,那周家对我简直有在造之恩。” 她们气急败坏地互相瞪视,说得还都是外地话,只让附近几个老头儿看了热闹。 吵了这么一架后,母女二人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 车船劳顿许久,她们暂时不提回城的事,先去附近的宾馆要了一件标间休息。虽然标间的两张床靠得很近,可她们两个谁也不和谁说话。 半夜,万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她想到自己中道崩殂的事业,觉得心里实在憋闷,索性一咕噜爬起来,在手机上买了一张快车票,想连夜回公司讨个说法。 她却不知道,这个小城前几年还算个旅游城市,只不过当地穷山恶水,没能开发出什么引人眼前一亮的旅游景点,反而把一些混混养得游手好闲,还和本地的旅馆互相勾结,发明了宰肥羊的手段。 她们母女两人才一进城里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万母居然还敢在半夜抛下自己的女儿独自离开,只把宋娇娇一个人留在宾馆里,这真是让那些想发点小财的混混乐得眉开眼笑。 母女两个住进宾馆时,各自都是一肚子的气。她们只顾着恼火,于是谁也没有仔细检查房间的窗户。 所有她们不知道,那个窗户其实从外面也能推开,只要拿把梯子往二楼一架,无论是谁,都能轻而易举的进到她们房里。 万母走的容易,行李箱和贵重物品全都放在宾馆里。临走前,她还推醒宋娇娇,硬邦邦地让她好好看管这些东西。 然而万母前脚刚刚登上快车,距离火车发动还没有一个钟头,她就接到了来自宋娇娇的电话。 在深沉的夜色里,宋娇娇的声音显得惊慌失措“怎么办啊,我往走廊那头的厕所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屋里的行李箱就没有了” 这小破宾馆屋里都没有独立卫浴的,卫生间和盥洗室都单独设立在走廊的尽头。 这其实也是当地流氓和宾馆勾结的一种套路,走廊里有宾馆的服务员放风,一看到屋里没人了,就示意别人可以动手去拿客人的行李。 万母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你是不是根本没锁门” “我锁了”宋娇娇辩解道“我是拿着房卡出来的,特意锁了门,我记得很清楚” 然而无论她此时说什么,万母都全听不进去。 要知道,在这次出行里,万母可是带上了自己全部家当,踌躇满志地想要开发一番事业。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不但公司是这么一个只有两层楼高的老破小,就连自己的老本儿也先丢了。 这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一想到这里,万母顿时心慌意乱、举止失措。她想起自己行李箱里那些隐秘的,也是仅剩的珠宝首饰,心里简直像是被剜肉一样疼。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找到快车的乘务员要求停车。 尽管干乘务员这一行的,平时就是和人打交道,日常什么奇葩都见过,但像这么无理的要求,他们还真是很少听到。 有人试图和她解释“女士,我们三分钟前刚刚在站点停靠过,现在距离抵达下一站的时间段,大约要四十分钟。如果您非常着急,可以在下一站下车,然后买回程的车票。” 万母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四十分钟,这还不算她回去的时间,那怎么来得及 万一那些小偷拿了财物,选择随便上辆火车就跑了呢一个多小时时间,简直够他们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万母崩溃地说“不行,我要下车,你必须让我现在就下车,不然我就跟你们领导投诉你那可是20万啊我的东西失窃了,整整20万啊” 乘务员小姑娘为难地摇了摇头“女士,我能理解您着急的心情,但火车是不能临时停靠的。这样,我替您联系我们的工作人员,给您提前订票,一会儿您下车后,我们直接把您送回您的目的地好吗” “我就让你们停个车而已啊。”说到这里时,列车加速,正好路过了旁边的一个站点。万母看到这一幕,心态顿时更崩溃了。 “你们自己看看,刚刚那不是站吗是站你们为什么不停你们说话的时间已经在耽误我的事了,要是刚才就停了车,我现在不就已经下车回去了吗这是我难为你们吗” 如果说在一开始离开周家的时候,万母被偷、被坑、被骗、损失了财物还能忍气吞声,可是随着她拥有的资本日益减少、所有的现金都被扣在了那套令人来气的房子里、剩下的首饰或当或卖,全都换成了利安的产品后,万母的心态就彻底失衡了。 假如生活只是稍微滑坡,一般人都能承受下来。 然而当人生起起落落落落落落时,这种情况就太考验普通人的心理素质了。 更何况万母这些年在周宅娇生惯养,论起对抗风雨的能力来,她连普通人都比不上呢。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让你停车。” “抱歉女士,可是根据铁路局规定” “什么铁路局”万母抓狂地发出了令人神情恍惚的三连问“火车难道不是为公民服务的吗我难道不是公民吗公民的一个小小要求都得不到满足吗” 万母一把将自己面前的乘务员小姑娘从自己眼前撕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火车头走去。 此时此刻,万母就像是一个把自己的命运押上的赌徒,已经被“损失全部财产”这件事烧红了眼睛,心里只惦记着自己那20多万元的资产。 “女士,您不能去打扰司机”乘务员惊叫道。 “哪儿来的那些这个不能、那个不能,我看你们就是想要好处。你还想和我要起车费是不是”万母凛然说。 反正她现在已经完全豁出去了、不要脸了。只要能找回那20多万块钱。让她当泼妇都行。 而且万母心里也有几分有恃无恐这些铁路人员可都是吃公家饭的,他们才不敢对普通乘客做什么,不然他们岂不是会丢饭碗 时值半夜,正是大家昏昏欲睡的时候。现在两三个车厢的人都被万母的尖叫声吵醒,乘客们一个个还睡眼朦胧,满脑子起床气呢,就遇到这种事,目光不免纷纷跟着她移动,没好气地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而且现在是自媒体时代了,遇到事情来拿出手机是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像现在一样,不少人立刻就拿出了手机,追在万母身后,紧跟着她拍摄。 这种极品就算是不能做到围脖万转,至少也可以发发朋友圈啊。 “干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团伙作案是不是要包围我是不是”万母回过身,打飞了身后两个离她最近的女人的手机,“我是孤儿寡母,可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啊” 利安的产品推销生涯,已经让万母从以前那个想挽回周海楼都只会让女儿卖惨的女性,变成了一个学会了撸起袖子、装作看不懂别人脸色,可以一把拉过别人,滔滔不绝地说上小半天的女人。 她虽然没有掌握世间的真理,但已经掌握了脸皮厚能占便宜的歪理。 “谁没有个有灾有难的时候,有困难不应该找政府吗你们一个个的都在这里看笑话,难道不怕以后有报应降到头上”万母发狂地冲旁边人喊道。 旁边的人可不是乘务员,还会一声不吭地任由她骂。人民群众睁着雪亮的眼睛,纷纷回嘴“你泼你有理啊” “你看看,这个大姐的手机都掉地上砸坏了。” “你这样的可别当妈,要是当妈你孩子简直倒八辈子霉。” 万母要是只对乘务员喊上两句,乘务员可能还要忍气吞声。然而她一巴掌打坏了别人的手机,这就涉及到了财务纠纷,需要让乘警来处理了。 于是,在这个不幸的晚上,心急如焚的万母不但没能让火车靠边停靠,没能飞快赶回宾馆报案,还被乘警控制起来,以免她情绪激动伤人。 这回万母倒是如愿以偿的见到警察了,只不过她见到的是处理她扰乱车厢线路秩序行为的警察。 按照相关规定,万母需要被拘留七天,并且将被记录入铁路失信人员名单。 当然,有关她财物失窃的事,扣押万母的警局转给了当地警局处理。 然而万母人都不在当地,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箱子里确实携带了那么多、那么贵重的首饰,所谓的价值20万只能在嘴上喊喊,当然也不能指望办案的民警对她的案子多么上心。 毕竟基层的公安部门是很忙的,大大小小的街道案子都要压到他们头上,盗窃案在众多警情中,真的不是最紧要的那一种。 而在事后,有关万母在火车上撒泼、强行要求火车为她临时靠边停车的场面,也被人录成了视频,传上网络。 虽然她的行为没有引来大众热议,不过也凑够了1000多个转发,以及“灵魂三问”、“火车怎么就不能靠边停车”等嘲讽。 对于万母这个丢人现眼的行为,大部分民众可能看个热闹就忘记了,转发的网友大概也只是随手一转。但是很不巧的,这段视频就像是板上钉钉的证据,它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第二天晚上,因为接到自己母亲被拘留的消息,又身在人生地不熟的山城,故而一直惶急不安的宋娇娇收到了一条消息。 在意识到这条消息来自周海楼时,宋娇娇心里下意识的就是一喜。 然而当她点开消息后,什么高兴的情绪都伴随着其中的内容而灰飞烟灭。 周海楼把她妈妈在火车上大闹的视频发给她,并且转给宋娇娇2000块钱,又对她留言说“这真的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了。外面和周家不一样,没有人让着你们,你和万姨以后都好自为之吧。” 这个“外面没有别人会让着你”的经验,是周海楼用多么惨痛的经历才换回来的呀。 可惜宋娇娇看不懂周海楼的血泪之谈,她看着那个视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腾达,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的想回复周海楼的消息,想求到周海楼心软,让他派人派车过来,好把她接回a市。 只是没有想到,消息才一发出去,她就又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小叹号她又被周海楼拉黑了。 宋娇娇呆若木鸡地看着那条发不出去的消息,过了一小会儿,她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呜呜地捂着脸哭了起来。 而在云家,得知了此事的云笙只是冷冷一笑,轻轻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他确实针对这对母女做了安排,这一次万母的结局也的确有他在推波助澜。 不过单论这一次的突发事件,就连云笙本人都没有想到,万母会自己往枪口上撞得那么快。 云笙意图把她们母女两个这辈子都圈在那座小城里。 万母所在的那个公司,本身在财务问题,税务问题,产品安全问题,以及各种相应的手续上,都有很大的漏洞。他们又得到云笙的授意,让万母这么一个新人出去开办分公司,自然就更是漏得跟筛子一样。 这回等万母被警察局放出来后,她身上就留了案底,一般也不好再找工作。然后再被那个利安公司忽悠两句,她自然又会心甘情愿地过来搞她的事业。 等那个野鸡分公司建成后,自会有工商部门隔三差五上门查问手续,够她焦头烂额的。 除此之外,这母女两个的衣食住行也好、平时起居也好,最好都规规矩矩,恪守本分。 她们最好一生都不要闯红灯、不要随地吐痰、不要乱丢垃圾、不要惹是生非、不要和人吵架、不要欺凌同学不然接下来都会有后手在那里等着。 像她们这样的蠢货,没人指望她们替社会做什么贡献。只要一生规规矩矩,老实本分,做一个对社会毫无用处,但也没有什么害处的人就行了。 在云笙看来。宋娇娇就是前半生太过飞扬跋扈,所以她的下半辈子最好被人死死地看在圈里,永远都不要越雷池一步。 未成年人犯错,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第第八十八章 在云飞镜的期盼下, 期末考试很快就到来了。 一中的期末考试难度比盛华要难上一些, 出题范围也不能同日而语,这一次虽然只是高一的考试, 然而内容已经覆盖了整个高二的课本。 不过对于云飞镜来说, 这次考试依旧顾虑了大多数人的水准。 她从考试中获取积分的主要方式有两种。 第1种在于获得满分得到的满分奖励,第2种就在于她的名次争取到的加分系数。 满分奖励可遇不可求,云飞镜虽然努力要求自己,不过对自己并不苛求。倒是名次需要尽力争取,在这种情况下,她的班级同学就是她最主要的竞争对手。 一中这种百年老校,在涉及到学习的事情上,早有一套运转良好的形式章程。就连批卷速度都快得让云飞镜十分惊讶。 仅仅是一个周末的时间, 从批卷到合分,再到成绩录入排榜, 一中从上到下都已经尽数完成。 期末考试的日子在周五,而家长会的日子则在周一。 一中不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即使周一下午安排了家长会, 白天也依旧给同学们安排了整课, 和平时相比起来, 只是取消了当天的晚自习。 这一整天的时间,被老师们用来讲期末卷子, 同时也顺便把暑假作业留一留。 早晨才来到学校, 云飞镜便发现, 班级后面的那张黑板上已经贴上了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单。几个来得早的同学已经把那张成绩单围了起来。 有人考得不错, 心情很好地和身边的朋友指点谈笑;也有人眉头紧皱,一语不发地转身回到座位;还有几个人单手托着下巴,根据成绩单估算起自己这次暑假的愉快与否。 云飞镜还没收到这次的系统积分结算,因此也就不清楚自己的成绩如何。她对这次考试的结果也有些好奇,才放下书包,就直接朝成绩单走去。 习惯性地,云飞镜把视线径直落向成绩单的第一行通常来说,云飞镜的成绩总是第一。 然而这一次的情况和以往不同,排名第一的同学名字并不是三个字,而是两个字,那个人是罗泓。 在看清那个名字的时候,云飞镜微微地一怔。 这一回,班级的第一名,也是学年的第一名是罗泓,第二名则是云飞镜。 她眉头一动,快速的扫过了两个人的各项成绩,最后发现其实他们总成绩那一栏的数字是一样的。 换而言之,这一次云飞镜和罗泓是并列第一。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有人正向着云飞镜的方向靠近。奇异地是,甚至不用回头,云飞镜就判断出了那个人是谁。 来者隔着云飞镜,仔细地审视了一遍成绩单。他不像其他放榜时第一时间凑过去查看的同学一样猴急,也没有在云飞镜的身边挤挤挨挨,反而和她保持了半臂之远的距离。 下一刻,男生的声音在云飞镜的头顶响起,尾音的末梢带着微不可察的一声吁气,像是终于在心中舒了一口长气,达成了某种夙愿一般。 “一样的分数。”罗泓柔声说。 在这次期末考试里,他们两人的分数互相咬合得很紧。化学和生物这两门学科,两个人都是满分。云飞镜的数学比罗泓高上两分,但罗泓用物理把这两分补了回来,语文上的分数差距足足有4分,不过云飞镜拿英语的分数将其抹平。 假如现在有一个和他们二人没有任何关系的同学在此,想必看着这张成绩单,从紧紧咬合的几项分数上。就能脑补出一场两大学霸围绕着第一的宝座,互相攻城掠地、寸土不让的一场恶战。 可实际上,他们之间的气氛极其平和。 罗泓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这次的分数是根据姓氏字母先后进行排序的,要是根据数学成绩排序,想必我又被你斩于马下了。” 云飞镜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么看来,姓云实在是太吃亏了。” 不过这么说的话,姓周好像更吃亏一点。 “没有吃亏。”罗泓语气不轻不重地说“云是一个很美的姓氏,我很喜欢它。” “” 在交谈过程中,云飞镜始终没有回头,她的眼神正来回地巡视着那张成绩单。他们两个平平常常地说着话,和平时周末约出来玩儿那样,语气轻松,插科打诨。 直到听见身后的罗泓说出了这样的话,云飞镜才有些意外地微微一愣。 要知道,按照罗泓一贯的性格来看,他判断事情的标准很少是“我喜欢”,或者“我不喜欢”。他最常用的一个标准是“合适”或者“不合适”。 喜欢这种非常口语化的表达,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开放的状态了。 “考赢了我心情就这么好”云飞镜半开玩笑半错愕地问道,“我是什么不可攀登的大魔王吗” 罗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云飞镜只听到男生的笑声在自己头顶响起,那道笑声低沉、清朗、稳重,而且还带着让人心安的熟悉。 对了,他比我高这是云飞镜心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 等这道恍惚的意识流飞快在脑海里掠过,云飞镜才意识到第二件事,那就是,自己刚才的状态一直都是非常放松的。 对其他人来说,这可能平平无奇,只代表他们心情不错。但对于云飞镜来说,能让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这么愉快放松,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寻常。 她本身就是心理防御机制比较戒备的性格,又曾经在盛华有过被校园暴力的经历。 双重加持下,云飞镜一向对比自己高壮的男生尤为防备,而且很不喜欢身体上的接触,更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 连刘赟超这种皮球一样满地乱蹦的小个子,她都会在对方猛地凑过来时微微地倾身躲开,就更不要提其他人了。 然而罗泓好像是个例外。 他明明比云飞镜高,力量也远比云飞镜大,他甚至告诉过云飞镜自己曾经学过格斗和自由搏击。 夏天的校服短袖下,男孩露出两条麦色的、肌肉紧实而精悍的胳膊。他修长的手指可以握住一支笔,也可以紧紧地攥成拳头,而这两者在他的领域中都是一样的有力。 可是云飞镜一点儿也不怕他。 就像现在,罗泓站在她的身后,他的声音在云飞镜的头顶响起,男孩的影子自上而下地完全把云飞镜覆盖在里面,然而云飞镜只感觉到放松。 如果不是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可能直到他们交谈完毕,云飞镜回到座位上坐下,全程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这就好像就好像罗泓他是特殊的一般。 云飞镜又想起了那个替自己拎着书包,在夕阳下被拖得修长的剪影。那道沉默少言又无声目送的影子,就如同罗泓在她心里留下的形象一样克制,冷静,安全。 为什么罗泓会让人感觉安全 还不等云飞镜想通这个问题,黑板上倒映出的罗泓影子就微微一动,看起来是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云飞镜被完全笼盖在罗泓的影子里,黑板上的倒影活动起来,竟有一瞬间像是罗泓把下巴抵在了云飞镜的头顶上。 那是恍惚之间,浮翩的视线里,镜花水月一般的亲密。 却似乎没什么不好。 “有其他同学要来看榜了,”罗泓低声说“咱们让开些吧。” 对了,还有他永远的分寸。云飞镜模模糊糊地想着。 很早以前,云飞镜就觉得罗泓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因为他始终都能掌握着自己的尺度。 “诶,罗泓,你是不是始终都这么冷静” 其实用冷静来形容也并不恰当。罗泓给云飞镜带来的最深刻的印象,是他始终都把事情的轻重和分寸拿捏得非常得当,那是一种无声无息间展示出来的良好修养。 但要云飞镜一时之间找出一个准确的词语来概括,还真有点为难她。 听到云飞镜的问题,罗泓缓缓地眨了眨眼。 “冷静不我没有很冷静。” 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少年,会因为一次擦肩而过一见钟情,也会因为自己心爱的女孩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 他会在看见垃圾桶中云飞进了课本碎片时,瞬间勃然大怒,对始作俑者挽起袖子,捏紧拳头。 他同样会在看清云飞镜乌黑发梢的瞬间,下意识地把手抬到一半又放下,然而手指仍要忍不住微微地一动,那是他在幻想里想象出自己抚摸过她发尖的样子。 就像此刻,他站在云飞镜的背后,女孩子身上淡淡的暗香,无声地充盈在两人之间,就连流转的气息,也好像带着些许微甜。 少女细腻的象牙白的脖颈,完全地暴露在罗泓的眼前。在她后颈和背的交接处,有一块青色的蝴蝶胎记。那只蝴蝶随着云飞镜均匀的呼吸,翅膀纤弱地颤动着,似乎随时都能翩飞起来。 倘若它真的飞起来,会不会有一点点的可能愿意栖在罗泓的肩上 罗泓真庆幸云飞镜没有转头,这样她就看不到自己耳根发热的样子。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第八十九章十 省赛 在课间的时候, 王老师把云飞镜、罗泓、吴志宇, 刘赟超等班里七八个同学都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通常来说,王启航都是个相当不错的老师。