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不想死(穿书)》 第1章 穿书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呼在舒锦芸脸上,震得她耳鸣不断。下意识的,她反手就是一巴掌,这一掌她用了全力,掌心隐隐发麻。 对方差点倒在地上,还好身边的宫女将她扶住,才稳住了身形,白皙的脸上清晰可见粉淡红指印。 “贵妃娘娘,您没事吧?”对方的宫人一窝蜂地围上来,在两位主子前形成了一道屏障,生怕她们再次打起来。 舒锦芸的宫人倒是不为所动,冷漠地站着,垂下头不说话,和周边的静物融为一体。 对方捂着已经微微肿起的左半边脸,戚戚道:“皇后何苦为难絮儿?”双眼通红,噙着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衬得舒锦芸嚣张跋扈了。 舒锦芸并没理会对方莫须有的指控,她捂着耳朵,微微晃了晃脑袋。 待耳鸣散去,舒锦芸的头脑也灵光了不少。望着眼前那为衣着华丽的少女,她迷茫了,自己刚刚不是在病床上看小说吗?怎么会来在这儿被人打巴掌呢?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告诉她,这不是幻觉。 慢着,贵妃娘娘?絮儿?自己莫不是穿书了?舒锦芸暗惊。 她环顾四周,自己应该是处于花园之中,只是如今应该是严冬,不少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却被人精心修剪过,别有一番风骨韵味。她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裙,袖口处的祥纹用金丝勾勒而成,袖口轻盈,内袄却甚是保暖,下裳用稍灰的白线绣了一只凤凰,翱翔于裙角红梅刺绣之上。 粗略一看,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简单,应该是穿成了与自己同名同姓的皇后身上了。 未等她理清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远处就传来尖细而悠长的声音,“皇上驾到!” 本来还扎堆站着的宫人一下子散开不少,有的下跪,有的屈身,等级十分严明。 舒锦芸学着那个絮儿的模样,微微欠身,可腰板还是笔直的,不卑不亢,仪态甚佳。她的头微微昂起,偷视着正大步流星赶来的皇帝。 来人着一身黑衣,身形瘦削,却没有书生的柔弱气,他的脸上无甚表情,不怒而威。 可原书上却说这皇上只有十九岁,舒锦芸有些怀疑,不禁喃喃:“程奕信?” 她这一出声,着实吓着了身边的太监,“皇后娘娘慎言,皇上的名讳切不可随意提起!” 舒锦芸却不在怕的,他若真的是程奕信,那么自己肯定是穿书了。而在原书中,舒锦芸这个皇后可是程奕信的白月光,这点小事他应该不至于找自己的麻烦。 证实了来人的身份后,舒锦芸更加有恃无恐,微屈的身子又直了几分,更添一份傲气。 鹿皮底的黑靴踏在石子路上,没发出一点儿声响,可众人仍能感受到程奕信的到来,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帝王气场。 “免礼。”程奕信淡淡道,连手都不屑抬起,双双背在身后。 舒锦芸顺从地挺直了身,望着那张冷峻的脸。和书中描写的一样,程奕信脸型偏长,一双剑眉下的丹凤眼毫无媚色,全是冷漠,高鼻薄唇,攻击性十足。 “皇上,您怎么来了?”絮儿向前了几步,却被程奕信的冰冷的气息逼退了几步,在他身前一步远处停下,“皇后娘娘在教臣妾宫中的规矩呢!您要不要也来听听?”她笑得甚假,甚勉强,眼眶中的泪水欲落不落,模样可怜极了。 果然,程奕信发现了她的异常,更发现了她脸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抚上了那几道鲜红,轻柔地摩擦。 闻言,絮儿开始抽泣起来,软着声说:“这不关皇后的事,是臣妾一时不小心擦到柱子了。”说罢,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中滑落,滴在程奕信的手背上。 舒锦芸在心里默默地翻着白眼,愤愤暗想:好一朵盛世小白莲,楚楚可怜的模样谁不想替其出头呢?只可惜我是他的白月光、心头肉,你能耐我何? 当然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受人诽谤,朗声道:“是你先大不敬,以下犯上,我……本宫才以牙还牙!” “没有!臣妾没有!臣妾不过是和皇后聊了几句……皇上的近况,皇后便……”还没说完,她就泣不成声了,可此时无言胜过千言万语。 舒锦芸气得手指发抖,单手板着手指,关节处发出清脆的响声,“咔--咔--咔--”,三指轮完,她心中的怒气消了大半,冷声问:“你扇本宫的脸还不是以下犯上?”她可不是好欺负的! 此时絮儿的宫婢一个箭步冲了上来,跪在地上,“皇上明察,是皇后娘娘先动的手,贵妃娘娘为求自保,才迫不得已还手,还请皇上明察!” 程奕信斜过眼,看向了一旁的舒锦芸,黑色的眸子光华流转,瞧不清喜怒。 舒锦芸直直地盯着他,她的脸上也隐约有些红肿,但与絮儿比起来,着实算是小伤了。 瞧着对方还在冒火的眸子,程奕信暗自叹了口气,将心中的疼惜与愧疚收起,目光移正,眼神却是空洞,望着虚空。 “胡说八道!本宫……”舒锦芸还想解释,但是宽大的袖子被身旁的太监拉了拉,她有些疑惑的回头,只见对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舒锦芸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甚熟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收了声,垂眼看着脚边的石头,在心里问候了那朵小白脸的母亲。 程奕信见舒锦芸收了声,与平日里的飞扬跋扈不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深究,敷衍了事。 他牵上絮儿的手,“晚上还要为母后贺寿,朕陪贵妃去消消肿。”语罢,冷眼瞧了一下舒锦芸,拂袖而去。 众人又是行礼。 程奕信带走了絮儿,独留下舒锦芸和她的宫人们。 自家主子吃了亏,她们不敢出一声大气,怕惊扰了这小祖宗,迁怒于自己。只有映儿,她是随舒锦芸一起进宫的丫鬟,两人情同姐妹。 她扶上舒锦芸的手,道:“娘娘,奴婢扶您回宫,遮一遮这红印。” 舒锦芸望着阴沉沉的天,暗自感伤,怎么一来就被打了呢?这也太惨了吧? 见主子不回答,映儿又补了一句,“娘娘放心,只要用熟鸡蛋滚一滚,这肿就会消了,旁人肯定看不出。” “嗯嗯。”舒锦芸敷衍地应了几声,在映儿的牵引下,行尸走肉般朝寝宫走去。 人一走,这御花园就更显空旷,冷风四起,手掌麻木散去,传来阵阵凉意,舒锦芸不自禁搓了搓手,“好冷啊!” 跟在后面的宫女忙将暖手小炉呈了上来,映儿试了试温度,确保不烫手后,才递给了舒锦芸,“娘娘,快暖暖手吧。” “谢谢。”舒锦芸习惯性地道谢,出口后才发觉与身份不符,可话已出口,后悔也晚了。 幸好,映儿并没有起疑,继续扶着她往前走,“娘娘着实不该打贵妃的,她不过逞口舌之快罢了,您扇了她两巴掌……” “两巴掌?”舒锦芸吃惊,停下了脚步,“是我……本宫先打她的?” 映儿也跟着停下,语重心长地说:“是啊!这次她一定会怀恨在心,若是她向皇上添油加醋地这一说,怕是对娘娘不利。下次娘娘一定要忍住,别上了那小人的当,让皇上厌恶您啊!” 舒锦芸迎着风,踱着步,杏眼弯弯,“皇上才不会厌恶我呢!”舒锦芸可是程奕信的白月光,藏在心尖尖上保护的那种,又怎么会信了那白莲花的谗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颜面 回到广安宫,一群宫人就各自忙碌起来,为皇后换衣梳妆。 舒锦芸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任她们摆弄,她还没从穿书和被人扇巴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自己刚才明明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吹着空调,看着小说,怎么就穿书了呢?舒锦芸陷入了深深的疑惑,难道是因为自己那条评论? 她看的那本小说叫《渣了皇帝之后我成了女皇》,打着权谋宫斗的幌子,全篇在讲女主如何瞒着皇帝,和乱臣贼子谈恋爱的故事。 中途女主“不小心”害死皇后舒锦芸,却把责任推给婢女,然后又用自残博取皇帝的同情,最后名利双收。 窝在病床上的舒锦芸看得一肚子火,忍不住在文下评论了一句:“这女主也太白莲花了吧?皇后不是被她害死的吗?猫哭耗子假慈悲!” 没过一小会儿,作者就回复了:“小可爱,皇后不是她杀的呢!而且皇后看到了不该看的,非死不可哦!” 隔着手机屏幕,舒锦芸有一种想给作者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学习读本》的冲动。 她强忍着怒气,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打下那一行字:“皇后撞见她偷情就要死?” 作者明显是在线上等她的消息,她一发出便得到了回信:“要不我把笔给你,你来写?” 这下,舒锦芸胸中的怒气瞬间爆表,两眼一翻,再醒来时,她已是皇后舒锦芸,正在和女主“互殴”。 如果她没猜错,在现实世界她应该被那个三观不正的作者气死了。 她本就心脏衰弱,活不了多久了,这次穿书是上天暗示她命不该绝,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娘娘今晚要梳什么发髻?”宫女小心翼翼地问,自家主子方才吃了亏,脸上神情阴晴不定,自己千万别逆了鳞才好。 还陷在回忆中的舒锦芸哪有心情理会,敷衍道:“随便。” 照小说原剧情,皇后在年初七就死了,而照程奕信先前在御花园所说,今晚要去参加太后的寿宴,舒锦芸推算出现下应该是腊月廿一,也就是说,还有十几天她就要一命呜呼了。 时间短暂,她能做什么?对了!舒锦芸灵光一闪,作者说是皇后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那自己不看不就行了吗?先苟住小命再说。 想到这儿,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这一幕落入身旁为其绾发的宫女眼中,以为是自己的手艺讨了主子的欢心,便阿谀道:“娘娘这般花容月貌,定会在今晚的寿宴上艳压群芳,更别说月清殿的那位伤了脸的。” 月清殿,舒锦芸是知道的,就是方才与自己互扇的贵妃--蔡絮浓住的地方,她是本书中的女主,一个拥有女主光环的女人。 她的父亲是刚上位的右将军,常年镇守边疆,京城中只有她和她的哥哥蔡尚宏互相照应,可蔡尚宏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一点儿都指望不上。但她依然在宫中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步步高升。没几年,就到了贵妃的位子。 当然这个位子是程奕信特意给她的,为的就是帮皇后挡刀子。可她是女主,作者又怎么会让她背锅呢?她的身边注定有一个帮她摆平一切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就是她出轨对象--方政琛,一个小小的侍卫。 原书中就是他设计将皇后推入水中,溺水而亡。至于为什么堂堂一国皇后落入水中,却无人来救,当时身为读者的她,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舒锦芸穿书的时候,只看到皇后出殡的地方,往后的情节她不得而知,只能从文案推出个大概。 之后女主蔡絮浓应该会弄死皇帝皇后,扶持自己尚在襁褓里的儿子登基,把持朝政。而方政琛应该只是他的棋子而已,最后也会死于非命。 唉!女人心!啧啧! 舒锦芸微微摇了摇头,正在为她画眉的宫女一个不留意,便将眉尾画上扬了些,甚是怪异。 宫女吓得赶忙下跪,“奴婢有罪,请皇后责罚!”屋里其他宫女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气凝神。 看着自己快要“起飞”的眉毛,舒锦芸伸手摸了摸,不禁哑然失笑,“好看是好看,只是不适合参加太后的寿宴,还是画别的眉形吧。” 得到恩释的宫女急急站起,颤抖着声说:“奴婢遵命!”虽说她这个主子平日里心肠不坏,有时还特别照顾她们,可每次在文贵妃那吃了暗亏,她们也要跟着倒霉,说话做事无不要处处小心。 这次被文贵妃扇了巴掌,却好像不是很生气,这是为何?宫女也不敢多嘴,只能吞着疑问,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舒锦芸透过宫女的手缝,窥视着铜镜里的自己,那张脸和现实中的自己差不多,只是稚嫩了点,两颊还有些婴儿肥,清秀之中还带着些娇俏可爱。 她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脸,软软的,吹弹可破。年轻真好,她暗叹,只是这几道浅浅红印看上去极是扎眼,要快些处理才是。 “娘娘不必担心,映儿姐姐已经去取温鸡蛋了,这些红肿定能消退。”绾发的宫女七窍玲珑,看着主子的面色便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舒锦芸望着铜镜反射的宫女,心里闪过一个名字--绿浮,原身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涌现在她的脑海里,刚才跪下的叫月梢,而站在一旁督促宫女做事的掌事公公叫古狄…… 未等她认完全,映儿就带着鸡蛋风风火火的回来了,“娘娘,快敷一敷!” 映儿用一块轻纱包住了温热的鸡蛋,在舒锦芸的脸上轻轻地揉着,心疼地说:“娘娘,您这细皮嫩肉的,被文贵妃划花了怎么办?下次不要那么冲动了。”明明只比舒锦芸大上六岁,可絮絮叨叨的模样像极了老妈子。 舒锦芸把玩着梳妆台上的首饰,不以为然道:“我下手也不轻啊!没有吃亏。”她可是从小练跆拳道的人,只是最近几年疏于练习,有些荒废了,不过打起架来还是比寻常女子要狠些的。 映儿轻笑两声,“也是,娘娘那两巴掌委实打得狠了,特别是最后一下,干净利落,听起来就疼。” 绿浮将最后一只朱钗插上,奉承道:“皇后娘娘,您看怎么样?”月梢也停了手,双手呈上铜镜。 “不错,好看。”舒锦芸左照照右照照,甚是喜欢,只是碍于面子,故作端庄。 镜中之人面容姣好,气色红润,淡眉弯弯,杏眼含笑,丹唇微扬,垂下的步摇在耳边熠熠生辉,更衬得她俏皮可爱。 绿浮望着镜中的少女,堆笑道:“今晚文贵妃一定安分不少。”蔡絮浓脸上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胭脂水粉也盖不下去,哪来的心思再作妖? “她?”舒锦芸咬唇想了想,“她可是今晚的主角呢!” 原书中,太后寿宴可是女主黑化的一个重要情节,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这个皇后。宴席上明嘲暗讽不断,让蔡絮浓在众人面前出尽洋相,心灵受挫,甚至还和前来安慰的方政琛发生了关系。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我……本宫可不可以不去啊!”舒锦芸觉得还是保命要紧,要避其锋芒。 “不行!”映儿立即打断,“这可是太后的寿宴不去是大不敬。何况,娘娘刚刚和贵妃闹得不愉快,若是不去,容易让人落下话柄,丢了颜面!” 舒锦芸内心咆哮:颜面重要还是命重要啊! 但她又不敢将实情道出,况且说了也未必有人相信,反倒引人怀疑就不好了。 算了,到时候多吃饭,少说话,见招拆招! 自己看过的宫斗小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本了,还怕一个贵妃?自己可是皇后!女主又如何?她有剧本!虽然只有大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栽赃 华宴堂内,歌台暖响,春光融融。座下宾客三五成群,而舒锦芸独坐高台之上,无聊地转着玉箸。 她是被映儿强拉来的,说是要早些到,好镇压住众人的闲言碎语。 可舒锦芸对此却是不以为然,这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什么,岂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 就像现在,她还在高台上坐着,座下的几个妃嫔就在窃窃私语。 “你听说了吗?今个儿下午皇后和文贵妃在御花园打起来了!” “什么?!文贵妃现在气焰那么嚣张了?竟敢和皇后顶撞?” “那可不!蔡家现在是步步高升,而舒家却是日渐没落,而她又正得宠,气焰自是比以前嚣张,下午听说还呼了皇后一巴掌呢!” 说着,她们纷纷看向的高台上的舒锦芸,却发现那位正主也在冷眼看着这一角,嘴上还挂着讥讽的笑。她们瞬时煞白了脸,悻悻地回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品着厅中央的舞蹈。 舒锦芸手中的玉箸转得更快了,通身雪白的玉箸在她五指间上下飞舞,速度之快,竟出现了幻影。 身后的古狄都看傻了眼,自家主子手怎么这么灵活了?以前可是连个女工都不会的呀! 不知为何,舒锦芸穿书后听力特别好,即使在十米开外的细微响声,她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算是半个国宴,来的都是些皇族和重臣,人员众多,声音杂乱,让她很是苦恼。 当然这还是有些好处的,比如她可以听些墙角。 “蔡尚宏又纳了个小妾,听说还是个有夫之妇。” “皇上独宠文贵妃,却无一子所出,怕不是有隐疾!” “太后和太师年轻时曾有过一段情,只可惜被先皇插了足,不过最近好像有死灰复燃了,说不定先皇就是被他们气死的!” …… 舒锦芸表面平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皇室简直比娱乐圈还乱!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关于她的谣言。 “下午,皇后扇了文贵妃两巴掌,脸都扇肿了呢!” “皇后把文贵妃弄毁容了!” “文贵妃已经奄奄一息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来!” 面对越传越离谱的谣言,舒锦芸瞠目结舌,不敢再听,恐怕接下来自己就要屠杀文贵妃满门了。 突然全场安静,全部人都站了起来,舞姬也让开了一条道。 舒锦芸居高临下地望见是皇帝程奕信到了,赶忙扔下手中的玉箸,起身相迎。 待他走进,舒锦芸才发现他后面蔡絮浓,这个曾经扇了她一巴掌的女人,她看都不想看一眼,于是她选择低下了头。 这个举动在外人看来,却是在无声地示弱认错。 特别是瞧见文贵妃脸上显眼的红手印,他们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皇后对文贵妃下了狠手! 低着头的众人眼神乱飞,好不激动,但又碍于身份,压抑得难受。 好不容易等皇帝入了座,他们以为能小声地酣谈一场的时候,又看见了更为刺激的一幕--文贵妃坐在了皇上的身边!帝后中间多了一个人! 高台上的众人皆是议论纷纷,有看好戏者,有落井下石者,有愤愤不平者,唯有二人沉默不言。 舒锦芸向其望去,一人正是“自己”的父亲,舒续实,他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看着厅中央的舞姬,不知喜怒。 而另一人却是一个帅小伙儿,原身的记忆告诉舒锦芸,他是方政钰,小时候的玩伴,关系不错。 方政钰没有像舒续实一样看向别处,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舒锦芸。 由于他的官阶太小,坐得位子有些偏僻,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冲他莞尔一笑,表示自己不惧这些流言蜚语。 “皇上,您的酒洒了!”身旁传来蔡絮浓的莺声燕语,酥酥软软的,听得舒锦芸不禁打了个寒颤,刚刚积攒的好心情也顿时烟消云散,她闷闷地喝着酒。 这是宫中特酿的果酒,度数不高,舒锦芸就当是饮料喝了,只有塞些东西,才能堵住自己想吐槽的嘴,避免书中惨案的发生。 就在她快喝完一壶的时候,编钟响了,“咚--” 这意味着太后也到了。 众人又是肃立,程奕信下台去迎,舒锦芸刚想跟上,却被人抢了先,夹在了她和程奕信中间。 可是太后好像并不在意,搭着程奕信和蔡絮浓的手就上来了。 众人的内心又是一场骚动,急不可耐的小眼神流窜在各席间,巴不得立马下席,找个无人之地,好好分析一番。 待太后坐定,作乐声重新响起,一些急性子的,已经开始高谈阔论了,更有甚者,开始布了赌局--蔡絮浓会不会挤掉舒锦芸,登上皇后宝座。 舒锦芸内心咆哮:你们以为是偶像总选啊!一年一换?c位出道?我这是韬光养晦懂不懂? 内心愤懑的她决定屏蔽这些声音,没想到竟成功了!耳根子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这简直是神技啊!不知道能不能加黑名单,永远听不见讨厌之人的声音。 舒锦芸决定回去之后要好好试试,她第一个要把蔡絮浓屏蔽掉! 席间,秉着“多吃饭,少说话”的原则,在映儿恨铁不成钢、古狄诧异、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下,悠然地吃着东西。 你嘲任你嘲,我自岿然不动,这才是一国之母的风范,舒锦芸自我宽解到,这样才能忍受座下异样的目光和蔡絮浓的指桑骂槐。 可蔡絮浓的衣裙如它主人一般不安分,宽大的裙摆延绵道舒锦芸的脚下,罩衫最底下的两边还系了个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得舒锦芸甚是心烦。 于是她借着桌案的掩护,悄悄地用脚把靠自己那一边的铃铛勾下,然后踢到身下,拿在手心把玩。 这是用纯金打造,拿在手心有些重量,上面镂空雕刻着花鸟,未等看得仔细,映儿轻咳几声,舒锦芸连忙将铃铛藏进了袖子里,活脱脱像个被老师抓到玩手机的高中生。 “娘娘若是喜欢,明天交尚工坊做便是,何必拿文贵妃的?旁人看见了又要说闲话了。”映儿借着斟酒,悄声在舒锦芸耳边说道。 舒锦芸撇撇嘴,“知道啦!”她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说好的要低调,还是没忍住。 唉!她毫无悔意地叹了口气。 觥筹交错间,众人已微醺,宴席也临近尾声,舒锦芸更是撑得不行,全场人就她案上最干净了。 太后也借着身子乏欲回宫,离去前,玉指一点,点名要让舒锦芸扶她回宫。 舒锦芸倒吸一口冷气,这感觉就像当年被物理老师钦点上去做题一模一样。 秉着虽怕但上的舍身精神,她决定硬着头皮上。反正在她的小学作文里,她扶老奶奶过马路已经好几百回了。 只是,这个老奶奶有点年轻,地位有点高,心机还有点重。 在下台阶的时候,太后多迈了半步,一脚踩空。在摔倒的那一刻,隐在宽大袖子下的手将舒锦芸推出。 在外人看来,却是舒锦芸在太后落下时不仅不去扶持,还吓得后退,毫无皇后作风。 这一切都天|衣无缝,没人会想到太后会在自己的寿辰上以身犯险,目的却是诬陷皇后。 舒锦芸更是一脸懵,她被碰瓷了?皇后的月俸是多少来着?够不够扶起一个老人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反击 原本低着头的皇室大臣像是头顶长眼般,知晓台上发生的种种,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有胆小者甚至直接惊呼出声。 舒锦芸心下虽震惊,但本能反应却是一点儿都不慢。 擦着太后的衣袖,她准确地抓住了那双还在扑腾的手,用力地将太后往自己怀里一带,稳住了坠势。 因为惯性,两人在台阶上转起了圈。 宽大的鹤氅张扬开,都是喜庆的红色,一深一浅,像只巨型的蝴蝶,挥动着异色的双翅,上下翩飞起舞,撩人眼球。 围观者无不惊叹舒锦芸的好身姿,腰身傲立,仪态曼妙婀娜,和台下舞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时舒锦芸内心是崩溃的,人家偶像剧 “爱的魔力转圈圈” 都是和玉树临风的男主,而自己却是和一个半老徐娘,一个无缘无故碰瓷的人。 书上没写这一出啊!没想到她穿书的第一次宫斗竟然是和太后,她的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人家可是上届宫斗冠军啊,自己该怎么办? 突然,听到了自己袖中有好像响声,她计上心头。 借着肥大衣袖和裙摆的遮挡,她悄悄地将那颗铃铛顺着袖口滑下,落到狐绒地毯上,没发出什么声响,旁人很难察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后身上。 为了以防万一,舒锦芸还是用自己的拖地长裙掩住了铃铛,怕太早出现会引人怀疑。 舒锦芸的衣襟被太后紧紧抓着,精心修剪的指甲嵌进她的毛领,勒得她有些难受。 可怀中人好似一点都没察觉,依然死死地抓着,精致妆容下的脸皱成了一团,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来人!来人!”看样子吓得不轻。 舒锦芸腹诽道:真会演!可是谁不会呢? 她轻轻将太后放下,柔声说:“母后,您没事吧?”眼中的关切似乎要溢出来般,双眉下垂,尽显愧疚之色。 未等太后回答,程奕信就快步上前,看似粗暴地将舒锦芸推开,将太后揽入自己怀中,“母后,您怎么样?” 靠在他身上的太后单手按着太阳穴,“虚弱”地说:“哀家没事。” 蔡絮浓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太后身侧,小心搀扶着,“母后小心。”十分乖巧温顺。 “你怎么回事?”程奕信厉声问,脸色比他金银丝鸾鸟游龙玄朝服还黑。 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声响,又有好事者幸灾乐祸地看着舒锦芸,今晚的寿宴可真是太热闹了! 舒锦芸表面慌得一匹,内心却是平静如水,还好她早有防备。 她没有直接将铃铛露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不想拉蔡絮浓下水,毕竟人家有女主光环,她还是少惹为妙。 “臣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母后……” 话音未落,程奕信就打断了她,“你不知道?”他知道舒锦芸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却正是入了母后的套,只要一推脱,她的罪责只会更严重。 这么年了,她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吗?这些薄弱的真话在宫中恰是捅死自己的最后一把利刃,程奕信无奈地想着,她何时才能明白呢? 太后睁开了微闭的眼,叱问道:“你是想摔死哀家?”说话中气十足,一点儿都不像刚受过惊吓的样子。 “不是!只是……”舒锦芸装作着急的样子,慌忙解释,但又不知从何解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心里冷笑,虽然早就看透了一切,但碍于身份地位只能应下这罪。 她微屈着身子,低着头,谦卑地说:“儿臣知错了。” 对面三人无一不露出惊异之色,只是程奕信的惊诧一闪而过,和欣慰一起,藏入他的瞳中。 “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下午被妾身气着了,才会一时心神不属,误伤了太后。”蔡絮浓也来插上一脚,“太后要责怪就责怪妾身吧!” 舒锦芸恨恨地抬头望了她一眼,要你多管闲事? “这与你无关!”程奕信冷着声说,语气暗含厌恶。 蔡絮浓仍不依不饶,她扶着太后的手松开了一只,拿着丝帕,抹着莫须有的眼泪,而丝帕下,是那几道若隐若现的红指印。 “只不过,皇后娘娘都已经在妾身身上出了气,为何要陷太后于危险之中。” 此话一出,台下又是一阵骚动。 “这皇后实属有些小肚鸡肠了。” “文贵妃这招落井下石,妙啊!” “今晚的寿宴总算是没白来,太精彩了!” …… 事到如今,舒锦芸再不反击,以后怕是难以在后宫中立足。 她瞟了蔡絮浓,略显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戾,是你先招惹我的,就不要怪我了。 她微微移动了一下身体,确保自己可以跪在铃铛上,然后眼睛一闭,心一横,“咚--”一声跪下,“请皇上--啊!” 旁边的映儿也心领神会,赶忙将她扶起,提起她的裙摆。 这时候,那颗铃铛就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奶白色的狐毯上,一颗金色的铃铛格外引人注目。 不管程奕信会不会追究文贵妃的责任,自己都可以撇清责任,舒锦芸得意地想,自己那几十本宫斗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程奕信铁青着脸,看着那颗铃铛若有所思,紧皱眉头下的黑眸像是深渊,让人无端产生恐惧。 可为何舒锦芸却在其中读出了欣慰与喜悦?一定是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眼含热泪地望着太后。 一旁文贵妃满脸震惊,本就白皙的脸更没有了血色,衬得脸上那几道指痕愈发鲜红。 许久,她轻飘飘地跪下,带着哭腔:“请皇上责罚,这铃铛是臣妾的,但是不知为何就掉在了这……”话音未落,莹泪已落,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见者无不心软。 原本神情坚决的太后,也不禁恻隐了几分。见程奕信沉默,她准备送个顺水人情,反正目标不是蔡絮浓。她懒懒开口道:“罢了,今晚是哀家的生宴,弄得这般哭哭啼啼干什么?哀家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可要管好自己的衣衫!” 舒锦芸一滴将落的泪瞬时憋了回去,怎么还区别对待呢? 耳边传来座下妃嫔的小声讥讽:“果然,受宠的和不受宠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她有些不甘,争辩道:“可……”说话间,她不小心撞上了蔡絮浓的眼。 对方正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通红的眼眶微微泛湿,弯眉媚眼中透着一股狠绝。 舒锦芸不由地颤栗了一下,咽了咽口水,把话吞了回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来客 “可能是妹妹的眼里只有皇上,没注意吧,”舒锦芸假笑道,“要不就由妹妹扶母后回去,当是将功抵过了。” 她转头望向了程奕信,步摇轻晃,脸上光华流转,却抵不过那清澈的笑容夺目,好似初见般无忧无虑。 程奕信看得一时恍惚,木然地答应了。 得了多方释令的蔡絮浓赶忙从地上爬起,用丝帕细细擦过手之后,小心翼翼地搀着太后离开了。 望着她们的背影,舒锦芸不禁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这两个麻烦送走了,只是刚才跪得狠了,磕着铃铛的膝盖有点疼,一定淤青了。 她咬着下唇,静静地站在那儿,等候程奕信的发落。 但程奕信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褒奖,也没有责怪,只是淡淡道:“朕还有国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臣妾恭送皇上!” 待一行人消失在门口的转角处,舒锦芸也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再不走,那些人的吐沫星子要喷到她身上了。 顿时,高台上空无一人,而高台之下是人声鼎沸,唯有震耳欲聋的奏乐声可以稍稍盖下一些。 那些对自己无妄的、恶毒的猜测,舒锦芸听得甚是心烦,她对前面的掌灯宫女道:“本宫想在外面走走,先不回广安宫了。” “是。” “娘娘为何要放过文贵妃?”映儿轻声问。 在她看来,今晚的舒锦芸好像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她都是得理不饶人的。 舒锦芸摸着自己鼓胀的小腹,志得意满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嘛!”让蔡絮浓送太后回去,不仅推开了太后这个烫手山芋,还牵制住了蔡絮浓,这下她就没时间幽会方政琛这个小白脸,自己溺死的惨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虽说如此,但夏日里的蚊蝇就算您不招惹它,它也会没有缘由地找您麻烦啊!这宫中最要不得的就是悲悯!”映儿又像个老妈子叮嘱道。 “也是。”被她这么一提醒,舒锦芸立马没了先前的洋洋得意,皇后这个身份必然让她不得安宁。 要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必定要除去蔡絮浓这个祸患,可她又不是路边的野草,说除就除的。 舒锦芸一时没了主意,自己手中只有一个她给皇帝戴绿帽的把柄,而且还没有实质性证据,实在不能拿她怎样。 要不找个时间和程奕信好好聊一聊?毕竟他也当事人之一。 但是要怎么开口?若是直接说出他被人绿的实情,依着他的性子,恐怕不等蔡絮浓出手,自己就死于非命了。 一轮半圆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清冷冷地洒下银辉,像给万物镀了一层霜般,冰凉刺骨,舒锦芸不禁打了个寒颤。 “娘娘若是觉得冷的话,不如回宫?”映儿提议道。 “好。” …… 乾政殿内,灯火通明,一叠奏折下,是一名身形瘦削的男子--程奕信,他正低头批阅着奏折。 “等会将御医特调的化瘀散给绿浮送去,就说是她老家的偏方。”他对白音说道,眼睛却没离开手中的奏折。 “是。” “他答应要见朕了吗?” “是,不过……他要皇上您亲自出宫去见他。”白音有些为难,这是暗探传上来的,初听时他还特地问了两遍,才确保自己没有听错。 程奕信批好一张奏折,趁着这个间隙,他抬头望了一眼白音,“希望他值得朕出宫一趟。时间?” “明晚戌时。”白音放下手中的墨锭,将批好的奏折叠放好。 “你明天安排一下,朕不希望有任何人察觉。” “是。” 乾政宫内,又陷入了沉默。 …… 翌日一早,舒锦芸敷着绿浮家乡的“偏方”,读着舒续实寄来的家书。 信中无非是让她低调点,要特别注意太后,倒是一句也没提蔡絮浓,末尾还特地添了一句“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更是万万不可无啊!” 看着加粗的结语,舒锦芸感受到了如山的父爱,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忙叫映儿准备了笔墨,写了封回信。 “娘娘,您这字?”一旁磨墨的古狄开口问道。 舒锦芸看着自己干净整洁的卷面,疑惑地问:“怎么了?哪写错了吗?”她可是谨遵语文老师的教诲,从不在错字上涂圈圈。 “没有,只是这字体,奴才是从没见过,怪特别的。” “啊?”舒锦芸这才注意到她写的是瘦金体,这架空的朝代可能没有,她尴尬地笑笑,道:“怎么样?好看吗?我昨天刚琢磨出来的。” 古狄端详了一阵,说:“好看,运笔灵动,笔迹瘦劲,却不失有肉。” “是吗?”舒锦芸拿起信纸欣赏着,把下半句“我也这么觉得。”生生咽回了肚里。虽然知道这其中有拍马屁的成分,但她还是很开心。 小时候顽劣,被父母逼着学书法,没想到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只是当年特立独行去学了瘦金体,好像太过显眼了,要好好把其它字体练练才是。 她对古狄说道:“你去给本宫找些书。”首先要摸清这个朝代兴什么字体,找个方向。 “不知娘娘要哪方面的书?” “嗯……哪个方面都来一本吧。”看古狄有些不解,舒锦芸强行解释道,“本宫比较博学,什么都喜欢看看。” “是,奴才这就去找。”古狄甩甩拂尘,离开了房内。 舒锦芸将信小心翼翼地封好,交给了映儿,她是舒续实派来保护自己的,自然有联系的方法。 