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风月[快穿]》 第1章 假面的学神(一) 他不想再虚度年华。 青雀刚一睁开眼,就听到周围一阵嘈杂。 女人嗓音极大,惊喜地喊着“医生”、“医生”,转头目光相迎,一巴掌就要落在青雀的头顶,还好及时收手,转而不轻不重捏了捏他的脸颊肉 “我的小祖宗哎 “就不能让你老娘省点心吗 “也不指望你出人头地,整天跟着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就算了,还学人打架,生怕脑壳不够硬啊,非得开一次瓢才满意嘛” 劈头盖脸的是一阵埋怨,听得青雀一脸懵逼。 一位白大褂出现了,及时拯救了他的耳根。 女人一脸急切,询问起伤情。 医生的回答让她长舒了一口气“目前看起来没什么紧要,谨慎起见,留院再观察两天。” 女人听了,连忙点头,满口谢意,顺手递过去一个红包。 作为话题中心人物,青雀躺在床上,默默注视着女人与医生的一番往来,一个要表达感谢,一个态度坚决说有规定不能收红包 “滴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青雀愣了愣,看了一眼没注意到自己的女人,慢吞吞地伸手,摸到床头柜上的衣服,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到了巴掌大的黑色物件。 b机,或者说拷机,还是汉显的,在这小乡小镇,也算新鲜又时髦的玩意儿。 青雀动作迟滞,笨手笨脚地按着按键。 显示屏上有一句留言老大你没事吧 一时没反应过来,拷机就被人夺去了。 女人精致描画过的细眉皱起“老大好威风啊邹昉” 青雀这才注意到医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于是避无可免,耳朵二度经受狂轰乱炸。 女人直把嘴巴说干了,看到乖巧听着自己说教的儿子,顶着五颜六色的鸡窝头,可怜巴巴蜷缩在床上,怔了一下,突然是一阵心软,语气不自觉缓和了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啊我说了半天,居然学会不顶嘴了” 青雀眨了眨眼,没吭声。 女人轻拍了他一把“哑巴啦怎么不吱声” 青雀这才张嘴,声音干涩,话语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嘴巴“对、对不起”迟疑了一下下,“妈、妈妈。” 陈女士惊了“奇了怪了,怎么一下子就懂事了,走上来就道歉了看来这一砖头也没挨错啊,”语气一转,“平常嘴皮子不是利索得很嘛,今天咋成了小结巴” 青雀不知该怎么解释。 还好,一阵滴滴声,让他摆脱了尴尬。 这回是陈女士的拷机在响。 女人查看了信息“给你爸回个电话,老实点,别又乱跑。” 小结巴憋出了一个“嗯”。 对于儿子的异常,陈女士也没多想,嘟囔了几声,脚步匆匆离开了病房。 顶着鸡窝头,哦,不对,是时下小青年最流行的爆炸头,青雀慢慢从床上爬起。 不知是脑袋被磕了一下的缘故,抑或在床上躺得久了,有些晕乎乎的感觉 让他是些许惊奇。 下一秒,被“砰砰”的敲击声转移了注意力。 转头看到两个红艳艳的脑袋挤在玻璃窗外。 “老大还好吗” 捏着嗓子、小声问话的,就是陈女士说的“黄毛”。 青雀慢吞吞走到窗前,笨手笨脚将玻璃窗打开了一扇。 另一个爆炸头,绰号“大头”,义愤填膺道“王老三下手太没分寸了,回头哥几个给你找回场子。” 黄毛连连点头附和。 青雀慢了半拍,缓缓摇头。 黄毛两人没懂他的意思“老大你怎么说” 青雀一字一顿,语气坚定“以后不打架了,要认真学习,考京大。” 黄毛惊了“老大你说梦话吧” 大头同样瞪着眼“难不成被那一板砖磕坏了脑子”小小声的,吐槽,“老大今天奇奇怪怪的。” 青雀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疑惑,语气无辜,理所当然的模样“学生认真学习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好吧” 黄毛嘀咕“认真学习这话从老大你嘴里说出来,谁信啊” 大头一脸纠结“而且是京大哎,每年有几个能考上的尤其咱们这种地方,师资条件跟城里没得比,高中部每年考上大学的也就那么二三十个。” 听着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青雀语气迟疑“京大很难考” “那还用说,起码得” 黄毛犹豫了一下下“呃,七百分吧” 青雀开始回想,自己之前的考试成绩。 大头低声说“期中考试老大你考得最好的一门也就五十五分呢” 一百五十分的语文,五十五分实在不堪忍睹,更别提其他几门更差的主科了。 青雀也记起来了。 表情寡淡的脸庞不自觉皱起,倒是让整个人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视线不小心扫过窗玻璃照映着的影像,不由得怔了怔。 “老大老大” 小伙伴们的叫唤让走神的少年回过神。 黄毛神色紧张,倒是有几分真心“不会还难受吧,要不我帮你叫医生看看脑袋瓜这么重要的地方,王老三也真下得了手,咱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不能放过谁呀” “不能放阿姨” 看到突然冒出的陈女士,大头与黄毛吓得赶紧站直了身,隔着窗户一口一个“阿姨”喊得可甜了。 陈女士一点儿也不好糊弄,双手掐腰“今儿不是星期天吧,你们俩不在学校上课,跑医院找我家青雀干什么” 邹昉这一代小孩,常会起一些小名,陈女士大多数唤自家儿子“青雀”。 黄毛舔着脸笑“今天大扫除,我俩活干完了,提前走了找老、青雀讨论学习上的事呢” 陈女士挑眉“哟,稀罕了,说说,你们具体怎么讨论的好歹阿姨也读过初中,不会听不懂你们说的。” 黄毛支支吾吾。 大头灵机一动,连忙接过话“青雀的书包落了,我俩帮忙送过来。” “哦” 黄毛点头,聪明地转移陈女士的炮火“青雀告诉我们说,他要考京大” 出乎陈女士的意料。 女人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自家儿子“京大儿子你说的” 青雀没怎么犹豫,点头道“我要考京大。” 可惜当妈的不给面子,扑哧一声笑出来“大白天的就做梦了” 窗外的哥俩不约而同点起了头成绩在全年级倒数的家伙,突然说要考京大,可不让人啼笑皆非吗 青雀默然看着陈女士笑完。 就听女人摇头叹气“京大就算了,少跟外头人纠缠,不惹出祸事老娘我就谢天谢地了。” 青雀闻言正色“不会惹祸事。” 陈女士眼神奇异,在儿子额头摸了摸“不会脑子给磕出毛病吧不行,要不到县医院去拍个片子” “我,我没事。”青雀憋出一句解释,“王王康说他下半年就读一中了,我要比他更厉害。” 王康就是黄毛喊的王老三,比他们几个高一级,马上初三快毕业了。 中午两方人马闹了冲突,这不,青雀就被磕了脑瓜,好在都是学生,嘴上一个个叫嚣得厉害,没人敢真闹出人命。 陈女士这才恍然大悟,手指点了儿子一下“就说嘛,怎么一下子开窍了,合着是被人激到了王家小子那样的,连本校高中都考不上,上什么一中” 大头插话“他家有钱,大概给买的。” 陈女士对此不做评述,只说起自家儿子“丑话说在前,老娘可没钱给你买一中。想考京大自个儿发奋去。” 青雀听了,没露出什么不满,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女人瞥了儿子一眼,目光投向窗外二人“行了,你们俩也回家吧诶,回来,把青雀的书包丢过来。” 热热闹闹的病房一下子变得冷清。 天有些晚了,陈女士出门买晚饭去了。 唯一的病人规规矩矩坐在床边,膝盖上摊开一本书,似模似样看了起来。 “啪嗒”一声,书掉落地上了,也把打瞌睡的少年给惊醒了。 青雀眨巴了几下眼睛,感觉不舒服,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 捡起书,目光无意识投向玻璃窗外。 一晃而过的身影,让他微微一怔。 面上的平静霎时出现裂缝。 是一点点喜色。 便慌慌张张,跑出了病房。 越过两个病房,是住院部一楼的正门,青雀脚步不停,循着之前那抹身影追了出去。 快到门诊部的时候,眼看那人快被追上了,他突然醒悟过来,赶紧躲到树后,隐蔽了一下行踪。 鬼鬼祟祟的,不远不近,缀在对方屁股后。 走到一个转角,探头一看人不见了。 眼神纠结,青雀犹豫着是回病房,还是再四处找找。 一个猝不及防,身后传来一道阴沉沙哑的嗓音 “你在跟踪我吗” 正值青春期,少年的嗓音听着粗粝,不太悦耳。 再看说话的人,也就十四五岁,高高瘦瘦的,像个竹竿,一看就是发育期营养不良的样子,再看他不合身的衣服甚至在袖口缝了补丁,让人毫不怀疑对方的家境一定非常困窘。 “聂殷。”青雀唤了对方的名字。 聂殷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有些长的头发遮了眼睛,整个人看着阴森森的,甚至让人觉得不适。 青雀没什么不适,不过这具身体的记忆,好歹让他知道一点点常识,清楚自己跟踪人的行为实在唐突 “我有道题不会做,看到你就想” 顶着五彩发色的小少年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悄悄喝彩。 哪里想,没等他话说完,聂殷毫不犹豫打断了,回了一句硬邦邦的“没空”。 转头人就走了。 青雀有些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站着,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 耳朵一阵疼痛。 是陈女士气急败坏的责骂“就不能安生个几分钟吗,瞎跑跑什么,老娘还以为你丢了,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青雀的学习速度惊人,渐渐熟练了与陈女士的相处方式,像以往那样,小声而弱气地哀哀叫号 “妈,妈,我错了。” 他还学会了找借口“我不是故意乱跑的,刚看到了同学,想请教他题目” “还真交情满天下哈又是哪个同学张超,洪文君还是你哪个狐朋狗友” 陈女士发威,气势堪比母老虎。 压力之下,青雀说起话来越发流利了“不是,是聂殷,妈你应该知道的。” 陈女士有些意外“聂殷啊,年年考第一,还参加过省里的竞赛,拿了奖的那个” 青雀点头。 陈女士沉默了一下下,这才正视起好似大变化、又好像一如既往愚钝的儿子,打量了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儿子,你真打算发奋啦” 青雀不觉得需要否认“嗯。” 陈女士乜斜着眼“那好,回头给你请家教,有言在先啊,要是不好好听讲,老娘扒了你的皮。” 想到刚才看过的课本,难以理解的程度不亚于天书,青雀赶紧应了下来,无师自通学会了拍“马屁” “谢谢妈” 陈女士惊到了,不由得嘀咕,自家儿子真的长进了 青雀没在意她的表情,心情有些飞扬 听说年级第二陈欢就是家里有请家教的。 等他家也请了家教,还有五年才考大学,五年学习下来,上京大没问题吧 京大可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 想要上大学,当然就得上最好的了。 或者跟京大齐名的华大 青雀突然得了选择困难症。 记忆里,华大也出过很多人才,比如现任的元首所以,到底是上京大,还是华大 小小少年,面露沧桑 哎,果然吗,都说做人好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假面的学神(二) 没过多久,青雀切身体会了一把做人到底有多难。 被陈女士拧着耳朵醒来时,才发现做作业做到一半睡着了。 当妈的气乐了“还说要上京大怎么上靠睡觉吗” 吃过饭还没到一个小时,说要发奋的小少年还真像模像样翻开了课本。 陈女士犯嘀咕的同时也难免心生欢喜。 为人父母,有哪个不望子成龙无奈家里这根独苗苗,别说成龙,就是烂泥里的蚯蚓,打过骂过,后来小孩差点出了事,不得不心死了,认命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不来。 平平安安就好。 喏,看吧,嘴上嚷嚷着考京大,这才发奋不到几分钟,呼噜噜地就趴在课本上睡得可香了。 哪怕陈女士自认早想开了,刚刚白高兴了一场的她,还是气打不从一出来。 狠狠骂了声“没出息” 偏偏青雀没法辩解。 根本看不懂天书啊 哪怕是他最“擅长”的语文,现在让他重考一次,说不准连三十分都拿不到。 只能等陈女士发泄完了,小小声提了句“家教” 话没说完呢,女人恼火地甩了一句“没钱。” 转头气呼呼上了一边的空床,背对着青雀睡下了。 青雀面露一丝忧郁。 总算有自知之明,照这眼下的情况,不请家教补课,肯定跟不上学校教学进度。 打起精神,对着满眼蝌蚪文,发起了呆。 也不知道这一夜怎么睡着的。 迷迷糊糊起来,天已大亮。 陈女士买好了早餐,饭团豆浆热乎乎的,摆在床头柜上,却不见人影。 青雀觉得下腹憋得难受,慢了半拍才想起来是需要放水了。 住院部冷冷清清的。 来镇医院看病的,都是周边乡村的居民,感冒啊发热的,最严重也就是个阑尾炎什么,大病重病不放心在小医院治疗,大多跑县里去了。 偌大的住院部,不管是医生护士,抑或住院的病人,拢共加一块没几十个人。 这不,连厕所都是空荡荡的。 痛快地放完了水,青雀正要洗手,听到砰地一声巨响,从对门的女厕传出,伴着玻璃瓶摔碎的声音,和一阵杂物倒地的响动吓了他一跳。 下意识走到女厕门口,转而意识到男女有别,不由得迟疑了两秒。 女厕恢复了安静。显然没有别的人。青雀微微提着嗓子“有人吗” 没人应答。 他不由得提高音量“里头有人吗” 里头当然有人,可现在喊了几声没人回话,不免让人产生不太妙的联想。 人类是个脆弱的种族,尤其进了医院的,比正常人往往更虚弱。 这样想着,青雀没再犹豫了,对里头喊了声“我进去了。” 他没什么羞耻心,便闯入女厕。 果然出事了。 气色苍白的中年妇女,无声息地倒在地上,一旁是打碎的吊瓶,玻璃碎片刺破了她的手腕,流出了一小滩的血。 红殷殷的,刺眼。 青雀被吓到了,慌慌忙忙跑到女人身侧,下意识想要给她治伤却是徒劳无功,如今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 还好,没傻愣太久,总算想起了喊人帮忙。 走廊的尽头,有值班护士,青雀以最快的速度叫来了人。 护士对昏迷的妇女进行了紧急救治。 青雀也没闲着,住院部人手不足,他主动帮忙着将妇女抬上担架,正将人抬出女厕时,听到一阵咚咚急促的脚步声。 抬头。 是熟人,昨儿拒绝了他的聂殷同学。 聂殷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看到担架上的女人,瞳孔紧缩、脸色惨白,看着比病人更像病人。 “妈” 青雀愣了愣,目光不自觉在聂殷和女人间徘徊。 聂殷的五官与担架上的人确实有三四分的相似 “医生,我妈她怎么了” 聂殷焦急的询问,打断了青雀的胡思乱想。 医生简单回应了一句“等下说”,毕竟女厕门口不是说话或治病的地方,当务之急得先将病人送回病房。 是一阵忙乱。 好在病房并不远。 将聂女士安置在病床,对方便醒了,医生絮絮叨叨跟病人及病人家属说了一通,青雀站在门口听了半晌没大听懂,反正没什么要紧就是了,人昏倒在女厕不过是意外。 没自己什么事了,青雀偷偷打量着气质阴郁的少年,磨磨蹭蹭了一会儿,到底还有点眼色,估摸着现在不是找对方说话的好时机,便恋恋不舍离开了。 苦着脸,一边踱步,一边挠了挠蓬松松的爆炸头,小小声叹气聂殷看起来有点凶凶的,想要接近他感觉很困难。 脑容量不够的小少年,一时陷入了为难。 然后就吃了一顿“板栗”,是神出鬼没的陈女士“赏赐”的。 女人忍无可忍,一把拧着了儿子的耳朵“小混蛋,又跑哪疯去了非把你老娘气死才满意” 青雀痛得眼泪飞出来了才知道自己这么怕疼,也或者是陈女士这回气狠了,手上的力道没轻没重。 想要解释,可女人根本不给他机会,揪着耳朵就往病房的方向走。 “阿姨。” 让人根本没想到的是,聂殷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他对上青雀惊讶的目光圆溜溜的、乌黑黑的大眼睛,润着汪汪泪意,无辜又可怜极了下一秒撇开视线,哑着嗓音轻声跟同样诧异的女人说“刚才多亏邹昉救了我妈。” 陈女士意外之极,不自觉就松开了揪着儿子耳朵的手,还有些狐疑,问向自家儿子“怎么回事” 青雀松了口气,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嘴上不闲着,颠三倒四好歹一口气解释清楚了事件的前后,见女人将信将疑,脸庞转向沉默半垂着眼的聂殷“不信妈你问他,”很心机地说明了一句,“他是聂殷。” 聂殷的大名,在这一届的学生家长间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家长们,尤其对儿子恨铁不成钢的陈女士,虽没见过聂殷真人,却常对青雀嚷嚷着恨不得聂殷才是她的儿子。 “聂殷”陈女士眼睛一亮,“你就是聂殷啊,怪不得看起来一表人才,哪像我们家这小混蛋刚才你说青雀救了你妈,你妈哪里不舒服了可有阿姨帮得上忙的地方别不好意思” 巴拉巴拉说了好一通,热情极了。没办法,哪怕聂殷的外表看着不讨喜,对家长们来说,次次考试拿第一的就是好孩子。 聂殷拒绝了陈女士的好意,这一趟不过是跟刚才帮了大忙的青雀道谢。道谢完了,还得回去照顾病中的母亲。 陈女士也没勉强,转头重重夸了自家儿子总算懂事了一回。 青雀啃着饭团,眼神一瞬充溢着欢喜好好吃 以至于无心听女人在唠叨什么。 “你那同学家里是不是特别困难这年头了,衣服上居然还打补丁学校也该有补助吧不过也难说,斐中没什么钱,像聂殷这样的情况,估计也不是一两个,每个人都想要补助的话,怕领导也不好做邹昉老娘说话你在听没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看看人家聂殷” 突如其来是一阵狂轰乱炸。 青雀一脸懵逼,不明白陈女士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正好电视在播放某牌口服液广告,他不由担忧,问“妈你是不是更年期了要不也买点口服液” 话还没说完,被陈女士投喂了一顿爱的“板栗”。 “死小子,不把你老娘气死不甘心是吧” 青雀鼓了鼓脸颊,是无比的纠结 人类的心思太复杂,他妈陈女士更是深奥难懂。 好在陈女士脾气来得急、去得也快。 前头才被自家儿子的愚钝给气跑了,不到半个小时,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同时带回一则八卦。 “诶,”陈女士问,“你那同学家的情况你知道不” 青雀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说的是谁“聂殷吗他家很穷。” 陈女士摇摇头“不光是穷的事” 不得不说,像陈女士这样的人,忒适合做情报工作了。 出去兜一圈就将聂家的情况打探个一清二楚青雀不明白陈女士打探这些有什么目的。 陈女士说“聂殷太可怜了” 她用着悲悯、实则漠不相关的口吻,说起聂家的一些情况。 连青雀都不太清楚的事。 比如,聂殷是单亲家庭,他妈早年怀他的时候被男人抛弃了,人就出了问题,精神问题; 比如,聂殷一直在外祖家生活,外公外婆人倒不是嫌弃他母子俩,可两个舅舅却不是什么好人; 又比如,聂殷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跟镇东收垃圾的干活,放学之后节假日大街小巷捡垃圾卖钱,这些年的学杂费,除了学校补贴的奖金,几乎全靠他自己挣到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他妈身体还不好这回住院,说是掉水里淹出病的,我听人私底下说,他妈估计是想自尽。” 青雀默默听完陈女士发着感慨,表情平静,目光是些微疑惑“所以” 还是不懂,陈女士打探这些的用意何在。 陈女士对上自家儿子澄澈而茫然的眼睛,顿时拧起细眉“我说这么多,你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青雀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该有什么样的想法,不过,看到陈女士不满的样子,脑中灵光一闪 “要不,请聂殷做家教” 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聂殷当了他的家教,还愁不能靠近对方吗 陈女士正要发作,听到儿子这样的说法,犹豫了一下下“请聂殷做家教啊倒也不是不行。以他的成绩教你绰绰有余,花费总比请老师便宜点他又是你同学,家庭那么困难,捡垃圾挣不了几个钱,又费时间又影响学习,请他做家教也算支援他一把。” 说罢,她拍板就下了决定“我这就去问问聂殷。” 青雀“” 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啊陈女士,不过正中他意。 有些事从一开始改变了,那么后面的悲剧就 不会发生了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假面的学神(三) 说风就是雨的陈女士没一会儿满带笑容地回来了。 “跟你同学谈好了,他每天放学指导你一个小时,周天四个小时,每个月算四百块钱。” 青雀听了,只有一个想法“四百是不太少了” 被当妈的乜了他一眼,哼了声“四百太少好大的口气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转而叹了声,“你同学本来的意思两三百足够了,他家那样的情况,我哪里好意思讲价,四百块钱不多但也不少了。真的规规矩矩请老师辅导,一个月也就六七百块钱。” 家教是个新鲜时髦的东西,在这小乡小镇的地方,没几家父母舍得每月花个大几百另请老师教导子女。 好歹会算数的青雀,默默在心底算了笔账。 初中一学期学杂费接近三百,一个月四百块钱,不仅够支撑聂殷上学的花费了,说不准还能积余一定的存款,如果顺利的话,聂殷一直辅导到他中考,两年攒下的钱保对方交高中学费没问题吧 他正寻思着,陈女士不耐烦打断了他的思考“行了,家教我也给你请了,老娘我对你也算尽心尽力了,往后你再学不好,回头吃了苦头,也别埋怨父母没好好教育你 “瞧你的样子,头上的伤也没大毛病,还不赶紧好好学习,你同学在医院,说是也请了一天假,有不懂的问题正好找他请教请教。” “哦。”青雀慢吞吞地拿出书,带点婴儿肥的脸颊不自觉皱起了。 虽说立志要考京大,可英语啊数学真的看不懂在说什么哎 陈女士注意到自家儿子的表情,眉头一皱,张嘴就要说话,转头想起什么,面露一丝无奈,摇摇头懒得再浪费口舌了,嘱咐了一声“我出去转转”,不等回应,扭头人就离开了病房。 没老妈在一旁监督,青雀还是老老实实地拿出书,翻开习题册,几次提笔,想在空白纸上答题 二元一次方程是个什么东东 放下笔,忍不住翻书找答案书上不直接答案,只解题思路,光一个代入消元法,就看得青雀两眼发蒙,头一回质疑起自己的智商。 小伙伴黄毛与大头的到来,及时将某人从水深火热的学习状态拯救了出来。 大头惊呼“老大你居然会做作业” 黄毛嘻嘻哈哈“毕竟是要上京大的人嘛” 先后经历了被英语、数学“摧残”的青雀,如今心底不那么自信满满了,他好似没听到小伙伴们的问题,目光被二人金灿灿的发色吸引了“你们的头发” “刚染的,”名副其实成了“黄毛”的黄毛得意地晃起了脑袋,“是不很酷炫” 大头嘟囔“其实我觉得之前的更好看,黄毛非拉着我一起染成这副德行。” 青雀眼睛不由得发亮“能不能染绿色的” 一大早对着镜子,看爆炸的红毛不是很顺眼。 哪料哥俩个惊呼,异口同声“绿色开玩笑吧” 小伙伴们这样的反应,让青雀迟疑“绿不好吗” 青绿色的毛毛多漂亮啊 两人一副见鬼似的表情,偷觑着一脸茫然的小少年,不由得小声交换起意见“老大该不会被那一板砖给刺激狠了吧” “还没谈女朋友呢多想不开啊才想着把头染绿” 青雀听力可好了,正想要辩解,忽听门口一阵敲门声,下意识转头,看到高高瘦瘦的少年站在门外。 “聂殷”他惊喜地唤着对方的名字。 不同于他喜形于色,聂殷冷冷淡淡“嗯”了一声,给人的感觉是一如既往的沉郁,没头没尾说了句“这些题拿去做,晚上交给我。” 说着,将手里的本子随意放在门口鞋柜上,掉头就走了。 被无视的哥俩,对聂殷目中无人的态度十分不爽。 “这姓聂的,”大头不满地嚷嚷,“好傲啊” 青雀没管小伙伴们的心情,满心思都在聂殷丢下的练习簿上,翻了几页,全是写满的数学题,看着看着,让他不自觉垮下了脸。 黄毛比大头心大,凑过来好奇问“老大,你跟好学生啥时候有的交情” 青雀也没隐瞒“我妈请他做我家教。” 哥俩惊呆了“不是吧老大你真打算天天向上了” 虽然意识到考京大没想象的那么容易,青雀的志向并不为此轻易更改“嗯,现在不发奋,长大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大头不以为然“反正你家有钱,以后你接手你爸的厂子,一年赚的钱不见得比大学生差哪里去。” 黄毛则想不了那么远,唉叹“西头刚开了台球室,本来想拉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青雀想起之前几次打台球的经历,不由得有几分意动。 大头还在一旁怂恿“就算是发奋嘛,你现在还伤着呢,等周一回了学校再好好学习也不迟,趁着现在光明正大不用上课,咱们去台球室瞅瞅呗对了,王老三说了,他请客。这回他砸了老大的头,也觉得理亏得很,说要赔礼道歉呢老大你要不表个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被打怂了呢” 说起来,他们这些在校领导、班主任乃至同学们眼中的“混混”,正儿八经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了不起就是翘个课,别人认真学习,他们满大街闲逛,顶着一头超时尚的爆炸头,聚众打打台球什么的,偶尔几帮人马起了冲突,私底下约个架,一般也闹不出大事。 这回青雀磕了脑袋进医院,是难得一次闹过了火。 爷们儿嘛,有时候火气大了一点也在常理。 理亏的一方赔个礼道个歉,事情也就过去了。 能玩到一块去的继续一起混;互相看不顺眼的搞搞小动作十几岁的少年没几个敢动真格的,否则被学校通知家长,免不了一顿“竹丝炒肉”,零花钱一旦为此被没收,平常吆五喝六的家伙哪个不蔫成霜打的茄子 小伙伴们的蛊惑,让青雀的意志力备受考验。 然而想起陈女士发威的姿态,蠢蠢欲动的火热心情一下子被浇凉了大半。 尤其是刚说好了请聂殷做家教,万一惹恼陈女士,说不准请家教的事转头就泡汤了。 青雀面上坚定不为动摇“不了,我落了很多作业要补,你们自己去”“玩”字没说出口,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你们也别玩了,咱们一起努力考京大。” 可把哥俩吓坏了。黄毛连连摆手,尬笑“别别,老大你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啊,就不是读书的料。” 大头附和“别说京大了,就我们这成绩,花钱买高中也没学校收,等混完了初中,咱还是老老实实去工地上搬砖吧” 青雀表示不赞同,想再说什么,却被两人打哈哈带过。哥俩说,不打扰老大学习了,他们有事先走了。 被很不走心地敷衍了一通的小少年鼓起脸颊。 青雀心里也清楚,那俩人一提起读书就头疼,以前的自己跟他们也一样,估计他们也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学好。 算了。 他迷之自信地想道等自己学习上去了,一定会好好帮扶小伙伴们一把。 以黄毛和大头的家庭,不会愿意花钱给两人请家教的在他们这样的地方,读书几乎是唯一的出路了,不说上高中考大学了,走不了中专的话,读一个中技也行啊,否则真是一辈子被限制了,难再出头。 然而 没多久,膨胀的信心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很快就瘪了下去。 对着聂殷的习题本,青雀瞪圆双眼一题也不会做怎么破 只有去请教出题人了。反正对方现在是他的家教不是吗 于是理直气壮,青雀胡乱将书本塞入书包,颠颠跑去了另一间病房,找他的家教兼同学聂殷去了。 “聂” 少年阴郁的眼神犹如刀子一般,锋锐、冷冽,被目光扫过的青雀下意识止住了叫嚷。 聂殷看起来真的凶凶的啊。他悄咪咪地在心里想。当然了,不至于真的怕了,就是觉得对方气势挺唬人。 往常在学校真没看出来呢 替床上昏睡的女人搭好了薄被,聂殷这才轻手轻脚走出来了“有事吗” 眼前的人虽瘦弱,身体看着不太健康,可真的很高。 个子不足一米六五的青雀仰起头,一边感慨,一边微妙地有些羡慕。 “我,我题目不会做” 面对聂殷极具压迫感的注视,某人莫名其妙觉得势弱气短,小小声地说明。 “哪一题” 聂殷进入“家教”的角色倒也十分自然。 青雀手忙脚乱翻出练习簿。 “这题、这一题、还有这个” 聂殷沉默了数秒,目光冷沉沉的,上下打量着一头红毛的小少年。 青雀被他看得发虚“你现在有空吧” 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毕竟对方妈妈还在病中。 聂殷答非所问,反问了句“你会做哪题” 青雀闻言,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张嘴就要回答。 很快就发现这个问题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能说,他脑子空空,这作业本上的题目就没一道是他会做的吗 哪怕没什么羞耻心,在这一刻,也难免有种尴尬的感觉。 聂殷似乎读懂了他的沉默,也跟着默然了一小会儿,转而再问“你小学课本还留着” 青雀不明所以,回忆了一下他妈好像有好好保存他的小学书本之类,便点点头“嗯”了一声。 “今天我没时间。”清瘦的少年这样说,“星期天下午,我去你家给你补小学课程。” 青雀听了,丝毫没觉得被同学埋汰了,小鸡啄米般直点头,欢欢喜喜说了声“太好了” 也是哦,他在小学时基础就没打好,现在就算想努力,一时也找不准努力的点。 还是聂殷同学负责。青雀喜滋滋地想到。自己要妈妈请他做家教的决定真是英明啊。 “没别的事” “聂殷你吃早饭了没”心情一个高兴,就抢了对方的话。 聂殷瞥了他一眼,没回答。 没什么眼色的某人热情表示“你是不没空吃早饭,要不我帮你去买” “不,”拒绝的话语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聂殷垂目注视着小少年亮晶晶的、满是期待的双眼跟个讨好主人的哈巴狗似的语气一转,慢吞吞地回了句,“麻烦你了,邹昉。” “不麻烦不麻烦。”某人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家都是同学。对了,你可以叫我青雀”正经八百地喊他大名,听着不是太习惯。 聂殷不置可否,没吭声。 青雀没多想,随口说了两句,便与聂殷分别,颠颠地跑下楼梯,准备去买早餐 饭团太好吃了,趁机可以多买几份,自己偷偷吃了。 嘻嘻,他真是机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假面的学神(四) 陈女士回来看到空荡荡的病房,差点又一次怒火冲头了,低骂了声小混蛋就要去找瞎跑跑的人,扭身踏出病房,忽然刹住了脚步。 走廊由东到西,一览无余,靠近另一侧楼梯口,自家不上进的儿子捧着一本书,跟个鹌鹑似的乖乖巧巧,坐着小马扎摇头晃脑,好像在读书 惊了。 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也进入了视野。 是聂殷。 聂殷好像说了什么,青雀仰着小脑袋,嘴巴一张一合。 隔了这一段距离,陈女士听不太清楚,不过看自家儿子一改以往混世魔王的小样儿,一副温顺听话的姿态,心里不由得发软,欣慰极了。 因为青雀打架住院一事,一直悬提着的心总算安安稳稳落回肚子里。 请聂殷当家教,看来是没找错人。能让儿子稍微学好些,每个月多花个几百块钱,对邹家来说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也没指望说,从没考过及格分的儿子,真能考个大学什么。 但老话说得好“跟好学好”嘛。 聂殷作为年级第一,品学兼优,小小年纪就懂得养家糊口,自家儿子跟着对方多相处相处,就算在学习上不得开窍,在其他方面或许能受到好的影响,总好过跟校外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瞎搅和,哪天惹出了麻烦也许就是祸端了。 陈女士乱没头绪地发了一通感慨。 也不去打扰。 远远看着儿子听同学说话,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不自觉微笑了。 青雀可不知自家老妈在想什么。 他此刻的心情是十分得意。 一方面,一顿几块钱成本的早餐,成功与他想要接近的目标建立起革命友谊简直不要太机智了 另一方面,他发现自己的记忆能力超级棒,在聂殷的指点下,把怎么也看不懂的定理啊公理背的滚瓜烂熟,照对方的说法,暂时不理解不要紧,“笨鸟先飞”后而“熟能生巧”嘛 比如本来一道题也不会做的填空题,他居然像模像样做对了两道。 早先被打击到的信心,一下子爆棚了 照这般进步的神速,有五年的充足准备,考京大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我是天才” 青雀喜滋滋地将樱木花道的口头禅据为己有咦不打篮球的他跟樱木花道有啥子联系管他呢灌篮高手是最近最火热的话题,作为时代弄潮儿,怎么也不能落后潮流嘛 顺便说一句,他觉得聂殷挺像流川枫虽然没那么帅吧,但气质如出一辙,外表看着冷峻,沉默寡言的,其实有一颗火热的心脏应该吧 聂殷瞥着一不小心就会走神的鸡窝头小少年“勾股定理的逆定理。” “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没了。