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迷途深陷》 第1章 楔子 1. 这是白素妍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那个据说将要成为她的监护人的女人。 如瀑布般的漂亮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黑白相间的宽大风衣下所掩盖的身体高挑却消瘦，算不上出众但颇为清秀的相貌，以及一双极为特别的眼睛。这便是白素妍对谢崎恭的第一印象。 谢崎恭是受白素妍的外婆所托前来领养她的未来监护人，按照辈分来算，白素妍应该叫谢崎恭一声姑姑。 “好了，阿妍，还愣着做什么，”外婆亲昵地摸了摸白素妍的脑袋：“快去给姑姑倒杯茶。” 白素妍将视线从谢崎恭的眼睛上移开，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刚才她一直盯着那个女人的眼睛，因为太过特别，以至于不小心走了神。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女人的眼睛给人一种奇怪的违和感，虽然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看上去却有些不大真实。 白素妍看着茶叶在温热的清水中渐渐舒展，她端起茶杯，走到谢崎恭的身边，微微倾下身子，有礼貌地笑着说：“姑姑，请喝茶。” 谢崎恭偏过头，朝她微微一笑，接过了茶。可那双漂亮的眼里却毫无笑意，像清澈而幽静的冷泉，又像探不到底端的深渊。 白素妍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当她再次看向谢崎恭的眼睛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好似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阿妍，出去待着吧，”外婆将白素妍的反应收入眼底，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说：“我和你的姑姑还有些事要谈。” “知道了。”白素妍不情不愿地走向门口，合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忍不住又朝谢崎恭看了几眼，而背对着她的谢崎恭似有所觉，回过头正好对上了白素妍的视线。 白素妍吓得立即关上了门，她背靠着门坐在地上，渐渐地抚平了自己的情绪。想到方才发生的那一幕——谢崎恭在回过头时朝她笑了一下，那个笑容非常温柔，无论是谁都会觉得这是个能让人产生好感的笑容，可是在那一瞬间，白素妍却感到了冰凉透顶。 “她真是个可怕的女人。”白素妍轻声对自己说。她以后可不想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谢崎恭太过神秘又太过敏锐，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太过接近这个人，很有可能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险。 白素妍不知道为什么外婆突然执意让这个从未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人来收养她，她甚至特意去调查过，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姓谢的亲戚，她不相信外婆没有看出来这个女人的奇怪之处，即便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动作，一旦与这个女人相关，便仿佛都带上了某种特别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 白素妍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不料走出来的人却是她名义上的姑姑，谢崎恭。 谢崎恭并不介意白素妍明显失望的脸色，只是微笑着用长辈的语气对白素妍说： “你的外婆似乎还有话要对你说，快进去吧。” 白素妍迟疑地站起身，路过谢崎恭身边时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她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却不知道 谢崎恭只需一眼便看出了她眼里的排斥与害怕，也不知道谢崎恭在她的背后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外婆，我不想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这是白素妍对外婆所说的第一句话。 外婆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为难与不甘，却只能怜爱地将白素妍拉到自己身侧，她何尝不知道谢崎恭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如果能有其他的选择，她必然不会将自己最喜爱的外孙女送到那个女人的身边。 “听着，阿妍，你这个姑姑的脾气有些古怪，但只要她愿意，便一定能护你周全。”外婆如往常般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外孙女，“她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才能，跟在她身边，你一定能学到很多外婆教不了你的东西。” “我不要！”