这一整天,舒锦芸就坐在书桌前,翻着古狄找来的书籍,其中正史野史、学术游记、话本图册应有尽有。 她囫囵吞枣地翻着,发现这个朝代还是以楷体为主,她有些暗喜,当年就是以楷体入的门,现在捡起来重练,也甚是轻松。 突然,她翻到了一本插图甚多的话本,其中男女衣不蔽体,动作诡异,奈何画风太过抽象,她看了许久才发觉,娇秀的脸一下子通红。 她困惑地看了看古狄,只见他正笑望着自己,一副奴才什么都懂的神情。 舒锦芸慌乱地收回视线,将书塞进书堆里,又从书堆里胡乱地抽出一本,装模作样地看着,耳边传来古狄地轻笑声。 是夜,宫人们早早地退下了,只有几个守夜的宫女太监在打着盹,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整个广安宫都睡下了。 透过层层罗帐,一粒暖黄的灯光偷偷露出,那是舒锦芸在挑灯夜读。 她披着一件外衫,靠在床头,烛光从床顶倾泻而下,懒懒地洒了她一身。 指尖摩挲着略微粗糙的纸张,她深陷书中感人肺腑的情情爱爱,像极了学生时代躲在被窝看书,只是少了那份怕被抓包的不安。 忽然,窗外闪过一道黑影,未等她惊呼出声,窗户就被打开了,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程奕信那张俊俏的脸映入她的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受伤 惨白的月光从侧面打下来,高挺的鼻梁将他的半张脸都隐在阴影下,看不清神情,只是莫名地让人恐惧。 舒锦芸吓了一跳,慌乱地把手中的《霸道王爷追妻记》塞到枕头底下,“皇上?你……” 程奕信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轻声呵道:“别出声!过来!”若是细听,隐约可闻他话尾的颤音。 虽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舒锦芸还是听话地穿鞋下床,小声咕哝着:“怎么搞得和寝室阿姨查寝一样?别是让我侍寝吧?” “快点!”程奕信小声地催促了一下。 寒风中,他的身形轻晃,剑眉微蹙,薄唇紧抿,看上去状态有些不太好。 “来了!”舒锦芸匆匆穿上鞋,一路疾走,今晚的程奕信好像有点奇怪? 束发的白玉金冠换成了平常的皮质小冠,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头发也只束起了一半,配上灰白色的长衫,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富家子弟。 待她走进,才发现对方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而抓着窗框的手青筋暴起,指尖泛白,看得出是在苦苦支撑,而另一只手却是紧紧地按着窗框下腹部,难道是吃错东西了?啊!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想歪的她顿时放缓了脚步,狐疑地望着窗外的人,愈看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虽说大家都是夫妻,这种事是难免的,但她还没有一点点准备啊! 她试探性地开口提议道:“要不皇上去洗个冷水澡?” 她说得一脸真诚,程奕信却是听得一脸懵,萧瑟的西北风扬起了他的发丝,连带着,他也晃了晃,险些摔倒。 “你怎么了?”舒锦芸惊讶,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扶住了程奕信,风撩起了她身上的轻纱,刚才下床的急,忘了披件外衣,怪冷的。 阴沉的程奕信没有回答,只是撑着窗台,试图翻窗而进,可手脚有些无力,几次尝试都未成功。 舒锦芸暗笑,借了他点力,将他弄进了屋内,“您来就来呗!翻什么窗呀!您……啊!” 身前的人没有站稳,突然倒靠在她的身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后面的书桌上,叠至一尺高的书霎时倾倒,“哗啦啦”地撒了一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房间外头守夜的宫女被惊醒,大声朝里问道。 程奕信闻言连忙捂住身下人的嘴,一手揽上了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双眼凝视着她的眸子,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 “唔……嗯。”弱不可闻的应允声从他的指缝里漏出,他虚弱地垂下了手,将头靠在了对方的肩上。 “没事!”舒锦芸伸头朝外喊了一句,支开了正要进来的宫女。又竖着耳朵静静地听了一阵,确保没声音后,她抓着揽着腰的手,轻轻地推了推,手背却传来一阵温热,黏黏的。 她心生疑惑,又探了探,换来的却是耳边程奕信浓重的喘息声。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清了手上的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刺客? 舒锦芸抚上了他的肩膀,担心地问:“你没事吧?”在他灰白的衣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你可别把刺客带这来啊!舒锦芸拍了拍他的背,不见怀中人有反应,她加大了力道,“别睡啊!” “帮朕……止血。”程奕信从齿缝里艰难蹦出这几个字,掌心的冷汗透过舒锦芸轻薄的纱衣,传到她的腰间,引得她轻颤。 “哦哦。”舒锦芸不敢拖沓,连忙扶着他往床边缓缓地移着。 奈何她的力气实在是有点小,没走几步又撞倒了书桌上的灯架,“哐当”一声,将打盹地宫女再次吵醒。 “皇后娘娘?” 舒锦芸重新站稳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道:“没事,你去把映儿唤来。” “是。” 程奕信早已没了开口的力气,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眼神之狠厉,像是要生生从舒锦芸身上剜块肉下来。 “呃……那叫绿浮进来?”舒锦芸悻悻地问,“绿浮应该是你的人吧?” 程奕信神色几经流转,最终停在了疑惑,薄唇轻掀,“不用了,就映儿吧。” 他转回了头,望着虚空,舔了舔干燥的双唇,沙哑着声问:“你是何时知晓的?”怎么忘了呢?她一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啊!那自己那么多年的隐瞒、利用、保护,她是不是一直都看在眼里? “哈!”舒锦芸得意地笑了笑,“我猜对了!乡下偏方怎会用藏红花这种名贵药材?”小时候不小心踩死一株,换来了父母的混合双打,她记忆犹新。 暖黄的灯光落入程奕信的眼中,也变得冰冷。他偷偷提气,将重心移回自己身上,幽幽地说:“是朕疏忽了。” 卸了大部分力的舒锦芸,这一路走得轻松了不少,安安稳稳地将他弄到了床上。没想到程奕信看上去那么瘦,搬起来甚是吃力。 背后阴风阵阵,她打了个冷颤,一路小跑着去了窗边,四处望了望,确保没人后关了窗。 “皇上,您怎么……”一转头却瞧见程奕信正在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腰带,她下意识地捂上了眼,“你干嘛?” 程奕信瞟了她一眼,“包扎,拿纱布来。”垂下的脸却是带着笑,一种在他脸上消失很久的笑,充满了少年气息。 透过微张的指缝,舒锦芸望着半|裸的程奕信,怯生生地开口:“我不知道纱布在哪儿。”语气中竟隐隐含着些许激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母胎单身的她是大姑娘坐花娇--头一回,脑海中浮想联翩。 “娘娘唤我何事?”映儿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遐想。 像是被人抓了包,她的脸再添了份红,也更加滚烫。 她的手下移了几分,托着发烫的脸,吩咐道:“你去打盆热水,再找些纱布,”在程奕信冰冷的目光下,她又加了一句,“不要声张!”她放下手,往床边挪了挪。 不知其中原委的映儿担心地问道:“娘娘是受伤了吗?要不要找御医看看?” 说着,她就要推门而进。 “不要!”舒锦芸急忙拒绝,“不是我,别告诉任何人!你快去!” “是。”映儿虽是一头雾水,但还是去张罗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道:“娘娘自个儿要小心!” “知道了!”语毕,她转头冲程奕信谄媚地一笑,“有人帮忙总归是好的,相信我,映儿一定会保密的!”她拍着胸脯保证,映儿是舒续实的人,和程奕信无冤无仇的,肯定不会泄密。 她认真的模样,虽然有些稚气,仍是让眼前人晃神。 半晌,程奕信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腿,但上半身仍是赤|裸着,那道被血覆盖的伤口,还在缓慢地溢着血,还未流下,便被他用衣服轻轻擦去。 他抬眼望着在一旁发愣的舒锦芸,冷冷地开口:“你知道你爹曾经想要谋逆吗?” “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反常 床顶的烛光倾泻下来,形成一道光的瀑布,将坐于床头床尾的两人分隔。 舒锦芸丹唇微张,翕合间却未吐出一言。突如其来的隐藏副本让她慌了手脚,四处乱瞟的眼无意撞到那双黑瞳,像黑洞般,试图吞噬一切。 她不敢再看,急急收回了视线,盯着锦被上的振翅凤凰,稳了稳心神。 既然他同意让映儿进来,那就说明刺伤他的不是舒续实的人,他们的矛盾还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一切都还有转机。 “臣妾相信自己的父亲,他绝不会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皇上您说的是‘想要’,也就是没有付出行动,而且还是‘曾经’,家父可能是一时糊涂,误了道,如今他肯定知错,悬崖勒马不算晚。” 她说得甚是圆滑,既没有驳了程奕信,也为舒续实开了脱。 “若是你爹真的谋逆,你会帮谁?”程奕信放下手中沾满血的衣物,淡淡地问,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可对面的舒锦芸却如遭雷劈,正在为自己拉被子的手一顿,“呃……”堂堂一国之君,为何会问如此幼稚的问题?如果真的到那时候,她有的选吗? “臣妾选择黎民百姓。”思前想后,舒锦芸给了一个远大空的答案,往大了说,总没错。 “呵呵。”程奕信轻笑几声,她还是如此的伶牙俐齿。 但,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自己身后。果然,有些事拖不得,没有人会在原地空空地等。 他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眼神撩勾,低沉着声道:“过来。” 舒锦芸哪知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只是觉得他今晚甚是怪异,尤其是刚才那抹浅笑,在昏暗的灯光下,平白无故地多了几分诡异。 她摇摇头,将内侧的另一床棉被拉至身前,裹住了自己,像只惊恐的小鹿缩在石边。 “你不冷吗?”程奕信嘴角微扬,剑眉轻佻,“这边更暖和。” 虽然被刚盖上的锦被确实有透骨的冰凉,但舒锦芸仍是拒绝了他的邀请,“不用了,臣妾体寒,冻着皇上龙体就不好了。”她说得一脸真诚,裹着被子的身体缩成一团,还时不时地打个冷颤。 程奕信的喉结上下微动,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后匆忙而来的映儿打断,“娘娘,热水来了!” 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舒锦芸赶忙将映儿叫进了屋内,“进来!”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见到程奕信的那一刻,映儿还是愣了一秒,抱着那盆热水纱布有些不知所措,“皇上?奴婢参见……” 舒锦芸从床上跳下来,扶住了正要下跪的映儿,靠着她的耳朵轻声道:“这些礼就免了吧!那你快去看看,他好像发炎了。” 可屋内是如此的安静,距离又是那么近,程奕信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但仍面不改色,好似从未听见。 映儿身形未动,她对程奕信还是充满敬畏之心的,待行完礼后,才急匆匆地为其清理伤口。 她本是习武出身,身上难免会负伤,包扎功夫自然不弱,须臾,她便抱着血水出了房门。 “等等!”舒锦芸跟了上去,拉住了她,问:“不消炎吗?” “消炎?”映儿疑惑,“皇上并未发炎。” “但是他好像发烧了。”不然他怎么会如此反常,尽说些胡话? 映儿回道:“皇上并未被伤及要害,伤口也不深,止了血,休息个十天半月便会痊愈,娘娘不必担心。” 这下换舒锦芸困惑了,“可他刚刚还站都站不稳,还要我扶呢!” “奴婢就先告退了。”说完,映儿低头抿着笑,快步离开了,独留舒锦芸傻傻地愣在原地。 片刻,映儿抱着程奕信的寝衣和待换衣物进来,把散落一地的书籍随手堆砌在书桌上,收拾床上旧衣时,抬眸偷看了一眼坐在两端的二人,含着笑,一路小跑着出了房。 房间里顿时寂静,外面凌冽的风也消停了不少,仿佛也进入了梦乡。 靠在床头的程奕信道:“睡吧。” 强撑着的舒锦芸霎时像得了赦令般,“滋溜--”一声滑进了被窝,蒙上了头。 程奕信眼皮一跳,伸手将身旁那床锦被拽了拽,床另一头的舒锦芸露出了脑袋,正轻咬着唇,惊恐地看着他。 他不由觉得好笑,明明是行了天礼的夫妻,自己怎么像个登徒子呢?强忍着笑意,佯怒道:“你想让朕闻你的脚?” “呃……” 舒锦芸悻悻地抱着自己的被子,调了个头,躺在了他身旁,双眼紧闭,缩成小小的一团。 看着她如此紧张的模样,程奕信不禁想起当年刚成亲的她,也是这样的慌张,却又隐含期待,可当时的自己…… 他掀唇苦笑,伸手拉下了帷帐,将仅剩的微弱烛光也隔在的帐外,床上一片漆黑。 舒锦芸竖着耳朵听着,待身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全无后,她才悄悄地睁开了眼,大口喘着气。 脑海中不断闪过刚才种种,她的双颊早已通红,变得滚烫,藏在轻纱和锦被下的心脏也跳得飞快。 “还在想什么呢?”身后传来程奕信幽幽地声音,呼出的热气似乎还在她的耳边萦绕,酥酥痒痒的,她的大脑像团浆糊,无法思考。 突然,她背后被人一拽,转了个身,撞进了对方的怀中,碰到了他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口冷气。 “啊!”舒锦芸向后缩了缩,“你没事吧?” 对方好像并不在意,将她拥入怀中,“别乱动。”隔着被子按住了她扑腾的手。 淡淡的血腥味和药粉味飘入她的鼻尖,躁动的心竟稍稍的平静了些,好久没被人抱着睡过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她竟在程奕信的怀中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皇后醒了?”靠在背靠上的程奕信低头问,语气像晨曦般温柔。 睡眼朦胧的舒锦芸一下子清醒,棕色的眸子透着迷茫和惊恐,我是谁?他是谁?我和他? 瞥到对方腰间的微突的纱布,所有的记忆涌回脑海,她紧绷的神经松开不少,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朝阳混着烛光洒在床幔上,被分割成道道,落在程奕信发间、身上、书上。 书?舒锦芸定睛看去,果然是自己的《霸道王爷追妻记》,她一下子从被中挣脱开,从龙爪中抢过书,藏进了被中,“这些闲书不配落入皇上的眼。” “皇后看得,朕就看不得?”程奕信笑着问,这一夜他笑得格外多。 “不是,这……这不一样。”舒锦芸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可又不知如何解释。 程奕信掀被起身,“原来皇后喜欢这种的。”不给她继续辩解的机会,他开口道:“为朕更衣!不然就……” 他语气凶狠,冰冷的眸子扫过舒锦芸惊慌失措的脸,可在冰冷之下,又有一丝戏谑和宠溺。 舒锦芸哭笑不得,但皇命难违,她匆匆起身,抖落开身旁的龙袍,给程奕信披上。 望着对方的背影,她小心提醒道:“皇上您这不叫霸道,这叫暴戾。”她的头低垂,将愈来愈上扬的嘴角隐藏。 程奕信转过了身,瘦削却结实的胸膛映入她的眼帘,她的脸颊又飞起一片红霞。 “还有,这臣妾不会绑。”她微微颤抖的手顿在了半空,这么多绳绳结结,她根本不知道哪根该绑哪根。 “朕教你。”程奕信握住她的手,在衣带中灵活地穿梭着,顷刻间,众多的丝带便各就其位,井井有条,“皇后要学着点啊!” 掌中的玉手轻颤了一下,小声道:“皇上真的不用学书中人。”太油腻了! 程奕信却好像不以为然,“是吗?朕……” “咚咚……” 舒锦芸忙挣开他的手,朝着门,强压着颤抖的声音问:“谁?” “奴婢映儿。” “进来!”舒锦芸如释重负,迎了过去。 映儿显然不是来找她的,匆匆行礼后,向程奕信禀道:“皇上昨夜的衣物,奴婢擅自给烧了,请皇上责罚!” 站在书桌边上的程奕信抬眸淡淡道:“无碍,下去吧。”周身围绕的寒冷气息让初阳也没了暖意。 “是!” 舒锦芸欲跟着映儿一同出去,却被程奕信叫住:“皇后是想这样衣不蔽体的出去?”依稀可以从话语中听出些许怒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纱衣,除了薄了点,该遮的地方都遮了。 停下迈出一脚的步伐,她撇撇嘴,不服气地说道:“这宫中,除了宫女就是太监,看了又何妨?” “且不说这宫里还有侍卫,就算是太监,你也该避着点的。”程奕信没有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身前书桌上的宣纸。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居然这么强,舒锦芸腹诽着,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贵妃和别人搞在了一起,还不得屠他满门? 