会给学生开小灶, 喜欢和同学们开玩笑, 总是笑眯眯地,但没有人敢惹他生气。一旦他正经地宣布什么事情,那所有学生都会心悦诚服地去听。 在前往王老师办公室的路上,这七八个人面面相觑,都想知道有没有谁了解这一次的消息,或者能够找出他们之间的共同点。 他们之中有学习成绩相当优异的,却也有总分数只排在班级中游的;有身兼班干职务的,也有只是普通同学的, 有男有女,又高又矮, 性格也有活泼有内向。 按理来说,学生时代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 一共就那么几件事谈心、安排任务、贫困奖学金的发放, 或者是帮同学们搬书花新换的桌椅 他们这一行人, 左看右看也没有什么特质搭边啊。 几个人摸不着头脑地站在了王启航老师的面前。 像是云飞镜和罗泓这样, 成绩又好,家里压力又不大的同学, 态度自然是坦坦荡荡, 还有人这一次没能考好, 于是看着王老师就感觉心头不安。 王启航倒是乐呵呵地, 足像一个蒸裂口的发面白馒头,说话时也好声好气。 “学校有一个安排要和你们提前商量一下,这件事情全凭自愿,但是关系到你们的前程,所以希望你们能够慎重的考虑。今天晚上家长会的时候,我也会把你们的家长单独留下来开一个小会。” 在有关这件事的自愿性上,王老师又特意强调了一句。 “我再说明一下,这个选择是全凭大家自愿的,我不替大家做主,学校当然就更不替大家做主。你们回去后都要和家长好好地考虑一下,你们的主观性在这里真的非常重要。” 听他说得这么慎重,同学们连忙点头。 王老师舒舒服服地窝在他宽大的扶手椅里,抬起头来审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些同学,表情满意的像是在检阅他的军队,或是看到了半朵盛开的花。 “是这样,9月份的时候就是省赛初赛了,你们中有人有这个意愿吗” 省赛 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就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明白了自己这一行人究竟是个什么配置。 除了云飞镜他们几个从不偏科的尖子生,剩下的三个人,全都是在某一科或者某两科上有所专长的同学。 虽然总成绩不尽人意,但正是因为如此,参加省赛才更加合适。 省赛又叫做五大学科竞赛,不同的科目流程也有所不同,最终在省赛结束后,还会有人拿到国家集训队的名额, 假如参赛者能够在省赛里拿到奖项,那么国内的近百所高校便会对其抛来橄榄枝。 当然,不同的大学在门槛厚度上也不一样。优秀的大学对学生的最低要求是省二等奖,个别大学还会要求省一等奖。但也有不少大学只要学生得过一个或两个不同科目的省三等,就对学生予以自主招生处理。 在自主招生这一步的流程上,虽然还要参加高考,但是假如学生考试失利,学校会降低分数线予以录取录取。 假如拿到了具有保送资格的学科竞赛一等奖,那还可以被保送。 看大家纷纷流露出心动的神色,王老师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省赛题目的难度、思路、出题方式,和你们现在学习的东西区别很大,有时候甚至等同于换了一个思路。 如果参加省赛,那你们的竞争对手就会是全省的精英。选择这条路后,短时间内,你们就不用想着省赛和高考两者兼顾的事了。虽然平时有课会让你们按时上课,作业方面老师们也会体谅。但根据我的经验,你们的精力已经很难放在正常上课上了。” 王启航的这番话听得人人都表情严肃,反观王启航老师自己,态度也相当认真。 “只拿去年的数学省赛来说,就算加上三等奖,获奖者也只有三十六个人。前年的获奖人数是三十四个。我在这里和你们强调一遍,如果你们拿到的是三等奖,那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你们都是我教的学生,拿出去各个都是全省全市的尖子连省三都能允许自主招生的学校,你们自己难道考不上吗” 所以参赛就是奔着省一去的,只有名次拿到了省二以上,那些大学的保送名额才具有意义。 王启航老师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何时消失了,他用锐利的目光环视了众人一眼,加重语气提醒道“你们以前有师兄省赛失利,最后只拿到一个省三。之后他又回去预备高考,但本身已经落下了半个学期的课,最关键的是她心态失衡,觉得自己白白浪费大半年的黄金时间,干脆就这么破罐子破摔得了。等高三再醒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只考了一个211的尾巴梢。” 听到这样残酷的故事,众人的心情显然都不是很好。 看到大家的脸蛋都紧绷绷地僵成一片,王启航反倒缓和气氛般地笑了笑。 “所以这个事要你们慎重考虑,等今天下午家长会结束,我也会给你们家长单独开一个小会,然后晚上回去家里好好商量一下,考虑好了再给我答案。” 王启航胖乎乎的脸上又露出了同学们熟悉的笑容“要是有人决定参加了,这个暑假也不用过了,来学校直接跟着咱们老师组织好的补课上课吧。一中在竞赛方面这么多年下来,该办的事都是有定程的。九月份就开始初赛,七月十五之前要把名报了,咱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说完了这一席话,王老师就连连挥手,把同学们像是赶苍蝇蚊子一样统统赶了出去“好了,就是这么点事儿都围着我你们不热的吗你们一个个瘦成一条条的倒好,我这么胖的人,快被你们蒸死了。” 大家哈哈大笑,纷纷和老师说了再见,依次离开了王启航的办公室。 在回班级的路上,云飞镜和罗泓对视了一眼。 参加是肯定要参加的,要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还有没有点学霸的骄傲了。 对他们来说,问题完全不在于要不要报名省赛,而是在于到底要报名几科 云飞镜的肯定是要报名数学的,就像是罗泓绝对不会漏下物理一样。 但除此之外 云飞镜俏皮地抬了抬肩“首先采用排除法,信息学肯定不会报了。” 罗泓闻言哑然失笑“很好,我也不报这个。” “其实从难度来说,生物的话应该属于比较简单的,而且省一名额固定都在20个以上,和其他科目不一样。” 云飞镜对省赛并不是全无了解。盛华虽然没有参加这个赛事的习惯,但她此前是做过自己报名的准备的。 然而 “生物的知识点太多太碎了。”罗泓轻声在她身边把这句话补上。 其实只从难度上来讲,信息学云飞镜了解的很少,不敢随意评判,但生物竞赛的难度可能是剩余四门竞赛中最低的一个。 生物的最大问题就在于涉猎得太广,考点太碎。 在获得图书馆后,云飞镜利用这个便利找出了去年的生物竞赛的复赛卷子做了一遍。结果是非常令人感叹的以云飞镜十次生物考试,九次都会拿满分的底子,她的复赛卷子整整空了百分之六十。 没办法,云飞镜就是再学霸,再过目不忘,也做不到在脑海里自动发明出没学过的东西生物又不像数学,摸到思路了还能硬着头皮推理一下。生物的术语、规律和实验,不会就是真的不会啊。 “如果不是专攻生物,那真的背不过来的”云飞镜感叹道。 这也是为什么参加生物竞赛的人一般比其他竞赛的人要少的原因。一部分学霸竞赛时都会兼报多科,生物无疑是个比较鸡肋的选项。假如要专攻生物,至少也得对这门科目有点爱啊。 “数学我也会报的。”罗泓轻笑道,“这个实在是很难放弃。” 数学是一切理科学科的基础,所以在几大竞赛中,数学竞赛一贯也是最受重视的。 “我也不会报太多,物理和化学之间会再选一个。”云飞镜考虑着说,“物理的话,我本身不是特别擅长而且这还是唯一一门涉及到实验的考试。” 云飞镜的“不太擅长”基本可以听听就算,反正在一班这个范围内,她的“不擅长”仅仅代表考不过罗泓而已。 相比之下,她的化学常年满分,本身在化学上的底子又相当不错。而且她对于物理也没有过度的热爱和执着,两相比较之下,化学显然是更好的选项。 所以罗泓不太明白,为什么云飞镜会在犹豫。 “这样的话,选择化学不就好了吗” 化学的优势是她擅长,物理的劣势是同时涉及笔试和实验,云飞镜在此道上又不算天才。两相比较之下,做决定应该是很容易的事啊。 云飞镜笑道“我不像你那么自觉,我学习还是需要一点动力的。以前的话是奖学金,现在的话是竞争对手。” “我没有轻视其他人的意思,只是在化学这门科目上,我和大家还没有惺惺相惜的对手感。” “物理似乎不是个最优的选项,不过参加物理竞赛的话,会有你、有林桓” 苍天可鉴,在云飞镜说“会有你”的时候,罗泓已经定住脚步,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一时之间,他好像看到一张表格在自己眼前缓缓展开,化学一栏陈列优势若干,物理一栏陈列劣势若干。然而化学的劣势里清晰地填写着“没有我”;反观物理的优势则是“有我陪” 这么美好的画面,他是在做梦吗 罗泓呆住了半秒钟,林桓的名字才后知后觉地传进他的耳朵。 果然是这样。 不过除此之外 罗泓故作若无其事地问“要是林桓不参加物理竞赛呢” “他会不参加吗”云飞镜奇道,“数学和物理选一个的话,他一定是物理吧。” 罗泓坚持道“假如。” 云飞镜笑了笑,声音轻盈“那不是还有你吗” 罗泓真的要飘起来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第0章第九十章 系6统升7级 “换而言之, 你们两个要报的项目都是数学和物理”在校外的奶茶店里, 林桓懒洋洋地评价云飞镜和罗环的这种行为,“高度重合, 绝对交集, 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俩。” 云飞镜微微一笑“怎么难道你不是吗” 她甚至都敢和罗泓打赌,要是林桓选择的不是这两个科目,云飞镜现在就把奶茶店的桌子吃了不过这种赌不能说给林桓听。 不然谁知道这个恶趣味的人,会不会只为了看一眼云飞镜吃瘪的表情,就把其中一个比赛换掉。 林桓依旧是那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他挑挑眉头,只差没在自己脸上写着“窥破天机四个字。 ”“我是和你们两个是怎么能一样”他先指了指罗泓,又把眼神投向了云飞镜,“一个学校, 一个班,一个老师, 一样的比赛项目我说,罗泓, 你不会是云飞镜的复写纸吧” 他就是有这样的能耐, 哪怕嘴里说出的是“复写纸”这种中性词汇, 然而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 都生动传神地诠释了对于“舔狗”的终极嘲讽。 从这点上看,林桓确实是一个医学史上的奇迹。假使他天然就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想必是活不到现在的, 因为一出门就会被人蒙麻袋拖到角落里, 直接就地打死了。 罗泓从来不和林桓争夺口舌之利, 听到林桓这样说,他也只是平静地笑了一下,甚至还低头喝了口水。 反而是云飞镜不平地伸手在林桓面前叩了叩桌子,提醒他“这次是罗泓先决定了项目,我才想好比赛究竟要报哪一科的,要说有复写纸,那也是我,又关他什么事了你少冤枉罗泓两句吧。” 林桓不以为意的把面前的奶茶杯一推,自己则翘起二郎腿,战术后仰“是是是,那可不是吗罗泓脾气好,罗泓脸皮薄,罗泓小可爱,罗泓人还内向就你最外向,谁让女生外向呢” 他这一长串儿嘲讽技下来,堪称四面开花、八方轰炸,简直堪比徒手投掷反坦克手榴弹,那叫一个敌我不分,效果拔群。假如一般人防御力跟不上,当场就会被打得晕头转向,满脸开花。 再配上林桓永远不高兴的那副嘲讽表情,两相结合起来,远远制造了1 12的效果,其威力就更别提了。 至少云飞镜在和林桓对视三秒便败下阵来。她抓过自己的奶茶,吸了两口,终于摆手认输道“像你这样的天生脸t,不戴口罩就不应该出门。” 听到这个评价,林桓反而笑了。他厚颜无耻地说“那岂不是人类的一大损失” 云飞镜“” 云飞镜选择静静。 在他们两个有来有往的斗嘴过程中,罗泓一直眼神里微微地含着笑意,目不做声地打量着他们主要是看着云飞镜。 所以当云飞镜才一露出异常的神色,罗泓变相是以为自己被发现了那样,仓促地转开了自己的目光。 下一刻,云飞镜冲着桌子上的两个男生点了点头,掩饰性地从书包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大步流星地走开去。 罗泓皱着眉头,眼神重新跟上云飞镜的身影,他和一旁的林桓用眼神确认了一下,得到了林桓彻底的鄙视。 “我看着呢,她就是去接个电话,和你始终悄悄瞄着她没关系。云飞镜又不是那种耍小脾气的女生。” 才说完这句话,罗泓脸上已经露出几分不自在的神色,林桓见了就更是恨铁不成钢“你好歹有点儿出息,给你创造那么多机会,怎么一个也不接着” 仗着云飞镜不在,林桓指手画脚、纸上谈兵、指天发誓“你快点暗示她啊,疯狂暗示那种。看着她的时候,为什么要转开眼睛大大方方的看啊啊,反正谁先不好意思谁输。还有你那个土味情话呢挪上来,通通挪上来” 罗泓沉默片刻,眼中浮现出几缕隐忍的无奈林桓有几分真心实意地想帮他追求云飞镜还不确定,不过他敢保证,林桓是真的想要搞事情。 “会被你撺掇动,我才是真傻了。”罗泓无情无义的评价道“我不需要机会,你也不要乱说。高中不好念吗学习不好学吗她连成年都没有,高考都没考完,谈什么恋爱呢” 此话一出,林桓立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神里竟然升起了如许看着非人生物的敬佩之意。 他惊奇地说“您可真是个兢兢业业的老父亲。我看你外号直接叫及时雨得了,瞧瞧这缺什么补什么的,你也太知道云飞镜缺爹了吧。” 罗泓“” 罗泓“” 罗泓“很早以前我就明白,暴力不能解决问题。” 罗泓握紧了拳头,冷静地宣布“暴力只能解决有问题的人。” 云飞镜回来时,只见到两个男生之间一派鸡飞狗跳。林桓明明都已经被有进气没出气了,还在铿锵有力地重复他的口号“年龄算什么随便找只老母猪,豆蔻梢头二月初” 云飞镜“” 她咳嗽了一声。 就像是按下了某个神奇的魔法按钮一般,场面一秒钟迅速恢复原样。罗泓整理好桌面,正襟危坐,林桓依旧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重新翘起了二郎腿。 看着这副无事发生过的样子,云飞镜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她刚刚突然离开,当然不是被林桓怼跑了,以云飞镜的战斗能力,还能和林桓隔空嘴炮几百个回合。只是就在刚才,一直以来都没有动静的,关于云飞镜期末考试的积分终于结算完毕,五千积分一分不少地落到了图书馆系统里。 她距离买下商业巨子气团的十万积分本来就只差三千之遥,如今有了这五千积分,几乎等同于手到擒来。 攒了这么久的积分,终于能见到胜利的曙光,云飞镜激动的几乎失态,能在离开前记得拿个手机装作要打电话,已经是她的理智在做掩护了。 她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坐下,闭上眼睛,径直进入了图书馆。 像是也为她终于攒到十万积分而觉得感同身受的快乐一样,图书馆那个简易的iad屏幕上,宋体字的“十万”都已经自发地标成了红色。 商城古铜色的门槛轻微地颤动着,云飞镜将手放上去,能感觉到门把正在微微地发着热,宛如一次无声却期盼的催促。 她推门而入,只见货架上最高层摆放的那三颗气团都正迫不及待般地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打折”这两个字,就像是有人用蜡打过一样闪闪发光,比云飞镜第一天见到它时还要明亮。 即使早已在心里做好了决定,但在面对这样重大的人生选择时,云飞镜还是激动得像个准备输入支付密码贷款买房的小白领一样,感到无尽的心潮澎湃,和对前路隐隐的期待。 云飞镜深吸一口气,没有把自己的紧张体现在脸上。当她抬起手时,动作还是那么稳定,指尖的颤抖几乎微不可察。 “选择兑换商业巨子。”云飞镜坚定地说。 系统漠然无波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请确认是否花费十万积分,兑换商业巨子该选择一经决定,不得反悔,商品无法进行维修退换。” 云飞镜坚决确认。 “兑换成功。” 那一瞬间,云飞镜若有所觉地转过头去,只见自己背后那块简陋朴素的iad白板上,飞快地划过一行行的墨迹。 隐藏任务花费10万系统积分完成,奖励随机技能房间一个。 新手任务一完成学业。 任务描述良好的基础是您人生必要的开端,一个优秀的学历,将是您人生阶梯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令人生毫无瑕疵的最好方法,就是从眼下开始。 任务要求请您完成您的学业,并且在大众意识评定中达到优秀水准。 任务奖励系统积分10000点、可自主支配天赋点3、随机技能房间一个 新手任务二试水投资 任务描述只有资本才能吸引来资本,在学会赚钱之前,您需要先学会如何花钱。实际操作将大大丰富您的经验。当金钱流水般从您的指缝间倾斜而下时,您才第1次真正的了解了金钱。 任务要求请进行共计5000万rb以上的投资,不限投资方式、不限投资次数、不限投资种类。 任务奖励系统积分10000点、可自主支配天赋点5、随机技能房间一个 新手任务三 新手任务四 云飞镜大致把这些任务扫过,发现虽然它们号称是新手任务,但要想完成这些任务,要么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比如说任务一完成学业;要么需要花费一定的金钱,就像是任务二试水投资,还有的则需要大量的实践经验。 这很任务,但一点也不新手。 不过毫无疑问,当这些任务都被完成时,云飞镜一定能够成长得独当一面。 在确定这些任务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以后云飞镜也没有着急离开自己的图书馆,而是先检视了一下自己图书馆里发生了变化,以及这一次她获得的额外奖励。 商品架最顶层原本有三个气团,如今有一个已经凭空消失,这才两个都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标签上标记着不可购买。 商场比云飞镜第一次见到它时更宽阔了些,深处隐隐可见许多货架的形状,想必上面陈列了琳琅满目的珍贵商品,不过云飞镜没有着急去看。 图书馆里变化不大,但在系统商城的旁边,还有一间屋子的门把手瞬间脱落了锈迹,像是一句隐晦的邀请。 想来这就是那个奖励的“随机技能房间。” 这也是云飞镜快速脱离图书馆,过来寻找林桓和罗泓的原因。 她直截了当的询问两个男生“你们会炒股吗” 林桓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但还是懒洋洋地举起了一只手。 “不用崇拜地扑上来感叹我怎么什么都会,生而知之者,懂吗敬佩往心里放吧。”林桓矜持地扬了扬眼角。 但云飞镜却没有接着这个玩笑开下去。 “给我讲讲吧,科普一点最基础的概念就行,我想验证一下。”她轻声说。 刚刚在图书馆里,云飞镜已经进行了简易的自学。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随机技能房间能够预料到未来一个月里随意三只股票的走向。 而周氏股票,也就是周靖公司的股票,将会在未来一个月里,跳水自杀般地下跌。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第九十一章76 见5家6长 云飞镜把周氏股票未来一个月内的走势图美化了一下, 改动了一下, 又扭曲了一下。 最终呈现在林桓面前的,已经是一幅历经三重滤镜的成品。 不过这也不妨碍林桓看了股票图后就能说出一二就像是云飞镜可以在图书馆里花二十分钟时间迅速入门一样, 看懂周氏股票市值蒸发这件事, 只要入门级的知识储备就够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想到三种可能。” 林桓矜持地后仰,直到两片蝴蝶骨抵在椅背上。他脸上浮现出故弄玄虚的神气,伸出自己苍白的指节,对云飞镜遥遥比了个“三”的手势。 鉴于他拇指和食指实在分得太开,云飞镜实在拿不准,林桓到底是不是在嘲笑性地暗喻着“c”。 “第一种可能,公司内部本身出现了问题我举个例子, 比如说,你刚刚画给我看的是一支叫做易网猪场的股票。然而众所周知, 最近非洲猪瘟大爆发,该厂所有养殖的大肥猪都已经被皮卡车拉走活埋在这种情况下, 出现这种曲线不奇怪。” “第二种可能, 公司高层出现了问题再举个例子, 这只公司的老总突然爆发出惊天丑闻, 比如发表让民众印象分跌入谷底的脑残言论、曾有过污点性的受贿记录,或者被人发现只能坚持25分钟之类的面对这种情况, 一片惨绿是正常现象, 和公司经营方向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第三种, 那就是国家政策变了, 整个产业链都随之进行缩水。这不是一家公司,或者一个高层的问题,这是一个行业的命运。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逆风翻盘的公司可以称之为奇迹。如果能当面遇到,我会建议对方公司不要开了,他完全可以靠买彩票中奖为生。” 林桓露出一点隐藏不住的兴奋和缺德。