白素妍紧紧地抱住了外婆，大声反抗道：“外婆怎么可以将我托付给这种人！不管她有多么厉害，我都不要离开你！” 她和外婆共同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够忍受这种突如其来地分别？那个谢崎恭的家里有金山也罢，有矿洞也罢，她都绝不会在外婆最困难的时候选择离开，这简直与忘恩负义无异，至少，她也得陪着外婆走完这最后一程…… 2. 谢崎恭找了本书坐在客厅里打发时间，这里虽是一间小小的公寓，却胜在采光不错，暖暖的阳光越过窗棂将室内染上浅淡的金黄色，带着初升的热度与光芒，即使这令她本就苍白的皮肤看上去白得更为病态，但她很喜欢阳光洒落在眼里的感觉，每当这时，总会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一种所有的悲欢都还没来得及降临的错觉。 时光走得很慢，一首歌可以慢慢听，一本书可以慢慢看，一杯茶可以慢慢品，不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论未来又将面对什么，至少此时拥有这片刻的安宁与平静。对于她而言，这样就足够了。 “恭老师。”一位短发穿着整洁西装的少女无声地走到谢崎恭的身后，恭敬地说：“因为恭老师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我有些担心，所以就进来了。” 谢崎恭闻声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女，过长的头发从腰侧滑下，有几缕夹在了膝上的书页里，她无奈地笑着：“这里又不是什么犯罪团伙，她们难道还能对我做什么吗？” 少女摇了摇头：“我虽然并不清楚恭老师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但是陆先生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收养这个孩子，您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这里。” “其实我很不解，明明您与这家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对您也没有任何恩情，为什么您最终还是选择来收养白素妍呢？”少女的语调里不含任何感情，但她口中的一字一句无不透露着自己的不满，对这个即将被谢崎恭收养的女孩不满，对这个强迫谢崎恭收养女孩的家庭不满。 “嗯……”谢崎恭将脑袋抵在靠背上，沉思了一会儿才说：“大概，是因为无聊吧。” “无聊？”少女瞪大了眼睛，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诧异的神色，过了好半会儿她才叹出一口气，说：“您又在拿我开玩笑了，总是不愿意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说到这里，少女有些生气地别开了脸，这个赌气的动作使她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十七岁少女。 “我没有在开玩笑哦。”谢崎恭合上膝上的书本，缓缓地将夹在书页里的长发拉出来，“你还记得最初找到我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吗？” 顾长瑾不由得愣了愣。 “我说……我想要成为像您一样的作家，想要写出能够打动人心的文字。”是的，最初的时候她是这样像谢崎恭承诺的。 谢崎恭从皮椅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书，她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注视着顾长瑾，问道：“那么，你自己觉得，现在的你做到了你承诺的事吗？” 顾长瑾下意识地说：“当然没有！”毕竟恭老师那么厉害，她这种程度怎么能够与恭老师相提并论，况且，就连恭老师也说过，她的文字没有打动人心的能力。 “可是……这与您要收养白素妍有什么关系？” 谢崎恭将手中的书举至眼前，又一次问道：“我问你，故事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是……是文笔？” “不对，”谢崎恭摇了摇头：“最重要的东西，是人。” “很久以前我就对你说过要去认识更多的人，要去了解更多的人，只有塑造好了人，才能写出一个好的故事。”谢崎恭将书本抵在自己的胸口，继续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心，有自己的思想，故事里的人也一样。你的文字之所以不能打动人心，是因为你没有将你笔下的人物看作‘人’， 你的人物没有个性，没有内心，只是一个顶着名字的空壳而已。” 顾长瑾惭愧地低下了头，一直以来冷静自持的少女现在却面色通红：“对不起，是我没能理解恭老师的意思。” 谢崎恭微笑着拍了拍顾长瑾的肩膀：“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后你只要试着去了解身边的人就行，对你来说，白素妍是个不错的研究对象呢。” “难道说，恭老师是为了我才……”顾长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只能算作原因的一部分。”谢崎恭将双手插在衣侧的口袋里，“她对我来说还有别的作用，更何况，我也只打算将她抚养至十八岁。 “她的未来会怎样，我可不会负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1~5 1. “谢礼恭，听我说，你并不是什么怪物，你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你不应该被那些人、那些事绊住脚跟。” “逃！