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魔花》 第1章 第一章前情回顾 这是一部相当长的作品的第二部,我只能先用尽量简短的文字简述下之前的内容,当然啦,有闲工夫的也可以去看下第一部,不用看正版,盗版到处都是。(不支持盗版,只是不想让读者花钱) 主角胡光是个标准□□丝男,无家无业无工作,本以为就会这样沉沦下去,谁知“时来运转”,在一次招聘会上被一个神秘机构——甲申所录用,加入神秘的“方寸世界”计划。 所谓方寸世界不过是一个小房间,下面铺着传送带,胡光进去后无论怎么动都出不来,所长丁墨云告诉他世界其实就是这样,以为无边无际,其实四米见方就足够了。而人生就如电影,我们只是旁观者,如同电影院里的观众,觉得影片演的就是自己罢了,其实无论是谁进了影院,都会把这段历程当成自己,本质上并没有绝对唯一的“我”。 胡光自然各种不信,为了验证自己的理论,丁墨云启动了系统,为胡光“放映”了一段记忆。 这套系统果然是有效的,因为胡光发觉周围变成了草原,自己则成为草原上一个叫塔拉的□□丝青年,正单恋着族里最美的女孩——宝盖公主。这段感情本应无疾而终,但正巧成吉思汗准备征讨西夏,在忽力革台盛会上他击败了七星门的宋仁杰,夺取了第一勇士的称号。不过宝盖看他各种不爽,就是不鸟他,并且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宋仁杰私奔了。 蒙古大军势如破竹,一直打到西夏都城兴庆府(今宁夏银川),围城时夏国放了大招,用婴灵血祭术引来阴兵作战,却在丘处机真人的遥控指挥下被塔拉破掉了,这段记忆随之结束。 胡光觉得很好玩,强烈要求观看第二段记忆,这也正是丁所长所希望的,他也想通过更多测试获取更详细的数据以支撑自己的理论。 在第二段记忆中他发现自己是一名叫何风的人,时间则来到了大概1916年前后。为闯出一番天地何风孤身一人从北京前往当时最繁华的城市上海,在海上意外救了一个叫孙奎的“军官”,孙奎很赏识他,把他当成贴身护卫带在身边,终日花天酒地。 何风发现孙奎和日本人联系密切,本想弃之而去,又意外地遇到了自己在北京的意中人天雨,为了解救身陷百花楼的天雨姑娘,他答应了同日本人一起去西域收购古物的要求。 一行人来到大漠之中,经过十余天诡异的行程抵达罗布泊的一处地宫之中,并成功复活地宫里的一个石人。何风通过平行记忆得知这个石人就是千年前夏国用血祭法引来的阴兵头目,而日本人想要把这超自然生物绑回国内,驯化他除去守卫华夏门户的神龙。何风当然不愿意配合,同天雨合力开启地宫机关,与日本人同归于尽。 第三段记忆中胡光发现自己其实是云宫天侯,负责掌管北天域,因私放阴山城一个女贼引来七魔攻打云城。虽戴罪立功打败了魔国联军,自己的心却丢了一半。帝君限他百日之期去阴山城寻回本心,又被阴山王陷害差点死了。 又经过一番波折,他再次来到阴山王面前准备杀他取心,却发现强大的阴山王已经奄奄一息,并告诉他自己死不要紧,阴山城也会随之毁去,解救的办法只有把自己女儿绮月寻回,才能延续血脉,为阴山城续命。北天侯觉得这事很扯淡,在他的认知里死人是不能复生的,阴山王告诉他可以去死生圣宫找找看,那里埋藏着他过去未来无尽的记忆。 下面的故事就是进入死生宫寻找绮月时发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没事找事 死生墓园中的墓碑无边无际,每个碑石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我只好提气升到半空向下望,依旧黑沉沉一片,哪里有红光? 我有些着急,继续向上升去,随着高度的变化,墓园的可视面积也逐渐增大,终于在墓园的一角看到了微弱的红光。我心中暗喜,忙飞临红光处落了下去,这座墓碑和其他墓碑样式大小都一样,只是碑石中隐隐透出一丝红亮,若在白日是绝看不到的。 我按师伯教的方法做了个手印,想着绮月的模样,对此碑默念三声阿字。说也神奇,那墓碑竟好像听懂了,弯曲碑体朝我点了三点,一时红光大盛,不由分说地将我罩住。我知这是有缘碑,没有运功相抵,任由红光笼身。 红光越来越强,后来竟如太阳一般炙热明亮,我稍一恍惚就进入了碑中的世界。和前几次进入记忆不同,这次我是整个人进来的,连黑玉剑都带了进来,而且灵力几乎没有损耗。 进去后身体浮在半空中,周围都是浓云,不断闪着光,应该是闪电吧,打在身上痒痒的。俯瞰大地,这世界好像是人间,山川树木河流草原都是人间模样,只不知属于哪个文明。 飘了一会儿,下方繁复杂乱的气息中忽然出现个熟悉的气息,略一探查便知是离若,原来她也在这个记忆中,怪不得是我的有缘碑。我屏住气息收神向下坠去,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把地面砸了个坑。正要起身,耳畔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爷爷,那东西在这呢!” 我闻声已知离若来了,就没有动,闭着眼装出一副被摔死的模样。片刻功夫,一个十三四岁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女孩跑了过来,她身材瘦小,生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蛋,身穿一件破旧的红袄,赤着一双小脚,无比可爱。 她跑到距我一尺远的地方停下了,小心地伸出小手来探我的鼻息,我忙把气闭了,她发现没呼吸,吓得大叫一声向后就跑。我见状忍不住想笑,可一旦笑出来她会更害怕,便强忍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背着一捆干柴走到我身边,先把柴放下,俯身仔细地看了看我,自言自语道:“唉,这么年轻,可惜了。” 女孩躲在他身后小声说:“那怎么办?他在这会被野兽吃掉的,我们把他埋了吧。” 老头点点头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红儿,你把铁铲拿来。” 原来离若在这世界叫红儿,只是不知道姓什么。她小脸一扬对老头说:“爷爷,我们出门砍柴没带铁铲,只有一把柴刀,您忘了么?” 老头叹了口气道:“唉,我是真的老啦,越来越糊涂,把柴刀拿来吧。” 红儿从干柴中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递给了老头,老头用刀在我身旁吃力地抠着泥土,希望把我砸的坑挖得深一些,好方便埋我。他气力不足,挖几下就歇一会儿,红儿也撅了根树枝在一旁挖着。地面很干,爷俩挖得非常吃力。依这个速度,大概还要十到十五个工作日才能挖个足够埋我的土坑。 我虽心下不忍,可若猛然起来没准会把二人吓昏过去,只好暗运神通,化作一道青光直冲云霄,而坑中的我变为一个巨大的白瓷娃娃,小脸儿和红儿一模一样。 我冲到云中现了真身,向下一看,祖孙二人显然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瞠目结舌地望着瓷娃娃发呆。现在离若已经找到,若能顺利找到绮月,可别忘记把她也带出去。 我在空中慢慢地飘着,不断搜寻绮月的气息。现在我能力是完整的,所以这世界虽大,找个人还是很容易。不出所料,在沉下心的瞬间就感知到了她的气息,就在距此处五百里的某个地方。我心中高兴,略动心念,人早在五百里外。 在我正下方是一座占地颇广的宅院,青砖院墙,朱漆大门,门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郭府”二字。虽然看着有点俗但在此地也算颇为阔气了。我收神落地,立在门外。此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悬,我低头一看,自己一身黑铠,仍是异界打扮,便原地转了一圈,将自己变为白衣秀士模样,来到门前轻轻扣了两下。 高墙上一个年轻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看我,警觉地问:“你是何人?” 我略想了想,胡编道:“我是个进京赶考的读书人,因天气好贪走几步,错过了宿头,路过贵庄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男子见我孤身一人,又是读书人打扮,就下来把大门打开了,一脸无奈地对我说:“公子你来的不是时候,今晚我们有大事。前面几里便有客栈,干净宽敞,烦劳再多行几步吧!”说完就要关门,我忙道:“我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眼下别说几里,就是几米也走不动了。”一不小心,一个现代词汇溜了出来。 “几米?什么意思?”他瞪大眼睛问。 “就是很近的距离我都走不了了,我这还有些银两,可作留宿费用,还小哥望成全!”我边说边掏出现变的二两银子来,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见我不是个穷人,态度有所缓和,不过仍面露难色:“公子不是我不肯通融,今夜真的是有事,还是再找个地方吧。” “敢问今夜会有何事?” “公子有所不知,距我们庄子五十里有一座卧虎山,从前还好,前些年竟聚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人,为首头目姓胡,绰号过山虎,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开始还算客气,只劫掠过往客商,也不抢光,总给人留点银子做盘缠,最近听说是好久没生意了,居然打起我家老爷的主意,前几日派人送来一封信,要我们老爷送一千两银子过去,否则就会亲自带人来取!”说到这里他忽然怒了,吊起嗓子道:“我家老爷什么身份?那可是做过一任知府的,岂肯向贼人低头?当即撕书斥使,把那人撵了回去。过山虎大怒,又派人送一封战书来,约定今夜上门会会老爷。” 他说这番话之际,我已暗中把此事来龙去脉查清。过山虎叫胡飞,这倒没啥,他的实际身份却吓我一跳,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也就是说,我在这个记忆中是胡飞。 郭府中的老爷本名郭慎,原是贫家子弟,十年寒窗苦读中了进士,由县令做起,颇有政绩,慢慢升到知府的位置,这在当时已是很大的官了,后因琐事得罪了王爷,被他指使言官参了一本,皇上念他为人忠厚多有功劳,并未降罪,只是当着朝臣训斥一番。郭慎觉得面上无光,便辞官告老,回到老家安度晚年,于是就有了这处宅院。 “我家老爷在本地名声甚大,连本县太爷都是老爷的门生,自然全力帮忙。附近还有几个武林高手,听说老爷遇到麻烦,也都不辞辛苦赶来相助。这贼人今夜定会有去无回!”我的思绪被小伙子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他满脸通红双眼放光,完全忘了我其实是个局外人。 “这贼人今晚就来?”我小声问他。 “正是!就在今夜。所以我说公子来的不是时候,哪怕明天来也行啊,现在趁贼人未至,还请公子再寻住处吧!”说完又要关门,我一闪身就冲到门内,他大吃一惊,喝道:“你如何敢强闯……”我把手中的二两银子塞到他手里,笑道:“实不相瞒,我虽是个赶考的举子,却也自幼习武,会些粗浅剑法,多留一人你们也多份力量。” 这小伙子是个下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钱,见我出手如此大方,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他把银两小心地揣入怀中,然后对我说:“看你也算老实,这样吧,我带你进去问问老爷,如果他老人家不同意,我就真没辙了,银子还你走人,可以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深夜待敌 “多谢多谢!”我朝他拱了拱手,他关门落锁,领着我向院中走去,边走边向我介绍:“现在我家老爷和县太爷还有几位拳师都在正院喝茶,专等强人自投罗网。我家老爷乐善好施,是远近闻名的善人,本来你住一夜是不必通告的,可今晚情况实在特殊,老爷不点头,你就是搬一座金山来我也不敢留你。” “是是是,理解理解。若你家老爷不肯,在下扭头就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他带我绕过照壁,进了一道小门才来到正院。院中灯火通明,摆了五张桌子,左右各两张小桌,中间一张大的。每张小桌旁都坐着四个黑衣汉子,胖瘦不一,虎视眈眈地看着我。大桌坐了七八个人,一个慈眉善目,身着缎袍的老者端坐正中,左侧陪坐的是一位穿着官服的长须男子,三十岁上下,应该就是知县了。右边坐着的是个白须老人,穿着白布衣服,气度不凡。其余三四个男子亦是一身白衣,看样子应该是老者的徒弟。桌上摆满了香茶和各色果品,只是气氛十分压抑。 缎袍老人见到我很是诧异,问带我进来的年轻人:“顺福,此人是谁?为何把他带进来?”原来小伙子叫顺福。 顺福跪倒在地,高声禀道:“回老爷,这位公子是进京赶考的,错过宿头想来借宿一晚。我见他孤身一人怪可怜,就把他带进来……” 他话还没说完,县官怒道:“混账!你不知今夜有强人劫掠么?此人貌似老实,谁知是不是胡贼派来的奸细?” 顺福很惧怕县令,忙磕头赔罪,结结巴巴地说:“回,回大人,他说自己,自己也会武功,我想留着他或可助我们一臂之力!” “这年月,练过几下拳脚就敢说自己会功夫了,”白须老者接茬道,“我见他身弱体薄,脚下虚浮,断不是习武之人。” “不错,多半是信口雌黄。”县令抿着胡须看着我,用尖利的声音问:“来者何人啊?” 我一拱手道:“小生胡光,十年苦读,觉得成了,便辞别父母,带些盘缠进京赶考。今日天儿好贪走几步,想在宝庄借宿一宿,明晨就走。” 他又捋了捋胡须,看来这是他一个习惯动作,一双小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不急不缓地问:“你是何年何月,何处乡试中的举,既是参加春闱,现在才五月份,难道要在京城待上一年么?” 我一听愣了,敢情进京赶考还得先中举人啊?这在现代影视作品中可没体现过,赶紧解释道:“不瞒大人,小人……没有参加过乡试。只是舅舅在京城做买卖,小人进京后先去投奔舅舅,然后待考。” 那县令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怒道:“狗屁不通!不中举人如何能进京赶考!便是赶考何不待来年出行?你必是强人派来的奸细!来人,给我绑了!” 话音刚落,小桌就坐的十几个黑衣汉子刷一下也都站了起来,准备上前抓我。我看这架势有点想笑,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这些人立如中邪般快步走了出去,把其余几人看得瞠目结舌。 我不太懂此间礼数,只好拱手道:“小人也是一片好心,闻听郭老爷有难,其实住不住无所谓,就是喜欢助人为乐。”不小心居然溜出一句网络流行语。 那白须老汉却哼了一声,轻蔑地说:“小小年纪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那过山虎胡飞多大能耐?官府前后派了几次兵都拿他不住,反白白折损几十人。你有何能敢放此狂言?” 我眯起眼看着他,仍谦卑地说:“晚生实是真心相助,就算本领不济,多少也添份力量,请几位勿疑。” 老爷子见我言语诚恳,嗯了一声,捋着胡须道:“学武之人惩恶扬善倒是本分,留你也好。”然后扭头对县令说:“要不就留下他吧,多个人也多份力量。” 县太爷对老先生很是恭敬,拱手道:“白师傅说的也是。”然后看着郭老爷问道:“老师的意思呢?” 郭老爷打量我一番,也点了点头:“年轻人古道心肠,颇有侠义之风,难得。若当真不怕,就留一晚吧。” 我马上深施一礼:“晚生谢过郭老爷,县太爷,白师傅!” 县令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来,自言自语道:“我的那些差人怎么无故都跑出去了?”这自然是我使的手段,却不能道破,嘿嘿一笑回答可能是内急去茅房了吧,县令自然不信,可又想不出什么别的可能,讪笑两声坐了下去。 白老爷子指着大桌上一个空位道:“年轻人坐这儿吧,我一个徒弟身体不适没来,所以空了个位置,看来凡事自有天意。” 我也不客气,直接来到桌前对几人拱手道了声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个丫鬟上前给我倒了一杯茶,奇怪的是她身上竟有绮月的气息,我不禁偷瞄了一眼,她生的浓眉大眼,甚是粗壮,难道绮月公主在这世界中长这样?我有点不敢相信。 “这是雨前龙井,别喝糟践了。”县令一脸鄙夷地对我说。我懒得计较,只是笑了笑,端起茶杯小心抿了一口。 他又从怀中掏出个黄缎小包搁在桌上,笑呵呵地说:“我这还有几两明前龙井,本是贡品,断不可流入民间。事有凑巧,负责采办茶品的皇商是我舅父,本官好说歹说才弄来这么一点,自己不敢擅用,待拿住贼人后与诸位同享。” “明前茶甚为金贵,老夫纵横半世,倒也喝过百十次。”白师傅似乎并不感兴趣,仗着一身武艺居然出言讥讽。 “是是,白师傅世外高人自与人不同,想来皇宫内院也是常去的。”县令反唇相讥,白师傅脸色忽变刚要开口,郭员外忙打圆场:“几位都是看这老朽面上前来捉贼,此刻不要争执,擒获小贼后,老朽自有厚礼相谢。”听老员外说话了,白师傅才哼了一声,低头吹着茶沫。 这时刚才跑出去那十几个公差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呆若木鸡地站在院中。县令怒道:“你们为何无故出院?难道真是一同出恭?真真不知廉耻!”公差们也解释不了自己的行为,只是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出话来。 郭员外笑道:“王大人勿怪,想是坐得闷了,出去透透气。”差人们忙点头称是,对他报以感激的目光。 “若不是看在老师面上,本官定不轻饶!”王县令恨恨地说,众差人一同施礼,齐声道:“谢郭员外,王大人!”然后灰溜溜地回到小桌坐下。 大桌只有我一个外人,大家都在不断打量我,让我有些尴尬。白师傅先开口问道:“胡贤弟是何方人士,又师从何人?所练何种兵器?” 我觉得这应该是习武之人相互问候的一种方式,可我总不能说我是云宫北天侯,来这里找女人啊,随口胡诌道:“小人是山东济南人氏,父母从商走南闯北,在下自幼在叔父家长大,一身武艺都是叔父所传。现在叔父年迈,婶子又不肯相容,我便打算进京投奔舅舅,顺便准备明年的春闱。” 王县令是个很执着的人,抓住话中漏洞不放:“胡说胡说,你未中举人,如何能参加春闱?” 对这个死心眼我也没啥办法,只好继续胡编道:“老爷在上,实不相瞒晚生亦知考不了,只是若不说进京赶考,婶娘便不给盘缠,晚生只能出言相欺。一路上我也自称是赶考举子,倒也颇受照顾。” 王县令见我承认说谎,顿时觉得面上有光,颇为得意地说:“这倒罢了,只不诚实。” 郭院外对县令道:“看他年纪轻轻,独自在外也不容易,此事算了吧。” 县令嗯了一声对我说:“年轻人,今晚一过明晨就走吧。不过本官送你句话,凡君子者,不欺人不自欺,方可立身天地间……”话音未落,一个面色黝黑的家丁冲进来,语无伦次地说:“老,老爷不好了,不好,来了,他!” 郭员外指着他斥道:“什么来了,如此慌张成何体统!且慢慢道来!” 家丁喘着粗气,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过,过山虎,来了!几十人,都带着家伙!”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可王县令还是率先站起身来,神情激动:“反了反了!明知本县在此还真敢来!今晚断叫他有去无回!走,出去看看!”说完大踏步向外走去,十几个差人纷纷抽刀在手,跟在后面出去了。 白师傅自不甘落后,忙拍案而起,扔下一句好大胆,带大桌四个汉子向外走去。我对郭员外点了下头,算是谢过他刚才出言相劝,紧跟着出去了。 外院不知何时已聚了一群年轻男人,穿着布衣的,光着膀子的,拿□□的,扛锄头的,还有拎柴刀举火把的,看样子应该是郭府的家丁护院和佃户们,也有二十多人,神情既紧张又兴奋。 大家汇集到一起,高举火把一同涌出大门。门外早聚有三二十贼人,也都举着火把,各持兵刃。为首一人,骑一匹高大的红马,身披红袍,二十岁上下,白面无须,剑眉星目甚是英武。我一见他就想笑,因为他正是在这个世界中的我。虽是个贼人,可我看他不仅不可恶,反而很亲切。 他肉眼凡胎自认不得我,面色阴沉地环视一圈,看到王县令,一拱手道:“这么晚还麻烦王大人亲自跑一趟,小人真是过意不去。” 县令冷冷回道:“来都来了,也就不忙着走了。胡飞,我几次派人招抚,你却置若罔闻,真是不识抬举!也合着你命该绝,竟抢到我恩师家里。我已把附近几县的捕快中的高手都请了来,今夜定会让你有来无回!” 胡飞嘿嘿一笑,油嘴滑舌地说:“小人倾慕大人久矣,今日方睹尊严,怎么舍得走呢。”说完又朝白师傅一拱手:“没想到小生面子这么大,把威震五省,名扬四海的平安镖局白老爷子都惊动了,久闻白家枪法一绝,尤其那招梅开五朵更是天下无双,今夜想是有福一见了。” 白师傅哼了一声回道:“过奖。我白某人行走江湖大半辈子,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也不知亲手灭了多少,但我还再要劝你一句,父母养你一次不易,若还知趣便自缚双手自己走过来,或可留条性命。若仍执迷不悟,待会儿玉碎石焚,什么都晚了!” “那就试试看吧,”胡飞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身子一耸将红袍抖落,早被一个喽啰接住——看来这动作事先演练过多次,露出内里玄色短衣,显得甚是精干。又一抬手,另一个喽啰马上将一把银刀恭敬地递了过来,他单手擎刀,凝然而立。 白老爷子哼了一声就要上前,一个白衣汉子却抢先走了出去,对胡飞拱手道:“在下平安镖局王进,白大爷三徒,特来讨教!”说完脱去白衫,里面只穿件皮背心,一身腱子肉。一个家丁拿过一条亮银枪给他,他抓在手中一晃,舞出一朵枪花,引得郭府众人一阵喝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梅开五朵 胡飞只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鬼见愁王大哥,失敬失敬,闻听你深得白老爷真传,镖局一千两以下的买卖都归你送,是这样么?” “小贼,这是我们家事,不须外人过问,看枪!”王进似乎对此事颇为敏感,银光一闪骤然出手。 这倒引起了我的兴趣,沉心推算便知来龙去脉。原来这王进是白老爷子的养子,功夫人品都不错,他也很不自量力,以为老爷子会让他接手镖局,谁知近两年来白老爷开始重点培养自己的亲生儿子白森,大买卖都是老爷子带白森走镖,小生意才交给王森,这让他非常失望,经常借酒浇愁。今天胡飞开口就说这件事,正是戳他肺管子,难怪如此激动。 王进一□□去快若闪电,胡飞不慌不忙,直到枪头来至胸前才挥刀挡开,不等王进抽枪,刷地一刀硬劈过去,王进万没想到胡飞的刀这么快,拼力一闪躲过,第二刀又劈下来,王进身体虽壮却很笨拙,这一下眼见就要劈到他头上,他急中生智就地一滚,勉强躲了过去,极是狼狈。 胡飞一招得势岂能相让,飞身上前又进一刀,银光一闪,当地一声,另一杆亮银枪隔开了他的快刀。 胡飞抬眼一看,一个比王进更高更壮的汉子,手提银枪挡在王进身前,胡飞微一欠身道:“敢问这位大哥是?” 汉子一拱手:“在下平安镖局少镖头白森,特来领教阁下高招!”我听他名号便知这是白老爷子的亲儿子。胡飞点了下头说好,挥刀和白森战至一处。 白森的枪法同王进如出一辙,但要比他沉稳扎实得多,胡飞连劈数刀都被他一一化解,随后挺枪直刺,胡飞的身法比王进强太多,一侧身便从容躲过,又一刀斜劈过来,白森忙用枪挡,谁知这招是虚的,中途忽然变招,钢刀一抽一送,又向白森胸口刺去,白森忙用银枪往左一拉,准备挡开胡飞这一刺,谁知这招也是虚的,胡飞刀口上挑,直向白森面门而来,白森无奈,尽力往后一跃,躲开这一凌厉的杀招。 几招下来,白森已是面如白纸,脑门上都是冷汗,完全没了刚才出手救王进时的从容;反观胡飞,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差没吟诗一首了。可能觉得胜负已分,他并没趁机出手,提着钢刀站在原地,笑嘻嘻地看着白森和王进这对难兄难弟。 白森喘了几口粗气,提枪又要上前,却被白老爷子拦下了。他缓步来到胡飞面前,拱手道:“朋友手段了得,白某甚是佩服。老夫白章,人送外号白判官,是平安镖局总镖头。” 胡飞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也算见多识广,如你这般仗着有点功夫目中无人之辈也见过不少,哪次不是……”白老爷子忽然不说了,因为他发现胡飞在打哈欠。 “失礼失礼,白前辈,这大晚上的晚生实在困乏,一时未能忍住,见笑见笑!”胡飞嬉皮笑脸地给老爷子鞠了一躬。 白章登时大怒,喝道:“兔崽子这么着急上路,老夫便送你一程!”话音刚落手中银枪猛然送出,直奔胡飞面门而来。招式虽然和前面二人一样,但更为沉稳大气,而且枪杆微微颤动,似含变招。 胡飞自也觉察到这一枪不是儿戏,小心地用钢刀去挡,刀还没碰到枪头,银枪猛地被白师傅抽走,老头猛提一口气,刷刷刷又刺出三枪,速度奇快,在火光掩映下竟如同时出现三个枪头。 “梅开三朵!”我身前一个白衣汉子小声道,“好久没见师父露这手了,今儿个算开眼了。”梅开三朵?刚才胡飞说的不是梅开五朵么,难道是他记错了? 胡飞不敢怠慢,急将钢刀舞出一朵刀花,叮地一声脆响荡开银枪,一刀拦腰劈来,白师傅纵身一跃躲过,不等落地,在空中又一□□向胡飞的面颊,胡飞侧脸躲过,欺身上前,和白章做近身搏斗。 虽然二人只过了几招,我已知道论体力功夫胡飞都要强得多,只是在兵器上吃亏不小。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所以他尽量贴近白章搏斗以弥补在兵器上的劣势。 白章是老江湖,自然知道胡飞的用意,他边打边退,就是不让胡飞近身。胡飞一把钢刀上下翻飞,开始还可看清,后来竟只见道道白光,将白章紧紧笼住,白章初时尚可抵挡,但毕竟年高力衰,时间一长就破绽频出了。 我边看边盘算,眼前这些人在我眼里如草芥一般,我吹口气就可让他们灰飞烟灭,但我是来寻人的,不是逞能的,何况我该帮谁呢?帮匪徒与理不通;帮郭老爷,胡飞又是我过去的自己,不如先观望一阵再说。 胡飞越战越勇,白师傅已左支右绌,眼见要输,白森看不下去了,高喊道:“哥几个上吧,不能让老爷子扔这,梅开五朵!”话音未落,白老爷子带来的几个白衣汉子早已提枪上前,将胡飞团团围住,见此情景,胡飞手下的喽啰也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准备群殴。 “你们别动,他们名门正派自可以众欺寡,咱们山匪流贼只能以寡敌众了。”胡飞高声呵斥道,顺便讥讽了下白家诸人,喽啰们应了一声又回到原地。 白师傅总共带来四人,此时一同围攻胡飞,形成五打一的局面。除白师傅本人外,其余四人明显合练过,有攻有守张弛有度,而白师傅这条枪更是画龙点睛,专刺胡飞的薄弱之处。