他微微朝着云飞镜的方向倾身,装作自己没笑出声一样地和云飞镜打听“话说,这不是你第一次尝试挑战自我的成果吧这么一支垃圾股,你没入手过吧” 尽管通过自学,云飞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在经过林桓的进一步肯定之后,云飞镜还是为此感到心情复杂。 “如果这是我买的股票,那情况倒是简单了,现在只要象征性悲痛就行了。”云飞镜板着脸说。 现在可不一样,云飞镜正在幸灾乐祸、将信将疑,以及对股民和周靖手下员工的生计悲天悯人三种感情之间摇摆不定。这让她想摆出一个对应的表情都很困难。 而且,云飞镜还在思考如果周靖的公司股票当真如同系统预料的那样一夜暴跌,那他遇上的问题,又该是林桓所说得哪一种可能呢 周靖好像是搞实业的,不过他应该不养猪,非洲猪瘟对他来说应该不至于产生太大的影响。至于公司高层的问题鉴于对周靖本人人品的怀疑,云飞镜觉得岔子很可能就出在他身上。 “你怎么突然又关心起股票了”林桓眯起眼睛,狐疑地看向云飞镜,“你们这种坐拥金山的人生赢家是不是能拿到什么内部消息,比如早晨起来睁开眼睛,就有内部线报告诉你,天凉了王氏应该破产了” 云飞镜“没有的事。” 林桓看着她,满脸都写着意味深长和“我已经看透天机”,他不紧不慢地说“能让你突然这么问,是你生理学和社会学意义上的父亲的事,还是云家的事” “云氏股票不上市。”听到这里,一旁的罗泓稳稳地接过了这个话题。他抬眼看向云飞镜,目光里满是隐含的关切之意,“你要不要散散心” 云飞镜下意识摇了摇头。在她身边,林桓一把反手拍在桌子上,看表情简直要跳起来“云氏股票不上市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泓一贯沉静温厚的眉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诧异“上网一搜就知道了,很难查吗” “我问的不是这个。” “云家是她家。”罗泓不轻不重地回答道“你就一点没关心过,她回去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的家是怎么样的吗” 从林桓猛然哽住的表情来看,他大概真的没想过搜集这方面的资料。 这当然不是说他对云飞镜没有感情,也不代表他们之间的友谊是塑料做的。只不过云飞镜回到云家以后,她的状态明显在肉眼可见的日日攀升。 在这种情况下,究竟是什么人会吃饱了没事干,还特意去查查云家的风评、云氏公司的经营情况,乃至他们的股票有没有上市都要特意关心一遍 要不是了解罗泓的人品,林桓会有理有据地怀疑他这么干,是要吃绝户。 罗泓早已学会无视林桓那种写满了“你有病吧”的眼神。他直直地看向云飞镜,眼神平静如两泓深潭,静谧,微冷,带着让人呼吸一轻的镇定。 罗泓沉声叮嘱她“如果真的和林桓说得一样,那你这些日子出行最好注意一些,平时一定让人接送今天有没有人来接你” 云飞镜觉得他这个态度稍微有点小题大做了,然而这个意思才刚刚表现在脸上,就看到罗泓对她不赞许地轻轻摇头。 “在金钱和权势之下,有太多皮囊都扭曲了模样。当财富和荣耀流散的时候,为了挽留住最后一点虚假的的光芒,你可能都想象不到,人性的下限可以低到什么地步。” 罗泓若有所感地抿平了嘴角,他叹息着说“名利场里每天见到的戏码,和医院重症病房里的画面也没有太大区别,毕竟人性总是太过相似所以我希望你能小心。” 云飞镜的嘴唇张开又合上。她发觉,大约是因为罗泓一向随和的缘故,所以只要他难得地严肃认真一次,自己就很难拒绝他的要求。 何况罗泓的担忧也不算空穴来风,还是有理有据,为她着想的。 “”沉默了一小会儿,云飞镜还是半承认半安慰地说,“不要太担心,每天都有人来接我正好家长会差不多该散了,我舅舅应该已经出来了。不放心的话,你可以看看,确实家里有车在等我的。” 罗泓起身,回手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塞进书包的夹层。 黑色的书包被他单肩背着,或许是因为身材颀长,骨肉又匀亭的缘故,罗泓连在肩上挂着书包的模样,都硬是比别人挂得更好看些。 他熟门熟路地把云飞镜的书包抄在手里,对云飞镜克制地轻点了一下头“走吧,我送你过去。” 在目光和云飞镜撞上的一刻,罗泓眼睫微垂,眼角墨描般地向上一勾,竟是个展开到一半又被忍住的隐约笑意。 林桓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自顾自地远去,临走前还一人对他点个头当招呼。那两声“再见”里包含的诚恳和感情加在一起,甚至还不如早几年小卖部门上挂着的自动感应迎客鹦鹉。 良久良久,林桓才回过神来靠这两个人就这么抛下他跑了 他回想起罗泓行云流水般把书包甩上后背的动作,又想到他拿起云飞镜书包时的自然和娴熟,一时之间,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他再也不给罗泓和云飞镜牵红线了,罗泓他需要红线吗他都快出师了 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林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别说,真不愧是爹式男友,”林桓说“是比我能装逼。” 罗泓当真一直把云飞镜送到车上。 毕竟只是上学用用,云家接送云飞镜的时候也不会特意开什么豪车。正乖乖停在路边等待云飞镜的车子是辆黑色的辉腾,看起来毫不起眼。 在把云飞镜送上车的时候,司机很明显有个停顿,透过后视镜,隐晦地看了后座闭目养神的云笙一眼。 云飞镜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不过,就算是注意到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在云飞镜看来,她和罗泓之间行的正坐得直,没什么要避讳的。而且罗泓从盛华起,就一直陪伴、鼓励又关怀她的最好的朋友。 最关键的是,罗泓也是云飞镜最重要的竞争对手啊。 云笙睁开眼睛,先伸手接过云飞镜的书包从罗泓手里。 他态度很客气,脸上的神色也相当平静,即使眼看着云飞镜和罗泓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云笙也不像一般家长那样戒备地警戒早恋的苗头,亦不会过分热情地进行招待。 他看了看罗泓,眼神绝不至于让人感觉到冷落。随即,云笙就问云飞镜“这是你的朋友” 云飞镜没感觉到气氛的古怪,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之前和大舅说过的。” 云笙闭上眼睛想了一下“林桓” “不是他,是罗泓。”云飞镜失笑,“林桓是那个特别白的,罗泓比他黑一个色号。” 罗泓“” 云笙就仔细打量了罗泓一眼,赞许地含笑点头“确实黑一个色号。” 罗泓“” “男孩子皮肤黑一点结实。”云笙的态度可称无异常,他还礼节性地表扬了罗泓一句,“好小伙子。” 辉腾的四扇车窗缓缓升起,云飞镜和罗泓道了个别。直到黑色的轿车已经驶入主干道,云笙才问云飞镜“他家里有人当过兵” 这个罗泓和云飞镜说过“他父亲是当兵的,不过已经过世了。” 云笙短促地吐出一个单音节作为回答。 他又想起了刚刚那场家长会,这是他平生参加的第二场家长会,第一场是给侄子开的。 如今换成给外甥女开家长会,感情似乎又有不同。 云笙靠回舒适的椅背,继续闭目养神。他对云飞镜说“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孩,舅舅为你骄傲。” “至于你的朋友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好男孩。” 云飞镜没听出云笙话里的玄机,她现在心思有一半都在周氏疯狂蹦极的股票曲线上。 她把这件事旁敲侧击地和云笙说了一些,云笙果然一点就化。他睁开眼睛,微微拧眉“之前华秘书去过公寓,亲自把周海楼接走了。他还想接你走,不过我没有让就是前天的事。” “你是指这个吗”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章第九十二章 脑瘤 如果不是云笙提起, 云飞镜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华秘书过来找过自己。 结合着那张断崖式下跌的股票曲线图, 想起林桓之前作出的分析,云飞镜心里缓缓地升起了一个猜想。 云笙仍然半闭着眼睛,他靠在真皮椅背上,肌肉放松,姿态松弛。像是能隔空听到云飞镜心里的所有疑虑似的,云笙低声一笑“周靖这些日子只差没把医院当家了放心吧, 舅舅心里都有数。” 这几乎等同于一句明示了。 云飞镜听了,还犹自感觉些许的不可思议那个在包间里慢条斯理把她的资料铺开一桌的周靖, 就好像还发生在昨天似的。 即使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 但云飞镜依旧很难想像, 周靖现在已经 云飞镜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来,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窗外大片的街景拖曳成拉长的模糊色块, 一如她脑海里闪过的上百个念头。 最终,当一切念头都尘埃落定以后,所有的思绪都被云飞镜付诸为释然而自嘲的一笑。 “之前他过来认亲的时候, 我还以为他是需要骨髓配型或者其他的什么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次他可能真的需要了。” 话才出口,云笙大舅就已经睁开眼睛, 他坐直了身体, 语气不轻不重,却难掩眼中的不赞同之意。 “这是什么话。你是云家的孩子,和周靖有什么干系。就是他要, 难道我就会同意” 云飞镜哑然失笑。她只是想表达一下风水轮流转的世事无常,没想到却因此戳到了云笙大舅敏感的神经。 面对云笙紧盯着自己不放的视线,云飞镜举了举双手以示投降。 云笙慢慢吐出一口气,这才重新靠回车座上。他心平气和地和云飞镜说“没有你担心的那种事,他的病,和什么血液、骨髓都没关系。” 说到这里,云笙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显然是顾虑着云飞镜毕竟还是周靖的女儿,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太直白的快意。 但即使如此,云笙的眉梢也依旧在小幅度地颤抖。 他一向沉稳自持,除了相认的那次,云飞镜几乎没见过他失态的样子。然而在宣布周靖重病的消息时,他一贯平静的双眼里却不断掀起暗色的惊涛。 当着云飞镜的面,云笙不说太过分的话,然而他的眼神,他的举止,乃至他那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好心情,都在无孔不入地表明着,云笙正在吐出胸口继续多年的一口恶气。 在云笙眼中,周靖和自己的杀妹仇人也没什么两样。 这些年来,他一直容忍着周靖,最多只是在他上门时让保安扔出去。他和周靖盘踞在不同的商业领域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这并不代表他原谅了周靖,特别是在周靖在行动上放弃搜寻,又给云婉立了衣冠冢以后。 云笙只是顾及周海楼。 周靖毕竟是周海楼的父亲。而当年的周海楼年纪还小,在一个孩子脑海里灌输“是你父亲害死了你母亲”、“你外家一直深恨你的父亲”、“你应该在父亲这边,还有母亲家庭之间做一个选择”等观念,不是云笙处事的风格。 想必周海楼也一直心里有数,云家之所以还没和他公然对立,完全是看在周海楼的面子上。 所以在教育周海楼的时候,周靖也自觉地避开云家不提。两家人都不在周海楼面前灌输对对面的看法。 至少在周海楼成年之前,两家人都处于休战期,他们维持着一种薄冰般易碎而透明的默契。 然而现在周海楼成年了。 他才成年不久,周靖就进医院了。 云笙可还没亲自动手呢,这完全是老天要伸手收他。 云笙真的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修养,才没让自己得知这个消息以后,笑得太大声。 至少现在,云笙能在云飞镜旁侧敲击有关周靖消息时,能面色不改,淡淡地告知云飞镜“周靖不是血液病。他脑子里长了一颗瘤,不开刀已经不行了。”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了一眼。 云飞镜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从云笙大舅眼中看到了意犹未尽的克制快感。 尽管云笙大舅除了周靖的病情之外什么都没说。但云飞镜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怀疑,在私下里,云笙大舅可能和云笛二舅快乐狂欢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猜想,云飞镜越想越觉得靠谱。 可能这就是痛打落水狗的快乐吧。 比起云家舅甥之间和谐友好的气氛,周靖的身边显然就只环绕着愁云惨淡万里凝的苦涩。 周海楼坐在周靖的床头,满脸都写着不知所措。 就在三天前的晚上,他的门铃突然被人按响。 他现在住着的这套公寓是云笙给他的,小区安保和物业都很好,平时有家政会定时上门打扫,除了有点冷清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 门铃响起的时候,周海楼正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正翻看着自己的备忘录。 他现在和以前在盛华的关系几乎都断了,别说舒哲和严铮青,他连宋娇娇都拉黑不再联系。心理咨询师对此的解读,是他有一种防御心理。 正因为身边没有了那群狐朋狗友,周海楼的时间一下子就宽松起来。往常的那些周末,他几乎全天都不着家,而现在的周末,除了一趟每周例行的心理咨询外,他再没有别的安排。 周海楼对心理咨询不算特别排斥。 一来是因为这个咨询师是云笙给他安排的,能力确实过硬。二来就是在那个地方,他有一定的概率能看见云飞镜。 到现在为止,这是他能找到的,在被云飞镜明言拒绝以后,能见到云飞镜的最正当的、最不打扰她的方式了。 他隐约知道,云飞镜似乎在做一个“粉红色小外套”,内容大概是关于反校园暴力的公益。 当初那所行为矫正学校解散以后,共有三十多人接受了云家的后续心理辅导。后来这件事好像在云飞镜的请求之下交给她了一部分。 云飞镜一直在坚持对那些受害者进行跟进,所以周末的时候,周海楼时常能看到她在这里。 不过周海楼从来没有靠近过她。云飞镜身边总是跟着那个叫程涟舟的秘书,有时候还有两个男孩子,一个长得很眼熟,好像曾经在盛华见过。 程涟舟是他大舅的人,周海楼知道。 他也知道,云笙大舅虽然依旧会帮助他,给他安排房子,给他转学,关照他平时的生活状况,但云笙也不赞同他和云飞镜见面。 所以周海楼从来没有靠近过云飞镜,他最多站在楼上,或者隔着半个活动场地和一扇窗户,远远地看云飞镜一眼。 毕竟每到这个时候,程涟舟和云飞镜总是寸步不离。周海楼很怀疑,假如让他看到自己和云飞镜接触,这个秘书肯定就会把情况上报给云笙大舅。 然后云笙或许就会给他换一个咨询地点,或者把他的咨询时间和云飞镜错开。 只是周海楼总是会想,云飞镜的手里会有他的资料吗 以云笙大舅的行事风格,大概不会这么办。但还有极少的可能,就是她真的拿到过周海楼的资料,只是看了两眼后就单独抽走放在一边。 这也是情有可原的。 周海楼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却也是校园暴力的发动者。他曾无知无觉地递出那把锋利的刀,把云飞镜变成刀锋下的羔羊。 这也是至今为止,他在目前心理咨询里最难以克服的地方。 他已经能正视那短短三天两夜里,在行为矫正学校曾经经历过的暴力。 然而他没法面对曾经一无所知又得意洋洋的自己。 门铃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的,周海楼站起来去开门,心中还猜测着对方究竟是谁。 自己的地址没告诉其他同学和朋友,家政自己有钥匙该不会是宋娇娇吧。 想到这里,周海楼心里苦笑。 就像是他没法面对之前的自己一样,他也没法面对现在的宋娇娇。 从某个角度说,宋娇娇完全是因为周海楼的撑腰才变得骄纵。 换而言之,云飞镜曾经遭遇的一切,尽管都是宋娇娇在推波助澜,然而她身后站着的却是周海楼的影子。 一样都是“恶”,宋娇娇出于有意,周海楼出于无知。 而现在,周海楼已经悔不自已,宋娇娇却依旧如常。 她依旧对云飞镜怀有怨恨,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尽管她已经极力掩饰,然而周海楼依旧从她的眼中清晰地看见,宋娇娇仍然把一切事情都归罪于云飞镜的头上。 现在的周海楼如果能回到过去,最大的愿望就是阻止曾经发生在云飞镜身上的一切。 可倘若宋娇娇能回到过去,她的愿望大概会是,要是云飞镜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在看着她的时候,周海楼清晰地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所以周海楼把宋娇娇拉黑,又断绝和她的所有联系。这不仅仅是因为宋娇娇的自私让他心灰意冷,更是因为太清楚现在的她和过去的自己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周海楼把手按在门把手上,心想如果这一次来的人是宋娇娇,自己不应该再给她钱了。 就像是他在直白的面对无法反抗的暴力之前,从来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一样。如果宋娇娇每次都能从自己这里拿到钱,大概也会把自己给她钱变成一种习惯。 然而当防盗门被打开,站在门外的人却是华秘书。 周海楼露出迟疑的神色,就在他下意识地把门往回关的时候,华秘书迅速地伸手挡在了门缝里。 “大少,这种时候就别闹了。” 周海楼凝视对面的男人,他愕然惊觉,华秘书看起来竟然仿佛凭空苍老了五岁不止。 华秘书原本保养得当,瞧着只有三十出头。然而如今疲惫和郁结爬上他眼角的每根细纹。当虚假的青春被突发的事态剥落以后,露出的自然只有斑驳的苍老底色。 看着他这副模样,周海楼心里突然漏跳一拍。 他抢先开口说“不是说好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阵的吗” 色厉而内荏,周海楼是在掩饰心中不祥的感受。 华秘书苦涩地看着周海楼,甚至连苦口婆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大少,你还是回去探望一下周总吧,他现在就希望有儿女在身边陪着。” 不等周海楼说出什么,华秘书又问周海楼“您和小姐还有联系吗要是有可能,您看能不能把小姐请回来” “” 华秘书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从周海楼脸上看到了全部答案。 透过一扇半开的防盗门,两个人面面相觑。从“云飞镜”的名字被提及开始,他们的眉目间就只有难言的无可奈何。 华秘书讪讪收声“算了,不说这个,大少您跟我走” “等等”周海楼厉声喝住他,“你放手,先别拽着我你就在这里跟我说清楚,我爸他怎么了” 周海楼突然发觉,自己的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干得起了皮,口腔上颚也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嗓子更是缺水到要烧起来。顶着这一瞬间产生的所有不适,周海楼紧张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又生我气,要找我的茬,是不是” 周海楼等着华秘书苦笑,等着对方在自己父子之间打圆场,等着他眉梢露出一段吃夹板气的躁意。 虽然很对不起华秘书,但周海楼此刻迫不及待地想听那句熟悉的“大少啊,你别让我难做” 然而华秘书只是无声地看着周海楼。 他眼神里含着涌动的悲悯。 周海楼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华秘书伸出手,这一次,他准确地抓住了周海楼的手腕。 “别再闹脾气了,大少。”华秘书声音很轻,然而每个字都像是灌了铅一样,连标点符号都沉下去,一颗一颗地砸着周海楼的脚面。 “周总病了,马上就要开刀,手术时间在星期三,已经安排好了。” 周海楼咽了口口水,他干巴巴地问“什么手术,割阑尾吗” 在这种气氛下,周海楼说出的话让他像一个笑话。 他真希望他能立刻变成一个笑话。 然而华秘书依旧残忍地摇头“手术要开颅是恶性肿瘤。” “大少,您真的应该长大点了,现在,已经不能再放纵您胡闹了。您不立起来的话,没人能帮您。” 周海楼的呼吸窒住了一瞬,他一直自诩混世魔王,然而此刻却不免感到畏缩“可是可是我还什么都不会。” 华秘书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周海楼看懂了华秘书的眼神。 对方眼里写满了“对,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 “” 周海楼又想起那间筒子楼里的破烂小屋,回忆起给云婉迁坟时最低等的那个窄小的公墓。 云飞镜上初中的时候,已经可以独自料理母亲的后事。 