用尽全力逃，不顾一切地逃，就算只有你也好，一定要从这场噩梦里逃出去！” …… …… 已经逃不掉了，医生。 因为我早已深陷迷途。 2. 有些出乎白素妍的意料，谢崎恭的家是一间布置得清新又温暖的公寓。 她跟在顾长瑾身后走进去，入眼便是宽大的客厅，沙发旁的茶几上整齐地摆着几本书，寻常摆放电视的位置被嵌制了书架，白素妍草草地浏览了一遍，各种类型的书籍都有，她甚至在左上角的那格里发现了厚厚一摞的科学刊物。 这令白素妍颇为惊讶，毕竟她没有想过这位突然出现的姑姑会如此博学。 “咦，这是谁？” 白素妍拿着从书架某一格内发现的照片走到顾长瑾身边，指着照片内的男子问道。 顾长瑾一边将淡黄色的窗帘用束带束起，一边瞥了眼照片。那是一张合照，谢崎恭与男子的合照，照片中的谢崎恭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起来并不排斥与男子并肩而立，而那位男子笑得十分温柔，照片里的他正微侧过身，低头与身旁的谢崎恭说着什么。 “他是恭老师的丈夫。”顾长瑾近乎冷淡地说。 白素妍瞪大了双眼：“丈夫？！我姑姑她现在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左右，竟然这么快就结婚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照片上的男子，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但这个男人拥有一张无法挑剔的脸，白素妍接受不了那个脾气古怪的姑姑竟然能找到颜值如此高而且看上去还很温柔的丈夫。 顾长瑾闻言有些不高兴道：“恭老师今年才二十二。”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啊。”白素妍知道自己猜错了年龄，脸颊有些发热，急着转移顾长瑾的注意力：“这个年代谁还会这么早结婚？难不成他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我是三年前认识恭老师的。”顾长瑾回忆了一会儿，说：“那个时候陆先生就已经陪在恭老师身边了，但是据我所知，他也不过比我提前了半年时间而已。” “等等，也就是说，这个陆先生三年半前就认识了我姑姑，那个时候我姑姑正好十九岁，或者十八岁？”白素妍掰着指头计算着，信息量过大使得她消化得有些困难，直到灵光一闪：“不对呀，十九岁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啊。” 顾长瑾用看白痴地眼神看着白素妍：“哪有人刚认识就结婚？他们是在恭老师二十岁生日那天登记结婚的。” 白素妍被顾长瑾的话惊呆了，她缓了好半天，才凑到顾长瑾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是不是我姑姑她威胁了陆先生什么？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顾长瑾沉默许久，实在想象不出陆先生被威胁的模样，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小姑娘的脑袋里装着这么多奇思妙想。 她想，她终于明白恭老师为什么特地让她将白素妍当做研究对象了。 果然，她对于人心这个东西的了解还是太过肤浅了。 3. “我姑姑她到底去哪儿啦？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白素妍逛完了这间公寓中除谢崎恭的卧室外所有的房间，因为无事可做而无聊地摊在沙发上摁着手机问道。 顾长瑾一边打扫着客厅一边答道：“恭老师去图书馆看书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你的房间已经整理出来了，记得将带过来的东西收拾一下，转学手续也已经替你办好了，到时候直接去报名就行。” 白素妍摁手机的动作突然僵住了，跟着谢崎恭离开她居住多年的北京到了这个名字都没听过的鬼地方，这段时间内她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没有真实感，做什么都轻飘飘的。但突然提到了转学的话题，她才意识到，以后她都不会回到北京了，以后她也不会见到自己的外婆了。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素妍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扯了个微笑：“那我去收拾了。”说完，便拉着行李箱拐进了自己的房间。 顾长瑾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到恭老师回来的时间了，她也该准备晚饭了。 4. 谢崎恭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好几本厚重的书，一进屋便将它们放在了茶几上，原本整洁的茶几被她摆得乱七八糟。她随手拿了一本，坐在沙发上便看了起来。 顾长瑾从厨房出来便看见了这样的场景，谢崎恭阅读着手中的书本，时不时会发出纸页翻动的声音，没来得及换下的黑白色风衣被压在沙发上，乌黑的长发凌乱地垂落在身侧。有很多人说过谢崎恭是个不着边际的人，可顾长瑾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她的恭老师在某些时刻非常可爱，就比如现在，像小孩子专注着玩具而不会顾及其他一样，恭老师遇见了感兴趣的书便会固执地要看完，谁都别想把她从书边拉走。 她果然还是比不过如此厉害的恭老师。 顾长瑾突然想起来下午白素妍问她为什么恭老师会这么早结婚，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自己也不知道，却又不好意思亲口去问恭老师。