在外人看来,五条枪果然如五朵梅花一同绽放,原来这才是梅开五朵! 胡飞虽然以一敌五,一把快刀上下翻飞,竟毫不落下风,我不禁叹服这个记忆中“我”的胆色,年纪轻轻武功竟如此了得。一旁的王县令也捻着胡须不住点头叹道:“唉,本事不错,何不为国效力,搏个封妻荫子,却在这里落草为寇,可惜可惜!” 六人缠斗了有一刻钟,胡飞忽然大喊一声,刀法陡变,看着极为怪异,似乎每一招都是险招,有时门户大开,五人见有机可乘,五杆□□齐齐刺来,胡飞纵身跃起躲了过去,在空中挥刀斩向敌人;有时原地躺倒,单手撑地打转(什么武——街舞),五枪向下刺去,他居然不躲不避,钢刀如风车般削向五人脚踝。这样就算他被刺中,五人也有断腿之险。旁人不解,都以为胡飞已山穷水尽了,纷纷为白家五人喝彩,我却知其用意,五人的枪阵密不透风几无破绽,不出奇招的话累也累死了。 果不其然,十几招过后,白家五人就已顾此失彼,险象环生。胡飞却越战越勇,一把钢刀舞得如彩蝶一般,便是郭府的人也都看呆了。五人当中王进功夫较弱,最先露出破绽,胡飞岂肯放过,白光一闪,只听啊地一声惨叫,王进腿部中刀,一下跪倒在地。 一人受伤梅开五朵顿时破了,其余四人瞬时乱了阵脚,开始各自为战。胡飞怪招迭出势不可挡,只听啊啊几声惨叫,白家又有三人被砍倒在地,都是腿部中刀,血流不止。 白师傅眼见四人都受了伤,顿时暴怒,怪喝一声手中银枪化作朵朵红缨,一时人枪不分,引得众人一阵喝彩。但我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这种打法根本是自乱方寸,全靠一股怒气支撑,坚持不了多久。 不出所料,胡飞用怪招将他的快枪一一化解,很快转守为攻,白师傅招架不住边打边退,眼看就要退到人群当中,大家纷纷闪身避让。 白师傅退无可退,胡飞却忽然收手,对他深施一礼道:“久闻白家枪法威震一方,今日领教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白师傅满面羞红,默默从怀中掏出个纸包,胡乱打开,将包中药粉依次撒在四个徒弟伤处,顿时止血。四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哎呦之声不绝于耳。白师傅斥道:“别哎呦了!嫌今晚的人丢的不够么?”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四人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谁都没看胡飞,连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领教的话都没敢说。 王县令见白家五人铩羽而归,早失了锐气,一双手不住颤抖。郭员外也是一副颓然的表情,绝望地看着王县令,等他拿主意。县令嗯了一声似要说话,却没有说出来。显然二人对白老爷子和徒弟们期望很高,现在白家败了,他们也就没啥招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金风玉露 “王大人,郭员外,”胡飞嬉皮笑脸地打破了沉默,“胡某虽是个打家劫舍的山贼,也多少读过一点书,懂得礼义廉耻。你们放心,我这次只是借钱绝不伤人,而且有借有还,一千两白银三月即还。师爷出来!”话音刚落,从他身后走出一个书生模样的矮小男子,二十来岁年纪,大大的脑袋,蓄着一撮小胡子,一双大眼滴流乱转,我一看此人不禁哑然失笑,他是1916年的王大美,或者说是现代的肖青龙,原来从这时他就开始跟着我了。 胡飞给他出了道应用题:“郑师爷,今暂借郭院外纹银一千两,三分利息,三月归还,应还多少?”那时人们数学普遍不佳,这种简单的问题也很难准确解答。 “王大美”居然也无法口答,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把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回大当家的,是…是,一千零九十两。” “没算错?”胡飞并不相信。师爷又用算盘验算了一下,回道:“没错,是一千零九十两。” 胡飞高声道:“郭员外,今日拿一千,三月后还一千一百两如何?” 郭员外怒道:“你小子年纪不大胃口不小,张口就一千两。我这庄子只在秋后收租时有进项,现在正值盛夏,哪来一千两借你?别说一千两,便是百两也难!” 闻听这答复胡飞并不意外,仍笑嘻嘻地说:“郭员外乃正人君子,胡某信你所说俱是实情。可我手下还有几十号兄弟张嘴等饭吃,总不能眼见他们饿死,这样吧,你没银子,那我就要你有的。” “你……你意欲何为?”郭员外紧张地问。 “烦劳您老走一趟吧,跟我回卧虎山。现在山上虽缺衣少食,但您老一日三餐,瓜果茶点定不敢短,什么时候您家人把银子凑齐送去,我再把您老恭恭敬敬送回,您看如何?”这段话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见他如此无礼,王县令觉得自己作为一县之主再不表态就说过不去了,蹙着浓眉道:“你个狗贼,全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命令虽出,可手下十几名差人却面面相觑,谁都没动。刚才胡飞以一敌五不仅不落下风,还连伤四人,地上血迹尚在,差人们多半功夫粗浅,平日处理一些纠纷杂事还可,面对胡飞这样的强匪谁也不想出头送死。 县令见无人敢动,又高声喝道:“还不动手,平日养你们有何用?难道等着本官亲自动手不成?” 胡飞听到这话诡异一笑,白影一闪早来到县令面前,把十几个差人吓得纷纷后退。他一把拉住县令衣领道:“好,那在下就领教下王大人的高招!” 这一下把王县令脸都吓白了,他万没想到胡飞会对他出手,忙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成何体统!” 胡飞轻蔑一笑:“大人,您是官我是匪,本不该妄动大人贵体。只是有两件事小人一直不明,还望大人解释。其一,我手下有个小兄弟叫王全,家里本有几亩水田,因天旱缓交几石米,你竟将他父母投入大牢,强收田产,却未交还东家,而是自己私占了去,害得王全无依无靠,沦为乞儿。我见他可怜,才收他入伙。其二,距此二十里的河东庄,有一老实人李成,前年你放了十两白银给他,今年竟滚到二百两。李成一破落户如何偿还得起?你竟强要了人家闺女,明做丫鬟暗做侍妾,李成欲外出告你,你怕上面降罪,派人拦下毒打一顿是吧?” 一番质问让王县令满脸冷汗,郭府护院,手下差人也都看着他,给他以巨大的心理压力。他半晌才回道:“真岂有此理!本官岂能做此等猪狗不如之事!” 胡飞又是一笑,拍拍他的胖脸道:“莫怕,我若是那种凶蛮不讲道理的人,早将你一刀砍作两断了。念三年前大旱,朝廷拨下三千两赈灾银子,你竟分文未取这事上,暂且饶你一死。从今后不可为恶,否则老账新账一起算!”说罢用力一推将他推出丈余,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他身材肥硕,挣扎半天也没爬起来,身边差人听了他做的丑事,更无一人上来相助。 胡飞又踱步到郭员外面前,老爷子虽是个见过世面的,也被他吓得不轻,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胡飞忙伸手搀扶,正色道:“郭员外,胡某虽是粗鄙之徒,但绝非无德之辈。山里实在是没东西吃,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此次只是请您去暂住些时日,待银子凑齐,胡某亲自送您老回府,绝不耽搁,请吧!”客套话说完,胡飞拉住员外袖子向外就走,几十个家丁护院没有一人敢动。 他虽然和我同是一体,但强掳郭员外我也有点看不过去,正犹豫是不是弄点手段让他不能得逞,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住手,放开我爹!”紧接着一道白影闪过,在胡飞面前停住,后面跟着那个给我沏茶的粗壮丫鬟,边跑边喊:“小姐你不要命了?快回来啊!” 胡飞见了来人,居然真的放开了郭员外,老头连滚带爬地回到人群之中,几个家丁忙过来搀扶,员外恼他们刚才没有出手相救,一把推开众人,怒气冲冲地独自站着。 胡飞看着眼前人不禁呆了。同样呆住的还有我,因为这人正是我朝思暮想的绮月公主。正常来说我站在后面是看不到她的容貌的,可我毕竟是携功而至,想看清楚并不很难。 此女一身白衣裹身,肤白胜雪,发黑如漆,鼻梁高耸仿若异域人士,一双秀目含烟带雾,颀长的睫毛上下扇动,小巧的樱唇如一粒宝石嵌在玉面之上,这是稀世的容颜,这是人间最美的颜色。 胡飞从未见过这样的盛世美颜,愣了半天才拱手道:“在下卧虎山胡飞,请问小姐芳名。” 女子淡淡地说:“我是郭员外的女儿,郭溪。你告诉我,为何要来我家借钱,又为何要掠走我父?” 两句话把胡飞问住了,他就是打家劫舍,怎么说都不好听。想了半天才讪讪回道:“只因我那卧虎山人口众多,连我在内有七八十号兄弟,又赶上数月没见一次好买卖,实在没饭吃才想着向老员外借点钱,刚才我也曾明言,三月后连本带息一并奉还。” 郭溪淡然一笑道:“若是不借呢?” 胡飞面露难色:“这……这就麻烦了,山中弟兄都等我带银子回去买米下锅,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散伙。如若不借,那就多有得罪了。” “怎么个得罪法?”郭溪根本不怕他,言语间已反客为主。 胡飞亮出钢刀,刀刃在火把照映下熠熠放光,盯着郭溪的美目缓缓道:“那就别怪我这口宝刀不认人了。” 郭溪噗嗤一笑娇声道:“我还以为你要怎样呢,就是不认人啊。那好,咱俩比试比试,你若赢了,别说我父,便是我也任由处置。” 这话在当时从一个未婚女子口中说出算得上轻佻了,可情势危急,没有一个人敢笑。 “甚好,若在下输了呢?”胡飞并非轻薄之辈,没有趁机占便宜。 “你输了,就让你的手下滚回卧虎山。” “我呢?” “你留下。” “留下入赘?”在郭溪的不断引导下,胡飞终于忍不住顺口调戏一句。 “好啊,只要你还活着,郭家就招你入赘。”郭溪并不恼怒,仍笑意盈盈地说。 “好,那就一言为定。”胡飞说完对郭溪施了一礼,横刀当胸,凝神以待。 郭溪玉手一晃,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奇怪的兵器,两头尖,中间粗,长不盈尺,银光闪闪。她握住中间位置,对胡飞道:“小女子讨教公子刀法!” 她的兵刃属刺类,甚是少见,不在兵器谱中,所以胡飞并不认得。不过他对自己武功非常自信,也不以为意,缓缓将钢刀抬起,静待郭溪出招。 郭溪也不客气,身形一动,银刺直向胡飞咽喉刺去,胡飞万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出手却如此狠毒,本欲直接抓过她手腕抢下银刺,谁知她出手如电,没等看清已刺到面前,再想去挡已然不及,只好就地一滚勉强躲过,弄得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女孩一招得势岂肯收手,手中银刺雨点般刺向胡飞,令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完全没了刚才以一敌五时的气势。十几招过后胡飞才缓过劲来,开始反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毒刺连心 二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手极快,转眼之间已拆到三十招开外,引得众人阵阵惊呼。 别人看不真切我却心知肚明,那郭溪生得极美下手却极狠,招招致命,只望一下刺死胡飞;胡飞却多少存了怜香惜玉之心,钢刀点到即止,数次致胜的机会都视而不见。胡飞的功夫应略高于郭溪,可这样一来居然打得不分负。 打着打着胡飞也发现眼前这国色天香的女人其实并不好对付,不得不认真起来,一柄钢刀上下翻飞,攻守有度,甚有名家风范;再看郭溪,一根小巧的银刺竟被她使得飘然如仙,招招优美,式式娇柔,娇躯在刀锋中从容不迫,正是以柔克刚之道。 见二人打得难解难分,我好奇心顿起,暗中运神探查胡飞的经历——毕竟他就是我,最好先了解一下自己。 胡飞的父亲居然也是个朝廷命官,因为人刚直不阿不肯同流合污,被阉党指使言官陷害下狱,家也被抄了。那时胡飞年纪尚幼,阉党不识,老管家胡松为保全老爷骨血,狠心用自己的儿子替胡飞进了大牢,暗中托人把小胡飞送到千里之外的老家藏匿起来,又散尽家资营救胡老爷。可当时阉党在朝中权势熏天,无人敢仗义执言,一月后胡飞父母竟冤死狱中,胡松的儿子也被一同害死。 管家胡松本姓李,年轻时曾做过御前侍卫,一把快刀出神入化,后来年纪大了才来到胡府做了管家,改名胡松。他为人忠厚,对胡老爷忠心耿耿,自己儿子没了,便把胡飞当亲儿子看待,将一身武艺尽授于他,望他学成后为父母报仇。胡飞天赋异禀,只两三年功夫老胡就不是他对手了。 不过胡飞那诡异的刀法却非老胡所授,而是个番僧传他的。 在胡飞十四岁那年,阉党已日趋式微,他也敢独自外出了。一次出行时路遇一个卷发僧人,衣着破烂,瘦骨嶙峋,叫卖着手中几串念珠。胡飞见他可怜,顿生恻隐之心,请他在路边酒店饱餐一顿,又赠他几两银子。番僧心下感激,用蹩脚的汉话说了几句偈语:本是莲花生,误入凡尘中。进山成侠客,过溪枉费功。临别又送他一本古书,上面收录很多稀奇古怪的功夫,虽是梵文写就,但皆配有图样。胡飞不喜那些内功瑜伽强身健体的招式,就只练了书中刀法。其实这刀法倒也未必比老胡的高到哪去,只是体系,思路与中原招式大有不同,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罢了。 又过了几年,老胡染疾而亡,胡飞变卖家产将其厚葬,也不喜读书,拎着一口钢刀外出闯荡,幻想凭一身武艺可以闯出一番名堂。 一日走到卧虎山地界,被这里占山为王的李大虎,李二虎兄弟拦住,要劫财害命。兄弟俩虽身强体壮却不会功夫,哪里是胡飞对手,几招下来就挂了彩。二人胆量甚小,见胡飞如此勇猛,跳上快马逃得无影无踪。众喽啰没了头领,便拜胡飞为大哥,从此做了卧虎山当家人。 虽然落了草,但胡飞毕竟是名门之后,严令手下只可谋财不许害命,还必须给人家留点钱当盘缠。久而久之山寨生意竟一日不如一日,今天走俩明日走仨,很快由原来的二百多人减少到七八十人,大都“跳槽”去了别的山头。 眼见山上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胡飞只好带着还有力气走路的二三十人来郭府借钱,想着熬过这几个月再说。查到这里我不禁心生感慨,这个记忆中的我虽是个山贼,但人品还是不错的,至少光明磊落,不会乱杀无辜。 此时二人还在拼斗,郭溪的招式越来越轻灵,如穿梁雨燕,围着胡飞游走。胡飞用的仍是胡松所传的刀法,以守为主,讲的是个稳字。我见一时还是胜负难分,闲着也是闲着,便凝神查起郭溪身世来。 从前郭员外虽身居高位,却一直没孩子,年近四旬方续娶一房。老员外老当益壮,第二年就生下郭溪,老来得子自然视作掌上明珠,自幼娇生惯养。 天有不测风云,一日皇帝的四弟靖王来到知府地界巡游,郭慎不敢怠慢,小心招待。谁知那靖王此行明为皇兄体察民情,暗中为己搜寻美女,很快风声走露,弄得当地人心惶惶,各家争相嫁女,一时平日媳妇都娶不上的男人都成了抢手货,才貌双全的更成为多家争取的对象。 靖王连住半个月连半个女人也没得到,只好放下面子命郭慎去办此事。 郭慎非常不满,又不敢得罪王爷,只能阳奉阴违拖着不办。无奈之下王爷只好自己上街去找,连找几日相中一女,年纪虽大却颇有风韵,一打听才知是个有夫之妇。他虽是皇家贵胄也不敢硬抢,只好又找郭慎帮忙。郭慎断不愿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一口回绝。王爷大怒,当即回京,指使言官参了一本,说他独断多贪,已成一方之害。好在皇上知道靖王行事荒诞,并未降罪,只在朝堂上训斥一番。郭慎自觉无颜,便告老还乡,圈地建了这座郭府。 在郭溪十二岁的时候,郭府来个老妇人,在府中打杂。这老妇名叫秦灵秀,是郭慎年轻时的恋人。二人背着父母私定终身,后来郭慎中了举,觉得此事不合礼法,便选择性地遗忘了她。 秦灵秀也是死心眼,一直苦等郭慎,后来有好心人告诉他郭慎早已成家立业,她顿时崩溃,本欲出家为尼了此残生,内心却被仇恨所占据,发誓手刃负心人。可当时郭慎身在千里之外又身居高位,自有高手护卫,别说手刃,见一面也难。她自知此事难成,便开始制作能一击致命的兵器。 她名为灵秀手也极巧,按照自己的想法用两年多时间打磨了一件奇物,就是现在郭溪用的这根银刺。和普通的刺不同,秦灵秀做的这根两头都有尖,本打算用这刺一头刺入负心人的心,另一头刺自己的心,两人心连心同归于尽,所以给这根刺起名为连心刺。不过她并不识字,可能也是天意吧,去铁匠铺刻字的时候被误刻成了莲心刺,和绮月公主所用的莲心刺一个名字。 秦灵秀虽目不识丁,却是个武学奇才,若心胸宽广些足可开山立派。她怕保护郭慎的人武功太高无法得手,每日除了干活便琢磨武功,几年工夫竟创出三十六路莲心刺法,招式轻灵飘逸已数极上。前面三十五路倒还罢了,最阴最毒的是最后一路招法:阴阳同路。 这招虽毒用起来却很简单,接近敌人后只需抠动刺中心一个隐蔽的机关,莲心刺两端便会如莲花般绽开,两根毒针分别射向敌人和自己的心脏,因为距离近角度又经过秦灵秀的精心测算,一旦使出便是神仙也难逃,势必同归于尽。 秦灵秀做好一切准备后,本想离家寻仇,又遇到一个技术性难题:郭慎任职之地距离太远,自己父母尚在也不能不管,只好在仇恨中苦捱岁月。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郭慎终于辞官回乡,她闻听消息马上更名改姓,混入郭府做了下人。她本想当时就动手,但得知他居然还有一女时便改了主意。 她找机会偷偷对郭溪说你们郭家没有男孩,日后遇到危险得有人站出来保家护院。郭溪回答说到时自己定会挺身而出,不会比男人差。秦灵秀神秘地说自己会武功,问她是愿意拜她为师习武?郭溪年纪幼小看不出她别有用心,加上自己平时也喜欢舞枪弄棒,就一口答应下来。 秦灵秀本想在传功时害死郭溪,让郭慎遭受老年丧女之痛,可她一生无儿,郭溪又聪明美丽,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女孩。日子一久,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了。 郭溪本就灵巧,加之秦灵秀悉心教导,短短几年功夫三十五路莲心刺法已然纯熟。只因她是大家闺秀,平日不得出门,江湖上才籍籍无名。 又过几年秦灵秀忽染重病,死前怨念又起,终于把最后一招传给郭溪,却没说后果,只是告诫她不到最后关头万不可用。 秦灵秀死后郭溪变卖首饰,悄然葬了师父,本想女扮男装出去闯荡一下,又不放心父母,只能在夜深人静时翻墙出去练练刺法,过过干瘾,从未与人交过手。 当郭府接到胡飞战书后,她不仅不怕反而很兴奋,暗自摩拳擦掌准备和来人一较高下。趁大家出来迎敌之际她也偷偷跑了出来,躲在人群后看热闹。见胡飞居然要把父亲掳走,便不管不顾地冲出来救父。 因莲心刺两头都是刺,所以主要以翻转为主,一刺过去,无论敌用兵刃挡还是躲避,都可立刻翻转改刺另一方向,又快又狠令人防不胜防。若是对手功夫稍弱应变稍差,恐怕数招内就已命丧莲心刺下了。 二人拼斗时间一久,男人体力和耐力上的优势就显露出来。胡飞的刀法仍有板有眼一丝不乱,有攻有守,沉稳大气;郭溪则步履渐滞,手中银刺也跟着缓了许多,一张俏面上满是汗水。胡飞的手下见状纷纷高声呐喊起来,似乎他取胜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阴阳同路 我担心他伤到郭溪,郭溪有什么意外我就不能把她带出这个记忆了,便想着出手帮她一下。可胡飞又是我自己,怎能帮别人对付自己呢?正犹豫着,郭溪刷刷快进几招,逼得胡飞连连后退,大家都以为胡飞要败,可出乎意料,郭溪居然哎呀一声跌倒在地。 胡飞颇有君子之风,见状立时收刀,满脸关切地看着她。郭溪小脸通红,对他柔声道:“小女子技不如人,认输了。公子能否扶我一把?”言罢冲他嫣然一笑,笑得胡飞魂飞魄散。 郭家众人见郭溪居然向胡飞求助,都纷纷摇头,面露愧色,几个粗壮的庄汉摩拳擦掌准备自己上了。不过略一探查便知他们并非真心护院,只想借机表现自己,希望可以得到老爷的赏赐,没准还能俘获郭小姐的芳心。 胡飞收刀入鞘,对郭溪一拱手道:“既如此,在下得罪了。”说完走上前来伸手去搀郭溪。我猛然感到一股瘆人的杀气扑面而来,暗叫不好,郭溪要用那最后一招阴阳同路了,秦灵秀临终前只说了用法,并未说后果,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莲心刺两头都有毒针,只要扣动机关,自己就会同胡飞同归于尽。 我忙潜心算计,想知道郭溪会不会用那致命的一招,算来算去眼前只是一片茫然。看来在这个记忆中,我只能看到过去却无法预知未来。此刻胡飞的手已搭上郭溪的肩膀,而郭溪也暗中将玉指扣在莲心刺的机关处,一双妙目紧盯胡飞心脏位置。不过无所谓,只要郭溪动手,我就算弹出一股空气也能把莲心刺整个震碎,毒针自然发不出来。 胡飞的手刚触到郭溪,俊朗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容:“你让我找的好苦。” “我等你也很久了。”郭溪甜甜一笑,似是遇到故知。 “我们走吧。”胡飞一脸幸福的模样。 “嗯,走吧。”郭溪手指微动要按机关。我早有准备,手指一弹,一股极强的气流直奔莲心刺而去。这一下别说莲心刺,就是火车头也震碎了。 然而我失算了。 弹出去的气竟如石沉大海,无影无踪。我再弄神通却已不及,郭溪终于触动了那致命的机关,两枚毒针同时从莲心刺两端直射而出,深深刺进二人心房。 秦灵秀还真是个操蛋的天才,不仅心灵手巧武艺高强,对世间毒物也颇为精通。她唯恐一下射不死郭慎,这两枚毒针被她用鹤顶红,雪山白蟾和□□三种毒物浸淬了四十九日方成,见血封喉,除了二硫基丙醇加血清外无药可救,可惜当时还没有发明。 黑暗中旁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二人的笑容一下都僵住了,郭溪是女人体质较弱,先软软地倒在地上;胡飞则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下趴在了她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偌大的场院上鸦雀无声,只有刚才算利息那师爷,肖青龙的前身大咧咧地走过来,俯身查看二人状况,像极了《功夫》里酱爆蹲下查看脑袋上扣着花盆的元华的场景。 我知道二人已经气绝,大家也都缓过神来,一时两伙人都乱了。知县见胡飞已死,精气神一下都回来了,高声喝令手下公差上前擒拿其余贼众。护院和庄汉也各举兵器农械冲了过去,而卧虎山这些喽啰本就吃不饱,又跟着胡飞跑了几十里夜路,现在连站都站不稳,哪还有力量和勇气拼斗?没等差人们过来便一哄而散,这些公差被胡飞吓了许久,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一个个如下山猛虎般猛扑过去,不一会儿就将其全数擒获。 现在郭溪已死,我留在这里已经没有意义。可郑师爷也被抓了,估计活不到天明,别人不认识可以不管,他不行。不过刚才救胡飞失败了,不知能否救他,只能再试一次。 我冲他一笑,猛吹一口气过去,刹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将所有火把全都吹熄,场院上立时陷入黑暗之中,一股旋风托起郑师爷直奔卧虎山而去。 看来我是可以改变这世界的,无法触及的只有郭溪和胡飞的生死。我对空高喊:“肖青龙,给我好好活着吧!”随后自己也化作一阵清风离去,扔下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我边飞边想,既然无法带绮月出去,就把离若先带出去吧,省得日后单独找她,便循着红儿的气息飞去。刹间已来到她在山中的草屋外,收了神风落地,依旧变作一个白衣秀士。 山里只有几户人家,相互离得很远,红儿父母早亡,只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从前是个猎户,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靠砍柴艰难度日。 此时红儿正在房内用母亲留下的针线绣花,看起来是那么天真可爱。可她家里实在太穷了,小红衣上满是补丁,几个补丁上还盖着新补丁。房子也久经风雨,残破不堪,墙上几道裂缝,只用草帘遮住。 我如果带她离开这里,她爷爷怎么办呢?红儿现在是他惟一的希望,没了孙女可能就活不下去了,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问问本人意见。她若同意就带她走,要是舍不得离开我也不勉强。于是上前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是谁?”红儿机警地问。 “姑娘你好,我是个过路人,口渴了,想讨碗水喝。” 也许是山里人都很单纯善良吧,红儿放下手中针线,毫无戒备地把门打开,见到我一下愣住了,眼中满是疑惑,还有些许悲伤,这是悠远岁月中累积的情感,让我不忍面对。 我拱手道:“姑娘好,在下是个读书人,路过此处口渴难耐,附近又无泉水,请姑娘好歹赏碗水吧。” 红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满脸羞红地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好,走到水缸边盛了一瓢清水,转身递给我。 我接过一饮而尽,把瓢还给红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红儿,你愿意和我走么?” “你怎知我名字?你要我和你去哪儿?”她诧异地问。 “我要带你去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有你的亲人在等着你,他很想念你。” 红儿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我道:“你回去吧,我这里有疼我的爷爷,我不能离开他,他也离不开我。” 我隐隐觉得她话中有话,又不想说破,点点头又问:“当真不去?可不要后悔。” 红儿眼中满是无奈和幽怨,哀婉又坚定地说:“真的不去,你该走了。”说完就要关门。我点点头回道:“既如此,后世再见吧,祝你幸福。”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山间走了一会儿,觉得已经走出她的视线,又化清风回到草房内,微动心念,将那一缸清水变为等重白银,谢她瓢饮之恩,又飞到上空将草房周围百丈之地都设下禁制,让狼豺虎豹不能靠近,才念动三阿真言,眼前的事物马上开始模糊,渐渐融在一处,形成一块黑沉沉的墓碑。 原来我根本没进入碑中,只是站在碑前观看罢了。 我怅然所失地看着已毫无光亮的碑石,心想也不知红儿以后会怎么样,能不能幸福,不过既然是记忆,肯定早已结束了,再去关心也没什么意义。 正要腾空去找下一个发光的墓碑,旁边一块碑忽然红光闪烁,像人间警灯一样,难道这块也是个有缘之碑么?