而现在,周靖还活着,华秘书还在身边帮衬着,他甚至连去看自己父亲的勇气都没有,更难以想象自己该怎么接住那副沉甸甸的担子。 他比起自己的妹妹来,确实是差远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周第九十三章 周靖的恐惧 周靖检查出脑瘤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前一段时间一直觉得情绪不好、又总是觉得头疼, 周海楼不听话和他顶着来的时候,周靖甚至还被周海楼气得晕厥一次。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老了, 又正好碰上更年期,最近还休息的不好,只要好好调养就能养过来。 为此,周靖心里甚至还升起过几分关于岁月不饶人的感叹。 然而上周的例行体检,体检结果却给了周靖当头一棒。 原来他不是老了。 他是快死了。 周靖“” 当时,周靖的私人医生拿出了这次体检的ct片子给他看。 这个医生特意指出他头盖骨下, 介于顶叶和颞叶之间的一大片暗色阴影,语气非常地小心收敛“周先生你看这里, 您体检的时候是否佩戴了什么饰物” 他这是明知故问。 谁家在做脑ct的时候, 都不会在头上顶着装饰物进去。 而且那个位置, 那个形状,如果是饰物的话, 能是个什么鬼东西 一顶铁打的瓜皮小帽周靖他缺心眼吗 周靖脸色不善,没有接医生的话。大夫见此,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如果您不是体检的时候佩戴了饰物, 那这块阴影可能就是肿瘤了。现在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 如果是良性的话,只要做一个手术切除就好, 但如果是恶性” 周靖僵硬地问“如果是恶性怎么样” 医生叹了口气, 他看向周靖的脸,正色道“周先生,恶性肿瘤就是癌症。您应该知道, 癌细胞是会扩散的。” 周靖“” 即使已经见惯生死,医生也难免目光复杂。他对周靖说“您先根据现在的情况做进一步检查吧。” 周靖竭力镇定地转过身去。然而即使他已经全力克制自己的表现,依旧在迈开步子的时候,同手同脚而不自知。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实际上,这种结果还不如不出。 恶性肿瘤中期,已经快发展到晚期了。以癌细胞的扩散速率,以及周靖的肿瘤位置来看,他已经可以拉张清单,开始计划着倒数过日子了。 周靖看着那个检查报告单沉默良久。一时之间,他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即使检查结果已经黑纸白字地陈列在他的面前,周靖依然难以相信,自己的生命竟然快要步入尾声。 对于这个结局,周靖实在难以接受。 他问医生“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治疗效果好一点” 有一个瞬间,他差点幼稚地问出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不死。 医生仔细地看过每一张检查报告,他说“按您现在的身体情况,我建议开颅手术,切除肿瘤后配合化疗,再配合最新的辅助药物。如果情况良好的话,应该还有五六年。” 周靖的脸怪异地扭曲了一下,他下意识道“那太短了。” 医生不做声地看着他。他没有嘲笑周靖的异想天开,满脸都写着宽容和理解,却偏偏是这样的怜悯,让周靖更加难以接受。 如果说以前周靖的身份是周总的话,那他现在就已经变成了患者。医生愈发地斟酌着自己的语气和周靖解释。 “现在有一些特效药对于癌症来说是很管用的。但是您患病的位置太敏感了您理解吧,大脑是个神秘复杂的机体,同一块区域里就可能同时包含着认识、语言、记忆存储和情感等多种功能。这是个非常、非常精微的地方,我们也不敢保证用药的效果” 说到这里,医生甚至还主动建议周靖多去其他的医院看看,多采纳其他医生的建议,然后自己决定合适的治疗方案。 周靖沉吟着说“那我最短的话,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又不是死神,哪会跟他下这个保票 再说谁能拿定一个人最短多久死万一周靖今天晚上回去后就想不开,一头扎进浴缸里淹死了,那这事儿算谁的 他只是很官方地劝解周靖“周先生,您不要灰心。现在的医疗进步速度是很快的,希望您每一天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情、坚定的信念,这些都对您的身体有益。我们谁都不知道癌症何时会被人类攻破,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医生这番话确实是出于好心,但也确实是被说滥了。 至少周靖听了,脸色就隐隐地发绿他毫不怀疑,重症住院室里躺着的那些癌症患者,一定各个都听过这番说辞。 但他也心知,从医生这里得不到能让他安心的答案了。癌症就是这样的,生死面前,大家都一样公平。 周靖也陆续约了几个其他的医生,一周之内,他至少做了四次检查。 他这个动静实在太大,云笙都没费什么力气就弄清楚了周靖的情况。 所以后来在华秘书上门,想要接云飞镜去探望周靖的时候,云笙三言两语就给拦住了。 华秘书和云笙请求“云总,至少您让我当面问问小姐的意思。” “不用问。”云笙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等到了最后的时候,不用你开口,我的外甥女,我自己会去问。” “确实,现在急也太早了吧。”云笛在一旁笑着帮腔。 华秘书被这两个兄弟噎了个半死,最终只能郁郁地从云宅离开。 周靖这四次检查,得到的结果都是一致的。所有医生给出的方案或者在细枝末节处有所不同,但是大体建议都是类似的。 “开刀,手术之后进行化疗,辅助以药物。” 有医生曾经专门和周靖解释“一般来说,脑瘤晚期确实会建议采取保守治疗。但一来是您现在情况还没到晚期,开刀是可以接受的方案。二来是您的这个瘤长得地方不好,它边缘再蔓延一点,可能就会直接压迫到布洛卡区,影响您的语言功能。” “而且通过检查判断,您现在的认知功能、以及部分面部神经已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如果您想采取保守治疗,那也可以,但如果肿瘤扩散的话,这种症状可能会加深所以两种方案,最终得您自己做决定。” 周靖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躺在床上,嘴歪眼斜、吐字不清、神志浑浑噩噩,就不由得不寒而栗。 “所以必须得开刀” “开刀比保守治疗要好。”医生犹豫一下,特别提醒周靖,“但化疗过程是很痛苦的,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 “没办法。缠绵病榻本身就带着无法避免的痛苦。” 后来周靖请专家为他制定了治疗方案,又预约了最好的大夫给他来做手术。然而在手术之前,那个医生无意之间说出的那句话,总是反复在周靖心头徘徊不去。 没办法,缠绵病榻本身就带着无法避免的痛苦。 周靖很难不想到云婉,他的妻子,他曾经以为已经死去,但其实并没有,最后得知消息以后,终不能失而复得的女人。 他这一生心狠手黑,敢想敢做。一直以来的经验都告诉他,只要把一件事情做到极处,做到最绝,就不必再承受那件事情带来的恶果。 然后被他逼得走投无路的商业对急跳墙,他的妻子和女儿葬身于滔滔江水之下,这是报应扇在他脸上的第一记耳光。 后来周靖渐渐从丧妻丧女之痛中走了出来。他注意到自己的儿子和一个底细不明的女生有了太多的牵扯,而那个女生在他看来,无论是背景、做事风格还是性格,都不适合留在自己儿子身边。 于是周靖就去亲自处理了。 然而那个女孩子是云飞镜,是他的亲生女儿。 这是命运打在他脸上的第二记耳光。 而现在,他身患重病,即使能争取到最好的治疗,只怕也活不过三年五载,余生肉眼可见地将付诸于病榻之上。 他会接受化疗,为了留住最后一口气,也为了无限地拉长和死亡的距离,他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折磨,或许厌烦到生不如死也不一定。 想起被自己立了衣冠冢的妻子,想起自己后来查到的,关于云婉的身体一直都很差的消息,周靖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难掩的恐惧。 这算什么,来自过去的嘲弄吗还是时光里上下颠倒的报复 都说事不过三,因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所以老天要顺势收走他的性命 周靖仰躺在床上,厚厚的一沓检查报告正收在他的床头柜里。想起那些医生们含糊其辞的推论,无济于事的安慰,以及ct片上那偌大的一块阴影,周靖只觉恐惧如同潮水一般,从床底悠悠地涨上来,从脚底板开始,渐渐地漫过他的口鼻,把他彻底淹没。 面对注定充满痛苦的疾病和死亡,周靖感到深深的心悸。 周靖想到他的财富,也想到他一手创建的商业帝国。 他太留恋这个桃红柳绿的人间,简直无法想象不能再执掌手里的权利,再不能坐在资本的宝座上呼风唤雨是什么感觉。 而一想到自己会因病变得衰弱,头脑变得迟钝,化疗的副作用会让自己的头发大把地脱落、严重的胃肠反应也会令他滴水难进。除此以外,他的皮肤上也许会生起大块大块的溃烂,比年轻时遭受的臭虫叮咬更加骇人 周靖的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了一下。 此时房间里四下无人,因此他脸上毫无遮掩地浮现出纯粹的畏惧。 周靖不自觉地喃喃道“我想活” 只是他不知道,当年云婉曾经用骨瘦如柴的五指紧紧地扣住云飞镜的手。这个伟大的母亲没对云飞镜喊过疼,她那因回光返照而亮起的双眼,无声而留恋地徘徊在云飞镜的眉目间。 我想活。云婉的眼睛也曾经这样说。 我得活着,不然我的女儿该怎么办啊。云婉迟迟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 云婉万般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间的时候,想必从没想过,她的小女儿平生遇到的最狠厉的欺凌和压迫,竟然会来自她的亲父亲和亲兄弟。 所以实在不能怪云飞镜得知周靖的病情后无动于衷。 她曾经亲眼目送自己的母亲离开。和周靖比起来,她的妈妈才真正的无辜,才最应该活下来。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四章 章股票大厅 云飞镜最近忙得很。 当然不是忙着去周靖面前当孝子贤孙,给他端茶递水她哪有那个多余的时间。 云飞镜这些日子整天忙着泡图书馆背题, 熟悉省赛的物理题型和数学题型。除此之外, 再有点多余的时间, 云飞镜就拿来研究自己升级以后的图书馆。 现在的图书馆, 再叫它图书馆已经不太合适了。 自从云飞镜选择了“商业巨子”气团以后, 图书馆的左侧墙壁上,一扇自动感应的透明玻璃门就豁然洞开。这个才被新点亮的地图区域, 面积丝毫不小于云飞镜的图书馆。 如果说,图书馆被装饰成典雅大方的天堂模样, 那么这块属于商业巨子的新地图,就明显是一个科技发达的新兴商业区。 这个对云飞镜开放了权限的新地图,是一处高耸的摩天大楼。 云飞镜走进自动感应门后的宽阔大厅,只见地板上铺设的大理石光可鉴人, 大厅四面都用了钢化的落地玻璃, 采光极其通透。 在大厅的展台, 也就是前台里那扇装修豪华的装饰墙上,有着一个宝石做的开关。 云飞镜曾经拧开过那个开关一次,伴随她的动作,装饰墙上立刻铺开了水纹般的光屏投影,只需一次指纹解锁, 便可以实时手动操作。 至于投影的内容和功能只是最简单的积分记录、天赋点的分配和使用,以及写字大楼的地图而已。 不同于图书馆那个简朴、粗陋,甚至字体字号都不能换的计分iad,写字大楼连计分器都自带着一股高科技的土豪气息。 云飞镜熟门熟路地用指纹划开光屏计分器, 忽略过自己购买了气团以后,就变得所剩无几的积分,点开了另一项个人面板。 姓名云飞镜 性别女 青云之路商业巨子 称号商业小白 智力125 高智商人士的称号,您当之无愧。但直到目前为止,您的大部分智力都被单调地应用于生存和没有尽头的应试考试,这无疑是对您智力的极大浪费。当您愿意把自己与生俱来的智慧投向梦想时,便将有半个世界的赞叹预备着,只为您一人响起。 体力89 您的身体里储存着不小的能量,与您看似纤弱的外表存在着巨大的反差。尽管很多人看到您纤细的手腕和脚腕后便单方面认定您不能打,然而您用拳头教会了他们“行走江湖,不要轻视单身妇女”这一黄金道理那些不懂道理的人怎么可能想到,您甚至曾完好无缺地从悬崖边上一跃而下。 魅力107 您的光芒所照射之处,人们纷纷为您在心底欢呼为何不时常揽镜自照呢,您分明清楚自己拥有多么动人的魅力。它们一半来源于您楚楚动人的美貌,另一半则来源于您坚毅不屈的勇敢灵魂。假如您肯把敏锐的观察力稍稍分给身边,也许便会发现,早已有人对您深深倾心而这一点都不令人奇怪。 领导力13 您曾经在初中班级里担任过班长的职务,组织过几次学校的活动。但您自己心里也清楚吧,比起您将要创建的宏图伟业,之前的经验都只是过家家而已。 决策力76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毫无疑问,您曾经娴熟地使用您的决策力,使您获得金钱、食物、储蓄并且决定自己未来的道路。不过马斯洛模型早就建议过我们,您不能只把您的决策能力应用在最底端的需求。 管理能力32 承认吧,您尚且没有多少管理他人的经验,指挥一群未成年的小豆丁怎么能被称之为管理但从您目前醉心的事业来看,您正在摸索着掌握管理的诀窍。 协调能力15 您很少展露您在协调方面的才华,也许您只是缺少舞台。无论如何,商业和资本由无数的人类构成,倘若您意图获得一台巨大的机器,便不能忽略每一颗微小的齿轮。去倾听人们的心声吧,统领他们,调配他们,人与人、人与工作、工作与工作协调是这颗星球上最伟大的艺术之一,只要您肯倾听。 商业嗅觉19 您是想听我说些什么吗那您听好了我什么都不想说。批发冰激凌和气球贩卖是您抓住的商机,不过,相对于您即将拥有的一切,从前的格局还是尽快扩展为好。 s一切数值均基于事件分析数据计算得出。 s所有数据上不封顶。 云飞镜熟门熟路地浏览了一遍自己的所有数据。屏幕上呈现的每个数据都还贴心地匹配了柱状图、饼状图以及线形图。 所以云飞镜就有幸看到,自己的数值如同山峦一样起起伏伏,比狗啃过的还要艺术。 云飞镜对此已经很淡定了。 除了智力体力魅力三大基本项以外,云飞镜其他部分的数值都不太好看。不过云飞镜一点也不着急。 数据就算再怎么精确,也只是对某项能力的一种量化,只能被称作纸面实力,这和实际操作完全是两回事假如纸面能力可以直接用加法计算,那别说经商,就连考试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除此之外,云飞镜也不急着给自己拔苗助长。 正如同她的新手任务里曾经描述过的那样,她目前刷出的第一个新手任务,也是最重要的新手任务,是完成学业。 人生的每一步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假如一个人尝试着采用轻松的手法对某个部分进行蒙蔽,那最终被欺骗的人将是未来的自己。 云飞镜最近正在摸索这个个人面板的数值规律。她第一次打开面板的时候,管理能力还只有27。 不过在周末带着程涟舟去了一趟心理咨询中心,又关注了一下自己正在起步的“粉红色小外套”公众号以及落实到宣传上的具体工作后,管理能力的数值就向上艰难地爬了一个5。 至于剩下的后天数值基本上一点没动。 刚开始,云飞镜还觉得初期数值提升会比较简单,后期数值提升就比较困难,结果很快就被现实啪啪打脸她的智力和魅力都已经往上加了两个点,然而领导力、决策力和协调能力等数值依旧在原地装死。 系统适时地在面板上对她给予吐槽您茁壮成长的智力和魅力吸取了所有养分,显然是涨过头了。 云飞镜“” 不好意思,可她总不能怪自己实在太智慧太聪明吧。 智力会增加是因为她最近正在准备省考,知识面又进一步扩宽。然而要问她魅力为什么会增加那云飞镜也不知道啊。 可能是因为云笙天天都夸她“小镜子今天更漂亮了”,所以这个系统把外界给予的这部分反应也计算在内 除此之外,云飞镜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解释。 云飞镜把投影的光屏面板关掉,走向大厅尽头的那扇银色电梯。 电梯门上绘制着金蔷薇的花纹,电梯里还铺了柔软的红毯。云飞镜手边贴着一面镶边的等身镜,给她用来整理仪容。而电梯里的每颗按钮都是透明的,仿佛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房间。 除了一楼和六楼之外,所有按钮都是灰色的,云飞镜不能按下它们。有一部分按钮还被掩藏在雾气之下。 六楼的按钮莹莹地发着淡色的光彩,云飞镜熟门熟路地按压了一下,很快电梯就稳稳地停在了六层。 那是一个股票大厅。 本月里被随机预测的股票一共有三支,一支是周靖的周氏集团股票,另外两支云飞镜都没听过它们的名字,屏幕上呈现出来的股票图上也表现平平。 直到目前为止,这个房间的用处都还不大。 如果云飞镜只是想获得钱财,那完全可以每个月碰碰运气,按照上面随即呈现的、一个月以内出现涨幅的股票进行购买和抛售。 换成之前,云飞镜会那么做的。 但现在,云飞镜最重视的东西已经不是金钱了。 周氏集团的股票用自己惨烈的蹦极式下滑波动,给了她很好的一个启迪。 对于如今的云飞镜来说,这个股票大厅对她而言,呈现出来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信息。 看到周氏集团惨烈的股票图后,云飞镜倒推出了周靖的身体问题。 那假使这个股票大厅里的股票图能预测的时间更长呢,能展示出的股票数量更多呢 如果有一天,这个屏幕能做到同时展示几千几万支股票在未来一年里,乃至十年里的走向,那云飞镜无疑就抓住了整个时代的前进命脉。 这,才是这个股票大厅对云飞镜最大的意义。 云飞镜笑了一下,走向大厅里陈列的电脑,随手点开,就是一个积分充值页面。 只要有足够的积分,这个大厅就确实是能升级的。 云飞镜喜欢这个消息。 仅仅是一间随机技能房间,对于云飞镜来说已经有着无可估量的意义。 现在,她更加期盼自己完成新手任务的时候,也更期盼那些还没有开放的、自己尚且不能进入的楼层,看看它们究竟会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等云飞镜走出地面光滑锃亮的写字大楼,远离鞋跟会在大理石上叩叩作响的辉煌大厅,重新回到优雅自然的图书馆里,她就从那个商业巨子预备役,又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学生。 计划里数学卷子还有两套没做,物理六大进阶题型正等着她通宵研究。书桌上厚厚一摞试题平静地躺在那里,却无时无刻地不对云飞镜展开召唤。 学习、学习、学习试卷们无声地催促着云飞镜。 做题、做题、做题即将到来的考试用无形的手在云飞镜肩膀上推了一把。 云飞镜下意识就飘到了书桌前,第一时间抓起了自己的笔,开始思考眼前数学题的题干。 她发誓,她不是没想过提升其他商业巨子有关的技能点。 但跑去做题真的是她的第一本能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是怎么坐下的。 其实,云飞镜的推测是没有错的这些能力数值越到后期就会越难涨。 因为人类本身不是精密的仪器,所以也没有什么经验条可以刷,数值的涨幅全要看个人的运用能力和领悟能力。 正因如此,新手期任务给出的奖励之一自主支配天赋点,是个格外珍贵的东西。 一个新手任务做完,可以得到三点可支配的天赋点。 这些天赋点前期最好不要动,留着等到后期瓶颈时加点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云飞镜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她面对如今的数据上升情况,云飞镜也难免有点迷惑,为什么自己数值已经很高的三大基础能力正在上涨,后天能力却始终停滞不动。 后来,云飞镜终于醒悟过来因为她对比物找错了呀。 此时此刻,她后天能力的上涨趋势才是正常的,先天的三大基本数值上涨趋势根本不正常。 她会刷出非人的数据规律,是因为她在学习上有着非人的努力。 所以说,云飞镜都已经这么忙了,哪里来的时间去照顾周靖 暑假对于云飞镜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毕竟她的日程一点没因为暑假而产生变化。 之前没放假的时候她是怎么日夜不分的学习,如今放了假她就是怎么日夜不分的学习。 但对于别人来说,暑假的到来显然代表着不一样的生活。 比如说,云飞镜的哥哥回来了。 不是周海楼,是她二舅家的那个在首都读书的哥哥,云霄鹤。 在云飞镜被认回云家之后,他和云飞镜彼此都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对方的存在。 云飞镜对于二舅还有个儿子一点都不意外,相比之下,她对大舅竟然没有孩子更意外一点。 至于云霄鹤,上辈人的事虽然不太和他说,但他也大概知道一点。他听说过自己有个姑姑,姑姑生过一个小妹妹,只是两人都不幸离开了人世。 当他得知自己的妹妹还在世时,心里充满了对于世事奇妙的感慨之感。 