她不知道恭老师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会选择陆先生那样的男人，以至于如此有才华的恭老师甘愿屈居在此。 她私心里觉得，如果恭老师没有结婚，说不定会生活得更加恣意，那双眼里的光彩，说不定会更加耀眼。 直到谢崎恭看完整本书，顾长瑾都没有出声打扰。最后当谢崎恭合上书抬起头才发现了顾长瑾的存在。 谢崎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起身：“抱歉，没有注意到你。” 顾长瑾连忙摆手：“没关系，恭老师阅读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学习。” “哦？”谢崎恭好奇地看向顾长瑾，问道：“你能学到什么？” 顾长瑾的脸上突然浮起了大片大片的红晕，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看了这么久的书，恭老师应该饿了吧，还是快来吃饭吧。” 5. 白素妍表情复杂地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与吃得心满意足的谢崎恭，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打来到这个家中，所有的家务活都是顾长瑾一个人做，这顿晚饭也是顾长瑾一个人完成。而她的姑姑明显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丝毫愧疚感地享用着顾长瑾的全部成果。 虽说顾长瑾将她的姑姑称作“老师”，但是作为学生也没有伺候老师的义务，况且到现在为止白素妍依然没看出来姑姑能教授顾长瑾什么东西，而顾长瑾却没由来地崇拜着姑姑并任劳任怨，看上去就像被洗脑了一样。 想到这里，白素妍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可怕的猜想，她按捺住内心的惧怕，用轻松的口吻问道：“顾长瑾每天都会来姑姑家吗？我很少见到这么亲近老师的学生呢。” 顾长瑾解释道：“是恭老师收留了我，这里就是我的家，恭老师是我的老师，也是家人。” “收留？”白素妍倒吸一口气，说：“难不成你是孤儿吗？遇见姑姑之前你一个人是怎样解决生活问题的？” 顾长瑾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崎恭，见她神色如常，似是不打算阻止，便如实说道：“在遇见恭老师前，我是某地下黑手党的核心成员，后来因为一些变故，黑手党在压迫下走向了末路，而我因为能力出色被另一黑手党看中，几番波折后，才终于来到了这里。” “黑……黑手党？！”白素妍的视线在谢崎恭与顾长瑾之间来回摆动，原本她只是以为谢崎恭是从某个传销组织中出来的骗子，对顾长瑾进行了一番洗脑后才使得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干活，万万没想到，顾长瑾本人就是黑手党重点培养的成员，既然这样，那她姑姑不就也是…… “我并非黑手党成员。”谢崎恭微微一笑，似是看透了白素妍心中所想，如此说道。 顾长瑾闻言点点头，习惯性地吹捧道：“其实如果恭老师愿意，在黑手党内部一定能获得高层地位，不过恭老师有自己的原则，所以没有加入黑手党。” “你不必害怕。”谢崎恭轻放下碗筷，双手交扣置于桌案上，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她的语调温和而平稳，就像春日的微风一般令人舒心：“我知道你是个极为敏锐的姑娘，在我们初次见面时你竟能注意到我这双带着违和感的眼睛，就连与我生活了许久的顾长瑾到现在为止都没能察觉这一点。白素妍，仅凭这一点，就能说明你很了不起。 “所以我不打算瞒着你，就算瞒住了一时，凭借你的洞察力也能很快发现真相。我知道你现在正感到惶恐不安，可是你要相信你外婆的选择，你的外婆在知晓所有真相的前提下依然选择让我成为你的监护人，这便意味着这里是对你来说唯一安全的地方。” 白素妍猛地站起身，由于力度过大，椅子直接向后翻倒，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她微垂着头，声音隐隐在颤抖：“没错，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的眼睛不对劲，但因为外婆说你是我姑姑，所以我没有深想，我选择了信任你，所以才陪着你们从北京辗转来到这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城……可你们一个是罪犯一个是骗子，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 她抬起头，直视谢崎恭的双眼，铿锵有力道：“我不知道你那双眼睛是怎么回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合法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外婆为什么会选择让你们来收养我，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别想骗我与你们同流合污。” “也就是说，你要离开这里吗？”顾长瑾突然出声说。 “没错，我要回北京。”白素妍毫不犹豫地说，她看了顾长瑾两眼，又道：“一开始我还担心你被她给骗了，没想到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难怪你愿意将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称作‘老师’。”