青雀下意识想回答问题,刚一开口呢,突然意识到自己弄错了问题的重点逆定理什么,他好像还没背到 只好虚弱地、小小声回“我不不知道。” 聂殷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情绪“逆推。” 青雀“” 虽然刚背了勾股定理,可他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根本不明白为什么“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理所当然了,逆推定理已然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 聂殷垂目,目光淡淡,注视着怂巴巴的小少年。 仿佛看到具现化的“宽面条泪”。 蠢到家了。 青雀莫名打了个寒颤,可怜兮兮地唤“聂殷” 隔了道墙的病房传来了一些动静。 聂殷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没心思继续考校他刚接手的学生。 让青雀自便,他当即几个大跨步,拐过墙角,打算回病房。 青雀有些坐不住,鬼鬼祟祟刚一探出脑袋,脖子顿时一阵冷飕飕的。 仰头。聂殷停足在一尺开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冰凉凉的目光,压迫感十足,让好奇心重的某人一下子怂了。 讨好地对对方扯起嘴角,小少年犹如被惊到的小动物,小心翼翼缩回脑瓜唉,聂殷哪里都挺好,就是看着太凶了,连他偶尔都觉得发憷 青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继续背着书。 没过多久,他听到了聂女士坚持要出院的消息。 哪怕是乡镇医院,住院一天的花费并不多,以聂家的情况,多住一晚也是难以消受的。 青雀有些丧气,聂殷忙着照顾聂女士,两人连招呼也来不及打,对方就办了出院手续。 陈女士取笑“怎么跟个小狗似的,聂殷不理你了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青雀不敢反驳自家老妈,小小声地咕哝“聂殷才没有不理我。” 他没有太多与人相处的经验,要靠近一个人,能想到的法子就是一直粘着对方,跟前跟后。不过常理告诉他,跟屁虫很讨人烦的。 陈女士觉得新奇“你以前不是很反感你那同学” 青雀不好解释,含含糊糊说“那时候跟他不熟” 陈女士也没究根问底“你能跟聂殷相处好就好,每个月四百块钱希望不会白花。这笔账老娘先给你记着,等你长大了可都要还的。” 青雀“哦”了一声,不以为意,满心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出院聂殷以往是独来独往的,不怎么与学校的同学接触,如今好不容易建立起革命友谊,趁热打铁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好在脑瓜够铁,被磕了一板砖,除了额头擦破点皮,没留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 其实看他这两天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大碍。 又住了一天院,刚好赶上周六出院了。 看儿子身体无恙,再看他这两天的表现,似乎也真的学好了,心大的陈女士彻底放下了心,听对方说想修理头发,没多想随手掏了几张钱,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就如早前时候小伙伴说的那样,青雀家在这一带也算是个有钱人了。 他爸在靠近县城的地方办了个厂子,这两年效益特别好;不好的是太忙了,都没空回家。他妈作为贤内助,平常多在厂子里帮忙打点,也是忙得顾不着家。 就连青雀的一日三餐,都是给钱让他自己在附近的小饭馆解决。 也是为此,这些年夫妻俩没太多心力管教儿子,结果叛逆期的少年,一不小心差点走偏了,这不,都闹到了进医院的地步。 青雀老老实实听陈女士叮嘱完了,拿着饱鼓鼓的小钱包,欢欢喜喜出了家门。 这回可没有像以往一样,跟老妈阳奉阴违,说去理发,就当真跑去了理发店。 顶了好几天的红色夹着杂毛的鸡窝头,青雀表示不太开心。 他喜欢青绿蓝的色彩。 想染个富有层次感的超时尚发色。 哪想到,看着很时髦的理发师听了他的要求,一脸的大惊小怪,一副很为难的模样。 青雀不是为难人的性子,委委屈屈听从了理发师的建议。 爆炸头烫直了、剪短了,染了一头的墨蓝色。 小少年对着镜子左转右转,不得不说理发师的审美还不错,渐变的墨蓝比想象中的效果好多了。 还是小小地遗憾,蓝色不够亮,还少了那么几簇绿。 理发师听到他的嘀咕,眼神十分诡异在这个连染发都显得不正经的小地方,将头发染成红紫金黄算是十分出格的事了,染蓝染绿走在大街上绝对地博人眼球。 这不,青雀老远就听到了小伙伴“卧了个大槽”的惊叫声。 “老、老大,你这一头”大头磕磕巴巴,半天不知该怎么形容。 青雀眼神无辜“我觉得挺好看的。” 黄毛憋出了一句“好看是好看,可”就是怪怪的,不好说。 不过少年人嘛,追求的就是个性,接受能力非同寻常。 两人纠结了一会儿就释怀了。 “咱们要去新开的台球室,”大头问,“老大要不一起” 黄毛附和“反正出来都出来了,也省得跟阿姨找借口了,老大一起呗。” 青雀看了看天色。 五月的日头越来越长了,估计得一两个小时天才会黑。 他寻思着玩个把钟头,按照惯例,赶在天黑前回家,老妈大概也不会太念叨自然而然,是十分心动了。 台球什么的挺好玩,他觉得手痒痒了。 便欣然应允。 臭味相投的小伙伴仨人雄赳赳地直奔台球室。 可惜,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一帮子混混在打架。 跟陈女士表态了一百遍要学好的青雀可不想惹事,掉头就想溜了。 哪料黄毛的一声惊呼,让他戛然止步“聂殷怎么是他” 青雀蘧然回过头,果然,说是两,其实除了一群起哄的家伙,真正打架的,只有两个人。 打得很凶。 乍一看,看不清楚双方是谁,但聂殷的衣服他很眼熟。 定睛细看,跟聂殷打架的居然是王老三 好嘛,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可没忘记脑瓜被磕了的那一板砖,都是谁的功劳 才不管什么以多欺少的,青雀化身愤怒的小鸟,一下子冲了过去。 黄毛和大头吓了一跳“老大” 小少年贸贸然闯入“战圈”,险些被两人的拳头误伤了脸。 好在聂殷认出了他,及时收了手。 王老三没看清来人,只看到对头收手,却没打算见好就收,一拳头就挥过来,没落下就被人挡了一把。 挡下拳头的,自然是搅局的青雀了。 无奈他小胳膊小腿的,虽说天天被小伙伴喊老大,不过是因为家里有钱被捧惯了,真打起来,实打实菜鸡一只。 不过嘛,力气不够可以取巧啊 青雀表示自己很机智。 就听王老三一阵“嗷嗷”惨叫。 小少年牙口极好,毫不嫌弃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对方的手背上。 王老三一个猝不及防,被这一口咬得差点飙出了泪,看清楚是谁干的好事,气得顿时大骂“邹结巴你特么是狗吗” 青雀想要还嘴,被聂殷一把拉开了。 对方面无表情说着嫌弃的话“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下嘴咬,不怕感染狂犬病” 王老三气急“聂殷” 眼看这家伙又要挥拳头了,护短的青雀色厉内荏地吼道“王老三你敢打他,我就跟人宣传你去年把屎拉到裤子上的事”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下一刻,是少年们“哈哈”的大笑声,一下子冲淡了剑拔弩张的烟火味。 王老三脸色忽青忽白,指着青雀的手指微微发颤“你、你” “你”了半天,忽是对一群人怒骂了声“笑你妈的头”,气冲冲转头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假面的学神(五) 王老三走了,没热闹可看的少年们,围着青雀问东问西。 都是一条街上混的人,在场的要么是斐中的学生,要么也就是刚毕业没事干的,甭管有没有交往,对彼此都不算陌生。 青雀虽说只是个初一生,然而作为新一代校霸级人物,成天混迹各家台球室、零花钱从不缺少的他,作风是同龄人少见的“壕爽”,名头自然十分响亮了。 毫无疑问,大家问他的,是关于王老三“去年把屎拉到裤子上的事”。 青雀皱了皱脸。 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虽然他很不喜欢王老三。 主要是吧,他有些理亏。 由于握着王老三这个“把柄”,加上两人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他三不五时拿这事“威胁”对方,有好几次嘴贱,差点宣扬出去了咳。 把脾气本就不好的王老三给气急了,对他记恨在心。 要不说,怎么一点儿小矛盾就闹成了斗殴,自己直接被一板砖磕到了医院 得亏他刚出院,王老三因为那一板砖也后怕着,否则今儿的事哪有这么容易就收场 所以,无论大伙儿怎么追问,青雀非常耿直又正直地摇头,态度坚决,不想背后揭人短。 “没什么好说的。” 他好心替王老三打掩护。 人都有三急嘛,谁还没遇到过一两回突发情况比如吃坏了肚子,紧急之下偏偏找不到厕所,一个憋不住,可不就 余光瞥到聂殷退离人群,一声不吭转头离开了台球室,青雀一下子没了心思与这群人周旋,摆着手嚷嚷“行了别闹我了。”匆忙忙对小伙伴说了句,“你们自己玩,我找聂殷有事” “诶老大” 青雀贯彻一贯的作风,临出门跟台球室老板嘱咐“他俩花费记在我头上,回头再给。” 老板是老熟人了,“哎”了一声笑眯眯地点着头,丁点儿也不担心他赖账。 看着自家老大慌慌张张追着好学生跑出去了,黄毛和大头面面相觑。 黄毛挠了挠头“行吧,看来老大真打算学好了。” “看那姓聂的吊样,还真是热脸贴冷屁股”大头撇嘴。 “老大也不是傻子”黄毛满不在意,语气一转,兴致勃勃道,“走,咱们自己玩,反正老大说了,他请客。” 义无反顾“抛弃”掉小伙伴的青雀,颠颠地跟在清瘦的少年屁股后“聂殷,你咋也跑台球室来了” 今儿虽是周六,斐中一直都有周末上课的传统初一还好,星期天有一天休息,等上了初二,基本就没了休息日这个时间点也就刚放学不久吧 聂殷没吭声。他也没在意,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王老三干啥了,你俩咋就打起来了要不我帮忙给你出出气” 尽管不清楚王老三与聂殷的恩怨,鉴于王老三本来就是“敌人”,聂殷现在又是自己一方的,他当然毫无理由支持聂殷了。 “不必。” 得到这惜字如金的一句回应,青雀高兴地弯了弯眼,丝毫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兴致盎然地问“明天补课,是我到你家,还是你到我家呢我要不做什么提前准备咱们几点开始” “下午一点,到你家。”聂殷没再吝惜语言,“把你的小学教材准备好了,有空就提前预习一遍。” 青雀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我现在有事。” 可惜某人听不懂这言下的逐客之意,注意到停摆在路边的自行三轮车车上装满了瓶瓶罐罐,一些硬纸壳啊铁皮以及破烂的塑料桶什么的围着打转“原来是来这边收废品吗” 聂殷帮废品站干活的事,他也是清楚的。 不由得疑惑“我妈说了,每个月给你四百还做这个干啥” 哪怕他的生活经验趋近于无,也知道捡垃圾、收废品是个苦力活,别提对方学业压身,还得照顾身体与精神有问题的母亲,现在又多了一门家教兼职不过十几岁的少年人,又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吃得消 聂殷低眉,目光落在小少年无忧无虑的脸庞上,那双澄净的双目充溢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天真得让人厌恶。 神经大条的青雀,却有着敏锐的直觉。 见聂殷不说话,他小心翼翼,问“你不高兴了” 聂殷撇开眼,语气冷冷淡淡的“没有。” 不想再跟对方掰扯有的没的,抬腿跨上了自行车,用力蹬着脚踏板。 抓乱了才被理发师精心打理过的蓝毛,青雀纠结了一下下,便小跑着跟上了自行三轮车。 车上拖着很重的东西,所以没法骑得太快。 追着车子跑也不算吃力,他还有心思开口说话“哎,聂殷,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吧要不我帮你呗” “不用。” 青雀学着小伙伴们说话的语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还没收过废品,感觉挺好玩的” 自行车戛然而止。 聂殷没头没尾抛出一个问题“什么是完全平方数” 青雀卡壳了几秒,好在他背过这个定义,脑瓜子还算机灵,很快给出了回答“如果一个正整数a的平方等于正整数b,那么这个b叫做完全平方数。” 流利地背出了定义的小少年暗自得意。 然而得意不到三秒,聂殷再度抛出一个问题“0,16,24,35,49,哪些不是完全平方数” “呃” 青雀不自觉地垮下了脸作为一个数学白痴,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背下初一课程大半的公理定理,已经是发挥超常了,指望他举一反三用到实际痴人说梦罢了。 “嗯”气质阴郁、神情冷峻的少年微微抬起下巴,通过鼻音发出了这一声疑问。 青雀眼睛一亮,非常无厘头地说了句“好酷” 聂殷默然,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面容流露出些许古怪之色。 真真“中二”期的单细胞小少年,想法其实很简单就觉得聂殷这副睥睨人的姿态,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场。 想想也是,这位在未来据说是“大佬”级的人物哎,虽说他其实不是很明白“大佬”跟普通人到底有什么区别总之,很厉害就是。 被未成年的“大佬”这么紧盯着看,青雀后知后觉感到不太好意思,抓了抓蓝毛,强行将话题扯回到之前的数学问题上“唔,我知道0是完全平方数。” 聂殷淡声问“其余的呢” 小少年期期艾艾“都、都是” 当然是猜的,他死记硬背的有一条说“平方数的个位数字只能是0、1、4、5、6、9。”聂殷举的数字,个位数正好包含了这些。 聂殷只是反问“35是多少的平方” 九九乘法口诀青雀还是会背的。 默默在心里背了一遍,就意识到自己答错了,赶紧纠正“35不是完全平方数。” 聂殷转开了目光,一脚用力踩着脚踏板“笨蛋。” 青雀“” 心里虚啊。隐约感觉得出,聂殷问的是最简单的问题,可如果他一下子就能回答出来了,至于期中考试数学就考了十三分吗还都是瞎猫碰到死耗子,靠选择题蒙对了几题。 “聂殷等等我。” 正在纠结着的小少年,忽然发现一个走神,聂殷骑着车跑老远了,连忙迈着小跑步追过去“我刚刚有没有答对啊” 迎着晚霞余晖,高个子少年骑着拖满了废品的自行车。 哐当哐当。 矮个子的小蓝毛缀在车尾,嘴里时而嚷嚷着什么,被风吹散了,路人听不大清楚,只觉得小少年吭哧吭哧迈着小短腿的小样儿,逗趣讨喜,让人禁不住会心一笑。 “聂殷聂殷。” 青雀指着街边的小洋房“前面是我家了,我家有很多饮料瓶,要不停一下车,我去捡出来都卖给你” 聂殷刹着车,依旧寡言少语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蓝毛小少年喜形于色“你等着我啊,很快” 扭头跑进了洋房的大门。 少年倚着自行车,摆在车龙头上是一本被人丢弃的教辅,他手速很快,没一会儿就翻过了大半本。 忽是一阵女人怒吼“邹昉” 聂殷翻书的手顿了顿。 小洋房内,陈女士气急败坏骂道“这才出院就皮痒了是吧谁让你把没开封的矿泉水全倒了啊”是几秒的停顿,“卖瓶子”女人尖叫,嗓音极尽了嘲讽,“你、你,你还真是个机灵鬼,啊” 聂殷默默抬头,注视着隐约传来少年讨饶声的小洋房。 许久。 嘴角微微掀起一个弧度 “蠢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假面的学神(六) 蓝毛小少年蔫头耷脑的小样儿好不可怜。 被陈女士训的。 说好卖瓶子给聂殷,哪料翻箱倒柜找不到几个空瓶子。 这不,看到没开封的矿泉水,就“灵机一动”,拆开了一件将矿泉水全倒了,反正家里总共有四五整件的,他以为自己的动作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老妈发现呢谁想到陈女士居然那么精明 “还傻愣着干什么” 聂殷递过一张两元纸币“给。” “啊”青雀没反应过来。 对方语气淡淡,解释“瓶子的钱。” “哦哦” 但青雀没接“就几个瓶子,不用给钱了吧”他还有些丧气的,“家里没空瓶子,找了半天就找到这几个。” 他以为聂殷不知道这些空瓶子的由来呢 聂殷将两块钱塞在他的套头衫帽子里,是不轻不重的口吻“别老做蠢事。” 某个迟钝的家伙没听懂,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啥” 天色渐晚了。聂殷也懒得跟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年瞎掰扯浪费时间,话锋一转“走了。” 重新踩上脚踏板。 “聂殷等等我。” 青雀一下子忘了先前的沮丧,蹬蹬地小跑起来,跟在自行三轮车后。 骑车的少年这一回没再发出逐客令了。 可惜粗心大意的某人甚至没注意到自行车的速度渐渐变慢。 “收废品的”有人喊着,“我这有酒瓶收吗” 聂殷刹车,问“什么样的瓶子” “玉液和啤酒瓶,多少钱一个啊”那人问。 青雀连忙回“两毛钱” 抢答完了,暗暗得意,他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自行车上的少年,期许着得到对方的夸赞刚刚十个矿泉水瓶,聂殷算他两块钱不就是两毛钱一个瓶子吗嘻嘻,他真机智。 聂殷还没吭声,想要卖瓶子的那人“哟”了一声,有些惊喜“瓶子涨价啦之前不都是一毛钱吗” “没涨价。”清瘦少年沉声回,“还是老价格,玉液瓶八分,啤酒瓶一毛。” 青雀忍不出发出一声“哎” 聂殷斜了他一眼蓝发小少年接收到他的目光,下意识作了个捂嘴的动作对另一人解释“他不懂,瞎说的。” 想要卖瓶子的中年人也没怀疑,叹了口气“行吧,我这还有几个杂牌瓶子,搭一起,你给算个整吧” 看着聂殷熟练地点数着酒瓶,跟中年人算起账,青雀悄悄松开捂嘴的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呆毛翘起的头发,心里有些发虚哈原来不同的瓶子价格不一样,尽管他对钱的概念还不够深,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刚刚瞎说话差点让聂殷吃亏了。 “差点漏了这个,”中年人捡起一只矿泉水瓶,“塑料瓶多少钱” 聂殷面不改色,回“不值钱。” 中年人还想讲价“算一起一块五吧” 聂殷摇头“塑料都是称重卖。” 眼看说服不了他,也不好继续跟个孩子纠缠,中年人脸色不太好“算了算了,你这小孩还真会算计。”把塑料瓶随手一扔,扔进了自行车后位,“当我白送了。” 便收下聂殷的一块四毛钱,摇摇头转身回家。 瞅着人走远了,青雀欢欢喜喜凑近瘦高个子的少年,“聂殷聂殷”喊起来可亲热了“刚刚十个塑料瓶,你算我两块钱了” 哪怕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他也清楚“区别对待”肯定缘于彼此关系不一般所谓“不一般”,意味着他们伟大的友谊又增近了一步 聂殷睨着喜形于色的小少年,乌溜溜的眼睛亮得惊人,不由觉得莫名其妙这蠢东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十个塑料瓶他算两块钱,不过是心知这个笨蛋做下的蠢事不想太占人便宜,略表补偿罢了。 青雀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扬起嘴角对他的新朋友手舞足蹈“走了走了,咱们继续。” 说着迈起小短腿,回忆着之前那些收废品的大人们的做法,他张嘴就吆喝“收废纸咯,收瓶子咯,还有破铜烂铁塑料桶” 聂殷怔了怔。 十几岁的少年人敏感又脆弱,极为“要脸面”哪怕对他来说,脸面是个极为奢侈的东西。可,或许还是心有顾虑吧,哪怕他一直帮着废品站捡垃圾、收废品,几乎从没像某个笨蛋一样,丝毫不顾忌脸皮,沿街大声吆喝过。 街边住户有不少人家的孩子在斐中读书。 有些学生认出了青雀的声音,一个个惊掉了下巴邹家的厂子倒闭了吗否则那个混世魔王,怎么做起了收垃圾的买卖 好奇心驱动之下,倒是有不少斐中的学生喊停了收废品的自行车学生嘛,废纸啊写完的练习本啊用不上的课本啥的,都不缺,堆在家里也是碍事,论斤称两卖个几块钱,也够好几天零花了。 于是这一个傍晚,聂殷的“生意”格外地好。 沿街走巷,直把三轮车装个满满的,实在装不下了,两人才不得不赶回废品站。 青雀心情极好。 粗略一算,不到三个小时,成交额达到小一百了,虽说是帮废品站干活,聂殷应该能分个几十块钱吧 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原本对金钱的概念只停留在数字大小上的小少年,隐隐约约也体悟了几分挣钱不易的心情。 “八块钱” 看到废品站老板说老板是客气话,平常大家背后直接就喊“收垃圾的”按照说好的“分成”,给聂殷发了八块钱的工钱,青雀不由得瞪大眼“这么少” 老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小孩说什么呢八块钱还少了也是看聂殷今天辛苦,要不然给个五六块钱顶天了” 青雀头一回感到气急。 想说什么被聂殷忽然乱揉了一把蓝毛。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让他一时愣住,惊讶地仰头盯着对方冷淡的面容,忘了要说的话。 聂殷没看他,神色自然接过老板递来的八块钱“谢谢三爷。” “谢啥又不是头一天在我这干,”“三爷”摆摆手,嘴里叼了根烟,声音含糊,“天黑了,赶紧家去吧” 青雀回过神,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聂殷微微点头,轻声说“自行车我能不能再借用一会儿我这同学家在镇子上,路有些远,我” 话没说完,“三爷”就听懂了他的意思,开口打断,直接表态“记得明早把车送回我这就行。” “聂殷” 没理会某人的嘟囔,跟“三爷”又道了谢,聂殷这才推着自行三轮车,没忘叮嘱闷闷不乐的小少年“坐后位,我送你回家。” 破旧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哐哐当当,胆小的人坐在后车位难免会害怕别摔倒了。 青雀心大得很,还气呼呼惦记着那少得可怜的八块钱工钱“那个老板太抠门了,你忙了好几个小时,收了这么多废品,就给那么一点点钱。” 他看不到聂殷的表情,只听到对方的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三爷是个难得的厚道人。” 青雀听了,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精神有些蔫。 那位“三爷”的为人他不了解,就是觉得几个小时辛辛苦苦,八块钱真的太少了须知,昨儿他去买早点,一次性就花费了六块多 农历接近十五,月亮又圆又亮。 废品站,乃至聂殷的家,其实不算在镇子上,属于下辖的中心村。 清风徐来,这春末临近夏季的夜,蛙声一片。 许是意境感染,向来不会废话的聂殷,居然主动开口说起“如果不是三爷,我小学都读不完。年龄太小,给人干活都没人要。” 青雀难得安静了下来。 听前方少年,用变声期不算好听的嗓音,不疾不徐讲述着“每个月算下来,三爷少也会给一百,最多的一次加一起算起来有两百五,足够支付学杂费了。” 至于生活费 农村人,家里有田有地,聂女士没嫁过人,户口还在村里,也有一亩几分地哪怕两个舅舅再如何不待见,也不可能眼睁睁饿死他。 青雀默默听着,睁大一双眼,注视着茫茫夜色。 莫名有些许的惘然。 人类生存到底有多艰难,他依然没太多“感同身受”为聂殷忿忿不平,不过因为这是他的“目标”,是他此间真正在意的人。 缘于在意,才勉强读懂几分对方的辛苦。 “所以就算我妈每个月给你四百块钱,”青雀小声问,“你还一直会在废品站干活” 聂殷没有否认。 青雀低头寻思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说了句“我看废品站棚里放了液化气罐,我妈说那东西很危险,之前哪里就发生过爆炸” 聂殷听了,觉得莫名其妙“平常小心些就可以了。” 青雀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不满,非常严肃地表示“废品站乱七八糟东西太容易着火了,你回头一定跟那个老板说,让他注意用火。” 聂殷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蓝发小少年苦着脸未来的事情他不能透露,可真的不希望聂殷再一次被炸伤行差步错。不管是原来的邹昉,抑或曾经的聂殷,最后殊途同归,在二十几年后选择自杀,悲剧最初的源头,不过是少年时一次次偶然的谬误。 现在邹昉是他青雀,总不会再犯老错误了。 可 聂殷太难搞了 偏偏他也不清楚爆炸具体发生的时间。 烦哦 更烦的是,突然响起的一声刺耳的女声“聂殷,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青雀闻声看过去。 这条路的尽头连通经过镇子的省道。路边零零散散有好几户人家。其中之一,就是聂家。 聂殷停车,喊了声“二舅妈。” 哦,就是那个对聂殷母子很不友好的人。青雀弄明白了对方与聂殷的关系,趁着夜色看不太清楚,悄咪咪瞪了女人一眼。 或许是偏见吧,他觉得这个“二舅妈”说话的腔调阴阳怪气的 “家里晚饭已经吃过了,别说我们不等你,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总不能让一大家子等你一个吧” 聂殷只说“我这同学家在镇子上,现在送他回去。” 二舅妈瞥了青雀一眼“同学别是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吧每年那么多钱供你读书也不容易” 再怎么傻逼,青雀也听懂了这女人话里的恶意,可把他气得就想还嘴。 无奈被聂殷一句话阻断了“我知道了。” 到底只是二舅妈,不是亲妈,女人絮絮叨叨了一通,说“我也是好心,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懂道理了,家里不指望你出人头地,你也别给家里丢人” 类似的话其实陈女士也说过,可听在青雀的耳里,只觉得这“二舅妈”特别讨人厌。 “二舅妈”话锋一转“这是从废品站回来吧,家里没洗衣粉了,盐和酱油也不多了,我这正要去小店买呢,出门忘了带钱,你身上应该有几块钱吧” 聂殷什么也没说,递过去一张纸币。 女人语气不满“就五块钱” “只有五块。”聂殷面无表情说着谎,也不管女人什么反应,“我先送同学回家。” 便蹬着自行车就离开了。 把“二舅妈”气得跺脚“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 同样被气到的还有青雀。 “那女的那么讨厌,你干嘛还给她钱” 何况这一晚上的,总共才赚八块呢 聂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雀有些泄气。 他想到了对方不太正常的妈妈。 聂殷白天得上课,放学与节假日又得出门挣钱,聂女士在家,免不了有人看顾。虽说聂殷的外公外婆尚且健在到底年纪大了。 人生诸多无奈。 不经世事的小少年,头一回明白这个道理。 将某人安然送回家的聂殷,拒绝了对方与陈女士热情留饭的邀请。 是夜。 他换下弄脏的一身衣服,正要趁着睡前一点空闲,想要把自己与母亲的衣服一起洗了。 搜罗口袋时,发现多了一张两元纸钞,和两块包装精致小巧的巧克力。 夜色沉沉,清瘦少年垂首坐在井口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片刻,是窸窸窣窣糖纸被撕开的细响声。 上好的巧克力入口即化。 很苦。 苦过之后,余味香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假面的学神(七) 一大清早的,青雀睡得正香呢,猛地被人掀了被子。 粗犷的大嗓门喊着一声“儿子”,一下子把他惊醒了。脑子还浑浑噩噩的,一头乱糟糟的蓝毛被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狠狠地“蹂躏” “看你老爸给你带了什么” 说话的男人声音洪亮,跟吃个炸子似的,震得他耳膜发疼。 青雀好容易才从对方手掌下“逃脱”。 仰头,映入眼帘的是满脸络腮胡、跟个大熊似的中年男人,一脸懵逼。 对方看到他的傻样儿豪爽大笑“傻了突然看到老爸是不很惊喜” 青雀张了张嘴,慢了半拍,才憋出一声“爸。” 邹父大声“哎”了一声“乖儿啊,”献宝一般,说,“看,老爸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礼物” 青雀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写字台长方形白色纸壳箱,上面印着知名影星手捧一个呃,键盘的图像。 “学习机” 昨儿才在电视上看到“学习机”的广告。 青雀对这东西有几分熟悉,不光是电视上宣传,听小伙伴们提过,学习机特别好玩。 可惜,这东西得大一百块钱,寻常父母可舍不得花这个冤枉钱,何况小镇子上也没卖的,整个斐中就没多少人有哦,他那个“死对头”王老三有的。 顶顶时髦的玩意儿。 不过他没玩过,对“学习机”的感触不深。 就听邹父说“电视上不是说了吗,现在是电脑时代,听人讲,城里小孩都开始学电脑了你老爸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但也总不能让乖儿比城里小孩差吧,这不就买了学习机,说是可以用来学电脑的。” 对“电脑”概念十分模糊的青雀听老爸噼里啪啦说这一通,还是有些云里雾里的。 但,其言下的良苦用心,他能感知一二。 相较于爱唠叨有时候会责骂儿子的陈女士,邹父虽长时间不着家,但宠爱甚至可以说是溺爱儿子的心,是不容置疑的。 青雀对学习机什么的不在意,但老父对儿子的眷眷的心,让人不得不感动。 一句“谢谢”是理所应当。 邹父哈哈笑“怪不得你妈说乖儿懂事了我是你老爸,客气个啥”许诺了一句,“等你学会电脑了,老爸再托人去省城买台电脑。” 完了就翻起了说明书,看看怎么用学习机学习。 这对青雀来说,是个新鲜玩意儿新鲜事。 好奇在所难免了。 爷俩凑一块研究好半天,将学习机跟二楼客厅的电视机连接上。 开机一声“啊哦”把毫无防备的青雀吓了一跳,是元气满满的一句口号“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奇奇怪怪的东西。 搞不懂为什么黄毛说“好玩”。 青雀一边腹诽,一边顶着父母欣慰的目光,笨手笨脚进行着“键盘练习”。 敲了半个多小时,手指头都疼了。 还好父母都是大忙人,看他“学习”得很投入,早在十多分钟前悄悄下了楼。 于是 想偷个懒的小少年,在瞎摸索着学习机的功能时,一不小心就发现了“新天地”学习卡自带了一款叫玛丽医生的小游戏。 在学习电脑打字方面不够开窍的青雀,却无师自通搞懂了游戏的玩法。 玛丽医生真好玩。 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其乐无穷” 总是卡死在12关的青雀,憋着一肚子气,干劲满满地表示一定要通关,直到老妈在楼下大喊着他的名字。 午饭好了。 沉迷游戏的某人陡然惊醒。 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按着手柄的指头不停,嘴上略带弱气的应了声“马上就下来”,心里一边焦虑非常这一关怎么老是过不去,这一回一定要 伴着一声音效,电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鲜红的“x”。 ga 。 青雀已经知道了,这两个单词是“游戏结束”的意思。 学习机确实能帮助学习哈英语成绩比数学还差的他,在今天之前,除了认识二十六个字母,也就勉强会“heo”、“odbye”几个问候词。 现在何止学会了“ga ”,还认识“eve”和“start”呢 青雀沾沾自喜地想到。 眼睛盯着荧屏上的“start”蠢蠢欲动。 午饭什么的,肚子还不饿不如再玩几分钟 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盘腿坐在地垫上的小少年仰头差点没扭断脖子一身灰扑扑的清瘦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无声无息站在他身后。 心脏“扑通扑通”猛然加速,青雀语气发虚“聂、聂殷” 似乎挺久没修理的头发,遮挡着聂殷的眼睛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这就是阿姨说的,在废寝忘食地学习” 是一如寻常的冷淡嗓音,不含什么感情色彩,听在青雀的耳里,脸颊莫名烧热 “对不起” 可怜巴巴,委委屈屈。好像被人欺负了一般。 聂殷遮在头发下的双目,迅速划过一道莫名的光亮,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你对不起的并不是我。” 青雀耷拉着脑袋。 