我移步到这块碑前,还没等细看,碑上红光早将我吞噬。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进去”时没那么狼狈了,红光也不再灼热。很快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自己仍在空中现身,因为是功能态所以并不反射阳光,人们是看不到我的。 我俯瞰着身下苍茫的大地,一股腐败萧杀之气扑面而来,显然这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不过我是来找人的,盛世乱世都无所谓,何况我带功而来,人间事物岂能伤我半分。 我无心观景,一心搜索绮月的气息,这次决心直接带人走,绝不参与他们的事情。心念刚起,她那迷人的气息就从下方冲了上来,看来事情比我预想要顺利得多。定睛一看,气息是从一座巨大的宅院中发出的,这院落有点像上个记忆中的郭府,但规制要小一些,不过也算阔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入府应聘 我从空中缓缓降下,脱了功能态,依旧变作一位白衣秀士(总不能变只大象吧),黑玉剑不便携带,动念将其变作一块黑玉牌藏在身上,快步来到院前。 正面看这宅院还真挺气派,门前两个高大的汉白玉狮子左右矗立,门上有一匾额,上提秋风院府四个大字,落款是纯芝手书,字体遒劲有力,应是名家手笔。两个干净利落的小伙子站在门前,身穿黑马褂,剃着寸头,只是有些无精打采,一个还不断打着哈欠。 我急着见绮月,直接向门内走去。一个小伙伸手拦住:“哎哎?你谁啊?穿得跟唱戏的似的,有病吧?”一口京片子。 我虽不想参与这世界的事情,可也不能乱用神通,对他一拱手道:“二位哥哥好,我是个生意人,叫,叫……”得给自己瞎起个名字,为了好记还叫胡光吧,“叫胡光,带了点本钱,打算去北京做古董字画生意。”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对我说:“我说兄弟,还他妈北京呢,现在早改北平了,什么生意人,我看你是从哪个山沟刚爬出来吧?连这都不知道?”说完嘿嘿一笑。 他虽出言不逊我也懒得计较,扭头对他说:“这位大哥,小弟是从关外来的,改名这事当真不知道。” 另一个人接过话茬:“原来是关外人,怪不得孤陋寡闻。咱这是察哈尔延庆地界,离北平倒是不远。你进门要干啥?给老爷唱戏去么?今儿个可没堂会。” 我回道:“大哥说笑了,小弟真是生意人,这身衣服是祖上留下来的。关外人穷,实在没钱买新衣裳,我就穿着出门了,见笑。小弟今天赶了三十多里路,累得头昏眼花,看你们门面大还以为客栈呢,就想着进去住一晚,明天再走。” 年长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一下我肩膀说:“你个关外人别闹行不,还客栈,我们这是有名的苏家大院,整个延庆谁不知道?快走吧,一会儿大管家出来该骂人了,到时谁都没脸。” 我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如此,那多有打扰,抱歉抱歉!”说完惊慌失措地快步离去,二人看着我的背影嘟囔道:“关外人真楞,这不有病么!” 我边走边琢磨,看来绮月在这世界姓苏了,这倒和现实中的她是一样的,可我该用什么理由接近她呢? 从两个看门人的穿着打扮和北平这名称可知,现在多半是民国时期,所以我这打扮很滑稽,必须得换。变成老头不便接近绮月,变女人不习惯,还是变个年轻男人好些,至少有共同语言。 不知不觉间已走到转角处,见左右无人,身形一晃早变为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一头漆黑油亮的短发,身着粗布青衫,颈上围着条白围巾,尽量贴近记忆中进步学生的模样,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没问题,又迈步向苏家大院走去。 那俩小伙见了我马上警觉起来,其中一个指着我喊道:“站那别动!你又是干啥的?这是私宅,不是客栈!”另一个跟着说:“今儿个真怪了哎,这么多人。” 我没理他们,径直向前走去。年长的看门人从腰中解下皮带攥在手中,冲我高声喝道:“让你站那听见没,听不懂话啊?” 我不想弄手段,在他俩面前站住了,拱手一笑:“二位大哥好,我是来府上找工作的。” 俩人闻言一愣,年轻的问:“找工作?我们不招人啊,吃错药了吧你!” 我嘿嘿一笑,从衣兜内掏出一张报纸,正是前几日的时言报,指着上面一则广告说:“二位大哥请看,这便是贵府招人的广告。” 年长的门卫一把将报纸抓了过去,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才说:“唉,这些字一个都他妈不认识。” 我差点没笑出来,心道你不认字还看?年轻的把报纸抢过去念道:“兹有…苏家……我他妈也不认不全。那什么,我去把管家找出来,问问有没有这事,大哥你看好他。”说完拿着报纸进门去了。 年长的门卫依旧拿着皮带敌视地看着我,我讨好地说:“大哥,府上待遇怎么样?能吃饱吧?” 他见我言辞恭敬身体也很瘦弱,便放松了警惕,把腰带夹在腋下,掏出一根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眯起眼回答:“待遇?现在兵荒马乱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还待遇。” “一个月能给多少钱?” “看你干啥,我们哥俩看大门连负责大院安保,一个月才他妈给两块大洋,对付活而已。对了兄弟,你是来做啥的?” “我是……”没等我把话说完,一个身穿紫色缎袍,头顶瓜皮帽,手拿折扇,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倚在门旁上下打量着我。 刚进去那个看门人也跟了出来,用手指着我道:“小苏爷,就……就是他,说来找活干。” 我冲这位小苏爷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讨好他,这世界没有什么人值得我去讨好,朝他点头的原因是我认出他正是这个记忆中的我。 他也礼貌地对我点了下头,淡淡地说:“兄弟好,在下苏隐,苏府少管家。敢问兄弟高姓大名?” 我拱手回道:“少管家好,在下何风,辽宁人。几年前来到北平打算考学,谁知时运不济一直没考上。后来盘缠没了只好四处找活干,没少吃苦。前几天在报上看到贵府招人,便从北平赶来谋职。” 苏隐将信将疑地拿起报纸,边看边说:“不能啊,府上用人都我爹说了算,没听他说招人啊。再说招个喂马的还用登报么?出门就大把闲人,一个月还两块大洋?这也太高了,钱太多花不了吗?” 广告自然是我搞的把戏,酬劳则是参考刚才看门人的标准,不过看他这激动的样子应该是定高了。 他看完后迅速把报纸掖进怀中:“得,我也不知真假,跟我进来吧,问问我爹再说。”说完转身进了院,我忙快步跟了进去。 这院子虽称不上是深宅大院,却也有些规模,地面以整块青砖铺就,收拾得一尘不染;院墙高大,院内绿树森森芳草萋萋,看样子很有些年头了。 苏隐走路很快,转眼间就把我带到后院,在一处偏宅前停了下来,回头对我说:“我现在就进去问我家老爷子,如果压根没这事儿,你小子就请好儿吧!”说完推门走了进去,一个戴花镜的老先生正坐太师椅上扒拉着算盘,苏隐也不请安问好,直接问道:“爹,您登报招人了么?咋不跟我说一声?” 老头子一推眼镜回道:“登什么报?我没……”我见势不妙忙默念几句话送进他脑中,老头子忽然愣了,半晌方面无表情地改口道:“对对,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府里来了几个人,说是什么报社的,能给咱免费登报,我琢磨咱们还缺个喂马的,反正也不花钱,登就登吧。”然后指着门外问:“这小子是来应征的么?” “对,就是他。”苏隐点点头,然后冲我招招手让我进去。我一猫腰进了屋,对老先生一拱手:“老……大管家好,何风给您老请安。” “嗯,”老头摘了花镜,仔细地看了看我:“小伙子倒懂得礼数,以前喂过马么?” “喂过喂过,我在饭店干过跑堂,客人的马都是我管。”我点头哈腰地回答。 老头不紧不慢地说:“那是临时喂几口,不一样,我们要的可是成手。另外我瞅你也不像干粗活的,是个读书人吧,怎么想着来我们这喂马呢?” “老爷好眼力,我在辽宁老家时的确读过新式学堂,因胡子(土匪)太多不得安生,只好入关考学。可运气太差,考了几次都没成,只好在北平城里四处找活儿干,这几年什么都做过,老爷您别看我身子骨弱,其实挺有劲的。”我把刚才那套话又重复了一遍,只是声调提高了些。 老头微微一笑:“有劲儿?我可没看出来。不过看你一人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就留下来试几天吧,咱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会立马走人,我们这不养闲人。” 我忙点头:“成,谢苏老爷。” “我们府中马不多,就四匹,但都是好马,有钱没处买去。工钱就按报纸上登的来,每月两块大洋,包吃住。但有一点,我们院子小人又多,所以没你单独住的地儿,就马圈旁有间空房,你得受累住那里。要觉得成,我这就给你出字据,你在上面画个押这事就算定了。”说完老头拿起毛笔,在白纸上刷刷点点地写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苏家小姐 一会儿工夫他写完了,把字据向前一推,我倒过来看都没看就接笔签了名,又退给老头。 他看了眼我的签名:“嗯,字儿写得不错,到底是念书人。你说自己读过新式学堂,有新思想,不过我得提醒你,既然来喂马,在府中就是下人,下人有下人的规矩。我不管你读过多少书,在我这儿乱了规矩轻则打出去,重则送交官府法办!” 我忙笑道:“这个自然,这两年净当下人了,知道规矩!” 老管家带上花镜,对苏隐道:“儿啊,带他去马圈,我还得算账。”说完又低头打起了算盘。苏隐应了一声,冲我一笑:“走吧何兄弟。” 我跟着他出门向马圈走去。正值中午时分,烈日当空蝉鸣阵阵,院里一个人都看不到。马圈在大院的东北角,挨着公厕,浓烈的骚臭味扑鼻而来。 “就是这了,”苏隐用扇子遮住脸,“马不多就四匹,但都是纯血好马,你可得仔细伺候着。”然后冲马圈里喊道:“马老爷子,出来!”显然是嫌脏不想进去。 “谁啊,大中午的,”一个花白头发,皮肤黝黑的老头揉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见是苏隐忙欠身问好,苏隐笑道:“你个老货,大亮的天儿睡什么觉?就是出去打点青草回来也是好的!” “少管家我可刚喂完,草昨天也打了不少,今天够吃了。”老头笑嘻嘻地说,龇着满口黄牙,“小苏爷今儿个怎么有空上这来?” “还好意思问我?我倒要问你,统共就四匹马还管不过来么?还得管我爹要个帮手?你这像话么?”苏隐还在纠结招我进来这件事,只是已经立了字据不好和我再说,只能向老马头撒气。 老马年老昏聩,想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指着我问苏隐:“敢情这位爷也是来喂马的?” “是,你好。”我冲他点了下头。 老头一下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话从何说起,我都半个月没见到大管……”我见他又要露馅,忙动心念,老头马上变了个人,智商狂飙到180,改口道:“最近天儿热,有两匹马总打蔫儿,您也知道咱这几匹马都金贵,我怕出什么意外就找大管家把这事说了。没想到他老人家还真上了心……” “行了我知道了,”苏隐朝他一摆手,老头马上乖乖闭了嘴。苏隐扭头对我说:“何兄弟,您就委屈在这吧,有不明白的问这老货就成。这几匹马一定要精心伺候,过一阵我们要骑着出远门。”说完扇着扇子走了。 老马头冲我呲牙一笑,又露出他那一嘴残缺不全的黄牙,看来这个年代底层劳动者也就是勉强活着而已。我恻隐之心顿起,开口问道:“老爷子高寿了?” “没多高,五十五了,”他笑着回答:“小兄弟,你以前养过马?” “在饭店伺候过客人的马,从前在家也喂过牲口。” “那可不一样,养马学问多着呢,”他蹲在地上,从腰间解下一根烟袋出来,划根火柴点燃,猛吸一大口,“你来的不是时候,搁平时这马吃多吃少,胖了瘦了没人管,现在可不行了,必须伺候好了。刚才少管家不说了么,过些日子就要用,隔三差五就来看一回,这些天把我累完了。” “辛苦了老爷子,这回我来你就轻松了,也甭跟我客气,你说干啥我就干啥。”这话倒不是骗他,只要我想,把这几匹马变成麒麟,独角兽也不是什么问题。 老头叹了口气又道:“听大老爷说要把这几匹马都陪嫁过去,到时候不知咱俩还能不能在这混饭了。” “陪嫁?谁出嫁?”我好奇地问。虽说也可以自己推算,但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尽量不破坏这世界的规则,这也是某种尊重。 “苏家大小姐要嫁人,过些日子就送亲。” “哦,大小姐是府中老爷的千金么?”我又问。 老头闻言有点诧异,可能是平时下人不允许随便讨论主人吧,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说:“对,就是大老爷的小姐,叫苏雯,年方十九。”说到这里他眼睛忽然放了光,把脑袋凑了过来悄声道:“不是我老汉吹牛,苏小姐不论模样,才学,身段都是万里挑一,出身又好。听说打十五岁起,各处求亲的就踏破门槛了,可老爷太太就这么一个闺女,舍不得往出给,一直没嫁。” “现在眼见二十了,女大不中留啊,老爷在沧州有个世交,姓白,也是个富户。白家有个公子,二十好几了,尚未婚配。几个月前一家人来延庆串门,那小子一眼就相中了大小姐,他家老爷子没辙,托了媒人说亲,老爷太太觉得也算门当户对,就点头了。” 我边听边想,苏雯应该就是绮月在这世界的名字了,可怎么和苏隐一个姓呢?难道二人有亲戚?便问道:“刚才带我来的少管家是什么人?” “他就是少管家啊,大管家的儿子,整天在院里瞎转悠,操点闲心。” “他也姓苏,是不是和大老爷有亲戚?”我追问。 “好像没有,凑巧儿了吧。”他猛吸一口旱烟继续说道:“要说老爷太太真疼小姐,听说置办的嫁妆花了好几千大洋,还有不少府里的老物件儿,随便给咱一个都够活了。”说到这里他咂了咂嘴,满脸艳羡之情。 怪不得刚才大管家在房里算账,看来应该是在计算采买嫁妆的花费。我拍了拍老马肩膀:“这事儿羡慕不来的,带我看看马吧。” 老马懒懒地站起身来,磕了磕烟袋又别回腰间,慢慢走进马圈,我也捂鼻跟了进去。 他显然不是个勤快人,马圈里骚臭难当,遍地马粪,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四匹马倒是不错,被他养得膘肥体壮,有一匹白马颇为神骏,见了我居然把头点了三下,我怕它泄我的密,忙动念封住它的灵穴,让它再也感知不到我特殊的气息。 老马冲我一笑:“这地方又脏又臭,院里狗都不进来。你说你这么体面个小伙儿,干点啥不好非来喂马,就是看大门也比这强啊。” “爷们说笑了,什么体面,我也是穷人家的孩子,读过几年书罢了。” “看着了吧,就这几个牲口,没啥重活。少管家说让你住哪儿?”老头懒洋洋地问。 “说要我住旁边,你知道是哪儿么?” “那就我住那地儿,我现在带你过去。你行李呢?”老头边说边往外走。 “行李?我没行李,去哪干活就用东家的,”我敷衍道。 他来到马圈旁的一处青砖房前,一推门走了进去。我进去四下一看,房里除了一张破床,一张饭桌外什么都没有,不过比马圈干净不少。 “你平时就住这里么?”我问老马。 “也不常住,有时打草回来晚了就在这将就一晚,一般住我儿子家,离这不远。你要不嫌弃就用我的被褥吧,我就回去住了。”他心肠不坏。 “行,那就谢谢了。”其实我睡不睡根本无所谓,干不干净也不要紧,只要我想,把这变成养心殿也不难。 老马弯腰从床下掏出几根蜡烛放在桌上:“这是东家给的,一个月一根。我也用不着,都给你吧。” 我连声道谢,老马又从外面找了把扫帚,准备打扫一下,我不忍让他劳累,一把抢了过去,边扫边说:“老爷子你去歇着吧,我拾掇拾掇。” 老马说了声好就出去了,我关了门,暗运功法将房内尘土连老马那床破被都清得一干二净,随后十指在空中虚舞,瞬间一床洁白的天蚕丝被褥就织好了,轻飘飘地覆在床上,一个鹅黄色的缎面枕也落在床头。 我四下一看,虽简陋依旧,但已一尘不染了,便满意地躺在床上,仰望着棚顶。我神通非常,这一望早透过房顶直射太空,窥视着日月星辰的运行。这里虽然只是个记忆,却也几乎无边无际,和现实是一样的。 正常来说我收拾完房间就应该出去喂马,可我实在懒得继续演下去,我的目的是带绮月和离若走,不是伺候牲口的。 现在绮月的气息非常强烈,应该距我不足百米,可我总不能直接过去抢她走吧。师伯曾说过,带人出去的前提是对方同意,否则就算出去对方也会灰飞烟灭的。 还有个问题是就算找到她,又该怎么说服她抛弃爹妈和未婚夫和我走呢?以她的心智能否理解云宫,北天域和阴山城那样的神奇世界?看来这事儿还真不能急,得有耐心,况且我还没发现离若,最好一次把她俩都带走,省得再折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相思无穷 我自己在房里颇为无聊,便在附近设下禁制,使得旁人无法靠近,盘起双腿开始打坐,瞬时进入化境,外事再与我无关。 待我从定中出神,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看来最少坐了四五个小时。伸了个懒腰起身出门,马圈里早已空无一人,估计老马已经下班回去了。我身子一晃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直接透墙来到苏府内院。 内院面积不大,不过也有十几间房子,绮月的气息就在正东一间房内。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见识一下她在这世界中的模样。刚行两步就听到窗前角落有微弱的呼吸声,运神一看,竟是苏隐蹲在那里。 这么晚他来这做什么?难道是准备偷窥苏雯更衣?或是二人已经私定终身,约下了今晚这三更来相会(探清水河唱词)?当下好奇心顿起,藏在一棵黑松后无声无息地盯着他。 夜色虽浓,但在我眼中和白昼无异。苏隐蹲了一会,缓缓站立起来,神情落寞地看着窗子,泪水从眼中涌出。估摸他哭不是因为腿麻,多半为情所困。 窗户是纸糊的,如果他真的想偷窥,用手指一捅就行了,可等了半天也没动,傻站了半个时辰才抹了抹眼睛,叹了口气走了。 我本想穿进房去看看苏雯的样子,以我的身法自然不会被察觉,可转念一想,自己堂堂一介天侯怎能擅入闺房?就算没人知道,这事也太掉价了,还是以后再说吧。 正要回房休息,忽听屋内传来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小月,今晚好热,我闷得慌,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的小姐,”另一个女人回答道,“下露水了,多穿点,大喜的日子近了,可别着凉。” 哑嗓那女人又说:“就你话多,把那件野鸭毛裘拿过来吧。”这声音同前一个碑中的郭溪一模一样,不用想定是苏雯无疑了。我忙隐在草中,准备一睹芳容。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前面一个身材高挑,披着一件翠色外衣,上面缀满漂亮的羽毛,绝不是什么高仿超A货。这女子面如白玉,目若秋水,行走间自带一股雍容之气,正是阴山城绮月公主的化身。 后面的女孩身穿青色对襟长衫,细眉细目,虽不十分漂亮,却也清雅别致,看来是服侍她的丫鬟了,可惜并非离若。 二人在院里走了一会儿,小月开口道:“小姐,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要搬出去了,我心里还真舍不得走,毕竟打小就在这。听说姑爷家在沧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只不知有没有这么幽静的地方。” 苏雯白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姑爷姑奶的,我可还没过门呢。”说完这话早已满脸绯红,小月笑着说了声是,苏雯叹了口气又道:“其实我也舍不得走,舍不得爹妈,也舍不得这院子。不过我一定和爹妈说把你也带去。” 小月抿嘴一笑:“好的,到时我还去服侍小姐。” 主仆二人边走边聊,很快走到近前,我忙弄个障眼法,身上立时长满青草,把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二人又转了会儿,小月忽然开口道:“小姐,我发现苏隐见到你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什么身份,小姐什么身份,真真不自量力。” 苏雯听到苏隐的名字表情一下僵住,缓缓道:“别这么说,他其实挺有心的,人,人也还不错,那日我想吃西瓜,整个延庆没卖的,他亲自跑到北平城买了几个回来,累得什么似的。” “嗯,这倒是。”小月点点头,又神情诡异地说:“一次他塞给我一张纸,要我交给小姐。我打开一看竟是一首血诗,前面不记得了,就记得后面四句,什么残月当空明,满腹思君情。月残终复圆,相思却无穷,真是可笑。我见他手上缠着白布,想是他割破手指写的。他出身虽低,用情却深,要不小姐就应了他吧!”说到这小月笑出声来。 “呸,要应你应吧。再胡说,明儿个我就告诉爹妈,把你配给他!” “我才不要呢,我要跟着小姐!”小月一噘嘴,作出一副委屈模样。 两个女孩又说笑一会才回房。我虽已料到这个记忆中的我仍会爱慕绮月,但没想到还是单恋,毫无疑问,单恋是这世界上最最无聊的事情。 命运特别喜欢恶意制造某些障碍,让单相思的人不能如愿,久久沉沦在无尽的痛苦中。其实他们应该笑的,因为无力抗拒。 眼见房里吹了灯,我趁月色直接穿墙过户回到自己住处。这个年代的夜晚非常安静,除了几声鸟叫就只有轻轻的风声了。我无需睡眠,又坐到床上进入定中。 第二天五点不到老马就过来敲门,喊我出去喂马。我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慢吞吞开了门,老马伸脖往里一看,惊得嘴巴半天合不拢,我笑着问怎么了,他回答说你真是个勤快人,一天功夫就把这里收拾得这么干净,连行李都换了。我懒得解释,推着他来到马圈里。 他指着地上几捆带着露水的青草说:“这都是我起早割的,你把它铡了。”说完猫腰将一口锈迹斑斑的铡刀拽到我面前。 铡草这种事我从未做过,不过也很简单,抬起铡刀,青草放在下面,一刀刀铡就可以了,和切菜差不多。 我蹲在地上开始铡草,老头在一旁用石臼捣豆饼,他似乎并不急,在那不紧不慢地捣着,弄了一会儿干脆放下石臼,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烟袋抽了起来,边抽边打哈欠。 他见我动作笨拙,笑道:“何老弟干不惯这活儿吧,瞧你细皮嫩肉的,哪有一点儿下人的模样,倒像是谁家府里的公子哥。” “老爷子过奖了,什么公子哥,天生穷命。这活挺好,也不累,比之前干的轻松多了。” “这话对,”老马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其实养马最好干了,牢记两条:别掉膘儿,来人时别闲着就行。” 我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精神不济,说了一会儿头一歪便呼呼睡了起来。我暗动心念,几捆青草早变为一寸长短的草段,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一摞豆饼也自动碎开,化成豆粉。 我起身把草段和豆粉弄到马槽中,用木叉搅拌均匀,四匹马都凑过来抢着吃。我心道你们也算有福,能吃上北天侯亲自拌的草料。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老马悠悠醒来,见活儿都干利索了很是高兴,不停夸我勤快。一个老太太来到马圈外,将一个木盘放在马槽上,盘上摆着两只碗,一碗是糙米饭,另一碗是白菜萝卜汤,一副木筷摆在旁边。 “今儿个伙食不错啊,”老马见了吃食来了精神,窜到马槽前捧起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老太太瞥见我,马上诈尸一样嚷道:“老马这是谁?吓我一跳。” “忘告诉你了,这位是新来帮我喂马的,以后得多给一碗饭了。” “喂马的?”她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我瞅不像可喂马的,倒像个搞运动的学生。” “大娘好,在下屡试不第,落魄至此,见笑了。”我忙给鞠了一躬。 “哦,原来真是个书生,干点啥不好,跑这当下人。不过大管家可没告诉我多个人,行吧,也不是啥事,今晚就加一碗饭。”说完她扭着肥胖的身体走了。 老马边吃边为我介绍:“她是专门给咱下人做饭的陈姐,手艺不错,在府里呆大半辈子了,人也挺好,月底还给做肉吃呢。” “老爷子您先吃,我出去一下。”既然来到这世界就得活得像个正常人,现在老马和马都在吃,我也该出去吃点什么了。 老马怕我乱闯,叮嘱道:“你要去哪儿?府上规矩可大,不该进的地方千万别去。” “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出了马圈,沿外院往出走,很快来到了正门。 看门的还是昨天那俩人,见了我都过来打招呼,年长那个笑着说:“哎呦喂,到底是读书人,真用你啦?” “托您的福,用了。” “一月多少钱?”年轻的问。 “和你们一样,两块大洋。” “还真他妈大方,我们哥俩见天儿竹竿一样在这杵着,坐一会儿都不行也就两块钱,唉,真是啥人啥命。”年长的很失望,好像我这两块钱会严重降低他的生活质量。 我一拱手道:“昨儿个进去得匆忙,还没请教两位大哥高姓大名?” 年轻的回答:“啥高姓,都出来做工的,谁比谁体面。我叫田盛,这是我大哥田义,我俩亲兄弟。” 我道了声失敬,田盛问:“何老弟,这大中午的你要去哪儿啊?” “我刚来厨房没预备我的饭,打算出去找地儿胡乱对付一口。二位哥哥也和我一同去吧!” 他俩相互看一眼,田义咽着口水回答:“心意领了,兄弟自己去吧。现在世道不太平,我们哥俩一刻都走不开,你出门也要多加小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家贼难防 我应了一声出了大门,来到街上。 苏家大院地处延庆中心地段,一打眼就能看到好几家饭馆,什么摘星楼,怡膳阁,清德居等,我就近来到摘星楼门前。这应该算规模较大的饭店了,上下三层古香古色,此时正值饭口,满眼是人,把几个跑堂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我踱步进去,挑了张空桌坐下。一个伙计小跑过来,将菜单递给我,笑问:“这位爷,您几位?” 我冲他一笑:“就我自己。” 他贼眉鼠眼地打量着我:“听口音您不是本地的吧。” 我边看菜单边说:“厉害厉害,我家关外的,来这找活儿。给我来个溜肉段,酱爆鸡,红烧肉,再来一碗芦笋清汤,二两烧酒。”不想让他看不起,连点几道贵菜。 