说完，她转身回房，脚步飞快，似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顾长瑾偏过头看向自己的老师，以前她的确没有发觉，但现在白素妍说出来后，再次仔细观察老师的眼睛，竟然真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就像一个机器内换上了不匹配的零件，不管外表看上去有多么正常，但不匹配就是不匹配，这种违和感永远都存在着。 “恭老师，您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呢？”顾长瑾问道。 谢崎恭感到些许意外，她用右手支起下巴，笑了笑才说：“听了白素妍的那番话后，你还是对这个比较感兴趣吗？”这一点还真是令她没想到，不过她的这个学生的想法一直都挺独特。 顾长瑾点了点头：“一直都很好奇。您曾经对我说过，想要了解一个人，仅仅知道他的当下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去了解他的曾经与他所展望的未来。 “我一直都想更多地了解您，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成为像您一样的人。” 谢崎恭坐直了身子，她用自己的右手做了一个扣动扳机的动作，说：“知道吗？在那段你不曾了解过的过去中，我这只手将手木仓用力抵在了我孪生姐姐的太阳穴上。”说完，她冲着顾长瑾一笑，那个笑容极为温柔，而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的笑意，漆黑的瞳孔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顾长瑾愣了愣，她从未听说过恭老师有一个孪生姐姐，然而现在的恭老师似乎在引导着自己去认为是她杀死了她的孪生姐姐。 “那么，您扣动了扳机吗？”顾长瑾听见自己问道。 谢崎恭抿唇一笑：“谁知道呢？” 顾长瑾却说：“我觉得您没有，因为您曾说过，您的原则是不杀人不犯罪。不论您是出于怎样的理由做出了这样的行为，我都觉得您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因为您一直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说到这里，白素妍正拖着行李箱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瞥了两人一眼，没说什么便昂首离开了。 “恭老师，真的不需要管她吗？”顾长瑾看着被打开又关上的房门，问道。 谢崎恭摇了摇头，她透过落地窗看向星空，像是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事一般说道： “曾经有人对我说要拼尽全力地逃跑，逃出那个看不见未来的‘囚笼’，我按照她所说的做了，可是我从那个‘囚笼’中来到了另一个‘囚笼’里，终究还是没能真正地逃出去，因为我早已深深地陷入了迷途里。 “看不清真正方向的人，永远都无法战胜自己的命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6~7 6. “我就知道你会过来，谢小姐。”年迈的老人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浑浊的眼里写满了了然与势在必得：“或者说，我应该将你称作——谢礼恭。” 谢崎恭挑了挑眉，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说：“如果你想抓住把柄以此来要挟我的话，还是趁早放弃为好。‘谢崎恭’也好，‘谢礼恭’也罢，左右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乐意怎么称呼都行。” 老妇人闻言笑出了声，感叹般地说：“看来是我小瞧你了，你与七年前的时候果然大不一样了，现在的你看起来终于像个正常人了呢。” “别再扯这些废话了，快些进入正题吧。”谢崎恭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对于收养白素妍这件事，我的兴致本就不高，趁我现在没反悔你最好抓紧时间。” 老妇人依旧和蔼地笑着，清晨的阳光从她身后倾泻下来，雪白的发丝间仿佛闪耀着光芒，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十分亲切的老人。 “谢礼恭，或许你忘了，曾经过于年轻，还不够成熟的你，在这里留下了一个永远都无法抹去的把柄。”老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将这个把柄公之于众，你觉得你还能完成你的梦想吗，了不起的大作家？” 谢崎恭没有立即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茶杯里打着转的茶叶，它们在泛着淡青色的茶水的带动下一圈一圈地缓缓绕着旋，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正倒映着这般景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崎恭才终于移开了视线，她慢慢地勾起嘴角，像是想起了某件有意思的事一般，声音中带了几分缥缈：“原来是那件事啊，真是让我头疼，当初就不该手软，以至于留下了后患呢。” 说完，似是卸下了伪装，谢崎恭的视线渐渐变得犀利而透彻，嘴角的弧度也被抹平，她所说出的一字一句都极为冰冷： “你们这一家人，和我那个姐姐一样，都是如此地令人厌恶。” 老人却依旧笑着，温和地说：“终于不再演下去了吗，谢礼恭？ “我早就说过，怪物就是怪物，就算披着人皮，也永远成不了人。” 