不是很会揣测人心的他,意外听懂了对方的话外之意。 “下楼吃饭吧。”聂殷语气淡淡,“还有半个小时就是一点了。” “哦。” 正在反省的小少年,想起了一点开始补课的事,手忙脚乱关了游戏机啊,不是,是学习机。 “聂殷你来得好早。” 莫名觉得尴尬的青雀笨拙地转移话题“吃了没” 不等人回答,有些狗腿的家伙十分热情地表示“没吃的话就在我家吃呗我爸今天回来了,肯定做了许多好吃的” 聂殷没吭声。 青雀以为对方不好意思,正想着说服,就听陈女士的大嗓门又响起 “青雀到底在磨叽什么,饭快凉了,赶紧下楼吃饭。” 下了楼才知,聂殷早半个多小时来家里,其实是陈女士邀请的,说,让邹爸爸看看儿子的同学兼家教,互相熟悉一下也好放心嘛自然是场面话。 陈女士将自家儿子拉到边边上小声说,以后每个周日补课前,想法子要聂殷来家里吃饭。 听说啊,聂殷周末在外捡垃圾、收废品,为节省时间,中午都不回家吃饭,又为了省钱,午餐一般是自己带的饭团。 饭团一般是头天的剩饭捏的,捂在包里再放到中午,眼看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说不准就馊了就算不馊,夹一点小菜的饭团也没什么营养,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陈女士知道了心有不忍反正一周就多一餐饭的事,对邹家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青雀之前没想过这些。 听老妈这么一说,陡地想起昨晚,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婆故意不留饭给聂殷的事胸腔憋着莫名其妙的情绪,怪不是滋味的。 “妈你真好” “去少拍马屁。”陈女士小声啐了他一口,“那要不是你同学,老娘管那些”语气一转,“你要真能跟你同学好好学就好了,省得每个月大几百的打水漂了。” 想到整一上午自己沉迷学习机的事,青雀干咳了一声,有些心虚。 陈女士多精明啊,看自家儿子屁股一翘,就知道对方想放屁了,顿时细眉紧蹙“邹昉,你又干了啥坏事” “没”某人否认得极快。 “聂殷啊,”陈女士喊了声规矩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刚刚你上楼,青雀是不又在偷懒了” 青雀脸色一变“我” “闭嘴”陈女士瞪了他一眼。 吓得某人怂巴巴地咽回了辩解的话语,只好暗搓搓冲聂殷挤眉弄眼。 眼部抽搐似的,丑巴巴。聂殷撇开视线,对着长辈不说假话“他在打游戏。” “打游戏”陈女士有些没懂。 聂殷一五一十地解释“学习机卡带自带了游戏。” 陈女士闻言,默了几秒。 动物直觉敏锐的青雀,隐约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不由得蹑手蹑脚,想要偷跑。 可惜晚了。被当妈的一把拧着耳朵。 “邹昉” 正端着热菜上桌的邹父,赶忙做起了和事佬“轻点轻点,青雀才刚出院” 被河东狮吼的陈女士打断了求情的话“邹三宝,瞧你干的好事钱多了没地花是吧买什么学习机,回头我就把它给砸了” 青雀哭丧着脸,不时发出抽气声好、好疼啊老妈越来越凶残了怪不得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好在邹父心疼儿子,总算将他的耳朵给拯救了。 看起来粗鲁野蛮的男人,好声好气安抚着自家老婆“这不是劳逸结合嘛,现在小孩子学习压力那么大,一直绷得太紧也不好” “就他还有学习压力” 陈女士忍不住怒骂起邹父“慈父多败儿”。 趁着父母对峙,青雀赶紧逃离“战场”,又不敢逃得太远,就躲到沙发旁了。 一边担心“战火”重新烧到自己身上,一边悄咪咪地瞪了“告黑状”的某少年一眼正好对上了对方突然投过来的目光。 吓他一跳。 本能地露出一个讨饶的笑。 对视了几秒,聂殷缓缓垂下眼。 吵吵闹闹的邹家父母,争执的原因不过是一个“爱”字哪怕儿子不成器,他们以各自的方式包容着、爱护着。 真是 让人嫉妒。 “聂殷,”染着蓝毛的小少年凑近,欲盖弥彰跟他解释,“我刚刚没瞪你。” 聂殷抬目。 离得太近了,气质阴郁的少年看人时的眼神总显得冷冽。青雀忍着想打寒颤的冲动,冲对方勾起嘴,笑得讨喜“你饿不饿啊,要不咱们先吃” “不用。” 青雀鼓起了脸颊,有些沮丧聂殷不饿,他却饿了。 看这架势,陈女士的火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要是没客人陪着,他自己一个人先吃了,一定会被老妈骂个狗血淋头。 还好还好。邹父挺能耐的,拿“别让儿子同学看笑话”的借口,勉强平复了陈女士的怒气。 便宣布开饭。 青雀欢欢喜喜吃了三大碗饭。 陈女士看到儿子一副吃货的蠢样,再瞅聂殷斯斯文文的吃相,没彻底消下去的气一下子涌上心头为什么这么优秀懂事的偏是人家的儿子自家的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 被老妈隐含怒火的眼睛盯着看,青雀不由得怂了。 压抑着想盛第四碗饭的冲动,目光恋恋不舍,流连在满桌子好鱼好肉上不像老妈做的勉强能入口的菜,邹父的厨艺倍儿棒,可下午老爸就得回厂子了,不知下回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尝到对方的手艺。 “妈,我和聂殷上楼学习了。” 既然不能继续吃了,怕被老妈再念念叨叨的青雀,赶紧拉着已经吃好了的少年,躲去了二楼。 也不算借口。 虽然看到学习机蠢蠢欲动,然而对上聂殷没有情绪的眼睛,青雀莫名就怂了。 安安分分拿出了书本。 作为家教,聂殷非常尽职。 初一的主课只有语数英三门,针对青雀的学习状况,他作了非常合理的计划。 说好四个小时的补课,重点在数学。 虽说青雀的英语也是烂到了家,好在他唯一的长处,就是记忆极好。 英语是初一才开的课程。聂殷对他的要求,就是死记硬背初一英语的知识点不多,如果青雀真的将课本背熟了,应对考试就不那么棘手了。 针对语文的学习,也是采取“先记忆后理解”的方案也许这样显得笨拙低效,却是最适合青雀的学习方法了。 “聂殷” 老老实实学了一个多小时,青雀憋不出,小小声说“我肚子难受。” 聂殷面色不改“去茅厕。” “哦。” 蓝毛小少年乖乖跑下了楼。 当今还不流行室内卫生间,家家户户用的都是旱厕。 不承想,过了大半个钟头,聂殷还是没等到人回来。 某个混世魔王不靠谱的印象深入人心。 难免担心别出事了,只好下楼找人。 邹父已经回厂子去了,陈女士也不知去哪,家里没人。 邹家的厕所在后院外头陈女士怕气味大,特意让人修得远一点。 正想进厕所找人,聂殷的脚步在门外忽而顿住。 厕所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是青雀。 有些耳熟。 王康。也就是青雀他们喊的“王老三”。 “邹结巴,有种等老子出来干一架” 聂殷愣了愣。 就听厕所后方,青雀也在喊话“有种你就现在出来呗” 夹杂着黄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老大,这块石头够大” 聂殷眉头一凝,迈开腿就要去找某个不得消停的小混蛋,便听到好大一声“噗通”。 步子顿了顿。 同时听到厕所里王老三歇斯底里的嚎叫“我艹你大爷”“邹结巴你特么砸了我一身屎。你等着” 便是面部表情仿佛长年坏死的清瘦少年,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几个大跨步绕到厕所后方,看到“狼狈为奸”的三个人,乐不可支都笑弯了腰。 “啊,聂、聂殷。” 看到突然冒出的人,青雀下意识站直,嘴上胡言乱语“你也来上厕所呀” 聂殷扫了眼笑得开心、正在锤树的黄毛二人,定定地注视着某个心虚的家伙“在做什么” “没什么。”青雀小跑步走近,道,“咱们回去继续学习吧。” 可惜他的小伙伴在一旁拆台。 黄毛忍笑,说“老大可是帮你出气了,你回头可别忘了好好感谢啊。” 聂殷语气微带疑惑“出气” 对“好学生”看不惯的大头,大概是看乐子看得太高兴了,难得好声气地解释“不就是前儿你跟王老三打架的事老大在厕所碰到王老三,两人就吵起来了,这不气不过就趁着王老三大号,下手为强了呗” 在这里稍微解释一下什么叫“下手为强”。 由于邹家自建的厕所在院外,所以时常有附近的人也在这儿大小解。 为了方便取粪便作肥,化粪池虽不是露天的,却有一面开了个门。 门在东侧,靠东又正好是男厕,化粪池连着男厕的便池,这不,一块石头扔进化粪池,溅起的嗯,就溅了蹲坑的王老三一屁股了。 没听到王老三还在里头大骂着青雀吗 黄毛嘿嘿笑着夸赞,说老大的主意太妙了“这整人的办法棒呆了,回头看谁不顺眼,咱也这么做。” 聂殷听了,默默盯着青雀的脸看。 被看得不自在的某人,没什么底气地解释“谁、谁让王老三太过分。” 作为小伙伴口中的“好学生”,聂殷之所以能跟王老三这样混不吝的打起架,实在是对方太嘴贱。 拿聂殷妈妈说事,说得特别脏。 聂家虽不在镇子上,可中心村距离也不过里的路,聂女士当年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哪怕现在比较开放了,未婚怀孕、跟男人跑了又被抛弃的事,说起来都丢人何况在十多年前呢 “野种”、“杂种”之类的称呼,聂殷从小听到大,已经麻木了。 可涉及到聂女士,便是触犯了他的底线哪怕聂女士,不算合格的母亲。 青雀在意聂殷,又讨厌王老三,心心念念惦记着找回场子的事。 偏巧冤家在厕所里聚头。 从王老三口中知道聂殷打架的缘由,护短的小少年就怒火上头了。 正好遇到绕后门,想找他一起玩的小伙伴。 在小伙伴们的怂恿下,他义无反顾举起了一块大石头,朝化粪池狠狠地砸去。 “老大,”黄毛跃跃欲试,“王老三还在骂呢,要不再找几个石头” 青雀有些心动。 却听沉默了半天的聂殷突然开口“回了。” “哦。” 听出某个小混蛋语气里的不甘不愿,清瘦少年缓声吐出一个清晰的“笨蛋。” “啊”青雀愣了一下,看聂殷走远了,顾不得跟小伙伴们打招呼,小跑着追上去,“你为什么骂我。” 是特别委屈的口吻。 “没有骂你。” “我听到了,你骂我笨蛋”蓝毛小少年不满地嚷嚷。 “不是骂。” “那是什么” “实话实说而已。” 被两人遗忘的黄毛和大头面面相觑。 黄毛装模作样摸着下巴,一脸沉思“有没有觉得老大跟好学生之间”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还算贴切的形容词,“古古怪怪的。” “打情骂俏吧。”大头满嘴跑火车。 话一出口,两人对视,同时打了个寒颤大男人之间“打情骂俏”什么的,太特么肉麻了 “话说,咱们在这傻站着干啥” 黄毛懊恼地拍起了脑门“给忘了,咱俩不是来找老大借小霸王玩的嘛走,咱们也进屋。” 巴掌大的小镇,哪家有一点事一顿饭的功夫,就能从街头传到巷尾。就如邹父给青雀买了个学习机的事,在很多家长看来,花大一百块买个学习机可是个稀罕事。 “进啥屋,”大头撇了撇嘴,“没看到好学生在给老大补课” “那不正好,他们学习,咱俩玩。” “算了。跟好学生待一屋里怪不自在的。”大头表示,“看老大狗腿咳,被管得服服帖帖的样儿,估计有好学生在,咱们也玩不了。” “诶” 黄毛正想开口,就见一人急吼吼跑出厕所,边骂骂咧咧喊着“邹结巴你特么有种别跑”。 “噗” 看到王老三衣服上一块一块那啥印子,两人一边捂着鼻子往后退,一边忍不住笑喷了倒霉催的王老三,这一副狼狈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刚掉进粪坑了呢 已经进了屋的青雀,闻声回头。 被聂殷按着脖子一把扭正了小脑瓜“别理会。” 青雀乖乖“哦”了声,下一秒皱起脸,可怜兮兮说道“肚子难受。” 聂殷偏头打量着他,看起来不像说谎的样子“刚不是上了厕所” 青雀毫不羞耻“没拉出东西。” 聂殷默了默。 陈女士还没回来。 也不好不管某个不着调的笨蛋,语气隐约无奈“到底怎么个难受法” 青雀仔仔细细描述他哪里难受。 聂殷听完了,静默良久。 “聂殷”青雀扯了扯对方的衣袖,“是不是又要去医院” 说着自己都紧张了,据说人类很脆弱,一场病可能就要了小命他还不能死 聂殷面无表情回“去什么医院就是伤食了。” 青雀 什么叫伤食 聂殷似乎看懂他的疑问“吃多了。” “啊” 果然是笨蛋。 瞥到小少年一脸茫然的模样,聂殷揉了揉额角“我去买药。”语气一转,“你在家等着,别乱跑。” “哦” 青雀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努力回想自己之前的饭量,因为零花钱多、爱吃零食,所以正餐一直吃的不多,最多大碗一碗半的饭量。 今儿老爸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他不光一口气吞了三大碗饭,还吃了不少的红烧肉啊之类饱肚子的菜。 唉。 青雀苦着脸,没了刚刚欺负王老三的好心情 做人真的不容易。 连多吃几口都不行。 烦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假面的学神(八) 做人再怎么不容易,也得继续做啊除非不活了,重投一次胎。 该吃药吃药; 该补课就继续补课。 青雀本性就不是爱学习的,要不是立了考京大的誓,哪里熬得住这一整个下午不休息,专心学习啊 眼睛东瞟西瞟,眼看透过窗户的夕阳光渐渐隐没,忍不住挪动屁股坐不住了快。 桌面被轻敲了几下。 立马条件反射,坐正,眼睛死盯着书,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累了”聂殷停止了讲解,是难得的善解人意。 青雀当即抬头,眼睛乌溜溜地转,“含蓄”提醒了声“五点了。” 聂殷“嗯”了一声,说“跟阿姨说定,周日给你补课四个小时。” 已经满四个小时啦某人心里想到。 却听少年有些沙哑的嗓音继续道“你中途去厕所、吃药休息,共一个小时。” 言下之意,得再上一个小时课,才算满四个小时。 青雀呆了呆,嘴巴张了又合,最后“诶”的一声趴伏在写字台上,嚷嚷“好累。” 聂殷倒也没太不近人情“休息十分钟,然后六点二十结束。” 蔫巴巴的小少年一下子蹦起来,精神抖擞的模样哪里看得出来半点儿累 他说“咱们玩会儿游戏。” “玩什么” “玩游戏啊,”青雀下意识回,“学习机的那个,超好玩。” 快言快语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发现问话的人不是聂殷。 “哦,怎么个好玩法” 青雀艰难回头,对上女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妈” 预期的风暴没有来临。 陈女士没好气地说了声“妈什么妈,下来帮我搬一下东西诶,聂殷你坐着,没什么东西,不用你帮忙的啧,邹昉你还傻站着干嘛” 青雀颠颠地下楼,想帮老妈将东西从小货车上搬下来,无奈比不上长手长脚的家伙。作为客人,聂殷抢在他前,帮陈女士搬下了大件。 陈女士欣慰又纠结真是好孩子啊,为什 “轰”的一声爆炸声,哪怕隔了老远的,镇上的居民也都听到了。 青雀慢了半拍,突然意识到什么,丢下手里的物件就跑到街上,朝中心村的方向看过去。 陈女士愣了一愣,随即追上自家儿子的步子。 “那里” 就有人在喊“起火了起火了。” 其实没看到明火,只是滚滚浓烟,冲天而上,气势有些吓人。 镇上的男人,在家的自发准备好桶啊水管什么,准备跑去救火。 起火的地方虽不在镇上,可奈不住天干物燥,中心村沿路到街上树多草密不一起搭把手把火灭了,等火势蔓延可就晚了。 聂殷面色微变。 陈女士脸上也不好看“废品站。” 眼睛不自觉瞄向一旁沉默削瘦的少年。 要是往常,这个点,对方不正好在废品站帮干活吗 又想到青雀昨天跟着跑去废品站心跳一下子加快。 青雀不知老妈一时间联想那么多。 他先是迷茫。 没想到废品站爆炸,正好在今天如果他来的时间晚个两三天,或者,没突发奇想请聂殷做家教,那么,对方是不得瞎着一只眼、废着一条胳膊过一辈子 就算,这一回不再辍学,因为身体残疾而扭曲的心性,暴戾、残忍、对世界充满仇恨 “抱歉,阿姨。” 聂殷的声音让青雀骤然回神“今天恐怕只能到这,我得去废品站看看。下个星期,我会把这次缺的一个小时课补回。” 陈女士也算通情达理,摆了摆手“说什么话,没那么计较的,赶紧回去吧,”不放心地叮嘱着,“小心些啊,要是火太猛了,别靠太近,灭火的事有大人就够了” 废品站发生了爆炸,聂殷不回去肯定说不过去。 一方面,他跟废品站老板交情匪浅,出了这么大的事,论情论理,都得关心一下; 另一方面,废品站在中心村,聂家离得不算太远,看这浓烟,情况不太妙万一他的外公外婆,或者精神不太正常的母亲在附近 “等等,我也去。” 聂殷说走就走,连自己的书包也忘了拿。 青雀当即迈步追上。 陈女士还没反应过来呢,怔了一怔,脸色骤变,大喊“青雀你给我回来” 青雀担心着聂殷,头也没回,朝后头挥了挥手,大声说“妈你放心,我跟着聂殷,不会瞎跑的。” 他也算知道了,陈女士对少年老成的聂殷比较放心,自己跟着对方,她就不会担心 才怪 陈女士气得也要追过去,想把不省心的小混蛋揪回来一顿胖揍无奈体力不比小年轻,聂殷担心着废品站的情况,直接用跑的,青雀为了追上他,也是可劲儿跑了起来。 心里对陈女士说了声抱歉,可青雀实在不太放心聂殷的状况,因为 赶到火场外,废品站的老板恰好不在,万幸捡了条命。 也得亏废品站建在村里不方便,所以附近没挨着什么住户,中心村的村民被吓得不轻,好歹没受到太大损伤。 除了 聂家老爷子下完了田,回家时路过废品站,被爆炸的气流震到了,跌了一个跟头。 说起来也没造成皮外伤。哪料年纪大了,身体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一个跟头引发突发性脑溢血。 人,就这么去了。 外头乱糟糟地在救火。 聂家则闹翻了天。 聂殷的两个舅舅指着聂殷骂他害了老爷子你说无理取闹谁叫聂殷一直帮废品站干活呢 两个舅妈堵住村口的大路,坐地上嚎哭,要废品站赔钱,要村里给补偿。 聂家外婆听闻噩耗,急火攻心,人直接晕倒了,躺在床上没醒来。 唯一事不关己的,聂女士关起房门睡大觉。 “聂殷。” 青雀小心翼翼唤着少年的名字,想安慰却不知怎么说死亡,无论对过去的青雀,抑或现在的邹昉,都是陌生又遥远的事。 聂殷恍若未闻舅舅们的责骂,面色平静,沉默地站在老爷子的尸身前。 青雀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呆呆地望着聂殷发愣。 被哐哐的砸门声惊回神。 是聂家大舅舅神经质的嘶吼“聂金花,你他妈是死里面了吗老爷子都没了还有心思睡觉个扫把星的婊子,给老子滚出来” 男人发狂怒骂的姿态,吓了青雀一跳。 更没想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嘴巴这么脏。 只是 他看向被砸得半坏、依然紧闭不开的房门,心里模模糊糊有种想法聂殷的妈妈,好像有些过分了。 转而想到对方有精神上的毛病他不是太懂,也许病人的思维跟普通人不一样吧 聂家大舅舅到底没舍得砸坏自家的门。 气怒之下,顺手拿起一根扁担,就朝一直“傻站”着的聂殷砸去。 青雀急呼了声“聂殷”,没多想就挡在对方跟前,却被人一把抱在怀里,转而是几声啪啪闷响是扁担打在聂殷身上的声音。 要不是聂殷速度更快,这扁担就得落在青雀头上了。 青雀反应过来,大怒,没头没尾地厉喝了声“摔倒” 举着扁担就要继续打人的男人,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后退却一不小心踩到小石块,一个崴脚就摔了个后仰。 砰地一声,伴着扁担掉落,身体狠狠地砸地上了。 没摔死摔残。 可尾椎骨疼啊,差点让人岔了气,好半天爬起不来。 青雀犹不解恨。 要他是本体状态 要不是被封禁了能力 这一声“摔倒”,绝对砸得这坏蛋魂飞魄散 青鴍与黄鷔,幼年时他们结伴游玩,无意间飞过一个人类国家,便导致了那个国家灭亡。 “诅咒”与“灾难”,就是他的天赋。 可如今 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年,几乎没什么卵用的“乌鸦嘴”,也只能在自保时最多用三次。 青雀恨不得一口气把三次“乌鸦嘴”用完。 可惜,他现在没受到攻击,对方倒在地上了,他再用“乌鸦嘴”就是主动攻击无效。 很生气 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邹昉。” 聂殷松开了手,目光仍聚焦在他外公的尸身,语气冷淡“你回家吧。” 青雀当然不乐意了。 用他刚学会的骂人的话,聂家一家子都是神经病老爷子、老太太和聂殷除外他走了,等下坏蛋再打聂殷,谁来护着 然而不待他开口,气质阴郁的少年转动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请,离开。” 青雀不自觉摸了摸胸口。 奇怪,为什么心脏一抽一抽的,难受。 难道他得了那什么,心脏病 “哦” 小少年低着头,有气无力,说了句“那,我走咯。” 慢慢走出了几步。 忍不住回头。 聂殷视线移开,没再看他,整个人重新变成一具雕塑般,沉默静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假面的学神(九) 还有两三分钟就打上课铃了,蓝毛小少年还在教室门外来回晃悠。 “邹昉,”是一声略带威严的男声,“马上上课了,还不回教室,在我们三班门口瞎转悠啥” 说话的男人,腋下夹着课本,是三班班主任。 青雀不自觉缩缩了脖子当班主任的都凶凶的,这一位还兼任他们一班数学老师,往常自己可没少被骂个狗血淋头的 怂归怂,内心对老师其实没多少畏惧的,尤其心里记挂着一些事一个人 他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打听着情况“魏老师,聂殷今天来上课吗” 跟聂殷说是同学,其实只是同校同年级,两人不在一个班。 魏老师语气不耐烦“找聂殷干什么”想到某人过往的“光辉事迹”,他警告道,“跟你说,邹昉,少把社会上那套不良风气带进学校,别以为你家里有两个钱,就耀武扬威的,真当学校拿你没办法” 显然,这位老师误解了青雀的来意。 无辜遭到斥责的小少年,有些小委屈,可一想到自己过去混世魔王的作风,也没法怨怪老师偏见。 时间紧张,他没浪费口舌为自己作辩解,组织语言,尽量简洁地说明了聂殷成为他家教的事 “聂殷的书包落在我家了,”他很机智地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我找他是想把书包还给他。” 魏老师一开始听说聂殷做青雀家教的事,眉头紧皱都可以夹死苍蝇了,转而一想到聂殷的家庭情况几不可闻地叹了声,语气稍稍和缓“聂殷家最近出的事,想是你也知道” 不管是废品站爆炸继而引发火灾,以及聂老爷子去世一事,镇子上传得沸沸扬扬,学校同学自然没几个不知道。 “他家一直不破孝,聂殷怎么回学校上学” 想到聂家这几天闹的事,老师不由得摇摇头,话锋一转“书包你帮他保存好。”顿了顿,“既然你跟聂殷关系还不错,周天走一趟中心村,把书包送过去,聂殷空了快一颗星期的课哪怕暂时回不了课堂,也不能落下太多。” 青雀听了,有些丧气,不过嘴上应下了对方的吩咐。 小少年乖顺的态度,让魏老师看他顺眼多了“行了,快打铃了,赶紧回教室。” 青雀再度应了声,转身朝着一班走去,背对着老师忍不住鼓起脸颊,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可不就是生气 不是气老师的话,而是气那一家子神经病 事故发生的那天他被聂殷赶回了家,可心里一直挂念着对方,不承想,陈女士严防死守,不允许他私自跑去聂家。 一方面是地方风俗,人家死了人还没破孝,非亲非故的登门非常、非常不合时宜; 更多的考虑,是聂家乱七八糟的情况,陈女士怕不懂事的儿子惹出一堆麻烦。 青雀忧心聂殷的处境,跟老妈说起了聂家大舅打骂聂殷的事。 陈女士只能叹息,好声气地跟儿子分析 聂殷的处境,大人们听了谁不叹惜可人家家事,外人怎么插手聂殷妈不管事,现在老头子死了、老奶奶病倒,两个舅舅就是当家的。 家长打骂子女,任凭谁说,都是天经地义,别人瞎搅和什么 青雀听了更加憋得慌。 他不懂。 聂殷就是聂殷啊,独立的一个人,凭什么挨打受骂成了“天经地义” 儿子这般“冥顽不灵”,让陈女士十分无奈。 也非她太冷漠。 她当然不真认为聂家大舅做得对,可是自家儿子的想法太天真,让人为难啊他们跟聂家不沾请不带故的,有什么立场指手画脚 陈女士说起了她的道理“就算外人说嘴几句,又能改变什么就是警察来了,还能一年三百六十日管他家大大小小的纠纷回头该怎么样,不还是怎么样谁让聂殷和他妈妈靠娘舅家养着人啊,在矮檐下,哪能不受点委屈” 青雀不懂太大的道理,他反驳“聂殷从三年级起就自己挣钱了。” “傻儿子”陈女士摇着头,“他跟他妈住的房子、吃的米,哪个不是聂家的靠聂殷挣的那点钱,能顶个什么事当年要不是聂家收容,他娘俩能活到今天” 青雀觉得老妈的说法不太对,可他又挑不出什么理。 陈女士看儿子闷闷不乐的小样儿,好笑又无奈,叹了一口气,换了个道理继续说“古事就不提了。反正你最近老实点,别想着往聂殷家跑”看对方张嘴想说话,快言快语抢过话头,“你总得考虑聂殷的心情吧你是关心,人家反而觉得难堪。” 青雀不解“为什么觉得难堪” 陈女士抚了抚儿子毛茸茸的小脑瓜“所以说你不懂事啊,听你老娘的不会错。” 正是因为陈女士的一句“难堪”,青雀才犹犹豫豫了快一个星期,哪怕好多次蠢蠢欲动想偷跑去聂家,终究心有顾忌。 这一个星期里,聂家闹事的消息也三不五时从大人嘴里传出。 说聂老爷子是枉死,按规矩尸体不能摆放家里,又因为废品站爆炸,聂家索赔谈不拢,就抬着老爷子尸体摆到废品站老板家门口。 废品站老板也不是大富人家,否则何至于做起捡垃圾、收废品的买卖这一回爆炸大火,他也损失惨重,就算有心想补偿聂家吧,架不住对方狮子大开口啊 村委会介入协调。可聂家是什么人家 无赖,泼皮。 老婆子病在床上打吊瓶,连日半睡不醒的,聂家两个舅舅没了顾忌,可不得赶紧拿老爷子的死,打算狠狠讹诈一笔吗 按本地风俗,要么“三朝”或“五朝”,最多“七朝”就该发丧。尤其现在天越来越热了,尸身不宜久放,一般都是过“三朝”。 眼看老爷子去世快满七天了,聂家还在为赔偿款闹 这事传到大街小巷,多少人背后骂聂家两个舅舅“缺德”、“不孝”骂了就骂了,对浑人来说,不痛不痒的,吐沫星子哪比得上发横财重要 青雀不了解什么风俗,可聂家难看的吃相他是看出来了,对那神经病的一家子讨厌极了。 聂家一直不发丧,意味着聂殷就不得不待在老爷子身前“戴孝”,别提上学了,连正常生活诸如吃饭啊睡觉都受到严重影响。 青雀趴在后排课桌上,讲台前老师在说什么根本听不进耳,满脑子乱糟糟的,想东想西。 好容易才挨到放学,他火急火燎收拾书包,跟凑过来的小伙伴随意敷衍了三两句,就匆匆忙忙跑回家。 有了魏老师的“旨意”,他就可以理直气壮拿还书包为借口,说服陈女士。 至于说,聂殷觉得难堪的话他可以躲人后,悄咪咪瞅一眼不现身就是了。 无论如何,一个星期没聂殷的消息,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陈女士听了青雀的说法,还将信将疑,给魏老师打电话确认了之后,也不知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总算松口了同意儿子跑一趟聂家。 青雀迫不及待,周六课程一结束,家也不回了,叫了辆小三轮,直奔中心村。 果然,老远的就听到闹哄哄的,没个完。 青雀经过赵三爷也就是废品站老板家时,发现好几个聂家人,披麻戴孝嚎啕大哭。 他瞪大了眼,看到聂老爷子的尸身被安置在竹床上,大喇喇摆在院门口。 哪怕他没多少“死者为大”的观念,这一刻也觉得恶心,恶心聂家的作为。 老爷子尸身都发臭了,准备个棺材有多困难 大人闹事,要求赔钱;小辈们头戴白麻,跪在不远处烧纸。 按理说,作为亲外孙,聂殷也该在这儿的,可青雀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向人打探吧,他一个小孩子,人家懒得搭理。 无奈只好先去聂家看看了。 聂家反倒是清静多了。 院门紧锁。 聂家两个舅舅舅妈都在赵三爷那。于是青雀左右瞅了瞅,趁着这边没什么经过,干净利索爬树攀墙,翻进了院子。 作为初中生,他法律意识淡薄,完全没什么非法侵入住宅的概念。 没惊动聂家外婆和聂女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依然没找到聂殷的下落。 一时有些迷茫,不知接下来该往哪里去。 就在这时,青雀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一些古怪的声响。 循着声音找过去,是角落里一个上了锁、没窗户的小屋。 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青雀凑近门,小小声对里头喊了声“聂殷,是你吗” 几秒的沉寂。 里头传出一句“邹昉,帮我开一下门。” 得到聂殷回应的青雀,一扫这些天的郁闷,语气有几分轻快,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你等着,我找个石头把锁砸了” 也不是笨蛋,看这情况就猜到,聂殷被人关起来了。 不清楚关起来的缘由,反正肯定是一家子神经病干的好事。 青雀当然不爽了,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把聂殷救出来。 “邹昉”聂殷唤了这声,然后说,“去井边,椿树旁石棉瓦下,从东往西数第三块砖头,钥匙压在下面。” 诶居然有钥匙吗不过为什么放在那种犄角旮旯青雀意外又疑惑,转头将一堆问题抛开了。 得抓紧时间,说不准等下就有聂家人回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假面的学神(十) 找到钥匙,开了门。 一股霉腥气扑面而来。 小屋逼仄阴暗,土坯垒砌的墙,已是斑驳脱落。什么家具也没有。砖头搭着木板,稻草上铺一层破被子,就是床了虽是破陋到了极致,收拾得倒还算整洁。 该不会这就是聂殷住的地方 问题到了嘴边,青雀看清了聂殷此刻的模样,所有的话语一下子卡塞了。 一周不见,这人更加清瘦羸弱了。 长长了的头发凌乱地搭下,气色苍白,黑眼圈很重,一双乌黑黑的眼睛看不见一丝光亮,死气沉沉的,越发显得沉郁而冷厉整个人阴森森的,让人恍惚以为,这是从阴间爬出来的恶鬼。 听到一声沙哑的“谢谢”,青雀蓦然回过神,话说得不太顺畅“聂、聂殷,你、你这是” “先离开。” “啊哦” 青雀一下子忘了想问的问题,赶紧说“大门从外面锁着的,只能翻墙了。” 聂殷听了,没有一句废话,借着墙壁的凹凸不平,一个上蹿就翻上了墙头。 跟他的利索相比,某个小蓝毛就显得笨手笨脚多了。 做贼似的两个人躲在一个茅厕边的大泡桐树后。 是小小声的一句问“现在怎么办” 定定地注视着小少年澄澈的双目,聂殷沉默了几秒后,轻声问“可以借六百块钱吗” 青雀惊讶地瞪眼“六百” 倒不是不乐意借钱。 可哪怕是不缺零花钱的他,六百块钱也是一笔巨款。 除了过年,陈女士每次最多给一百块钱,等他没钱了开口讨要,才会再给钱。 当然了,在名义上,他其实有不少存款的,比如逢年过节收到的红包,一笔笔都存在存折里问题是,陈女士怕他乱花了,说存折由她代为保管,等成年了再还给他。 聂殷说“我打听了,火葬花费大概在七八百。” 这才知道对方为什么被锁在家里,连“戴孝”都不被允许。 聂家为讹诈钱,一直不破孝。 聂殷与外公感情深厚,无法忍受老爷子尸身被当做敲诈人的工具,既然两个舅舅迟迟不办丧事,那么不如就由他叫来火葬场的车。 聂家舅舅知道他的打算,气得又是一顿责骂,骂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赔偿款没拿到,如果老爷子下葬了,还拿什么要挟赵三爷家以及村委会 另一方面也是风俗问题。 国家虽然一直在努力推行火葬,然而传统思想根深蒂固,本地依然是土葬,火葬被视为“伤风败俗”。 更何况火葬费用高昂,哪怕政府会补贴,对大家来说,没必要多花一笔“冤枉钱”。 聂殷向来说到做到。 聂家怕他“坏事”,一不做二不休,就把他关了禁闭。 青雀听了,越发为聂殷打抱不平,可眼下不是慷慨陈词批判的时候。 便几乎没什么犹豫,答应下了借钱的事。 往常大手大脚的,没存钱的习惯,靠他自己肯定拿不出六百块钱的,不过有陈女士嘛 “不是说得七八百吗借一千吧,保险点。”口气很大地说。 相信跟老妈说明缘由,借个千把块钱肯定没问题。 聂殷微微摇头,没有隐瞒“我有三百五十的存款。” 青雀不由得惊叹“好厉害” 虽说这人很早就靠自己挣钱了,可聂家一家子吸血鬼,看上回偶遇的那位二舅妈的作为就知道,是想方设法贪掉聂殷的钱还得交学杂费啊额外的讲义费,文具之类最起码不能少,想存下钱真的不容易。 说话间,两人绕过了赵三爷家,避开聂家人,走田间小路天差不多黑了,没人发现他们悄悄出了村子。 青雀包下的小三轮等在村头。 于是没费太多的功夫,就到了邹家。 陈女士看到聂殷的狼狈相,有些吃惊,再听儿子愤愤不平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通,终是心软了,低叹了一声,爽快拿出六百块钱,还说聂殷也不必还了,就当提前支付家教费了。 青雀忍不住欢呼了一声,花式拍起了老妈的彩虹屁。 被陈女士嗔了一眼,懒得搭理自家蠢儿子,语气认真对聂殷说“火葬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邹家和陈家的上人早早就没了,当年都是土葬,大家对火葬都不太了解,“这大晚上的,贸贸然往县里跑不合适,先打电话把情况问明白了你说呢” 聂殷轻声回“谢谢阿姨。” 陈女士“嗨”了一声“谢啥,阿姨也不跟你见外,往后啊,我家这小混蛋还仰仗着你照看呢。”转头对眼巴巴盯着聂殷看的青雀斥了一声,“傻站着干啥,还不去锅前把晚饭热一热,聂殷这几天都没怎么吃吧” 青雀“哦”了声,瞅了瞅聂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也不墨迹了,跑去厨房准备热饭菜。 至于陈女士,则去卧室打电话了。 