云飞镜曾经和云霄鹤视频通话过几次,通过网络,云飞镜能感觉到,这个哥哥是个很好说话、温文尔雅的男人。 他得知云飞镜的存在后,曾经给她寄过好几次东西。 礼物都不是特别名贵的首饰,也不是什么大牌包包,更多的是他的手工作业、他在首都觉得好吃的点心,还有“我身边女同学最近流行这个,我不懂是什么东西,但你看喜不喜欢”之类的。 最贵重的当然不是金钱,而是他的心意。 这让云飞镜还没有见过这个哥哥,就已经对他很有好感了。 而在云霄鹤心里,他也一直都觉得云飞镜不错。 关于这点,只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海楼以他自己的存在,一己之力给云飞镜拔高了不少印象分。 周海楼是个弟弟,云飞镜是个妹妹,自己一直想要一个妹妹,加分 周海楼分不清别人对他的好坏,总是顶撞大伯和爸爸;小妹特别乖巧懂事,家里所有人都喜欢她,加分 周海楼长得一般帅,做人倒挺拽;云飞镜长得玲珑剔透,还特别可爱,加分 周海楼别说他学习成绩不好了,他是根本不学习的那种类型;小妹喜欢学习,成绩比自己当年还要好,是个大学霸,加分 周海楼姓周,和姑父一个姓;小妹她姓云,和自己一个姓,是自己家人,加分 在周海楼的衬托下,云飞镜原本只要到达及格线,就已经可以成为云霄鹤心中的满分妹妹。 然而她还这么优秀,这么出众,即使两个人相隔千里,也不妨碍云霄鹤在听到云飞镜的事迹以后,就单方面把她的好感刷到爆棚。 在收到云飞镜挑选出来的,作为礼物的男表后,云霄鹤毫不犹豫地当场就带上了。等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还转着圈儿地把表展示给自己的兄弟和朋友看。 他一边看一边问人三个问题。 “有妹乎” “妹送表乎” “表好看乎” 作为回答,他的兄弟们纷纷表示“卧槽云哥你冷静好表是好表,妹子是好妹,可这节是游泳课,机械表不防水” 总之,云霄鹤在得知自己有了妹妹以后非常高兴。 尽管在云飞镜被找回云家之前,云霄鹤是云家唯一的一根独苗,但云笙和云笛对他从来都没有太过娇惯。 比如说,云飞镜算着云霄鹤表哥回来的日子,还特意问云笙大舅,那天她正好周末休假,用不用去机场接机,却只得到了云笙一个稍显意外的笑容。 原来自从上大学开始,云霄鹤就一直自己在两地往返了。 当然,只要他登机前记得提前给云宅打个电话,家里就会派司机去机场接他。但要说长辈亲自过去接机,那是从没有过的事。 云家没有这种习惯。 不过既然云飞镜有心,云笙也不会阻拦她。 于是当天,云霄鹤下了飞机以后,习惯性地找到了自家的轿车,刚刚拉开后排车门,还没等进去,整个人就是一愣。 云霄鹤眨了眨眼睛“哎哟小妹。” 云飞镜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非常乖巧地叫了一声哥哥。 轿车里坐着的女孩眉目秀雅,双眸清澈,皮肤柔白如丝,身材玲珑纤细,第一眼给人的印象,竟然十分肖似童话里的九色鹿。 只需一眼,云霄鹤便认出了她是谁。 她比视频里还要好看。 云霄鹤手里还拉着一个行李箱,他原本以为车里没人,打算直接横放在后座上的。现在一看到了云飞镜,他就示意驾驶座的司机开一下后备箱。 看云飞镜居然还想下来搭把手,云霄鹤连忙把她按了回去“别别别,你坐着,我一下子就能放好。你千万别出来车里有空调,外面现在可热了。” 他又看了一眼云飞镜柔嫩细白的牛奶肌,发自内心地补充道“别再把你晒黑了。” 云飞镜无奈地笑“我没有那么娇气的。” “别啊得好好娇养着啊。”云霄鹤夸张地说,“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妹妹亲的,活的” 等放好了行李,云霄鹤兴致勃勃地坐到云飞镜旁边和她聊天。 这个云飞镜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的表哥十分开朗健谈,性格也相当不错。 他们两个虽然是第一次见面,然而距离上次视频还不到一周时间,彼此早就聊开了话题,因此也不怕冷场。 云霄鹤问起云飞镜的学业,一听云飞镜从高中入学以来一直保持的全校第一的神话,一时之间不由得咂舌。 “你换学校了也一样考第一”云霄鹤感慨道“这个坚持有点变态了吧。” 云飞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恩,没错,别说换学校,就是跳级,也要坚持考第一。” 听到云飞镜这么说,云霄鹤还真升起了一点兴趣。 “行啊,小丫头挺傲的啊你等我找找,我给你出一道题,看你会不会做。” 云霄鹤所在的学校对学生有培养方案上的要求,高数是每个学生都必修的学分绩点,不分文理商医。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不人文的规定,多年以来,已经引得无数新生破口大骂。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在无数文科生、医科生的抗议和挂科的血泪之下,数学院的老师已经学会了,教学难度会视专业而定,一般情况,老师都不为难大家。 毕竟学生们只是想拿个学分,顺利毕业而已。高数这种东西,确实不是人人都用得到的。 要是想考研,学生自己也得上心,老师上课自然会认真跟着学。要是学生自己不上心,那再怎么逼也没用。 所以,在这种氛围之下,一种无数大学生都相当熟悉的校园文化就应运而生,这种文化叫做 考前画题。 正所谓“高数不画题,挂科挂一批;物理不画题,补考不离奇”。 云霄鹤当然不会被区区高数为难住,但他手里现在还保存着自己期末考试的高数题目,正好现在拿给云飞镜看看。 云飞镜饶有兴趣地接过了云霄鹤的手机。 她这段时间正在全心备考省赛,对高数题型也多有涉猎。云霄鹤给她找出来的这道题只不过是基础难度,想来他也没想过为难云飞镜。 只需几眼,云飞镜就已经得出了解题思路。 只需在心中默默地演算几步,她就胸有成竹地得出了最后的答案。 “一道最基础的微积分题,答案是1。” 云霄鹤轻声“嘿”了一下,亲切地拍了拍云飞镜的肩膀。 “好啊,小丫头傲也是有傲的本事。” 兄妹两个对视一笑,虽然只是初次见面,但气氛却和乐融融,不弱于多年相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十五章周 焦头烂额的周氏 云霄鹤回到云家的第四天, 就正好是二舅的生日。 为了庆祝云笛的生日, 云家专门举办了一场宴会。 请帖里有十来张分量最重的, 是云霄鹤带着云飞镜一起, 去挨家拜门送上的, 期间自然少不了喝茶寒暄, 他们两个是小辈,送帖上门本来有以示谦恭之意。 不过, 联想起着云飞镜自从回来之后, 尚还未在大众面前露面的情况,再结合着她如今由云霄鹤这个哥哥领着,到各家各户认了人、又送得是云笛生日的请柬的事实, 大家彼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云家有女初长成,确实是时候把她介绍到人前了。 生日宴会只是个名头而已, 就和无数的品酒会、冷餐会一样, 只不过是借用一个名义。 在云笛的这场生日宴会上,要被隆重推出的主人公并不是他。 自从云霄鹤放假回家之后, 云飞镜的晚间生活就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放在以前, 她的习惯是晚饭前背一百个单词,晚饭过后看半个小时的新闻联播当做休息, 睡前两小时写完当天的作业, 整理好本日的笔记。等睡觉时间到了, 云飞镜就去图书馆里熬个通宵。 但在云霄鹤回来后,他就开始有意识地带着云飞镜玩。 这个“玩”当然不是引导云飞镜学坏,更不是带着云飞镜去泡吧、赛车、赌马、去场子里玩牌下注。 云家本来家教就严, 对于不少二代们乐在其中的娱乐活动,云笙和云笛对云霄鹤的要求一贯都是可以懂,但不能沾。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云霄鹤身边的朋友和周海楼的朋友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要是把舒哲严铮青等人拉出来,和云霄鹤身边的好友比一比人品,那肯定比一个扔一个。 就像是云笙的出现,填补了云飞镜前半生里属于父亲的那片空白一样,云霄鹤的归来,也填补了“兄长”这个位置的缺口。 他带着云飞镜去和朋友们聚会,向所有密友提前介绍,这是他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妹妹,无声又隐晦地宣告着云飞镜的重要地位。 这条消息很快就在同龄人之间传播开来。 如果说,之前云飞镜端午在小聚会里露的那一面,让各家知道了她的存在;云霄鹤带着云飞镜上门送请柬的举动,让众人明白,云家是要给云飞镜正名;那现在云霄鹤直接把云飞镜带入他私人圈子的作为,就是在昭示着他和云飞镜之前的和睦。 云飞镜是被云家承认的女儿,她将会拥有云家一半的继承权。对于这件事,云霄鹤这个原本的第一继承人并无不平。 他这个坦然又大方的态度,让不少等着看云家阋墙笑话的有心人都失望不已。 要知道,在上一辈云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就有人指望云笙云笛二人会上演一出内斗的好戏,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场面显然让他们出乎意料。 至于现在,关于云霄鹤和云飞镜这对半路兄妹,许多人也曾经有过非常恶毒的猜测。 然而云霄鹤在回到云家后,第一时间就亮明了态度。 他把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人脉和资源统统拿出来,和这个小妹妹共享,在他与云飞镜相处时,气氛更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和睦自然。 在铁一般的事实之下,所有谣言统统不攻自破。 除了把云飞镜纳入自己的社交圈子之外,云霄鹤还陪云飞镜看了几个晚上的新闻联播,也订了e国歌舞团的包厢,请她看了场歌剧。 歌剧演员全程都讲e国语,云飞镜虽然英语不错,日语也会读五十音,但是对e国语却是一窍不通。而且她对这个歌剧的剧情也不熟悉,于是才看了前两幕,她就不知不觉地靠着包厢沙发昏昏睡去。 等歌剧上演到最精彩激烈的高潮部分,高亢而富有穿透力的女高音缭绕在剧院的屋梁之上,云飞镜被这锐利又高分贝的抒情歌唱惊醒,下意识往身边一看,发觉云霄鹤正在揉眼睛。 云飞镜“” 云霄鹤“” 兄妹二人在女高音演员爱恨皆为前尘的歌声背景中面面相觑,三秒之后,他们默契地把对方睡着的样子给忘了。 等当晚走出剧场的时候,云飞镜还很可惜“其实演员们都表演得不错,只是我不懂e国语,又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只能看个一知半解。” 但开场剧本里独白部分太多,肢体语言太少,云飞镜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我懂e国语。”云霄鹤叹了口气,“但是我五音不全,听不出来他们唱得怎么样。” 云飞镜惊讶地看了云霄鹤一眼。她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哥居然会唱歌跑调“哥哥怎么想起来带我看这个” 云霄鹤不言语,动作拘谨地摸了摸下巴。 从见面开始,云飞镜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开朗大方的表哥,露出这么不爽快的样子。 磨蹭了好一会儿,云霄鹤才吞吞吐吐地说“之前我和你梁哥、杨哥还有黄哥他们仨请教了一下具体应该怎么当哥他们直接拉了一份表格给我。” 他口里的“梁哥、杨哥、黄哥”这三个人,都是近些天和云飞镜见过面的朋友。他们三个家里都有妹妹,想必云霄鹤就是因为这个,才特意去请教了一下当哥哥的技巧。 结果那三个哥哥的心得只能供人参考,对于云霄鹤来说意义不大那张表格里有一半的内容都是奢侈品牌子,另一小半内容是度假胜地的地点总结。 云霄鹤把整张清单翻了一遍,最后感觉带着妹妹看场音乐剧还算是相对靠谱的选择。 结果搞出了一个大乌龙。 说到这里,云霄鹤显然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第一次当哥哥吗” 他的话势猛地顿住。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周海楼的哥哥来着。 周海楼在他这里存在感比较低,他和周海楼的关系也不算特别好,往来就更少,所以云霄鹤一时之间真的忘了这人的存在。 对哦,周海楼还是云飞镜的亲哥哥来着。 云霄鹤硬生生改口“我这不是第一次给妹妹当哥哥吗当然要仔细一点。” 至于周海楼 用不着给他列“好哥哥清单”,他就是个弟弟。 云笛的生日晚宴时,云飞镜由云笛亲自领着,带进了宴会大堂。 酒店门口和大厅早有闻讯而来的记者在此等候。司机为云笛拉开了后车车门,紧接着,云笛不假人手,亲自把云飞镜从车里扶出。 在云飞镜从轿车里钻出来的那一刻起,四面八方错落亮起的闪光灯,以及响成一片的快门声就把她团团围住。 这只是云笛的一场生日宴,并不是新闻发布会,这些记者虽然闻讯到场,一会儿也有红包拿,却连上楼参加宴会的邀请函都没有一张。 记者们事先也收到过提示,这次宴席只允许在酒店门口拍照,以便于事后放到门户网站或者相关报纸的娱乐版面,但不允许对当事人提问。 媒体都很懂规矩,虽然快门声此起彼伏,从云飞镜现身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歇过,却没有任何人围堵上来对云笛或者云笙追问问题。 酒店大堂内也有几位宾客逗留,一见云笛现身,就快步迎了上去。 “云总今天真是有幸,来给您过寿了。” 云笛和对方问好,也把自己身旁的云飞镜介绍给他们“这是我外甥女云飞镜,是小妹的女儿。” 哦,原来这位就是云家藏得很好的那个,传说中有一半继承权的宝贝外甥女。 客人们心领神会地连连点头。 云笛开口说话时,声音不高不低,吐字圆融清晰,足够身边一圈媒体听得清楚,以免他们胡乱编纂。 在他身后,云霄鹤也扶着自己的母亲下了车,二舅母和表哥走到云飞镜身边,四个人站在一起,当真像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四口。 客人见了,就更是赞不绝口“云公子久见更出色了,当真一表人才,云小姐亭亭玉立,秀外慧中,如果不是云总介绍,我真以为这是您亲生女儿” 客人语气激动夸张,云笙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镜儿是小妹的女儿,和我与大哥的亲生女儿也没有两样。” 两房互相客气寒暄几句,云笛便带着云飞镜上了电梯。记者没有二楼宴会大厅的请帖,只能在大堂逗留,长镜头一直追拍到电梯门合拢为止。 走过长廊上鲜花垂拱的十二道花门,门厅处的两位侍者对他们这一行人弯腰行礼。有人小心地接过二舅母身上的风衣挂起。云飞镜身上只穿了件短款礼服,倒没有外套可以挂。 随即,云飞镜被云笛带着引入大堂,宴会厅华丽的吊顶水晶灯将满堂照映得流光溢彩。云飞镜刚一抬头,就看到云笙大舅在大堂最前方站着,一见她到场,眼中就露出几分鼓励并着和缓的笑意。 云飞镜则由二舅引着,一步步穿过中衣香鬓影的名流,走到大厅最前方。 此时此刻,满堂的视线似乎都汇聚在了云飞镜的身上。 少女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短款礼服,裙子是不规则的鱼尾下摆,衬托出她笔直纤细的一双小腿。她头发乌黑,嘴唇嫣红,双眼清澈的像是两滴晨露,发侧碎钻的发卡垂下三道细细的铂金流苏,在云飞镜耳垂旁轻轻颤动着。 在旁人想来,这位云小姐既然生得清纯美丽,又年纪尚轻,气质本该有些骄纵。然而如今当面见了才发觉,少女的目光沉静而自若,已经有了宠辱不惊的气魄。 云笛沐浴在旁人的视线之中,从容不迫地开口“首先,还是要感谢大家赏面,能在今晚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云某人的生日宴会。” 台下众人都应景地笑了笑。 “其次,大家也应该都知道,当年小妹云婉失踪后,我们一直没放弃过寻找她的踪迹。我们云家找了十七年,费尽心思,千辛万苦,最后终于找到了。” “这就是云飞镜,小妹云婉的女儿,也是我和大哥的外甥女,犬子云霄鹤的妹妹。”云笛珍重地轻轻拍抚云飞镜的脊背,“也是我们云家的另一位继承人。” 人群中已经传来轻微而克制的哗然,云笛却对这些骚动听若罔闻。他放柔了声音,嘱咐云飞镜道“好孩子,你去和你大舅一起,认识一下那些叔叔伯伯。” 云飞镜回到云家的消息,伴随着云家多了一个继承人的音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传开。 除了那天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之外,记者也曾经在酒店门口拍到过云飞镜的照片。 云家一贯低调,和娱乐新闻少有交集,早年云笙云笛坐地铁都没人能认出来,只有一次地铁街拍被传到网上,称为网友们闲来八卦时的新闻。 但这不代表云家不受关注。 大众总是对狗血情节和爱情故事喜闻乐见,一飞冲天的穷小子和大小姐下嫁更是民间故事里亘古不变的经典主题。恰巧,云婉和周靖的爱情故事,正好符合以上的每一条阐述。 这段婚姻当初曾经被媒体大书特书,周靖逆袭称为如今这个周总的经历,至今被人提起来也是津津乐道的传奇。至于云家和周靖的恩怨,伴随着云婉和周家小女儿的失踪传闻,就更加有料。 如今,虽然距离当初云婉遇难已经过去了十七年,然而这段尘封在旧时光的故事,并没有被所有人遗忘。 几乎只在云飞镜现身的第一时间,大众的记忆就被她的身世唤醒。 云笛的外甥女,那不就是云婉的女儿 云婉不是失踪了吗据说是和她的孩子一起失踪的 那现在云家认回来的这个少女她岂不就是 众所周知,云婉是周靖的妻子,为周靖生育一儿一女,如果那个小女儿都被云家找回来了,那她的父亲就应该是 诶,等等,虽然众所周知,但周到底知不知 周靖知道他女儿被找到了吗 不对,周靖他人呢 云家轰轰烈烈地办了个认亲宴会,宣布云飞镜有一半继承权都不含糊的,那周靖这个做亲爹的,更应该有所表示的他在干什么呢 于是,周靖最近的行踪受到了从业内人士,再到媒体记者,乃至吃瓜大众的一致关注。 周靖虽然也接受过记者采访,但他一贯都是上财经封面,或者经济新闻的人。 有关他的起居出行,平时只会在某些交流会议上,或者接受专访时被人留意,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人对他进行跟拍他又没有流量。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伴随着云飞镜的回归和人民大众对狗血的期待,周靖的流量迅速上升。 他近期的行程也被人打探了出来。 很快,周靖患上脑瘤、周靖癌症不治、周靖接受最后的手术治疗等消息,真真假假地,伴随着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迅速地成为热点新闻。 同时,周靖和云家交恶的缘由,当年莫名其妙失踪的云婉及其女儿,这条昔日被周靖和云家齐力压下的消息,也重新显于天日。 比起只想了解豪门辛密外带吃吃瓜的人民群众,有一类人明显更关注周靖的身体健康。 那就是购买了周氏股票的股民,以及周氏董事会的股东。 在周靖抱恙、周靖患癌、周靖命不久矣等消息沸沸扬扬的当天,周氏上市股票的市值便飞快蒸发,要不是被跌停挽救,恐怕能创下记录。 然而跌停只能止住当日的亏损,却阻止不了股民们第二天、第三天的争相抛售。 几夜之间,周氏便陷入焦头烂额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非常抱歉 这一周家里老人生病了,很忙,很疲惫,有空的时候也大脑空空想不出要写的东西,文完全卡住了。 几次说好要更新,但是因为老人生病,家里来人探望,又留下吃饭,每次都拖到很晚,坐在键盘前已经不知道写什么好。 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本文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一直到结局,会保持日更的。 谢谢小天使们的理解和爱,爱你们,么么啾3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六十六章 言尽于此 如同云飞镜之前在图书馆里所看到的那样,周氏的股价以一种断崖蹦极的姿态, 义无反顾地冲着史上最低的价格直奔而去。 一路飘绿的行情引发了股民们对周氏股票的恐慌, 而这种自己即将赔得血本无归的恐慌,又促使着他们争先恐后地抛售周氏股票。 股市里的跌停规定本来是为了及时止损, 稳定市场, 从而不至于使某只股票遇上突发意外, 就此一蹶不振,一跌到底。 然而也正是因为跌停的限制,某些股民只不过是晚了一步,当天就没法把自己手里的股票抛售出去,于是第二天就更是争着抢着清仓,反而进一步促使了周氏股票的动荡。 一环一环, 环环相扣, 最终组成了一个直线跳水般的恶性循环。 可想而知,股市上的急剧动荡, 对于周靖的病情来说,无疑是一记带着嘲讽的雪上加霜。 周靖定下的手术时间正好就在云笛生日当天。 早在检查出来病情以前, 周靖就时常觉得力不从心, 头痛易怒。而在得知病情以后,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之下,他的脑力就更是早不如前。 