对了,不妨现在给他打一针预防针。 她走近了些,试探性地说:“臣妾先前好像听说文贵妃和……一个姓方的侍卫走得很近,皇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应该明白了吧? “皇后这字写得甚是好看。不知是哪个书法大家的手笔?”程奕信抬眸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不行 “啊?”舒锦芸愣了愣,决定还是用昨日的那套说辞,“这是臣妾无聊时瞎琢磨出来的。” 程奕信的指腹在宣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听在舒锦芸的耳里,像是有猫爪挠她的心般,让她惶惶不安。 莫不是这个朝代已经有了瘦金体,只是古狄不知道?这下完了! 她咬着下唇,满脸心虚,不敢直视程奕信的眼,如同一只拆家后被训的短耳猫,乖顺地等待批评。 “没想到皇后的书法造诣这么高,”程奕信由衷赞美道,“可否教教朕?”眼神中希冀极其明显。 这样自己就能和她多些时间相处了吧?他的眼尾不知不觉间微微上翘。 舒锦芸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抬头释然地一笑,“好啊!” 可话一出口,她就发觉不妙,程奕信好像在笑,兴许是看不习惯,这笑让她有些毛骨悚然,自己仿佛是落入虎口的羊羔。 “其实皇上的字也很好,刚劲有力,何必要浪费时间和臣妾学?”她委婉地拒绝道,“况且皇上这么忙,三天两头往广安宫跑,着实没必要,皇上要以国事为重啊!” “也是。”程奕信若有所思。 未等舒锦芸放下悬着心,他幽幽地说:“那就劳烦皇后每天跑一趟了。”脸上的笑意再也压不住了,连话语中都有了些宠溺,融化了他周身积攒多年的冰块。 “可臣妾也有公事要忙啊!”虽然深知自己正一步一步踏入对方预设好的圈套里,但舒锦芸仍想挣扎一下,“您这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三百,就算没人要根针,臣妾也有好一阵要忙了。” 她微昂着头,旭日的光辉洒在她的身上,泛着淡黄色的光芒,翘睫轻颤,像是蜻蜓点水般,在程奕信的心中留下道道涟漪。 他鬼使神差般回道:“也没有三百吧?最多三十,你要是不高兴,替朕休了便是。” 如此幼稚的话,绝不是以前的他能说出的,也绝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今日的他甚是奇怪。 果然,自古帝王多精神分裂,舒锦芸暗自感叹到,自己还是不要揣测驳嘴为好。所以她闭了嘴,不再反驳或是应承。 她静静地站在书桌前,像是被冷落的孩子,默默地望着低头专心致志赏字的程奕信。 不得不说,程奕信长得还是不错的。精雕玉琢的五官,线条流畅却又不失立体感,华美宽大的龙袍盖住了他略显瘦削的身形。而在龙袍之下,却是…… 正在浮想联翩的她,没有注意到对方正疑惑地看着她,甚至还唤了她几声。 “阿芸?”未得回应的程奕信改唤她的闺名,“在想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舒锦芸连连摆手,一副被捉奸的模样,眼珠飞快地乱转,逃避着程奕信的视线。 “你写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程奕信指着其中一张宣纸问,“宠辱莫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生固欣然,死亦无憾。” 她,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吗?她,这是对朕失望了吗?看到这行字的那一霎那,他的心漏了一拍,像是丢了绝顶重要的东西般。 听到程奕信这么问,舒锦芸的心也漏了一拍。 这是洪应明的话,当时只是觉得逼格比较高,因此她才记到了现在,练字的时候下意识地写了出来,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深层含义? 果真,人还是不能装逼。万一说错了,露了马脚,暴露了身份,自己就凉凉了。 “就……字面意思啊!嗯……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不要想那么多,”舒锦芸结结巴巴地说,“特别是不要患得患失,还有……”天哪!自己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呀! 幸好,映儿带着绿浮和月梢进来救场了,“皇上、娘娘该用早膳了。” “我们还是先去吃饭吧!怪饿的!”舒锦芸转身抬腿就要走,却被身后的程奕信叫住了。 “你就这样出去?”程奕信的语气隐忍,有彻骨的寒意。 舒锦芸尬笑两声,窘迫地说:“臣妾这就去换,还请皇上在外面稍等一会儿。”虽然知道这样有违礼数,但是她还是过不了心里这关。 还有,他这么这么冷淡了?果然,帝王的脸色说变就变。 难得的,这次程奕信并没有介意她的婉拒,而是压好宣纸,踱着步,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临近门口时,他突然回眸,瞟了一眼舒锦芸,又瞟了一眼书桌上的那摞书,淡淡道:“有些书就不要看了,你若是真的不懂,朕给你找个老妈子亲自教你。”他说得一脸严肃。 说完,他就踏出了房门,身后的宫女顺势将门合上,舒锦芸长舒一口气,终于将这个魔头送走了。 房间内的舒锦芸迷惑不解,走近一看,那叠书上的第一本,赫然就是那本有很多不可描述插图的画本,她顿时羞红了脸。 回想起刚才程奕信一本正经的模样,再加上耳边绿浮和月梢的窃笑,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程奕信是如何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那些话?帝王的脸皮都是这么厚的吗? “笑什么笑!快替本宫更衣!”她故作镇静地呵斥道,秀眉蹙起,气鼓鼓的脸蛋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是。”映儿她们偷抿着嘴角,七手八脚地为其更衣。 “别笑了!”舒锦芸再次呵道,“还有,那本书直接给本宫烧了,不要让本宫在瞧见,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一丈红”什么的,她委实说不出口。 “是。” …… 程奕信用过早膳就去上朝了,一整天都不见人影,这段时间刚好可以让舒锦芸缓缓,梳理一下昨晚发生一连串奇怪的事。 程奕信昨个夜里头被人刺伤,而他应该是知道幕后真凶的。 而至于他为什么来广安宫,又为什么这么反常,舒锦芸琢磨了一整天,才有了答案--他极其信任自己,或者应该用以前的舒锦芸更为贴切。 原书中,他是深深地爱着舒锦芸的,为了她甚至冷落了女主蔡絮浓,其真心可见一斑,可还未来得及表达,舒锦芸便去世,他也因此大受打击。 想通了的舒锦芸有些羡慕,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像个小偷,偷了原本属于原书舒锦芸的幸福,可现在自己就是舒锦芸,她该怎么处理这份感情? 这份唾手可得的幸福,她有些舍不得放手,昨夜里的程奕信着实让她有些心动,尤其是那温暖的臂弯…… “娘娘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思念皇上?”映儿一进屋就瞧见她独自坐着,一脸春风荡漾望着窗外的落日出神,连自己进来她都未曾发觉。 屋内并无外人,她的胆子大了些,礼数也就少了些,像回到了当时她们还未进宫前,一起嬉闹。 她坐在了舒锦芸的对面。“你们两个昨晚……”说着,她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舒锦芸扭头急急反驳,“你想太多了!他不行的!他……” “咳咳……”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 “臣妾(奴婢)参见皇上!”两人吓得赶紧从凳上跳起,匆匆行礼,将惊恐的脸深深埋下,夕阳透过窗子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程奕信像是没听见般,脸上并未有异样神情,依然是那副冰山脸,屏退了宫人,独留下舒锦芸。 待宫女将门关上,舒锦芸站在原地讪笑:“皇上您怎么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怎么?朕来不得?”程奕信阴沉着脸,慢慢靠近,“还是皇后不欢迎?” 望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舒锦芸连连后退,直至被逼到了书柜旁,她退无可退。 不要再过来了!她在内心狂喊,再过来,她就忍不住了!这男人竟该死的迷人,书柜咚什么的,单身十八年的她根本毫无抵抗力好不好!可书中并不是法外之地,她不能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还有,什么叫做朕不行?”他的声音低沉,充满诱惑,一手抵着柜上的书,一手揽上了身前人的细腰。 舒锦芸舔了舔发干的上唇,原本拦在前胸的手蠢蠢欲动,却被她生生忍住,僵在半空。 她将视线别向了他处,艰难地说道:“您这不是受伤了吗?不能沾水,当然不行洗澡了。”她的谎话随口就来,求生欲爆棚。 手不知何时已垂下,还有揽上眼前人腰的趋势,她忍得委实辛苦,双手微微打颤。 “是吗?”程奕信没有揭穿她这个经不起丝毫推敲的谎言,松开了手,坐到了书桌前,铺开了纸墨。 “朕等了一天,也不见皇后来,亲自登门拜访了,舒夫子,开始吧!” “啊?哦!”舒锦芸收起她的一脸遗憾,将自己从美色中拔|出,快步上前。 原身的记忆突然涌上前,小时候的舒锦芸总是千方百计想让程奕信喊她一声夫子,但从未成功,没想到让她得了这个便宜,她不由地唏嘘。 “皇上想练什么字?”她提笔沾墨。 程奕信直直地望着她的侧脸,眸子略含忧伤,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注:摘抄自崔护《题都城南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偷闲 闻言,舒锦芸身形一顿,饱含墨水的笔尖停在半空,她如何不知那首诗的含义?他是在挽回曾经的舒锦芸。 原本的兴奋、紧张、悸动全都不见,她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程奕信喜欢的一直都是原来的那个舒锦芸,而自己只是个偷身份小人,却在这里自作多情,实在是太可笑了。 在墨滴将落未落的那刻,她牵动嘴角,微微自嘲:舒锦芸,这和你没关系。 她下笔随意,顷刻便落字于纸上,却意外地有了随性的美,她放下笔,“您按着这个临摹便是,臣妾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言毕,她就欲起身离开,却被程奕信一把拉回。 她一个没站稳,摔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一抬眸便是程奕信那双似笑非笑的眼。 “舒夫子这么急着走作甚?”程奕信罕见的温柔,“朕还想要夫子手把手教呢!” 舒夫子这个称呼在舒锦芸听来是如此地刺耳,她挣扎着站起来,却被程奕信死死地钳住。 “皇上,有的人、有的事一旦错过了,就再也没补救的机会了!”她的声音不重,但字字铿锵有力,直击对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你心中的那个舒锦芸已经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而我只是个冒牌货!她在心中补上了未说完的话。 她能明显感觉到程奕信的全身僵硬,扼住她的手也微微松开,可她刚要挣脱,那手却忽然有力,她还是动弹不得。 “你是在怪朕从前冷落了你吗?”程奕信低头凝视着那双清澈的眼,问得真挚,面容竟有些哀伤,他从没有这么卑微过。 舒锦芸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哪来的资格去怪他呢?她扭过头,撇开了眼,盯着从桌角垂下一半的宣纸不说话。 未得回应的程奕信轻柔地扶正了怀中人的脸,慢慢俯下身,将唇献上。 看着愈来愈近的脸,舒锦芸很不争气的红了脸,闭了眼。 “咚咚--”房门轻叩。 程奕信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双眉紧皱,冷声问:“何事?” “皇上是否要留下进膳?”屋外飘来映儿的声音。 “不然呢?”程奕信的怒气再也压不住,剑眉上扬,黑眸似要喷火般。 舒锦芸偷笑着,趁他不注意,一个鲤鱼打挺从他的怀中站起,跳开了几步,“皇上要专心练字,小心‘走火入魔’!”说完提着裙角,扭头就跑。 “你敢出这房门试试?”程奕信依然用那低沉的声音“威胁”道,可仔细听去,却比刚才多了份宠溺。 “呃……”舒锦芸悻悻地放下裙角,退了几步,“臣妾觉得外面也甚是无聊,还是在这看看书吧!”她随意抓起一本游记,心不在焉地翻看起来。 得逞的程奕信轻笑,提笔蘸墨,真的练起字来,可也是一心二用,不忘促狭道:“那些书你还没扔吗?” “啊?扔了扔了!”舒锦芸慌忙应着,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慌乱呢?她又没真的看! “呵呵……” 夕阳下的程奕信是如此的岁月静好,淡淡的笑柔化了他的棱角,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直到舒锦芸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果然书上的话不可尽信。” 虽然弱不可闻,但如何能逃得出舒锦芸的耳? “蛤?书?难不成是早上那本?”舒锦芸暗想,“好像是有这个情节,但……” 不由地,她嘴角上扬,香肩轻颤,最后,动作越来越大,她只好拿起书挡着。 就连晚膳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挂着笑,看上去着实有些猥琐,招来了程奕信困惑的白眼。 在一次被吓得噎住后,她乖乖地收起了笑,专心致志吃她的饭。 待宫人们打点好一切后,屋内又只剩下舒锦芸和程奕信。 “皇后刚才在笑什么呢?”这个问题他憋了许久,但碍于人前,他没问出口。 舒锦芸自是不可能如实相告,打着哈哈,“没什么,就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 “难不成是因为朕要留宿在广安宫?”程奕信坐在了床边,不紧不慢地脱着鞋。 “呵呵,”舒锦芸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也不敢揭穿,等一下!他要留宿在这儿?别!他怎么在脱衣服? “皇上,住手!”她急急冲上去,阻止了他宽衣解带的手。 程奕信挑眉,“为何?” 烛光轻晃,映着他俊俏的脸,和略带怒气的眼,舒锦芸脱口而出:“您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能亲自脱衣?”说完,她想抽自己两巴掌,这说跟没说一样,自己怎么那么怂? “那……皇后来”程奕信故作为难,一脸真诚。 舒锦芸急急摆手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皇上也应是如此的。”话音未落,她已脱了鞋,爬到了床的最里侧,盖上了被子,还特地给程奕信留了一床。 她背对着程奕信,双耳从被中探出,关注着程奕信的一举一动。 他脱衣了,他上床了,他掀被子了,等一下,他好像掀的是我的被子。 舒锦芸猛地回头,牙齿磕到了程奕信的锁骨,留下淡淡的齿痕,两人齐齐低声痛呼一声。她往后缩了缩,“皇上,您……” “嘘,睡觉。”程奕信环着她的腰,像报复般,将她的头紧紧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反正你不是说朕不行吗?” 闻着他身上淡淡地药草香,舒锦芸不敢乱动,生怕把他的伤口弄裂。 说实话,她很享受被人抱着的感觉,当自己绝望无助的时候,可以安慰她,鼓励她,可在现实生活中,她到死也没有遇见那个人,而现在,是有人抱着她了,可是…… 她的额头靠在程奕信的颈间,感受着他喉结的上下震动,她的神思逐渐迷离。如今,她就是舒锦芸,这份爱,她自己也是有资格享受的吧? “说服”了自己后,她反抱住了程奕信,而她腰间的手箍得更紧了。 “阿芸。” 临要入睡时,她迷迷糊糊听见了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朕太累了,”是程奕信,他的话像是含在嘴里,模糊不清,“三哥要至朕于死地,母后也存有异心,还有……岳父。朕今日偷了一日闲,很满足了。” 别慌兄弟,你还没发现你的贵妃给你戴了绿帽子,不然,你得更烦。虽然是这么想,但舒锦芸仍是安慰道:“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嗯。”程奕信应了一声后,再无声响,刚才那些话,如同他的呓语般,让人觉得恍惚。 翌日,舒锦芸醒来时,程奕信早没了踪影,她揉着眼问映儿:“皇上呢?” “皇上去上朝了,离去时还特地嘱咐奴婢不要打扰娘娘休息。”映儿眼角含笑,语气暧昧。 舒锦芸刚想解释,却瞥到了窗外那抹烈阳,她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辰时一刻。” “糟了,忘给太后请安了!”舒锦芸匆忙下床。 “娘娘不用慌张,是皇上特允娘娘晚起的,太后不会怪罪的。”映儿宽慰道。 舒锦芸没有丝毫懈怠,“那可不一定!快给我梳妆!” 那夜,她无缘无故栽赃自己,就表明她与自己不对头,而舒续实特地写信让自己躲着点她,程奕信更是说她有异心。自己不得不防,这次恐怕要落把柄在她手上了。 果不其然,等她紧赶慢赶打地到宣寿宫的时候,太后正坐在前厅中央,冷着眼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与梁匾上的“恩逾慈母”截然不同。 不过奇怪的是,蔡絮浓也在,照理说她请完安就该回去了,今儿怎么还留在这儿? 