先得打114查询台,查火葬场的电话号码,然后打给火葬场咨询具体的情况。 厨房里,青雀站在灶台旁发起了傻。 他没做过饭,尤其这土灶怎么烧,根本就一窍不通。 其实有煤气灶,但陈女士觉得煤气灶做的饭不如土灶好吃,所以平常都是烧土灶。 青雀想到废品站爆炸事故,直接就不敢碰煤气灶了。 犹犹豫豫,蹲在灶膛口前,抓了把稻草引火。 点了几次火刚烧着了,柴禾没架好就灭了。 手忙脚乱弄了半天,无奈撤掉柴禾,塞了一把黄豆杆。模模糊糊有印象,说黄豆杆比较容易点燃。 这不 他好容易点燃了黄豆杆,嫌弃火太小了,凑近灶膛口对着里头吹气。 “轰”的一下,火苗高蹿,焰火蹿出了灶膛,可把青雀吓得呀,一个后仰,屁股墩到地上了,就觉得尾椎骨一阵阵麻,钝钝地疼着 还有一股明显的烧焦味。 他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头。 眼圈瞬时红了。 他的毛,他漂亮的毛啊烧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假面的学神(十一) 毛蓬蓬的蓝毛被烧焦了好大一片,那一张白净的娃娃脸不知怎么弄的,沾了好些黑乎乎的锅底灰,青雀尚没察觉,半天生不着火的他,沮丧地抹了把脸好嘛,变身一只“小花猫”了。 “扑哧”一声,陈女士一进厨房,被自家儿子别树一格的“新造型”逗笑。 “妈”面对老妈的嘲笑,青雀越发地哀怨了。 女人摇头叹息“真是捣牛屎不通”轻喝了一声,“出来,还是我来吧。” 青雀郁闷了几秒,好歹没忘正经事“电话打通了吗” 陈女士点头“打通了,照聂殷的说法,不打算搞什么花样,直接叫灵车接送老头子去火葬场费用比之前估计的要少些,拢共六百就够了。不过得要村里开死亡证明,家属亲自跑县里,先把费用交了,车才会过来。今天天晚了,肯定来不及” 青雀点头,尽管有听没太懂大概没什么困难只要钱到位。 陈女士又说“刚一听我说完,聂殷记挂家里的情况,急忙忙就走了这小孩,太犟了。” “啊”青雀瞪眼,“走了” 跑到前屋,果然,原本坐在客厅沙发的少年,人已经不在了。 “饭还没吃呢” 烧了半边毛的小少年有些不高兴照老妈的推测,聂殷恐怕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对方看着本就不健壮,再不吃东西,怎么受得住 陈女士在灶后扬声回答“我好说歹说,留也留不住,你那同学性子太骄傲不过也难怪了,家里出这种事,大人们一个个不靠谱,哪有心思吃饭” 青雀听了皱眉,转身回厨房,翻起了冰箱。 当妈的边在灶下烧火,边纳闷询问“找啥呢” 然而某人答非所问“妈我出去几分钟。” “哎” 陈女士连忙呼了一声,来不及细问,就见自家儿子攥着一瓶鲜牛奶、另外一只手提溜着面包,匆匆忙忙又跑了个没影。 “这孩子”只能摇头嗔怪,“说风就是雨的。” 跑出家门的小少年,在路边又拦下了一辆小三轮。 往中心村的方向行驶了一段路,就看到前方影影绰绰,是一个人奔跑的身形。 “聂殷聂殷” 青雀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 聂殷闻声止步回头。 小三轮刹车,青雀从车上跳下,小跑步跑到高个子少年跟前,一手递过对方落下的书包,一手塞过去一个塑料袋。 “袋子里是牛奶面包,”想到那一家子极品,难免爱操心的小少年忍不住嘱咐,“最好在你到家前全吃掉” 要不然,他真担心,拿回去的牛奶面包会给爱占便宜的什么舅舅舅妈,再不济还有那些同样讨人嫌的表弟妹给吃了想想就糟心。 聂殷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为什么”许是一直很少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艰涩。 “什么为什么”青雀有些没懂,转而抛开疑问,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大喇喇地说着聂家人的坏话,“你不赶紧吃完,回头被你弟弟妹妹抢了怎么办我妈说一直饿肚子,身体会饿坏的” 天很黑了,这儿离中心村已经不远了,没路灯,光线昏暗暗的,面对面站立的两个人都没法看清彼此的面容。 “聂殷”小少年疑惑地歪了歪头。这人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看不清对方的眼睛,却直觉有一道目光黏在自己的脸庞,久久没有移开。 聂殷这才轻声“嗯”了一声,是一句低沉的“谢谢”。 “没什么,”青雀又抓了抓头发,“咱们是同学嘛,你还是我家教” 说着跳上小三轮,对静立在黑暗之中的少年胡乱挥手“我妈恐怕等急了,我得赶紧回啦,你快把牛奶面包吃了回啊,”小三轮司机快手快脚,已经发动了马达,他只能扒拉着车门,伸长脖子,大声冲还没走开的聂殷喊话,“你回去后小心啊,万一是被打了,别傻站着赶紧跑” 都给忘了,聂殷之前被“关禁闭”,这趟是偷溜出来的。 “放心。”这一声不算特别响亮,隐约混杂在满耳朵轰隆隆的马达声里。 青雀哪里真放心了,可小三轮一溜烟儿的跑得老快。 让司机掉头吧,想着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聂殷想办给老爷子火葬,回村是不可避免的,得拿到死亡证明才行。 算了。得考虑老妈的心情,天太晚了,她肯定担心着自己,先回家,不行就明儿一大清早再跑一趟聂家,有什么情况也好帮帮聂殷。不过一晚上而已,就算发现聂殷“偷跑”的事,他就不行了,聂家能把人怎么着 胡乱想着事的青雀,也没注意自己怎么回到家的,被老妈不轻不重地斥了一顿反正不痛不痒的,饭照样吃,觉也睡得还算安稳。 挺没心没肺的。于是一醒来,都晌午了。 就随意吃了点东西,又匆匆忙忙出了家门。 陈女士看到自家儿子风风火火的模样,稍一动脑就猜了对方的去向,叹了口气,也懒得浪费口舌阻止了。 心里嘀咕小混蛋跟聂殷熟识了,倒真一改混世魔王的作态,就是吧,蠢儿子对人是不太掏心掏肺了一门心思围着聂殷打转,搞得跟追小姑娘似的,黏黏糊糊的怪怪的感觉。 这头,青雀赶到了中心村。 看到了火葬场的车,停在赵三爷家门前,有些惊讶才十点不到呢,聂殷的动作也太快了吧 场面闹哄哄的,除了聂家一大家子在闹事,好凑热闹的村民,手拿着一根黄瓜,一边远远围观,一边咔哧咔哧地啃着瓜,还不时跟身旁人交流意见。 青雀竖起耳朵偷听,搞清了来龙去脉。 说,昨儿夜里,聂殷一个人跑去村支书家,也不知怎么说的,拿到了老爷子的死亡证明; 吃瓜的村民发表着高见,认为村委会被聂家烦透了,这才干脆听取了一个小孩子的建议。 这不,天没亮时,趁一家子没注意,聂殷拿着证明跑去县里了,竟然真请来了灵车。 可聂家两个舅舅气疯了 也顾不得跟赵三爷闹着要赔钱了。 要知道一件事,灵车一旦把老爷子拉去火葬,意味着直接越过了“程序”,丧事也没来得及办,相当于少了一大笔的“进账” 办白事跟摆喜宴一样,远亲近邻在破孝的时候会送上“人情”,吊唁完了再在主人家吃一顿酒席。除去酒席的成本,“人情”算起总账绝大多数时候是很赚的。 聂殷直接叫来了火葬场的车,完全是坏了规矩。 青雀听了却不以为然。 真要说坏规矩,责任也在聂家头上。 今儿已经是“七朝”了,还一直不发丧,天气越来越热,再等个一两天,估计老爷子的尸体都烂掉了 然而聂家不这么认为。 这不,恨不得闹得天翻地覆,指着聂殷骂得极难听,一边蛮横地阻挡将老爷子送上灵车的举动。 看这乱成一锅粥的场面,青雀不由得忧心忡忡。 可自己一个初中生,大人们根本不放在眼里,想帮聂殷说一句话都不行。 聂家大舅一口一个“野种”,听得人火大,眼看他拿起一根木棍,似乎又要打人了青雀急得连忙拨开人群,想往聂殷身旁跑。 正在这时,一声嘶哑的“住手”骤然响起。 “畜生,”老太太拄着一根棍子,身体太虚了,走路都颤巍巍的,她用着最大的力气,冲聂家两个舅舅叱骂,“聂安民聂建国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老头子辛辛苦苦累了一辈子,你们就这么对他,啊老娘我当年就不该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 “奶奶”聂家二舅妈也不哭丧了,强撑着一个好脸色,“你搞错了,我们这不是给爷爷讨个公道吗” 本地的习惯,有了孩子后,大人们跟着孩子称呼长辈或同辈,比如聂家舅舅舅妈,喊亲妈婆婆就是“奶奶”。 “公道”老太太杵着棍子狠狠地敲了几下地面,“有这样讨公道的硬拖着老头子尸体不下葬,连七朝都过了,是不非把老头子血吸干了才满意” “奶奶你别无理取闹了。”聂家大舅妈小声埋怨了句,眼看老太太火气更加高涨,赶紧转移炮火,“我们这不就打算发丧了吗,哪晓得你那好外孙干了好事,叫来了火葬场的车,要把爷爷给火化了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 老太太冷声道“是我让老大叫的火葬场的车” 聂殷在孙子辈排行老大,老爷子老太太寻常就唤他“老大”。 聂家两个舅舅忍不住惊叫“奶奶” 老太太不为所动“与其让老头子尸体烂了生蛆,不如一把火烧了,反正子孙不肖,留了囫囵身又有什么用,挫骨扬灰落得个自在” 聂家人被她的气话给吓到了,对这唯一的上人,到底不敢太失分寸。 但丧事还没办,送老爷子火化,他们万万是不乐意的。哪里想到,老太太主意坚决,挡着聂家人不让他们捣乱,请人将老爷子尸身送上灵车 从太阳高照,到落日西下。 青雀站在街边,目送着远去的灵车。 缓缓地舒了口气。 聂家人掰不过老太太,还是送老爷子去火化了。赵三爷赔了五千,打了一万五的欠条是经由村委会协调,老太太点头同意的,最终确定的赔偿款。 青雀想到聂家舅舅舅妈不痛快的模样,凝重的心情一下子飞扬了起来。 贪得无厌的家伙,活该希望落空 转而想起跟着灵车,一起送老爷子去火葬场的聂殷 等骨灰安置好了,对方就会回学校的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假面的学神(十二) 五月天,正是好睡觉的时候。 “棱柱的棱数跟面数的和等于” 老师的讲课像是催眠曲,伴着唧唧喳喳粉笔写在黑板上的声响,坐在后排靠窗的小少年,沐浴在软和的暖风中,跟小鸡啄米似的,脑袋瓜一点一点,好辛苦地打着瞌睡。 脖子一阵刺痒,带着被叮咬的疼痛。 有什么东西一边往脸上爬,一边“嗞哇嗞哇”地叫。 青雀打了个激灵,昏沉沉的脑瓜还有些懵,下意识摸了把颈项,毛毛剌剌的手感,吓得毫无防备的他“啊”的一声大喊,手忙脚乱从座位上站起,带着板凳一阵“乒乒乓乓”好大的响动,慌忙中一只脚绊在了桌腿,要不是他及时扶着课桌,怕免不了一顿摔 便是稀里哗啦的,为了方便开小差而堆得有尺高的书本啊讲义,就这样被一不小心扫落在地。 “邹昉” 魏老师气怒,吹胡子瞪眼,朝他砸去了一根粉笔。 不料后排距离讲台太远,呈抛物线状的粉笔“啪”地一下,精准砸中坐前排的无辜同学。 与此同时,心砰砰急跳的青雀,在手忙脚乱间,丢出了手里的“东西”。 用力太猛了,非常巧合将“东西”丢到了前面的女生头顶,理所当然又是一声“啊”的惨叫。 教室里一片混乱。 好半天的功夫,才将搅乱课堂秩序的“罪魁祸首”擒拿归案 天牛一只。还在“嗞哇嗞哇”叫个不停。 魏老师黑着脸,将天牛丢出了窗外,炮火直冲鹌鹑似的躲在后排的小少年“上课不好好听讲就算了,还玩天牛影响其他同学学习上黑板前” 所谓“上黑板前”,是老师们最爱的一种惩罚手段有在课堂捣乱的、或是考试没考好的学生,背对着全班同学,站在黑板边面壁罚站。 对十来岁的少年而言,这是比挨打挨骂更让人觉得羞辱的一种惩戒方式。 面对老师狂轰滥炸的怒火,青雀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努力为自己辩解“我没玩天牛。” 完全融入了初中生活的他很努力在尝试“学好”。 无奈老师说的东西,实在难以理解,偏偏赶上天暖好睡觉的季节他几乎每一堂课都在打瞌睡。 就像刚刚一样。 他确实没在认真听讲,可也真的冤呀 不知哪来的天牛 瞄到前桌肩膀一耸一耸,好像偷笑的黄毛,青雀觉得他大概猜到是谁做的“好事”,当即理直气壮,急忙忙对满脸不虞的老师告状“是周俊故意把天牛放我脖子上的” 听力敏锐的耳朵精准捕捉到前方小小的一声“卧槽”。 越发确定是黄毛捣的乱。 于是,半点儿也没有“出卖”小伙伴的愧疚了。 魏老师只瞪了一眼心虚低下头的黄毛,出乎青雀预料,没责骂对方,反而让他“少推卸责任了”,喝了一声“给我上黑板前” “上黑板前”什么的,青雀其实无所谓。然而 他皱着脸,磨磨蹭蹭站起,哪怕没什么羞耻心,这时也有些尴尬 “老师,我的裤子粘在了板凳上。” 要不刚刚被天牛吓到站起,怎么会带起了板凳害得他差点摔跤了。 同学们好奇回头,就看到剃了小平头的小少年,一只手拽着裤腰带,另一只手提溜起板凳。 滑稽的小样儿,惹得“噗噗”好些人忍不住低笑出声。 魏老师也懵逼了“怎么回事” 青雀回“不知道是谁,在我板凳上倒了胶水” 还是极强力的那种。应该是课间时,趁他去厕所的功夫,哪个不长眼的混蛋将胶水抹在了板凳上的。 魏老师沉默了,片刻,犀利的目光环视了一圈闹哄哄的课堂“谁干的,啊” 这位兼任三班班主任的魏老师,比其他科目的老师威严得多了。同学们对他十分畏惧,顿时闭嘴,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 “到底是谁” 听到第二遍责问,有人害怕了,颤颤巍巍举手“报、报告是三年级王康翻窗子进来干的。” 回答问题的是青雀的小伙伴黄毛。 “周俊”魏老师眉头一拧,厉声问,“既然你看到他往邹昉的板凳上抹胶水,为什么之前不说” 黄毛低下头,一副恨不得将自己藏到课桌下的怂样。 青雀一脸恍悟。 难怪呢想想他之前砸了王老三一身屎尿,以对方的小心眼,不报复回来根本说不过去。不过前些天一心记挂着聂殷家的情况,差点忘了跟王老三的“恩怨情仇”,这不,一时就没防备 也没怨怪黄毛没提醒他的事,毕竟,损友损友嘛,不“损”了他跟黄毛算什么朋友 魏老师可没这样“善解人意”,直把黄毛骂得狗血淋头。 青雀为此“因祸得福”裤子跟板凳沾得太紧,当老师的总不能要求他脱了裤子,上讲台罚站吧 斥骂却是不能少的。 “回头我会跟你们班主任说,”魏老师表示,“再有下次,就要请家长来学校” 这位当惯了班主任的老师,一时忘了自己的本职,絮絮叨叨开始起了说教“你们这些学生,整天混日子,以为念书是给老师念的、给家长念的科技在发展,时代在进步,不好好学习,往后给人打工都没人要” 青雀坐回板凳,悄咪咪地舒了口气。 听老师巴拉巴拉,左耳进右耳出,满心想着怎么“回报”王老三咦忍不住朝窗户探头,看到了熟悉的、高高瘦瘦的少年,朝教师办公室走去。 是聂殷。 终于来上课了 青雀心里一松。 距离聂老爷子火葬,过去了一个星期快,一直在学校没见到他人,也去过聂家几次,都扑了个空,还真担心没了老爷子维护,聂家强迫他辍学呢 很多道理他半懂不懂的,但老师以及陈女士反复说过的,应该没错穷人家的孩子,比如聂殷这样的,或许只有读书考大学,才有可能摆脱艰难,才有明亮的未来。 嗓子说得又干又哑的魏老师,转身上了讲台,拧开杯盖灌了口茶水,就看到最后排,脖子省得跟长颈鹿似的、往窗外张望的小少年,一股气直涌上胸腔,咽了水正想放杯子开骂呢,“叮铃铃”及时打起了放学铃。 “下课” 浑然不觉逃过一劫的青雀,听到老师这一声令下,顿时欢喜地想站起来呃,差点忘了,裤子还黏在板凳上。 “老大,”是黄毛讨乖的嗓音,“不是我故意帮王老三瞒着你的,你回得晚,都打完了铃,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一屁股坐下了,然后老师就进门了” 青雀摆摆手,表示不在意。 在隔壁班的大头跑到窗户外,约着两人一起放学回家。 “咳,老大是不要脱了裤子”黄毛憋笑。 刚知道了发生什么事的大头也是忍俊不禁“只能脱了,老大有穿内裤吧” 懒得搭理小伙伴的取笑,青雀等到班里同学散了,很是厚脸皮解了裤腰带。 四角平内裤,大红色极为惹眼,宽宽松松的,挎在腰下是陈女士不久前踩着裁缝机亲手做的。 天冷了是内裤,天热了可直接当短裤穿在外。 所以青雀一点儿也没觉得羞耻。 就听外面一声口哨,伴着阵阵大笑“邹结巴在教室里光着屁股蛋哟” 抬头,有人巴着前排的窗户,是不安好心跑来看热闹的王老三,和他的“同伙”们。 “谁光着屁股蛋了”小伙伴们损归损,对外倒是一致,“有些人就会取笑别人,也不想自己被屎砸了一身的感觉不错吧” 提起“黑历史”,易燥易怒的王老三一下子来火“你们还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 青雀一边试图将裤子从板凳上“撕”下,一边扬起嗓音,大声开口“我还听到一个搞笑的呢,王叔叔说,某个人在家泡糖水的时候打翻了杯子,开水直接浇到了蛋被送医院抢救了” “邹昉” “哈哈哈”是其他人的大笑。 王老三气急败坏“你特么是不是想找打” “打就打,ho怕ho”青雀非常洋气地说着他刚学会的英语,学着电视剧大反派挑起眉,继续对围观的人群宣扬,“你们可以问问三二班的人,王老三是不是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就是因为蛋被烫坏了” 王老三直跳脚“不许你造谣,谁谁坏了医生说了,没大事” 就听在场的人齐声长嘘“哦” 个个恍然大悟的模样。 王老三脸色忽青忽白,转头将炮火对上了其他人“哦什么哦,都给老子闭嘴” 青雀一边与裤子“奋斗”,一边用好奇的口吻,问“听人说,蛋坏了就是太监,以后没儿子,是不是真的” “闭嘴闭嘴你特么才是太监都说了,我的蛋没有坏” 小少年嘟囔“我又没说是你干嘛这么生气” 王老三气得想打人,被强行忍着笑的同伴们拉了回来。 “还在学校呢” “教导主任在对面看这边” 于是只能恨恨丢下一句“邹结巴,咱们走着瞧” 青雀满不在意回“走着瞧就走着瞧” 手上一个使劲,成功将裤子从板凳上“撕”了下来。 王老三“落荒而逃”。 黄毛笑得直打嗝,问“他真的被烫到了蛋” 青雀重新套起裤子,点头道“是呀,不信你回去问你爸妈,他们应该也听说了。” 还是王老三他爸亲自对外说的呢 大头“嘶”了一声“那得多疼啊哎,王老三不会真变太监了吧” 青雀不负责任地回了个“谁知道”。 “哈哈哈,太监” 笑点清奇的黄毛乐不可支。 “邹昉。”突如其来是一声低沉的唤声,截断了几人的笑语。 正低头系着腰带的青雀闻声扬起头,语气惊喜“聂殷你这是回来上课吗” 聂殷站在窗外一米开外,轻点头“这是这些天的笔记。”他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本练习册,“你按照上面复习,不懂的地方标准下明天开始给你补课。” 大头和黄毛让到一边,青雀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接过笔记这才看清楚,所谓“练习册”,是散落的练习簿的纸张,用订书机自己订成的本子。 他翻了翻,起码有几十张,满满的全是最为工整的字迹。 “是你这几天写的” 虽然看不大懂,模模糊糊感觉到,上面的大多数是基础知识不像是课堂笔记。 聂殷没有否认“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 青雀打量着少年,对方看着越发清瘦,气色更加苍白,也让其整个人显得更加阴沉不讨喜了不自觉放轻了语气,问“你吃了没” “这就去食堂。” 斐中有不少住校生,一日三餐都是吃食堂。 走读生如果跟住校生一样,每学期交一定量的米以男生举例吧,按照早晚三两米、中饭五两米算,每学期开始一次完米就能在食堂吃饭了。 没交米的,想吃食堂,只有临时花钱买了。一毛钱一两米的饭不划算,所以家住得远些的走读生,不想中午来回跑,大多会在开学时选择交一个学期午饭的米。 少数像青雀这样的,家就在镇子上,中午都是回家吃饭。 “我也去” 聂殷定定地注视着心血来潮的小少年。 青雀轻咳一声“我妈今天去县里,没人烧饭懒得出去找吃的了。”语气一转,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我还没吃过食堂呢。” “老大” 小少年转头看向小伙伴“你们要不也一起去食堂” 黄毛想到几次吃食堂的经历,讪讪笑了,没底气地拒绝“我、我妈说今天烧龙虾,就不跟老大你一起去食堂了。” 大头赶紧附和“我也不去了,没带钱” 青雀很仗义地表示“没钱不要紧,我请客。” 大头打哈哈,直摇手“咳咳,怎么好意思老是让老大你请客”不等小少年再开口,赶紧劝说,“吃食堂的话,你俩赶快去吧,要不然饭打没了,得挤窗口超麻烦。” 青雀“哦”了一声,也没强求,快速收拾好了课桌,单手按着窗台,一个翻身,就从室内跳到了室外,拉着垂眼不知在想什么的聂殷就走“走走走,打饭去我要吃肉” 急吼吼跑到食堂,就傻眼了。 在食堂吃饭的学生,都自备饭缸饭盒和勺子。 青雀光着一双手,有钱买饭菜,也没地方盛放啊 期期艾艾望向拿着饭缸的聂殷。 聂殷对上他期待的小眼神,默默把饭缸递了过去“你先吃。”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青雀,不太好意思挠着脸颊,小声问“那你呢” “我不饿,等你吃完我再打饭。” 少年冷冷淡淡的嗓音,听在小平头少年耳里,是满满的感动“聂殷你真好” 聂殷沉默。 “那我去打饭啦啊,没饭了” 每个班都有两个饭桶,专门由生活委员负责给学生打饭,有些时候人多了,难免出现饭不够的情况。 好在学校也不能让学生挨饿,大厨房留了个小窗口,给没打到饭的学生补饭。 就是太麻烦了,得由生活委员拿班级饭票,和一帮子同样没打到饭的人挤着抢饭。 青雀又看向三班的饭桶,也空了。 “还好我多买了饭票” 话没说完,化身一枚小炮弹,冲进乌泱泱的一群人里,“奋勇前进”努力挤向小窗口。 耳畔是骂骂咧咧的抱怨 “特么能别挤我吗” “你不也在挤” “谁踩我脚了” “哎呀,地上掉了个卫生巾,哪位美女的” “呕,好恶心我不吃了” 小少年以霹雳弦惊之势,力压数十人,整个儿霸占了小窗口,将饭缸塞进大厨房,扬声道“师父要两个人份的饭,这是饭票” 说是一人五两米的饭,其实都装不满一饭缸别提聂殷拿着的不知哪个年代用的,大号饭缸,盛装两人份的绰绰有余。 “再要三块钱的菜” 一份素炒菜也就三毛,加点肉的五毛,小炒一块钱,红烧肉一块五。 于是满满当当的一大份,堪称“豪华午餐”了 聂殷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到挤得满头大汗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我帮你把饭一起买了呃,不介意吧” 清瘦少年默了几秒,才出声道“只有一个勺子。” 关系好的,共用一个饭缸也是常事。但勺子毕竟是入嘴的 就见小少年笑嘻嘻摆手“那有什么,掰两根树枝洗洗做筷子就是。” 还真自制了一副柳树枝筷子。 在住校生宿舍不远,找了个平坦的石块,两人就当凳子兼桌子,一起用起这得来不易的午餐。 学校抠抠唆唆的,除了公厕有个水龙头,只有宿舍前有公用的自来水池,走读生在校吃饭,一般都是打了饭,去同班同学宿舍吃,完了也好有水洗饭缸饭盒。 青雀的狐朋狗友都是家在镇子或者中心村的,跟同班住校生没什么交情。至于聂殷据观察,是跟谁都没交情。 自然了,两人只能寻个地,随意对付这一顿午饭。 “食堂的饭虽然硬了一些,不过菜的味道还是” 吃着还堵不住嘴的某人,夹起一筷头炒菜就往嘴里塞。 就听到聂殷一声“等等”,语气是难得的急促。 青雀一边咀嚼,一边发出疑惑的鼻音“嗯” 聂殷迟疑了一下下,还是说出口了“你刚刚吃了条青虫。” “青” 已经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一大半的青雀,呆了呆,好几秒钟才蓦然反应过来。 当即“呕”了一声,匆匆忙忙跑到水池边 吐了。 他,有负禽类的身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软绵绵的、长条条的虫子 “呕”接连是好几声呕吐声。 直把其他或蹲或站在水池边吃饭的走读生,恶心得同样吃不下去饭。 “我艹你的邹结巴” 偏巧不巧,王老三不知怎么今儿也在学校吃。 当即骂骂咧咧“你特么怀孕了呕什么呕,恶心死老子了。” 胃部翻涌,满嘴酸苦的青雀,被激起了“斗志”,一边呕着,一边还不忘回怼“怀孕了也总比生不了儿子好。” “你特么说谁生不了儿子” “呕谁承认了就说谁” “老子没承认” “没承认你发什么火呕” “邹昉”是王老三抓狂的声音,“你恶不恶心啊,吐到我身上了” 不远处,聂殷本想走近,却看到某个家伙死皮赖脸赖在王康身上,吐了对方满衣服酸水默默转身,端着饭缸走远。 背对着水池,继续吃饭。 眼不见为净吧。 忽视耳边闹哄哄的,骂声夹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哄笑。 艳阳高照。 少年正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假面的学神(十三) 难得一次的食堂体验,以青雀吐了个天昏地暗,在王老三的骂娘声中“完美”落幕; 午饭没得吃就算了,想买些零食垫下肚子,也因为每每想到吃下去的青虫恶心得不能下咽。 于是饿了一下午的肚子,饿得眼冒金星,放学回了家也顾不得恶心不恶心的,狂扒了几大碗饭险些又伤食了 简直心理阴影。 直到初中毕业,青雀再没在食堂吃过一次饭。 至于说,原本两人份的午餐,全被聂殷解决了。 哪怕亲眼看到煮烂了的大青虫,他也毫不含糊将剩下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青雀目瞪口呆,看着大饭缸里一粒米也没剩,不由得无比惊叹对方的好胃口。 当晚跟老妈吐槽,被陈女士用手指头点了一下额头“以为都像你这么娇气有的吃就不错了” 小少年闻言愣了愣,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是个心思细腻的,可听老妈这么一感慨,就想起了聂家糟践人的德行不由得担心聂殷是不是时常饿肚子,才养成这样丁点儿也不敢浪费的习惯 这样一寻思,倒让他对学校食堂的印象好了些好歹上学期间午饭这一顿,聂殷不会再饿着吧 “聂殷聂殷,”一下早读课,青雀一手拿着英语书,一手提着塑料袋,跑到三班后窗前,喊着靠窗坐的少年的名字,“这几个单词不认识你教我呀” 聂殷接过教科书,看到划了红线的几个单词,一个一个念了读音,解释了意思与用法“都是上学期学过的。” 青雀抓了抓头“没印象。” “有空了把上学期的单词表也背一遍。” “哦。” “可以用学习机学英语。” 青雀听了,心虚地干咳了两下学习机什么的,基本成了游戏机。 好容易玩厌了玛丽医生,听小伙伴们的蛊惑,偷偷托隔壁班的刘飞从县里买了好些游戏卡,什么魂斗罗啊双截龙的,五花八门的游戏,不要太好玩了要不是惦记着考京大的志向,勉强自己每天玩游戏不能超过仨小时,恐怕早就沉迷其中不知今夕何夕了 “那个”底气不足的小少年机智地转移话题,“你吃早饭了没哎呀,大头帮我带的早点,又带多了要不,帮我解决掉呗” 说着,将装着豆浆和麻团的塑料袋,透过窗户扔到桌上。 聂殷的视线转移到小少年白嫩嫩的脸颊上。 青雀被看得不太自在,无意识将英语书卷吧卷吧卷成一个纸筒,说“那我回教” “不用这样。”聂殷语气淡淡。 青雀干巴巴地“哈哈”道“不懂你在说啥” “老大” 前方楼梯口,是鬼鬼祟祟冲他招手的黄毛。 青雀赶忙对窗内人说“黄毛喊我有事,走了,白白” 颠颠地跑开了。 “干啥呢” 黄毛凑到他耳根,小声问“今天的公告板,你看了吗” 青雀摇头“没,怎么了” 黄毛揉了揉鼻子,嗓音压得更低了“那个,你要不现在去看看” 青雀被他神神秘秘的模样,搞得一头雾水,一面被拉着下了楼,一面压抑不住好奇,问“到底有啥事” “你跟好学生经常在一块儿,”黄毛的脸色十分诡异,“有没有觉得”比划了个奇奇怪怪的手势,“那个。” 青雀 “那个是哪个” “哎呀”黄毛回头瞧瞧没什么人,语气急促,“就是就是不正常啊。” 青雀对聂女士“不正常”的认知根深蒂固,听了小伙伴的说法,当即不高兴了“瞎说什么聂殷可不是神经病谁乱传的谣言,我找他去” 被黄毛慌乱地一把拉着“哎不是老大你误会了我不是说他神经病” “那还说他不正常” 黄毛唉声叹气,干脆说明“他是同性恋啦同性恋,老大你知道吗” 青雀有些懵,“同性恋”他当然听过啦,不过印象里是很模糊的一个概念。 迟疑地问“意思是聂殷” “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黄毛爽快地解释。 青雀不由得惊奇“他喜欢男的”倒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只疑惑,“你咋知道的”他都不知道。论熟悉,这个学校里自己跟聂殷最熟悉吧 黄毛解释“公告栏上贴了一封聂殷的情书,明明白白是男的写的。” 青雀瞪大眼,语气欣喜“聂殷给谁写的情书那他以后是不是就有伴了” 黄毛摸不着头脑,不懂老大在高兴个啥,嘴上倒有问有答“不是啊,是别人匿名写给聂殷的情书,不知道被谁张贴在了公告栏看情书笔迹,还有里头的一些话,百分百肯定对方是男的。” “啊” 青雀不由得失望,一下子泄气了。 两人说话间,他们来到教学楼门口的公告栏前。 围了许多的人,有人在大声读着情书的内容“自从那天梦里梦到你,我每次看到你,心跳快得像是得了心脏病” “哈哈哈”是围观人群的哄笑。 青雀不自觉鼓起脸颊,莫名觉得不舒服“有什么好笑的” 不等黄毛回话,听到前面有人议论纷纷 “妈呀,男的喜欢男的,这是病吧” “好恶心啊,这样的病会不会传染给其他人” “没想到聂殷一副好学生的模样,居然喜欢男人” “怪不得我一直看他不顺眼呢,原来是有病” “肯定是遗传吧,他妈不就是精神病吗” “这种人学习再好有什么用,学校还不赶紧开除” 青雀眉头皱紧“喜欢男人怎么就是有病”他不太懂什么同性恋的,但记忆里,男女、男男或者女女结契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不对 “这情书是别人写给聂殷的,跟聂殷有什么关系” 黄毛小声说“老师不是一直说吗,苍蝇不叮无缝蛋那情书里也说了,感觉聂殷是同类啊”看到自家老大憋不住要为好学生“伸张正义”了,他赶紧阻拦,“老大你可别想不开啊,小心别人说你被好学生传染照我说,你以后还是别跟他往来了,反正你家又不缺一个月几百块钱,找个正正经经的家教” 青雀有些生气“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聂殷哪里不正经了” “哎哎,老大别冲我发火呀别气别气,其实我觉得就算喜欢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现在的问题是,这封情书大伙儿都看到了,”黄毛感慨,“也不知道谁在搞好学生,可惨了惨了,好学生这回倒霉大发了” 人们还在七嘴八舌,评鉴着公告栏上的情书。 青雀满耳朵什么“有病”、“同性恋”,更过分的,有人说聂殷是“男女人”所谓“男女人”,即不男不女,说的是身体有缺陷,换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所谓的“太监”,再夸张些说,男性长了女性的器官 气得他火冒三丈。 不再犹豫,拨开人群,将嘻嘻哈哈念情书的人一把拽开。 “撕拉”一声他把情书给撕了。 尽管剃了好好学生的小平头,邹昉作为校霸的响亮“大名”短期内仍不堕威风。 哄笑的众人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 不过也有混不吝的家伙,指责着撕掉情书的小少年“邹昉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雀没搭理,直到情书撕了个干干净净,转身面无表情注视着一群人“是哪个把我写的信给贴在这的”这些天背书起到了用场,“刑法上说,私拆他人信件,是犯罪,要坐牢的等放学了我就报警。” 把一群围观者吓了一跳,有些胆小的脸当场白了。 之前读情书的家伙,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你,你不要太狂了一个同性恋” “同性恋怎么了,碍着你了,吃你家大米了”青雀冲说话的人一瞪眼,慑于他往常的“淫威”,吓得对方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 对方憋红了脸“我、我告老师去。” “爱告不告。” 青雀恢复起曾经作为校霸的作风“老、老子在斐中混了这么久,学校也没说过一句开除的话”一双乌黑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说要告状的人,“你爱怎么告就怎么告,不过得注意了,老子最近心情不好,正好缺一个出气筒” 简直是明目张胆恐吓人。 然而有什么关系呢青雀自觉比起眼前这些人,他口头上吓唬吓唬,根本不算过分。 在场的人真的被吓唬到了。 想离开的,不敢离开一时间,没谁真去告老师。 “邹昉。”变声期的少年这一声粗粝的呼唤,打破了现场僵滞的气氛。 青雀看到人群外的聂殷,脚步迈向前,忽而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开,边大声嚷嚷“聂殷你什么意思呀,都你拒绝了我,说同性恋恶心还找我干嘛,吊着我很开心吧” 聂殷微微一怔。 眼看某个校霸走远了,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偷偷瞄着看不出表情的清瘦少年,嗡嗡嗡小声嘀咕着什么,不一会儿就散了。 “老大等等我” 吓呆了的黄毛总算反应过来,小跑着追上青雀的步伐。 “那个,老大你真是那个呀” “什么那个哪个的。” “就是刚刚那情书” 青雀大大方方承认“我写的,怎么了” “不是吧,”黄毛其实丁点儿也不信,“看字迹根本不像。” “我怕被认出,丢脸,故意换了字迹不行” “呃” “怎么,你也觉得我有病” “咳咳咳,没没,不就喜欢男的嘛,老大你酷毙了,咱一百二十个支持你把好学生泡到手” 黄毛左右张望,神秘兮兮问“你说聂殷拒绝你了” “嗯,他喜欢女的。” “哦” “邹昉” 是一班班主任“来办公室一趟。” 