要在往常,他听到云笛过生日这件事,就应该第一时间便敏锐地嗅出这里面隐藏的不同寻常的气味,推断出云笛是要把云飞镜以云家人的身份展示在众人眼前。 然而这一次, 周靖却怠懒深思。被提醒了云笛的生日宴后,他只是让华秘书准备一份贺礼过去,甚至没让周海楼过去庆祝他手术的日子和云笛生日撞了,周海楼主动要留下来陪床。 云笛生日当天,周靖一大早就感觉心口有点发闷。他以为这是脑瘤的并发症,还特意叫医生过来给他检查了一遍身体,判断他适不适合做这台手术。 医生的回答是没问题。 专业人士的话是可以信任的。听到大夫都下了这种定论,周靖自然就毫无异议地躺上了手术台。 脑瘤手术是要打麻药的。麻醉师施麻以后,周靖就暂时丧失了全部知觉。 于是,当晚宴上云飞镜的出现,合着云家继承人的身份,以及种种爆炸性的流言四散传播开来的时候,麻醉效果尚未褪去的周靖就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 当云飞镜现身的消息传来时,周海楼的第一反应是黯然,而华秘书则脸色一变,喃喃道“坏了。” 果不其然,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陆陆续续有以关心之名,实则行打探之实的问候转接到华秘书的手机上。 华秘书急得焦头烂额,汗都下来了,周海楼眼神却还发着懵“我爸生病,他们怎么都知道了” 华秘书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大少啊云先生今天办生日宴会,您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周海楼吞了吞口水“我舅舅他们说的吗这不能吧我大舅二舅都不像是这种人啊。” “哎呀。”华秘书满脸苦态,“云先生才不用说,他们不说,却比说了还厉害呢” 等十二个小时之后,麻醉药效过去,周靖慢慢睁开眼睛,就发现天都翻了。 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别说他一直以来特意遮掩过行程的病情了,就连底裤颜色都差点没被人打探个底朝天 病瞒不住了,女儿成了别人家的孩子,就连十几年前,有关爱妻的旧闻,以及被周靖花大力气压下去过的花边新闻,统统都传得满天飞 辛辛苦苦遮掩二十年,一朝舆论回到解放前。 周靖“” 让一个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褪下去的病人突然面对这样复杂的事态,惨度不亚于把半身不遂的宅男直接扔到哥斯拉面前。 周靖才动脑子整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刚开过刀的脑仁就已经要炸翻天。 华秘书实在看不过去周靖现在这个嘴唇苍白,满头冷汗,力不从心的衰老模样,主动担过了这副责任“周总,您还是先好好养病吧,我这里还能对付几天。” 可他心疼自己的老板,却不代表其他人也这么心慈手软。 趁他病要他命才是真的。 距离周靖下手术台尚且不到三十六个小时,董事会的人已经联合完毕,集合在一起,要求周靖给他们一个解释。 看看公司的股价听听外面的舆论大众传言里,周氏都变成什么样了 才不到两天时间,股价已经往下跌了153了周氏这么大的公司,市值蒸发了二十分之三,那是何等可怕的一个概念啊 他周靖别说是刚做完手术躺在病床上,哪怕他现在已经在试寿衣了呢,只要周靖人还有一口气,那就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周靖拿什么给他们交代,拿命 这次的股民恐慌完全是由于周靖的身体状况而起的,他生病是事实,脑子长瘤也是事实,得的是不治之症,这也是个事实。 周氏现在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周靖重病,而是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周海楼就不用说了,周靖心里再没数,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华秘书倒是他十几年来的心腹,然而在董事会的威望都不够,就是拿出去宣传,群众也不会认账。 至于其他继承人看看董事会这些居心叵测、嘴脸丑恶的股东们吧。忙乱之下,周靖哪能找出什么好饼 不 他也不是没有合适的继承人 追溯到这场混乱的源头,确实有一个名声与威慑力兼备的,背后的靠山足够强大的,能被群众认可的 可是,她愿意吗 于是,在第三天的下午,华秘书带着周海楼,亲自等在了一中门口。 云飞镜被他们两个拦个正着。 “周先生想见我”云飞镜挑了挑眉毛,“这倒是有点让人意外。” “听说我上次和周先生见面,已经气得人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出于爱护病人的角度,我还是不要过去探病比较好吧。” 华秘书苦笑着,双眼中的疲惫已经隐藏不住。 当初云飞镜第一次见到他时,对方尚还意气风发。由于皮肤白皙,人又保养得好,简直让人看不出岁数。 现在他气息颓然地站在云飞镜面前,云飞镜却还能回忆起来,这个缜密冷静的秘书先生,当初是怎样气定神闲、胜券在握地在自己床头甩出一个不容推拒的邀请。 周海楼急哄哄地上前一步,张嘴就想说些什么,被华秘书一把拦住。 “小姐,实在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华秘书低声劝解她。 “您已经虽然有云家的继承权,可周总也还是您父亲。当父亲的,总想把财产都留给亲生儿女您就是心里生周总的气,又何必和继承权过不去呢钱多了又不烫手,您只要肯见周总一面” 作为亲自调查过云飞镜资料的那个人,华秘书显然对云飞镜曾经的生活状态、她的处事风格,以及她和周靖的恩怨都很清楚。 所以他头脑还很清醒,不至于像周海楼那样,试图打感情牌。 既然不能讲感情,那就只能讲利益。 华秘书试图拿股份和财富作为诱饵来钓云飞镜,奈何云飞镜目不斜视,丝毫也不上钩。 “华先生,您比我年长,我给您留几分面子。”云飞镜缓缓地一笑,“不过您要是再做这么强人所难的请求,我说话就要不好听了。” “” 华秘书早就料到云飞镜的态度不会太随和,但面对如此坚决的云飞镜,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动之以情不行,诱之以利依旧不行,那就只能晓之以理了。 如果感情和利益都无法打动云飞镜的心,那道德行不行呢 “小姐,您第一眼看见我时,我是周总的人,您就总觉得我是坏人。”华秘书说“可我既然是周总的人,又怎么会害周总的孩子” 他耐心地把整件事情抽丝剥茧,给云飞镜详细展开“您以为我要您对周总嘘寒问暖,端茶送水吗不是啊,我哪里来这么厚的脸皮呢 这世上人言可畏,我要顾及,您也不能完全摆脱开。您是周总的女儿,就是心里不认,旁人眼中看着,也是这么觉得的。 周总现在生了病,周氏现在遭了难,就算您姓云,是云氏的继承人,可也至少过去探望周总一眼至少大面上过得去,不妨碍您的名声,是不是 哪怕您不见周总的面,只是去医院点个卯,让人知道您来过呢。” 这一番话堪称有条不紊,丝丝入扣。华秘书一张巧嘴,只怕能把死人都说活了。 云飞镜的神色也不由缓缓波动了一下。 正当华秘书心头一定,打算就势乘胜追击的时候,他便听到云飞镜说“对了,你提醒了我只要大面上过的去。” 她盯着华秘书,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们其实不在乎我究竟有没有见到周先生的面,周靖真正要的,也不是见到我这个人,对吧” “我如果现在去,你们正好借机放出舆论,第一时间把周氏和云氏挂到一条船上,好把你们都捞起来。” “” 华秘书苦笑着说“您真是判断得很好,反应的也很快” 云飞镜淡淡一笑“我学什么都快。” 华秘书正要接着讲些什么,却被云飞镜一把截住话头。 “当然,你又要说一些会给我继承权之类的无稽之言了。” 云飞镜讥讽地摇了摇头“华先生,我云飞镜穷到一年四季所有衣服加在一起,都装不满一个箱子的时候,都没有要过你们的买学钱。为什么到了现在,您竟然会认为,我会为了继承权和股份答应你们的一切条件呢” 说到这里,云飞镜缓缓沉下了脸。 华秘书原本只觉得云飞镜下巴生得和周靖一模一样,然而此时此刻,他才发觉,原来云飞镜冷下表情,金断觿决的样子,竟然也和周靖如出一辙。 云飞镜一字一顿道“你们想让借我把云家绑上周氏的船别犯傻了,我不答应。” “我言尽于此,你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差一更,明天双更补上 隔一周不码字有点手生,这两天一点点往回复健找状态。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九七十七章 双更合一 周海楼脸上浮现出几分挣扎之色。 他看起来相当想要留下来, 也许还不死心, 甚至打算和云飞镜说上几句话。 然而华秘书就在一旁看着, 一发觉他有这个意思,便当机立断地将周海楼带走了。 和周海楼不一样, 周海楼作出决定是靠本能, 但华秘书做事,却是要动脑子。 即使云飞镜现在态度坚决, 说什么都不肯跟他走,但云飞镜的决定是她的决定, 而华秘书和周氏, 也有他们的立场。 华秘书可以预想到, 这是他第一次来请云飞镜, 却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要能够得到好的结果, 中途吃几次闭门羹不算什么。 比如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大少他显然不是一个加分项, 所以下一次他上门来请云飞镜的时候, 就不会继续让周海楼跟着。 既然对云飞镜有求, 也可以预见未来一次次上门的情形, 那事情就千万不能做绝, 火候一定要掌握得恰到好处。 要是纠缠不休, 令云飞镜产生太多恶感, 那下次他也不用来了,直接辞职回家吃自己吧。 因此无论周海楼如何疑虑、不甘、心怀侥幸地试图挣脱华秘书的手,或者想要回身再对云飞镜说些什么, 华秘书都只是严厉地扳过他的肩膀,不让周海楼做任何事。 要是小姐她只是口是心非就算了。可是你看看从头到尾,人家理过你一下吗 现在这个危急存亡之秋,可没有太多余地给周海楼胡闹了。 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云飞镜肩膀略松,缓缓吐出了半口气。 就在刚才,和华秘书谈论“去看周靖后,周氏将会作出什么反应”的时候,云飞镜心里突然一动。 她想到了自己股票大厅里,那张一路飘绿的股票变化图。 如果她没有记错,那今天周氏股票下跌的数据将是481,明天也好不到哪儿去,周氏股票将下跌425,后天再惨一点,跌到了51 一方面来说,她已经未卜先知,预料到周氏接下来伤筋动骨的惨痛变化。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云飞镜实在很难不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假如她按照华秘书的安排,去探望了周靖呢 如果舆论传来云氏即将回救周氏的消息,股民们也纷纷应声而动,做出反应,周氏的股票被挽救的话 那股票大厅里的数据是将会顺着现实改变,还是 还是即便云飞镜去探望了周靖,周家的这个打算,也将由于种种意外,根本就不会成功呢 这好像是哲学问题,要是往深里想,几乎相当于另一个俄狄浦斯式的死结。 幸而云飞镜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她很快就从另一个角度想通了这个问题。 如果她不知道未来的股票走向,华秘书带着周海楼过来,请求她去探望周靖,她会同意吗 肯定不会。 而现在她知道了未来的股票走向,面对华秘书的请求,她难道就会同意吗 依旧不会。 所以周氏股票下跌的事实板上钉钉,股市大厅的屏幕上展示出来的那条曲线,也可谓有理有据。 因为云飞镜的决定,绝不会因为是否窥得未来的情况而做出改变。 至于其余的那些推想倒是可以日后拿其他的股票曲线练手试试。 假期补课时的规矩,就比往日正常上学的时候宽松很多了。 一中的学校食堂一共有两层,但是假期的时候因为只有高三学生,以及他们这批准备省考的孩子在,所以学校食堂实行单双周制,每次只开一层。 高三是要紧关头,不能让学生吃坏肚子,所以所有高三的学长学姐必须去吃食堂。 不过对于云飞镜这样的高一学生,要求就没有那么多。 毕竟,省考这样的知识竞赛,参与与否全凭个人自愿。再不让学生放松一点,那和坐牢有什么差别 所以云飞镜他们可以去食堂吃饭,也可以去校外的小店自己找东西吃。 云飞镜拒绝了家里司机给她送饭的提议,也很少在一中的食堂吃午餐。 中午的时候,她通常会去校外,和罗泓林桓一起吃饭。 偶尔,林桓还会带他们两个混进隔壁三中,蹭一顿三中的食堂尝尝。 一吃之下,云飞镜发现有江湖传言曾称,一中三中都是在同一个农场采购,这条消息大概是真的。 因为那两天的饭后水果里,苹果全都是一样的酸。 通过昨天抛骰子的结果,今天他们三个人会去校外吃冷面。 开冷面馆的是个东北的大叔,生了一张国字方脸,手掌很厚很宽,说话嗓门极其敞亮,能从后堂贯穿到前堂。 他们家冷面也做得干净好吃,一个青花瓷的大圆碗里盛着酸甜的面汤,细细的面条在汤中若隐若现,浇头是几片西红柿并着一撮黄瓜丝,漂浮在面条上的辣白菜火红,一见之下,口水都要先滴下来。 云飞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过来吃冷面的震撼那个圆碗下窄上宽,碗口能轻轻松松地装下林桓的脸。 林桓对此非常不满“等等,为什么是我的脸” 当然因为你脸最大啦。 云飞镜给他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神色,让林桓自己领会。 林桓勃然大怒,当场翻出书包里的软尺和草纸,现场给三人的大头进行3d建模,试图有理有据地说明罗泓的脸比他大多了。 除此之外,他还根据现场采样得来的数据,出了一道推断是否可导的数学题。 那顿饭吃到最后,三个人都吃呛了。 现在坐在桌前,大叔刚一把面碗端上桌子,林桓显然就想起了之前的插曲,表情里隐隐有几分警惕。 云飞镜小声替他配音“总有刁民想害朕。” 林桓顿时怒目而视。 罗泓不声不响地替三个人都掰好了方便筷子,慢条斯理地磨去了筷子间的毛刺,一人一双架到面碗上。 他很稳重地提醒两个朋友“食不言。” 其实真的食不言也不可能,有消息要交流,有八卦要评论,还有今天做过的新题型要协力琢磨。三个人一起吃过这么多顿饭,能不能管住嘴还不知道吗 能做到“食不吵”就很不错了。 林桓懒洋洋地抄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在面碗里搅拌几下。 他脸色是肉眼可见的苍白,体态也比这个年纪的普通男生都要消瘦,食量就更是让人心疼。偏偏他吃东西还挑剔,常常一盘炒饭矜持地挑着肉燥夹上几筷子,一共吃下去不到三分之一。 云飞镜每次看见林桓吃这家东北老板出品的、碗口足有人头大的冷面,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打包。 林桓撩起一根冷面,挑在筷子头上仔细地看了看,才像是咽毒药一样,填在嘴里嚼了嚼。在冷面特有的那种酸甜汁子的刺激下,他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林桓才提起云飞镜的家事。 “我听说,你那个亲戚生病了” 他指得是周靖。 第一次见面时,周靖当面用一句“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诗句,自证自己是亲爹的操作实在太过死亡。 这导致林桓对于周靖印象深刻不说,还不吝惜用自己的创意,发明各种花样百出的称呼来作为周靖的代称。 包括且不限于“你生理学和社会学意义上的父亲”、“你少于50的基因直接者”、“口头验爹先生”等等。 云飞镜对这件事谈兴缺缺,她简短地回了个“嗯”字,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林桓点了点头,思维又跳跃到了另一个方向“那周氏股票怎么样了” 竹制的一次性筷子被轻轻撂在瓷碗边缘,碰撞出一声小小的清越声响。 这是罗泓的习惯,他对谁的态度都是那么认真,和人说话时手里通常是不拿着东西的,更别说握着筷子了。 “第一天1023跌停,第二天下跌507,昨天是第三天,周氏上市股票下跌481。” 林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时还不忘记嘲笑罗泓一句“你闲着可以背圆周率嘛,记这种沾着绿气的数据是个什么毛病。” 罗泓眉眼不动,对这种无聊话一点反应也没有,重新把筷子握在手里吃面。 周家毕竟和云飞镜有关系。 只要是云飞镜的事,他就都放在心上。 不用破坏他多年以来形成的生物钟,也必不侵占之前就订好的时间表,只在闲暇的时候,罗泓会找出和云飞镜相关的那些东西看一看。 或者是一面背后描画着云彩的小镜子,或者是几条关于云氏和周氏的财经新闻,再或者是一篇关于云氏兄弟的独家专访。 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生活。在学习的余暇里,在零碎的时间中,这些琐碎的信息共同编织成一张大网,在蛛丝马迹之中,旁敲侧击地编织出关于云飞镜如今的情况。 在因为葬礼离开的那三个星期里,罗泓已经遗失过她一次了。 他是个有记性的人,同样的一个错误,罗泓从来都不犯第二遍。 但对他所有做过的一切,罗泓都缄默不语。 他就像一只古拙的雨过天青色汝窑瓷瓶,颈口细窄,也当真守口如瓶。 罗泓做过的一切都严严实实地包在烧瓷的圆底里,只有偶然遇上了适合的情况,才通过细细的瓶口,泄露出只言片语的琐碎痕迹。 比如现在。 云飞镜有点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罗泓居然记得这么清楚,罗泓却只是付之一笑。 “是公开数据,查一下就知道。”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林桓暂时没管这两个人打的眉眼官司。他把那三个听起来就相当惨痛的数据在嘴巴里颠倒着念叨了一遍,疑惑地皱起了眉。 “这都三天了,居然还惨绿成这个王八色儿周先生这次真的病得很重啊。” 云飞镜还是不太想提周靖,因此只是草草一点头。 罗泓代替她答了这个问题“新闻上提过了,是脑癌。” “毕竟是狗仔,报道也是些不尽不实的东西”林桓摇了摇头,“我还是信自己根据实际情况结合得出的结论。” “壹贰叁周刊公众号上有一篇,记录得很全。”罗泓严谨地说,“从行程表、到医生的主治领域、医生的个人奖项都列举出来了,由以上基础得出的推论,可信度很高。” “” 这回连林桓都忍不住看他“等等,壹贰叁周刊是个娱乐杂志没错吧” 怎么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会追娱乐版的公众号了 罗泓镇定喝水“英雄不问出处,数据也不求来历。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惊讶的样子。” 林桓“” 林桓目瞪口呆,喃喃道“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真不敢相信你是那个三年前分不清金花影后和金棕榈影后的罗泓。我悟了,往后一定引你为戒,终日打熬筋骨,不近美色” 林桓剩下的话,都被罗泓用眼神逼杀回了腔子里。 吃了几口面后,林桓正色提醒了云飞镜一句“不要只有罗泓上心,你倒看都不看的。这两天你盯着点周氏的股票,要是接下来三天始终都这么死亡蹦极,那你就要做好心理预备。” “我怕周家把你给当成牌打了。” 云飞镜对此倒是直言不讳“不用预备了,昨天他们已经过来找过我了。” 同时,她也有点好奇林桓的推理过程“不过,你是怎么猜到的” “多简单啊,周氏要挽回声誉,拉回大众对于他们的信心,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来得更快”林桓不屑一顾地一笑。 “何况以大众智力的接受程度,跟他们说老婆娘家要出手帮我了这种话,是最便于他们理解的,太高深他们还转不过弯儿来呢。” 云飞镜“” 林桓十句话里有九句都是大规模地图炮,云飞镜都已经快习惯了。 很快地,林桓又多说了几句补充,也特意表明了自己会跟云飞镜提起这件事的原因。 他虽然某些时候有点欠揍,但还不至于故意给云飞镜找不痛快,哪壶不开提哪壶,刻意和云飞镜聊起周靖。 他会提及这个话题,完全是因为 “我感觉,即使有那位周姓男子重病的消息被放出来,这个数据也下跌的太不正常了。” 林桓缓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扫了一眼听得认真的云飞镜,和稍微有点豆豆眼,但还依旧听得认真的罗泓,自负一笑。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先确定一下,你那位现存的唯一直系亲属的公司里,到底有没有那么蠢的董事吧。要是没人蠢到自己贬自己公司的值,那就多半是有人在故意控盘,要趁他病,要他命了。” 说到这里,林桓不由得向云飞镜微微倾过上身,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八卦光芒。 “依你之见,再结合一点云家大小姐的内部消息,你觉得,究竟会是什么人在搞你那个素谋一面的亲爹” “” 云飞镜左思右想,从细节思考,从大局推断,无论是根据恩仇,还是根据利益,亦或是从道德来说,最合适的答案好像就只有一个 “我舅。”云飞镜坦白地说。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林桓登时双眼锃亮。 罗泓则停顿了一下,非常谨慎地问云飞镜“具体是哪个舅舅” “这个说不好。”云飞镜肃穆地回答,“但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我两个舅舅都在阴他。” 罗泓“” 罗泓叹了口气“果真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林桓的反应则人性化多了“啧啧啧,这大舅子和二舅子都是捡来的吧看看这铁锤一样坚实的郎舅情谊” 云飞镜“” 当天晚上,云飞镜拿这件事和云笙稍稍提了一下。 她理解自己身份特殊,因此已经做好了云笙用其他话题把这件事轻轻带过的准备。 不过即使是云飞镜都没有料到,她才透露出一点要问的意思,云笙大舅便相当爽快地直接承认了。 不知道是不是云飞镜的错觉,云笙大舅他好像还承认得挺高兴的。 “现在还不到时候,我本来是想过几天再和你说的。”云笙示意她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我听司机说了,那天华秘书过来找过你,不过你没有去,是不是” “他居心不良。”云飞镜简短地说。 “就是这样。”云笙点头以示赞赏,“大舅早就知道,我们小镜子不会三言两语就被人骗走。”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一口气“不过,胳膊肘往外拐,周海楼是要气死我。” “大舅。”云飞镜提醒他,“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个往外拐的胳膊肘。” 云笙温和地纠正她“不用设身处地地替他们思考该怎么想,你不是什么胳膊肘,你是我们云家的孩子。” 他拖过茶壶来,给云飞镜倒了一杯自己惯常喝的龙井,然后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用最浅显的语言,揉碎了和云飞镜一点点讲来。 周氏现在的窘境,确实有云笙云笛在一旁推波助澜。 实际上,从云笛的生日宴开始,给周靖预备的坑就已经挖好了。甚至都不用他主动跳,只要周靖动弹一下,就会发现,双脚之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被人掏空了。 周靖的病情是个引线,生日宴上云飞镜的亮相,便是那簇点燃引线的火苗。 至于大量的、一直等待被引燃的火药则是云笙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他收购周氏的散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过程很长,预备期漫长到甚至不是一年两年。 只要有一个机会 云笙是打定主意要对付周靖的,不是这一回,也会是下一回。之前有几次碰上了好机会,他之所以按捺不动,是顾忌周海楼。 而现在周海楼已经成年了。 他已经到了,需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承担责任的时候。 “娶我云家的女儿,用我妹妹的嫁妆起家,用我云家的名号发迹然后再连累死我亲生妹妹,世上哪有这种无本的买卖” 云笙缓缓呷了一口茶,茶水是热的,蒸腾出几缕袅袅的白雾向上,隐约模糊了云笙的神色。 他说话时慢条斯理,好像声音里还带着茶水滚烫的温度,以及淡淡的云雾香。然而云笙半面未被热气遮掩的眉眼里,却结着一层不容错认的冷厉冰寒。 “我原本不在乎得利多少,只是非削去周氏的一半筋骨不可。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太浪费了。” 云笙的口吻十分从容“小妹的嫁妆,我一直都没和他讨要过,利息到了现在,也是该结清的时候了。” 即使做着这样凶残的打算,云笙同云飞镜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是温柔的。 他笑着问云飞镜“等你成年的时候,除了咱们云家的继承权,舅舅再替你妈妈送你一半周氏练手,好不好”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 新电脑版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第九十八章 两个哥哥 云飞镜之前对于那个股票大厅的推测是对的, 现实又一次验证了她的思考方向。 正如同她此前判断的那样, 这个股票大厅带给她的最大意义,不是能靠着股票的走向曲线知道该什么时候购入, 什么时候抛出, 更不是能这样赚到多少钱。 她收获到的最珍贵的一笔资源,是股票走向背后所代表的信息。 就像是现在,云笙当她的面承认了自己在背后推手,云飞镜就明白了,周氏股票上那一路跳水的数据终于从何而来。 而当云笙透露出要把周家给她的时候,云飞镜便恍然大悟。 在那张股票图里,周氏的股票折现下跌了足足将近一个月。 然而在某天接近月尾的时候,股票情况居然有一道明显上升的趋势, 就像是弹簧般的触底反弹。 云飞镜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她想知道,这到底是有什么人在有意捞底, 还是周氏做出了什么有力的,舆论上的回应。 而现在, 云飞镜清楚了恐怕两者都是。 捞底的人大概是云笙大舅, 可能从把云飞镜接回云家那天开始, 他就起了这个把周氏分一半给云飞镜的念头。这波操作对他来说, 不过是左手传到右手。 至于舆论上的回应 看看之后的三天,周氏股票图一直都在有力的稳步缓慢上升, 就可以知道, 多半是有什么稳定人心的消息被放了出来。 既然舆论没有被云笙大舅压着, 想必是两方在此之前, 就已经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平衡。 研究着自己眼前的股票曲线图,云飞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提前拿到了参考答案的考生。 有时候虽然当局者迷,然而对照着参考答案,却能够很清晰地一步步反推出整件事情的过程。 这个股票大厅,真的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利器。 华秘书又来陆续找过云飞镜几次,云飞镜拒绝的态度也始终都那么坚决。 她已经被提前剧透了结局的日期,因而对比起华秘书肉眼可见的日渐焦头烂额,她就越发显得冷静果断。 华秘书最后一次来找云飞镜的时候,眼下挂着两道深深的青黑。他皮肤干燥,嘴唇也泛着白皮,短短一个月里就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在又一次被云飞镜断然拒绝以后,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深深、深深地看了云飞镜一眼。 不是责怪和怨恨,只是提前看到尾声的绝望和疲惫。 “您”华秘书干涩地说,“您确实是周总的孩子。” 他凝视着云飞镜的脸,少女的面孔纯美青春,眉眼间带着盈盈的婉然,只有下巴上浅浅一道竖痕,能够证明她和周靖的血缘。 然而某种性格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是人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您和周总年轻的时候非常相似。” 云飞镜怫然变色。她细眉拧紧,似乎听到这句话,就已经受到了某种难以忍受的冒犯。 华秘书却无心再解释了。 在他看来,周靖的这两个孩子,还真是都完美地结合了他和云婉的特点。 云飞镜继承了云婉的善良和固执,也继承了属于周靖的冷静、果断和一击必中的手腕。 周家父子对云飞镜曾经在学校里的生活了解,未必有亲自一件件事梳理过的华秘书清楚。 他知晓了在学校这个特殊的、半封闭式的小社会里发生的那些事,也就知道了云飞镜是怎么沉着而锋利的应对。 在华秘书看来,云飞镜更像是一个为自己所熟悉的、但是更有底线的周靖。 至于周海楼 他也真是一点都不挑地继承了周靖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以及云婉的优柔寡断和没有识人之明。 唯一能让人感到欣慰地是,他的症状比他的父母都要轻。 半夜睡不着的时候,华秘书也忍不住要睁着眼睛想要是云飞镜和周海楼异位而处,是不是这件事就能有个更好的收尾 不用让云飞镜的寸步不让对上周靖的锋利,反而让周海楼以虚张声势的唬人模样,一头扎进周靖的歉窘里。 不过下一刻,华秘书就苦笑起来。 不可能的。 别说云飞镜根本不会在不明真相之前,就为了营造一种我是好哥哥的自我安慰而瞎给别人撑腰。 就是换个角度,假使云飞镜真是个飞扬跋扈、欺男恶女的大少,那以云飞镜的手腕,被她针对的周海楼,多半是活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的。 虽然平时张牙舞爪和周靖闹得欢腾,但周海楼骨子里,实际上是很软弱的。 就像是现在,像是即将发生的事情 华秘书既然始终都请不动云飞镜,云家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因为姻亲之谊,主动伸手捞周靖一把的打算,那周海楼就只能自己上门去请求云笙。 其实现在虽然内忧外患齐下,但是股价的跌幅已经快要趋近于平稳。董事会的股东们虽然依旧步步紧逼,可周靖再怎么命短,也至少能支撑最后一段看时间。 周海楼如果想要入主周氏,没有比这再惊险的机会,却也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机。 但周海楼怎么可能在这样大的压力下还一力坚持呢,他已经熬不住了。 所以,他会在今晚拜访云笙。 可以预想到,周靖戎马一生、东风借力、用尽半生心血打下的一片江山,最终兜兜转转,还是要经由他儿子的手,还到云家去。 这可真是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华秘书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被架空的结局,电脑里也早就保存好了一份辞呈。 在这个夕阳落寞的黄昏,他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有些好笑,可他却完全笑不出来的念头。 “我今后就有空闲了。我的儿子,我可一定要好好教他,决不能不让他长成大少那个样子。” 当天晚上,周海楼果然连夜来访。 当时云飞镜和云霄鹤正坐在娱乐室里,云霄鹤正比划着教云飞镜打一个入门级的联机游戏。 那个游戏是云霄鹤做了天使投资,由一个孵化基地的小工作室自主开发的。 游戏的玩法虽然很简陋,但是随处可见的彩蛋琢磨起来却很有意思。游戏宠物蹦蹦跳跳的iaia音效,还有相当搞笑的叹气声,都把云飞镜逗得乐不可支。 云霄鹤眉飞色舞“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放松的游戏开发者是我学长,他这个人很有想法,做出来的游戏学妹们都喜欢,我猜你也应该喜欢。” 云飞镜已经被宠物兔子的表情特效笑得喘不过气来,一时之间都抽不出多余的力气回答云霄鹤。 看她玩得这么开心,云霄鹤不由语气飞扬“这个兔子只是初级宠物,你看看往后的宠物宝宝有没有更喜欢的。要是有特别想要的种类,我让那个学长专门开发一个,然后直接邮件发送” “不用这么折腾,”云飞镜赶紧拒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玩游戏。” “没事,我是无理取闹的甲方爸爸。”云霄鹤浑不在意地说,“就是因为你没有时间玩,所以才要直接用邮件发给你,把所有想要的宠物都一次集齐呢。这样在玩腻之前起码玩得痛快” 话才说到一半,云霄鹤的就戛然而止。 刚才云霄鹤去厨房拿饮料,回来时忘了关房门,只要有人从走廊上经过,屋里的情况就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巧了,兄妹二人笑闹的模样,正好就被路过的云笙以及周海楼看了个正着。 云笙的眼神平平扫过眼前那一幕“带着妹妹玩游戏呢” 明明他没用指责的口气,脸上的表情也不带任何评判的意味,但云霄鹤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是每一个被抓住居然没有学习的考生一样,轻咳了一声“大伯” 云笙反倒笑了一下,还回手帮他们两个关门“没事,你妹学习很好了,不用再催她。多带着你妹玩玩。” 云霄鹤哼哈地答应了两声,像是为了避免尴尬一样,冲着云笙身后发怔的周海楼打了个招呼。 “表弟来啦。” 周海楼不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人不放,像是想锥破谁的皮肤,从血肉里掏出什么东西。 云飞镜被他这种紧迫的眼神看着,下意识后仰了一下,有些敷衍地对他点了点头。 云霄鹤“”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气氛好像更尴尬了。 周海楼紧抿着嘴唇,视线发直地看向云霄鹤和云飞镜。这对兄妹亲密地坐在一个沙发上,云飞镜手里捧着一个iad,一半放在她手里,另一半则压在云霄鹤的膝头。 就在刚刚,周海楼亲眼看到,两颗脑袋亲密地凑在一起。 云霄鹤对着屏幕上的操作指指点点,云飞镜则开心地开怀大笑。 他从来没有见过云飞镜的这副模样。 周海楼印象里的云飞镜,一直都是冷淡的、防备的、警惕的、不屑一顾的有些时候还是饱含愤怒的。 后知后觉地,周海楼突然意识到,云飞镜在自己面前,好像从来没有过开心的样子。 她她一直都在受欺负,因为他的缘故。 云笙替自己的侄子和外甥女把门带上。但即使那一幕已经被关在门板之后,周海楼的脚下也依然像是生了根一样,死死地定在原地。 过了好半天,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跟上了前面的云笙。 可即使这样,周海楼仍然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那扇紧闭的门。 门后是欢声笑语,是一派祥和,是他本应该拥有,最后却因为自己的愚蠢错过的东西。 他们两个在一起可真像一对亲生的兄妹啊。 对了,他们还都姓云。 是他,只有他,他才是那个外姓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第九十九章 在商言商 云笙其实注意到了周海楼失魂落魄的神色, 以及频频回顾的举动。 不过他给了自己外甥最后一点面子, 装作自己一点也没有发觉的样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云笙把周海楼带到了自己书房, 和他面对面坐着, 耐心地足足等待了周海楼一杯茶的时间。 茶杯不大,捏在三指之间就更是显得小巧玲珑,但因为水温烫热不能疾饮,余香满口更兼余韵无穷,云笙喝得很仔细,也很慢。 可是就是他动作再慢,周海楼神思不属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 云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扣了扣红木的深漆书桌, 用响动提醒周海楼回神“今天来找舅舅做什么” 周海楼乍惊一下,神智回笼。 他显然已经琢磨过可能和云笙发生的对话, 对于云笙的问题,周海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答道“我来看看舅舅。” 云笙心里明镜一样, 却不多讲什么。听到周海楼这么说, 他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行啊, 你有心了。”云笙笑道, “你看吧,看多久都行。要是实在看不够, 舅舅今晚还留你吃饭。” “”周海楼勉强回应“那, 谢谢大舅。” 云笙微笑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局面推进到这种程度, 周海楼不免僵住了。 来之前, 华秘书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他,可周海楼心里总免不了存一点期冀。 他希望云笙还是那个在他身后给他撑伞遮荫,对他恨铁不成钢的大舅,只要他愿意转身,就能发现大舅一直在等他回头。 他原本觉得云笙是会给他台阶下的,但是并没有。 他和云笙打官腔,云笙也不疾不徐地和他谈交情,一来一回,有去有往。 可是等不起的是周氏,所以最后沉不住气的人当然就只有周海楼。 周海楼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觉得喉头抽紧发干。他垂下头,涩涩地和云笙说“大舅” 云笙好脾气地应答了一声,凡所请求,无不允从。 周海楼说什么话他都接着,只是绝不主动提及伸出援手的事。 于是,周海楼的脑袋便埋得更深了些。他迟疑半晌,终于破釜沉舟般开了口“大舅,你、你求你帮帮我吧。” 这回他没听到云笙的应答声,也没听到云笙说“好”或是“不好”。只有细细的水流声响起,是云笙抬起手边的小茶壶,把茶水注入周海楼面前的杯子。 “忙,倒是可以帮的。”云笙慢条斯理地说。 不理会周海楼一瞬间露出的惊喜异常的表情,云笙不紧不慢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可是,小楼,你是以什么身份来求我帮你呢” 周海楼不假思索道“我是舅舅的外甥” 云笙失笑“我没说过你不是。” “自古舅舅疼外甥,打断骨头连着筋。大舅帮外甥,那是应当应分的。 比如说,你之前不想回周家,那舅舅就做你的家长,给你找新学、安排新房子;假如周靖不做人事,要给你找个窈窕漂亮的小后妈,那大舅带你去砸他的场子这都没有问题,可谓义不容辞。” 云笙端着茶壶的手十分平稳,他回过手肘来给自己续上茶,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句句敲打在周海楼的心头。 “可你要请我帮什么忙呢” 周海楼终于醒悟过来。 云笙叫他一声“小楼”,那他就是云笙的外甥。云笙可以给他安排新生活,可以送他出国,可以为他杠上他父亲但绝不会为他挽救大厦将倾的周氏。 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也不会是“小楼”,而是“周海楼”。 他身体里留着一半属于周靖的血,当他做“小楼”时,在云笙眼中,那段血缘关系就几近于无的浅薄;可他如果为周氏而来,那他“周靖儿子”这个身份,就将无与伦比地显著。 云笙会帮外甥的前提,是因为他爱自己的妹妹。 所以他恨周靖,甚至对此不屑掩饰。 云笙是不会主动伸手帮周氏的,他想送周靖下去陪云婉已经很久了。 周海楼说不出话来,周靖憔悴昏沉的病容、华秘书在听说他要来拜访云笙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董事会里那些原本亲切的股东叔叔,如今摆出的笑面虎似的神色 一张张人脸如同翻页一般在周海楼大脑里闪过,令他的思绪空白一片。 云笙劝周海楼“喝口水吧,嘴唇都裂了,最近吃了不少苦吧。”说到这里,他又低头笑了一下,“没事,周氏破产了,舅舅也一样养你。” “可是,”周海楼下意识道,“周氏不能破产” “怎么就不能”云笙挑眉,“你怕周家倒了,你再当不成自己逍遥浪荡的公子哥那倒也不必,你有两个舅舅,还有小姨外婆,谁都不会看着你吃糠咽菜。等你回来之后,舅舅不但养你,还要管你呢。” “” 周海楼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坚持下去太难了,还是哀求简单;在大大小小的紧急要件里自己保持思考太难了,还是直接询问华秘书简单;在董事会的围攻下支撑住太难了,还是来请求舅家的帮助简单 年轻人没有经验、不知疾苦、毫无手腕,但总要有几分气性。 要是连点血气也没有,这辈子都成不了什么大事。 周海楼不知道,他如果此时一言不发,转头就走,云笙反而高看他一眼。 然而周海楼没有。 他只是垂着头,用一种自己都听不下去的软弱声调恳求道“大舅,求求你了周氏,是我爸一生的心血啊。” 他父亲已经卧病在床,时日不久,开颅手术和化疗严重折损了他的健康,股价大跌一事又平地起风波地削去了他的威望。 失去了大部分权柄和财富的周靖躺在床上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原来他一直以来视为山岳的父亲,竟然也是会倒下的。 从周海楼进到书房里来,云笙一直都不动声色。然而听到这么一句话时,以他的养气功夫,还是不免气笑出声。 要是周海楼不是他外甥,这种屁话云笙听多少句都不皱一下眉头。但既然云婉是他母亲那他当着云笙的面说这话,合适吗 云笙眯了眯眼,一字一顿地说“大家都说,周靖白手起家,是个人物。不过,小楼啊,你父亲的周氏是怎么心血起来的,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周靖原本在云笙父亲手下打工,后来虏获了云婉的芳心,便带着云婉的嫁妆出来自立门户。 