谢崎恭的双眼有片刻的失神，她仿佛又一次看见了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泄露而下的微薄阳光，看见那个冷漠地注视着身侧的尸体的熟悉而陌生的少女，看见坠下高楼时所望见的广阔无垠的蓝天。 回过神时，她似是感叹般道：“已经很久没有人这般无礼地称呼我了，看来你仍然如以往一般顽固而愚蠢。”谢崎恭轻笑出了声：“你不会真以为你手中的那段录音能威胁到我吧？就算当年的我远不及现在，也不可能蠢到将自己的把柄留在敌人手中。” 老人陷入了沉默，紧皱的眉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态，很快，她顿悟般地浑身一震，之前的亲和荡然无存，像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谢崎恭，说：“难道是那个时候……你逃出……” “答对了。”谢崎恭粲然一笑。 “真是可怜啊，你们一家人。”谢崎恭站起身，走到了老人与玻璃窗之间，背对着老人，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温柔地说：“本以为能够将‘怪物’控制住并为自己所用，没想到从头到尾都被‘怪物’玩弄于股掌之间，多年来的谋划、为自己的外孙女安排的后路——全都没有意义了。” 老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颊旁浮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晕，她愤怒地转过身指着谢崎恭，难以克制地怒声道：“你不过一个怪物！一个疯子！竟然敢——”她突然顿住，直视着谢崎恭的那双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长长地大笑了起来。 “谢崎恭，”这是老人第一次叫出这个名字，她的眼里充斥着疯狂与快意，高声道：“你的眼睛就是一种报应啊！这将不会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你将会为你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谢崎恭毫不在意老人此刻的疯言疯语，甚至向前一步体贴地对这个已然失去理智的老人家说：“过会儿你最喜欢的外孙女就会来照料你了，赶紧把这幅可怕的模样收起来吧，别吓着那个小姑娘啦。”说完，她凑到了老妇人的耳边，像恶魔一般，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了最残酷的话语： “你大可安心，我会收养你最疼爱的外孙女，等你死后，我还会像你们曾经照顾我一样去照顾她，怎么样，你现在满意了吗？” 老人缓缓地后退，与谢崎恭拉开了一定距离后才扶着桌角勉强站定，再次抬起头时，已经流下了两行泪水，她的眼里彻底失去了光彩，唯有恨意与绝望充斥其中。 “……恶魔……你是……恶魔……”她低声喃喃道，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陷入了某种疯狂。 谢崎恭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似是在闪着光：“所以啊，恶魔是不会遭报应的。” 7. 白素妍向后退了几步，脱力般地靠着墙面滑坐在地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景象，像是要将这一幕牢牢地刻印在自己的脑海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着，似愤怒，又似恐惧。最终，她垂下头埋在双膝处，低声啜泣着，蜷缩着抱紧了自己。 曾经与外婆生活过的房间被溅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液，玻璃窗碎了一地，坚实的墙壁被打穿了好几个弹孔，而她最最敬爱的外婆，仰靠在椅背上，头顶的血洞中流出的血液已然凝固。 她的外婆，已经死了很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8~10 8. 这几日白素妍过得浑浑噩噩，从未亲眼见证死亡的她看见了如此惨烈的景象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但这也不过是虚假的自我欺骗罢了。 她不想回到那个根本不是自己姑姑的女人那里，也不想去喧闹的场所见到各种各样笑着的人。如今的她在为外婆办完丧礼后，只是日复一日地用外婆留下来的遗产生活在过去的家里。 白素妍将外婆死去的那间屋子锁上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再踏入那扇房间一步，她就会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见死去的外婆，梦见朝她露出微笑的谢崎恭，各种各样奇异而令人惊悚的噩梦折磨着她，从梦中醒来还会伴着一阵阵头疼。 今日的她也是在一片混沌中醒来，顶着昏沉的脑袋，她起身去到客厅为自己烧了点水，打算以泡面作为早餐。 就在她刚好将泡面的调料包撒完的时候，防盗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听见开门的“吱呀”声后，白素妍浑身一颤，除了她，不再会有人拥有能打开防盗门的钥匙。想到这一点，当初亲眼看见外婆死状的恐惧又一次涌了上来，她感到一阵眩晕，但身体已经敏捷地躲进了厨房里。 她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客厅里的动静，那个人的步伐并不快，像是散步一般悠闲自在。 似是看见了摆在客厅里的干瘪的桶装方便面，那人轻笑了一声，而后说：“看来你也过得不怎么样嘛，白素妍。” 