本想再说什么的黄毛,下意识往后躲了躲,直到老师转过身,才一脸同情在青雀肩膀拍了拍“估计是为了情书的事节哀顺变啊老大” 青雀一脸无所谓,加快步伐,跟上了班主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假面的学神(十四) 其实青雀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承认”,写给聂殷的情书出自他的手。 潜意识里,想着澄清聂殷的“名声”,起码摘去对方“同性恋”的帽子。 尽管在他印象中男男相恋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可看斐中的同学,对“同性恋”一副犹如面临瘟疫、避之不及的姿态,油然自心底生出一种小动物警觉如果聂殷被贴上“有病”的标签,一定会有更多糟糕甚至不堪的事发生 巴掌大的小镇,人们无论是家长抑或师生,乃至青雀本人,都没有“校园暴力”这个概念。 但青雀知道一个事实聂殷在学校的“人缘”很糟糕。 一方面他独来独往,为了保障岌岌可危的受教育权,他在课堂外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怎么挣钱上了; 另一方面,正因为他的特立独行,与同龄人存在着天然的隔阂,同学们有意或无意地孤立着他。 若非聂殷性子还算刚硬连头号校霸王老三都敢正面怼且学习成绩好,有老师与校领导留心关照,怕是难免沦落为人人可欺的“小可怜”。 粗枝大叶如青雀,已经发现了,近些时日,一年级的同学们针对聂殷的冷暴力,越来越严重了。 私底下,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 原因就在于,聂老爷子火葬一事。 这件事跟同学们八竿子打不着。 聂家的闹剧却被不少家长议论纷纷,尤其聂殷自作主张把老爷子送火化一事大人们一边感慨聂家舅舅们“作孽哦”,一边摇头叹息,认为聂殷太过“离经叛道”孩子们耳濡目染,自然而然对这个本就不喜欢的同学,越发厌恶而排斥了。 更有许多不了解事由的人,跟风站队,传播着聂殷各种“恶劣事迹”,直把人说得除了成绩好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渣渣。 青雀是唯一喜欢往聂殷跟前凑的例外。 “校霸光环”有时候很好用。 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他也不怕被孤立,招招手,撒一把零花钱,多的是“小弟”。 也是为此,他毫无顾忌一己揽下“责任”,明目张胆对聂殷“表白”心迹,让所有人知道情书是他写的,也让大家明白聂殷根本不喜欢同性。 唔,其实他还是没法理解,别的人哪怕同为男生,向聂殷表白,为什么成了聂殷是同性恋的证据就因为“苍蝇不叮无缝蛋” 青雀不清楚苍蝇为什么不叮无缝蛋,但这不影响他自我欣慰算不算帮了聂殷一个大忙对方肯定会感激涕零的吧 回头记得跟聂殷说清楚,他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只要对方以后像其他人一样找个伴儿,免得那叫啥哦,对,欲求不满以至于怨天怼地的,看谁都不顺眼,然后各种搞事,还牵连到天上地下一大波的无辜者 啧啧,可真是个机灵鬼啊自己太赞了 “邹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班主任是个二十七八的女老师,温温柔柔的语气却隐含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青雀敛起满心的得意,有一丢丢的心虚,说话的语气难免弱了一些“对不起,老师,你再说一遍” 班主任沉默了几秒,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我问你,公告板上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小动物直觉让某人赶紧巴拉巴拉一通,将自己与“情书事件”撇了个干净。 他还有证据,将残留的纸张刚才撕了情书,一时没忘了找垃圾桶丢掉递了几片给老师“这明显不是我的字迹。” 班主任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字迹。 第一遍上课铃打响了,她才慢慢开口“你先回教室吧。” 青雀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便欢欢喜喜回了教室虽然对班主任啊老师谈不上太多畏惧,可或许身为学生,天性就不爱办公室的气氛吧,是一秒也不想多待。 回了教室,又是平平常常、面对“天书”痛苦煎熬的一天。 隐隐约约的,同学们对青雀多了些注目。 这些目光不痛不痒的,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倒是黄毛与大头,起了会哄,不过或许,他们内心根本不相信自家老大会矬到对一个男生“求而不得”打趣了几下,转头就抛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讨论着吃喝玩乐。 直到青雀放学回了家,看到班主任被老妈赔笑送出家门,才感到一丝不妙。 果不其然。 班主任前脚走了,陈女士转头皮笑肉不笑,让青雀做一件事“去,到门外掰根树枝。” 某人虽直觉不对劲,但天真如他,根本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就跑路边折了一截又细又长还特有韧性的柳树条。 女人接过柳树条,毫不犹豫便“挥鞭子”打在了青雀的小腿肚。 天热了,青雀换上了夏季校服,下身穿着是大号的短裤,勉强遮到膝盖处。 于是“嗷”的一声,跟个蚂蚱似的蹦起来。 “妈” “你干嘛打我” 陈女士气得满脸通红“老娘今天就要打死你” 青雀一脸懵逼,欲哭无泪。 细长的柳树条鞭笞着小腿肚,那滋味不要太酸爽了 可他这些天,一直老老实实做着好学生,连台球室都没去了,昨儿几何小考,他还突破性地取得了四十三分的“高分” 总之,他乖到不能再乖了,为什么会遭到老妈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打骂 陈女士也吊胃口。 一边追着跟兔子似的满院子跑的小少年挥舞着柳树条,一边用着略微凌乱的语序,大概说明了打人的原因 还是早晨的“情书事件”。 班主任家访,告诉陈女士,她家孩子疑似“走歪道”的事。 青雀听了可冤枉死了,一边精准地躲开陈女士的“攻击”,一边嚷嚷为自己辩解“我跟老班解释清楚了,是误会,情书也不是我写的,我也不喜欢男人。” 别说他从没有什么找伴儿的心思,就算想谈恋爱,他喜欢的只会是鸟,最好是体态庞大、威猛无比的大♂鸟。 可惜,没法子跟陈女士说得太明白。 陈女士同样也不信他的解释。 按照班主任的理论,早晨的情书可能确实不是青雀写的; 但是正常人对于“同性恋”不会这么淡定到无所谓的态度,甚至还亲口承认喜欢一个男生 这就是一个信号。 一个倾向。 年轻人容易走岔路,任何危机在出现苗头时就得掐灭。 青雀懵了。 真真委屈极了 就是有一百张嘴,他也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在家长们心中,老师就是权威,陈女士对班主任的说法深信不疑。 对于自家儿子喜欢同性的“事实”,又惊又怒又气又急。 是一顿结结实实的鞭打。 打完了,青雀还没想到该怎么说呢,陈女士把自己气得抹眼泪。 头回看到又好面子又刚强的老妈哭起来的样子,可把青雀急慌了,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是好。 陈女士也不搭理他了,转身回了卧室,给远在县城的邹爸爸打电话。 傻愣愣呆坐在沙发,青雀满心苦恼。 倒宁愿挨老妈一顿打,也不想看对方不言不语冷着脸抹泪的样子。 明明不是个事儿,却莫名其妙,变成这一副不好收场的局面。 真是 “咚咚咚”,是大门门环被人敲响的声音。 青雀回过神,怔了一小会儿,陡然想起了,应该是聂殷来了。 说好的每天补习一个小时呢 考虑到聂殷放学要兼职,上学日都是中午午休的时候补课。 今天闹出个可笑的“情书事件”,青雀吃完了午餐,去三班找聂殷时,听人说对方也被三班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等了大半天人没回教室,只好回自己班级了。 摇了摇头,抛开乱七八糟的想法。 小少年快步走到院子大门其实是敞开的,高高瘦瘦的少年,好似根竹竿子伫立在门旁他小小声说“那个,太晚了你回家不方便,今天就先不补课了,等星期天吧,到时候补回来。” 聂殷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道女声插入“聂殷,你进屋坐,阿姨有些话想跟你” 青雀难得敏锐了一回,打断老妈的话语“妈” 陈女士看也不看他,语气平静,好像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情绪“你上楼去,别打扰我们说话。” 青雀更慌了,想说什么,却听聂殷开口,用很平静的口吻,回了一句“好。” 最终拗不过陈女士的坚持。 青雀磨磨蹭蹭了半天,还是上了楼,几次躲在楼梯口想偷听,都被老妈抓包,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 聂殷离开了。 陈女士面无表情“我把家教的钱给结算了,以后你不要再麻烦人家聂殷了。” 青雀一惊“这怎么行” 一方面为了自己,聂殷的辅导方式真的对他很有用,长此以往,他很自信,考上高中都没问题;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聂殷现在除了做自己的家教,基本没有收入来源了。 废品站的爆炸影响严重。赵三爷被聂家闹得恼火,自顾不暇,聂殷已经不能在他那帮工了。而除了收废品这样的活,在这个绝大多数家庭自给自足的小地方,聂殷想再找个不影响正常上下学的兼职,根本没可能 陈女士冷漠回道“怎么就不行请家教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是我跟你爸辛辛苦苦挣下的血汗钱有本事你自己挣钱请家教。” 青雀默了。 “以后除了一些必要的花费,我不会再给你额外的零花钱。” 零花钱什么的,青雀也不是特别在意,唯一担心的是聂殷以后的情况。 虽然吧,其实他也没义务负责对方的人生,只是 每每想起对方本来的结局,不由自主就生出一种补偿的心态。 可 陈女士说得也没错他好像没资格,理所当然要求父母为自己付出。 静寂,良久。 母子俩晚餐都是随意对付的。 “妈” 回房前,青雀忍不住问“你跟聂殷说了什么” 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可班主任与陈女士一副如遇泰山崩于前的架势,让他不能不忧心。 陈女士沉默了片刻,还是给出了回答“你的问题,我不能怪到你同学身上我只让他以后不用做你家教了,给了四百就当是这段时间补习费。他之前借的钱,我让他手头宽裕了再还。” 青雀闻言呐呐“哦。” 陈女士抬眉看了他一眼,话锋一转“你爸说,今晚忙完了就回来。” 啊 青雀有些茫然。 不太明白老爸回来的目的,也是因为自己“走歪道”,想来个“联合双打”吗 存着这样的疑惑,他趴在写字台前心不在焉地看书不知不觉睡着了,也没等到邹父的消息。 等每日早晨定时的闹钟响起,他迷迷糊糊起床,打开门就撞上了邹父。 吓了一跳。 邹父没有打他,甚至连说教也没有。 只有一句 “赶紧洗漱干净别去学校了。” 青雀一下子清醒什么意思 邹父说“一早我给你班主任请了几天假。” “我包了车,等下一起去省城医院,一般得空腹检查,早餐你先别吃了。” 青雀 检查说的是他吗 他有得什么病吗 大概小少年的表情有点儿迷茫,让人觉得可怜。 今儿难得板着一张脸,没了笑容的邹父,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和蔼了几分 “青雀你也别怕。 “老爸不是什么野蛮人,真的有病就去治,咱家不差那点医疗费 “而且,你爸我也有听过那么一耳,那个同”话语有些含糊,“同性恋吧,据讲也不是病。” 不等青雀回话,邹父话锋一转“还是得检查一下,你妈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不管有病没病,检查了才好让你妈放心。” 听完这一通,青雀还能说什么 虽然他凭感觉,不认为所谓“同性恋”是病啊,不对,甭管是不是病,他根本不是同性恋呀 无奈省城路远不太好走,邹父急着赶时间,不给他费口舌解释的功夫,一个劲儿催促他洗漱换衣服。 于是匆匆忙忙的一番拾掇。 一家三口全没吃饭,就上了去省城的桑塔纳。 包车直达,倒是比倒车节约了一些时间,拢共也不到三个小时,一家人抵达了第一医院大门口。 挂号。 等候。 昨晚就没怎么吃饱的青雀,饿得两眼冒金星,总算听到叫自己的号。 医生说了什么,他听得云里雾里。 大概,是没有病的。 然而陈女士不死心,重新挂号又是好一番折腾。 折腾到医院都下班了,其后好几天继续来回跑,最终从男科主任医师那得到一个确切的结论。 且不管他们怎么挂了男科的号,反正青雀对此一窍不通,他爸妈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包括嗯,非常艰难的,撸了几次某种白色浆液,送去检验。 医生说,这孩子没有生精细胞。 邹家夫妻面上迟疑,有听没太懂,或者说,不敢懂。 “先天性不育。” 陈女士失声高呼“怎么可能” 青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假面的学神(十五) 邹氏夫妻一副天塌了的失态模样,让青雀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不由得忧心忡忡。 还好,经过医生一番说明,渐渐搞明白了,什么叫先天性不育。 不能生孩子呗,不算什么大毛病吧青雀浑然不在意。 要是能生孩子才真是见了鬼,这具肉身虽勉强能“收纳”灵魂,到底不是“原装货”,本质上这具躯壳早就死亡了。肉体都死亡了,更枉论什么生精细胞了。 显然,邹家父母不是这么想的。也不纠结“同性恋”是不是病了,转而一门心思放在怎么治好儿子的不育症。 恼火的陈女士甚至坚信,自家儿子会变成“同性恋”,就是因为身体这个毛病尽管医生解释了,二者没半毛钱关系。 做了一连套的检查,又开了一堆的药。 医生也说了,这类病情基本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邹氏夫妻不死心,转头拜访了一些颇有名气的老中医,试图寻找治好儿子的秘方。 真真让青雀苦不堪言。 药当饭吃也就罢了,中药那味儿,又苦又酸又涩,甚至有些古怪的腥气让人难以忍受,恶心得连食欲都消减了大半。 关键是,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的“不育症”是没治的,吃再多药也不可能有效果。 可父母为自己东奔西走、满脸憔悴,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让他不忍心说得太明白。 只好老老实实地吃药。 也不知那劳什子老中医是真厉害抑或在唬弄人,几剂猛药喝下去夜半三更睡不着觉,浑身发热啊,积了满肚子的火气,想发泄吧又觉得有心无力。 皮都快被撸破了 无奈之下,连续好几天失眠的青雀,顶着一双熊猫眼,每回喝药时趁父母不留意,悄咪咪将满碗的汤药喂了租住民宅的大石榴树。 万幸万幸,期末考试即将来临,适时将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带着半后备箱的乱七八糟中药西药,一家人总算离开了省城回了家。 到家差不多天黑了,邹氏夫妻俩在房里小声嘀咕了半个小时,邹父连饭也没吃,匆匆忙忙赶回县郊的厂子去了。 临别偷偷塞了两张票子给儿子。 青雀暗喜,将钱藏好老妈说了,以后不给他零花钱,以前大手大脚没存多少钱,有了这两百块,可够他用好一些日子了。 看到蠢儿子藏不住欢喜的傻样儿,陈女士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爷俩当自己跟他们一样蠢吗 因为青雀的“病”,经过这些天的崩溃绝望,之前满肚子消不去的火气,泄了个干干净净,反倒是落得个心平气和了谁让家里就这么一个独苗苗“现世宝”呢 再不忍心苛责什么了。 于是一大早的,听到某人的呼机“哔哔”响个不停,陈女士不耐烦摆了摆手“要出去就出去吧,哔哔哔的听着我心烦”见对方顿时精神抖擞的小样儿,忍不住唠叨了几句,“玩可以,别惹事是非啊,乱七八糟的地方也给我少去。回头精神放松了,别忘了复习,马上就期末考了” 青雀说了声“妈你放心”,就一手拿着饭团,怀里揣着老爸给的零花钱,急冲冲跑出了家门。 跟小伙伴们在街头碰头。 黄毛跟大头拽着他七嘴八舌问起省城灯红酒绿的情况,却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病情”这一个月的,治病与吃药充斥了他的全部生活,哪有什么心情体验大城市的风情 除了感慨楼房有多高、甜品有多好吃,城里人都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说普通话就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小伙伴们难免失望。便是话题一转,黄毛表示“还好老大你回来了,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学校里的传言是沸沸扬扬。说,你喜欢咳咳,好学生的事,被老师请家长了,有说你被学校退学,也有说你转学到县城上学了。” 大头补充“大家说得有鼻子有眼,我们差点都信了。”语气狐疑,有些小心翼翼,“那个老大你真跟聂殷” 青雀摇摇头,有些事他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也就懒得找说法,反问道“聂殷不会也被老师请家长了吧” 邹家父母终归是心疼儿子; 尤其现在查出了个“不育症”,之前的那些事似乎已经被一笔带过,陈女士再没逼问过他的性向问题了。 聂殷的家庭,却不同于自己,万一老师也去家访 可惜小伙伴们不清楚聂殷的事。 两人摇头。 “好学生应该没受到影响,”黄毛说,“反正我看他每天还是正常的上下学。” 大头撇了撇嘴“因为是好学生嘛,只要成绩好,不管有什么事,老师都会偏帮。”语气一转,“不说扫兴的了,走,老大,咱好久没一起玩啦,去周老板家” 立志做好学生的青雀,心里惦记着下个星期的期末考试,摇摇头“今天不想打台球” “不打台球。”黄毛一副亢奋的模样,“周老板买了台电脑,老大你也没玩过电脑吧超级超级好玩” 大头同样是眼睛发亮“据说上网更好玩,不过周老板说,我们这太落后了,没法联网。” 青雀一脸懵逼,每一个字能听得懂,串成一句话却是一头雾水“上网” 黄毛语气嘚瑟“冲浪啊,老大你不懂吧” “冲浪”小少年迟疑,“像电视上放的,在海里用那什么板” 话没说完呢,小伙伴们就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老大你老土了。” “连冲浪都不知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青雀十分不服气“那你们说,什么是冲浪” “冲浪就是呃” 黄毛和大头声音渐渐低了,互相看了看,一个干笑揉了揉鼻子,一个抓挠着头皮青雀见他们这个样子,小声地哼哼“原来你们也不懂。” “哎呀,不要计较那些嘛。” 黄毛又问“等玩个几回,不就明白怎么回事老大,去不去周老板那” 青雀被小伙伴们说得十分意动,唯一纠结的是 “周老板的电脑得收钱吧” “一个小时五块钱。” 青雀惊了“这么贵” 大头回“稀罕物嘛,而且就一台电脑,就算五块钱一个小时也有一堆人争着玩” 青雀听了不自觉摸了摸口袋两百块作为零花钱不算少,可老爸很少回家,万一钱用完了可怎么办电脑什么的,哪怕小伙伴们夸得天花乱坠,他也没概念。 应该,跟学习机差不多反正在家也能玩。 与其一个小时五块钱花在玩电脑上,他更想把钱留着买零食。 奈不住小伙伴你推我拽的,还是去了周老板那。 正好是星期天,包括王老三一波人,挤满了台球室。 居然没人打台球了 里一层外一层的挤成一团,看王老三坐在电脑前玩游戏 作为本镇颇有影响力的“人物”,青雀在大家心不甘情不愿的谦让下,得以近距离观摩起王老三玩游戏的情况。 游戏而已,这些人真是没见过市面 青雀暗想。 看到死对头,他不是很高兴,想转身就走的,架不住小伙伴们太眼馋电脑了。 只好百无聊赖的,被一群人包围,煞笔似的对着个破电脑发傻。 十分钟后。 王老三的呼机哔哔个不停,似乎有什么急事,把他气得差点摔了键盘。骂了一声脏话,不得不恋恋不舍离开了电脑桌。 不等别人反应过来,青雀以最快的速度抢占了位子,非常豪迈地喊了声“老板,包四个小时” 满耳朵的“草”,有人说他不厚道。 青雀表示他不认识“厚道”这个词。 什么叫惊为天人 游戏指令很复杂,看了这一小会儿还是半懂不懂的,可依然阻挡不了他对这款游戏的热情。 虽然历史不好,可治病的这段时间,省台在循环播放三国电视剧,青雀从头看到尾,对剧情十分熟悉,所以同样以三国为题材的游戏,上手起来似乎没什么难度。 没一会儿,台球室是此起彼伏的指导声。 “哎呀,邹昉你用关羽呀,带个200弩兵去打” “金价降了金价降了,赶紧换米呀” “卧槽怎么搞的,张飞都被挖走了” “结盟啊结盟,邹昉你怎么拒绝了会不会玩啊” 吵得人简直脑阔疼。 不过青雀专心致志进行着统一霸业,对外界的吵闹恍若未闻。 便一时忽视了身旁的骚动。 直到耳畔响起了威严的声音“起来,你是哪个班的” 青雀没反应过来,两眼发光对着电脑屏幕,努力刷着金。 “老大” 还是小伙伴“冒死”用力推了他一把。 险些从凳子上摔下的小少年,下意识回头“干” “什么”二字卡在喉咙眼,看到表情凶恶的中年男人,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站好“教导主任好。” 教导主任板着脸,再问“哪个班的,什么名字” 青雀不敢不回话,小小声报着班级姓名。 余光瞄了一圈,在场所有人,包括毕业的或辍学的,个个吓得像个鹌鹑似的,垂着头,立正站好不敢动。 “你们这些学生” 毫无疑问,教导主任对着全员一顿批评。 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就算了,教导主任下令“把裤腰带都解了” 青雀一脸懵逼。 看其他人非常熟练,一个个老老实实解掉了裤腰带。 跟着教导主任巡察情况的体育老师,将大伙儿的腰带一根一根没收。 青雀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违背教导主任的要求,硬着头皮,一手提着短裤,一手扯掉了腰带。 教导主任将所有腰带拿在手里“都给好好反省,什么时候反省好了,腰带回头再还给你们。” 说完了,霸气地转身走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沉默了几秒,便一个个紧紧提着裤子防止掉落,不得不各回各家。 黄毛哀嚎“惨了惨了,回头班主任又得告我爸妈了。” 青雀这才明白,“没收裤腰带”是教导主任对付逃课学生的“拿手绝活”没了腰带,裤子一不小心就掉落,谁还好意思在外多待啊 大头苦着脸嚷嚷“今天星期天哎,教导主任也太不讲人情了吧” “可能是期末了的原因吧。”黄毛满脸丧气,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起来。 同样被教导主任说了一通的周老板,不得不赶人了,青雀玩了不到两个小时,对方也算厚道,给退了十块钱。 青雀接钱的时候,一时忘了腰带被抽走,下意识伸出提着裤腰的手腰身宽大的短裤,险些掉到胯间,多少懂得一些人类羞耻心的他,吓得赶紧拉好裤子。 行吧,没心思玩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邹昉” 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青雀转身,看到聂殷,沮丧的心情一扫而空“哎聂殷你怎么在这” 聂殷没回答他的问题,递过一沓练习簿,只说“这些是考试重点。” 青雀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一双乌黑黑的眼睛顿时亮闪闪,感动不已 正愁着期末考呢,顾虑到老妈的想法,一时不敢再提什么家教了,也不好意思私底下找聂殷,理所当然要求人免费辅导自己没想到对方这么贴心,一点儿也不介意之前的那些事。 一个心情激荡,就忘了某些事,双手接过本子。 就觉得胯间一阵凉风吹过。 嗯,某人觉得小裤裤勒得难受,偶尔有那么一两回,会偷偷不穿内裤,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嘛。 今儿天热,更不想多穿哪怕一条小裤裤,就只穿了校服短裤。 聂殷怔了怔,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很快又压下去,见某个蠢货还傻愣着没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校服掉了。” 顿时一个大红脸。 青雀的耳根子都快起火了。 是手忙脚乱,差点被掉在脚踝的短裤给绊了个跟头,幸亏聂殷及时伸手,扶了一把。 一阵哗啦哗啦,练习簿散落了一地。 小少年双手紧紧提溜着裤头,羞得不敢抬头,转而想起什么,忍不住东张西望,睁大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老鼠。 还好还好 得亏觉得双手提着裤腰走路奇怪,他就特地绕了一个大圈,走的是田埂小路,赶巧附近几片田没人。 再远一些有几个大人,弯腰埋头做着农活约莫没人注意到这头。 大概看某人太尴尬了,于心不忍,素来“高冷”,对人一贯不冷不热的聂殷,语气是难得的温和,劝慰了一句 “很可爱。” 青雀一头雾水 没头没尾的,这人在说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假面的学神(十六) 聂殷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 低下腰,将练习簿一本一本捡拾,叠整齐了放在田埂上,顺手扯起了一把爬根草。 爬根草细而长,韧性十足,生命力强,是最令农民头疼的一种杂草。 草茎搓巴搓巴,两头打个结,就成了一根结实的草绳。 将草绳递给一脸不明所以的小少年,聂殷语气淡淡“将就吧。” “啊哦。” 这才明白这人是帮他制作“腰带”呢情绪来得急、去得快的青雀,欢欢喜喜接过了草绳,满嘴是惊叹“聂殷你手好巧,真厉害” 聂殷表情不变,看对方系好了裤腰,捡起地上的练习簿,难得多说了几句“你缺了一个月的课,现在补也来不及了,先照着这几本笔记背题型,差不多能应付一下期末考。” 该说的说了,转身就要走。 被聂殷“暖心”的举动感动得差点两眼泪汪汪的小少年,连忙伸手轻扯了把对方的衣袖“等等,我从省城带了礼物给你” 还没说完,对方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与疏远“不用。” 然而青雀是谁脸皮厚到光天化日露了小丁丁也就羞耻不到半分钟,才不管聂殷推拒,权当人家是不好意思了,抱着练习簿一边急匆匆往家跑,一边回头冲对方大声提醒 “等我十分钟,你可千万别跑了啊” 有了草绳当腰带不怕裤子再掉落,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自家后院门外。 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推开门,东张西望,发现陈女士不在视野范围内,青雀蹑手蹑脚,穿过厨房上了二楼。 进了自己房间,不由得长舒了口气,精神放松,重拿了根皮带换掉腰上的草绳。 是一番翻箱倒柜。 本就凌乱的书桌与书架,被翻得乱七八糟,才从一沓草稿纸下找到还没开封的、厚厚一本现代汉语词典。 在镇上的书店没得卖。 放眼整个斐中,哪怕年级前几名,包括聂殷在内的同学们,估摸也没几个有这本词典。 青雀抱着这本“板砖”,气喘吁吁地跑回田埂,远远看到少年清瘦而挺立的侧影,才暗暗吁了口气 也算有几分了解这个人了,还真担心对方“不给面子”不会等他呢 “喏 “听说,这本字典超级好。” 聂殷没有接过词典,微微摇头“太贵重了。” 青雀状似没听懂的样子“两本一起买打八折,正好你一本我一本太重啦,我不想要,我爸非要买给我。” 聂殷垂目,几秒的沉默后,接过词典“谢谢。” 对方没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坚持不收,让青雀不由得欣慰,喜笑颜开,很脸大地表示“谢什么,咱谁跟谁呀而且,也不是只给你一个人带礼物了。” 倒没说谎。黄毛与大头他也没忽视,那俩货不喜欢学习,就各买了一些玩具模型。 向来不太靠谱的小少年,居然也跟老妈子似的,瞎操起了心“可得藏好啦,等星期一带学校,放桌肚里好了,别带回家,要不被你那些弟弟妹妹看到,肯定又要闹了。” 这本十多年前出版的词典定价虽只有五块五,实际售价涨了十倍多,就算打折,算下来一本也有四十块多钱是青雀知道的、卖得最贵的一本书。 贵是小事。 关键在于稀罕呀 “听我爸说,这字典在县城也不容易买得到。” 送聂殷他不肉疼,可万一被对方那讨人嫌的弟弟妹妹弄坏了,想想就好气哦。 聂殷动作轻柔,双手将词典小心抱在胸前,低声“嗯”了一下“放心。” 青雀挠了挠头顶长长了一些的绒毛,话锋一转,好奇又问“你是打哪来啊是不是又给赵三爷收废品” 要不然大假日的,对方家远在中心村,跑这儿来了干啥 聂殷这回给了回答“去宁河农场正好经过。” “啊”青雀也是知道宁河农场的,“关劳改犯的地方” “劳改犯”什么,他认知模糊,印象里就是杀人放火、穷凶极恶的人。 聂殷倒是挺耐心的,解释道“宁河农场不光有劳改犯” 虽是改造罪犯的地方,但足足有十万亩的田,光靠劳改犯根本忙不过。于是靠近宁河的村民,不少人会在农闲时去农场做短工。 一天赚个三四十的,活也脏累,对年轻人来说,不如去城里打工。 胜在工钱日结,对身强体壮、闲不下来的年长者来说,是个不错的赚外快的稳定渠道。 “可是你没成年,能进去吗”青雀表示,他如今也懂得不少东西的,比如说雇佣16周岁以下的童工,是法律禁止的。 “有熟人介绍,而且,”聂殷回,“户口上我的年龄被报大了两岁。” 青雀了然。 他知道许多同学也是真实年龄与户口本上的不一样,据说当年计划生育查得严,很多超生的、偷生的,通过瞒报虚报小孩的岁数,躲避处罚。 “可是宁河挺远的”他不免有些担心,“你怎么去啊叫小三轮吗” 二十多里路,小三轮也得三四块吧 对自己来说不够买一次零食的钱,可聂殷在农场一天撑死了四十块钱,来回七八块路费,怎么算都亏死了 聂殷摇头“有自行车。” 青雀有些惊奇。 听对方说,之前废品站收到一辆快散架了的自行车,他极有耐心,断断续续花了小半年的功夫,用回收的零部件慢慢拼凑,一番瞎摸索,居然把车拼装成功了。 赵三爷见他稀罕这辆自行车,就拿它抵作了一周的工钱反正是按破铜烂铁价格收来的,要不是聂殷手巧,也就是个没用的报废品。 怕不讲理的聂家舅舅们将车强夺,一直就放在废品站; 上回爆炸事故,正好被赵三爷骑走了侥幸保全自行车。 如今聂殷不方便再给赵三爷干活了,对方倒也没昧下自行车,但顾忌到聂家一家子无赖,平常还是停放在赵家,需要用的时候就去“借”。 青雀恍然大悟,点着头,忽是眼珠一转“我跟你一起去宁河农场。” 聂殷没说话,注视着小少年的目光很是平静。 某人轻咳了两声“我妈卡我零花钱了,我也要自力更生。” 虽说是心血来潮吧,但在之前陈女士特别恼火的时候,他怕自己以后没钱买零食,脑子里还真一闪而过,学聂殷去赚钱的念头。 当然,养在蜜罐里的青雀,没真的面临山穷水尽的窘境。 更多的,是出于对未知事物的好奇想象自己一天挣个几十块,就压抑不住满心的跃跃欲试。 念头一起,脑海里已经开始畅想,赚个三十块,到小伙伴们跟前怎么嘚瑟,甚至让老妈知道了,说不准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突然是鸡血昂扬、斗志满满。 青雀望向两人中能“做主”的聂殷,两眼亮晶晶,求着人的语气好似撒娇“好不好呀反正有熟人介绍嘛,多我一个也不要紧吧” 聂殷没作声,不紧不慢掏出钥匙,开了自行车的锁,才淡声道“现在去有些晚了,只会算半个工。” 青雀愣了愣,纠结了几秒,还是不死心“半个就半个。” 也有十五二十块钱 聂殷没有劝阻,长腿轻而易举跨过自行车横杠“要坐后面吗” “要”某人毫不客气。 免费的车,不搭白不搭,要不然扣掉来回路费,干一天活只赚个七八块钱,肯定会被小伙伴们寒碜死的。 想太多。 管事的老汉残忍地打破了某个未成年打工赚钱的梦想 “太小了,不行” 正皱着脸,揉着险些被颠成两爿的屁股的青雀,闻言瞪大眼,顾不得身体的不舒服了“我不小,刚刚过了十六岁生日” 老汉嗤笑“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十六岁” 青雀赶忙点头“真的” 对方不耐烦摆手打断“去去去,别捣乱了。你就是二十岁也不行,瘦不拉几的还没三两重,能干得动什么活,万一累出个毛病,没的给农场惹麻烦。” 那头,聂殷已经被安排下田了。干的是最简单、也最辛苦的活薅草。 现今的除草剂还不够强力,很多杂草药水没法除尽,就比如说千金草吧,不靠人力连根薅除,只要田里有一株,很快便蔓延一连片草,往往将稻子捂死。 青雀百无聊赖地坐在田埂上看着大伙儿热火朝天的干活。 管事的老头太讨厌,简直是花岗岩做的脑子,死犟死犟的,愣是不准他下田。 说,下田也可以,做白工呗 青雀又不傻。 他可没有热爱劳动的精神,就想赚点零花钱怎么就那么难 漫无边际地想着事。 水田正在灌溉,闲极无聊的小少年,脱了鞋子,光着脚丫,挑起泥水,自娱自乐,玩得不亦乐乎。 满腹的抱怨早被抛到脑后。 