他虽然凭地产发家,但做成的第一笔单子却是粮食转运。当初北粮南调,周靖手里没有流动资金,于是只好先赊欠着。 足足八百万的账目啊,那可是在三十年前。 那大半年里,用来抵着债务的不是什么借条和账目,全都是云家的人情和脸啊。 粮食生意谁不能做,何况是亏欠着账目,等着入账后再还的空手生意这里面的商机未必没有旁人看到,但只有周靖做成,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是云家的女婿。 周海楼对这件事就算所知不详,但也多少了解一些,听到云笙这么质问,他登时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我、我”周海楼几次开口,嗓音都半路卡住。最后,他慢慢地蜷缩起了身体,双手无力地抱住了头。 “没办法了,大舅。”周海楼哽咽着说,“除了来找你,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又不能看着周氏垮您帮帮我吧,就这一次,我发誓,就一次” 云笙定定地看着眼前头都不肯抬一下的周海楼,半晌之后,他缓缓发话“可以。” 周海楼不敢置信地抬起了头,惊喜地叫道“大舅” “可是怎么帮你,什么时候帮,帮忙的报酬是什么,都是我说了才算的。” 云笙和缓地笑了一下“周公子,我是个生意人,在商言商的事情,我都有耐心慢慢商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第一百章 本为兄妹 如果说,周海楼前来的时候, 脸色还只是纠结犹疑, 那当他离开的时候,神色就灰败得几近于失魂落魄。 究其原因, 那大概是因为他在进云家之前, 还是云笙的外甥,离开云家的时候, 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周氏的公子”。 大厦将倾之际, 即使是掌舵人儿子的身份,也没那么值钱。 有时候不但不值钱,而且还招人恨。 在周海楼临走之前, 云笙示意云飞镜去送送客人。 听到“客人”这个说法后,周海楼连瞳孔都张大了些许,他下意识转过头来想要和云笙说些什么, 最终却只化成嘴唇一个无力的翕动。 “大、大舅” 云笙站在二楼栏杆前,负手而立。他低下视线, 自上而下地分给周海楼两道眼神矜持、优雅,却也带着一种客气的疏离。 周海楼黯然地闭上了嘴。 云飞镜当真送把周海楼送到别墅区的铁门门口。 最开始的一段路, 周海楼始终沉默不语, 像是还没有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走了一会儿后,被夜晚的凉风迎头一吹, 周海楼的状态慢慢恢复了些, 至少有了张口表达的力气。 “不管你信不信, ”周海楼语气干涩地说, “即使舅舅不对我提那个要求,即使爸爸遗嘱里不留遗产给你,我也会分你一半的。” 云飞镜沉吟了片刻,礼节性地说道“那,谢谢” 她这种客套的样子,简直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更噎人。至少周海楼的下半句话都被她深深地塞回了喉咙里,一时卡得不上不下,声也不能哼一下。 过了片刻,周海楼才恼怒地涨红了脸。 “你也不信我是吗”周海楼颤声问,“你和舅舅一样不相信我就因为我做错了事” 说罢,不等云飞镜做出什么回应,周海楼就快速小声地抱怨起来。 即使为了维护他如今稀薄的自尊,某些部分被周海楼快速跳过,但云飞镜依旧从他含糊不清的叙述中,提炼出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笙和周海楼做了一笔生意。 他可以扶植周氏,他可以帮周氏度过危机,他还可以让周海楼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儿皇帝。 不过作为交换,周氏会被分割成三份,云飞镜,云笙以及周海楼各一。 可以想象得到,周靖奋斗半生的商业王国终究是要倒下的,在它即将被拆分得四分五裂之际。 “你要拿走,我能有什么意见”周海楼悲愤地看着云飞镜,“我本来就打算给你我一定会给你可是,可是舅舅为什么这么防备我” “你对他提出了不当的要求。”云飞镜简短地回答道。 至于剩下更多的、她一瞬间明白过来的事情,云飞镜并不打算和周海楼说。 周海楼说,他原本就打算把东西分给云飞镜一半的。 巧了,云笙大概的打算,也应该是替周氏救市,然后把周氏的股权、公司财产以及其他的东西给周海楼和云飞镜平分。 那天他问云飞镜,给她一半的周氏作为练手怎么样,他没说会给云飞镜全部。 至于剩下的二分之一,自然是要留给周海楼。 原本是要留给周海楼的。 周海楼喃喃道“请求亲人的帮助,也算是不当的要求吗” “即使是请求亲爹的帮助,有些时候也会提出不当的要求呢。”云飞镜冷淡地说。 “” 周海楼险些被这话怼了个跟头。 别墅区入口的铁门已经远远在望,云飞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把周海楼送走。 周海楼却越发磨蹭起来,最后甚至还站在原地,迈不动脚。 他垂着头,失措无力,魂不守舍。 刚刚的悲愤在周海楼脸上燃起了两抹红晕,却转瞬即逝,后继无力,像是用尽了身体内所有的情绪燃料。 “我,我其实也知道,舅舅本来不会不管我的。大舅他会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求他的时间不对太早了。” 周海楼哑着嗓子低声说“我信就算我不开口,他也会帮我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爸爸真的身体很差了,他也许等不了那么久,而且”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云飞镜却能领悟他的意思。 而且,云笙一直按兵不动,难道真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吗 以他和周靖之间的恩怨,谁能一口断定,他不是在等待周靖的死 既然云飞镜都能听出来周海楼的意思,那云笙自然也能透彻地了解他的心思。 大概就是这样,云笙才会那么生气。 周海楼充满痛苦地说“我也有我的难处,我真的很为难” “大舅也有大舅的立场,何况他本来也没有出手襄助的义务。”云飞镜淡淡回答道,“不管怎么说,现在钱货两讫,这就只是场交易而已。” “” 那扇精致地做出各种铁艺花纹的大门距离两人只有咫尺之遥,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往前多走一步。 云飞镜想了想,看着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本来是血缘关系上最亲密的人,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他说上几句话。 这倒不是因为她突然圣母心大作,只是一瞬间的有感而发。 在听到周靖重病的那一刻,云飞镜对周海楼升起了一点同理心当年云婉垂死的时候,她守在母亲的病床前,也是一样的无助。 只是和周海楼不同,云婉的病床前没有高级特护,更没有华秘书鞍前马后地替她解决一切困难,更不会有个哆啦a梦一样神奇的舅舅随时等着做支援。 假如那时候有人能让云飞镜合理地交换云婉的展颜,那云飞镜一定大为感激,而不是像周海楼现在这样垂头丧气。 云飞镜淡淡地说“周海楼,我一直觉得,有太多东西,你都得到的太轻易了。” 金钱、权利、别人的帮助、理所当然落到周海楼头上的那些赞扬和好处 “所以有些东西,你一定不会获得的那么容易。” 比如教训、比如经验,比如怎样适应突然而来的落差感,也比如在一次次事实中磨砺出来的应对能力。 周海楼的反应一直都比别人迟钝,他泰然地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并且希望身边的一切都不要有任何变动。 他的观点顽固而难以扭转,非得遭到一顿迎头痛击,才能抱头鼠窜地改变自己的方向。 比如一开始他觉得宋娇娇像是自己的妹妹,那他就宁可从来都没见过云飞镜,直到自己亲身在地狱里走过一遭,又被伤透了心,才意识到原来是他错了。 又像是现在,因为云笙一直以来都无怨无悔地为他帮助,他这次也就上门来向云笙做出请求。 这倒不出于“你是我舅你就应该帮我”的厚颜无耻,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而已。 他习惯了云笙对他的包容和照料,认为一切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所以才会在听到云笙的交换条件后大为震惊,十分悲伤。 如果说,舒哲是毒,陆纵是坏,严铮青是袖手旁观的冷漠,那周海楼那就是纯粹的愚蠢。 云飞镜看也不看周海楼,她面无表情地说“周海楼,世上的所有帮助都得来不易,有些帮助,就更是用一次少一次。” “你想要让周先生振作起来,这是你的想法。别人没有义务来替你支付这个价格。” 求己的路越往前越宽,求人的路越往前越窄。 这是她两岁起就明白的道理,希望周海楼领悟到这一点的时候,不要已经到了二十岁。 “天底下最苦的人不是你,最为难的人也不是你这个最简单的事实,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云飞镜抬起下巴,向着大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你走吧。” 周海楼的神色有些恍惚,他像幽灵一样飘出了大门,却又在迈出门槛的时候朝着云飞镜回头。 “你你会叫云霄鹤哥哥吗” “当然会。” “” 即使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周海楼依旧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沉默片刻,周海楼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以后你还会对我像现在这样,有这么多话说吗” 云飞镜叹了口气“说实话,没有这个必要。” 她今天会说这么多,和当初在云婉墓前给周海楼留了三分颜面的原因一样,只因为回忆起重病的云婉,然后想起周海楼也是母亲的孩子而已。 “那”周海楼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在你眼里,我,我是不是差劲透了” 云飞镜严谨地问“你指哪个方面” 周海楼受宠若惊“你的意思是说,我在你心里还有不差劲的地方,是这样吗” “” 云飞镜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坦率地回答道“对不起,我想不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第一百零一章 摇尾乞怜 周氏是周靖一手创立的基业。虽然只有一代,根基浅薄, 但由于周靖把握住了时代的机遇, 顺流而上,故而如今也足以称得上家大业大。 家大业大, 意味着尾大不掉, 但同时也代表着血厚、耐性高、能熬。 就算它真的四分五裂,出手分蛋糕的那些董事或者敌人, 也至少能趴在周氏的残骸上吃上几年红利。 相应的, 在周氏的这场波动中,截止到目前为止,受到了最大影响的并不是周氏, 而是依附于他,被周氏卡住了命脉的几个规模较小的盟友公司。 比如说严家。 商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只要有一点缺漏被人抓住, 都有可能让人乘虚而入,拱手让出自己已经圈定了地盘的时常。 这一回受周氏影响, 严家可谓是狠狠地跌了一个跟头。 而他们一直以来的最大盟友周氏,却因为掌舵人陷入重病之中, 此时此刻自顾尚且无暇, 又哪有机会回手过来帮严家。 严家和周氏一直以来都关系友好,要不是这样, 严铮青也不会成为周海楼的朋友。 所以这次出事以后, 严铮青就忍不住对自己的父亲说“要不然我去找周海楼说说情” 严父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 吃住几乎都待在公司。 这一个月以来, 周氏股票大跳水,严氏股票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更不要提突然断流的三条生产线,以及从手里流失的两笔大单子。 长期连轴转的工作强度,以及睡眠的缺乏,无疑让严父性格暴躁了许多。 他在自己员工面前还能强压出一个好脸儿,鼓励大家共渡难关。然而转头到了自己亲儿子面前,语气就直来直去,只有不耐烦了。 “周海楼”严父轻蔑地说,“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一个,找他又能有什么用他自己都是那个秘书和董事会的傀儡,连着受云家的夹板气呢。” 要是放在往常,宴会上相遇,那周海楼肯定是“一表人才、肖似乃父的俊杰”。 不过现在周氏自己都风雨飘摇,严家更是受了莫大的牵连,周海楼也就成了“被牵着鼻子跑的废物”。 严铮青听了以后脸上讪讪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他本来就是家里的小儿子,上面有一个大哥,家里也没指望过他继承家业,独挑大梁。所以,他虽然在盛华念书,然而本身是学艺术的。 等时候到了,他就去e国留一趟学。等到镀层金回来以后,再让家里花钱给他办几个展子,买几个奖项,眨眼就能变为国内著名先锐青年艺术家。 等人到中年,他有那个闲心了,手头也有大笔的闲钱,也可以炒炒艺术品,做做这方面的生意。 总而言之,他的人生是一眼到底的,浪荡子吃喝玩乐的一生。 本该如此的,如果严家能一直有钱的话。 然而看看现在这个情况就知道,如今不单是周氏的生死关头,就连严家都一样面对着存亡危机。 严父自己显然也相当郁结,他恶狠狠地说“大风大浪都经过,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小阴沟里翻了船周靖这个人早年就品德不端,如今果然被云家卡住了脖子。” 说到这里,严父的话音突然一收。 他说时本来是无心,然而字句溜出嘴的那一刻,还当真让他找到了一个思路。 严父猛地张开了眼睛,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的小儿子“铮青,我记得,云家新认回来的那个女孩儿,是不是原来在盛华上过学” 之前周氏还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像的时候,严父和周靖还没有翻脸。 他们还维持着关系不错的朋友关系。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约出去蒸桑拿,按脚,喝酒。偌大的温泉池子里蒸汽升腾,这种环境下人本来就比平时易醉,再加上心里有事,那当然就醉得更快。 两瓶清酒下肚,周靖就忍不住在严父面前吐了苦水。 他踹了脚底下按摩的洗脚小妹一下,两个捏脚小妹就知道分寸,纷纷换好衣服出去,温泉池子里就剩下他和严父两个人。 周靖想起被云家看得严严实实的云飞镜,不免多牢骚了几句。 其中什么“她本来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说,他们也是一世人两兄妹”和“怎么就不认我呢怎么怎么就不认我呢”之类的话,严父听到耳朵都起了茧子。 然而这时候突然想起来,那还真是意外之喜。 严父两眼放光“那个女孩叫什么云飞镜是不是你们都在盛华念书,你究竟认不认识她” 周靖就是喝得再醉,在关键时刻也知道要闭紧嘴。比如云飞镜居然在他的学校里,被他的儿子欺负了这种事,属于天大的家丑,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和外人说的。 所以严父根本就不知道严之前铮青和云飞镜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严铮青的脸色从刚刚听到严父提到云飞镜开始,就已经隐隐泛白。 现在一听严父这么问,他立刻咬着牙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真没用。”严父随口数落道。 但他本身就没期望自己儿子会认识云飞镜,毕竟两边差着一岁,就相当于差一个年级呢。他原本打定的主意,也只是借着两人曾经的同学身份,寻找一个可以攀附的借口。 “你仔细想想,你有没有什么渠道能和她搭上关系一点点关系都行你不是说你在学校里相当受那些女生喜欢吗要是她不喜欢你,她就没有个什么玩得好的小闺蜜喜欢你” “儿子,你可得好好想想啊,咱家现在的情况多难你都清楚,底下连人心都聚不齐了。要是再找不到愿意拉拔我们出这滩浑水的盟友,你爹我的全副身家都要赔在里面啊。” “” 严铮青暗里已经紧紧地咬住了后槽牙。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心里只期盼着自己父亲千万别问了。 他知道的,云飞镜没有闺蜜。 如果那件事情发生之前,她可能还有朋友,那么在事情发生之后,她大概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因为在她遭遇校园暴力的时候,严铮青从没听说过有哪个同学曾经过来阻止,一个也没有。 “都没有那让你念书这么多年,你都念什么了”严父不耐烦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行了行了,旧同学的身份也能用,就是有点勉强。你去收拾妥当,我们今天下午就去云家拜访” “” 强大的压力之下,严铮青终于露了口风。 “爸,”他垂着头艰难地说,“我们别上门打扰了,没用的。” “嗯你胡说些什么呢” 严铮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张开嘴,每个字被吐出之前,都先在自己的脑壳里共振过一遍。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确认他一瞬间看清了命运在轮回之中,露出了嘲讽的微笑。 “别找云家了,没用的。”严铮青疲惫地说”我认识云飞镜,当初我欺负过她。” 严父大为震惊“什么” “我当初把她坑得够惨了。”严铮青闭起眼睛,肩膀微微地颤抖起来,像是不忍再回忆起当初的那一幕,“她和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去见过她,她不接受我的道歉。” 他沉重地说“爸,别去请云家帮忙了,那是在自取其辱。咱们和云家没交情,人家和咱们有仇。” 严父一听之下,气得眼球暴凸。 要知道,云家不帮忙是一回事,因为有仇,随时预备着落井下石,那是另一回事。 “这么重要的事你都不说”严父当即口沫横飞地咆哮出声,“逆子,你这个逆子,成天就是惹麻烦咱家要是破产了,那都是你害的” 严铮青一语不发,他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站在房间里,任由严父训斥。 严父已经从宽大的办公桌后走了出来,他绕着自己的办公室踱了几圈步,之前所有的疑惑全都迎刃而解。 最近这段时间,周氏受挫,严家当然也受到了不少打击。 众所周知,周靖和云笙这对舅婿过节不小,所以这回云家大刀阔斧对周靖开刀,严家也顺便被他一通乱砍打了几下狠的。 在此之前,严父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被台风尾扫过,因为和周靖的盟友关系,才被云家顺便性地针对。城门失火,他是被殃及的那池金鱼。 结果现在,他才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这件事情的答案感情他并不是被偶然波及,云家就是在特意给他颜色看 这个不肖子这个不肖子 严父一时间暴跳如雷,又觉得毛骨悚然。 他恶狠狠地说“负荆请罪也好,上门磕头也好,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去好好给人家女孩道歉,把人家过去丢的脸,全都一片片补回来” 严铮青猛地睁大了眼睛“爸爸,我答应过不再去打扰她” “你也不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我真的答应过她不想见我,我不会去再见她了。” 父子之间争执了几句,严父就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叫了保镖上来,把严铮青锁进办公室里的小套间里,又拿了他的手机。 出乎严父所料,严铮青手里居然还真的有云飞镜的联系方式。 严铮青收集这个联系方式,又决定永不去打扰云飞镜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不过所有的一切,对于严父来说都没有所谓。 他亲自拿着儿子的手机,自己操刀上阵,斟酌着一字一句的修改后,终于给云飞镜发过去了一条以“我是严铮青”开头的消息。 云飞镜突然感觉兜里的手机微微一震。 她点开手机,快速翻阅过那条长篇大论的信息,看完那条口吻堪称摇尾乞怜,只盼着云家高抬贵手放一条活路的消息。 三秒钟之后,云飞镜把消息删除,然后把对方的号码给拉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