是谢崎恭的声音。 白素妍松了一口气，因为谢崎恭是个身体消瘦的女人，看上去虽不至于弱不禁风，但比力气绝对不如自己，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个女人对白素妍的生命来说没有威胁。 她慢慢推开厨房的门，麻木着脸走了出去，看见谢崎恭熟悉的笑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过来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了。 谢崎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沙发上坐下，笑着提醒道：“我劝你还是整理一下自己，这是对客人最基本的尊重。”她指的是白素妍乱糟糟的头发与脏兮兮的脸。 “你为什么要过来？！” 白素妍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突然大叫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她呜咽着说：“我一点也不需要你这种人的救助，就算是饿死在这个地方，我也不会跟你走！” 没等谢崎恭说什么，白素妍像是要逃离什么一般向门外冲去，连谢崎恭提醒她外面正在下雨也没有听见，防盗门被她用力地合上，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声。 “唉。”谢崎恭理了理沾了点雨水的黑色长发，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了声“冲动得有些过头。” 她没有立即跟着白素妍出去，而是来到了被白素妍锁上的书房前，她熟练地借助工具开锁，打开房门后，看着凌乱而惨烈的景象，以及溅在天花板等高处难以清理的血迹。 谢崎恭侧身靠在门框上，用冰冷地视线打量着每一个角落，最后，像是欣赏完一件艺术品般满足地笑了一下，说：“这就是报应啊。”说完，她毫无留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书房的门被合上，挂在门前的锁再次被扣紧，书房内再次变得死气沉沉，谁也不知道，那个带着恨意的怪物曾回到了这里。 9. 虽然是为了寻找白素妍才出来的，但谢崎恭并没有特别认真的在寻找，更准确地来说，她是借着寻找白素妍为借口而观察这个城市。算起来，她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回来了，而两次回到这里，竟都是为了白素妍。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谢崎恭转过身，看见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可是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高兴地说：“你是谢理恭吗？真是好久不见了，还记得吗？我是你的高中同学。” “不是。”谢崎恭冷淡地答道：“你认错人了。” 那人先是感到错愕，继而才大笑着说：“我知道了，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嘛，不过你演得也太像了吧，要不是你与当年几乎没什么区别，连我也要被骗过去了，哈哈哈。” 谢崎恭没有搭理他，转身就走。 谁知那人不依不饶，再次追了上来，而这一次，他紧紧地握住了谢崎恭的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谢崎恭没能挣开他的手，只得选择放弃。 看着谢崎恭的眼睛，这个年轻的男生突然犹豫了起来，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了人，毕竟谢理恭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人，她永远都是柔和而温暖的。 “我……抱歉，是我认错了。”男生放开了自己的手，就在谢崎恭觉得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的时候，又听见他说：“但是……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闻言，谢崎恭勾起了嘴角，站在雨幕里，答道：“无可奉告。” 10. 找到白素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蜷在脏乱的角落里，丝毫没有前几天光鲜明丽的影子。 突然，一把黑色的大伞替她遮去了倾盆大雨。 白素妍抬起头，涣散的瞳孔中映出了谢崎恭的身影。披着黑色的长发，一身黑白色的风衣，以及一双漂亮却带有违和感的眼睛。不知为何，白素妍此时竟想要笑出声，几天之内，她变得如此狼狈，而这个人却依然如初见时一般。 其实白素妍看不懂谢崎恭这个人，但她知道，一个善良的人绝不会露出与谢崎恭一样的笑容，所以从一开始，她下意识地提防着谢崎恭。只是没想到，这种时候能够找到她并为她撑伞的人，也是谢崎恭。 “回去吧。”谢崎恭先开口了： “我并不介意你对我的偏见，但我认为你应该对顾长瑾说一声对不起。” 白素妍仍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冷淡地反问：“凭什么？” “就凭你根本不了解顾长瑾。”谢崎恭的声音凉凉的，没有温度，在哗哗的雨声中依旧格外清晰：“顾长瑾是个好孩子，她并不是你口中的罪人。 “一个人的善与恶，并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白素妍才说：“……可是，她做过那样的事……怎么可能是个……” “世上的所有事都具有两面性甚至多面性。”