伙计记下,又一字不差地重复一遍,我称赞道:“好记性,快做吧,我饿了。”他喊了句好嘞,转身下单去了。 我闲极无聊开始观察左右食客。一层没有包间雅座,几乎都是男人(这年月女人不轻易抛头露面),穿长衫的,穿马褂的,穿短衣的,居然还有两个穿西装打领带的,都吃得红光满面,看来这家店口味不错。 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接近,扭头向门口望去,只见苏隐正行色匆匆地向店里走来,没等进门掌柜早迎了上去,拱手道:“苏爷今天这么有空?” 苏隐左右看了看,悄声道:“院里口味清淡,我爹又不让喝酒,出来换换口味。楼上还有地儿么?” “哎呦,苏爷您到是早说啊,刚还有几间空房,一眨眼儿就没了。要不您先在一楼将就下,等楼上腾出地方再给您换过去?” 苏隐皱了皱眉:“别麻烦了,就坐楼下吧。”说完又四下看了看才快步走进来,在我前方坐下,和我只隔一张桌。 我怕他认出我,暗中使了个手段,让他把我看成一张椅子。这种迷心幻术只对他一人有效,旁人还是看得到我的。 苏隐没有喊人点菜,脸上一副焦急不安的模样,像在等人。我的菜已上齐,虽一年不吃也不打紧,但来到这个世界后多少沾了点人气,闻到菜香竟也有些饿了。 伙计帮我斟了杯酒,说了声慢用就忙去了。我尝了一红烧肉口,味道还可以,便一口酒一口菜地吃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又进来两个人,一胖一瘦,胖的穿黑缎短衣,头戴黑色圆帽,帽檐压得很低,粗眉大眼,唇上一撮胡须,年龄在四十左右;瘦的身着淡紫色长袍,身段婀娜,面容清秀,一看就是女扮男装。二人扫视一圈,直接坐在苏隐面前。 苏隐对两人点头一笑:“大哥好,嫂子好。” 男人小声道:“这里人多嘴杂,怎么不到楼上包厢?” 苏隐回道:“楼上没地儿了,掌柜说一会能空出来。” 男人警觉地左右看了看:“不用了,就在这说吧。确定是初七?” “是初七,没跑儿。” “能有多少玩意儿?”女人问。 苏隐把头凑上去,用极低的声音说:“现大洋有一万,这是死数;金银首饰一匣,两块欧罗巴产的怀表,还有……明细在我爹那儿,还没弄到手,但肯定不少于这个数。”说完伸出三根手指。 男人听后眼中放光,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黄灿灿的金牙。女人却不怎么感兴趣,呆呆地只看着苏隐,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下去。苏隐显然有所察觉,却只做不知。 男人喊来伙计,点了几样菜,一壶烧酒。三人闲聊一会儿,酒菜已经上齐,苏隐先给男人斟满,又给女人倒上,最后自斟一杯,开口道:“祝大哥嫂子举案齐眉,恩爱一世,小弟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把酒喝了。 男人哈哈一笑说了声谢谢,也一饮而尽。女人小声呸了一下,勉强喝了一口便撂下杯子。 苏隐有些尴尬,那男人却不以为意,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连声说好。 三人又吃一会,男人抹了抹嘴,低声说:“家伙给你带来了,纯德意志二十响,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千万给我藏好了,要是被人瞧见谁都保不了你。”说完对女人使个眼色,女人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包放在桌上,苏隐忙抓到手中,刚要打开却被男人制止了,厉声道:“不要命了在这验货?” 苏隐嗯了一声把包塞进怀中,男人又道:“五十发子弹也都在里面,仔细点别掉出去。”苏隐点点头,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喝酒。席间女人就没老实过,一会暗中用踢苏隐一下,一会伸手过来掐一下,苏隐则面不改色,只是闷头吃喝。 男人大大咧咧地一直在吃,对女人这些小动作毫无察觉。苏隐被骚扰得实在不耐烦,猛然站起身:“大哥大嫂,小弟私自出府已被人看到,若不及时回去恐惹人生疑,哥嫂你们慢用,小弟告辞。”然后来到柜台前对掌柜说了句记我账上,大步走了出去。 见苏隐走远,男人问女人:“小凤,他说这事准成么?” 女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当家的,大事你定,不用问我。” “我这不是不耻下问么?”男人嬉皮笑脸地说。 “呸,谁是下谁是上?” “口误口误,我是下,你才是上。你说这事到底把握不把握?”男人陪着笑脸,脸上肌肉拧在一处,显得无比狰狞。 “他是大管家的儿子,消息应该错不了,能不能吞下去就看你本事了。” “现大洋就一万,再加上那么多东西,这回可妥了,”男人乐得直搓手,声调也高了起来:“干完这票就回老家,几辈子受用,再也不做这掉脑袋的营生了。” “瞅你那点出息吧,一万块够干啥?你不吹牛说要送我去英国读书么?咋的又要回老家了?”女人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引得旁边几桌客人纷纷侧目。 “行了姑奶奶,有话回家说吧,”男人不想成为店里的明星,小声劝道。女子是个机灵人,也觉得有些过了,狠狠瞪了男人一眼,起身向外走去。男人赶紧跟了出去,把地板踩得隆隆作响。 听了他们的对话不用神通也能知道,在这个记忆中,“我”还是和山匪有瓜葛的,而且还是个家贼。不过有我在这,也该着他做不成。 这时我也吃得差不多了,喊伙计过来算账。他看了眼桌上的剩菜,笑着说:“这位爷,不多不少,正好一块大洋。” 我哪有钱啊,左手背在身后使个遁术,一摞洋钱就被我抓在手中。拿出一个递给他,他接过去看了看:“这鹰洋我可好久没见着了,真是稀罕物。”又放嘴里咬了一口,咧嘴一笑转身走了。 我想老马也是个可怜人,便在街上买了只烧鸡给他带回去。他接过烧鸡激动得老泪纵横,不停地说这何苦来,不年不节的,又说要给孙子带回去,这孩子出娘胎就没吃过这东西。 我笑道:“您老就先吃吧,不够我再去买。我刚来什么都不懂,以后请教的地方多着呢!” “啥请教不请教的,弄不明白你们读书人的词儿。我不说了么,不掉膘,来人别闲着就成。”老头不知多久没吃过肉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也顾不得什么儿子孙子了。 我蹲在一块青石上问:“大小姐几时出门?” “大管家说下月初七用马,应该就是那天吧。”老马回道,“到时姑爷过来接亲,咱们也出几个人跟过去。” 我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低头捻着草梗,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带人出去。 接下来的日子相对平静,期间大管家来过几次,看到几匹马吃得膘肥体壮很是高兴,额外赏了我俩每人一块大洋。 初六这天一早,老马把四匹马洗刷得干干净净,豆饼磨得也比前些日子细碎许多。喂完马,我在外院闲溜,忽听墙内传来苏隐的声音:“我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但还要最后问你一句,能不嫁人么?就这样不好么?” 一个沙哑的女声冷冷地回答:“嫁不嫁人与你何干?管得倒宽,你是我爹么?”正是苏雯。 我八卦之心顿起,圆睁二目向墙内看去,神光透过红墙,只见二人站在花园假山下正对峙着。 苏隐满脸焦虑,嘴角不断抽动,好像马上要被枪毙一样;苏雯一双美目狠狠瞪着苏隐,打算用目光直接消灭他。 苏隐想了半晌方道:“大小姐,这么多年来你还不知我的心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白家迎亲 苏雯轻蔑一笑道:“我为何要知你的心?你怎么想与我何干?别忘了你和你爹都靠我们苏家养活!”说罢用力一推,夺路便走。 苏隐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面如死灰慢慢走到墙边,倚墙而立,一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像一具丢了灵魂的物体。 他这副要死不死的德行让我非常失望,本以为能看一场大戏,结果幕还没拉开直接退场了。 我撤去神光,不忍再见他的惨样。原来他对苏雯如此倾心,怪不得会冒险找外人来反对这桩婚事。 中午时分大管家又来到马圈,给我带来一件簇新的缎面短衣,一条黑绸裤,一顶圆帽和一双布鞋,告诉我明天送亲府上要跟几个体面人过去,我虽刚来不到一月,但读过书样子又好,所以算我一个。 我本也打算去的,自然满口答应,他又嘱咐几句才走。 “你也去么?”我问老马。 “爷们别说笑,大管家能让我去?那不给东家现眼么?还是读点书好啊,送亲这事两头都给赏钱,这一趟多了没有,二十大洋没跑。”他满眼羡慕之情。 “等我回来一人一半。”我安慰道。 “这怎么话儿说,您也太客气了,我家里有点嫩黄瓜,赶明儿给您带上……”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头吃,还买过几次烧鸡给他(这年代能打包带走的美食实在有限),所以他清楚我不缺钱,也问过我这么有钱为啥还当下人,我只摇头不语。 他虽没文化人却不傻,一下就明白我多半是真是个公子哥,仰慕苏小姐大名进来过过眼瘾,就像唐伯虎一样,呲牙一乐不再问了。 第二天三更时分,整个苏府都点起大红灯笼,将各处照得通亮。 老马把几匹马都挂上大红花,牵出了院子,我换好新衣也跟了出去。 大门外一群黑衣汉子正蹲在地上啃馒头,几顶轿子整齐地停放在墙边,头前一顶大花轿在暗中尤其显眼。 老马悄悄告诉我这些人都是从附近招来的轿夫,并不是沧州来的。这时苏隐带着田家两兄弟走了出来,三人从头到脚也是一身新,苏隐见了我俩点头一笑:“马老爷子,何兄弟,你们早啊。” “少管家早,”老马恭恭敬敬地给他鞠了一躬,我只一点头没说话。 “待会儿姑爷就来了,都把腰板挺起来,精神点儿,”苏隐对十几个轿夫喊道,“别给苏家丢人!” 轿夫认得他是少管家,纷纷站起身来。天气虽凉,苏隐却打开扇子不停扇着,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之情。 天刚放亮,三个人骑马远远赶来,前面白马上是一名形体消瘦的男子,二十多岁年纪,白衫白马褂,头发抹了油,黝黑锃亮,一脸倦色。虽也是个年轻人,不过和苏隐比差得远了。后面两人一身黑衣,家丁打扮,看样子是他的随从。 三人转眼来到门前,白衫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苏隐忙迎上前去道了声辛苦,男子冷冷地看他一眼,点了下头,迈步向院里走去。 苏隐一脸尴尬,田义田盛两兄弟问道:“这人谁啊,敢对您这样?” “明知故问,”苏隐瞪了二人一眼,“他是新姑爷,沧州白家大公子白洋,没打我一巴掌不错了。”说完也进了院子。 田义见我也穿着新衣服,凑过来问:“怎么你也去送亲?这可是好差事。” “是,小弟也去,田大哥去么?” 田盛接茬道:“我去我哥不去。我俩都走了谁看门啊,再找人老爷不放心。” 田义点点头说:“老爷说了,多跟几个过去显得娘家有人,而且,”他把头贴上来小声说:“带着不少东西呢,人多保险。” 我哦了一声,又问:“咱们什么时候走?” 田盛答道:“新姑爷先拜老爷太太,然后去闺房接小姐,再一同拜一次老爷太太就出来了,用不了多久。” “不知此地距沧州有多远,这一去多久才能回来?”说实话如果不运功推算,我还真不知道沧州在哪儿。 “六七百里吧,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都是大道,□□天也就到了。”田盛回答。 我一拱手道:“那一路上田二哥可要多照应小弟了。” 田盛忙道:“不敢不敢,咱们相互照应,我也是头回出远门。”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天早已大亮,院内忽然鼓乐喧天,鞭炮乱响,一群人簇拥着白洋先走了出来,他神采奕奕,胸前也多了一朵大红花。 苏雯盖着红盖头在小月的搀扶下小心地走了出来,身姿摇曳仪态万方,虽没露脸也把众轿夫看呆了。接着苏家老爷太太也都跟了出来,我到苏府也有些时日了,这二人还是头回见。 苏老爷五十上下,浓眉大眼,颚下一缕长须,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俊郎之士。他一脸肃穆,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老太太一头白发,看起来竟比苏老爷大了不少,也不知是他妻子还是母亲,不过这不重要,没必要动念去查。老太太表情悲戚不住拭泪,身边两个丫鬟不停低声安慰。 见旁人都没动我也不敢擅动,只能站着望天。不多时三四个女人搀着另一位仪态万方的女子走了出来,虽人近中年却风韵犹存,眉眼间和苏雯有几分相像,也是满脸泪水,看来这才是苏夫人。 三位长者在门前站定,一个男人扯着公鸡嗓,拉着长音高声喊道:“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新人拜别父母,祈请苏家列祖列宗护佑新人福禄安康,早生贵子呦~~~” 一对新人在他引导下双双跪倒在地,给苏家老太太,苏老爷苏夫人磕头,白洋依旧满面春风,苏雯却不断抽泣着,颇有不胜之态。这时又噼里啪啦地放起了鞭炮,街坊四邻越聚越多,黑压压地足有五六百人。 公鸭嗓又吼道:“吉时已到,拜别故居,姑爷上马,新娘上轿!”苏雯在小月的搀扶下上了第一顶花轿,一些女人披红戴绿地从院中陆续走出,上了后面几顶轿子。苏隐面色阴沉,默默跨上那匹被我封了窍的神马,一言不发地看着地面。 又有几十个小伙子抬着大小箱子从院里走出来,每个箱子都贴着大红花,看着甚是喜庆,都搬到后面马车上。 “看见没,这都是陪送的东西,”田盛咽着口水对我说:“这排场,这嫁妆,在北平城也算一号了,白家这小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娶这么美的媳妇不说,还白得这许多东西。” “还不一定是谁的呢,”我回答道。他白了我一眼:“咋的,眼馋了?不是人家的还是你的啊?”我笑笑没说话,心想你绝对想不到在路上会发生什么。 公鸭嗓见东西都已装妥,阴阳怪气地喊了句起轿,顿时鼓乐又起,老太太和苏夫人立时哭倒在地,苏老爷也顾不得体面了,开始偷偷拭泪。 田盛翻身上了马,指着旁边一匹马对我说:“还愣着干嘛,上来啊!”我点头一笑,也翻了上去。 队伍在鞭炮声中缓缓动了起来,白洋骑马走在最前面,两个随从紧跟其后,苏府的家丁们在队伍两侧不断向人群扔着喜糖,一派喜庆祥和。除了我和苏隐外,没人知道一场巨大的危机即将到来。 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队伍前进速度很慢,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城郊,早有几十人守着四五辆马车在那候着。 “这都是白家派来接亲的。”田盛对我说。 “怎么不到苏府去接呢?”我问。 “马车哪有轿子体面,我当年娶媳妇也用轿子,听说北平城里大户人家都用轿车接亲,开车的都是洋人,那才叫气派。” 我俩正小声嘀咕着,苏雯已在小月的搀扶下出了轿子,一起坐进了一辆红顶马车中,其他女眷也纷纷下轿换到马车上,轿夫们抬着几顶空轿回去了。 “这才算正式上路,所以换了马车,”田盛又义务为我解说,“靠这些人抬轿,咱得走到入秋。” 白洋调转马头冲我们拱手道:“各位兄弟,这就算是正式启程了,诸位无论是苏家人还是白家人,从现在起都是兄弟,路上大家要相互扶持照应,到地方我们白家还有赏钱!” 这段话说得还算得体,家丁们乱哄哄地答应着,白洋点头微笑,我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家伙生得细眉小眼,塌鼻梁,一张大嘴,绝谈不上英俊。脸上密布着暗红的血丝,显是个酒色之徒。不过这年代的富家子弟可能都这么生活,没事喝酒耍钱逛窑子,只可惜了苏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悍匪沈三 这时太阳上来了,天儿也跟着热起来。白洋的两个随从脱了马褂,露出健壮的臂膀和腰间系着红穗的□□。 苏隐眼尖马上也发现了枪,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一脸紧张。不用说,腰里别的正是酒楼那一男一女给的家伙。 白洋走得飞快,看来很着急把新娘子早点带回家,早点洞房花烛。在他的带动下,整支队伍前进速度也很快,不多时便离了延庆地界,上了大路。 当时西方产业革命已经完成,中国却还处在农耕社会,野外都是绿油油的田地,道路也崎岖不平,车轮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一个随从提醒白洋再走这么快车就散架了,他才勒马把速度降下来,回头冲大家得意一笑:“对不住啊各位,这匹马有欧罗巴血统,一不留神就搂起来了,没顾到大家。” “不碍事不碍事,缓着点就行。”为绮月赶车的车夫点头哈腰地说。其实他的马没快到哪去,只是没拉车而已。 我回头看了一眼,除去白洋的两个保镖外,白家还带来二十多人,苏家也有二十多人,这支队伍有不下五十人,十几匹马和七八辆马车,看着颇为壮观。 到了中午,大家走得又渴又饿,苏隐四下望了望喊了句停车,车把式是苏家人,马上勒马停下了。白洋颇为不满,回头问道:“怎么了少管家,你累了啊?” “我不累,马累。”苏隐冷冷回道。 “我还以为你累了呢。”白洋笑道,“既如此各位兄弟就休息一下吧,喝水吃饭,半个时辰后再走。”说完跳下马来,大喇喇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早有家丁送上白馒头,熟牛肉和一袋清水。他从早上到现在水米未沾,饿坏了,不管不顾地吃了起来。 众人见姑爷先吃上了,也纷纷下马下车,几个苏家家丁提着大包走过来,给我们分发食物饮水:每人两个白馒头,一小块咸菜,一壶水,却没牛肉。 我虽然不饿,为了做样子也跟着大家蹲在地上一起吃。田盛偷偷塞给我一小块熟牛肉,告诉我这是他妈做的,我道了声谢接在手中,左手伸进口袋抓了个鸡腿给他,说是我从厨房偷出来的,他嘿嘿一笑拿了过去,啃了一大口:“真好吃,兄弟有心了。” 几个车老板在车上已经吃过了,解开马套,牵马在路边吃草。草长得不好,马只吃庄稼,他们也不管。 白洋啃完了馒头,抹着嘴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我和田盛问:“前面那山叫什么名?” 田盛忙站起身给他鞠了一躬:“回姑爷,那山没正经名字,我们都叫莲花山。” “莲花山?名字不错,看着可不咋样,”白洋大咧咧地说,“若不是时间紧,上去转转也好。” “姑爷说的是,莲花山不高,半个时辰就到顶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致,不值得一去。”田盛赶紧附和道,“听说这两年还窝着一伙关外来的土匪,平日强取豪夺无恶不作,现在更没人去了。” “还有土匪?”白洋吓了一跳,“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难道还要这样不知死活的人?延庆警察都干什么吃的!” “你说对了,正有这样不知死活的人!”他话音刚落,一个粗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大家定睛一看,七八个人骑马挎枪向我们飞奔过来,当先一人正是那日和苏隐在酒楼见面的男子。 难怪苏隐要在这里休息,看来是他们事先定好的地方。 几人闪电般冲到我们面前勒马停下,领头的男子清了清嗓子做起了自我介绍:“都吃饱喝得了吧,在下沈三给诸位请安了!”说罢在马上拱了拱手,呲着牙看着我们。 他老婆骑一匹黑马,黑衣黑裤,足踏黑靴,脸上虽有风尘之色,却也端庄俏丽。其余五人都是壮汉,拎着□□凶神恶煞地盯着我们。 白洋哪见过这架势,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是,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的?”沈三哈哈一笑:“正是没事做,才在这做那不知死活的勾当。白公子也不必害怕,我这人那,要钱不要命,你投生在富贵人家不容易,我也舍不得杀你啊……哎哎,你俩干什么?” 原来白洋的两个保镖趁他说话的功夫已掏枪在手,只不敢举枪。白洋怒道:“你俩倒是上啊,花钱请你们来看热闹么?” 沈三从怀中掏出一把□□,在手中飞快旋转着,对二人恶狠狠地说:“跟我使活儿?你沈三爷玩枪的时候你俩还和泥儿呢!”说完举枪就射,把一个保镖的帽子打掉了,嘿嘿一笑道:“三爷玩得好不?” 掉帽子那人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打哆嗦,另一个却很有几分骨气,怒道:“就你有枪,我们没有么?”说完就要抬手还击,沈三又一枪打来,不偏不倚打在他手腕上,□□立时掉落在地,鲜血不断滴落下来。 “屁大孩子也和我玩枪,找死!”沈三一挥手,身后几人马上举起□□对准我们。 现在从表面看胜负已分了,我们人数虽多,却都是家丁仆役和女人,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沈三人数不多,但都是悍匪,又都有家伙,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怎么样啊姑爷子,”沈三打马来到白洋面前,笑嘻嘻地盯着他,“还有什么招麻溜儿使出来吧!” 白洋吓得双腿发软,断断续续地说:“大,大哥,有事好,好商量,别伤,伤我就成,大洋都是现成的……” “哈哈,孬种,”沈三用枪拍了拍他的脸,“带这两头烂蒜就太平了?不是吹,带一队兵来老子照样收拾你!” “行了当家的,少说几句吧,抓紧干正事!”他媳妇也走上前来。 “嗯,”沈三点了下头,又对白洋说:“刚才不是要收拾我么,来来给你收拾,”说罢薅头发把他拉过来,当胸狠踹一脚,白洋惨叫一声仰倒在地。 沈三呸了一口,对两个保镖道:“不想死就把枪扔过来!”二人不敢不从,手腕有伤那个把枪小心地踢了过去,掉帽子的双手捧枪,恭敬地放在沈三马前。 沈三跳下马,捡起两把□□扔在后面。现在我们唯一的武装也被解除了,他更加有恃无恐,□□被他耍得滴流乱转,一拱手对大伙高声道:“各位朋友,在下沈三,人送外号掉毛虎,从前在关外跟着张大帅。本来混得不错,谁知小日本他妈的不是人,把大帅炸死了。我瞅小六子不是个成气的主儿,干脆不伺候了,拉队伍进关单干。” “我知道你们都是平头百姓,兄弟我也是苦出身,所以都别害怕,今儿个一人抢一人不伤,放你们回去。此处离延庆不远,天黑前就能到家。” 听他承诺不伤人,大家都松了口气。钱物都是苏家的,被谁抢走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而且这样一来沧州也不必去了,还能免去一路辛苦早点回家。 沈三意犹未尽,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现在没你们什么事儿了,该走都走吧。但丑话撂前头,所有东西,无论车,马还是大洋,金银玉器一律不许带走,若被我发现的话,”他呯地一声对空开了一枪,“别怪我沈三爷下手黑。” 众人闻言纷纷准备跑路,几个胆小的已经转身走了。 “都给我站下!”沈三老婆一声娇喝,大家又都顺从地站住了。田盛壮着胆问:“姑奶奶,沈三爷都放话让走了,怎么您……” “大家都是穷苦人,别这么空着手回,每人拿十块大洋吧,给老婆添件新衣华服,给孩子买几块糖也是好的。”她笑着回答,一双秀目却只盯着苏隐。 “啥?把钱分给他们?”沈三扯着脖子喊道:“咱们多久没生意了?这可是刀尖上的买卖,有今天没明天的,好不容易逮着一份儿大的,你还要分出去……” “我愿意分就分,还反了你了!”女人毫不示弱,居然也掏出枪来。这是一把精致的小白枪,枪把系着条淡粉色的穗子,非常漂亮。 沈三见女人生气了,忙改口道:“夫人说的是,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就按夫人说的办吧。管账的出来开箱,兄弟们都精神点,给我好好看着!”万没想到他这样一个悍匪却如此惧内,真是出人意料。 话音刚落,他身后几条汉子都下马上前,端枪怒视着我们。打眼一看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碌碌之辈,奇怪的是当中有个头顶圆帽,身材高大的汉子,居然如死人一般毫无生气。 我一见大惊,要知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有灵就有气,哪怕是山间顽石久受日精月华也会多少沾点活气,这人浑身上下居然一丁点儿气息都没有,胸口虽有起伏,可一探便知那是假装呼吸,只为掩人耳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阴谋败露 他把帽檐压得极低,半张脸都遮住了,只能看见两片毫无血色的嘴唇。更可怕的是无论我怎么运神也看不到他的相貌,这实在太邪门了。 正琢磨着他的来历,一个四十多岁,队伍中一位身材高瘦的男子走上前去,给沈三鞠了一躬:“沈爷,我是管账的,”然后回头冲后面喊道:“陈七,大海,把钱箱给沈爷搬过来!” 身后有人应了一声,两个小伙吃力地抬着一个贴着封条的红漆箱子走上前来,沈三愁眉苦脸地说了句开箱,管账的掏出黄铜钥匙,弯腰扯去封条,慢慢打开了箱子。里面满满的全是洋钱,码放得整整齐齐,上面罩着红绸。 见了这许多钱,沈三一双眼睛马上放出贼光。他媳妇却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每人拿十块,别贪心。” “回去后谁要是敢他妈的报官,我沈三晚上就带兄弟们过去算账,到时候你们哭都来不及!”沈三这时才明白媳妇的用意:我们如果拿了钱就算同案犯,也就没人敢报官了,更不可能主动找苏家说这事。这样一来苏家和白家都会认为队伍正在途中,他们一伙人就有充裕的时间来转移赃物。 听他出言威胁,大家忙七嘴八舌地回答不敢,沈三命我们排好队领钱,管账的志愿做起了分发者。这些家丁仆役一个月最多也就两块大洋,现在一下能拿这许多,一个个都高兴得合不拢嘴,气氛居然一下热烈起来。 除我,白洋和他两个保镖,苏隐苏雯小月外,整支队伍共有五十三人,每人都得了十块大洋,不过没人敢动,都在等着沈三下命令。 “一个个都瞅啥呢?得了钱就走吧,还等我八抬大轿送你们啊?”沈三拧眉瞪眼地说。一群人就等这句话呢,呼啦啦地向两头跑去,生怕他反悔,眨眼功夫便走得一干二净。 见我既没拿钱也没走,沈三奇怪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不拿钱走人?傻了?” 我微微一笑:“我想再看会儿。” 沈三大咧咧地走到我面前,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毛问:“你想看啥?