但舒锦芸没精力思考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从太后的魔爪里逃出来。 “儿臣给太后请安。”她行了跪礼,以示歉意。 可太后并不买账,笑里藏刀地说:“现在是皇后掌管后官,哪里用得着给哀家请安?” 舒锦芸在心里默默措辞,但她并没有打算把程奕信牵扯进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必要给他添麻烦? 未等她开口,蔡絮浓上前插嘴道:“可能是姐姐一时忙坏了,忘了时辰,也是情有可原。”说着,她就要拉起舒锦芸。 舒锦芸哪里会接受她的好意?说不定是裹着毒药的蜜饯,她抬手打开了蔡絮浓横在身前的手。 没想到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蔡絮浓如此弱不禁风,踉跄几步,磕着桌角后摔倒在地。 哼!真是身娇体柔易推倒啊!舒锦芸在心里冷笑,这后宫的女人只会这些假摔的把戏吗? 血从裙中晕染开,在一个特别的位置。 小产?这么土的招数?舒锦芸虽心里不屑,但也无破解之法,这一次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推了她,而她也没找到替罪羔羊。 蔡絮浓在自己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起了身,虽然脸色惨白,还是给太后行了个礼,“妾身有罪!连小日子来了都不知,脏了太后的眼,还请责罚!” 嗯?这是什么套路?不是小产?不甩锅给我?舒锦芸跪在地上,抬头疑惑地看着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药酒 “下去吧。”太后冷漠地摆摆手,而在她微皱的眉头之下,却是一双略显担忧的眼,虽然隐藏得极好,但还是被舒锦芸捕捉到了。 难不成她们背着自己狼狈为奸了?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除掉自己?没必要吧?原书中自己只是个侍卫就能弄死的配角啊。 目送蔡絮浓离开后,太后好像没了兴致,草草地批评了几句,并罚了五十遍的《女戒》后,便让舒锦芸退下了。 走出宣寿宫的舒锦芸仍是懵懵的,宫斗呢?陷害呢?废黜呢?只是罚抄写? 越想越不对劲的她,停下了脚步,吩咐道:“映儿,派些宫女在宣寿宫周围盯着,看看有没有往月清殿跑的。” 映儿虽困惑,但她还是领了命,对身后的宫女点头示意。 领了命的宫女们一路小跑着去了,脸上满是喜悦,自家主子终于开窍了,那自己在宫女中的地位也一定会水涨船高的。 “娘娘是察觉出什么了吗?” 映儿问,一副欣慰的模样,以前的舒锦芸是绝不屑做这种事的,吃了不少亏。 “没有,只是觉得她们怪怪的。”舒锦芸步子有些许沉重,彩凤鸣玉薄纱袄裙在地上缓缓地拖着,发出细微地摩擦声。 “娘娘您走错方向了。”映儿小声提醒道。 舒锦芸望着眼前熟悉的小道,疑惑地说:“没有啊!这是会广安宫的路啊!”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映儿在故意试探自己?她已经发觉自己是假冒的了? “您应该去乾政宫教皇上练字。”映儿将早上程奕信的话记得牢牢的。 闻言,舒锦芸松了口气,还好是自己想多了。 她佯怒道:“本宫还要抄《女戒》,五十遍呢!哪有时间教他练字?”说完,昂首阔步,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回广安宫的路。 映儿脸上刚泛起的笑意一下子又消失了,她的小祖宗仍然没有开窍,哎! 她急急跟了上去,打发了另一个宫女去乾政宫禀报。 幸好,程奕信没有追究,只是简单嘱托了几句类似注意身体的话,就让那个宫女回来了。 而那个去打探消息的宫女没有收获,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舒锦芸边抄《女戒》边想,还是她们发觉了自己正在查,稍微克制了一下? 除夕,华灯初上。 在阵阵爆竹声中,乾政宫内,白音道:“皇上,时辰到了,年宴要开始了。” “还早,等朕批完这些。”程奕信并未抬眸。 “贵妃娘娘该等急了。”白音小心翼翼地说道。往常这种宴会,皇上总是去月清殿接上文贵妃一同去的。 程奕信有些不耐烦,道:“让她自己一个人先去!”他正在批边关传来的奏折,“她爹没完没了地讨要军饷,怕不是中饱了他的私囊。” 白音没有答话,只是向门旁的太监眨眼示意,让其通知文贵妃一声。 他侍奉过两代君主,能够拥有现在这个地位,全凭他的三不原则:不妄谈国事;不接受贿赂;不对主子的命令心存怀疑。 程奕信手中的朱笔时不时地在奏折上圈圈画画,末了,在结尾处写上大大的“驳”字,收笔时加大了力道,那一笔显得格外粗壮。 他沾了沾红墨,看着白音刚呈上的奏折,问:“皇后到了吗?” “皇后娘娘一早就到了,听说是在闷声吃东西。”白音在宫中这么多年,察言阅色的本领自然是不弱的,他能明显感觉到皇上对皇后上心了不少。 前些日子皇上特地抽出了半天的时间,原本以为他是要休养身体,没想到最后去了皇后的广安宫,还不让人跟着。机敏如白音,早就看透了一切。 听到白音的回话,程奕信脸上神情未变,只是在眼底多了份淡淡的笑意,还带了些许宠溺。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紧张或是一无聊便是闷头吃东西,两颊微微鼓起,眨巴着大眼,像是只仓鼠,机灵可爱。 心情愉悦后,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没过多久,那一叠奏折便全部批完。 “走吧!”她还在等着自己。 见程奕信起了身,站在后头的宫女立即为他披上狐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赴宴。 可等他到了华宴堂,入眼的景象,却与程奕信心中想象的那幅美好画面大相径庭。 舒锦芸正面露凶光地瞧着台下某个角落的一群妃嫔,具体姓甚名谁,他也不太清楚,他甚至不记得是否见过她们。 程奕信一来,全场霎时安静,鸦雀无声,尤其是那群妃嫔,显得异常慌乱,头埋得比常人更低。 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那个角落,未曾理会,径直上了高台,站在了舒锦芸的身边。这次,他们两个人之前再没有其他人了。 舒锦芸也有些慌张,端起的袖口露出一小截玉箸,她藏这个作甚?程奕信虽心中疑惑,但并未问出口。 待他坐定,众人在齐齐坐下,向他投来或是倾慕,或是闺怨,亦或是……同情的目光,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 “皇后为何要这样瞧着朕?”他借着给舒锦芸喂梅花酥的机会,压着声音淡淡问。 舒锦芸早就塞饱了肚子,对他那块梅花酥不是很有食欲,可碍于他的身份,勉为其难地小咬了一口,引来台下的窃窃私语。 她尴尬地笑笑,满口跑火车:“只是觉得您今晚嗯……特别好看,特别是被这里的灯光一照,宛若天人。” “皇后到现在才发现吗?”程奕信说的很轻很轻,轻得只有舒锦芸能够听见,不过她没有理会,只要他开心就好,毕竟真相很伤人。 今晚算是宫宴,程奕信又膝下无子,来的都是些妃嫔,还有寥寥几个先妃,都是女人,八卦自是特别多。 在程奕信还没来的时候,为了获取关于太后和蔡絮浓勾结的情报,舒锦芸苟着耳朵听着。 原本她是听得津津有味的,直到她听见了关于自己和程奕信的闲言闲语。 就是刚才她狠狠盯着的那三个妃子,她们在争论帝后至今无子,究竟是谁的问题,一个说是皇后的身材太差,让皇上提不起兴趣,而另一个则说是皇上的问题,剩下一个觉得两个都有问题。 最后中间那个以皇上与其他妃嫔也无子嗣为论据,赢得了最后的胜利。 舒锦芸摇摇头,啧啧,程奕信的一片痴情,在旁人眼中却是无能,真是好惨一男的。 所以,她才会同情地看了一眼程奕信,还被他抓了个现行。 几曲奏罢,宴会已然到了尾声,几杯酒下肚,众人的谈话声愈来愈大,几乎要盖过了奏乐声。 而在这些喧哗声中,舒锦芸发现了一丝异样,在乐团后方的阴暗角落,两个宫女在密谋着什么,在影影绰绰的人影中,她看见了杯影。 “真的要这么做吗?那毕竟是龙体啊!”捧着托盘的宫女问。 “难道你想违反懿旨?”她身旁的宫女将一小包药粉倒入了其中一杯酒中,“这吃不死人的。等一下直接递给时雨就好了,我们两个根本没碰过。” 这时,另一名宫女急急跑了过来,“真是多谢了!”接过了托盘,站在了光影之下,静待鼎钟被敲响。 亥时正,鼎钟响,帝后共饮祭天酒后,这年宴便算圆满完成了,大家各回各宫,各守各的夜。 时雨将祭天酒献上,鎏金的杯身雕刻着各种谷物,象征着五谷丰登,而饮口处,则是一只猫头鹰,猫头鹰在这个朝代是谷神的化身。 “希望明年是个丰年。”程奕信低声道,像是含在喉咙里。说完,他便伸手去想去端那杯祭天酒。 舒锦芸来不及多想,快他一步,从他手下硬生生地抢了过来,端在身前。 虽是一脸困惑,但程奕信还是端起了另一杯,与她同时仰头而尽。 当然,舒锦芸没有全被饮下,只是轻抿了一小口,待宽大袖子遮住了她整张脸后,她将酒浇在自己的袖袄之中,留下斑驳的水渍。 她放下酒杯,正对上太后冒火的眼,她冷冷地回望过去,秀脸微昂,尽显傲然之色,像只倔强的小鹿。 未等她得意多久,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欲坠,她扶上了程奕信的胳膊,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程奕信关切的声音,可她却没有力气开口说话,只是微微地摇摇头,靠在了对方的身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胡言 程奕信挽上了怀中人的腰,即使隔着厚厚的衣裙,他仍是能感受到那份滚烫,灼了他的手,也灼了他的心。 “阿芸?”他望着舒锦芸逐渐迷离的眼,内心极度不安。 他的声音比往常大了些,也有细微的颤动,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她们从未见过皇上如此失态。 转瞬众人也察觉到了舒锦芸的不对劲,霎时间屋内惊呼声四起。 “皇后娘娘!” “娘娘怎么了?” “难道是感染了风寒?” …… 台下的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听得程奕信甚是心烦,“宣太医去广安宫!” 怀中的她悄然闭上了眼,“阿芸,别吓朕,别睡!” 剑眉紧蹙的他,横抱起舒锦芸,长长的裙尾拖在地上,盖住了好几级台阶,像是一朵在血池里开出的花,胜美灿烂。 他的脚步匆匆,在道上甚至掠起了一阵风,腰上的玉佩锵越清然。 路过蔡絮浓时,他的衣角被轻轻拉住,“皇上,”身旁之人仰头看着他,一双媚眼含泪,看上去甚是可怜,“您……” “别让朕发现这件事与你有关!”程奕信哪里有性子等她说完,撂下一句狠话后,抱着舒锦芸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皇上,慢点!”白音带着几个宫女跟在后面,抱着狐裘,一路小跑着,才堪堪跟上程奕信的步子。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舒锦芸身上的燥热感散去不少,混沌的神思也稍稍清明了些,她缓慢地睁开了眼。 在满天的烟花绚烂中,是一张俊美的脸,可如今却神情紧张,失了往日的从容。 “你醒了?”程奕信颤抖着声问,不知是太过担心,还是路途颠簸,“别怕,朕在这儿。” 舒锦芸轻轻地摇头,虚弱地说:“我才……不怕,她们……不敢弑君。”说着,脸上挂上了惨淡的笑容。 弑君?程奕信的脑海里涌入方才的种种,脸霎时又白了一度,“你刚才是故意和朕换酒的?” 光影明灭的烟火倒映在舒锦芸的眸中,将她的眼神柔化,少了往日的灵动,多了一份温婉。 “嗯。”她轻声应着,掩在远处消散在风中的鞭炮声。 “为何要这么傻?”程奕信痛心疾首地问。自己一直想要保护她,让她远离这些尔虞我诈,没想到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还是将她拉入了这个暗潮涌动的后宫之中。 闻言,舒锦芸有些怒了,“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吗?”她的怨着实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口不择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抛去一切礼数。 “不是,是朕太懦弱了,太无能了。” 白音从没见程奕信这么无力懊悔过,即使是在得知宣王要造反、自己被刺伤时,他的眼中仍有那一股子傲气,一股可以俯视天下苍生的帝王的霸气。 “真让那些妃子说对了,”舒锦芸化怒为笑,“可我不这么觉得,小时候就不这么觉得了。”原身和自身的记忆相互融合,她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人生。 “是吗?”程奕信终于露出了笑,可看上去很是勉强,更像是自嘲。 舒锦芸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胡话:“你还说最多只有三十个,我刚刚数了一下,明明有三十二个!” 原来她还在意这些事,他笑得真挚、宠溺,他温柔地说:“你数错了,有三个是父皇的。” “胡说!她们看上去和我一般大。”迷迷糊糊的她固执得可爱。 “可能父皇喜欢小的吧!”他像是在哄孩子般,语气轻柔,脚下却生风,急急地赶着。 “也有可能,”舒锦芸仰视着那张脸,借着烟花的光芒,她瞧见了脸上的汗水,“你也很热吗?咳咳……” 程奕信颠了颠,将下滑的她重新抱紧,“别说话了,一会儿就到广安宫了,让太医瞧过就没事了。” “嗯。”舒锦芸闭上了眼,静静听着远处炸开的爆竹声,还有程奕信的心跳声,她安心了不少。 等他们一路疾走到广安宫的时候,太医还没来,但宫人们已经开始忙活起来,烧水、换衣、铺床,井井有条。 映儿拿了痰盂,逼着舒锦芸吐出了不少,但那酒早已进入了血液,流至全身各处。 程奕信一直在旁边陪着,拿着帕巾细心地为她擦着嘴角的残渍,满脸的心疼,这本应是他受的罪,却让她来遭。 太医终于姗姗来迟,在程奕信的催促下,还未歇口气便搭上了舒锦芸的脉。 片刻之后,太医回禀道:“皇上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中了催情散,过了这阵便会康复。微臣现在就去配一副降火定神的药方子,皇后娘娘服下后,定能舒服不少。” 程奕信揽着舒锦芸靠在床头,为她擦着汗,瞥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太医,问:“还不快去?” “是!”太医踉踉跄跄地出去,映儿也跟着出去,帮忙煎药,留他们二人温存。 被搂在怀中的舒锦芸抬眼笑说:“原来是催情散,早知道就不帮你喝了。”她只喝了一点,被寒风一吹,药效也散去了大半,除了身子有些发热,脑子还有点不灵清,她并没有别的异样。 程奕信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朕还负着伤,怕是不能满足皇后了。”自从知道她无大碍后,他顿时放松了不少。 “可是,你今晚若是不出意外,肯定会在月清殿留宿吧?”舒锦芸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眼中隐含失落。 程奕信身体一僵,转瞬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温柔地说:“朕就算爬也要爬到广安宫,这样皇后满意了吗?” “鬼才信呢!”舒锦芸想要挣脱,却发现全身无力,酸酸地娇嗔道,“你在月清殿睡了那么多晚,也不差这一次了,你还会在意?” 程奕信帮她整理着凌乱的刘海,“朕可是为了皇后守身如玉,皇后可不要污蔑朕。” “你是不是偷喝那杯酒了?”他今晚说话好生奇怪,怎么那么油腻呢?舒锦芸有点不习惯,“还是又背着我,偷偷去看那种书了?” 程奕信趴在她的耳边,笑答:“皇后是在暗示朕什么吗?” “别这样!”舒锦芸欲拒还迎地推了一下,“我怕我会忍不住,这药效你先前也看见了,我扛不住的!” 可对方仍是步步紧逼,捏起她的下巴,凑近了些,道:“那又如何?我们可是夫妻,要不要……” “皇后娘娘快喝药!奴婢……”映儿端着托盘闯了进来,却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急急转身,“这药好像分俩不对,奴婢再去熬一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拥抱 舒锦芸赶忙将映儿唤回,“不用了!就这碗!”身体猛然前倾,额头不小心磕到了程奕信的侧脸,传来轻微的痛感,但她无暇顾及这么多。 “这……”顶着程奕信盛怒的目光,映儿一步一步地将药奉上,其脸上的神情,像是个奔赴刑场的罪犯,内心惶恐不安。 有了外人在场,程奕信变得安分不少,又恢复了往日的镇静模样,刚才那副油嘴滑舌的神情早被他收起,藏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他接过药碗,小心翼翼地吹凉,还试了试温,确定不烫后,才给舒锦芸喂下,每一口皆是如此。 如此温柔的动作配上他那副阴沉的脸,实在是怪异,映儿忐忑的心添了几分困惑和欣忭。 无论如何,只要主子幸福就好,映儿想。 那个正依偎在男人身下的女子,虚弱却双颊晕红,无神的眼中透出的满满的欣悦与柔情。 京城的烟花好像怎么都放不完般,一波接着一波,夜空从未有彻底暗下来的时刻,烟雾笼罩更添一份梦幻。 这是个阖家欢乐的日子,舒锦芸想,而自己身边却只有个程奕信,但这也就够了。 方才那场迷迷糊糊的“梦”,她像是过了一遍原书舒锦芸以前的人生,仿佛她真正地成为了舒锦芸。 她忽地环抱住了身旁人的腰,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对方怀中,蹭了蹭,轻声道:“有你真好!” 一朵盛大的烟花在程奕信背后绽放,衣上的腾龙明灭不定,如画龙点睛般,让其栩栩如生。 程奕信被莫名的拥抱惊到,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将勺子放入碗中,单手回抱住,拍了拍她的背。 