天其实很热,还好今儿云层厚,要不然待在连棵树都没有的田埂间,怕不会把人晒成人干了。 就算没有太阳,青雀还是觉得皮肤上有点火辣辣的疼。 疼中还带着一点儿刺刺的痒嗯 不对 他低头看向光溜溜的小腿,两条又肥又长、色泽“红润”的大虫子,紧紧、紧紧地吸咬在他的腿肚子上。 蚂蝗 “啊” 小少年叫声惊恐,声音不算大,却明显带着颤巍巍的哭腔。 “聂殷救我” 虫子 他最讨厌虫子 当然了,作为一名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他怎么能被区区两只小呃,大蚂蟥给吓哭 问题是当他一狠心,咬着牙,伸手想把虫子拽下越用力拽,蚂蝗吸咬着皮肉就越紧。 刺刺的疼,钻心的痒。 青雀 青雀真的想哭了。 手指软黏黏、滑腻腻的触感,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 还好。还好聂殷及时赶至,长年干着体力活的他,手掌粗糙而宽厚有力,对着蚂蝗狠狠地拍打了一巴掌,恨不得要钻入人肉里的血虫子就脱落掉入水田。 另一只蚂蝗用同样的方法拍落。 青雀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双脚像被烫着了一般,缩回田埂上,指着水里的蚂蝗“快,快弄死它呀” 聂殷手上动作没停,扯了根干枯的草茎,折断成十厘米长的两截,便神色自然捡起水里的蚂蝗。 草茎穿过了蚂蝗的一端,手指轻扯,轻而易举将蚂蝗的皮肉整个儿外翻,就随手丢到田埂 “这样晾一晾就死了。” 青雀头皮发麻。两条被串起的大蚂蟥被扔在一旁,不到一尺的距离,让他一刻也待不住了,二话不说赶紧站起身。 或许精神太紧绷了,动作又急,竟然一不小心就崴了脚。 直直朝水田栽倒。 得亏聂殷就在身旁,他也没冷眼旁观,及时伸手揽着小少年的腰。 可是吧,大概是冲力太大了,满是水和淤泥的田,人本来就不容易站稳,便牵连着聂殷一起往后摔倒。 “哗啦”溅起了半人高的泥水。 一切发生得太快。 聂殷半个身子在水田,另一半在田埂上。 青雀除了被溅一身泥水,倒没跌落泥水里,可 上颚一阵麻木,几秒过后是一阵钝钝的疼痛。 有聂殷当“垫子”,他整个人没受到太大的冲击,就是肚子压在身下人的同时,嘴巴正好砸在了一块泥土结块上了。 泥土结块正好凸起,这些天一直晴天,被晒得又干又硬,堪比一块石头了。 于是 “你嘴巴流血了。” 聂殷坐起身,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少年扶起。 经过一番冲撞,两眼冒金星的青雀,头脑还发着懵,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钝痛的上颚 沾着血水的两颗大门牙,大喇喇地落在了掌中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假面的学神(十七) 以前人问邹昉是哪个 人们往往撇嘴答那顶着鸡窝头的“痞子”就是。 现而今问谁是邹昉 大家都忍笑着答就那个豁不齿呀,一笑露出“大门洞”的家伙。 立志做好学生、业已“洗心革面”的青雀,以他“独树一帜”的新形象,又一次扬名斐中。 就连陈女士,看到自家儿子豁掉了两颗大门牙,哈哈大笑差点没笑岔了气,知道对方没别处伤到,就更不在意了乡村小镇的地方,小孩子多是“散养”,没那么金贵,不就是豁了牙嘛,就算形象磕碜了点,但也无伤大雅 于是,没想起还有“补牙”这一说法的青雀,往后整整两年,就保持着这么一副“豁不齿”的傻样儿除了说话有时候会“漏风”,最初的天吃东西也觉得别扭,慢慢也就习惯了。 这不,你看他咧着嘴,毫无顾忌露着黑洞洞的“大门”,笑得可开心了。 能不开心嘛最后一门期末考,终于结束啦 更高兴的是,有年纪第一的压题,哪怕缺了一个月的课程,青雀发现,自己居然也会做一些考试题 记忆性的部分几乎十拿九稳,部分变换题型的数学题,他竟也能看得懂,学会套用公式了有一种三门主课可能会及格的错觉。 堪称是史诗级的进步 “邹昉” 黑不溜秋的少年隔着窗户,老远地冲教室里的人招手“快出来呀,有热闹看。” 青雀好奇将头探出窗外,走廊上稀稀落落几个学生在晃荡“哪里有热闹” 喊话的是他以往的狐朋狗友之一,叫张超,这段时间他专心学习,除了家同住在镇上的大头与黄毛,与其他人倒是渐渐减少了往来。 张超一脸猥琐的表情“你家那位好像有麻烦了,王子殿下还不赶紧去营救” 青雀无辜地眨眨眼“我家那位” “哎呀,就是好学生嘛,老大你不是在追人家”前排黄毛嬉皮笑脸插嘴,不等对方接话,转头看向窗外,“好学生能有什么麻烦”瞥了一眼自家老大,语气调侃,“总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跟老大抢男人吧” 青雀 一脸懵逼。 聂殷什么时候成了“他家那位”了以及,大家不是谈“同性恋”色变嘛,怎么一下子变oen了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张超摆摆手“那倒不是。”完了也不吊人胃口了,说,“刚经过三班,看里头闹哄哄的,我听了那么一耳,说是聂殷偷人东西” “怎么可能”青雀还没开口,黄毛就直摇头,表示不信。 张超附和着“其实我也觉着不大可能,聂殷就算是看着拽了点,不会那么下作吧” 青雀胡乱将书本塞进书包“诬赖” “不清楚。” 张超解释“不过,说他偷东西的,是陈欢,她也不可能诬赖聂殷吧” 聂殷是年级第一,陈欢便是那个万年老二,本届“校花”级人物,家境很好,堪称在方方面面也很优秀。 张超说,连三班班主任都惊动了,鉴于魏老师“威名”太大,他看到老师来了,就没敢继续看热闹,一时也不太清楚,陈欢说聂殷偷了她什么。 三人闲聊间,已经走到了三班教室前。 正好听到魏老师说“聂殷,还有陈欢,跟我去办公室。” 他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浅灰封面的书。 青雀看着眼熟。 当事人跟老师离开了,“嗡”地一下,三班的同学们当即交头接耳、七嘴八舌有些话,不是那么太好听。 青雀忍不住蹙眉,便问了个熟人是怎么回事。 熟人说“陈欢的词典丢了,有人看到在聂殷的桌肚里。” “词典”青雀问,“是现代汉语词典” 那人不确定地回“是吧陈欢说,还是她家在省城托人买的,四五十块钱的书呢” 青雀当即有些生气“她自己不好好保存词典,找不到了就说聂殷偷的什么道理嘛” 熟人也知晓青雀与聂殷的“故事”,挠着头,脸色有些尴尬“可刚刚老班,确实从聂殷的桌肚里找到了那本词典啊。” 青雀回“本来就是聂殷的。” 熟人的表情有些微妙“呃那本词典据说四五十块钱一本。”他强调了这一句。 青雀不解“我知道啊。” 黄毛干咳了一声,拍了拍小少年的肩,低声说“好学生嗯,家庭情况大家也都知道。”就差没直说,聂殷太穷了。 花四五十块钱买一本词典,对斐中的初一生来说,是难以理解的一件事,有多少字新华字典还不够查吗更别说连学杂费都快交不起的聂殷了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词典 青雀算是理解了大家的逻辑。 心里有种不得劲的滋味。 “我还买了两本现代汉语词典呢,陈欢怎么不说是我偷的” 黄毛惊讶“哎怎么没看老大你用” “又厚又重,放家里了。”看有人听到自己的说法,青雀故意扬起嗓门,“其中一本就是送给聂殷的,不信我这就回家,把拿给你们看” 嚼舌根的一群人顿时安静了。 “邹昉,”别班的一个同学站在门口喊,“魏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喊青雀去办公室的原因,当然是确认聂殷的那本词典,到底是不真如对方所说,是青雀送的。 青雀瞅着一脸不忿的女生,把刚才在教室里的话,重复了一遍“有开,老师你不信的话” 魏老师打断他的说法“就算了,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好,”他将词典还给了聂殷,转头看向陈欢,“陈欢啊,老师理解你心情急切,不过这回,确实有点鲁莽了” 女孩面上通红,眼里含着泪水,嗫嚅道“对不起老师。” 看着有些可怜,可不知道为什么,青雀觉得挺不爽的。 成绩好的学生,在校总是被偏爱的,尽管陈欢不是三班的学生,魏老师见她一副要哭了的模样,语气当即和缓了些“行啦,就是误会嘛,也不怪你,大家都是同学,聂殷也理解你。回头再好好找找,说不准你那词典被随手忘在哪了。” 女生委委屈屈地“嗯”了一声。 于是魏老师挥了挥手,让解除了“误会”的几个学生,离开了办公室。 “在看什么” 两人并肩走回教室,向来不主动开口的聂殷,这一次居然率先开腔了。 青雀收回视线,皱着小脸,语气不满“她居然没跟你道歉” 什么人啊真是哪怕他被人骂“混混”,也懂得做错了就得道歉、得了别人帮助就要感谢的道理 而这位被男同学们追捧的“女神”,就算在办公室说了一声“对不起”,也是给魏老师听的。 聂殷语气淡淡“可能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小偷吧。” 青雀眉头皱得更紧“她不信我说的我这就回家拿” 掉头就要下楼,被身旁人一把拉着了手。 对方轻轻摇头“你误会了。” 青雀疑惑地抬眉,聂殷的神情从头到尾,镇静自若,他说“我和她是小学同学。” 三言两语说起了小学的事 大概在四年级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偷窃事件”。 陈欢丢失的钢笔,在他的桌上找到,虽然他不承认是自己拿的,但对方咬死了他是小偷。 青雀听了怒了,想起了电视剧里上演过的“阴谋”“她是不是嫉妒你成绩好,故意栽赃陷害” 聂殷否认“是别的人嫉妒她。” 小女生之间的小心思罢了。 陈欢的钢笔掉地上被对方捡到,对方知道她特别珍爱这只钢笔,想让她急一急,就顺手将捡起的钢笔丢在相隔了几张桌子的地方。 聂殷坚持不是自己偷的,同样看重学习成绩的小学老师,就和了一次稀泥,让陈欢别计较。 显然,没再“计较”的女孩,从此视他为小偷。 甚至他手脚不干净的传闻,一直流传到小学毕业。 青雀听完了,心里堵得厉害“那个老师,是不是也在怀疑你” 聂殷一副无所谓的口吻“或许。” “凭什么啊” 对方没有回话。 然而青雀也知道,就凭他的家境,因为穷,所以被诬蔑是小偷,别人不会怀疑。 唯一庆幸的是,聂殷学习好,所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老师选择偏帮他。 想明白了这个现实,青雀突然觉得颓丧。 因为穷,聂殷收废品,为凑够上学的钱,却被同龄人在背后嘲笑“捡垃圾的”;也因为穷,所以他连拥有一本现代汉语词典的资格也没有 穷就是原罪 “你以后一定会发大财的”小少年信誓旦旦地说。 聂殷沉默了片刻,嘴角轻勾“我会努力的。” 看他难得微笑的样子,青雀一扫沮丧的心情,背后仿佛燃起了火焰,握起两个小拳头“肯定的,到时你手拿大哥大、出门桑塔纳” 他没说假话,能在原定的命运线上,拖着残疾的躯壳成为大佬的男人,如今身体健健康康的,就算不走歪门邪道,未来一定也比斐中的同学们成功最近猛喝“鸡汤”的小少年如此迷之坚信。 一副人小鬼大的小样儿,踮着脚尖、拍了拍少年的肩,青雀用着沧桑的口吻,说“搞不好以后还得你提携呢” 聂殷竟也没谦虚“如果有那一天” 说了一半又打住了话头。 青雀疑惑地看向他。 聂殷直接换了个话题“先回教室吧,等下老师要布暑假作业了。” 青雀“嗷”地一声“不提暑假作业我们还能做朋友” 露出缺了门牙的“大门洞”。 滑稽,还有些可爱。 若有似无“呵”地一声,清瘦少年轻轻笑开了。 某人意外地敏锐了一把“聂殷你笑我” “没。” “有” “没有。” “绝对有” “真没有” “无限循环个有” 黄毛跨坐在窗户口,装作做样叼着根牙签,看到那两人幼稚地重复着“没”和“有”,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怎么觉得肉麻兮兮的呢老大不会真喜欢男的吧” 又打了个冷战要不,跟老大保持一些距离看好学生酷酷的样子,怕是不太好追,万一老大改变口味,看上了自己咋办 青雀 大夏天的,怎么突然觉得浑身发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假面的学神(十八) 蝉噪,热浪翻滚。 背着书包的小少年,顶着满头大汗,舔着冰棍,一手提着个塑料袋,跟做贼似的,翻过厂房在建的院墙。 “那边那边,干嘛的”是老大爷响亮的大嗓门。 被抓包的某人,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嘴巴可甜了,“大爷”前“大爷”后的,一边讨饶,一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对方“找人呢哎,大爷您渴了吧刚买的汽水,冰的,您来一瓶” 老大爷稍稍推辞了下,便接过冰水,当即拧了瓶盖,咕噜咕噜就仰头灌了一大口,一气儿喝掉了半瓶,爽得直打嗝 “找人就不能走正门吗” 说是这样说,语气比刚刚软和多了“找谁呀” “这不是没找到正门在哪嘛” 青雀一脸乖巧“找聂殷”看老大爷一时没想起来的样子,赶忙说明,“是新来的,个子很高,人瘦瘦的,比我就大一两岁。” 老大爷恍然大悟“哦,小聂啊。” 青雀连连点头“我是他同学,来找他玩。” 老大爷指了指左侧厂房“那里,等下班吧” “几点下班” 老大爷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着还要半个小时。” 青雀了然,看老大爷十分清闲的样子,又从塑料袋里翻出一个冰袋“这个冰吃起来不错,大爷来一块” 老大爷假客气了一下下也就收了。 “聂殷在厂里都好吗” 大爷啃着冰,看着十分和蔼“好得很呢,小伙子能干哦,老板还要加工钱,留他作正式的打版师傅。” 青雀“喔”了一声,不是太懂“是不是很厉害” “当然咯,他才干一个月,快抵得上人家半年的老工人了。”老大爷对聂殷赞不绝口,“关键能吃苦哇,每晚还去饭店上夜班,一个月下来估摸着赚了有一千多。” 青雀听了,眼睛发光,满口赞叹“好棒。” 老大爷说得来劲了“老板都说了,让他转正式工,一个月给一千,干得好还会涨钱哪晓得,小伙子不愿意,等开学就不干了。你说,这么好的事,他怎么就想不开上学有什么用啊,又花钱又费工夫。” 青雀不认同“聂殷是要考大学的人。” 老大爷撇着嘴,喝了口汽水,说“考大学,说得好听,一个县里每年有几个考走的有这功夫,早赚够钱,盖好房子娶媳妇。” 说不过老大爷,小少年皱了皱脸,也不跟他争辩,咬了最后一口冰棍,含混地说“大爷您先忙,我去厂房那看看。” 眼看他起身就往厂房跑,老大爷扬起嗓门喊“厂房不准外人随意进的” 青雀大声应答“放心吧大爷,我就在门口转转。” 这是新开不到一年的厂子。 做皮鞋的,是个私人老板开的,据说得到县里的大力扶持,在本地算颇有前景的一个企业了。 聂殷能进厂子,还是挺有些手腕的。 虽然说吧,十三四岁不念书了去打工的,在本地是常态,可像他这样只打算干两个月的,很多老板不高兴收的。 青雀也不太清楚对方是怎么找到这份临时工作的。 暑假一开始,他还没浪个几天,成绩单就发下来了,几门主课取得前所未有的“高分” 英语居然比及格分还高出了一点五分,语文和数学也就差了不到10分及格满分150,可把邹家父母惊喜的呀,老爸一个激动,又是托关系、又是花钱,报了个县一中的补习班。 县一中啊,花钱买都进不去的超流弊的一所学校,省级示范中学 好在,补习班的门槛降低了很多哪怕一中的老师,也是要恰饭的嘛 扯远了。 由于一直在县城上补习班,青雀也是这个周末回镇子,才听人说了聂殷在皮鞋厂打工的事。 这不,正好皮鞋厂就在城郊,趁着补习班还没开课,他来找聂殷玩。 一方面觉得好奇嘛,另一方面 咳,一中的老师太流弊了,以至于一个月的课程听完了,他又回归到一开始如同听“天书”的状态。 根本听不懂哇 青雀始终没忘记,自己要考京大的志向。 听不懂怎么办也不能让大几千块钱打水漂吧,他非常机智地用磁带将老师讲课的内容录了下来。 就是太费磁带。 但比起天价补习费,买空白磁带的钱,不过九牛一毛。 老爸为表扬他期末考考得好,奖励了他一台随身听在他们这个小地方,是堪比学习机一样时髦的“新新玩意儿”。 青雀将随身听和磁带揣在书包,打着要聂殷帮他讲一讲他不懂的知识点的主意。 尽管,对方早不是他的家教了。 比起一中老师的精英式教育,青雀更适应聂殷的辅导方式,慢慢养成了“有问题找聂殷”的习惯,反正,对方也从不嫌他烦人,久了脸皮就越来越厚了。 当然,青雀也不是完全只顾着自己,他想啊,聂殷花太多时间在打工上,斐中的师资水平又不太够,说不准影响到以后考大学,这不,有了一中老师的讲课录音,他与对方分享,万一也能帮到对方,学习更上一层楼呢 天太热。厂房的吊扇全开,还是闷得慌,于是门啊窗户,一敞到底。 青雀转悠了一圈,伸长脖子踮着脚,从乌压压几十号人里,精准地捕捉到埋头专心工作的少年身影。 也许心有灵犀 聂殷忽然从一堆鞋样间抬头,看到扒在窗户口的小少年,微微愣了愣。小少年对上他的目光,圆溜溜的黑眼珠,像是一对水洗过的黑葡萄,晶莹闪亮,是一副笑得不见大门牙的傻帽样儿 青雀比划着一只手,嘴巴无声地张合。 聂殷状似读懂了意思,冲他点点头,重新埋首工作中了。 自以为两人默契无比的某人喜滋滋地笑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汽水,不紧不慢喝了起来,一边探头探脑的,看聂殷工作的样子唔,尽管不懂对方在做什么东西,看得出来,那双手真的超级灵巧呀 倒让青雀看得津津有味,一点儿也不嫌弃无聊。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真的,好热好热,流了他一脖子的汗。 还好,没过太久就下班啦 “聂殷” 小少年屁颠屁颠跑到朋友身旁“好热啊,你吃点冰” 大概真的熟悉了,将对方也当做了朋友,聂殷没再假客气,接过对方殷勤地送上来的冰袋。 “怎么来了”他轻声问。 “我暑假一直在县城” 巴拉巴拉巴拉,某人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自己的经历与烦恼倾诉给对方。 “哪些地方不懂” 青雀翻开书包,给聂殷看他一书包的磁带“大部分都听不太懂。” 聂殷沉默了几秒,说“回宿舍先。” “哎这里包住宿的吗” “嗯。” “那不错不对,收不收住宿费” “不用。” 青雀听了,大加赞扬厂老板良心大大滴好。 直到 他错愕地指着集装箱“这就是宿舍” 类似建筑工人住的活动板房,看着倒是规整,宿舍区也还挺干净的,可他有一次跟老爸去见一个干工程的叔叔,这样的房子大夏天哪怕有电扇,也会把人热个半死。 更别说,聂殷住的是那种“夫妻房”,一张床几乎占满了所有的空间,人在房间里,不啻于进了烤箱。 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住一个屋子,相对清静、有点私密空间。 聂殷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裤衩,举着一桶水给自己从头冲到脚。 “夜里开着门睡,没那么热。” 想到自己每晚睡着空调房,还嫌弃白天补习班的教室只有电风扇青雀心里就有些憋得慌。 聂殷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瞥了他一眼,甩了甩短发上的水珠“总比早晚来回跑,或花钱找住宿方便。” 县城的房租,可不是小镇上比得了的,如果没个住处,从中心村跑一趟县郊,得三十多里路,这大热天的,骑自行车怕也吃不消。 青雀低头,想了一会儿,忽是灵光一闪“要不你住我那呀我爸妈忙,没人能陪我,我住的地方离这也就四五里路吧。” 聂殷拒绝了他的好意,说“我还有夜班要上,会打扰到你学习。” “没事,”某人大言不惭,“我抗干扰能力强。” 少年摇头,拒绝的态度很坚决。 青雀鼓了鼓脸颊,有些泄气,眼珠滴溜溜转,一不留意瞄到对方的腹肌看着营养不良、过于清瘦的少年,居然有好几块肌肉他下意识地撩起自己的上衣,在又白又软的肚皮上捏了捏。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小少年抬头,金鱼脑已经忘了刚刚的话题,语气像发现什么好玩的新事物般的惊奇“你那是腹肌吗” 无处安放的手明显蠢蠢欲动。 聂殷不知道怎么回答。 某人已经毫不见外,伸爪子在他的肌肉上戳了戳。 被轻握着手腕 “不是有问题问我吗” 轻而易举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青雀“啊”了一声,将手从对方的掌心抽出,就要拿出随身听 “哎呀忘了,”他一拍脑门,“你没吃饭吧” 聂殷摇头“不用的。” “啥叫不用” 对方也没隐瞒租集装箱价格便宜,厂里也就不与工人另收住宿费了,但三餐伙食却是不包的。聂殷每天傍晚下了班,去城里某饭店帮工,在那有免费的晚餐。 夜里清洗打扫,顺带处理一部分食材,往往得凌晨两三点结束,就顺手带一份冰在冰柜里的隔夜剩饭剩菜,回宿舍睡到七点多,起床当早餐吃,不太担心饭菜变质。 青雀表示不赞同“不吃中饭怎么行”不光是中饭,“你晚上睡那么点时间,受得住吗” 他可是听老妈说过,有人活生生累死的。 聂殷表示,一般晚上能睡够四个小时,中午不吃饭,正好可以补眠,加一起一天也有快六个小时睡眠不算太辛苦,何况也就两个月的事。 赚的钱远远超过以往收废品,也比去宁河农场干活轻松。 青雀愣了愣。几秒后,他收起随身听啊磁带“你睡觉,我不打扰了。” 聂殷拦着了他“我现在不困。” 小少年昂起漂亮的下巴“我困,每天这会儿我都要午睡的。” 对方自然不好说什么了。 “白白” 青雀背着书包,一边冲聂殷挥了挥手,跟个兔子似的,一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聂殷站在活动板房门口,望着小少年消失的地方,半晌,慢吞吞地进了屋子。 仿佛感觉不到炙烤的高温,屋里没有电扇,更别提空调了,就着凉席不一会儿入睡了。 厂里每天中午一点五十会打铃,搞得跟学校似的,不过是怕工人们睡过头了误工。 在尖锐的铃声响起的一瞬间,聂殷就睁开了眼。 迷蒙不到一秒钟,眼神陡然警惕而变得锐利,他坐起身,低头看贴着自己睡得不分的人愣了一下。 “邹昉” 青雀捂着耳朵,嘴巴里咕哝着什么,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要不是聂殷及时将他拉着,差点没直接滚掉地上。 就这样,他都没醒。 聂殷垂着眼。 又长长了一些的头发,几乎遮挡了眼睛,让人分辨不清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床头搭着一块毛巾,方便太热了擦汗。 聂殷拿起毛巾,动作细致又轻柔,给睡死得像个小猪一样的家伙,擦拭着满额头的汗珠。 视线不经意扫过床尾,看到了一大塑料袋,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 给青雀擦干了汗水的少年,将塑料袋拿到跟前,打开一看,是起码有好几十个真空包装的小面包。 这种小面包,哪怕天热没冰柜,放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担心变质。 聂殷拿起一袋小面包,没有拆开吃,眉眼低垂,目光落在睡相不好的小少年身上汗衫在翻滚时皱巴巴地卷起,露出白白软软的小肚子 迷迷糊糊的,青雀觉得肚皮像被蚊子咬了似的,有一点儿痒痒的,下意识拍了一巴掌,将身体翻了个面,昏昏沉沉继续好眠。 隐约有人在说着什么,他也没听到。 呼噜呼噜地睡得可香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假面的学神(十九) 夏乏,正是好睡觉的时候。 可架不住天热啊 烈日炙烤着彩钢夹芯板,集装箱空间逼仄,无风的白天,每一个空气分子仿佛都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睡死得跟猪一样的小少年,无意识在滚烫的凉席上来回翻着面,好似煎蛋一般,直把身体每一寸皮肤给“煎”得快熟透了或许正好做了个噩梦,陡地惊醒,一个骨碌坐起身。 心脏砰砰地跳得急,险些没跳出嗓子眼。青雀伸手抹了把额头,汗涔涔的,满手是“水”。身上汗衫与短裤也都湿透了,黏糊糊地贴着皮肤哪哪都不舒服。 一台旧电扇对着自己呼喇呼喇吹着风不知聂殷从哪弄的,反正他睡着前是没有的忍不住将脸,整个儿凑到电扇跟前。 吹了半天,也没感觉好多少。反倒吹得脑袋瓜突突地发疼。 小少年苦着脸,伸爪子抹着自己的胸口,半天也抹不掉“心悸”的感觉。 奇了怪了。想到刚做的“噩梦”,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也不该说“噩梦”,就是很诡异了 梦到久远久远的过去,自己本体陷入沉睡之前,在梦里还是幼年的他,遇到一个似乎挺厉害的人类,那个人类救了受伤的他,对他特别友好,喂好吃的、陪自己玩、帮着梳理羽毛模模糊糊,感觉是一段挺开心的时光。 然后 他居然恩将仇报,离开人间的时候,挖去了人家的“情种” 直接把青雀吓醒了。 所谓“情种”,也可以说是“情根”吧,虽然人们大多以为跟情爱有关也确实与情爱不无干系,乃至决定了一个人的姻缘更多的,影响到人的方方面面。 没有“情种”的人类,注定情缘坎坷、亲缘淡薄简单地说,就是天煞孤星。 “情种”本身不会干涉到一个人的命运,但是作为人,方方面面的感情也是命运组成的重要部分。 要不怎么说是噩梦呢 青雀抚着被吓到的小心脏,仔细回忆嗯,他幼年去过一次人间,但没有深入与任何一个人类接触过所以,果然是梦吧 要不然,有天大的理由,挖了别人的“情种”,都是一种极为恶劣的行为。 “情种”这东西,影响的可不是一个人的某一世的情缘亲缘,而是生生世世。哪怕他身为神兽,乃天地异种,一旦做出挖了人“情种”的事,绝对绝对会被天打雷劈死的 心跳慢慢恢复平和,小少年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就是个梦可吓死他啦 不过,怎么就莫名其妙做了这么个梦,也忒诡异了吧莫非是一种预警青雀不由得寻思。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不该由他出手,挖人家的“情种” 他自认为自己也不是什么恶劣的性子,干不出这样忤逆天道的事来。 退一步说,他是个没有“情种”的天地异种,挖一个人类的“情种”干什么,能吃还是能玩根本就没用哇 想到梦中连面目都看不清的男人顿时觉得,计较一个梦的自己,是不是有些想太多 一颗心,于是安安稳稳放回肚子里。 青雀掀起汗湿的衣服,让电风扇对着黏腻的肚皮狂吹着风。 难受。 自己简直自找苦吃,恨不得赶紧回家吹空调,可没找到集装箱的门锁,自认为思虑周全的小少年,怕就这么一走了之,万一有人进屋偷东西怎么办 虽然吧,肉眼可见的地方,除了一些换洗衣服与鞋子,最贵重的就是这台旧电扇了。 可都说“贼不走空”,要是电扇丢了,聂殷这一个夏天这么熬过去呀怎么说也是几十块钱的东西,兴许抵得上对方一天的工钱了更别提,说不准在哪个犄角旮旯就藏了钱 青雀他老爸可不就是喜欢在什么罐子啊花盆、鞋柜底下的藏私房钱嘛 热就热吧。 青雀想人聂殷住了一个月,不也挺过来了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帮好朋友看门也是应该的。 便毫不见外,拿着屋主人的毛巾,跑外面水龙头前,洗了把脸、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手捧着水,浇淋着肚皮与大腿爽 干脆接了一大桶凉水带回屋。 一边吹着电扇,一边三不五时拿凉水拍着皮肤,一边拿出随身听,放着补习班老师的教学录音。 不知不觉天就晚了,似乎也没那么热了。 太阳穴一下午都在刺刺地疼着,头脑越发混沌了起来听着老师的讲课录音,不啻于催眠曲,抵着电扇吹风的某人,靠着架子床的铁架,蜷缩着身,脑袋瓜一点一点,打着盹儿。 “邹昉。” “邹昉。” 接连是好几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叫唤,唤回了青雀跑没影的意识。 他迷迷糊糊应着“聂殷” 想睁眼,眼皮子太重,勉强撑出了一条缝就又重新合上了。耳边“嗡嗡”的,有人在说话,让他觉得烦躁,嘴里不自觉发出不舒服的哼哼声。 糊里糊涂的,感觉到一只粗糙的大手抚摸在额头。 “热”小少年小小声地哼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好似在对另一个人撒娇。 “发烧了。” 青雀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有听没有懂,依然是半睡不醒的状态。 聂殷自顾自说“我送你去看大夫” 想将小少年扶下床,对方倒是乖巧,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就是行动太笨了,下床没站稳,差点没跌个狗吃屎还好相救及时。 只好改变了主意,高个子少年将某个糊涂蛋扶着站稳,转身蹲下“上我背。” 青雀歪了歪头,半天没反应。 “邹昉” “嗯”还好糊涂蛋残存着一些意识。 聂殷很耐心地劝着他“上来,我背你去看医生。” 青雀迟钝的大脑,隐约明白对方的意思,下一秒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向对方的后背,险些没害得两人一起摔倒只能说,聂殷的脚很稳,看似瘦弱的四肢,力量也是足够强大。 轻而易举,将小少年背起,一步一步走得扎实又快。 晃晃悠悠的有一种婴儿睡在摇篮里的惬意。 晚风吹拂,有一点点的灼热,也带着一丝丝清凉。 青雀慢慢清醒了一些,感觉身体的不舒适,好像稍微缓解了,无意识用脸蹭着那不算宽阔的肩膀,咕哝了一声“好舒服。” 他喜欢被人背着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 尽管身体偶尔会有小不舒服,但很少像今天这样难受。 “应该是中暑。” “中暑”青雀忍不住又蹭了蹭背着他的少年的肩背,“中暑这么难受吗” 对方没有回应,过了好半天,才是一声极低的“抱歉”。 青雀不灵光的脑瓜理解不了这声“抱歉”的意思,便是含含糊糊一声疑问“唔” 聂殷没再吭声。 他背着的小少年,是被娇生惯养大的,不像自己一样皮糙肉厚,竟是忽视了,对方睡在闷热的集装箱,可能会中暑的事 上班前那会儿,如果坚持叫醒对方,兴许这个娇气的笨蛋就能少吃一点儿苦头 “聂殷” 某个“娇气的笨蛋”用着可怜兮兮的小嗓子说“我好想吐。” 聂殷脚步微顿“坚持一会儿,不到一百米就是诊所了。” 青雀哼哼唧唧表示难受。 “再忍一忍。” “难受。” “马上就到了,先别说话” 聂殷没有骗人。没过两分钟,他们就找到了一家诊所,是个老中医开的。 老先生说“发痧了,给他刮个痧就行了。” 说着就上手。一直处在懵逼状态的青雀“嗷”地一声嚷嚷着“疼”,要不是被人用力按在竹床上爬不起来,早就忍不住蹦跶起来了 聂殷忍不住对医生说“您动作能不能轻点” 老先生啧了一声“不就是刮个痧,有什么好疼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娇气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青雀抽噎了两下,脑子糊里糊涂的,嘴巴还知道反驳“我妈说,我天生是个享福的命。” 娇气又怎么了吃谁家大米了 老先生被他逗笑了,“哈哈”了两声“还享福的命哟,享福你就得先学会吃苦。” 说着,手上的动作那是毫不怜惜。 可把青雀委屈的,喊着聂殷的名字“我想回家。” 聂殷 聂殷能怎么办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几分钟就好了。” 老先生摇头失笑“你家弟弟男孩子可不能这么宠着” 聂殷没回话。医生见状,也没多嘴了,语气一转,说起病情“情况不严重,暂时就不给打针挂水了,等会儿我拿点仁丹,让他回去吃了两天现在天气热,注意些防晒消暑,依我说,还是以往缺少了锻炼,他这底子有点虚啊” 被“哥哥”的少年谢过了医生,取了药、付了钱,让心情不好“自闭”了的笨蛋,重新爬上自己的后背。 问清了对方的住处,三四里的路程,没必要浪费钱叫车,干脆就背着人一路走过去。 天彻底黑了,倒起了风,背着一个人的重量,也不觉得多累。 唯一让人无奈的是某个笨蛋实在不安分 “我还是难受。” “医生说了,今晚过了就好了。” “我想吃红烧肘子。” “暂时不能吃大荤,”顿了顿,聂殷问,“你住的地方可以烧饭吗” “嗯。” “等会儿我给你做些吃的。” “肘子” “不行。” 青雀不高兴了,扭着身子动来动去。 于是屁股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背后好痒。”小少年委委屈屈地说。 “蚊子吗” “不知道。” 聂殷默了默,道“忍一忍,等到了你家就好了。” “啊” 安分不到三分钟的某人神经兮兮地惊呼着。 聂殷不得不再问“怎么了” 这回,青雀总算没再搞事,他担心地问“你不是要上夜班” 少年语气淡然“请假了。” 虽然由于生病,脑子不太清楚,青雀还是有些沮丧“对不起” “不要紧。本来就说好了一个星期有一天休息。” 夜班都是上到凌晨两三点,如果不隔一段时间休息一下,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吧 再说,饭店的工作,是日结工资,也不担心扣钱啊什么的。 青雀这才放下了一颗心。 此后一路安安静静的,没再“作”了。 到了住处,聂殷将人放下,听对方一直说背后痒,就帮着掀开衣服看了看,除了刮痧留下的瘀痕,零零星星几小片的红色小点点痱子 刚起没多久,极可能是下午睡在凉席上热出来的。 还真的是,娇气啊 青雀疑惑地仰头看向沉默的少年“聂殷” “起痱子了,家里有药,或者痱子粉吗” 小少年摇头。 “我去买”刚迈开腿,聂殷转头又问,“厨房有吃的吗” 青雀老实回答“没,我一个人住,都是吃饭店的。” 聂殷听了没说什么,点点头“我去一趟超市。” “哦。” 