难道不怕?” “有啥可怕的。”我淡淡地说。 他哈哈大笑起来,马上又换了副凶面孔,抬枪顶住我脑门:“这不可怕么?” 我望着他的丑脸,心道你这色厉内荏的德行谁能瞧得起你,怪不得媳妇都管不住,真活该。不过现在不是破脸的时候,便作出好奇的样子:“你拿的是枪么?” 他狞笑道:“不是枪是啥?没看我刚才用它干啥了?” “看见了,那你再干一次,我还想看。” “傻小子,我他妈送你归西!”他好像真的很生气,狠命地用枪口怼着我脑门,手指搭在扳机上,准备打死我。 旁边几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我俩,只有那个毫无生气的人没有抬头,似乎眼前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我们对峙一会儿,他忽然失了锐气,慢慢放下枪,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是个傻子,爷今儿个得了这么多东西,心情好不想见血,滚吧你!”说完一脚向我踢来。 我动都懒得动,他的脚在半空忽然停住,若有所思地说:“哎呀呀,正想起,火上还炖着鸡,正想起,家中还有我贤妻。高堂老母也尚在啊,今年,嘿嘿,才八十一!”边说边扭动着壮硕的身体,像唱戏一样,显得既诡异又滑稽。 “当家的,你傻了么?”女人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别在弟兄们面前丢人了行么?” “哎,你别拉我啊,”沈三似乎没过足戏瘾,一把推开女人,继续扭着扭腰摆臀地唱道:“你爹是你爹,我妈是我妈,我妈可不得了,您猜怎么着?年轻时,她啊,还是一朵花儿!”这段唱完,大家终于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女人满面羞红地拧住他的耳朵,拍着他的脸道:“你好歹也是见过点世面的,见了这点钱就疯了?” 见他人丢得差不多了,我便暗中撤了手段,沈三猛然清醒过来,一把拉开女人的手:“你掐我耳朵干嘛?” 女人娇斥道:“再不掐你都快上天了!” 他回头一看,见众人还在窃笑,也明白刚才可能失态了,面红耳赤地喊道:“笑啥,有啥可笑的!等回去再收拾你们。”随后死死盯着我问:“是你小子捣的鬼?” 没等我回答,苏隐忽然开口道:“沈大哥,这小子只是个喂马的,脑子有点问题,您大人大量放他一马吧!” 这句话不仅为我解了围,更给了沈三一个台阶下。他虽是个土匪,但还不敢随便杀人。 “是啊当家的,苏老弟说得对,这可是大路,一会儿说不定什么人过来,到时东西你都拿不走,咱们别耽误时间了!”女人也劝道。 “好,今儿个就给夫人和苏老弟面子,饶了你,”他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我的脸,我只笑笑没说话。 苏隐的话却暴露了自己同沈三的关系,白洋扭头问:“怎么,你,你们认识?” 苏隐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走过来对我说:“何兄弟,你也拿几块大洋走吧,四匹马都在这,你回去也没啥干的,还去北平吧,再找个营生做。” 我感激地说:“没事儿,我看看热闹就走,不要钱。” 他叹了口气道:“那你离远点,别伤着你。”说完又来到苏雯车前,一把掀开车帘,苏雯和小月缩在里面,苏雯的盖头早已掀开,绽着花一样的容颜。虽然方才车帘一直盖着,但通过声音也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小姐,下车跟我走。”苏隐伸出手,满面柔情地说。 “是你把这伙人引来的?”苏雯面如寒霜,冷冷盯着他。 “算是吧,可我想了好久,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没有你我会死……”苏隐苍白地辩解着。 “你死活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找人害我?”苏雯不依不饶地问。 “对不起,只能如此。”这事怎么说也是苏隐的错,他也不再解释,伸手去拽苏雯。 苏雯不知从哪得了一把剪刀,举起就刺,他下意识地用手一挡,噗地一声脆响,刀尖早透过手掌,鲜血喷溅而出。 见了血,小月和沈三媳妇两个女人同时惊呼一声,苏隐慢慢收回流血的手在身上蹭了蹭,换了只手又去拉她。苏雯毫不犹豫地又刺一剪,这次苏隐有了戒备,一把夺过剪刀扔在地上,回手把苏雯硬拽出车厢。 沈三正叉着手看热闹,一见新娘子模样眼睛马上直了,嘴里小声嘟囔着:“这,这他妈太俊了吧,竟是画里出来的……” “当家的你瞅啥呢?”媳妇狠狠给了他一脚。 沈三这才缓过神来,咧嘴一笑:“没啥,没啥,就随便看看。” 媳妇又踹他一脚:“你看个屁!再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此举又引来一阵哄笑,女人指着他们骂道:“一个个都笑啥?再笑姑奶奶崩了你们!” 沈三打心眼里怕老婆,也不敢还嘴,真就低头不敢再看了。 沈三媳妇几步来到苏隐面前,一把抓起他流血的手心疼地摩挲着:“没事吧?你疼不疼?” 苏隐有些尴尬,一下把手抽了回去,一笑道:“没事的嫂子,小伤,不怎么疼。” 沈三媳妇扭头瞪着苏雯:“看不出挺漂亮个姑娘下手这么黑,比我黑凤凰还黑。”言罢抓住她的秀发狠命向前一拖,苏雯娇呼一声摔在地上。她不解气,又一脚踏去,苏隐忙拉住她:“嫂子我真没事,别为难她了。” 女人一双媚眼紧紧盯着苏隐:“怎么,心疼了?” 苏隐俊脸上隐现怒容,不过仍彬彬有礼地说:“误会了嫂子,她毕竟是东家之女,又是大家闺秀,遇到这事生点气也正常。” “呸!”女人听到大家闺秀四字顿时火了,似是触到心底隐痛,“狗屁的闺秀,一会儿我脱了她的衣裳,吊起来让弟兄们都好好看看这大家闺秀!” 苏隐万没想到这话居然把她惹毛了,忙陪笑道:“不是闺秀,就一般民女,本也没什么体面。嫂子您消消气,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见心上人毫不领情,女人气得满脸通红:“这狐狸精把你伤得这么重还向着她说话,早知道让她一下捅死你才好!”说完扭身向后走去,走得摇曳生姿,自然是给苏隐看的。 苏隐弯腰去拉苏雯,苏雯一把打开他的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你们玩够了吧,”沈三这时发话了,“玩够了就都给我老实点!”然后转身问白洋的两个保镖:“你俩都会使枪?” “那愿不愿意跟着我混,保你俩吃香喝辣,晚上搂娘们。”沈三眯缝着眼睛说。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没说话那个忽然跪倒在地,给沈三磕了个响头:“在下沧州武达,愿为沈爷牵马执鞭!”沈三哈哈一笑:“好兄弟,快快请起!”他一下爬起来,站在沈三身旁。 沈三又问当过兵那个:“你呢?是跟我还是滚蛋?”边说边把玩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娇花强采 这人左右看了看,见除了白洋,我和俩女孩外都是沈三的人,心知跑不了,也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奇迹般夺眶而出:“沈爷,我是真不想做这杀头的买卖,家中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妻子儿女,一家人都指我一人吃饭,我要是没了他们就得饿死,求沈爷放条生路吧!”说完砰砰磕起头来。 “行了,”沈三厌烦地摆了摆手,“今天不想杀人,你也拿十块钱滚蛋吧!” 那人又连磕两个头,在钱箱里抓了十块大洋,又伸手去牵马。沈三怒道:“蹬鼻子上脸了还?让你牵马了么?滚!”说完抬枪对着他。 他忙把手缩了回来,对白洋说:“少爷,我没本事,没保护好您,您自己保重吧,我……这就走了!”言罢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向沧州方向跑去。 沈三看了我们一眼,命令道:“兄弟们,把这几个都给我捆上!”几个汉子应了一声,从马背上取下几捆粗绳直奔我们而来,先把白洋绑个结实,四肢朝天如捆猪一般,他痛得连声惨叫。沈三吼道:“叫个屁,想把警察引来么?”早有一人把布条塞进他嘴里,让他不能发声。 绑完白洋又要绑苏雯和小月,苏隐忙道:“沈大哥,女人就别这样了吧,她们可受不住!” 几人都回头看沈三,沈三挑挑眉毛道:“既然苏老弟都说话了,别绑了。” 沈三媳妇毕竟是女人,见小月年纪小,不忍她受糟践,开口道:“小丫头你也快走,你身子弱骑马回去吧。记住回去后万不可对人说起此事,否则小心你全家老小的性命!” “媳妇儿,你放她走也就罢了,怎么还送马?现在一匹马最少也值七八十,太大方了吧!”沈三走上来打量着小月,吓得她瑟瑟发抖。 “你看给人家吓成啥样了,快起开,”沈三媳妇一把将他推开,“怎么的看上了啊?比我好看呗?” “没,我寻思弟兄们也都辛苦,不如把她……”沈三一脸猥琐地说。 他媳妇斥道:“滚!想都别想,有了钱逛窑子去,干嘛做这断子绝孙的事儿?”沈三不敢还口,咧嘴陪笑道:“夫人说的是。” 小月看着苏雯,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小姐你别怕,我不走,就在这陪你!” 苏雯叹了口气小声说:“傻丫头,让你走就快走,你看那么多男人,不把你弄死才怪!” 小月抬眼一看,几个汉子都如狼似虎地盯着她,不断吞咽着口水,吓得忙低下头,悄声问:“我走了,这些人会如何对你?” 苏雯红着眼圈回答:“我没事,他们只要钱。月,回去后万不可对老太太老爷,太太说我的事,免得他们担心。你服侍我多年,明是主仆,其实我早把你当作亲妹妹看待。回去后找个好人嫁了,也不枉我疼你一回!”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塞给她:“这是宫里的东西,缅甸国进贡的,值些钱,你拿着吧。想我的时候拿出看看,便如见了我一样了。不如意时,拿去换几个钱我也不怪你。” 小月泣不成声地接过玉佩,依依不舍地走了,既没拿钱也没骑马。沈三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发呆,被媳妇狠狠剜了一眼才缓过神来,嘴里嘟囔道:“可惜了,这岁数这身段,就是卖了也值不少。”随后几步窜到白洋面前蹲下去,嘿嘿一笑:“听我兄弟说你家在沧州有一号,说吧,你爹能出多少钱赎你回去?” 白洋吓得面色如土,因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只发出呜呜的声音。沈三把他口中布条抠了出来,他长出一口气,哆哆嗦嗦地回答:“沈爷,我只要命,一切好说,您开个价儿!” 沈三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我也不亏心,一万块,不多吧?” 白洋眼睛一亮,傻了吧唧地说:“那正好,我这没过门的媳妇正好带来一万大洋,我一分不要都给您,您老开恩把我放了吧!” 沈三狠命地抽了他一嘴巴,又当胸踹一脚,白洋平日早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受得住这两下,当即口吐鲜血连喊饶命。 沈三怒目圆睁吼道:“你他妈是装傻还是真傻,这一万块不已经是我的了么,还用得着你爹给?” 白洋喘着粗气,咳出一口血痰回道:“沈爷息怒,您托人给我爹带个话,一万块不是问题。” 这时投诚过来的保镖武达开口道:“沈爷别听他骗您,沧州白家早就完了,几家当铺都换了主儿,连老宅子都卖了。迎亲的车马都是他赊来的,别说一万块,一千都拿不出来!” “沧州白家不是很有钱的么?我在山里也有所耳闻,怎么就败了?”沈三问。 武达回道:“千真万确!原来的确还行,前几年几个大帅来回打仗,强借了白家两万大洋当军饷,还把白家老夫人抢了去,就一日不如一日了。白老爷子穷得没法才让这小子去提亲的,打算靠苏家的陪送赎回几家店,东山再起。” 沈三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飞起一脚踢在白洋脸上,踢得他鼻血横飞,又薅头发拉起来,枪口顶在他太阳穴上:“原来你也是他妈的穷鬼,在我面前装什么公子哥,留你也没用了,爷现在就送你上路!” “住手!”苏雯一声娇喝,“别伤他,我家有钱。”说完娉娉袅袅走过去,俯下身查看白洋伤情。 我心里暗骂一句,马上去观察苏隐。不出意料,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苏雯,面如死灰,双拳紧紧攥着,显然在极力遏制心中的妒忌与愤怒。 沈三媳妇笑道:“哎呦看不出来啊,这么心疼你老公,没男人你他妈就得死吧?” 苏雯虽已订婚,但毕竟还没过门,听她说得如此恶毒不禁红了脸,小声道:“你们放我走,我回去拿钱赎人可以吧?” 沈三媳妇巴不得这狐狸精快点消失,妖娆一笑:“好啊,你老公我们替你看着,你滚回家拿钱去吧。” 没等苏雯开口苏隐先急了,一下冲到苏雯身边,对沈三媳妇道:“嫂子,咱不是说好了么,你们拿钱,人我带走,绝不能让她回去,她报官怎么办?咱们不全完了么?” 沈三媳妇瞪他一眼:“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可惜用错了地方。你看人家搭理你么?你这样有意思么?” 这话正中苏隐痛处,他长吁一口气,绝望地说:“这我都清楚,现在只求把她带走,还望嫂子成全。” “带走?去哪儿?成亲去么?”沈三媳妇不依不饶。 “我自有安排,不劳嫂子费心。” 沈三媳妇见他对苏雯如此深情,俏面露出一丝绝望的神情,身子一晃险些摔倒。苏隐自也看到了,不过只做不知,伸手去拉苏雯。苏雯厌恶地把他的手打开,苏隐心中着急,不顾脸面直向苏雯扑去,看样子是想把她强行带走。 苏雯尖叫一声转身就跑,苏隐在后面拼命追赶。苏雯身娇体弱哪里跑得过苏隐,才几步就被他扑倒在地。 “别闹了!”沈三媳妇高声喝道,可苏隐此时如发狂的雄狮一般,哪里听得见,沈三媳妇急了,砰地对天打了一枪,苏隐这才住手,站起来失魂落魄地看着满眼绝望的“黑凤凰”。 沈三站在媳妇身后,看不到她偷人失败的表情,还以为她是为赎金才阻止苏隐带苏雯走,便上前打圆场:“我说姑奶奶你怎么乱开枪呢,把警察招来怎么办?”接着又对苏隐说:“好老弟,咱们是约好钱归我们人归你,但现在看样子不是能多弄点么,谁还嫌钱多呢。你就让她回去拿钱吧,帮帮大哥。”说完干笑两声,掩饰着自己的贪婪。 “沈大哥你好好想想,她一回去铁定报官,到时候别说一万,就眼前这些你都保不住。再说要钱干嘛非得她去,她爹妈见了闺女还能掏钱赎个外人么?随便派个人,说你们绑了他家小姐,给的钱比这还多。”苏隐一心想带苏雯走,出了个更损的主意。 沈三一拍脑袋:“哎呀还是读书人花花道子多,有道理,媳妇儿,要不咱让新来的老六要钱去吧!” 没等黑凤凰张口,苏隐已强行抱起苏雯,苏雯拼命挣脱,可毫无用处,这个时刻苏隐等候已久,现在就算打他一枪都不会放手的。 他红着眼睛抱着苏雯飞快向马前奔去,苏雯两只小脚在空中乱蹬乱踹,这徒劳的反抗更激发了他的怒火,转眼间已将她抬到马背上,从腰间解下早已备好的长绳,飞快地把她捆牢,狠狠打了个死结,翻身上马准备逃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紧追不放 黑凤凰见状急了,不管不顾地又朝天鸣了一枪,苏隐早豁出性命,面不改色地对她和沈三一拱手:“多谢哥嫂成全,小弟这就去了,告辞!”说罢喊了声驾,打马就走。 “苏隐你他妈你混蛋!”黑凤凰见情郎带着姑娘走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抬手就是一枪。她虽是女流但枪法精准,目标也不远,这一枪十有八九会放倒小情郎。我不急细想,故技重施弹一股空气过去,没想到用力过猛,气息发出的声音居然比枪声还大,瞬时将子弹撞得粉碎。 黑凤凰一击不中砰砰又开两枪,被我弹气一一击碎,苏隐哪敢回头,纵马向前狂奔,眨眼间已跑出一里多远。黑凤凰仍不放弃,回身牵马要追。 沈三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拽住她:“走就走了吧,这事本也是说好的。何况他说的也对,苏家小姐要是整个回去,苏家还能拿钱么?不报官抓咱们就烧高香了!咱们先拾掇东西,延庆屁大地方,不怕他飞了。” 黑凤凰虽然对苏隐一往情深,但在老公面前也不敢过分表露,把□□往地上重重一摔:“起货!”这是句黑话,意思是搬东西走人。几个汉子马上跑上前去,套马的套马,收箱子的收箱子,抬人的抬人,一顿忙活,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其实这也正常,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完全是硬闯进来的,气息频率都不相符,自然容易被人忽略。 五分钟不到,几十箱嫁妆就归置进了两辆马车中,沈三喊道:“李老七你赶马,赵白发,刘大友你俩赶车,老六,你押这姓白的小子,仔细点别给他溜了。剩下的车不要了,没地儿出手。兄弟们,扯了!” 几人应了一声,眨眼功夫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几辆空车和一头瘦毛驴,还有个看热闹的我。 我闭目遥感,苏隐早在十里之外,可我还得跟着他——毕竟此行的目的是绮月公主,她去哪就得跟到哪。 我翻身上了瘦驴,驴很倔,来回挺动着脊背想把我摔下去,我轻拍驴头麻痹了它的神经系统,使其感知不到背上有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我又向它头脑注入一个虚假信息,让它误以为前方有丰美的水草,它行了半日早饿坏了,嘶鸣一声撒开四蹄向后跑去。 这头驴又小又瘦,半天功夫也没跑出二里地,而苏隐距我已有二十里了,我只好对着他影像虚抓一把,毛驴便如子弹般弹射出去,瞬间便追至苏隐身后。 此时苏雯已经没力气折腾了,趴在马背上一动不动,马带着两个人也累坏了,有气无力地慢慢向前走着。苏隐听得身后有动静立刻掏枪在手,见是我才松了口气,问道:“何兄弟你怎么跟来了,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我回道:“苏大哥,那些匪人已经走了,并没把我怎么样。小弟也无处可去,只好来找你。” 苏隐道:“你别跟着我,我也不回府,不让你回北平去么?” “那你打算带着小姐去哪儿啊?”我关切地问。 他见我刨根问底不禁有些恼火,厉声道:“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不劳外人过问!”说完抬枪晃了一下。 我也不想把他惹毛了,停下毛驴道:“苏大哥你别误会,我只想帮你而已。贼人万一找到你怎么办?多个人也多分力量。” “谢谢兄弟,我自打起了这贼心就没想活着,他们找来我一死罢了。”话虽这么说,他的枪依旧对着我。他现在毕竟只是个凡人,年纪又轻,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已经投降沈三,何况眼下他只想过二人世界,怎容外人打扰。 “苏大哥,我真的是想帮你!”我并不死心,催动毛驴向他奔来,他见状大惊,还以为我要抢他的大小姐,对着我胡乱开了一枪。因为距离甚近,子弹正中前胸,可如此低级的东西焉能伤我分毫,立如沙子一样碎开,只在胸口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 苏隐见我挨了一枪居然没事,马上怀疑子弹出了问题。他卸了一颗子弹在手中用力捏着,嘴里骂道:“沈三真是个王八蛋,一早就防着我,这子弹定是他做的手脚……” “苏大哥,子弹没问题,别冤枉他。”我笑着回答,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你怎么没事?”他惊恐地问。 “我一个叔叔从前是义和拳的,传了我几样邪门功夫。这金钟罩铁布衫属童子功,练成后刀枪不入,所以说我能帮你。”我迅速编了个他可以理解的理由。 他将信将疑地问:“义和拳真有这功夫?那怎么还被洋人灭掉了呢?” 我笑道:“刚才不说了么,这是童子功,要从七八岁练起,一破身就不灵了,所以会的人非常少,十个里有九个是假把式。” 说话间我已经来到他身旁,一马一驴并排前行。他自知远不是我对手,只好收了枪,忐忑地问:“兄弟是真心帮我么?” “自是真心。苏大哥,你做这事我是理解的。以前在家时我也有个喜欢的妹子,人家也不喜欢我,早早嫁人了。我那时若有你一半勇气早把她抢了,生米做成熟饭,也不必一个人孤苦,所以我很敬佩你。人啊,总得有一次奋不顾身的爱情,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你这一下占全了。”不小心又溜达出一句网络用语。 这番话倒也不是骗他,最早遇到绮月的时候就不该放她走,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苏隐听我这么说很是感动,他联合外贼抢走东家之女的行为已然自绝天下,现在居然有人理解他,顿时生出相见恨晚之感:“兄弟此言让我好受多了。” “苏大哥这是要去哪里?” “距此二十里有座桃花山,我在那选了个住处,打算先住下躲一阵再说。”他此时已卸下戒备,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弟虽不才,也颇有些功夫,现愿同大哥同生共死,不知大哥可否收留?”我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其实完全不必这么费力,用点手段就成,可我并不想破坏故事完整性,尽量还是按这世界的规则来。 “好,如你所说多个人多分力量,那沈三不过是个兵痞,手下几人也都是附近找来的乌合之众,有兄弟在,不怕他们找到我。”苏隐见甩也甩不掉,打也打不过,只能接受现实。 苏雯趴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不知是昏了还是睡了。苏隐问沈三一伙人去哪了,我回答说往南走了,他说那应该是回山了,我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愤愤道:“沈三真不是个东西,我给他这么大一条财路犹嫌不足,竟不顾约定不让我带人走,真真可恶!” “我见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大小姐不放,恐怕不光是贪财这么简单吧。” “这个他不敢。黑凤凰是个极厉害的女人,沈三怕她怕得要死。” “这个能看出来。”我点头道。 我们边说边走,路越来越窄,后来已经完全不能称其为路了,坑坑洼洼荆棘丛生,好在苏隐的马颇为神骏,在荆棘中择路而行,倒也没慢多少。 又走了五里多远,一座不高的土山出现在面前。苏隐告诉我这就是桃花山了,他几个月前买下了山中老猎户的临时住处,并备好米面油柴,准备和苏雯搭伙过日子。 听他这打算我差点没笑出声来,心想这就是精心谋划的计划么?人家女孩答应么?警察干什么吃的?能藏几天?不过为了顾及他的面子,我只点头说好。 转眼便来到山下,山路更为崎岖,苏隐的马早已累得口吐白沫,直翻白眼,看样子马上就会倒毙。我忙对它吹了口气,使它肾上腺素分泌量狂飙一百倍,它如何受得住这样大的剂量,仰天一声长嘶,立时生龙活虎起来,驮着二人向山上疾驰而去。 苏隐吓得大惊失色,一手紧紧抓着缰绳,另一手护住苏雯防她坠马。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我不禁莞尔,纵“驴”在后面紧紧跟随。 这座山并不高大,不多时就看到林间一座小巧的院落,低矮的院墙破败不堪,显然久无人居。 “苏大哥,那不会就是你买的住处吧?”我指着院子问。 “对,就是这个,”他回答道,“有何不妥?” “这地儿不行啊,刚上山就能看见。沈三若是真心找你,不出三日也就找到了。”我摇着头说。 “这倒疏忽了。当时和他们约好我只要人,钱一分不要,谁知那老贼见钱眼开居然变卦了。那现在该怎么办?”苏隐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没了主意,一双眼巴巴地瞅着我。 “那就先住下吧,等他们来了再说。”我心想别说沈三,就是百万大军打上来我也不怕。 苏隐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催马进了院子。院中有一正一偏两座茅草屋,建得极是简陋。苏隐解释说那猎户在延庆有家,这地方只是他在春夏之际狩猎住的地儿,只能遮风挡雨罢了。我点点头道此处能有这样一个地方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还有两间房。 他跳下马来,一把扯开绑在苏雯身上的绳子,又小心翼翼地把奄奄一息的苏雯抱下马背,平放在地上。苏雯缓缓睁开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盯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再来一剪 “大小姐,千错万错都在我一人,你现在将在下千刀万剐我也没有怨言。我虽粗鄙,但和那白家公子不同,他贪图的只是你万贯家资,我只求和你在一起,哪怕一刻也好。”苏隐见苏雯娇弱无力的样子早魂飞魄散,也不顾我还在一旁,深情告白起来。 苏雯听了这话嘴角微微抽动,却说不出话来,她现在太虚弱了。“你先扶大小姐进屋吧,外面我收拾。”我自觉尴尬,在一旁提醒道。 他道了声好,奋力抱起苏雯,一步步向正房挪去,看样子他也累坏了。我先把马和驴拴好,又关了院门,这时苏隐也安顿好了小姐,从房中走了出来。 “这地儿别看不怎么样,花了我三十大洋那。”他满面春风地说。甭管用什么招,现在终于和心上人在一起了,他自然开心。 “你哪来这么多钱?”我问。 “平时存些,又从我爹那偷了点,差不多够了。” “今晚打算怎么住?” “啊?我……我和大小姐,嘿嘿,在屋里住啊。”他还真没把我当外人,当时男女若无婚约,同宿一室大概够枪毙五分钟的。 “那好,不过兄弟劝你一句,不要一错再错。此处虽是荒郊野外,自有日月相鉴,万不可对她用强,否则更为人不齿。”我从心里不愿这个我作出有悖人伦的事情,出言提醒道。 他正色道:“这个自不必说。大小姐在我心中犹若神明,我恭敬奉承尚且不及,焉能有猪狗不如之举!” 我点点头说:“如此甚好,你回房休息吧,我再收拾收拾。” “兄弟,你,你对我这么好,为兄以何为报?”苏隐见我如此勤快实在不好意思,拉住我的手动情地说。 被自己握住手的感觉很别扭,我忙把手抽出,一笑道:“什么报不报的,既然相遇就是缘分,只望你早脱此厄,与大小姐共结秦晋之好。” 他心里满是大小姐,又客气几句便急不可耐地转身回房了。我苦笑一声,心想你至少要给我安排个地方住啊,总不能和你们挤一间屋吧,看样子只能在仓房将就一下了。 这院子也不知多久没人来了,到处都是残枝落叶和动物粪便,满眼破败。我皱了皱眉,从角落里拽出一把破扫帚,奋力一挥,地面瞬间干干净净。这个小把戏苏隐苏雯在房中应该没看到,一马一驴却被吓了一跳。 