谢崎恭冷冷地问道：“白素妍，你看见另一面了吗？” 白素妍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伸出右手，握住了谢崎恭垂在身侧的左手。 暴雨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像是要清洗这个城市的污浊一般，它带着呼啸的狂风，势不可挡地在这里降落。但是，不论此刻的它有多么可怕，雨水停歇之后，阳光依然会降临，这个城市的一切也都没有改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11~13 11. “姑……姑姑，你知道在我外婆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飞机上，白素妍犹豫着问道。 谢崎恭直接将一沓文件递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文件上记载的全是白素妍的外婆曾犯下罪行的证据，以及导致她直接死亡的原因。说来也可笑，一直以来以走私军火的人最终竟死于枪弹的报复之下。 看完了整份文件的白素妍已经相信了大半，毕竟文件中所列举出来的罪行铁证如山，但因为这个真相太过残酷，她仍忍不住问道：“这些……全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 谢崎恭靠着椅背阖上了眼，声音中掺着疲惫：“你大可以亲自去调查，而最终的结果肯定与文件上所列示的一般无二。” 白素妍久久未能言语，当漫长的时间流走过后，她也学着谢崎恭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眼里却满是悲哀与迷茫：“我开始不明白，生活中的一切都让我无法明白，这种构筑在虚假谎言里的人生，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谢崎恭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睡着了，安详而平稳地沉入了梦中。 12. 两人回到公寓时，谢崎恭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 “顾长瑾不在家吗？”白素妍问道。 “不在。”谢崎恭从口袋中取出了两把大小略有差异的单勾，说：“但是没关系，撬锁这种小事还难不倒我。”她将单勾插入了锁眼中，继而熟练且灵活地摆弄着它们，不过短短几秒中，她便转动着把手打开了门。 白素妍看完这一操作后目瞪口呆，在她过去的世界观内，可没有哪个正常人会随身携带□□。 “愣着做什么，快进来收拾行李。”谢崎恭收好两把单勾，在鞋柜旁换好拖鞋，便慢悠悠地趿拉着走到沙发旁，没骨头似地躺了下去。 当白素妍镇定下来后走进客厅时，才发现家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白素妍，正在专心致志地从书架上挑选着书籍，似是没有注意到她们两人已经回家了。 由于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白素妍便装作没看见似的朝安排给自己的房间走去，当她拧开门后，听见那个男人对客厅里的谢崎恭说：“你又忘了带钥匙吗？总喜欢在这种小事上犯粗心的毛病。”言语间带着笑意，这是关系亲近的人才会用的调侃方式。 白素妍连忙关上房门，后面的对话她没有听完，但通过这件事倒让她明白了，她姑姑的丈夫，顾长瑾口中的陆先生，那张照片中笑得温和的俊美男人，可能并不怎么喜欢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侄女。 不过可以理解，她当初一时冲动离开，害得谢崎恭又得来一趟北京将她带回去，换作是她站在那位陆先生的立场上，也难以对这个侄女有什么好印象。 13. 谢崎恭拉了个哈欠，只说了一句话：“白素妍是个非常敏锐的人。” 陆清拿着一本书坐在了谢崎恭身旁，他仍穿着西装，因为在谢崎恭前脚才从工作中匆忙赶回来，不过他并未显得风尘仆仆，每一个动作依然不失礼仪，像一个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族。 “她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陆清淡淡地笑着，继续说：“不过是白家的一条漏网之鱼罢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谢崎恭没有反驳。 陆清侧过头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救她一命？他们这家人就算全死了也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人不能总是沉浸在仇恨里。”谢崎恭缓缓地说，带着困意：“而我，不想再一次被恨意蒙蔽了双眼，也不想再一次袖手旁观。” 不过一会儿，谢崎恭便再一次睡着了，这几日奔波在外，的确颇为劳累。 谢崎恭最开始与陆清住在一起时，完全不能在他身边入睡。清晨看见她的黑眼圈后，为了照顾她，陆清便以工作为由很少睡在家里，或许是这些年的感化有了成果，现在的她对他终于不再提防，那个没有归宿并时刻警惕着的谢崎恭也终于消失了。 陆清合上膝上的书本，带着热度的宽大手掌轻柔地抚上了她的脑袋，他的声音如清幽山谷间流动的溪水般，能纾解心中的燥意，给人一种温润清凉之感： “谢崎恭，都过去了。” 他俯下身，在谢崎恭的眉心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轻声道：“那些不好的事情，全都过去了。” 所以请安心的睡下吧，我的爱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