小少年应了这声,大概是刮痧起了点效果,状态好转了一些,整个人也乖了不少,他冲着对方摆手,语气软软的 “快点回来呀,我等你。” 聂殷脚步顿了顿,视线落在有些没精打采的某个笨蛋脸上。 他的目光实在是存在感让人不容忽视。 青雀被看得满头雾水,仰着头回望着清瘦少年,乌黑黑的眼睛是一片迷茫。 聂殷转过头,轻声应了句“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假面的学神(二十) 好像有什么改变了,从青雀中暑的那天开始。 “聂殷” 小少年清亮的嗓音穿透了操场。 站在水池前洗着饭缸的聂殷,下意识回过头 小半年过去,短胳膊短腿的家伙长高了; 原本圆润可爱的娃娃脸长开了一些,搭配着一身时尚得体的衣鞋,衬得整个人神采奕奕的漂亮又精致,一副精神抖擞的小模样,像极了公园里炫耀着绚丽毛羽的公孔雀。 谁让这家伙成天“花枝招展”的,不知是个什么审美,就爱顶着蓬松松的一头蓝绿杂毛 “公孔雀”骄傲地挺着胸脯,是压抑不住的嘚瑟,状似随意问“你们班物理试卷发了没” 聂殷配合地“嗯”了一声轻轻点头。 青雀咳了一声“我们也发了,我考了80分,全班第五。” “很厉害。”是真的有点点意外。 小少年一副谦虚的姿态“毕竟补习班教过了嘛。” 物理是初二才开设的新课程,暑假补习班提前开了这门课,或许是一中老师调教的功力确实不俗,他学习起这一门学科,比当初接触代数几何时感觉容易多了。 想到老爸老妈被他的分数惊呆了的模样,可不骄傲坏了。 暗搓搓怀着不可言说的期待,青雀问“你呢,多少分不会又是第一吧” 聂殷回了句“不清楚。”顿了顿,“99分。” 青雀“” 满分100的试卷,想不通为什么有人能考到99分 老师不是说了,这次的试卷难度很高吗想上80分都非常困难。 “怎么了”聂殷疑惑地看向突然泄了气的某人。 像只斗败的小公鸡,青雀有气没力地摇头,语气羡慕“为什么你能考这么高分数” 聂殷默了几秒,回“暑假你不是给我分享了补习班的讲课录音吗这回期中考,很多知识点都是一中老师讲过的。” 青雀恍然大悟。 是哦,都忘了暑假他每到聂殷休息的那天,两人一起听补习班录音学习的事。 想想这人本来就超厉害瞬时心理平衡了。 “那是哪里扣的一分呀”他转而好奇问。 明显不是小题出错,选择与填空每一个空都有15分呢 聂殷有问必答“实验题,写器具的具字,少写了一横被扣了一分。” 青雀不自觉瞪大眼“这也太冤了吧又不是语文,错别字还要扣分” 对方摇头“老师说,科学实验必须要有严谨的态度。” “好吧” 小少年不太服气地鼓了鼓脸颊就差一分哎因为错了一个字,痛失满分,想想就肉疼等等 青雀忽地皱起眉“具字是几横啊两横对吧” 聂殷摇头“三横。” “啊” 经过一个暑假的高强度补习,加上聂殷尽心尽力地辅导,语文成绩进步了不少的某人,此时有一种三观颠覆的错觉他每回写“具”,都是写的两横 聂殷垂目,注视着突然“丧”起来的小少年,看他一脸被打击到的模样,迟疑了一下下,伸手在那毛乎隆冬的小脑袋上摸了摸“怎么了” 青雀下意识蹭了蹭对方的掌心“没什么,就是”是小小声的嘀咕,“觉得自己好蠢哦” 看着蠢蛋一副蠢而不自知的样子,聂殷不知该怎么接话,语气自然地转换了话题“马上十二点半了,广播就要开始回教室,还是去外面” 所谓“广播”,是省电台模仿“美国之声”的一个节目,每天中午一个小时,旨在推广英语教育。以他们初二的词汇量,难度还是有些大的,好在语速慢,电台讲解得也细致,不至于完全听不懂。 更重要的是在语境中培养听读能力。 斐中的老师水平还是欠缺的,以至于学生的英语听说普遍较差。 正好青雀有一台随身听嘛,能接收到好些个调频广播电台。 比起学习机,这玩意儿便携小巧,他有事没事,就爱学电视上那些时髦的城里人,将随身听挂在裤腰带上自觉又帅又酷,倍有范儿。 就像青雀不拿自己当外人,一有不懂的,就找聂殷帮忙补课; 如今聂殷跟他也不见外,平常对方拿随身听听歌什么的管不了,但每到中午十二点半,就半强迫拉着一听“天书”就头大的家伙,一起听完整整一个小时的“某省之声”。 恰恰留个半小时午休的时间,以便调整好状态迎接下午的课程。 “不要回教室,都不能说话去相思林吧,可以晒太阳”虽然每每听老外主播叽里呱啦的头大,不过青雀渐渐也习惯了这一项午后活动。 聂殷应了声“好。” 对于某人除非大热天外,喜欢晒太阳的爱好也算了如指掌。 回教室“午休”的话,相当于午间自习,大多数同学都在安静地学习,少数人会埋头睡觉当然不方便两人语言交流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校后门。 所谓“相思林”嘛,就是一个连小山都称不上的连绵土坡,比起挤挤攘攘的学校,人少清净多了,树啊野花的,环境幽雅、空气清新于是附近的小年轻,包括高中部偷偷早恋的学生,都爱在这边幽会,久了就多了个“情人坡”的名头。雅一点的说法,就叫“相思林”。 当然了,青雀与聂殷是例外。 他们不是来恋爱的,是找个安静又可以方便说话的地方,听英语广播。 就算被人看到他们俩,除了大头黄毛这些嘴贱爱调侃的家伙,也不担心别人大惊小怪啊什么的,像他们这样的例外不在少数。 喏,那不就有一个姑娘,捧着一本英语书,靠着死人坟头,大声读着单词吗 嗯忘了说,相思林算是坟场,目前大多是土葬嘛,十来米就有一两个坟包很正常。 年轻的中学生无知又无畏,像这姑娘坐在坟前的,已经不算越矩了。调皮一些的,就爱找墓碑坐。 “嘿嘿” 听到某人突然一声傻笑,聂殷不由得侧目。 青雀察觉到他的视线,伸爪子揪着对方的校服,鬼鬼祟祟看向林子那边“他们在那亲亲,就不觉得瘆得慌吗” 一男一女,看着像高中部的学长学姐,躲在比较偏僻的林子里谈情说爱可,据了解,那儿其实是以前的乱坟场,因为没人上坟了,天长日久,坟包都被踏平,长出了一片林子。 尽管现在的青雀肉眼凡胎,看不到魑魅魍魉的存在,不过嘛,想想他偶然间去过的阴曹地府,看到那些鬼各种辣眼睛的“造型”,哪怕他自认胆子挺大的,难免也觉得后脊发凉 不对。 他什么时候去过阴曹地府 “死人生前也是活人。” 聂殷可不像某个人一样无聊,窥视人家小情侣亲热,要不是看这家伙突然打了个寒颤,以为对方害怕了,他连话也懒得回。 又在那毛茸茸的蓝绿毛毛上轻拍了拍“没什么好怕的。” 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只有一根筋的小少年,被这么一拍脑瓜,下一秒就忘了刚刚的疑问。 正在这时,林子那边传来一阵动静。 青雀好奇又望了过去 好像是高中部的教导主任跑来抓早恋的啦 “哈哈哈” 坏心眼的小混蛋忍不住幸灾乐祸,看到学姐快被说哭了、学长低头哈腰认错的怂样,笑得前仰后合的这笑点,也是真的低。 聂殷隐约叹了口气“广播时间到了。” 某人这才想起了正事,手忙脚乱拿下别在腰间的随身听。 一人一只耳机,调频道。 是熟悉的开场白,中英文各来一遍。 青雀不自觉皱着脸哎,习惯归习惯,每天这一个小时,仍旧让人觉得煎熬啊 “康、康格瑞” “ngress,”是聂殷纠正的声音,“会议的意思。” 下一刻,青雀又纠结地问“丹尼斯是谁” “danish。”聂殷回,“不是人名,是丹麦语、丹麦的,这里是丹麦人的意思。” 好奇心旺盛的某人又问了“丹麦在哪” 初一有地理课,但中考时地理不算分,所以他没有补这一门课,对地理人文的了解极度贫乏。 被追着问的少年,真真是好耐心“在欧洲。” “英国吗” “和英国不是一个国家。” 青雀“哦”了一声,面露期待“我还没出过国呢,是不是很好玩” 聂殷沉默,半晌才回“我不知道。” 于是,某个说风就是雨的家伙,当即精神抖擞地表示“咱们什么时候一起去玩”随即也意识到有些不切实际,转而道,“以后吧。等咱们长大了,赚好多好多的钱,”他很天真地想,“就可以去玩了。不都说,外国多好多好吗连月亮都比咱们的圆。” 真的想开开眼界 对一个连县城都没出过的少年来说,青雀遥望的未来实在太过遥远了。 然而聂殷没有反驳他,只说“如果有那一天”顿了顿,“得把外语学好,否则出了国,连路都找不到人问。” 说着,让某个不安分的家伙安静“下一节开始了。” 青雀“嗷”地一声,强迫自己耐下心好吧,为了以后能出去好好玩,也得努力学习呀 少年肩并肩、头挨着头,沐着初冬的暖阳,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的期许,跟着广播里主持人学习着英语。 宁静美丽的相思林,好像隔绝了一切尘世间的烦扰。 和往常一样,听完了广播,他们各自回了教室。 上课,放学。 在路口,一个人挥着手,另一个人大声说着“明天见”。 然而到了“明天”,青雀下了早读课,习惯性地抱着作业本,找他的“专属辅导老师”,为他解答昨晚遇到的难题 “请假了” 说话的三班同学点头,又摇头“也不能说请假吧,早读聂殷有来的,半途老班把他叫出去,没一会儿他回来收拾书包就走了我猜,是家里出事了。” 青雀听了,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假面的学神(廿一) 青雀被邹家养得很天真,天真到近乎不谙世事; 然而认识了聂殷,让他渐渐懂得了生而为人的艰辛,也认识到了他一度没法理解的人性之美好与丑陋。 一提到“家里有事”,就想到聂家的糟心事,不由得又担心又烦躁。 担心聂殷吃亏,烦躁是因为太烦那一家子神经病了,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这一整天的,青雀上课都有些心不在焉。 聂殷一直没回学校。 和一初时刻意拉近关系不一样,如今他与那个少年成了真真正正的朋友,自然而然就发自内心地关心对方了。 无奈,到了初二,好像中考就迫在眉睫了,比起初一的轻松,下午额外多加了一节半的课一节主课,半节听力。 等到放学,天已麻麻黑了。 小少年提着书包,站在家门前而不入,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小三轮,纠结着要不要去中心村一探聂家的情况。 可,又怕唐突了朋友。 比起半年前,青雀也算“懂事”了做事前学会了动脑子,不再是一味的横冲直撞。 哪怕身为朋友,彼此间也该保有距离与分寸,不应当打着“为你好”的旗帜反而置对方于难堪的境地。 但是 哎 心里这样顾虑着,还是不放心啊 在青雀看来,聂殷太老实啦 不都说“人善被人欺”吗就因为对方太过正直善良,才被聂家一家子老老小小压榨得喘不过气。 如果不去看一眼,真的超担心聂殷吃亏呀 “青雀” 是老妈在院子里喊话“在发什么呆呢,回来了怎么不进屋” 青雀胡乱地应了声,心里打定主意走一趟中心村,不一定非得正面见到聂殷嘛,兴许可以从村民嘴里打探到一二消息 “妈我” 正想跟陈女士说一下情况,隐约听到好像是聂殷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 还以为听错了呢,青雀下意识转头,看到马路对面瘦瘦高高的少年,灰扑扑的一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聂殷” 他小跑步到对方跟前,一脸吃惊“你咋在这”不对话锋一转,问,“你家里出啥事了” 聂殷整个人很平静,答非所问“以后我不去学校了。” 青雀 对方语气淡淡,继续说“我刚去找了班主任说明情况。” “那怎么行你不想考大学了” 对比青雀火急火燎的样子,聂殷这个当事人越发显得云淡风轻,他抬手在对方蓬松松的头发上轻按了按“学校会保留我的学籍。有可能的话” 顿了一顿,他似乎不太确定“我还有机会参加中考的。” 那怎么一样青雀皱起眉虽然对方学习好,可完全不去学校听课,再厉害成绩也会下降吧,全靠自学考高中难免让人觉得异想天开。 不待他发问,聂殷用着平淡的口吻,说起了家里的事“外婆得了恶性肿瘤。” 青雀微微一怔。 对方还在说“她说不用治疗了” 老人的想法简单朴实,觉得这病就是等死,别浪费子女的辛苦钱了。 何况,子女也没多少“辛苦钱”。 聂家两个舅舅可舍不得掏大钱给老人家治疗,两个舅妈就更“厉害”了,这当头吵吵闹闹要分家。 分家了,基本就不能说是一家人,每一家出点赡养费给老人,似乎就尽到了孝道。 当然,一般人家对老人的态度,绝不会像聂家一样恶劣。 可现实问题往往让人无奈。 靠种田别说赚钱了,每年还得交个几十块的农业特产税,吃饱穿暖或许没大问题,一旦有人生了大病尤其是老人家,像聂老奶奶一样选择放弃治疗的比比皆是。 现而今的合作医疗制度极不规范,低保户还能靠政府救济一下,普通人家遇到这等倒霉事,也就村委会动员一下村民,每家每户捐几个钱,好歹支援一把。 不过嘛,以聂家这样的“声名”,村民们哪个不在背后嫌弃死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会乐意掏腰包支援这无赖的一家子 有个别同情心泛滥的,看聂老奶奶实在不容易,凑了个几十块的捐款,转头就见聂家大舅拿着钱,跑隔壁村的赌场玩起了“炸金花” 把捐款的几个人气坏了,上门就要把钱讨回。 老太太这才知道大儿子干的好事,差点没被气到病发。 青雀默默听完了,对聂家的嫌弃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嘴上疑惑“可这和你辍学有什么关系” “不是辍学。”聂殷否定了他的说法,然后解释,“外婆的病不是没治,我想赚些医药费” 青雀微微张大眼“医药费很多吧,怎么能靠你一个小孩子赚钱你家舅舅又不是断胳膊断腿了,他们不能去挣吗” 聂殷摇摇头,直言不讳“他们好吃懒做惯了。” 青雀鼓了鼓脸颊,心里无法认同对方的决定。 “外公外婆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总不能” 少年的语调很轻,到最后根本听不清楚。 “不能什么” 聂殷轻轻摇头。 青雀没追问,语气一转,说出自己的顾虑“可就算你能挣够了医药费,万一又被你大舅他们拿去赌博了怎么办” 聂殷让他放心,说,挣到的医药费绝不会经过聂家人的手。届时,他亲自带外婆去县医院看病。 “我还是觉得哎”青雀眼睛一亮,“要不我去问我妈” 话没说完呢,被聂殷直接拒绝了“别让阿姨为难。”他说,“我刚刚给皮鞋厂打过电话,那里还缺人,老板挺看好我的,说去了就转正式工,一个月有一千块。” 青雀不由得沉默,看聂殷打定主意的样子,怕是他怎么劝也没用。 老妈总骂他是傻瓜,他觉得这个人才是名副其实的笨蛋,太好让人欺负了 “以后课堂笔记就由你记了,”聂殷突然换了个话题,“我每个周末会回来,到时候就靠你的笔记,跟上学校教学进度。” 青雀愣了愣。他超级不喜欢上课记笔记,以前全是蹭对方的。 旋即,他意识到了自己责任重大,郑重其事表示“放心,我一定会一个字不落,记下课堂上老师讲的所有内容。” 聂殷勾了勾嘴“那就辛苦你了。” 青雀挺了挺胸脯,本来残存的一丝为难消失殆尽,是满满的干劲 “那你也不要放弃学习哦,咱们可是要一起考京大的人” 从没许过这样宏愿的聂殷没有纠正小少年的话,轻声地“嗯”了一声“你回家吧,我也得回去收拾,明儿一早去县里。” “这么急吗” “嗯。” “哦。” 青雀无精打采地回了家,感觉忒不得劲。 一向爱睡觉的他,这晚上难得失眠,迷迷糊糊到了天亮,早读课险些迟到等下了早读,习惯性跑三班后窗,喊聂殷一起去吃早餐,看到空空如也的座位,才陡地意识到对方不在学校了。 上课听不懂得靠自己努力记笔记,有了问题只能战战兢兢去请教老师,中午听广播的习惯几乎难以坚持下去 差不多一个星期,才渐渐适应了聂殷不在的日子。 “青雀。”老妈在楼下喊,“你同学找你。” 青雀还没反应过来,打开二楼阳台门,一眼看到少年挺拔的身影,站在院门口。 怔了一下,便是惊喜,大声喊“聂殷” 陈女士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喊什么喊,炫你嗓门大吗有话下来说。” “哦”小少年一边啪嗒啪嗒跑下楼梯,一边像是生怕人跑了,嚷嚷着,“马上就来了,等我十秒”也不管站在院门外的人听不听得到。 特地来找人的聂殷,自然不会提前走人。 青雀语气欢喜“不是没到周末吗,你咋提前回来了” 聂殷回答“学校说,如果不想影响以后中考,让我最好参加期末考。” 小少年闻言恍悟“是哦,明天就期末考了。”不由得担心,“你没问题吧” 对方没正面回,只说“你的笔记和试卷很有用。” 青雀可是难得机灵了一回厚着脸皮找学校借复印机,把自己的笔记和课堂小考的讲义试卷都复印了一份,每回老爸回家,托对方顺路带去皮鞋厂。 聂殷说完了,将拿在手里的一叠本子递给小少年“我总结的考点,也许对你有用。” 青雀迫不及待接过本子,简直感激涕零“聂殷你太贴心了” 其实每回邹父路过皮鞋厂,将笔记、讲义等带给聂殷时,对方都“投桃报李”,将之前试卷上的疑难题,写了很详细的解析,同时针对他乱没重点的课堂笔记进行总结、精简并提炼重点,再让邹父转头交给青雀。 所以,哪怕没了一个几乎是随叫随到的“便携式辅导老师”,除了一开始的半个月,青雀在学习上遇到的困难越来越少了毕竟,有聂殷的“远程答疑”嘛 聂殷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兴奋的劲头过了,青雀自然而然关心并好奇地问“这两个月在厂里怎么样” 尽管对方说,每周回来一趟,可学校太变态,宣布他们马上进初三了,连唯一的周日都给取消了,都用来补课。要不是快过年了,寒假都舍不得放 所以他想找朋友玩,根本抽不出时间。 “还好。” 回了这一句,聂殷似乎犹豫了一下下,随即动作小心翼翼,从背包里慢慢拿出一样东西“这个,县里开了家甜品店,你不是喜欢吃蛋糕吗” 青雀意外极了,接过对方送到手上的唔,好像叫提拉米苏 他还是上回在省城吃过那么两三次。 超好吃 当即欢喜了起来 “太棒啦,聂殷我爱死你了”深受电视剧荼毒的某人,毫不脸红地说着“甜言蜜语”可浮夸了。 聂殷默了默,半晌,轻声回“喜欢就好。” “超级喜欢” 说着,青雀迫不及待揭开包装,果断地咬了一大口,眼睛里冒着爱心“好吃” 可惜这种蛋糕太过精致小巧,这一口下去,就没了一半。 某人一边吃,一边肉疼。 “啊”后知后觉的,青雀突然意识到居然自己一个人把东西快吃光了,“还有一点点,聂殷你吃不吃好好吃的。” 聂殷瞄了眼果真就剩一点点的蛋糕,微微摇头“我不喜欢甜食。” 青雀瞪大眼“怎么可能甜的多好吃呀” “吃了牙疼。”对方说。 于是某个天真的家伙就信以为真了,高高兴兴把最后一口提拉米苏吞下去了。 意犹未尽。 砸巴着嘴不由得回味了半天,他才陡然想起一个问题“我记得,这蛋糕超贵的” “还好。”聂殷说,“十块钱一份。” 对青雀来说钱不算多,但 他不好意思道“干嘛这么浪费钱啊” 聂殷回“偶尔买一次,不算浪费。” 噫,这家伙怎么突然阔气了青雀惊奇了“你发财啦” 聂殷失笑“没。”顿了顿,语气一转,“这个月涨工资了。” “这么快就涨钱了你们老板人不错啊” 聂殷表示“多亏了你” 青雀一头雾水“哎” 对方不急不缓解释了起来原来,皮鞋厂老板买了台电脑,但是对方不会打字,聂殷之前被青雀趁老妈不在家,好些回带到家里“玩”学习机。 “我用你的学习机学会了五笔。” 青雀目瞪口呆“我怎么不知道” 关键是他还不会怎么打字呢五笔超级难的 聂殷勾了勾嘴角“厂长用电脑也就是弄弄文件,我摸索了几回就会弄了,他一高兴就让我兼做文员,工资涨两百。” 青雀听了一脸钦佩。 一向寡言的少年,这一回说了许多话 “我从这个月开始,不去饭店上夜班了,每天下班摆地摊,比在饭店轻松,挣得还多。” “挣多少” “撇除成本,也有五六百,听人说运气好的话,一个月挣的不比厂里打工少。” 青雀 青雀只能发出无意义的惊叹了。 聂殷还在说“这半年县城发展挺快的,听说省里决定重点扶持我们地区地级行政区,我们还是试点县,机会一下子多了许多。” “好厉害啊” 明明是一样的外貌,一样冷淡带点阴郁的气质。可青雀觉得,这个少年跟过去的他比,全然像变了一个人。 浑身在发光,充满着活力与希望的光 “是不是很快就能挣够外婆治病的钱” 聂殷顿了顿,摇头“暂时还不行。”又说,“目前靠药物控制,医生说病情还算稳定我准备再攒个半年,到时候看看够不够外婆做一次手术的钱。” 青雀被对方刚才的说法,说得鸡血澎湃,毫不负责地表示“肯定没问题的,你那么厉害” 聂殷扯了扯嘴角。 “啊,”小少年轻拍额头,语气转而变得担心,“你这样辛苦,身体会不会吃不消啊” “没事。”对方浑然不在意,“我每天有五个小时的睡眠。” “才五个小时” 能说,他每天不睡满七个小时,就跟秋后的蚂蚱一样根本没劲儿蹦跶吗 聂殷平静地回“我还年轻。” 青雀嘟囔“我也不老啊阿嚏” 对方被他这个喷嚏打得微微一怔。 下一秒,聂殷说“风大,你回屋吧。”反正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进来坐回呀”青雀热情邀请。 少年轻声拒绝“不了。快半个月没回,我担心家里的情况” “好吧。” 既然这样,青雀也不好挽留,转头就想回屋,又打了个喷嚏,突然想起什么,将围巾和耳罩一起拿下,顿时觉得脖子和双耳冰凉凉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你家好远的,把这两个戴了,要不然多冷啊” 聂殷迟疑了。 青雀催促“快接着呀,好冷好冷,我要回屋了” 对方这才接过东西“谢谢。” 小少年无所谓地摆摆手“我家去啦,白白” 聂殷轻笑,回了一句“白白。” 青雀听到了,回过头,“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莫名觉得这个人学自己说话,超级滑稽有没有 暖融融的卧室里。 陈女士躲在窗帘后,暗搓搓地观察自家儿子与他同学的互动。 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声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笑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又甜又腻,她家的傻儿子哎,这是上杆子倒贴人家聂殷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假面的学神(廿二) 转眼又是一个立秋。 快升初三了,对于即将来临的毕业班,斐中抓得可紧了,暑假象征性地放了一个星期假,就开始补课。 学习压力倍增,青雀被逼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还好学校没丧心病狂到底,毕竟是暑假,天又热,每周好歹给学生一个星期天休息、调整状态。 这不,好容易等来了一个周末,小少年如咸鱼躺床上,连根指头都不想动能说,早餐还是老妈千呼万唤结果他不愿起床、无可奈何只好亲自端送到床头吗 就差没手把手投喂了。 陈女士直骂他“小祖宗”,好气好笑又有些骄傲谁能想到呢,当初惹是生非天天被老师叫家长的混世魔王,真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成了勤奋上进的好学生,照这进步的势头,考上高中都有七八成的把握。 这一想,当妈的就心软了“祖宗”就“祖宗”吧,难得一个休息天 陈女士胡乱想着事,拿着小提包,这便要出门了,一打开家门,看到一个极为眼熟、变化十分之大的少年,徘徊在街边,眼睛望着自家的二楼顿了顿,她喊了声“聂殷是吧,青雀还在睡,你直接去他房间找吧。” 聂殷有些迟疑。 陈女士挽起耳边碎发“那个捣蛋鬼,昨晚还嚷嚷着今儿去城里找你玩呢,结果一觉睡到现在,连早饭都哄着劝着才吃了点。” 少年听了,似乎放开了顾虑,轻声说了句“谢谢阿姨,那我就打扰了。” 陈女士眉头微动,目送着对方进了自家院子。 “那是捡垃圾那孩子吧”说话的是好八卦的一个街坊。 “什么捡垃圾的,人孩子有名有姓的。” 街坊笑“不是说顺口了吗,”语气一转,十分好奇的样子,“哎,瞧着变化是挺大的,不说年龄,还以为有二十岁呢,哪像之前一样瘦不拉几的,也没那么邋里邋遢了我瞅着那一身是新衣服吧” 陈女士乜斜着眼“小年轻身强力壮能挣钱,换一身衣服要几个钱大惊小怪的” 街坊打了个哈哈“这不是随口聊聊吗,我前头回娘家,你晓得的,就在中心村,老远就听聂家的吵吵嚷嚷的,俩婆娘说那小子发财了,闹着要分钱呢。”她说着说着就笑出声,“哈,说什么让还这十几年的抚养费” 陈女士翻了个白眼“抚养费脸呢他们养过那孩子还发财一个月打工能挣几个钱,没见过钱是吧” 街坊附和着点头“我寻思着也是,那一家子也太不讲究了,老太婆病了竟然全靠外孙休学挣钱治疗,自家牌九麻将天天一晚到天亮。” 陈女士摇着头,懒得说话,她对聂家十分看不上。 街坊忍不住感慨“多能干的小伙子啊,就是命不好。”话锋一转,又说,“聂老奶奶六月份的时候去县医院住了快一个月的院当时聂家都反对,全是她外孙一手办的,乖乖,这得花不少钱吧要我说,快七十岁的人了,花这冤枉钱干什么癌症这东西,花再多的钱也治不好吧” 陈女士一直没说话,眉头不经意地皱紧。 “哎,人比人不能比,”街坊还在唏嘘慨叹“看人家小孩子才十几岁,我家二狗二十郎当了还靠父母救济。” 陈女士撇嘴“这有什么好比的,也没几家像姓聂的那样糟践孩子。行了,没时间跟你嗑了,我还赶着去市场买菜呢” 聂殷可不知自己成了人街坊邻居间的话题,他轻扣着青雀的房门,敲了半天没人开门,里头也没什么响动。 犹豫了半晌,到底没忍住拧开门把手。 房门没锁。 扑面而来的冷气,霎时缓解了周身的燥热。 聂殷第一眼就看到床上鼓起的“包包”某人用空调被将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 可不是个好习惯。 这一回没怎么犹豫,聂殷走到床头,伸手去拉被子没打算吵醒好睡的小少年,不过是想让对方把头脸露出来这一拉,被窝里就有动静了。 对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站在床边的少年不由得默了,目光落在某人嘴唇上的巧克力碎。 突然看到熟悉的脸庞,青雀忘了吞下嘴里的东西,一脸惊呆“聂、聂殷” “在被窝里吃糖” “什么啊,你等等。”看到朋友十分高兴的小少年,也不赖床了,一个骨碌坐起身,然后摘掉了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展开笑颜,“你咋来了” 聂殷没回答他的问题,弯腰掀开被子,看到散乱满床、起码十几张的糖纸,抬目看向对自己无辜眨眼的小少年。 顿了顿,他安静地将糖纸,一张一张捡起。 青雀愣了愣,转而笑嘻嘻的,开玩笑说“你特地跑来帮我收拾房间的呀” 聂殷隐约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吃这么多糖,牙齿不疼” “不疼。”某人一脸骄傲,“我没有蛀牙哦” 聂殷瞥着他大门牙处的“门洞”“小心以后掉光了牙。” 青雀瞪他“你居然咒我。” “不是咒你,”素来表情寡淡的少年此时一脸无奈,“你是不是睡觉的时候也吃糖” “哪、哪有”某人眼神飘忽,毫无底气地回。 聂殷信他才有鬼了,不由得手痒,捏了捏对方脸颊的嫩肉“等蛀牙就晚了。” 好烦哦,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青雀挣开了对方的“魔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突然往对方身上扑过去。 聂殷吓了一跳,本来打算躲开的,又担心对方扑空会跌下床,下一刻便连忙用手接着。 一个慌乱,就不小心抓到了某人的 小屁屁。肉乎乎的,弹性极佳,手感非常好。 聂殷浑身僵着了。 某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毫无所觉,跟个小狗似的,凑到朋友跟前,耸动着鼻翼,到处闻整个人就差没贴到对方身上。 “你在干什么”少年变声期的嗓音越发沙哑了。 青雀吸了吸鼻子,大声指控“你身上有烟味,是不是偷学大人抽烟了” 一副发现了对方做坏事的得意模样。 聂殷回过神,镇静回答“我不抽烟。” 青雀不信“我鼻子超灵的,别想瞒我” 忍不住用手揉捏了一把那肉乎乎的一团 聂殷瘫着一张脸,解释“很多工友抽烟,可能衣服上不小心沾到了烟味。” “真哒”青雀狐疑。 对方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抽烟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骗你。” 青雀瞪大眼“不是大不了的事” 他当混混的时候,都没敢学人抽烟,怕被老妈打死。 聂殷不想跟他纠结这个话题,只重复了一句“我不抽烟的。” “是嘛。”青雀其实也不是非要盘根问底啦,不过是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别揪着他吃糖的事不放,“我妈说,城里灯红酒绿的,年轻人很容易学坏哎你摸我屁股” 小少年语气天真“这是在揩我油吗” 聂殷松开了手,将坐没坐相的家伙扶正,面上镇定自若“不小心碰到了。” “哦。” 青雀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放心上,眼看对方又在收拾糖纸,莫名有一丢丢心虚,连忙找了个话题“你今天咋回来了不是说周末加班吗” 聂殷回“偶尔也有一天休息。” “你外婆怎么样了”他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医生说,还要化疗一个疗程,让瘤体缩小了,再做手术。” “钱还够吗” 青雀是知道聂老太太之前住了28天院的事,具体花费多少钱他不清楚,但是感觉不会少。 照聂殷每个月两千的收入,哪怕不算生活费,这大半年攒下来,也快花完了吧 聂殷将糖纸扔进垃圾桶,又帮着某个懒货整理起狗窝一样的床铺,边回着话“还够,最近收益不错。” 青雀听了安心了,也没多想,笑嘻嘻道“看出来了,要不然你才舍不得租房。” 聂殷之前告诉过他,为了方便利用早晚做小买卖,就从皮鞋厂免费的集装箱搬出去了。 城郊的民房倒是不贵,一个月80块钱但,对一毛钱都省着用的少年,这80块钱算是“无谓的开销”。 对方说明“外婆往后还得经常去县医院治疗,住院开销太大,有个房子就方便多了。” 青雀点点头,转而不放心道“可别让你家舅舅知道房子地址呀,要不然我怕他们找你麻烦。” 聂殷在皮鞋厂上班的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多,包括聂家一家子,大家就听说他去城里打工,具体在哪打工、做什么工、每个月挣多少钱,都不清楚。 聂殷让瞎操心的小少年放心“除了你,连外婆都还不知道地址。” 毕竟租房子是上个月的事,医生让聂老太太出院休养一段时间,再进行第二期的化疗。 青雀闻言十分得意,嘴上说“下星期天,要是不这么热了,我去找你玩。” 聂殷应了一声“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就像之前每回一样,聂殷带了“礼物”给他唯一的朋友。 青雀看到几大本“阅读理解”习题集,“嗷”地一声扑到少年身上嚷嚷着“你是魔鬼吧” 聂殷勾起嘴角“你期末考只有英语没怎么进步。” 虽说某人的记忆力超强,无奈理解能力有点不太好,英语又是外国语导致他在期末考中,阅读理解题型得分不高。 青雀当然不是不知道别人的好心啦。 可是 这人真的魔鬼 也是能耐,不知怎么跟几个一中的学生认识了,隔一段时间就从他们那借一中的笔记与讲义,复印之后就用邮政局寄回来一份。偶尔本人回来,就带上几本新出的习题集。 青雀想到对方花的钱,不得不强迫自己,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做完讲义与习题集上的题。 加上斐中每天都发的讲义简直压力山大。 “你以前都是带蛋糕的。”小少年控诉着朋友的不人道。 聂殷语气平静“不是说一起考京大吗,你现在的成绩连高中都不保险。” 青雀顿时丧气了,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样。 聂殷默了默,从包里拿出一张游戏卡“新出了几款” 话还没说完呢,赢得小少年的欢呼与拥抱“是给我的吗聂殷你太好了天下第一好” 聂殷“” 青雀迫不及待想玩新游戏,热情想邀请朋友一起,理所当然被拒绝了。 聂殷表示,回来只是看一看家里的情况,没问题就得立马回县城,晚上还有事。 青雀遗憾了一下下,也知道对方事多,不好强留。 送聂殷出了院门,刚想上楼打游戏,撞上了买菜回家的老妈。 “等一下,青雀。”陈女士喊着人,关好家门,问,“你那同学现在怎么样” 青雀有时候还挺敏锐的。 感觉得出来老妈虽然不阻拦他跟聂殷的来往,但对聂殷的态度还是有些唔,微妙吧。 挑挑拣拣,大概说了一下聂殷和他外婆的情况。 陈女士皱着眉,半天没吭声。 青雀疑惑“妈” 半晌,陈女士语带隐忧“住院一个月加治疗,少说也得花万把块钱他打工没多久吧,能挣这么多”顿了顿,她意有所指,“没干什么不好的吧” 青雀听懂了老妈的话,心里不是太舒服,连忙算了一笔账“聂殷厂里每个月给有一千三,他早晚还摆摊,少说一个月也有百” 加上去年暑假也攒了两千,县医院到底不比省里,用药什么的花费没昂贵到吓人,从去年到现在有七八个月了 小少年忽然低下头,眉头蹙起。 陈女士没注意到自家儿子的异样,语气惊讶“他一个月能赚这么多吗” 青雀心不在焉,嘴上肯定道“聂殷很厉害的。” 但 陈女士只知道聂老太太住院的事,具体的情况不了解,更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聂殷会带老太太进行二次化疗,之后还要切除手术 不太喜欢数字的小少年,无比认真地算起了账 聂殷说他钱够用了,问题是,按理说他的钱已经花完了,靠他现在一个月两千收入,怎么有信心保证他外婆之后的医疗费 当天下午。 顶着炎炎烈日,青雀提着一袋冰水,找到皮鞋厂看大门的老大爷。 隔了一年,老大爷还记得去年翻院墙的小子。 两人熟稔地打着招呼,青雀请对方喝冰水,完了问“聂殷,我那同学,你有印象吧,他还在厂里吗” 不是什么机密,老大爷嘴巴不严“走了快两个月啦,好像是自己做小生意去了。现在的小孩,心气高得很哟,一个月一千多块钱都嫌少呢”说着,痛快地灌了口冰水,摇了摇头,“做生意这种事也太玄了,哪有在厂里干稳” 青雀扯了扯嘴角,低下眉头,没再说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假面的学神(廿三) “哎,那小孩,走错路了,这是员工通道。” 