这次映儿很有眼力见地将碗接过,端着托盘,偷着笑,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朕会一直在的,任何想伤害你的人,朕都会让她加倍奉还!”程奕信安慰道。 “嗯。所以……你想让太后加倍奉还?”舒锦芸趴在他的胸膛,隔着层层衣纱,感受着他的心跳,她充满了安全感。 程奕信有些许的吃惊:“母后?不是絮儿?” “对啊!”舒锦芸从他身上爬起,佯怒地看着他,道:“还有,絮儿絮儿的,叫得甚是亲热嘛!” “文贵妃,”程奕信立马改口,“为何是母后?” 他脱了靴,也钻进了被子里,和舒锦芸并排坐着,望着窗外绚烂的烟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 “你身上多脏啊!别进来!”舒锦芸推了推,发现根本不管用,腰上的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她无奈地放弃了。 她撇撇嘴,道:“我亲耳听见的!那两个宫女说是太后的懿旨。” “会不会是栽赃呢?”程奕信问,毕竟这么重要的机密消息怎么会让人轻易听到。 “也许吧,”舒锦芸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喃喃道:“人心太难懂了。” 早知道自己应该看完整本书再去吐槽的,后面的剧情她要怎么猜啊?她太难了! 她呼出的热气还隐隐含着淡淡的情Ⅰ欲,萦绕在程奕信的鼻尖,他的喉结上下耸动,看得出是在压抑着什么。 许久,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将舒锦芸扶下,盖上了被子。 “睡吧。”他轻吻着她的额头,上头还有她薄薄一层的香汗,有些湿漉漉的,他心疼地擦了擦。 脱衣上床后,他怀抱住了那个缩成一团的小人儿,紧紧得抱着,像是抱住了一件瑰宝。 借着药效,舒锦芸这一觉睡得甚是安稳,醒来时,天已大亮,而程奕信还在自己身侧,睡得正熟。 嘴唇干得起了皮,她舔了舔,却没有什么效果,她欲起身倒水,才发现程奕信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腰上,传来阵阵暖意。 她试着轻轻移了移,却不料惊动了身侧的人,“醒了?”慵慵懒懒的,仿佛有魔力般,让人提不起精神气。 “嗯。” 程奕信反握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他并未睁眼,薄唇轻掀,“再睡会儿。” “我渴。”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听起来有些虚弱无力。 程奕信猛地睁开了眼,“头还疼吗?”睡眼惺忪的他透着一股紧张。 “不疼了,就是有些渴。”舒锦芸摇摇头,淡淡地说。 “朕去给你倒水。” 未等她拒绝,程奕信已经下床,不一会儿就捧着一杯水回来了,而她靠在床背上,静静地望着那个脚步匆匆的人。 “为何这样看着朕?”程奕信小心翼翼地将水给她喂下。 沾了水的双唇逐渐红润起来,舒锦芸的声音也不再那么沙哑,“我在想你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经过昨夜的相处,她说话也逐渐随性起来,没有先前疏离的敬重。 程奕信将水杯放在了床头的案几上,望着她的眼,透过她的瞳孔,他瞧见了自己,和背后窗牖透出的暖阳,他坚定而温柔地说:“只要你在朕身边,朕就不算众叛亲离。” “可惜我不能陪你到最后。”舒锦芸的语气里明显有些哀伤。 “说什么胡话!”程奕信有些急了,语气有些重。 舒锦芸自嘲般笑了笑,说:“对啊,我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是舒锦芸啊!”昨夜的头疼还没散去,她有些多愁善感,但看着程奕信,她似乎得到了无限的力量,“我一定可以改写自己的命运的,还有你的。” 她冲程奕信粲然一笑,犹如窗外的初阳一样明媚。 程奕信揉揉她的头,道:“这些事就交给朕,你做从前的自己就好。”只是他的初衷,前几年他一直做得很好,可同时也将对方越推越远。 “你可别小看我啊!”舒锦芸道,“应对她们,绰绰有余。” “朕知道,只是……” “文贵妃和侍卫有暧昧的事,你开始调查了吗?”舒锦芸不想听程奕信废话,转离了话题,单刀直入。 程奕信一时未反应过来,犹豫了几秒,“你上次是认真的?” “当然!”舒锦芸不假思索,蔡絮浓是这本小说的主角,只要搞定了她,其他人应该也造不成什么风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猜想 “据昨晚太医所言,酒中加的是催情散,而这杯酒本来是给你喝的,也就是说想让你……” 舒锦芸眼神中意味深长,嘴角的笑也充满了戏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至于是谁会这么荣幸得到你的恩宠,大概只有太后知道了。不过极大可能是文贵妃。” “可母后的目的是什么呢?”程奕信问,后宫之事他一向很少过问,舒锦芸是他唯一的牵虑。 “或许她们俩狼狈为奸了。或许中途有她的人来截胡,比如扶你回去的宫女,毕竟药效这么强,你可能撑不到月清殿,半路就发生点什么。又或许……” 舒锦芸欲言又止,双眸中溢满了笑意。 “又或许什么?”虽感觉到了盈盈笑眼中的不怀好意,程奕信还是好奇地问了一下。 “太后想让你当众发情,身败名裂。” “……” 发觉到眼前人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舒锦芸立刻悬崖勒马,“不管是哪种,都不应该是现在这副局面,元月元日,皇后卧病在床。” 书案上的宣纸反射着冬日的暖阳,仿佛也有了温度,白中带点微黄的光芒刺中了舒锦芸的眼,她从床上跳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程奕信隔着窗户纸望了望太阳,淡淡道:“约莫巳时一刻。” 与他的镇定形成鲜明对比,舒锦芸急急忙忙穿上鞋,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来不及给太后请安了!这次真的要完了。”原来的舒锦芸可没少在请安上吃苦头。 昨夜换衣时,她迷迷糊糊的,宫女们也不敢使劲,导致身上的亵衣上的结扣系的松松的,一弯腰,胸前风景一览无余,但她对此一无所知。 好不容易将脚塞进鞋子,一抬眸发现程奕信正痴痴地望着自己,还隐约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但当她仔细听去时,只剩下窗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 可现在的她顾不得程奕信的异样,道:“还愣着干什么?叫人穿衣服啊!每年第一天帝后都要去给太后请安,你忘了?” 原身的记忆占据大脑,她的神色忽地落寞,“也是,以前你都是一个人或者和文贵妃的一起去的,哪里关注过我呢?” 话一出口,她有些震惊,自己似乎和从前的舒锦芸融为一体,那些回忆像在自己身上发生般真实,以至于她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原本不会说出的话。 她有些怕,她怕她会逐渐遗忘了真实的自己,变成一个只属于这个世界的舒锦芸。 于是她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当然,你有权力不关注我,而我也不会少一块肉。” 她才不是以前那个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程奕信身上的舒锦芸。 那一抹落寞刺痛了程奕信的眼,那一句像是自勉的话语刺痛了他的心。 “若是朕真的和别的女人发生了什么,你会不会伤心?”他哑着声问,像是付出了极大的勇气。 “当然不会,”舒锦芸强压着心中那份不属于自己的痛楚,“你是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若是个个我都要伤心,那我每天不是以泪洗面?” “若你是朕唯一的女人呢?” “啊?”舒锦芸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像告白的告白吓了一跳,愣了许久。 “等等,你是说,你没有和文贵妃发生过什么?” 程奕信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欣喜,“嗯。” “真相只有一个!”舒锦芸伸出了手,做了个柯南的经典手势,大拇指和食指成了九十度角,直直地指向前方的虚空。 这才是现实世界的她,虽身处逆境但仍中二满满。 床顶上的烛火扑腾一下完全灭了,冒出一缕白烟,正应了这个景,尴尬得似乎能冻住时间。 舒锦芸悻悻地收回了手,清了清嗓子,道:“我已经看透一切了!” 她走到程奕信的身前,抬手拍了拍他瘦削而紧实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虽然现实有些残酷,但是你一定要挺住!” “嗯?” “恭喜你,要当爹了,只是这孩子不是你的。”她一脸的沉痛,但在沉痛之下,却是偷笑的尾音,她确实有些幸灾乐祸,“而据我猜测,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是方政琛的。” 在原身的记忆里,方政琛的印象很模糊,只是一起上过学,还有些聪颖罢了,毕竟当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程奕信身上了。 依原身对他浅薄的了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勾搭贵妃的人。他的家庭、官职、财富,在同龄人之中,不算是最好的那一批,但肯定是上乘的,完全没必要做这些危险之事,难道真的是爱情? 她这么在头脑中分析了一番,发现程奕信还在发愣的状态,不禁有些担心。 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接受自己的枕边人有了异心,更不用说程奕信了,他可是万人之上的皇帝,竟然被告知戴了绿帽,一时间肯定不能接受。 于是她决定安慰一下这个“悲惨”的皇上,“没关系的,反正你也不喜欢她,不是吗?就当是放她自由了。” “你很开心?”程奕信收回了神思,脸上一副豁然开朗的神情。 舒锦芸连忙摆摆手,收起了细微的笑意,道:“没有啦。” 也就是一般开心。 毕竟这么狗血的剧情她原来只能在电视上看看,现在她可是亲眼所见,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也有受挫的一天。 “倒是你,别太伤心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出于人道主义光环,给予他些许安慰。 日头逐渐南移,不知不觉间,隐在了程奕信的身后,洒在他的奶白的睡袍上,泛着金辉,而他修长的十指在金辉上起舞。 “朕有什么好伤心的?”程奕信低头解着衣结道,语气中着实没有一丁点的伤情。 虽然知道程奕信的心中只有皇后,但舒锦芸还是着实吃了一惊,古代皇室都这么开放的吗?她只听过皇帝睡臣子老婆遗孀的,还没听过臣子谁皇帝的女人的,果然架空世界的男人都比较开放。 舒锦芸在心中感慨连连,神思也飘到的远方,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这个男人正在脱衣服,“你在干什么?” “换衣。”对方倒是比她镇定多了,看上去她才是被看光的那一个。 “您还要亲手穿衣?”舒锦芸再次震惊,这个皇帝做得也太没牌面了吧?还要自己穿衣服?连自己这个皇后平日里也有不少宫女跟在她后面,为自己宽衣解带,自己就像个毫无动手能力的小孩子,什么都不用干。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不是你说的吗?要不,你来为朕穿衣?”程奕信上前了一步,眼角含笑,像极了登徒子。 舒锦芸慌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地垂下了头,无意间瞥见那道伤疤,新肉已经长出,粉粉嫩嫩的,却透着一股不协调,斩断了那条完美的肌肉线。 一、二、三,程奕信竟然有六块腹肌?看不出来啊! “你在看什么?” 头顶传来幽幽的声音,她匆匆掩住了自己的眼,咽了咽即将要流出的口水,道:“没什么。” “映儿!映儿!”她急急唤来了自己的宫女,她一个人可承受不来,万一干出什么后悔一生的事情,她找哪里说理去? 映儿这次学乖了,没有贸然进屋,隔着梨花木门问:“娘娘唤奴婢何事?” “进来为本宫……还有皇上更衣。” “是!”一群宫女浩浩荡荡地进了屋。 就在她们推门的那一刻,程奕信收起那副赖皮模样,恢复了往日那张生人,甚至连熟人都未近的神情。 而这一幕恰巧被舒锦芸瞧见了,本来乱瞟的眼一下就像生了根般,在也无法动弹,移开半步。 原来程奕信的软肋在这儿,那份柔软只属于舒锦芸一人,也就是现在的她。 舒锦芸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好像开始接受原身的过去,还有她曾喜欢过的人了。 隔着忙碌的宫女,程奕信的余光还是紧紧锁在了她身上,淡淡问:“你的《女戒》抄好没?” 这句话像是个晴天霹雳,给了舒锦芸当头一棒,五十遍《女戒》她只抄了五遍,而且其中还有两遍是映儿、古狄他们帮忙抄的。 “今天要交?”她颤抖着声问,像极了上学时暑假作业没写,却刚好撞上了老师突击检查的学生。 “不知道,但难保母后等会儿要问起。” 舒锦芸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今天就好,广安宫这么多人,赶起来还是挺快的。 “她现在可没空管《女戒》,我坏了她的好事,指不定会怎么弄我呢?我……呃!” 突然腰间一紧,几乎要将她活活勒死。 她哀怨地看了一眼正在为她系带的绿浮,却瞧见她冲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她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在皇帝面前自称“我”已是大不敬,还非议太后,传了出去,恐怕又是一个把柄。 于是她乖乖地收了声,专心地思考起等下该如何面对太后,接下来才是修罗场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哑口 与舒锦芸的慌慌张张截然相反,程奕信看上去很是淡定,慢悠悠地洗漱、用膳。 以至于直到巳时末,他们才出了广安宫。 舒锦芸跟在后面,望着前人优哉游哉的步伐,不禁发出略带羡慕地感叹:果然是在后宫中长大的,宫斗什么的见得多了,一点而都不在怕的,甚至连情绪起伏都没有,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这么平静啊? 虽然说自己也不是很害怕,毕竟前几次自己都能找到空子,平安无事,这次又有程奕信跟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只是怕太后还会再出什么阴招,让自己吃暗亏。 还有,太后和蔡絮浓到底是什么关系?昨晚的催情散是太后特地为蔡絮浓准备的?还是刚好时间凑在了一起? 舒锦芸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入神,没发现身前人已停下了脚步,直直地撞上了他的背。 她揉着额角,委屈巴巴地望着比自己高出近一个头的程奕信。 “你……”瞧见身旁的宫女,舒锦芸连忙改了措辞,“您停下来作甚?” “等下你就把责任推给朕,是朕让你晚起的,因为某些原因,你腰酸背痛,要好生休息。”程奕信依旧是那副冰块脸,却说出如此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旁边的宫女掩嘴偷笑,双眼在帝后之间来回飘移,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舒锦芸内心狂喊:“你怎么可以这样凭空辱人清白?!而且我也说不出口啊!最重要的一点,你不要夸大你自己啊!成亲了三年,你自己什么样子你心里没点数的吗?” 可她不得不挤出一个笑,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阴冷,“知道了。”隐在袖筒下的手紧紧地绞着,这样方能压住她的怒气。 她的头倔强地微昂着,双颊微鼓,圆溜溜的大眼尽是不甘,和小时候的她如出一辙。 程奕信淡淡地扫了一眼,面上没什么变化,转身继续向前走着。只是脚步似乎比刚才轻快了一些,甚至在石板路上踏出了细微的声响。 帝后一起来给太后请安,这是三年来头一遭,不禁引来宣寿宫的宫女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他们入堂的时候,太后正坐在正东方的高座上,居高临下地冷冷望着他们,却又看不清喜怒。 发现程奕信身后还跟着个舒锦芸的时候,太后的脸色一沉,浑身散发着冷意,冻得舒锦芸一激灵,即使是房间里点了暖炉也无济于事。 程奕信悄悄握上了她的手,一切都隐在宽大袖子下。 “哀家还以为你们不来了,正准备睡个回笼觉,你们就来了,真会挑时间啊!”太后面带些许怒色,不知是因为他们的迟到,还是因为舒锦芸坏了她的好事。 程奕信正要开口,却被舒锦芸抢了先,“这都是儿臣的错,昨晚在年宴上着了凉,还传给了皇上。皇上和儿臣服药后昏昏欲睡,睡得甚沉,宫女们又不敢惊扰了圣驾,才误了时辰。” 终归是在别人屋檐下,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与其再三辩解,不如痛痛快快地给自己个无关痛痒的罪名,大事化小事,再凭借皇后的身份,小事化无事。 “年关将至,你作为皇后,竟连自己的身体都管理不好,如何能管得了后宫?”太后不依不饶,颇有将小事放大的趋势。 “皇后也是牵挂朕,才会体虚,进而身体孱弱,母后是否也要怪罪朕?”程奕信拱手道,“还是母后要怪罪这个天下?毕竟若不是国未安|邦,朝野未平,儿臣也不用这么担忧。” 他说得不卑不亢,但尽露其锋芒。 太后的母族高家在滇南镇守边关,最近和缅民摩擦不断,而朝堂上一直默默支持高家的方至简,与舒锦芸的父亲舒续实也是政见不合,每每都吵得不可开交。 