昏暗的地下一楼,两个身穿工作服的小年轻,挡在了走道中间。 青雀没吭声,他身后传来一阵招呼“是我啊,陈哥、周哥,这是我亲戚家的小朋友,来见见世面。” 说话的人,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跟他印象中暴躁的王老三判若两人。 不知“陈哥”还是“周哥”的小平头笑了“王老弟你来了”他瞟了眼低着头看不清长相的蓝毛小少年,“见世面啊没问题,不过他看着才几岁啊这地方,怎么能让小孩子来” 话没说完,王老三递了根烟过去“说哪里的话,十六七岁也不算小啦,就是面相看着嫩,娃娃脸嘛。”他意有所指,“家里可宠着他了,平常零花钱比我的还多。” 小平头表情微动,顺手把烟夹到耳后“行,你们进去吧,好好玩,”特地冲青雀笑了笑,让人觉得亲切,“小朋友有事就找你陈哥。” 王老三在青雀肩膀拍了拍“还不赶紧谢谢陈哥” 青雀顺从地道了声谢。 小年轻们让开道。他跟着王老三七拐八拐,渐渐听到喧杂的人声,走至一扇门前,王老三回头看了看没其他人,一改脸上的和善,用上警告的语气,说“进去就是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 小少年冲他咧嘴一笑,特别乖巧地点头。 王老三不但没好脸色,想到对方握着自己的“把柄”,心里膈应得不行,色厉内荏道“说好了,闭紧你的嘴,别让我老头知道了,否则,老子绝对不会再手软。” 青雀点头,语气温软,说的话听起来有些欠扁“你不学好,关我什么事,我才懒得跟王叔告状呢” “你”王老三气得挥手,下一秒想起这是什么地方,哼了一声,“最好是这样。” 撂下话,便丢下小少年不管,自顾自推开门。 青雀跟着王老三进了门,霎时,像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什么叫“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人头攒动,挤挤攘攘,围着一张又一张牌桌,间或爆发出一阵吆喝与嘘声。 “豹子这局我赢啦” “真的是豹子搞没搞错啊” “老五你赢了一晚,是不是出千了” “啧,你们不都一直在盯着吗,老子怎么出千输不起就别玩” 青雀避开人多的地方站好,顺着争吵看过去,不由得愣住了 高挑挺拔、却不显羸弱的发牌荷官,一身白衬衫套着修身的夹克,头发打着摩丝,整齐地梳理到耳后,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妥妥的斯文败类。 问题是,这“斯文败类”是他最熟悉的朋友,据说去做小生意的聂殷。 明明还未成年,聂殷这一身扮相,看着丝毫不显违和、稚嫩,他从容自如,游走在人群间,虽然不怎么笑,却举止有度,话不多,三言两语就解决了一场口头纠纷。 刚赢了牌的“老五”听了心里舒畅,哈哈笑着,眼睛看也没看,抓了一把五颜六色的筹码,丢给这位会来事的荷官作小费。 新的一局又开始了。 荷官开始洗牌、发牌。 他动作漂亮而优雅,五指灵巧,扑克牌在他掌间翻飞,犹如进行着一场炫丽的表演,直把某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少年看呆了 简直是现实版“赌神”有没有 回过神,青雀鼓了鼓脸颊,心里有点点生气。 更准确地说,他觉得沮丧。 仿佛这是第一次认识到聂殷一般,对方在赌徒间游刃有余的模样让他分外陌生。 能猜到,聂殷真的没钱给他外婆治病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命运绕了一个弯,对方还会涉足这样的地方。 赌场。 青雀对赌博违法的概念还停留在很表面的理解上,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在既定的命运线上,聂殷被聂家赶出家门后,就是从赌场“起家”的。 一时间,他脑海里展开了无限联想 今天聂殷只是个发牌官,也许过几天他变成了一名“赌王”,再过不久搅和到黑势力,身不由己,为搏出头而不择手段终有一天,他掌握的“集团”,在数个省市盘根错节,成为祸害一方的“毒瘤”。 是“毒瘤”就有被拔除的一天。 作为“主犯”,他不愿接受审判,也不想叛逃他国,唯一的选择是自我灭亡。 大热天的,青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庄家通杀” 小少年压下乱七八糟的念头,目光追随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想走过去,拽着朋友的手逃离这个醉生梦死的地方; 可顾忌到赌场里的人,只能强忍着冲动等等,再等等,一切还来得及,不急于这一时。 正在洗牌的少年,察觉到来自另一个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 手上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微顿。 一向爱动爱闹也爱笑的蓝毛小少年,安安静静地站在阴影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隔了一段距离,让人看不清那双澄澈干净的双眼里,是什么的情绪。 聂殷慢慢收回目光,似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把玩的扑克牌上。 赌场里人进人出、人来人走。 始终不变的是那一份热闹。 闹得青雀头痛欲裂。 早过了平常作息时间,封闭的赌场空气不流畅,浓烈的香烟与酒气钻入他的鼻腔,让他多待一刻都觉得煎熬搞不懂赌徒们为什么一个个红光焕发的,情绪嗨过头的样子 “怎么找来这里的” 充耳的喧哗,好像在一瞬间如潮水退散。 只有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回荡。 青雀抬目,与聂殷对视,沉默了几秒后摇头,不答反问“你下班了” 聂殷含糊地应了一声。 两人一起离开了赌场。 气氛是诡异的安静。 直到那位叫“陈哥”的,打破了这一份僵滞“林喆,今儿怎么这么早” 聂殷回了声“我有些中暑,让小夏接班了。” “陈哥”一脸同情“那是得好好休息咦,这个小朋友” 聂殷抢了他的话“这位是新客,不认识出去的路,我顺便给他带路。” “陈哥”笑着打趣“小朋友这么早就歇了,不会是头回玩,输干了口袋吧” 青雀哼了一声撇开头,别扭的小模样像是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惹得“陈哥”哈哈大笑“十赌九输,小朋友你要习惯。” 聂殷等他笑完了,说“陈哥你继续忙,我送客人出去了。” “去吧去吧” 直到出了这家名义上的温泉会所,青雀才慢慢长吁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朋友“那个陈哥怎么喊你林林喆” 聂殷轻声回“我用的是假身份。” 青雀不太懂什么叫“假身份”,此刻他也没平常那样多的好奇心。 “哦”了一声低下头,默默不语。 聂殷也没找话,拦了辆黄包车,从城北到城南,再开到郊外一个村庄,拢共有四五十分钟的路程,才到了租住的民房。 “今天不上课吗” 今晚格外沉默的青雀,过了半天,才小小声地开了口“我请了假。” 聂殷垂下眼“因为我” 小少年没有否认“星期天去了皮鞋厂,他们说,你早不在那干了。” “你”聂殷迟疑了一下,问,“怎么找到那里的” “那里”是哪里,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青雀转开眼,语气有些虚“王老三带过去的。” 聂殷眉头微动“太不安全了。” “不安全你为什么在那”青雀反问。 聂殷微微撇开脸,语气淡淡“只是一份工作。” 青雀瞪大眼“可赌博犯法” “我没有参赌,”少年摘去了平光眼镜,略显温和的气质一下子变得锐利,“就算警察查赌,只会找会所的主要负责人。” 青雀听着,总觉得哪里别扭,他说不出来,只好干巴巴地强调“我妈说进赌场的都不是好人。” 聂殷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青雀莫名觉得不舒服,垂下眼,语气一下子软和了“聂殷,你不要再做了好不好” 对方平静说了一句“我需要钱。” “你之前的工作” “太少了。”聂殷一脸冷淡,却还是跟小少年交了底,“外婆的医疗费,短期内还要五六万。” 青雀抿了抿嘴“你在赌场能挣很多” 聂殷没隐瞒“光今晚的小费,就有六百五。” 这才半个晚上青雀吃惊极了,不由得喃喃“难怪老师说,赚钱的捷径都写在刑法里” 对方淡声强调“我只是个发牌官。” 小少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今天庄家通杀那会儿,是不是你发牌时出千了要是被那些人发现了,你不怕被砍手吗” 聂殷没否认他的说法“不被发现就行了。” “聂殷你” 青雀一时间突然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丧得不行。 说到底,他跟聂殷不过是普通朋友,有什么资格左右对方的人生呢 可是,毋论“资格”不“资格”,他没法眼睁睁看对方走上歪道。 不是说当发牌荷官的一定会走“歪门邪道”,实在是害怕聂殷重复既定的命运轨迹。 这样想着,青雀拿下腰间的小皮包,从里头拿出一张殷红的存折,推到聂殷跟前。 聂殷怔了怔“这是” 小少年轻描淡写地说“我爸借我的,里头有十万块钱。” “不需” “我已经打了欠条,还按了手印。”不等对方拒绝,青雀抢着说完,“按照民间放贷的利息,三厘三。你不要,这钱我就白借了。” 聂殷沉默许久,今晚显得格外冷漠的面容,渐渐流露出一丝无奈,他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小少年毛茸茸的蓝毛,低声说“这钱,我真的不需要。” 青雀还想说什么,他忽然起身,拉着对方的手,走进小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满现金与存折的旧布包“我的积蓄,你要看看吗” 小少年眨了眨眼,一点儿也不跟他见外,将包里的现金数了一遍“七千六百三十三” 再看存折,正正好是五万块余额。 “这么多”青雀惊喜道,“你外婆的医疗费够了” 聂殷点头又摇了摇头“医生说,直肠癌容易复发,就算做了手术,还是需要长期不断的治疗。” 青雀垮下脸。 “手术和化疗花费最多,”少年安抚着他的小朋友,“这些钱基本够了。至于长期的,我还能继续挣” 青雀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聂殷低低地叹了口气“放心,我以后不去赌场了。” 青雀拿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以前觉得这家伙老实,没想到骗了他这么久 聂殷勾了勾嘴角“要不要我跟你拉钩” 青雀嘟囔“小孩子才拉钩” 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着对方的小手指。 “拉钩上吊,谁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完了他还不放心,强调“刑法上写的赚钱法子,包括打擦边球的,都不能尝试哦” 并非什么正义捍卫者,单纯地担心,命运拐了十八个弯,这个人还会重蹈覆辙。 聂殷从头到尾,回着一个“好”字。 拉了钩,将压在抽屉里的盒子打开,里头是 十几张身份证 青雀不明所以“哪来的这么多”等等,“怎么照片上都是你” 好奇地一张一张翻看,不同的姓名、出生年月与家庭地址,都是一个人的头像。 聂殷镇定自若“都是假的。” 青雀惊呆了“你搞这么多假身份证干什么” “方便工作。不过” 聂殷看向表情傻乎乎的蓝毛小少年“以后不需要了。” 说着,当着对方的面,一张一张将假证剪碎。 青雀满肚子问题“从哪来的” “路边不都是办假证的广告” 青雀觉得自己的智商被鄙视了这些身份证,看着跟真的一样,是路边就能办到的 更重要的问题是 他有些胆战心惊“你不会已经试过刑法上的挣钱办法了吧” “没有。” 青雀很怀疑。 聂殷看他纠结的样子,淡淡说了句“这不才刚想试水吗,就被你抓到了。” 青雀愣了愣,半晌回过味,不由得琢磨着对方的表情,想确定是玩笑抑或真心话。 他想得太入神,脸颊被掐疼了才反应过来 “聂殷” 聂殷将被小少年遗忘的十万块钱存折,仔细替对方装好,塞进小皮包最里层,话题回归正题“明天记得把钱还给叔叔。” 青雀忙道“可是你外婆的医疗费” “如果真不够了,我再跟你借。”这一回,聂殷没再固执下去。 说到这个地步,青雀也不好再坚持,想了想,觉得也好说不准聂殷外婆手术后恢复良好,就不需要太多医药费的等钱不够,再找老爸借,省得现在钱拿在手里一时用不着,白白多了一笔利息费,多亏呀 嘻嘻,自己可真机智 “钱不够了,一定跟我说哦。”小少年不放心地强调。 聂殷伸手在对方的脑瓜上揉了揉,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去烧水,你洗了澡早些睡。” 青雀“哦”了一声,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颠颠地跟着少年跑在灶下。 灶膛边温度高,他也不嫌弃热,坐在柴禾堆旁,跟对方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 等洗漱干净,人早困得不行。 聂殷的床勉强睡两个人,还好过了立秋,夜里不再那么闷热了,电扇开个三档风,还得搭个被单盖肚子,否则容易着凉。 小少年呼噜呼噜地睡得很死。 自然就没发现,本来睡在另一头的人,悄悄起身,随后贴着他身体在同一头躺下。 睡相不好的某人,踢掉了被单,一条腿架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聂殷任劳任怨,重新为身旁的小少年盖好被单。 至于压着他的那条光溜溜的大腿 伸出手,指尖刚碰到那滑腻细嫩的皮肤,便如触了电一般,火速收回。 “唔,殷” 青雀突然咕哝了起来在说梦话 聂殷侧耳细听,对方似乎在念叨着“阿殷。” 阿殷吗 黑暗中,表情极度匮乏的少年轻轻、轻轻露出了一个浅笑。 他胸有猛虎; 未及出柙,便被降服 心甘,情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假面的学神(廿四) “老板,凉面多少钱一碗” 清亮而熟悉的嗓音,在身后不远处响起。 聂殷不自觉勾起嘴角,转头看向问话的小少年“素面两块,加卤味三块。” “好贵啊,”青雀笑嘻嘻地问,“能便宜点不” 手上边在忙活的少年配合他演着戏“小本生意,拒绝还价。” 不等青雀再说什么,一旁排着队的中年大妈,超热情地说“小伙子头回来这家吧,小聂老板的面实在、味道也好,两块钱真不贵。” 青雀挠了挠脸颊“这样呀” 大妈直点头“最好吃的还是卤味,你头回吃他家的,我推荐你买三块钱的。” 小少年“嗯嗯”地应和,扭头捂嘴偷笑。 聂殷动作麻利,排队的人们很快就买到了各自想要的面或粉。 青雀观察了小半天,发现那大妈没说错,几乎每个人都买带卤味的面粉,甚至有一些人,特别多花几块钱,单独买卤味。 卤味的菜品不是太多素的就板干和千张,荤的有鸡胗、鸡肠和鸡脚。 就这么一会儿,荤菜卖掉了一小半。 看起来,生意挺好的这还没到饭点呢 青雀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过来了”这会儿没客人,聂殷总算腾出空跟他搭话了。 被问话的小少年哼了一声,昂着下巴“我来查岗。” 聂殷点点头,语气淡淡“要不要再闻闻我身上有没有烟味” “好呀” 青雀可不会不好意思,恨不得整个人贴在对方身上,凑近少年的下巴、脖子闻来闻去。 过路人好奇地看向他们俩。 聂殷轻揉了揉小少年的小脑瓜“闻出了什么没” 青雀拉开一点距离,有些小委屈“饿了。” 都怪这家伙,满身的菜香,早晨他睡懒觉,为了蹭老爸的车,慌慌忙忙就吃了一个鸡蛋。 聂殷微怔,看了一眼自己的摊位“我走开一会儿,帮我看一下。” 青雀没多想就答应下了。 也没等太久,下一个客人刚来,聂殷提着一个袋子,急匆匆地就赶回了,没空多说,直将袋子塞到朋友手中“吃吧。”转身便招呼客人去了。 青雀有点没反应过来。 袋子里,是两个刚出炉的蛋挞,和一杯常温的奶绿。 都是青雀喜欢的。 可惜镇子太偏僻了,这两样想买都没地买,还好有溺爱儿子的邹父,每回从城里回家前,会打电话问他想要什么好吃好喝的才能偶尔解解馋。 就很不客气,拆了包装,一口奶绿一口蛋挞,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味道可以吗” 等客人走了,聂殷转身问着。 青雀嘴巴忙得没工夫说话,就“嗯嗯”着连连点头。 对方继续说“新开的一家店,每到放学,有许多学生去光顾。” 想也知道,味道应该不错的。 青雀咽下嘴里的东西,随口问“怎么想起给我买这些” 聂殷理所当然地回“你不是饿了” 他知道,习惯吃米饭的小少年不爱面条,对凉粉也兴致缺缺,这家甜品店正好也不远,就想着买点对方喜欢的尽管他觉得甜品吃多了不太好。 青雀听了感动得不行聂殷真是太好了,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人呢 “学校放假了” 将蛋挞吃得干干净净的小少年,心满意足地吸着奶绿,“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补了一个暑假的课,老师和学生都太辛苦了,就趁着开学前,给放一个星期的假。” 聂殷闻言了然。 就听对方发起牢骚“说放假,还给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 聂殷清理着案板,没接话。 青雀好奇探头,看向那些卤味“这都是你做的” “嗯。” “怎么想到卖吃的” 聂殷有问必答“这里有几所学校,暑假也都在补课隔条街又有医院,离县中心也不远,人流量大,做小吃生意赚得多。” “听我妈说,做小吃特别辛苦。” 聂殷满不在意地回“想不走捷径挣得多,做什么生意都辛苦。” 青雀特别敏感“你说的是什么捷径” 对方勾了勾嘴角“就随口一说。” 小少年一脸怀疑。 聂殷转移话题“你又染头发了” 很轻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青雀很嘚瑟地显摆“对啊,是不是很帅” 聂殷瞅着那一片亮瞎眼的蓝,其间一缕一缕的深绿,分外惹人注意不知道是什么审美。 幸好,脸长得好。 小少年又长开了不少,五官秀气到近乎精致,那一双大眼睛,不再显得那么圆溜溜的了,渐渐狭长起来,尤其眼尾微微上挑一笑起来,有种靡艳的意味,特别地勾人。 “嗯。”聂殷含糊不明地说了句,“很漂亮。” 青雀听罢,得意地笑了“帅”这个说法,是他跟小伙伴们学的,在他本心里,夸他的毛毛“漂亮”是最高的赞誉。 刚准备喊老板的客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偷偷看向蓝毛小少年 不由得沉默了。 那闪瞎眼的蓝绿色哟 难不成是她老了,跟现在的小孩有代沟了 才二十出头的女孩沧桑感慨。 “请问您要点什么” 少年老板的询问让客人回过神,她连忙指了指卤味“可以只要鸡胗吗” “可以。” “给我来四个吧,要切好的,多给点芫须。” 女孩说着自己的要求不知是不是她错觉,总觉得这个老板站姿有些别扭,好像故意遮挡着自己的视线,让她没法再盯着蓝毛小少年看。 “三块一,算你三块。” 女孩应了声便开始掏钱。 “四个鸡胗才三块钱,会不会亏本啊”客人一走,青雀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了。 聂殷正想回答,又来新客人。 这一忙,就忙到把小吃全卖光了,才有了喘气的功夫。 赶上了饭点,客流量着实不小,有逛街的路人、附近的小商贩,以及成群的学生还有不少,是住院病人的家属,医院的饭菜不好吃、价格偏贵,很多人选择路边摊。天还有点热,凉面凉粉比较开胃,再来点卤味配个啤酒,真真神清气爽 差不多一点多,开始收摊了。 戴着草帽的小少年草帽是聂殷给他的,怕他晒着了也帮忙收拾。 在家什么活也不干的某人可谓笨手笨脚,差点没摔着盛面的盆。 聂殷只好将人赶到一边,把装零钱的铁桶交给对方“帮我看着这个吧。” “哦。” 青雀紧张兮兮地抱着小铁桶,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这可是聂殷一天的收益,他得看好了。 “想吃什么” 青雀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吃你做的卤菜” 聂殷不置可否,只问“跟我去菜市场” 还没去过菜市场的小少年满是好奇“好呀好呀” 装着乱七八糟器具的自行三轮车速度慢悠悠的,青雀跟在一旁走也不觉得吃力。 菜市场不算远毕竟老城区就是一块巴掌大的地盘虽然是下午了,还是有一些摊位在卖菜。 青雀跟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拽着朋友的衣角,东张西望。 扑鼻而来是有些难闻的腥臭。 这一带全是卖鸡的。 老板们一个个笑容满脸,跟聂殷打招呼“小聂来了,今天的鸡下水有些多,你要多少” 青雀好奇地伸长脖子一个大箩筐,全是被掏出来、没处理的鸡下水。 听老板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他才知道,城里人买活鸡,很多都不要下水的,这些处理干净也麻烦,像聂殷这样一次性买许多的,价格超级便宜。 “都要了。”聂殷说着便掏钱包。 青雀在一旁暗搓搓地算了笔账,不由得吃惊他之前看鸡胗四个才卖三块钱,以为血亏呢没想到还挺赚的 转头又想,这么多鸡下水全要自己处理不说那味儿了,是真的辛苦。 怪不得老妈说,做小吃太伤神。 这头,除了鸡下水,聂殷补充了一些板干和千张,还买了不少的海带。 说是现在天气慢慢凉了,吃凉面和凉粉的就逐渐少了,他考虑主打卤菜,自然就得增加菜品。 青雀听着一脸惊奇,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哪怕不走刑法上的赚钱捷径,聂殷还是超级、超级能干呀 “这是什么”小少年满脸嫌弃看着血糊糊的筋筋绊绊。 感觉怪恶心的。 聂殷跟老板讨价还价完了,以八毛钱一斤的价格买了七八斤也是全部的分量了嘴上回答着朋友的问题“猪肺上的应该是筋” 青雀撇开脸,不想正眼看“这不会也能吃吧” 聂殷只说“待会你就知道了。” 难得见到这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可把青雀的好奇心给吊了起来。 又买了些时令蔬菜,将三轮车装得满满当当,两人回了租住的民房。 聂殷在灶前忙活; 青雀在屋子里打转。 上回他匆匆忙忙的,满腹心事,又是三更半夜的,都没好好观摩朋友的住处呢 一厅一室,房子虽老旧,却干净整洁。后面缀着一个小院子,有一座水井,一棵起码十多年的广玉兰树,遮挡了大半阳光,在夏天感觉挺阴凉的。 “居然有冰柜” 聂殷点头“没冰柜不好存放食材。” 说,房东家新买了大冰箱,就将这个冰柜给他用了,每个月加八块钱的房租。 倒也合算。毕竟一台冰柜不便宜,他目前虽也买得起,但还是有顾虑。 青雀一边跟朋友闲话,一边打开冰柜,翻了翻里头的东西,塞满了处理干净的鸡下水之类。 正想说什么,忽然闻到一股超级诱人的、属于食物的香味。 不自觉地咽口水 “聂殷你在烧什么,好香” 聂殷夹了一块“肉”,送到两眼发光的小少年嘴边“尝一尝” 青雀也不故作推辞,啊呜一口就将“肉”吃了“好吃是牛肉” 不对,好像比牛肉软一些,但是少少的肉连带着筋,吃起来就特别有嚼劲。 聂殷淡定自如地回“就是之前你觉得恶心的,猪肺上的筋。” 青雀默了默。 想到之前那血糊糊的一坨 感觉到胃部开始翻涌了。 他的朋友继续说“我无意间琢磨出这个吃法,口感和味道都不错,”最关键的是,成本被压缩到极致,“打算也做成卤味,你觉得怎么样” 青雀砸巴着嘴。 虽然食材本身挺恶心吧,但 真的不比牛肉差 非常香 他没回答朋友的问题,只说了一句“我还要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假面的学神(廿五) 就那么一碗猪肺筋,被青雀一个人吃光光。 还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巴,用期待的小眼神看向他的朋友“那个你不是买了好几斤吗要不,再炒一份呗”真真一点儿也不客气。 聂殷摇头,刷洗着铁锅“内脏吃多了不好。” 青雀鼓起脸颊,语气委屈“可我没吃饱。” “米饭差不多熟了,”聂殷安抚着他,“我再做两个炒菜,很快。” 清炒豆角丝与凉拌海带,再加一份西红柿鸡蛋汤都挺适合热天吃的。 可比起咸辣鲜香的猪肺筋,未免过于寡淡了。 娇里娇气的某人满脸不乐意“不要吃草。” 对外人冷漠疏离、常被说不好相处的高个子少年,好有耐心地哄着对方“多少吃一点,垫一垫肚子,等会儿带你去西瓜地还有香瓜,你想吃哪个随意挑。” 说着,还帮小少年盛好了饭。 青雀果然被诱惑到了,两眼发亮“这边有西瓜地” 聂殷回“西瓜种植基地,去那买便宜,瓜大又甜。” 小少年兴致勃勃道“那我要十三斤重的大傻瓜” “十三斤重的大傻瓜”是一种玩笑的说法,“傻瓜”即沙瓜,当地人一般喜欢熟透了带点沙沙口感、但水分饱满的西瓜。 聂殷一口应着“好”,说“吃了饭就去。” 青雀满意地点头,也不矫情了,端着饭碗、夹了一筷头的豆角丝唔,不得不说,聂殷的手艺真的棒。 连“草”都烧得这么好吃 往常在家,老妈也经常烧豆角,一般就是撕掉豆角的筋,掐断了直接焖煮,说,不烧熟的话有毒,可这样焖出来的豆角软塌塌的,他不喜欢这样的口感。 聂殷的做法讲究多了,挑选的都是嫩豆角,去筋之后用剪刀从中间剪开一根豆角少说也有一尺长,不得不说有点麻烦,但经过处理的豆角丝,非常适合爆炒,既容易熟,又保留了豆角本身的脆嫩口感,搭配微辣的青椒丝,爽口又下饭。 同样的,哪怕是最简单的凉拌海带与西红柿鸡蛋汤,聂殷做出来的,就是比家常做法多了一些与众不同。 唇齿间是无穷的回味。 青雀词汇量贫乏,只能一个劲儿说“好吃”,给予极高的赞誉 “聂殷你可以去开饭店啦” 聂殷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我做小吃了。” 青雀不由得好奇“你这手艺咋练出来的呀” 少年语气淡淡“我五岁就开始给家里烧饭。” 青雀惊呼“五岁” 要知道,他们平常说的岁数,都是虚岁。 聂殷轻描淡写说起了往事 五岁的小孩子有多小像他那几个被宠坏的弟弟妹妹,五岁的时候还要父母抱着走路。 而他不但担负起家里的三餐伙食,一开始煮饭煮粥拿不准放多少水,煮生了或者糊了都会被舅舅顺手拿筷子打脑袋。 他太小了,在舅舅的威慑下,连躲都不敢躲,硬生生捱着打骂。 小孩子谁不怕疼于是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教训”,他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或许也是天赋吧,很多菜,他只要看人家做一回,就能上手自己做。 青雀想象着丁点儿大的娃娃,踩着板凳在灶前烧饭做菜,还得忍受随时可能出现的打骂,顿时觉得嘴里的饭菜没了味道 “你妈妈”想起聂女士的精神情况,语气一转,“外公外婆都不维护你吗” 聂殷的话语不含什么感情色彩“我妈连自己都顾不好,外公外婆下田一般到很晚才回,何况那毕竟是他们的儿子。” 且在农村还有一个默认的“规则” “我是这一辈的老大,家务活理当由我来做。” 当然,五岁还是太小了如果是七八岁会煮饭烧菜的孩子,就没那么稀奇了。 青雀听完了,对聂家一家子的印象更差,甚至对养育了聂殷的聂家老头老太太,都有些意见。 聂家两个舅舅这样子好吃懒做,难道跟老头老太太的溺爱没关系 想想就觉得憋得慌。 又没什么好办法摆脱掉那糟心的一家子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 忽然间,头上的毛毛被一只大手揉了一把。 心烦意乱的小少年回过神,对上朋友清凌凌的目光,就听对方说“别担心,我已经长大了。” 不等青雀回话,聂殷语气自然转移了话题“喜欢喝绿豆汤吗” 青雀还有些心不在焉,随意地“嗯”了一声。 对方说“你帮我淘一下绿豆可好我去洗锅洗碗,还得起炉子。” “哎” 聂殷起身,端来了一个锅口有手臂环抱大的铝锅,揭开了盖,里头已经有绿豆泡在水里“把这些水沥干,再淘洗两三遍,将飘起的坏豆子、杂物给剔除加冷水到这个水位。” 青雀听着一愣一愣的。 迷迷糊糊就抱着这一口大锅,按照聂殷说的,到水井边淘洗着绿豆。 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在家连碗都没洗过,难免笨手笨脚,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太专注了,渐渐就忘了聂殷那糟心的一家人。 “聂殷聂殷,”小少年一副邀功的姿态,“看我洗的绿豆” 聂殷正在用炭火起煤炉,瞟了一眼某人抱着大锅的滑稽样儿,嘴角掀起一个弧度“洗得很干净。” 青雀挺了挺胸脯,想到自己也会干家务活了,可不把他骄傲死了 煤炉生好了,加了块新煤球。 聂殷将铝锅安置在上头,调整了一下炉封,起身跟小少年说“好了,我们去西瓜地。” 青雀注意力还在绿豆汤上“这个就这样放着不管” 高个子少年微微点头“得熬一个下午。” 青雀“啊”了一声,不能马上喝到绿豆汤有些失望,转而想到一个问题“煮这么一大锅咱俩能喝得完吗” 聂殷拿着草帽,替小少年戴好,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这些是送夜市卖的。” “哎” 锁了门,青雀坐上自行三轮车后位,听前面的人讲述着原来光靠凉面凉粉,挣得着实不多,卤味价格高一些,之前天气热,怕没什么人吃,一直卤得不多。 就找了一个主打龙虾与花甲的夜市摊子,借对方的地方卖烧烤当然,给租费的,没多少就是。 吃龙虾或烧烤的,少不了酒水,酒水赚钱多,都是夜市摊子老板在卖,聂殷就自己每天煮一锅绿豆汤,总有人不喝酒的,这大热天的喝一碗冰凉凉的绿豆汤,也十分地爽快。 青雀简直佩服死了聂殷的生意头脑。 尤其听对方说,夜市兴起也才五六年,很多老板还是老思维,做的是大排档当然了,大排档生意一直很火爆,但不适合一个人单干。 像聂殷这样做烧烤,烤的还是鸡心、鱼鳔之类听着有点奇怪的东西,相当稀罕,没想到的是,回头客还不少。 主要是,聂殷有一个招牌菜烤鸡臀尖。 据说特别受欢迎,才让他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夜市站稳了一席之位。 “鸡臀尖是什么”青雀没懂。 聂殷可疑地沉默了几秒 “鸡屁股。” 青雀“” 城里人真重口啊不对,他老妈就很喜欢吃鸡屁股 “我都没吃过烧烤,”土包子小少年不由得期待,“今晚我跟你一起出摊。” “不回家” “跟我妈提前说过了,玩到星期三再回。” 今儿才星期天呢。 青雀揪着前方少年的衣服“我跟你一起住,没问题吧” “作业带了没” “不要提扫兴的事” 聂殷就不提扫兴的作业了,转而问“换洗衣服呢” “忘了。”青雀尴尬了一秒,便是眼珠子一转,“我可以穿你的吗” 很理所当然的模样。 聂殷顿了顿“可能不合身。” 青雀弯起眼睛,语气不在意“夏天嘛,不都是汗衫裤衩,大一点也没所谓。” 聂殷闻言,只说了声“你不介意就好。” 青雀挠了挠脸表示不懂自己有什么好介意的,要介意也是对方介意呀 刚要开口,一不小心瞄到路边的公用电话 “啊呀” “怎么了”聂殷下意识刹车。 青雀从后座跳下,翻起腰间的小皮包“差点忘了,本来是想让你帮个忙” “你说。” 小少年翻出一张ic卡,笑得有一丢丢的谄媚“聂殷你代我打个电话呗” 聂殷看着他,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青雀鼓了鼓脸颊“就是王老三我之前答应他,不跟王叔告状,说他去赌场的事。” 聂殷猜到他的心思“你想让我打电话通知他家长” 青雀嘿嘿傻笑“你压一压嗓子,装王老三的老师没问题,他们校教导主任姓陈。” 聂殷对什么王老三不关心“他赌博是他的事,你管他做什么” 小少年一脸苦恼“是不关我的事啦,”何况他真的讨厌王老三,但,“王叔跟我爸也算有交情。” 更重要的是 “跟王老三经常一起赌博的人,有一个抽那个对,大麻。” 聂殷眉头轻蹙“你怎么知道的” 青雀眼神飘忽“我就是知道。”语气一转,“万一王老三被带着抽大麻,说不准哪天也会吸其他的毒品,王叔可不愁死了” 聂殷注视着小少年,眼神里有着探究。 青雀不自在地抓了把头发“你要不要帮忙” 聂殷默默接过电话卡“号码。” 青雀连忙报了一串数字。 少年压着嗓子说话,声音少了一点沙哑,听着低沉而有磁性隔了电话线,不会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青雀凑在电话机跟前,听着那头王老三的父亲不敢相信的反问,心思不自觉飘远他讨厌王老三,是因为既定的命运中,“邹昉”被他引诱才接触到毒品的,一个家庭就此分崩离析。 还好,王老三目前还算有救,上回又帮了他一个忙,再怎么讨厌对方,看在王叔是个不错的人份上,他不希望对方的家庭被毒品毁了。 希望,这一个电话能让王叔警醒吧 王老三的父亲没怀疑聂殷在骗人,问清楚了赌场的方位,便是千恩万谢才挂了电话。 青雀收好电话卡,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两人重新踏上寻找西瓜之旅。 聂殷顶着中午的炎日,用力踩着自行三轮车。 青雀头戴草帽,拿着一把大蒲扇,坐在后位上朝前方努力扇着风,嘴巴还不闲着,贱兮兮地吆喝 “驾驾” 看到竖起的西瓜基地牌子,他赶忙又喊了一声“吁” 聂殷停好了车,回头轻捏了捏小少年的脸颊“调皮。” 青雀露出那黑洞洞的“大门洞”,眉眼弯弯,笑容比太阳光还灿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