程奕信借着此次机会,也算是通过太后高羽善警告高、方两家。 太后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丹唇几度翕合,却终是未发一言。 而静立在一旁的舒锦芸听得云里雾里,这简单几句就可以压住太后的气焰?那自己刚才岂不像一个跳梁小丑?无尽的懊悔涌上她的心头。 “算了,哀家乏了,你们先下去吧!”太后扶着额头,撑在凤椅的靠手上,闭上了眼。 “儿臣告退。”舒锦芸和程奕信异口同声道。 宣寿宫内看上去甚是冷清,全是光秃秃的树木,一点绿色都没有,唯一有些颜色的是墙边的几株梅树,开着淡粉色的花,却无一片叶子,像是天边的一簇云彩。 “快去找太傅来。”踏出宣寿宫的舒锦芸隐隐约约地听到太后吩咐道。 太傅?她的绯闻男友?舒锦芸心生疑惑。 “太傅是谁?”她侧头问。 程奕信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望着她,道:“太傅就是我们的老师,你忘了?” “啊?他已经是太傅了?什么时候的事?”在舒锦芸的脑海中,那位面容慈善的男子实在是不像个偷情的人,她好像姓方,好像是方政琛的父亲。 啊!难怪太后会帮蔡絮浓,他们是一伙儿的! 舒锦芸一脸震惊,想立即将这个发现告诉程奕信,却碍于宫女们,硬是憋在了心里,胸口发闷。 这一路她走得心不在焉,几乎跟不上程奕信的步子。终于,在一个分岔口,程奕信站定了脚,转身拦下了魂不守舍的她。 “朕要去乾政宫了,你先自己回广安宫,晚点朕再来找你。” “可……”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一切都交给朕,太傅的事朕会处理好的,你安心在广安宫住着。”说罢,程奕信拂袖而去。 原来自己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不值得一提吗?刚才还费尽心思将他从昨夜的事里择出去,还是自己多余了不成?舒锦芸忿忿不平。 越想越不甘的她,冲着程奕信的背影喊道:“别小看我……臣妾啊!” 说完,她便气鼓鼓地回了广安宫,身后的宫女敢笑不敢言,只能低着头,抿着笑,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一进门便有太监前来通报,说是文贵妃来了。 “她来干什么?” “奴才不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习武 广安宫内,烟雾缭绕,椒香四溢。 影影绰绰中,舒锦芸远远地就望见了那一抹紫色。 “给皇后娘娘请安。”那一团绿色幽幽地向她飘来。 “起来吧。”舒锦芸拿出练了许久的皇后架势,略过蔡絮浓,在宫女的簇拥下,入了座。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来人,“你来作甚?” “皇后真是贵人多忘事,”蔡絮浓在宫婢的搀扶下,也坐回梨木椅上,“按着宫规,元月元日,臣妾理应来向皇后请安。” 闻言,舒锦芸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十足的笑里藏刀,“原来妹妹还记得这条宫规呢!” 在原身记忆里,蔡絮浓前两年可没来过,还鼓吹别的妃嫔,到头来用一句“身体不适”,换一个不痛不痒的惩罚。 这次怎会如此循规蹈矩,来给自己请安?舒锦芸满心疑惑。 “皇后说笑了,这宫里的任何一条规矩,臣妾是万万不敢忘的。只是人生在世难免有个病痛,臣妾染病本是没什么的,就怕传给皇后,威胁了凤体,臣妾万死难辞其咎,只好在宫中守着残躯,默默地给皇后祈福。” 舒锦芸冷哼一声,袖上的福鸟一颤,羽翼抖动间栩栩如生。 “既然如此,今年文贵妃怎么来了呢?”她冷冷地望着那双楚楚可怜的眼,“如果本宫没记错,你前几日不是来了小日子,肚痛难忍吗?” 座下人身形一滞,隔着淡淡烟雾,舒锦芸感受到了一丝惊讶与恐惧,虽只是一瞬,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若是不好好调养身体,可是很难怀上龙裔的。妹妹侍奉了皇上两年,依然还未有所出,是否需要本宫帮你传太医瞧瞧?” “多谢皇后的好意,臣妾已经找太医瞧过了,说是身体阴寒,已经在调理了,不劳皇后您费心了。”蔡絮浓婉拒。 “妹妹不必如此客气,”舒锦芸冷笑,更加坚定了刚才自己的心中所想,这个蔡絮浓的肚子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本宫身为皇后,自是有责任打理好这宫中的里里外外,尤其是关于皇上,关于龙嗣。” 蔡絮浓这时也镇了镇心神,温婉地笑道:“这不,臣妾来向皇后请假了吗?” “嗯?” “今年的上元节,”蔡絮浓起身,行了个礼,“臣妾恐怕不能和皇上一起观盛世,赏烟火了。”语气里满满的遗憾之意。 舒锦芸有些许惊讶,虽说怀有身孕,不宜吹这些冷风,但和皇上同登宫墙门,接受百姓的朝拜,是何等的荣耀,为何她会放弃? 可转念一想,按照小说原剧情,她肚中的孩子可是未来的皇帝,当然血统纯不纯正另说,可不得好好保护吗? 她示意蔡絮浓坐下,“身子要紧,妹妹不必担心,皇上那边,本宫自会去说的,妹妹安心养病便好。” 台下的人并没有重新入座的意思,道:“谢皇后。时辰也不早了,臣妾先行告退,不打扰皇后休息了。” “退下吧。” 待蔡絮浓消失在门口,映儿便迫不及待地抱怨道:“这个文贵妃越来越目中无人了,娘娘昨晚在她面前晕倒,今早上却没有一句问候的话,倒是为自己做了打算,完全没把娘娘放在眼里。” “问候了又能怎样?”舒锦芸笑道,“大家都是演戏罢了,何必计较她演了多少呢?”这些无关痛痒的挑衅她才懒得给她反应呢! 她还想给映儿说些宫斗技巧,提升一下境界,奈何自己的耳朵太灵光,将屋外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 蔡絮浓的贴身婢女雾白道:“皇后现在肯定偷着乐呢!今年您好心将皇上让给了她,说不定她心里对您感恩戴德。” “别胡说!”蔡絮浓矫揉造作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小心让皇后的人听见!” “没关系的,只要您说句话,皇后还不是得忌惮三分!到时候她能拿我怎么办?”雾白阿谀奉承道。 “别说了。”依稀间可以听得出她的笑意。 …… 舒锦芸听得一脸问号,她们哪来的自信?凭她肚里的那颗肉球? 当然她也不会像原身一样,冲出去和她们理论一番,打嘴炮是一个出气的方式不错,但委实不太过瘾。 “映儿,你会武功的哦?” “啊?嗯嗯。”映儿有些出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能不能教教我?”舒锦芸趴着鎏金凤椅扶手,巴巴地瞧着她,“特别是轻功,你会的吧?”这个架空的世界应该不用按牛顿的棺材板吧? 映儿显得有些为难,“可您是千金之躯,习武这么辛苦的活,奴婢怕您适应不了。况且这宫中有这么多的侍卫,还有奴婢贴身保护,一定能护您安全。” 舒锦芸搭上了映儿的手臂,轻轻摇晃,撒着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就算是皇上也……” 映儿急忙按住了她的手,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女,发现她们都没异样,才缓缓开口道:“既然皇后这么吩咐了,奴婢也只好照办了。” “嘿嘿,我就知道映儿对我最好了。”即使是原来的舒锦芸也会在映儿面前自称“我”,所以众人都未察觉异样。 映儿将自己的手抽离,“好了,快去换衣服吧!”她揉了揉舒锦芸的头,如此大不敬的动作,众人也习以为常,她们的关系可见一斑。 在一众宫女的帮忙下,舒锦芸飞速换好了骑服,坐在亭内百无聊赖地等着映儿。 虽然广安宫内不像宣寿宫那般冷清,毫无生机,但这寒冬腊月的,着实也没什么风景好看,单就几抹绿色。 她转了一圈,随手折了跟细竹枝。 “绿浮呢?”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跟班好像少了一个。 “不知道,也许是去帮映儿姐姐的忙了吧?”月梢答。 其实舒锦芸的心中早有了答案,她胸有成竹地浅浅一笑,转着代替剑器的竹枝,翩飞间,竟出现了幻影。 古狄的疑惑再次冒上心头,自家主子的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巧了,这还是他以前侍奉的不谙女工、笨手笨脚的主子吗? “阿嚏--”舒锦芸忽然鼻头一痒,打了个喷嚏。 这可吓坏了旁边的古狄,他颤抖着声说:“娘娘是觉得冷吗?要不要奴才去屋里替您拿件斗篷?” 舒锦芸揉着鼻子, “不用了,多半是有人在背后讲本宫的坏话。” 古狄又颤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出。 “而且多半是乾政宫的那位。”一双秀眼微微眯起,恨恨地说。 “阿弥陀佛。”古狄默默地舒了一口气,在心中默念。 “映儿,你终于来了!” …… 而无故天降黑锅的程奕信正在俯首于一堆奏折之中。 “查到方政琛和絮……”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舒锦芸佯怒的模样,程奕信改了口,“文贵妃的关系了吗?”嘴角扬起一个微小的角度。 “并无异样。”白音答。 “那方家和蔡家的关系呢?” “并无往来,蔡家倒是和宣王走得比较近,”白音顿了顿,“而方家和宣王是政敌。” 程奕信抬起了头,“查清楚了吗?”微皱的眉头显示了他的疲惫。 “暗探还在查,”白音永远不会将话说死,即使这件事他有十成十的把握。 犹豫间,他试探性地说:“会不会是皇后看错了?” “没有证据的事,她是不会乱说的。”程奕信一如既往的坚定,“加点人手去查。” “是,”白音应下,“只是……” “只是什么?” “宣王那边的人手也不够了,”白音道,“最近他们的活动愈加频繁,牵扯到的人员众多,若是照您原先吩咐的‘一盯一’,很难再抽调出暗探。” 程奕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思索了一阵,无神地盯着奏折上的“受贿录”三字,一字一句道:“该收网了。” “是。” 重新捧起奏折的他,忽然抬头道:“今晚就不必准备晚膳了,去广安宫。”语气没刚才那么沉重了。 “是。”连带着,白音的心情也轻松愉悦了些,“刚才绿浮托人来报,皇后娘娘现在正在和映儿姑娘习武,兴头不小。” 果然,程奕信的眉眼又弯了几分,“以前她不是怕苦不肯学吗?如今怎么拉着人要学了?” 兴许是心里有了盼头,今个儿的效率有些高,还未至天黑,他便批完了所有的奏折,马不停蹄地去了广安宫。 当然除了白音,他人未察觉异样。 他到的时候,舒锦芸正坐在屋里的软塌上大口地喝着茶。 听到传报时,她吓得呛了口水,剧烈咳嗽起来,香肩抖得厉害,缩成一团,别说行礼了,连站立都困难。 程奕信半是宠溺,半是紧张地走了过去,替她拍背顺气,道:“朕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吗?把你吓成这样。” 舒锦芸腹诽道:“如果没有旁人,你恐怕真的能把我吃了,有没有渣都难说。”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皇上来……来作甚?”她将桌前的水杯推了推。 程奕信伸手拿过那杯还剩一半的茶水,一饮而尽,“当然是来看看皇后在做什么?” 而他的另一只手还是揽着舒锦芸的肩膀,将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舒锦芸挣脱不开,最后放弃了挣扎,低声道:“绿浮没告诉你吗?” “……” 趁着对方那一瞬间的愣神,她用了些力,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并拉开了些许距离。 程奕信没有再勉强,整理着衣袖问:“皇后学这些作甚?” “保护自己啊!” “你是觉得朕不能保护你吗?”程奕信的脸色瞬间阴沉。 舒锦芸一下子警觉起来,如果答“是”,无异于是在挑战程奕信的威信,如果答“不是”,万一他不让自己练了怎么办? “这……”她支支吾吾的,一时间也没想到合适的回答。 屋内气氛如此焦灼,白音识趣地将一众宫人领了下去。 映儿三步一回头,面露忧色地合上了门。 舒锦芸的脸色随着他们的步伐,逐渐变得凝重,你们快回来啊!别独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程奕信手里面! 人一走,屋一空,程奕信的“封印”也就解开了。 “还是皇后想练好身子,好和朕……”程奕信欲言又止,撩拨得恰到好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香囊 舒锦芸闻言不禁打了个冷颤,没人了,你又开始了是吗? 她笑意盈盈,“皇上说笑了,只是臣妾觉着做皇后什么的,太危险了。” 我会告诉你是为了打人更爽吗?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她暗想。 见对方没有回应,她幽幽地补充道:“连皇上都会被刺,这个皇宫没臣妾想象的那么安全,要是臣妾不学着点,万一遇袭,没了命,哭都没地方哭。” 果不其然,程奕信脸色一沉,眼神里的冷意隐都隐不下。 “你这是在怪朕?”他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有力。 舒锦芸逞完口舌之快就怂了,特别是对上那双纯黑的眸子,冰冷得可怕,能把屋内的烛火都冻住似的。 冬季的天黑得特别快,刚刚还有几抹斜阳的天空已经被黑暗吞噬,依稀之中还能看得出些许蓝色,墨蓝墨蓝的,透着一股寒意。 “臣妾哪有资格埋怨皇上?”仗着程奕信对原身的喜欢,舒锦芸继续口无遮拦着,“不过是想靠自己,危难时刻还是自己最靠得住了。” 这些话确实是她的心声不错,但这绝不是她初衷。 “以后朕会保护你。”程奕信说得轻柔,手下却用了不少力,将身侧的人重新拽入怀中,“以前是朕太自以为是了。”话里满是自责、不甘与后悔。 他以为远离就是保护,以为她会一直在原地等自己,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其实都是自己无能的借口罢了。 撞入一个结实胸膛的舒锦芸,感受到另一个韵律的心脏跳动声,她的心漏跳了几拍。 为了避免自己沦陷在这温暖的臂弯内,她立马从中抽离出来,“我明白,我也理解。”但她不能接受。 在她人生中的前十几年,她已经习惯了靠自己。 程奕信的面上闪过一丝欣喜,情不自禁地俯下了头,将唇奉上。 可近在咫尺的那双丹唇快速的闪开了,他擦着那张滚烫的侧脸,吻上了红得透光的耳垂。 “嘭--”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般,舒锦芸顿时僵在了原地,在他的怀里不敢动弹一分。 他沉声问:“为何要躲开?”含在喉咙里的声音有着独特的魅力,充满磁性。 “我还没准备好。”舒锦芸的声音细若蚊蝇,还微微带颤,如若台前的烛烟一样飘忽不定。 “为何?” 自己和他认识不过十天,如此卿卿我我,她属实接受不了。 当然,这些话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 “当初臣妾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接受宫里的一切,接受皇上的冷漠。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就要臣妾接受您的爱意,臣妾做不到。” “你在说谎。”程奕信望着她的眼道。 舒锦芸心下一惊,但这些都是原身的心声,应该不算是说谎吧?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她故作镇定地问。 “因为你用了‘臣妾’二字,若是只有你我二人,且是真心实意的话,你绝不会用那两个字。”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说话习惯罢了,皇上多心了。”舒锦芸为自己开脱道,“您就当臣妾无聊,去习个武,锻炼一下身体。” 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逗留太久了,这男人竟该死的执着,再聊下去她非被逼疯不可。 “皇上、娘娘,晚膳准备好了。”门外的白音隔着门禀道。 “进来!”程奕信放开了怀中的人。 “去吃饭吧,”她握上了舒锦芸的手,十指相扣,“下午忙活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吧?” 舒锦芸低着头,躲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偷笑的目光,在程奕信的牵引下,坐到了桌前,埋下了头,像极了高中时早恋被教务主任得个正着的小女生。 等上齐了菜,白音从袖中掏出了一根银针,在近十道菜上一一试了过去。 舒锦芸不免疑惑,银针真的能试出毒来吗?程奕信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谨慎了?前几次也没见他试毒啊?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程奕信解释道:“最近形势严峻,不得不防,你也要小心点。” 虽然不是很明白,舒锦芸还是点了点头,如小鸡啄米般。 席间,程奕信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事无巨细。 “当自己查水表呢!”舒锦芸小声嘀咕着。 程奕信为其夹了块乳鸽翼,侧头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舒锦芸随口应付着,“臣妾在感恩皇上的关心。” “那以后朕要多多关心皇后了。”程奕信宠溺一笑。 “可……” 以为小太监急匆匆地贴着墙进来,趴在白音的耳边一阵嘀咕。 舒锦芸收了声,竖耳偷听着,“……苏先生已经暴露了,宣王的计划有变。” 原来是朝廷的事,与自己无关。 她撇撇嘴,扒拉着多出来的乳鸽翼。 白音一脸严肃地向程奕信复述着,转眼间程奕信的脸色和他一样严肃,剑眉紧蹙。 “宣舒御史进宫。”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还是被舒锦芸听得一清二楚。 宣父亲进宫作甚?宣王与舒家有何关联? 她想得出神,一个没注意,将那块鸽翼挑拨出了碗沿,掉到了桌面了,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程奕信注意到了心不在焉的她,转过身问:“怎么了?” 她讪笑:“没夹稳。” “用完膳,朕要回乾政宫,不能陪皇后了,皇后应该不会生气吧?”程奕信又为她夹了另一只鸽翼。 “没关系、没关系,政事要紧,”舒锦芸笑得灿烂却隐晦,“皇上不用理会臣妾这个闲人。” “既然皇后这么闲,不如就替朕绣个香囊。” 舒锦芸夹着鸽翼的手一抖,差点又掉到了桌上。 她好不容易将那块鸽翼弄回碗中,抬头可怜巴巴地瞧着程奕信,道:“司织房的绣女们手艺都比臣妾好多了,还是让她们绣吧?” “皇后不是闲吗?而且学学刺绣,可以磨炼皇后的意志和耐性,对皇后习武也有好处。”程奕信收回了含笑的目光, 舒锦芸冷哼一声,“那就多谢皇上好意了。” “不必客气,希望上元日朕可以戴着皇后亲手绣的香囊同游闹市。” …… 程奕信匆匆吃完,便离开了,舒锦芸送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她太难了。 皇上一走,映儿就张罗了一堆锦帛、金丝银线、绣架子,搬到了寝内。 “别吧!这么快,还有十几天,慢慢来嘛!”舒锦芸撒娇道。 映儿苦口婆心地劝着:“娘娘什么手艺,您自己还不清楚?早些开始,给自己留条退路,若是以后实在不行,奴婢帮您补上。今晚您先把图样画好,心里好有个底。” “那不如你直接帮我做,也省了好些事。”舒锦芸的眼珠像只麋鹿般灵动,在轻摇的烛光中,狡黠可爱。 映儿连忙打断了她危险的想法,“这可是欺君之罪,奴婢可担当不起。”一副你要死,但不要拖我下水的表情。 舒锦芸抿抿嘴,道:“好吧,但绣什么好呢?” “不如就绣对鸳鸯吧!鹣鲽情深,好寓意。”映儿提议道。 “不行,太普通,太俗气了。”一点儿也不符合她的气质,眼波流转间,她有了个好想法,“绣只乌龟怎么样?” “啊?”映儿满脸问号,乌龟?这是什么操作,还不如她的鸳鸯呢! 舒锦芸解释道:“乌龟寓意长寿,不好吗?” 而且绿色也很适合现在的他,念及此事,舒锦芸的面上不免挂上了笑,如若一只偷到鸡的小狐狸。 “不好,”映儿义正言辞地驳了她,“传出去是要被人笑话的。” “那你说绣什么?” “……” 舒锦芸叹了口气,看来早点做打算还是有必要的。 眼神飘忽间,她瞧上了自身的衣服,问:“上元节那天,是不是要穿司织房特制的新衣服?” “是,上个月她们就把图样拿过来给您过目了,难道您忘了吗?” “我哪记得这么多?”舒锦芸有些心虚,“你快拿来给我瞧瞧。” “好。” 片刻,映儿便抱着一幅画卷回到屋内,在书桌上打开,平铺了整个桌面。 画中上身是绣刻青穹凤舞广袖双丝绫鸾衣,下身是流彩白花云锦裙,外面披着藕色暗纹织锦羽缎斗篷,而衣领袖边则全是用金线勾勒的向日葵图样。 “就绣向日葵吧,用藕色的锦帛。”舒锦芸支着下巴道,“取个向阳而生,生生不息之意。” “奴婢这就去给您找丝线和锦帛。”映儿收起画卷,放在了一旁。 舒锦芸铺开宣纸,有模有样地画起了底样。 向日葵其实不难,未至一刻,她便有了个不错的底图,只是如何下针呢? 原身本就没什么刺绣天赋,而她一个现代人,对针线的唯一用途就是缝缝补补,绣花什么的是一窍不通。 她接过映儿递来的针,在锦帛上犹豫了许久,道:“呃……要不,你先教教我怎么下针?” 映儿哭笑不得,“以前大人让您学,您不听,现在后悔了吧?”她随意为自己穿了根针,那了块干净的锦帛,“奴婢先穿给您看。” “好好好。”舒锦芸忙不迭的地应着。 “您看……” 不知不觉间,已然到了正月初八,这几天程奕信都没在广安宫内出现过。 而原书中舒锦芸在初七就被推入水中溺死了,显而易见的,她改写了自己的命运。 但她并没有时间高兴,因为时间过去了一半,她仍在刺绣阶段,而且只绣了个花盘。 趁着上午天气晴朗,舒锦芸命人搬了张美人榻放在窗前,盖着鹿绒毯,靠着背靠,优哉游哉地为那只香囊努力着。 “娘娘这只万寿龟绣得委实不错,”前来代月梢班的古狄溜须拍马道,“栩栩如生,若是绣上爪子,定能画龙点睛。” 舒锦芸的嘴角抽动了几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 “你也觉得绣只乌龟挺好的哦?”她换了根黄色的丝线。 古狄还未发现异样,继续谄媚道:“自古以来,龟都是长寿的象征,与皇上的万寿无疆十分匹配。” “嗯,本宫也这么觉得,不过……”舒锦芸点着头,笑容逐渐阴冷,“本宫现在绣的是朵向日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比试 “奴才该死,”古狄连忙跪下,身体瑟瑟发抖,声音也有些颤栗,“是奴才眼拙,请皇后责罚。” 舒锦芸自嘲般笑笑,“算了,起来吧,”她歪头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真的很像王八吗?” 古狄慌忙从地上爬起,低头望着地面,说:“刚才是奴才胡说了,娘娘别放在心上。”隐在袖中叠放的双手竟出了汗。 “不管了,能给他绣就不错了。”舒锦芸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还有映儿,自己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幸好,娘娘没有追究,古狄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落下了,看来娘娘的手还是从前那双,只不过转东西的时候比较灵活罢了。 “对了,上次叫你派人去盯着文贵妃,怎么样了?”舒锦芸问。 “最近文贵妃的家书比往常多了些,但确实都是蔡家寄出的。” “蔡家有行动?” “宫外的事,奴才不敢猜测。” “……” 椒香阵阵,熏得舒锦芸昏昏欲睡,她索性放下了针线,从榻上起身,“陪本宫去练练?” 闻言,古狄一阵肝颤,原来惩罚在这儿呢!他试图拯救一下自己,“奴才哪里是娘娘的对手?只怕会扫了娘娘的兴。” 短短七日,舒锦芸的武艺突飞猛进,这与她原来的跆拳道底子有很大关系,再加上她的身份尊贵,宫人都不敢伤她一分,只能由着她打,私下里叫苦不迭。 “都叫你用全力了,你不听,老是让着本宫,何苦呢?本宫又不会罚你。”舒锦芸屏退了上前要为自己穿鞋的绿浮,自己穿上了马皮小短靴。 “奴才已经用尽全力了,依然不是娘娘的对手。”古狄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的话。 “那叫映儿来吧。” “是。”古狄一脸窃喜地退下,脚步看上去十分轻松。 舒锦芸无奈地摇摇头,若不是自己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要被这些人给骗了,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了呢。 因为每天都要习武,她现在是天天穿骑服,干净利索,英姿飒爽,洋溢着青春活力,与从前的她截然不同,别有一番韵味。 近些天,梅花已经开始有凋谢的迹象,枝头上的绿芽也冒出了不少,像团青色的云雾,点缀着些许玫红色。 舒锦芸就站在梅树下,仰头望着花尖已经开始发黄的白梅,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竟有小小的忧伤。 这一幕落在孤身前来的程奕信眼中,心中涟漪不断,爱慕、好奇、心疼、自责一时间全都涌上心头。 他快步却无声地上前,一把环抱住了树下的佳人,“在看什么呢?” 也许是没有外人,也许是在自己的广安宫,舒锦芸一时松懈,竟然没有发觉到突然来访的程奕信,被吓了一跳。 “赏梅。”她言简意赅。 罕见的,程奕信没有下一步动作,反而是放开了她,道:“外面风大,进去吧。” 他拉上了那双冰冷的玉手,细心地暖着。 “等一下,我还要和映儿练武。”她拒绝着,抬头四望,却发现院内空无一人,不用问,是程奕信安排的。 “映儿!”她大声的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就让朕陪你练练吧。”程奕信脱下他的狐裘软毛织锦披风,拾起桌上的剑,递给了舒锦芸,“朕让你一只手。” 舒锦芸犹豫着不敢接,“你的伤没事吗?” 程奕信笑笑,“这点小伤,不碍事,早就痊愈了,来吧!” “少年,不要太嚣张,我让你一招,如何?”舒锦芸舒心一笑,他应该不会碍于身份,不敢对自己尽全力吧? “好!”程奕信笑得爽朗,犹如少年郎,一身黄衣在树下飞舞,抖落一树花瓣。 而在层层花瓣之中,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直指舒锦芸的脸颊,来势汹汹,快如闪电。 即使还处在惊讶之中,舒锦芸还是快速地把头别开了,仅留发梢在指间划过。 她望着越来越近的脸,挑唇一笑,顺势擒住了耳后的手,另一只手击打对方的关节,将其往前一带,欲来个过肩摔。 奈何程奕信虽然来势甚急,但还算稳健,只是稍稍倾斜了些,一瞬便稳了身形。 紧接着他腰部一扭,便在舒锦芸身下转了个身,挣脱开她的束缚。 未等站定,他便冲身下佳人得意地笑笑,慢条斯理地垂下手臂。 手中一空的舒锦芸恼羞成怒地退后几步,一个飞踢上前,脚尖未及对方胸口,便被他抬臂挡下。 这一击虽没有得手,但还是逼得对方接连后退数步,靠在了那棵瘦骨嶙峋的梅树上。 又是一阵花瓣雨,纷纷扬扬,恍如隔世。 落梅粉白,像是少女白里透红的脸,清纯可爱。 程奕信望着那片淡粉,莫名心悸,思绪飘飞,不禁忆起从前。 那时年少,自己在学堂的僻静处看书或习武,而在另一角,时常会有一个小女孩静静地看着他,先是短短地站一小会儿,后来越来越长,甚至可以陪他一整天。 有时他也会好奇地抬眸,那人穿着一身艳丽的红,娇俏的脸上…… 不及他穿过时光,看清对方的神情,舒锦芸的脸就飞快映入他的眼。 对了,就是这样一张脸,清秀却娇憨,眼神清澈而明净。 他一时愣神,竟忘了格挡,舒锦芸的拳头擦着他的鼻尖锤在了树干上,仰头望着他。 即使她已经收了力,也震得梅树颤了颤,花雨更密了。 “怎么?你这是瞧不起我?”舒锦芸的热气呼在程奕信的肩膀上,却转瞬被花瓣盖住。 闻见身前人的发香,程奕信从回忆和现实交织的幻境中走出来,多了一分温柔,他淡淡地笑道:“怎么会?” 话音未落,他提膝撞去,攻向对方的腹部。 舒锦芸急急弓了身子,才堪堪躲过,“这就对了!”她重新握起了拳头。 …… “皇上、皇后该用膳了。” 这一场酣战一直持续到傍晚,这一树的梅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枝和寥寥无几的绿叶。 看着一地的花瓣,白音默默地擦了一把汗,“还好这两个小祖宗只是在广安宫里闹闹,要是被其他宫人看到了,指不定要穿成哪样。还有,他们体力这么好,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无所出?” 念及此,他不禁抬眸偷偷瞟了几眼那位微微喘息的主子,却不料被捉了个正着。 “怎么?又有消息了?”程奕信站在屏风内侧,几位宫女正在为他整理衣冠。 心虚的白音急急摇头,“没有,暗卫那暂时没有消息。” “盯紧点。”程奕信从屏风后走出来,无意间瞥见了案几上的那方藕色的锦帛,那是舒锦芸的半成品。 他好奇走近,头皮一跳,有些不可置信地拿起,在掌心摊开,仔细地瞧了瞧,面色有些难看。 恰好这时舒锦芸也换好了衣服,从另一张屏风后走了出来,见他看得那么认真,不免有些得意,“怎么样?绣工不错吧?” 闻语,程奕信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哭笑不得地说:“虽然文贵妃……但是也没必要送朕一只绿王八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红衣 “……” 舒锦芸一脸问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要不您再仔细看看?”她指了指锦帛,循循善诱道,“上面是不是还有黄色凸起的地方?” 程奕信顺着她的指尖望去,周围果然有几点黄色。 “爪子是黄色的,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创意的。”他冷着脸夸道,一点赞美之意都没有,反而有一丝几分讥讽之意。 舒锦芸吸了口气,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怒火,“难道不像片花瓣吗?中间的不像向日葵的花托吗?” “噗--”古狄忍不住笑出了声,但转瞬又将笑声咽回了肚子里,可上弯的眼尾怎么也平不下去。 她的嘴角勉强地上提着,脸颊僵硬,一双秀眼上翻,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眼眶。 “这是向日葵?”程奕信更加不可思议,一番左看右看后,甚至眯着眼看了几遭,终于看出了几分向日葵的样子。 他尴尬地笑笑,“绣好也许就能看出来了,”快速地将锦帛放回原位,牵上舒锦芸的手,语气轻柔,“皇后饿了吧?我们先去用膳。”颇有讨好之意。 “嗯。”本来还在生气的舒锦芸顿时害羞,乖乖地跟着他出去了。 入座后,程奕信放开了她的手,坐在了她的身边,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广安宫?” “有事想跟你交代一下,”程奕信用湿布巾净着手,“上元节你就待在宫里吧。” “嗯?为什么?”舒锦芸疑惑,难道他又看上哪个倒霉鬼替自己挡枪了?还是不想让自己抢了蔡絮浓的风头?“蔡絮浓跟你说了?” 程奕信接过白音递上的玉箸,问:“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那天晚上她也不去了。”舒锦芸若有所思道。 “哦?为何?”程奕信扫了一眼桌面,犹豫着下筷。 舒锦芸撇撇嘴,“说是身体不舒服。”肯定是怕伤了胎气,当然,她没有说出口。 她同情地看了看程奕信,朋友,要坚强啊!即使这孩子不是你的,但是他还是要管你叫父皇啊!好像这样听起来更惨? 感受到舒锦芸望着自己的目光别含深意,程奕信背后一冷,赶忙将话题扯开,“不管她去不去,你都在宫里好好呆着,不要随便乱跑。” 舒锦芸扒着饭,好奇地问:“怎么?有新欢了?”不知道他又会扶持那位小姑娘来对付蔡絮浓呢? “不要乱想,”程奕信急急解释,“那天,宫外可能不太平,宫里比较安全。” “宣王?”外朝堂的事她也隐隐约约有听说,宣王最近好像和程奕信闹得极不愉快,再加上前些天程奕信的话,她推测应该是宣王有所行动了。 “嗯,”程奕信有些吃惊,但转瞬有化为欣慰,“到时候朕恐怕不能照顾到你,还是宫里比较安全。” 面对着他的千叮咛万嘱咐,舒锦芸却另有她的想法,“那可不见得!” 她匆匆咽下口中的梅菜扣肉,“唔……宫中是太后和蔡絮浓的地盘,万一你不在,她们拿我开刀怎么办?还有宣王的人,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我在宫中举目无亲,出了事我该找谁?” 饮下映儿递过的清茶后,她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地说:“而且,这宫里只有你的人可以保护我,出了宫,还有我爹可以保护我。” 程奕信思索了一番,觉得在理,也就应下。自己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和当初一样。 “皇后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聪明了?”程奕信玩笑道,宠溺中却带着一丝落寞,从前的她对自己的话是绝对听从的,从不会反驳自己,她变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 “哪里哪里,臣妾还要和皇上您多学学。”舒锦芸客套了一下,却被上扬得夸张的嘴角出卖。 “可惜,今晚朕不能教你了,朕还有事要处理,今晚就不在广安宫留宿了。” 舒锦芸笑得更加开心了,“没关系,国事要紧,我们来日方长啊!” “呵!”程奕信将她的窃喜看得清清楚楚,不由觉得可爱,掩过了那份小小的失落。 “今天朕教你的招式,你好好练,”临走前,程奕信在她耳边低语,“朕会来抽查的,在某天夜里。” 他说得很轻,唯有舒锦芸听得见,她不禁红了脸,又气又羞。 可碍于人前又不能发作,只好将这亏吃下,沉默地翻着白眼。 目的得逞的他,步调轻盈地离开了广安宫,但一出宫门,他的笑意收敛了很多。 月明星稀,冷风袭来,引得人思绪万千。 程奕信不免忆起幼年,和舒锦芸初识的那天。 那时先皇还在世,自己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上学时,只能坐在皇亲席的最末座,和大臣们的子女离得极近。 也许就是这样,自己才吸引了她的目光吧?不然,当时如此平庸的自己,如何能引起她的注意? 她是个极张扬的女子,和自己截然不同。 每日红衣红裙,她在一众学生中极为扎眼,再加上又是学堂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子,身后总是跟着一大堆人,而自己却是避之不及。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注意到了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世界多了一抹红色,在一片灰蒙蒙中特别扎眼,让自己无所适从。 墙边的树下、池塘边上、甚至自己如厕时,一出门总能瞧见一袭红衣,窘迫的却是自己。 寒风拂过香樟,吹动一树残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的御花园中显得格外明显。 他被惊动了,急急从回忆中抽出。 “打探到他们的部署了吗?”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些回忆只会让自己束手束脚。 一直警觉的白音立即回道:“还没,陛下派出的五个暗探死了三个,恐怕宣王已经警觉了。” “那他呢?”他的眼望向虚空,声音也缥缈了许多,散在了空中。 “已经取得宣王的信任,但是被盯得紧,没传出什么消息。” “继续盯着。”又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