我推门进了仓房,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到处都是蛛网,棚顶也是漏的。 墙角处有一缸米,一堆干柴,墙上挂着几张破烂的兽皮,虫叮鼠咬的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动物。条件虽然极恶劣,对我来说还是无所谓,我这么厉害在哪儿都一样,只是气味实在难忍,必须得收拾一下。 当下默念真言,污秽立时分解,顷刻无踪。数十节干柴腾空而起,噼里啪啦拼成一张简易木床落在我面前。见那几张兽皮也可改造一下,我又用手段把它们接在一处,窟窿眼也补好了,整张铺在床上。 原本脏乱不堪的仓房被我稍加改造立时提升了几个档次,达到三星级宾馆标间水准。我满意地躺在床上,透过棚顶的破洞看着湛蓝的天空。忽然觉得现在过得很舒服,在这个世界我有无穷的能力但别人没有,基本是天下无敌的状态。 一句话,我很享受现在的状况,甚至不想回去做什么天侯了。 一晃天就黑了。苏隐一直没出来找我,也不知俩人在房里谈的怎么样。山中的夜晚静谧迷人,虫鸣鸟叫此起彼伏,月亮也格外明亮,这时一个疑问忽然升起:这里真是个虚假的世界么?我如果抛弃天侯的记忆不回去,是不是就真的成了这里的一员,会不会有自己的故事?真实与虚幻的区别究竟在哪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放亮我就出来喂牲口,驴马饿了一夜,早把周围的荒草啃得一干二净。我见之一笑,凭空弄来几捆还带着露水的青草,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二畜面前。它们虽觉神奇也不能开口问,马上低头啃了起来。 这时正房门开了,苏隐面色苍白地走了出来,看起来疲惫不堪。他见我正在喂马,勉强一笑道:“这里不是苏府,兄弟何必如此辛劳,吃过早饭没?” “没吃,你呢?”我不知二人这一夜有没有什么进展,也不好开口问。 “我们也没吃。这儿实在简陋,昨晚兄弟睡哪儿了?”他体虚气弱,已有不支之态。 “就住那,”我指着仓房道,“我收拾了一下,倒也还不错。” “苦了兄弟了。仓房内有些稻米,本是猎户的,我多出一块大洋留下了。墙角还有些土豆地瓜,只是没肉。本来苏家预备了好多牛肉咸菜给咱们路上吃,走得急没带些过来,现在只能喝粥了。”这番话说完,他额头已渗出细细的汗珠。 我见状忙问:“苏兄你怎么了?”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好久没吃东西了,有点虚。”说完踉跄着向仓房走去,刚走几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我忙过去把他搀扶起来,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点点头,撩开衣角,露出下腹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创口极深,肉都翻了出来,白衬衣早被浸成墨色,不知当时流了多少血。“是大小姐弄的?”我想他再痴情也不会无端自残,定是苏雯所为。 他长吁一口气缓缓道:“嗯。起初她一直坐着不动,无论我怎么劝都不肯开口说话。我怕她饿坏了,拿出自己中午没吃的牛肉给她,她还是不理,我一急就伸手去拉她,谁知她怀中还藏着一把剪刀,没轻没重地刺过来,我一不留神就成这样了,不过没大事。” “还好没伤到脏器,”我看着伤口道:“多亏年轻,否则流这么多血肯定捱不到天亮。大小姐看着文文弱弱,怎么下手这么狠毒?” “别这么说她,毕竟是我有错在先,坏了她的好姻缘,这已经是轻的了。” “天幸我随身就带着药,”我从怀中掏出一块鹰洋,用手一捏便化为细粉,均匀地涂抹在伤处,“这药是义和拳的归元粉,疗伤补气最为灵验,先给你敷上,你就坐着别动了,抻着肠子谁也救不了你。” 银粉对伤口自然没什么用处,但我在捏的时候已将真元注入,使其瞬间变成资元补气的良药。不过为不引起他过分怀疑,我并没让银粉有太多功效,只是补补气血,减轻些疼痛而已。 他点点头,慢慢坐在门前一块青石上,淡淡地说:“兄弟,你我二人素未平生,初来时还对你颇有怨言,不知为兄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劳挂?”他为人甚是机敏,已经对我的动机产生了怀疑。 “别说那么多了,相识是缘。你先歇着,我来做早饭。估计大小姐也饿坏了,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就白费劲了!”我赶紧转移话题,走进仓房弄吃的。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把戏,进屋后赶紧关了房门,在墙角的草堆中翻出几个地瓜,用体内真火催熟,掰开一个,内里金黄酥烂香气扑鼻,我咬了一口还挺甜,忙推门出去给了苏隐一个。 他饿了许久又失了很多血,早已虚弱不堪,勉强接在手中,皮也不扒直接塞进嘴里,边嚼边问:“兄弟,你烤的是地瓜么?怎能如此美味?” “就是地瓜,在里面翻出来的。”我笑着回答。 “我活了二十多年,这么好吃的地瓜还是头回吃,我,我舍不得吃了,这就拿给大小姐。”他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手捂着伤处,一手捧着地瓜向正房歪歪斜斜地走去。 地瓜是被我体内真火催熟的,分子结构产生了轻微改变,甜度大大增加,自然好吃。我看他走路依旧不稳,赶紧上前搀着他回了房。 正房比仓房大了很多,陈设简陋,只有一铺炕,一个地炉,还有个生火做饭的灶台。虽朴素却十分整洁,看来之前苏隐已精心打扫过。炕上的铺着白色的被褥,早已血迹斑斑,苏雯被紧紧绑缚着,蜷缩在一角,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大小姐怎么了?”我小声问道,见她这副样子我已猜到八分。 “她出手太重,我出血又多,担心她趁我昏迷之际再来一剪,只好,只好出此下策了。”苏隐无奈地回答。 “这样也好,免得她再生事端,”我见她嘴唇发紫呼吸虚弱,叫了声不好便上炕解了她的绳索,她身体软绵绵地摊开,却仍一动不动。 “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苏隐紧张地叫着她,她却毫无反应。这下他彻底傻眼了,拉住我的手问:“兄弟,这,这该如何是好?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断不能独生!” 我探了下她的鼻息,虽微弱但平稳,于是判断道:“她昨日太过疲累,一天未进水米,你又给绑了一晚,此时只剩一口气在了。” “兄弟你懂的真多,”苏隐敬佩地说,“此地缺医少药,又该如何是好?”虽是和我说话,一双眼却没离开苏雯,眼中满是柔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找上门来 我轻轻摸了下她的脉搏,虽微弱但还算平稳,于是安慰道:“我尽力试试吧,若如不成,你也别太过悲伤,毕竟生死有命……” “我不悲伤,”他转头看着我道:“活着不能得到她的心,能一起走也是我的福分了。”说完这话,他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大早上的别乱说,”我从怀中掏出个纸包,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又让苏隐弄一瓢清水过来,打开纸包向瓢中虚倒两下。 “这是什么药?归元粉?”苏隐问。 “这是义和拳的疗伤圣药回春粉,比归元粉好些。”我只能继续骗他,一时也想不出太好的名字,便随口胡诌了一个,“有起死回生之功,阴阳再造之能。听我叔说,团中多有中枪的弟兄,只要服下此药第二天便可痊愈。可惜须以夏里梅做引方见全功,所以极是难得。” “夏里梅?是夏日的梅花么?还有这名字怎么,怎么有点像那种药……”苏隐俊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问。 “正是夏日梅花,所以才稀罕。团中兄弟多不读书,随便起个名字也是有的。”我也觉得名字有点像□□,连忙解释道。 他点了下头不再言语,我轻摇水瓢,暗将一丝真元注入水中,瓢中顿时腾起一股白雾,清水也微微沸腾起来。苏隐见了开口赞道:“这回春粉果然厉害!” “她现在昏迷不醒,该怎么把药送下去呢?”我晃好了“药”,笑眯眯地问道。 “这……这却难,我这也没有勺子,总不能硬灌吧?” “要不,你用嘴喂?”我出了个损主意,也借机看看他人品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下救人要紧。” 他正色回道:“乘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在下宁死不为!” 我赞许地看着他:“果是个好儿郎,那没招了,灌吧。”我伸手把瓢递给他。 “不不,我举止粗鄙又不通医理,还是兄弟来吧。”他忽然谨慎起来。 我也不推辞,左手轻轻打开她干裂的嘴唇,右手持瓢把水尽数灌入口中。苏雯渴极,喉咙微动,几口就把一瓢水喝个干净,轻轻打了个嗝,睫毛动了几下,猛然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我。 “大小姐好,在下是府中马倌,姓何名风。”男女有别,我忙翻身下地自我介绍起来。 她眼睛一翻,没理我,转头直勾勾地盯着苏隐。苏隐被她看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大,大小姐,你感觉好些了?” “干嘛救我?”苏雯哑着嗓子问。 “不是我,是这位何兄弟。”苏隐在她面前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把事情推到我身上。 我一笑道:“您是主人,我是下人,见您昏迷不醒岂有不出手相救之理。” 苏雯好像没听到,依旧面若寒霜地盯着苏隐,半晌不说话。苏隐嘴唇微动,忽然开口道:“大小姐我想好了,此事是我一时糊涂,不仅累及小姐和姑爷,也让我家门蒙羞。现在我已知错,烦劳小姐无论如何再委屈一天,明日一早我便送小姐回府!” “回去后你去哪里?”苏雯幽幽地问。 “投官自首。” “就不怕官家毙了你?” 苏隐惨然一笑:“毙就毙吧。自从倾心与你,我早没魂了,留这幅皮囊有何用处?” 苏雯见他说得郑重,也不由心中一动,慢慢低下头去。见此情景我觉得再待下去就太不知好歹了,便开口道:“这几个地瓜还热,你们抓紧吃,我出去看看马。”随后朝二人一拱手,走了出去。 刚出门就感到有些异样,没等运神感知,前方已经传来沈三那粗俗不堪的声音:“就在这那,我都看见马了!”我情知不妙,忙向屋里喊道:“沈三他们找来了,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你俩都不能出来,也别出动静,千万千万!” 我话音刚落,沈三,黑凤凰带着五六个汉子已经来到院前。沈三跳下马来一脚踹开院门,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猛然看到我,嘿嘿一笑道:“这不昨儿个那傻子么?你也在啊?苏隐呢?” 我朝他点了下头,没有回答。虽然料到他会找来,但以他的智力水平绝不可能一天就到,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老子问你话呢,苏隐呢?是不是搁屋猫着呢?让他滚出来!” 沈三虽然吃过我的亏,但并没把我放在眼中。说话间一行人都进了院子,白洋也在其中,他仍被紧紧捆在马背上,脸上毫无血色。 “钱和肉票不都在你手里么?他也没钱,找他干啥?”我反问道。 “别废话,快让他出来,我得和他唠唠。”沈三不耐烦地说。 “他真在里面?”黑凤凰关切地问。她两眼通红一脸憔悴,好像一夜没睡。 “你问的是谁?”我当然知道她在问苏隐,故意问道。 “废话,自然是,是你们府上那姑娘!”黑凤凰满面潮红,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哦,你是问大小姐,自然也在屋内。” “这贱人!” 黑凤凰误以为二人已成好事,眼中凶光毕现:“她出来我第一个毙了她!” “别毙啊媳妇,可还指着她发财呢,”沈三对黑凤凰的心意依然毫无察觉,出言劝道。又扭头对我说:“兄弟这事和你无关,别挡道儿。”说完掏枪在手向我逼来。 我自然不会让,盯着他的眼睛问:“挡道又如何?” 他在我面前丢过一次人,对我多少有点忌惮,不过在众人面前也不好示弱,抬枪对着我脑门威胁道:“三个数,我就开枪。” “三,”我微微一笑,替他说了。 他皱了皱眉,脸部肌肉挤在一处,色厉内荏地喊道:“那就别怪我了,这是你自己找死!”然后居然真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旋转着从枪口飞出,不知是性能有限还是积碳太多,初速并不快。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过弹头,攥在手心。这动作极快,远低于人肉眼可见的0.1秒,沈三他们自然看不到。 “你,你怎么没死?”沈三见我毫发无损,惊恐地问。 “应该是,”我摊开手向他展示着弹头,“机关枪没准还行,可惜你没有。” “你这家伙真他妈邪门,”沈三打了个冷颤,他再傻也知道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嘴上却不肯服输,“你会变戏法吧?” “沈爷,别和他废话,”保镖武达没看见我手中的弹头,还以为他打偏了,气势汹汹地走到面前,一把拉住我领口:“我知道你是给苏府养马的奴才,屁都算不上,凭什么管沈爷办事?”言罢另一手抽出短刀对我脖颈猛刺过来。 武达人品极差,先卖主求荣揭了东家老底,现在又想一刀杀了我,我虽不想过分干预这世界的事情,可遇到这种品行低下之人也不能不教育一下。 这一刀刺得极狠,显是立功心切,打算一下就弄死我。我一闪身早来到他身后,抓起他脖领向后一掷,他一百多斤的身子便如一片枯叶般飘飘悠悠飞出院子,不知落在哪里了。 “你他妈究竟是人是鬼?”沈三见我露这一手,已吓得魂不守舍,哆哆嗦嗦地问。 “我当然是人啊,世上哪来的鬼?你得破除头脑中的迷信思想。这子弹你拿去留个念想吧,我刚才把你名字刻在上面了,不过我可不知你真名,只刻了沈三俩字。”说完一把抓过他的手,将刻好姓名的弹头塞在他手里。 “媳妇,要不这钱咱别要了,”沈三触电般地把手抽了回去,弹头掉落在地,“这小子太邪乎!” 没等黑凤凰说话,一个戴着眼镜,虎头虎脑的年轻人走上前来对沈三说:“沈爷,没什么可怕的,他这是戏法儿,当年我在北平天桥看过,是个老头子演的,这小子没准是老头的徒弟!” 这小伙子正是这个世界的肖青龙,可能因为能力太低,昨天抢劫时沈三没有带他。 “当真是戏法?”沈三将信将疑地问,“陈大全,你可别唬我!”原来他现在叫陈大全,看起来可比之前几个记忆伶俐多了。 “绝对是戏法,我亲眼得见,”陈大全点头道,“那老爷子光着膀子,他儿子拿一把西洋□□就打,连开三枪,老头把子弹都抓住了,和他一样也把弹头给我们看了!” “原来如此,还好今天带你出来了,差点被这小子蒙过去!”沈三一拍脑袋:“哥几个都给我亮家伙!”几个汉子纷纷抄起枪来。 “大家不要怕,戏法而已!”沈三给众人打气道,“他再有本事也就两只手,一会咱们一起开枪,看他还怎么接?”边说边退到人群之中,同几人一起瞄准了我。 我对还站在面前的陈大全说:“傻了吧唧的,你快回去啊,枪子儿可不长眼睛!” “哼,我才不回去,我,我躺下!”说完真的往地下一扑,直接趴在地上。肖青龙就是肖青龙,依旧傻得可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徒手抓弹 “开枪!”沈三扯开破锣嗓子下了命令。一时枪声大作,六颗子弹一起出膛向我打来。因为个人想法不同所以瞄的部位也不一样。一颗打肚子,四颗打头。黑凤凰毕竟是女人,又和我无冤无仇,瞄的是手。 我本可以不躲,可转念一想不是说我会变戏法么?那就变到底吧,身形微动,把一颗颗子弹拿在手中。这次用时更短,估计高速摄像机都拍不到,匪徒更无法察觉。随后把手一摊,展示着六颗长短不一的弹头。 “陈大全!”沈三又吓着了,声音也变了调,“这他妈也是戏法?”他虽生得高大魁梧,但内心极其脆弱,说实话真不适合做土匪,看个大门倒称职。 陈大全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一双鱼眼看着弹头,噗嗤一声乐了:“兄弟你这个玩儿的好,比天桥那老爷子厉害多啦。”说完伸手抓了一粒仔细地研究着,好像在验证真假。 “不,不是戏法!”院外传来武达尖利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只见武达满脸是血,衣衫破烂,一瘸一拐地进了院,“这人是练家子,常人哪有这样的力气?定是苏隐那小子找来的高人!”他迅速给我又安排一个身份。 “怎么又成练武的了?到底是他妈干啥的?”沈三脖子上青筋暴起,声音也失去了控制,显然已到了崩溃边缘。 “这小子一下把我扔到山下一棵大树上,飞了足有百来丈,看他这样子也不是天生神力啊,一定是练功夫的!”他试图用自己的世界观来解读此事。 “好,媳妇儿,咱们扯了吧,钱不要了!”沈三征询黑凤凰的意见。 黑凤凰圆睁凤眼对我说:“小子,我不管你是谁,能不能先把苏隐给我叫出来?” 我有心逗逗她:“夫人找他做什么?” “你别管,快叫他出来!”她根本不怕我,一心只想见到心上人。 沈三拉着黑凤凰的手说:“媳妇咱快走吧,找他干啥?他爹就是个管家,能抠出几个钱?到手的钱省点用,这辈子够了!”他只要再聪明一点就能觉察女人的心思,可惜实在是太愚鲁了。 另外几人早已上马准备逃走,都眼巴巴地瞧着黑凤凰。黑凤凰见苏隐明知自己想见他却仍不露面,顿时也灰了心,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房门道:“遇着高人了,走吧。”说完也翻身上了自己的白马。 “等等,把他留下。”我指着马背上的白洋说。 “你要他干嘛?我带着还多少能换点钱。”沈三已上了马,情绪也平缓下来。 “武达不是告诉你了么,白家现在比你都穷,还能榨出什么油水?不如放了,给自己积点德。”我明着是劝,实为威胁。 沈三还不死心,扭头问武达:“白家真一分钱没有了?” “没了沈爷,就剩一屁股饥荒,宅子都押出去了。”武达也上了马,捂着脸回答。 “媳妇,那就把他留下吧!”沈三仍不敢自己拿主意。黑凤凰对此事毫不关心,淡淡地说了句随便直接走了。 沈三命令仍站在地上的肖青龙去放人,他龇牙一笑跑到白洋身边,笨手笨脚地给他解绑。不过人应该不是他绑的,顺利解开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鼓捣半天也没成功。我心中暗笑,轻吹一口气过去,白洋身上的绳索立时崩开,人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不断哀嚎□□。 沈三虽然败了,还想多少找回些面子,冲我一拱手道:“小兄弟临危不惧,忠心护主,沈某甚是敬佩。咱们青山不改,绿……”他忽然停下不说了,因为我正在用枪瞄着他。 我算好他说到这个“绿”字停下,提醒他检查一下自己头顶。 我这把枪黝黑铮亮,寒气逼人,正是黑玉剑所化。沈三虽不识宝,却被它发出的气息所慑,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不仅他,所有匪徒都呆住了,一个个失魂落魄地趴在马背上,只剩一口气在。 “还不快滚,打算留下来过年么?”见此场景我颇悔掏黑玉剑出来,这是天下至宝,俗辈如何受得住,忙把“枪”揣进怀中,又说了句警语唤醒他们。 沈三先反应过来,不敢再言语,拍马出了院子,手下几人忙跟出去。陈大全最后一个出门,他在团伙中地位最低,所以骑的是头驴。 昨日那浑身无一丝气息的汉子没来,估计是被沈三留在山里了。白洋哼唧了半天才缓过来,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跪倒在地:“谢壮士救命之恩,白洋永世不忘!”说完就要磕头。 我一把将他搀起,笑道:“男人膝下有黄金,公子这是何苦。” 他白净的脸上满是伤痕,看来沈三没给他VIP待遇,身子也很虚弱。我扶他坐在门前一个磨盘上,又从怀中拿出一个烤地瓜给他,他不知多久没吃东西了,一把夺在手中,不管不顾地整个塞进嘴里。 我怕他噎着,连忙劝道:“慢慢吃,屋里还有,接下来白公子有何打算?” “等那几个匪人走远,”他咽了一大口地瓜,“我就回沧州去,只是身上无钱,马也都被抢走了。” “正好我这有一匹马,你骑着走吧。” “何壮士,这海样的恩情小子该如何报答?”一个地瓜下肚,他气色好多了。 “不必报答,就算给自己攒一份功德吧。”我随口答道。 “壮士空手抓子弹的功夫真让在下大开眼界,您是怎么做到的?”到底是年轻人,居然还有心思琢磨这事。 “这还真就是个戏法,糊弄人的。”我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只是练起来很危险。前些年有个叫程连苏的专门演这个,结果失手让人打死了。” “我也听说过此人,”白洋毕竟念过几年书,没事也看些奇闻异录,“好像是美国人,起了个中国名字,死在舞台上。不过他只能接一发,壮士却一下接这么多……” 我俩闲聊一阵,屋里忽然传出一阵厮打之声,白洋知道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和苏隐在里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猛地站起身来:“再次谢过壮士救命之恩,日后如若再见,白某定然舍命报答,告辞了!”言罢也不去牵马,直接向外奔去。 这时房门忽然开了,苏雯满脸泪水地走了出来,苏隐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你给我站住!”苏雯冲白洋喊道。 白洋果然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生无可恋地说:“大小姐叫我何事?” 苏雯含泪问:“你,你不带我一起走么?” 白洋惊恐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眼苏隐,快速算计了下,觉得和媳妇比命最重要,决然道:“大小姐,你我虽有婚约,但毕竟尚未过门,又无夫妻之实,算不得礼成。而且我家的确完了,你的礼钱又被人抢光,你从小娇生惯养如何过得苦日子?我看这两位公子都,都是很好的,你留下也算良禽择木,何必跟着我吃苦。” 苏雯哽咽着说:“吃苦我愿意,我就跟着你!”说完竟迈步向他走去。 我忽然有种掐死苏雯的冲动——苏隐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反观白洋,贪生怕死不说,还是骗婚,她居然还打算跟他走,这是人做的事儿么? 闻听爱人这些剜心之语,苏隐仰起头,双目紧闭,拳头死死攥着,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白洋见苏雯对自己如此忠心也颇受感动,有心想带她走又怕我开枪打他,想了片刻,恐惧终于战胜了理想,冲苏雯高声吼道:“你别来,千万别来!算我求你了!”说完腿一软,又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苏雯停下了。 “大小姐我求你了,千万放我一马吧!我好不容易逃得性命,现在一文不名,自己能不能回老家还是问题,再多你个累赘,下山就得被人抢了,到时谁都活不成!”说完居然没羞没臊地给苏雯磕了个响头,起身向外就跑。 “他走了,你去追吧,快,快去!”苏隐指着白洋对苏雯吼道。 “我的事与你无关!”苏雯呛道,不过也没迈步去追,只是呆呆看着白洋远去的背影,面脸泪水。 苏隐叹了口气,面如死灰地转身进房,呯地一声关了门。欣赏完苏雯这番无耻的表演,他已经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在她眼里还是个屁,彻底死心了。 苏雯这德行让也我气得浑身发抖,不过转念一想这都是过去的事,没必要跟着瞎激动,冷笑一声回到了仓房。 这下院中就只剩苏雯一人了,她默默站了一会儿终于崩溃了,萎靡地蹲在地上,无声地抽泣着。我以为苏隐不会理她,谁知一分钟不到他又走了出来,站在她身后痴痴地望着。苏雯哽咽着问:“你出来干嘛?我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捏土造人 “那我出不出来和你好像也没关系。”苏隐反唇相讥。 “那你也走,见你就烦。”苏雯耍起了大小姐脾气。 “要不我替你把白公子追回来?他没骑马,走不了多远。” “呸!我才不要,我谁都不要,你快走!”苏雯又哭出声来。 原本苏隐是占据优势的一方,可女人一哭他立刻没了主意,又不敢上前安慰,手足无措地站着,直愣愣地盯着她不断耸动的肩膀。 苏雯哭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苏隐一眼:“我就是没人要也不跟你!”说完一扭身回房去了。 苏隐情窦初开,完全不懂女孩心思,早没了刚才的气势,有心追进去又不敢动。我忍不住从仓房走出,向他建议道:“你快去好好劝劝她,挺好的姻缘被你搅了,生气也正常。” 他神情黯淡地说:“没用,我做什么都没用,那小子放个屁也是香的,这场梦也该醒了。” “你不试怎知没用?”我真想给他一巴掌。 “算了吧,我不想再自取其辱。对了兄弟,你那招空手抓子弹怎么练的?”他开始转移话题。 “我不是跟姓白那小子说了么,没什么神奇的,就是戏法。” “那是戏法,可你怎么一下就把武达扔出去了呢?也是戏法?我可不信。”我在外面的行为他显然都看到了。 “这,这个就凭力气大,他身子也轻,算不得什么本事。”还不到露相的时候,只能继续撒谎。 “那沈三为人狠辣,这些年不知杀过多少人,幸亏兄弟你来帮我,要不我今天不知死几次了。说来惭愧,昨儿个我不知好歹地还打你一枪,真他妈该死!”他狠狠给了自己一嘴巴。 “你这是何苦,”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此等小事苏兄切莫挂怀。你又是怎么认识沈三他们的?” 他听我问起此事显得有些为难,可我毕竟是他恩人,不好拒绝,略想了想回道:“那沈三本是关外人,确在张作霖手下当过兵,大帅出事后开小差跑到延庆混日子。黑凤凰叫李凤娇,从前是迎春楼的人……” “妓院?”我打断道。 “是的,当初也算红牌,沈三逛窑子时同她勾搭上了。一来二去动了真情,想给她赎身,老板张口就要一千大洋,沈三哪里有钱,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老板给咔嚓了。” “杀了?” “对,此事在延庆轰动一时,当时北平城几个厉害的警探都来了,沈三在延庆待不下去,带两个混混和李凤娇一起到莲花山落了草。不过沈三这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气量却很小,这些年全靠黑凤凰一人苦苦支撑,没见他事事都问媳妇。” “那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见他不说重点,我出言提醒道。 “唉,此事说来话长。李凤娇有个胞弟叫李朔,以前在苏府打杂,和我关系很好,常对我说姐姐李凤娇的事。这小子在府中并不安分,经常偷钱,一次被我抓了现行,念在往日交情上我没报官,只把他撵了出去。” “这小子出去后找不到营生,只好找姐姐入伙,黑凤凰觉得当土匪太危险,坚决不留,他只好在摘星楼做了跑堂。” “苏家在延庆是大户,黑凤凰一直惦记,吩咐李朔仔细盯着,寻觅时机下手。后来我去摘星楼吃饭又遇到他,他不仅不怪我撵他出门,反对我大献殷勤,花钱请我喝酒。我那时心恋大小姐,满腹愁闷无人宣泄,竟对他说了。这小子颇有心机,就上了心。” “后来白洋到苏府串门,看中大小姐,回去便托媒人说亲。苏白两家是世交,又都是体面人家,苏老爷就点头了。我闻听此事死的心都有了,可又没办法,我是谁,和人家能比么?当晚又去摘星楼喝闷酒,那小子过来陪我,我心里难受,把这事和他说了。” “第二天李朔竟主动来找我,问我想不想要大小姐,我自然说想,他说他姐能帮忙,到时候我得人他们要财。我也不知怎么回事,立马就同意了。” “这正常,大小姐就是你的一切。”我插话道。 “算是吧,可我这么做不仅与贼匪无异,又辱我父清白,当时真是鬼迷心窍。后来李朔安排我和沈三夫妇见了一面,他们觉得城里诸多不便,只能在路上下手。我说抢东西没问题,绝不能伤人,再有就是万一被抓全由我一人担着,万不可牵连父亲,他们都应允下来。” “之后你们又见面了么?”我忽然感觉自己像在审讯犯人。 “嗯,又见了两次,最后一次沈三给了我这把枪,”他从怀中掏出那把二十响,低头把玩着,“说来惭愧,第一次开枪打的就是兄弟你,险些酿成大错。” “李凤娇单独找过你么?”我越来越像警察,就差拿本子做记录了。 “嗯,”他的脸一下红了,悄声回道:“单独找过我两次,对我说沈三贪财好色又胆小如鼠,成不了事,她想做了他和我过日子,吃香喝辣,逍遥一世。我说自己心中只有大小姐一人,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怎么说?” “她很生气,说到时候要一枪毙了那小妖精,我说最好连我一同毙了,大小姐去哪我就去哪。她见我如此坚决才不再强求。” 我知他说的都是实情,点头道:“现在沈三李凤娇都走了,姑爷也跑了,你去好好陪陪她吧。不过你可得把枪藏好,她用剪子捅你我有办法,一枪打你脑袋上,我也只能帮你挖坑了。” “谢兄弟,等她消消气再进去吧,”他边说边把枪掖进怀中。 “仓房里除了稻米土豆和地瓜外,还有什么吃的?”我问道。 “没了,我问过那老猎户,他平时也就吃这些,打到猎物才有肉吃,那些肉不腌起来也放不了几天。” “苏小姐是大家闺秀,如何吃的了这些粗物?你在这守着她,我出去弄些吃的回来。” “啊?此地距村镇甚远,兄弟去哪里找吃食?”苏隐对我已经产生了依赖心理,怕我借机逃走。 “我自有办法,放心吧,我不走。”我安慰道。 “好吧,沈三他们还没走远,兄弟千万留神!”他知拦不住我只好应允,而且院子里的确没什么好东西,没准我真能弄些酒肉回来。 我怕他起疑并未动马,只身走出了院子,缓步下山。其实只要一动念,满汉全席南北大菜都有,可那就破相了。自觉已出苏隐的视线,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想着弄点什么回去才好说。 不过就算弄来食物也得有人做,苏隐苏雯看样子都不是会做菜的主,我也不怎么会,而且堂堂北天侯总不能见天伺候他俩吧,就算我愿意他们也担不起。 猛然回想起自己曾以虚壤做假公主的事,现在虚壤是没了,普通的土不有都是?立刻有了主意,目运神光向下一看,土地承受不住塌了下去,顿时尘土四起。我抓起一把土吐了口吐沫,捏成人形,用手指捅开七窍,又吹了口气放在地上,泥人却毫无动静。 我知是自己念力不足,只好嗑破食指,挤一滴血滴了上去,泥人受了血祭,身上腾起一股白气,就地一滚,一个浑身□□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成了。 “我是谁?”他浑浑噩噩地问。 “你是厨子。”我答道。这一问一答看似简单却极为要紧,因为他刚得到生命懵懵懂懂,全凭我这口令指引方向。如果我随口说你是木匠,那他就真的会变作一个木匠,说是女人也就会变作一个女人。不过我现在不需要木匠和女人,只要厨子。 泥人得了我的指令,瞬间有了自己的外形,记忆,身份和性格也确定了下来。他看起来三十来岁年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一身粗布衣服,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包,十足的厨师模样。 他对我憨厚一笑,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谢我赐他生命,我点点头以完此礼。他这才正式进入角色,开口道:“公子爷好,我叫魏志明,北平城会贤堂的厨师,听说公子来了,特地过来给公子做饭。” 这当然是假的,不过既然他有了记忆,也会由果到因反向重塑他的身世,如果现在去会贤堂查证,这人也会出现在他人的记忆中。 结果决定原因听起来很奇怪,却是现代量子力学一个重要推论——因为有他,所以一定有他父亲,祖父,□□……这些人,而且他们一定有至少一个儿子。 我道了声辛苦,担心露馅,又问道:“魏大哥是哪里人士,现居何处?” 他马上回道:“我就是延庆本地人,早年随父进京,给旗人养鸟种花,老父走后我找了家饭店当学徒,这么多年来一直给人炒菜做饭,一人住在北平前北海沿,会贤堂旁一处小宅。” “嗯,为我做饭,你要多少工钱?”戏要做足,虽然明知是假,仍按程序问道。 “给何爷做饭小子三生有幸,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要什么钱?” “好,那就随我来吧!”我转身向山上走去,他背着大包紧随其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白色怪猪 刚走几步,猛然听得山上一声枪响,惊起林间无数飞鸟。我暗叫不好,忙提气狂奔,瞬间已来到院外不远处,只见一头通体雪白,口吐獠牙的大野猪正拼命拱着院门,苏隐在院中用枪瞄着它。我怕被他看到忙躲入林中,仔细打量着白野猪。 这东西绝非世间应有的物种,一时我也不知它究竟从何而来。它身长大概三米,体重千斤上下,两颗獠牙如上品白玉般晶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幸好院门被我动过手脚,否则早就拱坏了。 苏雯听到枪响也走了出来,见到门外居然有这么大一只白猪,一声娇呼惊倒在地,苏隐忙过来搀扶,安慰道:“没事没事,我有枪。” “刚才是你开的枪?”苏雯惊魂未定地问。 “是,打它头上了。可惜这家伙皮太厚,没透。”苏隐仍举枪瞄着白猪,伺机再打一枪。 “听家里张妈说,野猪皮痒了就在松树上蹭松油,越蹭越厚,时间长了刀枪不入。”苏雯也不是一无所知的娇小姐,为苏隐解说起原因来。 苏隐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猪:“我这枪打眼睛,总不能把眼睛也抹上油吧。就是脑袋来回乱动,怕打不准。唉,何兄弟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是的,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看样子这东西也是等他出去才敢来。”真难得,苏雯居然夸起我来。 野猪见拱了半天没什么进展,嚎叫一声开始拱地,院门院墙被我下了禁,土地却是正常的,而且山中土质松软,野猪又非凡物,只几下半截猪身便钻入土中。 苏隐大惊失色,对着猪屁股胡乱又开几枪,自然伤不到它,反越拱越快,眼看就要整个没入土中,猪头也已在门里破土,对二人发出低沉恐怖的吼声。 “现在怎么办?”苏雯被吓得六魂无主,拽着苏隐衣袖问。 “你先回房,锁上门,”在这危急关头苏隐反冷静下来,喘着粗气说:“这孽畜我来对付。” “不,你跟我一起进来,房门还能挡一会儿。”苏雯拉起他的手就要回房。 “这门早已衰朽,那东西至少千斤重,一下就撞开了,不如让它先吃个饱。”苏隐决绝地甩开苏雯的玉手,面无表情地说。 “你这是何苦?”苏雯哭了。 苏隐莞尔一笑:“我一步错步步错,本以为你能回心转意,谁知仍是痴心妄想,看来这猪腹才是我的归宿。别说了快进去,多少听我一次!” 话音刚落野猪已拱通了地道,大半截身子也钻了出来。苏隐忙将苏雯拼命推入房中,又用力关紧房门,提枪对野猪狂吼道:“来吧,苏爷陪你好好玩玩儿!” 这时我突发奇想:如果苏隐被野猪吃了,那么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苏雯出去呢?转念又一想,别说苏隐就是从前的自己,就算普通人又怎能见死不救?忙从林中窜了出去,对野猪高声喝道:“小东西还不回来?” 这句话听起来平平常常,却是一句禁语,对兽类却威力无穷,就算恶虎蛟龙听了也会腿酸脚麻,更别说一头猪了。可奇怪的是野猪居然毫无反应,身体也完全钻出地道,向苏隐猛扑过去。 我见势不妙,一个箭步冲到院中,抓住野猪头顶一撮毛轻轻一提,把它上半身生生拽了出来,这下用了狠力,它痛极,不断嚎叫,前蹄胡乱向前蹬踏着。 “咱们是炖着吃还是烤着吃?”我笑着问呆若木鸡的苏隐。 “兄,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当心!”苏隐回过神儿来,出言提醒道。我扭头一看,原来这猪虽已被制却并不老实,晃着猪头想用白牙撩我。 我嘿嘿一笑:“这对獠牙真不错,送到琉璃厂定值些钱。”说完伸手一掰,一根猪牙应声而断。我说了声拿着便抛给苏隐,他哪里敢接,侧身躲过去,猪牙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这畜生失了一颗獠牙,锐气也丢了大半,不过仍在厉声嘶叫。我听得心烦,暗将一丝凌厉的真气注入其身,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后,它浑身骨头都被生生碾碎,身体也瘫软下去。 见它已经失去威胁,我一撒手,千斤重的猪身便重重摔在地上,砸得尘土四起。“刚说没肉,肉就来了,”我蹦出一句冷笑话缓解下紧张的气氛,“这么大,够咱仨吃俩月的。” “它……真是来送肉的?”苏隐似乎有点信了。 “没准就是,刚下山时还碰到个厨子,这会也该到了。”我笑嘻嘻地回道。 “何爷,我来了!”院外传来一个憨厚的声音,我向往外一看,魏志明扛着大包飞快地跑了进来,把包往地上一放,抹了把额前的汗水,先给我鞠了一躬,又给苏隐鞠了一躬。 苏隐见有外人,忙抬起枪来,警觉地打量着他。我忙开口道:“我介绍一下吧,这位大哥叫魏志明,本地人,之前在北平会贤堂掌勺。也是流年不利,一次店里去了位军爷,嫌他做得太咸打他一嘴巴,把他撵了出来,还放话说在北平再见他就枪毙,他这才回延庆找活。魏大哥,这位是苏隐,苏府少管家。” 其实我刚才徒手降服野猪早已超越了人类极限,苏隐就是再傻也知道我有些门道,已经没必要再骗他了,这些话只是敷衍一下而已。 “苏爷好,”魏志明又给他深鞠一躬。 苏隐仍如痴似醉地站着,半晌才反应过来,拱手还礼道:“魏大哥你好,一路辛苦。” “要不说都缘分呢,”我蹲下去捋着猪毛,“若不是魏大哥丢了活儿,这荒山野岭的上哪找人给咱做饭。我在关外老家时常听人说野猪肉最香,一直没口福,今晚定要大快朵颐!” 白猪颇通灵性,听说要吃它,忍着痛又抽搐几下。我怕它回光返照伤了人,用手在它颈处轻轻一划,这大畜生顿时身首分离,猪血从腔中直射出去,喷得满地都是。肥硕的躯体又不甘心地蹬动几下才彻底归西。 “何爷好手段,”魏志明称赞道:“杀猪得先得把血放干净,若是淤了血,做出来太腥。” 苏雯也推门走了出来,看到死猪和一地猪血惊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躲在苏隐身后。我忙起身问好,苏隐对她说:“何兄弟单手就杀了这怪猪,又救了咱们一次。” “谢谢你,”苏雯对我甜甜一笑,笑得花团锦簇,恰如绮月复生。我心中一动,忙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笑问道:“大小姐不生气了?” 苏雯白了苏隐一眼:“我生他的气,与你无关。”她自然不知我俩其实是一个人,只是阴差阳错地聚在一处了。 我向魏志明介绍:“魏大哥,这位是苏雯,延庆苏府的大小姐。”他赶紧小跑过来给苏雯请了个安,恭敬地说:“大小姐好,打小就听闻整个延庆顶数苏家体面,今儿个一见,真名不虚传!” 苏雯回了句好,满腹狐疑地打量着魏志明。我又把魏志明的情况跟她重复了一遍,她当然不信,但也没说什么。 这时苏隐把我拉到一旁小声说:“兄弟,我兜里没钱了,可雇不起这么个人。何况这荒山野岭的,他一个厨子来这干啥?不可疑么?”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出不了事。钱我这还有点,他一个月一两块大洋够了,”说罢我从怀中摸出一摞鹰洋出来,分一半给苏隐,“这钱你先拿着,屋里缺什么下山去买,咱们都是糙人无所谓,别委屈了大小姐。” “这怎么好意思,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再拿钱,我,我何时还得清!”他见是鹰洋,知道不是从嫁妆中拿的,坚决不收。 “给你就拿着吧,我要钱也没用。”我把钱硬塞到他手中,他见我态度坚决也不再推辞,把钱揣进怀里,感激地说:“我还有点钱存在我父那里,等风声一过就回去拿,到时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魏志明是个勤快人,我俩说话的功夫已从包中掏出刀来收拾野猪,先刮毛再切割,一点多余动作没有。不多时半个猪身就收拾好了,一尺见方的猪肉摞了好几层,整齐地码在地上。 “这猪能吃么?”苏隐问魏志明。 “何爷,这猪能不能吃?”魏志明擦了擦脸上的猪血,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大小姐敢吃么?”我又问苏雯。 “这么大的猪我是第一次见,看着怪怕的,要吃你们吃吧,我可不吃。”苏雯望着血迹斑斑的猪肉说。 我见大家都不感兴趣,便笑着说:“既然都不吃,那就处理了吧。”其实我也不想吃这怪东西。 “好,处理了。焚烧会有烟尘,不如埋了。魏大哥,咱俩动手吧。”苏隐心里有鬼,不敢暴露自己行踪。 魏志明是我捏土造出来的,一切都听我指挥,指着半截猪身问:“何爷,埋么?” “还得挖坑,费这事,”这白猪哪来的,有何本事我都不清楚,埋了再活过来就麻烦了。说完抓住猪尾轻轻一甩,肉山一样的猪身腾空而起,直向山顶飞去,过了好久才听得扑通一声闷响,不知落在哪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曙光初现 苏隐苏雯见我露了这一手,都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如法炮制,把魏志明切好的猪肉连同猪牙也都扔了出去,又对魏志明说:“别光看着了,再寻些吃食做点什么,有大小姐在,弄得精细些。” 其实现在也就上午九点多,远没到午饭时间。但经过这一番惊吓苏隐苏雯估计都饿了,而且他俩也怀疑魏志明究竟是不是厨子,必须让他证明自己。 魏志明憨厚一笑:“何爷说笑了,我是个厨子,吃食自然随身携带,哪还用现找?”说罢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大包,露出一个四角包铜的木箱,又打开箱盖,取出一扇橡木板放在地上,又拿出四个圆木棒,麻利地拼成一张桌子。干完了抬头问:“何爷,厨房在哪儿?” “在仓房。”我指了指自己住的房间。 “好,请二位爷,大小姐稍等片刻,一会儿就开饭。”说完背起箱子朝仓房走去。 “兄弟,买房时我四下看了,就我那屋有个灶台,一口锅,仓房啥也没有啊。”苏隐以为我在骗魏志明。 仓房的确没生火做饭的地方,不过这对我不是什么难事,刚才说话间已动念在屋中柴草下做了个灶台,不怕他去检查,于是回道:“其实仓房是有的,被柴堆盖住了,你没注意。” 苏隐点点头不再言语。他已知我来历非凡,多问也是无益。苏雯见有桌无椅,回房取了两个木凳过来,苏隐又从墙角搬来一个木墩放下,我把磨盘挪了过来,四把“椅子”算齐了。 刚坐下,魏厨子端着一盘热菜走了出来,扯嗓子喊:“红烧肉丁豆腐!”神态声音和摘星楼跑堂的伙计一模一样。他又进屋取出一壶酒和三个瓷杯,殷勤地给我们都倒满,笑道:“几位爷慢用,我再去炒几个拿手的。” 苏隐吟了一小口酒,咂着嘴说:“兄弟对我真是太好了,万没想到在这里也有酒有肉。不过他那箱子可不大,还要装桌板桌腿,怎么还容得下这许多吃食?此事实在蹊跷!”他还是不大放心来历不明的魏志明。 为打消他的疑虑,我先夹一口菜吃了起来,味道居然还不错,又喝了一口酒:“苏大哥不必多疑,江湖上多有能人异士,他是厨子,吃饭的家伙自然要随身携带。” 说话间魏志明又端着两盘菜出来,一盘酱焖牛蹄筋,一盘银耳素烩。苏雯本不想吃,见几道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忍不住也夹了几筷子,点头称赞道:“真好吃,比家里的都好,魏大哥真有两下子。” 半个时辰不到,魏志明已经做了八道菜,累得满头是汗。我要他坐下一起吃,他咧嘴一笑:“哎呦何爷,可折杀我了。哪有厨子和爷一起用的呢,厨房还有那,我进去吃。”拱拱手又进了仓房。 几杯酒下肚,苏隐已不胜酒力,红着脸斜睨着苏雯。苏雯也有几分醉意,察觉苏隐看她却并不恼怒,轻启樱唇道:“大丈夫要看就好好看,别偷偷摸摸的,让人瞧不起。” 这话给了苏隐勇气,侧身对她动情地说:“苏姑娘若肯对我一笑,马上死了也心甘!”一双眼睛只盯着她来回看。 “呸!”苏雯啐了一口:“挺大个人不知羞,我笑一下你真去死么?那我可笑了。”说完对他扑哧一笑,只笑得苏隐心花怒放,浑身酥软,语无伦次地说:“此言自然作数,我,我这就去投官,这辈子值了,值啦!” 见二人冰消雪融我却心中一紧,暗想这次又白来了,苏雯肯定不愿和我出界回城。不过能亲眼见到过去的我和过去的绮月走在一起,也算幸事一件。 二人又调笑几句,苏雯抻了抻腰说乏了,起身回房了。苏隐心不在焉地陪我又喝几杯,寻个借口也进屋去了,只留我一人自斟自饮。 酒足饭饱后我哼了一声,魏志明忙出来收拾桌子,我说不用,一挥衣袖桌上便干干净净,残羹剩饭早不知去向。我慢慢起身进了仓房,墙角果然多了个灶台,锅碗瓢盆俱全。魏志明也进了屋,对我一笑,一声不吭地靠墙站好,像罚站一样。我知他人格尚未完整,也不去管他,自己躺在床上休息。 躺了一会觉得十分困乏,现在反正无事,墙院又设了重禁,便闭目睡了。 一觉醒来居然已是傍晚时分,魏志明还在直挺挺地站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命他赶紧做饭,他答应一声又开始忙活起来。 我见他箱中都是些牛羊肉,鸡蛋韭菜青椒等俗物,便对空虚抓一把,向下一掷,地面上顿时多了好些海参干贝,燕窝鱼翅等好货,都整齐地捆着,鱼翅上居然还挂着个价签,上写大洋四元。我也说不清是从何处抓过来的,不过货主供养我也算福分,轮回中自会得报。 魏志明现在还没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见我用法也不感奇怪,走过来捧起食材摞在灶台上,笑道:“这些东西比会贤堂后厨金贵多啦,何爷端的好本事!” 我听门口有动静,知是苏隐出来了,赶紧出了仓房。他打着哈欠,满脸倦容,看样子也是刚醒,见了我忙拱手请安,我还了一礼,小声问:“你们进展如何?” 听我问这事他俊面一红,不好意思地说:“还好,这次没捅我。” 我想说你没捅人家就好,又觉太过猥琐,于是改口道:“大小姐是个好姑娘,你万要珍惜。” 他正色道:“苏小姐金玉般的人物,我出身低又粗鄙不堪,本无福执手,幸得兄弟鼎力相助……” 我打断道:“万事必有因果,你我渊源极深,此间不好明言,日后自然得知。”这时魏志明端着一盘菜出来,吊着嗓子喊道:“海虹海参来喽!” 苏隐惊道:“还有这菜!我只听过,摘星楼要六块大洋,听掌柜的说一年也不做一回。” “我不说了么,咱俩有口吃的就成,别亏着大小姐。这是你们休息时我让老魏下山买的。”我解释道。 苏隐嘴巴一动,估计想问山下哪有卖的,却没问出口。房门一响,苏雯扭扭捏捏地走出来了,满面潮红眉目含春,白玉般的脸上居然浅施粉黛,说不尽的万种风情。苏隐见了她又怔住了,只痴痴地瞧着。 “盯着我干嘛?”苏雯知道他被自己天姿所迷,面露喜色。 “没,没什么,”苏隐忙低下头,慌乱地说:“何兄弟怕委屈了你,特意买了些好东西做。” 苏雯对我甜甜一笑:“谢过何兄弟了。”苏雯拿不准我岁数,只好以兄弟相称。 我是硬闯进这世界的,没有过去,多大岁数自己也说不清,只是看着比苏隐略小一些,所以叫他一声哥。 我道了声不必客气,便请二人落座,魏志明端来刚沏得的香茶,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又进屋炒菜去了。 “这里如此幽静清雅,又蒙兄弟厚眷,吃喝也比往日强多了,神仙不过如此吧,只不知还能受用几日?”苏隐喝了一口茶道。 “我可想我爹娘了,不知得到消息没,还想小月,谁像你狼心狗肺的。”苏雯白他一眼道。 “苏兄将来有何打算?”我问道。 “估计现在官家已知晓此事,正满世界找大小姐呢,”我的问题把他拉回残酷的现实中,愁眉苦脸地说:“若被警察寻到,我还免不了一死,只是污了大小姐清白。” “呸呸,好像我跟你怎么样了似的,”苏雯似笑非笑地说,“你可别死,你死了我找谁算账去!” 我觉得苏隐面对的是个死局,被人找到后,苏家肯定会追责。现在虽然社会动荡,基本的法治还是有的,他出身又低,这罪行够枪毙十回了,看来还得保他一些时日,只要苏雯同意嫁他就有回旋余地了。 魏厨子又炒了好几道菜端了上来,居然还有一盘香烹狍脊肉,不过仍不肯坐下与我们一起吃,我也不勉强,由他回仓房去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掌灯时分。天上明月高悬,将院子照得通亮。山中静谧宜人,只是蚊子颇多,苏雯拍了几下颇不耐烦,先回房去了。苏隐见她走了,顿如屁股生疮一般坐不住了。我知他心意,忙喊魏志明出来收拾碗筷。然后起身对苏隐说:“快去陪大小姐吧,好好哄哄她。她若肯嫁你万事好说,如若不肯你还真是死路一条,谁都没办法。” 苏隐站起来回道:“兄弟说的是,我又何尝不知。其实能和大小姐独处几日我早已心满意足,多活一天赚一天。谢兄弟赏饭,我进去了。”说罢对我一拱手,转身回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深夜来客 晚间我正在仓房休息,忽然感觉有人触动禁制,忙一跃而起向窗外望去,只见一个黑影蹑手蹑脚地推开院门摸了进来。这禁制只能阻异物异人,对正常人却没有效果。此人身形窈窕,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黑凤凰。 她不知有人在侧,轻轻走到正房门前,犹豫片刻,小心地敲了敲房门。 “谁?”苏隐警觉地问,毕竟做贼心虚,睡不踏实。 那人没说话,继续一下下地敲着。苏隐也不再问,拎着一把斧子开了门,借月光一看顿时傻眼了,斧子咣铛一声掉在地上。 “你,可还好?”来人果然是黑凤凰,她不敢进去,在门外小声问道。 “还算好吧,多谢挂念。嫂子深夜来此,有何贵干?”苏隐的声音更小,生怕吵醒屋里人。 黑凤凰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苏隐的手,哽咽道:“别叫我嫂子,我不是你嫂子,我,我是凤娇。”她年龄比苏隐大了不少,这话听起来别提有多肉麻。 苏隐一下甩开她的手:“嫂子,虽说我和大哥交情不深,但你毕竟是沈夫人,苏隐对你只有敬重,绝无他心。何况……” “何况什么?何况以前我是卖么,何况我比你大十几岁么?何况我是个女贼么?何况我没人家漂亮么?”黑凤凰忽然激动起来,声调也提高了十倍,几句话说完已泣不成声。 苏隐自己也苦恋苏雯多年,知道单相思有多苦多卑微,见她这样也动了恻隐之心,柔声劝道:“凤娇姐,这是何苦来,你有男人我也有喜欢的人……” “我没男人,没了!”李凤娇尖声吼道:“沈三跑了,滚回关外老家了!我李凤娇现在是孤家寡人,我他妈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我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个不成器的弟弟,现在谁他妈敢管姑奶奶!” “别,千万别喊,”苏隐生怕吵醒苏雯,手忙脚乱地阻止着黑凤凰,又不敢碰她,“有事慢慢说,我不跑。” 黑凤凰也自觉失态,从手包中掏了根烟,点着猛吸一口:“沈三是个无耻小人,从你这回去后自己偷摸跑了,钱也都卷走了,只给我留下一千,还有封信,要我带几个兄弟继续干。谁有心思管这烂摊子,天一亮我就把钱分了,散伙。” 苏隐问:“他没带你一起走?” “谁稀罕他带?在一起这么久,我压根没正眼瞧过他。”黑凤凰恨恨地说。 “那你当初为何嫁给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姑奶奶嫁他了?那时他一心为我赎身,我也想找个依靠,才同他做了山匪,我们从未拜堂成亲。本以为他是条汉子,谁知竟是个欺软怕硬的脓包,什么事都要我拿主意,这几年若不是我里外维持,那破寨子早就完了,还用等到今天?”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虽卑贱,好歹也是个女人,深更半夜赶了几十里路来找你,你说我打算怎么办?”黑凤凰声音又高了起来,苏雯只要不是聋子早被惊醒了,估计也在听二人说话。 “凤娇姐你别急,我知你心意,可现在一心只在大小姐身上,此事我……恕难从命!”苏隐虽在劝解,但语气坚决。 “我知道你喜欢她,也不想和她争。”黑凤凰如诉如泣地说,“我只想每天都能看着你,哪怕给你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天天伺候你也成,你,要我么?”这话说完,李凤娇已满面绯红。 苏隐浓眉紧锁,沉默良久才开口道:“承蒙凤娇姐错爱,苏隐三生有幸。只不过……” 黑凤凰一下用手堵住苏隐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凄然道:“嗯,我料到你会这么说,那就别说出来羞辱我了。李凤娇啊,你真他妈贱,给人做使唤丫头都不要。好,真好!没别的,姐姐祝你和苏小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说完从腰间解下一物,慢慢对准自己太阳穴,凄苦地说:“弟弟,多年后,你还会记得有个姐姐爱过你么?” 我暗叫不好,黑凤凰这是要举枪自尽了。我能耐虽大,也难救必死之人,之前救胡飞和郭溪就失败了。正要现身夺枪,苏隐已把她扑倒在地,枪也响了,子弹擦着二人的脸射向天空,看来她还真是铁了心寻死。 “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这何苦来!”苏隐万没想到这世界上还会有人肯为他死,心中感动,紧紧搂着黑凤凰不放。 “你肯抱我了?不嫌弃我了?”黑凤凰幽幽地说。 苏隐回道:“你舍命对我,我又焉能负你?” 二人正卿卿我我,一个慵懒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苏公子还真是多情,这就迫不及待了,用我给你腾房么?”我凝神一看,苏雯不知何时已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地上二人。 “大小姐,你……你醒了?”苏隐满脸羞惭,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问。 “你们声音这么大,怕是猪都醒了。”苏雯鄙夷地看着仍躺在地上的李凤娇,顺便把我也嘲讽了下。 苏隐想开口解释却被苏雯狠狠剜了一眼,立刻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乖乖站着,不再说话。苏雯对李凤娇说:“我有丫鬟,不用你伺候,你还是去做以前做过的事情去吧。这男人你喜欢就带走,本姑娘不稀罕。” “大小姐何出此言?”苏隐听出她言中侮辱之意,不禁也有些恼怒。 “怎么,你不爱听啊?不爱听和她一起走啊,赖在这干嘛呢?”苏雯好像变了个人,句句都是剜心之语。 “苏小姐,是我贱,是我主动找他的,和他没关系。他心思都在你身上,千万别冤枉了他。”李凤娇也爬了起来,却没反唇相讥,只为苏隐开脱。 “大小姐,抢亲的是沈三,和李姐无关,钱也都被沈三拿走了。”苏隐也替她说话。 “你俩一唱一和的很好,”苏雯冷笑道:“既然都是好人,那就快进屋做点好事去吧。” “那你去哪儿?”苏隐有些慌了,他拼了命才争取到和苏雯在一起的机会,生怕失去她。 “我去哪儿需要你同意么?”苏雯瞪他一眼,迈腿向外就走。苏隐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这么晚你能去哪儿?哪也不许去!” “放开!”苏雯用力挣扎着,却如何挣得开,怒道:“你放不放?” 苏隐发现自己在体力上完胜苏雯,如何肯轻易放弃,嘴上说着好,手却仍死死拉住苏雯的玉手,像孩子抓着心爱的玩具一样。 二人撕扯一会儿,苏雯怒极,飞起一脚踹在苏隐小腹上,苏隐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蹲了下去,血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让你不放手,活该!”苏雯没想到这一脚正中他的伤口,言语中颇有悔意。 “你怎么流血了?”见心上人受伤,黑凤凰一下扑过来,关切地抚摸着他的伤处。 “旧伤罢了,不打紧。”苏隐触电般推开她的手,不想让苏雯再有误会。谁知这动作却严重伤害了黑凤凰本就所剩无几的自尊,她猛然拾起□□,枪口对着苏雯的脸恨恨道:“你个小贱货,整日里擦胭抹粉就知勾引男人,那日我就该一枪毙了你。不过现在也不晚,姑奶奶这就打烂你的脸,看你还用什么勾……” “你要干什么?”苏隐见黑凤凰动粗,不顾伤痛一跃而起,死死抓住黑凤凰持枪的手,厉声斥道:“我喜欢她,爱她,她踢死我我愿意!我的事你别管了好么?”见黑凤凰骨子里仍如此粗蛮冲动,苏隐不禁有些厌烦。 “好,好,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年华正好,我一个老太太跟着掺和什么,我这就走。”见心上人在苏雯面前一副哈巴狗模样,黑凤凰彻底绝望了。 “说死不死,说走又不走,哼,有趣。”苏雯讥笑道。 “小贱人,我就是走也要找机会杀了你!”黑凤凰怒视着苏雯,眼里快喷出火来。 “杀什么杀,想杀人就冲我来吧!”苏隐忍着剧痛,扳着她的手把枪对准自己脑门。 “你以为我不敢?那就把你们都宰了,到下面配对去吧!”黑凤凰已来到崩溃边缘,歇斯底里地喊着。 “那你开吧,一枪打死我,反正我早他妈该死了!”苏隐的情绪也已失控,腹部血流不止,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黑凤凰被他视死如归的气势镇住了,呆呆地说:“不不,你不该死,你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死呢,是我该死……你放手,让我死。” 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我却猛然察觉一股骇人的戾气正由远至近极速逼来。潜心探去,竟是个身高十丈之物,迷迷茫茫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我忙推门出去,三人听到响动一起向我看来,让我无比尴尬,只好拱手笑道:“抱歉抱歉,何某绝非有意窥伺,只因又有客到,不得不亲自出来迎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组合怪兽 如若没有外人打破三人之间封闭的体系,他们还会沉浸在相互间错综复杂的情感中难以自拔,我的出现一下打破了这种脆弱的平衡,就像几个女人正在毫无防备地野浴,忽然发现旁边有陌生男子一样。 黑凤凰忙撒了手,随手理了下散乱的头发,垂下头去不敢看我。苏隐夺下她的枪揣入怀中,挤出一丝笑容道:“把兄弟都吵醒了,真是不好意思。”苏雯也是秀面微红,双手快速搓着衣角,也不嚷着走了。 “苏兄怎么流血了?”我怕他们知道自己一直在偷听,装出才看到的样子问。 “刚才不小心把伤口挣开了,没事。”他失血颇多,脸色苍白,眼见不支。 “是我弄的,你要是能治就治一下。”苏雯漫不经心地说。 我微微一笑道:“若不能治呢?” “那他就死了呗,有什么要紧。”苏雯不紧不慢地说,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在不在乎苏隐。 我微微一笑:“试试看吧,我也不是神仙。”说完快步来到苏隐面前,用手捂住他伤处缓缓注入一缕真气,他的身体猛烈晃动起来,两个女人一同睁大眼睛看着,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苏隐身子很虚,受了点真气就已承受不住,不过元阳已经补足,好好休息一晚就可复原。 传完真气,苏隐长吁一口气,觉得舒坦多了,对我一笑道:“也不知何时积下功德,能和兄弟结识,华佗在世不过如此了。”我刚想客气一下,忽然感觉地面微微颤动,幅度极小,常人难以察觉。苏隐刚吸纳了真气感觉极灵,皱着眉问:“是何响动?莫非山中地动?” 我心想今晚不露相是不可能了,虽不知此物形状,但最少有五层楼高,除了霸王龙,自然界中哪还有这样的活物?苦笑一声道:“不是地动,应该是山中妖魔,正向此间而来。” 我的话虽然离奇,但通过几天的接触,苏隐早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道我绝不是开玩笑,掏出黑凤凰那把枪紧张地问:“是不是那半只猪又回来了?” “不是,比猪可大太多,今晚你有眼福了。你我在外守着,大小姐和李凤娇进房!”什么怪物我都不怕,这么安排只是增加点紧张气氛,顺便缓解一下三人的尴尬。 “不行,我不能离开她,她们。” 苏隐担心二女在房中再起争端,不同意这样的安排。 我觉得这时应该民主一点,也看看她俩对苏隐的心意,便问二女:“你们意下如何?” “我还想看看是什么妖精呢,不进去。”苏雯抢先回道,黑凤凰凄然一笑:“我也不进去。” 见二人心意已决,我也不再勉强:“如此甚好,我们同生共死,切莫再起争端。”这话说完我又有些后悔,这不等于承认刚才偷听了么?好在他们仨并不介意,都紧盯着院外,一副同仇敌忾的神情。 这时地面震颤得已经很明显,两个女人才面露惧色,先后躲到苏隐背后。 我缓步走到门口,闭目感知着此物,可依然看不清楚,只知是个人形,但又没有人的气息。院中一马一驴也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居然伏地不起,苏隐三人也不敢发出声音,希望“妖魔”能够忽略他们。 就这么等了两分钟,院前林木忽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折断了,苏隐承受不住压力喊了声不好,将身边两人紧紧搂在怀中。苏雯黑凤凰也前嫌尽弃,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怪物来临。 地面的颤动和林中的声响忽然一同停息下来,甚至连鸟叫虫鸣都消失了,耳边只有轻微的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声。我知此怪在故弄玄虚,深吸一口气高声吼道:“嗡巴咂哄咪呤!还不现身更待何时?”前半句是云咒,内有重禁,能压一切邪祟,不怕它不出来。 这东西果然受不了,从林中高高跃起,直挺挺落在门外。这一下有万钧之力,双腿深深插入地下,又纵身一跃才跳出来,耸立在面前。 我上下打量一下,难怪刚才看不清,这东西生得太怪了。 它高有十四五米,左腿是一棵红松,右腿是桦树,身体是个破旧的锅炉,两条胳膊是炮管,脑袋居然是卡车头,车灯做眼睛,放着淡淡的黄光。它绝不是自己长成这样的,应该是高人随便找些东西临时拼凑的,就像我捏土做魏志明一样。 “你会说话么?”我高声问道。 “可以,”它瓮声瓮气地回答,说的也是汉语。 “深夜来访,意欲何为?”我又问。 “杀人。”它长得虽然极高大,却只具备简单的语言能力,看来高人做他的时候没花什么心思。 “我们这好几个人,你要杀谁?” “都杀。”说完它抬起双臂对准我们,准备开炮。 “兄弟,那……是炮么?”未知事物才是最可怕的,只要被看到恐惧感会降低很多。尽管这组合怪物很唬人,但苏隐言语中的兴奋远远大于惊恐。 “是舰炮,上面还有绿色的海苔,下面还有俄文。”我的视力在黑暗中与白昼无异,能看到凡人看不见的细节。 “舰炮,是军船上的炮么?”听说真的是炮,苏隐又紧张起来。 “是的,军舰的炮。”我纠正了下他的说法,回头冲他一笑,表示不用怕,万事有我。苏隐的眼睛死死盯着怪物,二女都乖乖地贴在他身上,苏雯和苏隐一样也看着怪物,黑凤凰却一脸幸福,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都去死。”怪物又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句,两根炮管顿时泛起火花,接着山摇地动一声响,还真开炮了。 我对怪物微微一笑,两颗炮弹在空中只是旋转,再无法向前一寸。怪物心智有限,竟伸臂去推炮弹。我早在它面前设下禁制,如何推得分毫? 怪物怒极,发出汽笛一样尖锐的声音,头顶冒着白烟,车灯也忽明忽暗地闪着,拼命推向前推去。两枚炮弹承受不住这股巨力,引信被激发,嘭地一声一同炸了,火花四射,居然有些好看。 怪物惨叫一声跪在地上,头上冒着白气,似乎受伤不轻。院里却连一丝风都没有,爆炸的冲击都被禁制挡住了。 “这还没过年呢,你跪下也没钱。”我忽然觉得它很是单纯可爱,出言调戏道。 “杀,杀!”爆炸让它的炮管手臂受损严重,右臂只剩下小半截,左臂缺了一半,卡车脑袋也没了形状,但仍想着自己的任务,这也是由术而生之物的共性,像魏志明只知埋头做饭也是这个道理。 其实现代的机器人也是这类东西,没有自己思想,只会执行程序。 虽然没啥事,但两颗炸弹在眼前爆炸的场面也让背后三人吓得不轻,苏隐哆哆嗦嗦地问:“它怎么,怎么还没死么?” “让它死还不容易,”我走到怪物面前,它虽是跪姿,仍有□□米高,我仰头问道:“你是谁造的,他又藏在哪儿?” 怪物并不答话,用残存的一只车灯照着我,猛地抬起半截左臂对我就是一炮,炮弹还没出膛就被我徒手抓住,稍一用力又推了回去,轰隆一声巨响,炮弹在炮筒中炸开,巨大的冲击力让它笨拙的锅炉身体向后仰倒,两条木腿一起折断,炮管因为炸膛几乎齐根炸烂,只剩炮塔部分还连在锅炉上。 我跳到它身上,蹲下去问它的卡车脑袋:“你怎么样,没死吧?”暂时不能让它死,它并不可怕,造它出来的人才可怕,必须问个明白。 “杀,”它执念很强,完全不会根据形势综合考虑问题。我知道多问无益,点点头道:“行听你的,杀。”说完伸手在车头一按,一股混元之气注入其中,车头只是俗物如何受得起,吱吱嘎嘎地开始扭曲变形,车灯不甘地闪了几下才灭。 我刚想告诉苏隐没事了,脚下的锅炉突然呼呼作响,温度急剧升高,没等我有所动作就爆炸了,正常锅炉里烧的是水,它爆出的居然是火红的熔岩,虽说伤不得我也不愿沾染,纵身跃起十余米躲了过去。 脚下火光中猛地腾起一条黑影直向苏隐三人扑去,可我这禁制连爆炸都不能破其分毫,黑影又如何进得去?噗地一声闷响,黑影如同撞在钢化玻璃上一样散了,弄得一地漆黑。 我担心他们有失,不惜违背物理定律,在半空中直接斜着冲回院中,生生将地面砸了个坑出来。苏隐见此情形吓了一跳,双手紧紧护住二女,满脸惊惧地看着我,好像我才是妖怪。 “你们没事吧?”我从坑里一跃而出,掸了掸身上尘土。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苏隐颤声问道。 “苏兄怎么了?我不过是除去一个怪物,怎么就成鬼了?” “你别骗我了,人怎么可能有你这身手?兄弟说实话吧,到底想要怎样?”原来他一直没放下对我的怀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脂水之精 我正要解释说这都是义和拳的功夫,苏雯忽然惊恐地喊道:“快看!那东西又动来了!” 我忙回头看去,只见地上那片黑色正如油脂一般缓缓流淌蠕动着,看来刚才那团黑影自杀并未成功。“没事,它绝对进不来。”我轻声安慰道。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对黑色“毒液”的恐惧战胜了对我的恐惧,苏隐瞪大了眼睛看着它,也不知是问我还是问两个女人。 “我也不知那是什么,不过也不想知道。既然苏兄怀疑我也是妖怪,那在下只好告辞,咱们后会有期!”我恼他有眼无珠,假意要走。 “兄弟你要去哪里?”他一下慌了神,死命拽住我的胳膊:“救人要救到底,我死不足惜,两个女人怎么办?你也不管了么?” 我作出生气的样子道:“我处处为苏兄着想,你却如此相疑,实在让人寒心!” 他刚要开口解释,黑凤凰抢先道:“兄弟你误会了,他绝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害怕……怕外面的东西冲进来伤了大小姐。” 苏隐跟着说:“兄弟,是我一时糊涂,你千万别见怪,待过了今晚哥哥为你摆酒赔罪!”说完给我深深鞠了一躬。苏雯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双目勾魂夺魄,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谨慎些是对的,也怪我未吐实情,”见苏隐态度诚恳,我也开始了自我批评,“不过你也别急,日后自会如实相告。” 话音刚落,黑凤凰指着半空道:“那东西又飞起来了!”我向上一看,“黑油”果然已升到高处,像团黑尘一样旋转着,似乎在寻找缝隙。停了一会猛然向前撞来,噗一声又碰散了,墨雨似的洒落在地。 “它在想办法进来,”我低声道,“可惜道行太浅,不知我这阵法无处不在,就是正上方也有。”禁制其实就是人间所说的阵法,只不过世人层次较低,布阵不仅需要结合天时地利,还要有特别的方法,到我这层次就可一念成阵了。 “那地下呢?”估计苏隐想起了那只白猪,不安地问。他还真问到点上了,因为这里只是人间,我设的这层禁制层次很低,设高层禁制不仅没必要,而且容易破坏周围地脉水土,搞不好还会引起规则的反噬,那样麻烦就大了。 为不破坏地脉,这禁制的特点就是遇土而止,所以地下还真没有阻挡。 我一笑回道:“那也没事,有我在怕什么。”眼前这小东西虽说怪异,但要灭了它也只是弹指之功。 点点黑油又开始蠕动汇聚起来,我却早已失去耐心,反正已然露相,不必再隐藏自己的能力,对着黑油一指,一条赤红的火线向它直射过去。黑油极是机敏,嗤嗤几声尽数钻入地下,火线嘭地一声打在地上,炸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土坑。 我目运神光向下看去,黑油竟已钻入地下数十米处,正慢慢汇聚成形。我伸手向下一抓,把它从深处直接拽了出来,又用了个困咒让它不能再跑,才狠狠摔在面前。 这东西就地一滚居然站了起来,变为一个高不足一米的“油人”,四肢五官俱全,浑身漆黑油亮,两只眼睛放着幽幽的蓝光。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用神光摄住它身形,让它动弹不得。 “不能说。”它瓮声瓮气地回答,声音语调和刚才那个巨型怪物一模一样。 我一下明白了,大怪物不过是个外壳,控制它的正是眼前这小玩意,就像驾驶员一样。它并不甘心被我所制,不断扭动着漆黑矮小的身躯想要挣脱桎梏, “我大概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坦白。”我目露凶光,恶狠狠地说。 “不能说。”他重申着自己的立场。 “身子软嘴可够硬,”我笑道,“那就来试第一种方法吧。”说完微动心念,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向它压去,生生将它体积压缩一多半。 “说还是继续忍着?”我不确定这东西有没有痛感,只能问它。 它被压得说不出话来,发出吱吱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刺耳。我收了些力,它也跟着膨胀一点,高声喊道:“我说我说,英雄饶命!” “原来你也怕疼。”我把大部分力量收回,它又恢复到了刚才的体积,不过仍然动不了,“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英雄的话,在下是脂水之精,久蛰地穴,并不曾见过天日,前日为神圣所化才得以现世。”这次它学乖了,嘴巴也利落起来,交代了自己的来历。脂水是石油古称,这东西成精我还第一次听说,难怪生得这么黑。 “那神圣是谁,长什么样?”它是什么精都能轻松应付,我关心的是幕后操纵者。 “这个在下实是不知,神圣紫气护体,看不清样貌,但身形声音倒和英雄有三分相似之处。”精怪之类思想都很单纯,不说就是不说,一说就竹筒倒豆,一点不留。 “是他要你来杀我们的?”我追问道。 “正是。他命我在此时此地,杀你们当中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 “是我还是他?”我指着苏隐问。 “这……我却不知。”石油精来回比较着我俩,陷入迷惘之中。其实我和苏隐除年龄差不多,外形并不像,只是它初入人间,看人辨物主要凭自己直觉,而我和苏隐本是一人,自然傻傻分不清楚。 “你回来吧,别给我丢人了。”前方忽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一个头戴圆帽的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气息,正是劫匪中那死气沉沉之人。 “主人!”小黑人一见此人立刻转身跪倒,不住叩头。我心中暗惊,怎么这人一来它就可以动了?难道他无声无息就破了我的神光? “老六你怎么来了,没回老家么?”黑凤凰问来人。 “嫂子好,”他规规矩矩地给黑凤凰鞠了一躬,“沈大哥走了,我无处可去,闲逛至此。谁知竟与嫂子前缘未泯,实是幸事!”这番话说得非常客气,但语气却异常冰冷。 “这怪物是你弄来的?”黑凤凰见小黑人给他磕头,知道二人大有关联。 “正是。”他抬头一笑,目如寒星,直摄人心。 “为什么要杀我们?”我接过话问。 “因为我想。”他盯着我的脸,用眼神挑衅着我。 “那我也想杀你,好么?”他的嚣张和愚蠢彻底惹怒了我,我双拳紧紧攥着,杀心顿起。 “好啊,杀吧。”他微微一笑,全然不惧。 直到现在我都没感受到他有一丝气息,这样的人之前从未遇到过。既然没气,他实力如何我也不知,不过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怕的东西,无论活的死的,便也一笑道:“好,那我杀了。”说完一拳打过去,因不知底细,这下用了足足八成气力。 老六见我来势凶猛也不敢怠慢,身形一晃躲了过去。我只想将他一下打死,所以拳中带了多重禁制,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避开。“行啊,够狠的,”他边说边挥拳击来,“第一下就想打死我,可惜欠了点火候!” 他这一拳也如泰山压顶,携着凌厉的风声向我前胸袭来,我暗叫不好,忙运真气顶开周身穴道,眉心处登时放出万道金光,挥拳直迎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金光爆射,老六已被震出十米开外,圆帽也掉落在地,头发散了下来,一缕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 这一下撞击力太大,居然把面前的地面炸出个三米宽,半米深的土坑,小黑人体积小,早被冲到院外;苏隐三人也被震倒在地,口中不住□□着。 “好身手,我低估你了,”老六擦了一把嘴边的鲜血,又走上前来,冷冷道:“何贤弟,我不想与你为敌。识相的话就躲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刚才这下我虽然没动,却承受了更大的冲击力,此刻体内气血翻涌险些吐了,强压一口气回道:“我不知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一句话,要杀他,先杀我。”随即迅速调动真气,准备和他死战。 “好义气,只是用错了地方。你现在戾气太盛,绝非我敌手。你是打算死保此人还是离开这里,我容你一个时辰考虑,我们稍后再见。”说完这话他冲我一拱手,转身就要走。 “想逃好像没那么容易。”我真气已足,准备再次出手。 “我不逃,”他侧过身子看着我:“你可以逃,但苏隐不行。”言罢紫光一闪须臾不见,石油精也跟着消失了。 我长出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刚才那拳虽然把他震伤,但我是开着穴道打的,护体金光都射出来了;他从头到尾都闭着气,藏着绝大部分力量,饶是如此也把我震得肝胆欲碎。如果他也冲开穴道,吐血的可能就是我了。 强中自有强中手这句话很有道理,到我这个级别仍然适用。 见老六离去,苏隐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兄弟你不要紧吧?他还会回来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大敌当前 “我没什么事,他的目标是你,我看你有事。”我作出轻松的样子说,“万没想到此地居然有这样的高人,这下麻烦大了。” 万物相生相克,我在这世间几乎是无敌的状态,然而这是规则所不允许的,所以凭空生出个克星来对付我也是可能的。不过如果是这种情况他的目标应该是我,不会只杀苏隐,看来此事另有隐情。 “为何只杀我呢?”苏隐千辛万苦才和梦中人走在一起,他舍不得死。 “我还想问你呢,你仔细想想看,从前有没有做过什么天大的坏事——杀人放火抱孩子跳井这类的,竟惹来天谴?”我自然知道以他的层次绝不可能引来老六这样的人物,故意问道。 “我……我从小在苏府长大,家父管教甚严,平素极少出门,哪里做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苏隐急忙辩解。 “他找人抢我,算伤天害理么?”苏雯也信以为真,关切地问。 “可能就是这事儿,他说一个时辰就回来,咱们做下准备吧。”我虽有黑玉剑在手,却仍无战胜老六的把握,心中极是烦闷。 “那,那我干脆嫁他吧,”苏雯满面绯红地说,声音低不可闻:“这样他就不算抢了,上天或可网开一面。如果还不行,我们现在就下山回家,禀明父母退亲,再名正言顺地招他入赘……”说完深深低下头去。 我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抢亲罪过再大也不过是世间之情,绝不能引来这样惊天动地的人物,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我还没想明白。” “大小姐,你刚才所说可是出于真心?”苏隐眼中放光,盯着苏雯问。 “想得美,要不是为了救你谁会嫁你!”苏雯娇嗔道。 苏隐不懂女人心思,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了,半晌方正色道:“多谢大小姐,我本贱命一条,怎敢您费心相救,”转头又对我说:“何兄弟,哥哥再麻烦你最后一件事,帮我把大小姐送回府,这几日我们虽共处一室,但绝无半点越矩之行,此事日月可鉴。” 我笑问道:“你不一同回去?” “他找的是我,我留下受死就好。”他的全部就是苏雯,既然人家不喜欢她,生死便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傻子!我一心为你,你却当作驴肝肺!”苏雯也恼了,一跺脚要走。 听她这么说,苏隐就是再傻也知苏雯是真心对她,忙拉住她不断说自己该死,劝了半天苏雯才停下脚步,不过仍撅着小嘴,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黑凤凰仍坐在地上,眼睛一直盯着二人,神情甚为凄苦。 一时间三人都忘了即将到来的巨大危险,深深沉浸在各自的感情世界中。 我走过去将黑凤凰拉了起来,她道了声谢,从腰间解下一个东西交给我。我接在手中一看居然是个手榴弹,手柄是铜制的,做得很精巧,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大正十年式。 “这东西你从哪弄的?”我问道。 “是沈三从老家带来的,总共四个,一直没用。平时我俩都随身带着,他说干这行被抓的话会活着扒皮,所以绝不能落在官家手里。” “那你给我做什么?” “你用这个炸老六,沈三说这东西连熊瞎子都能炸死,我不信他比熊瞎子还厉害。”黑凤凰有点心不在焉,注意力仍在苏隐身上。 苏隐好话说尽,又指天对地地发了几通誓,苏雯才重现欢颜,悄声问苏隐:“你不嫌我许过别人?”说完一双美目直瞄黑凤凰。 “若存此念,天打雷劈,把我碎尸万段!”苏隐忙又发了个誓,反正也不花钱,“别说你许人,就是有孩子我也养着。” “呸!你才有孩子呢,真不要脸。”苏雯啐了一口,随后看着黑凤凰道:“你跟合适的人生孩子去吧。” 二人的情话如刀一样剜着黑凤凰残破不堪的心,她一脸死灰,失魂落魄地从怀中摸出一把洋钱交给我:“麻烦兄弟一件事,把这钱还给苏姑娘吧。抢来的钱物多被沈三顺走,其余的也分了,我现在除了这点体己钱外就剩一只金镯子,两个戒指,一条翡翠链子,想来她也不稀罕。余下的下辈子做牛做马还她吧……”说到这里她双眼泛红,一双不再年轻的手也不断哆嗦着。 “不必还了,这点钱我家还丢得起。”听她说得悲切,苏雯也颇有不忍,表示不再怪她。 “李姐,钱你收着吧,我们暂时用不到。”苏隐附和道。 没等黑凤凰说话,我抢先道:“先别说钱的事儿了,凤娇姐,老六是哪里人,又是何时入伙的?”我方才数次潜息探查却一无所获,只能问她。 黑凤凰回道:“他前几日才上山,说是关外人,被胡子抢了田,没办法才进关入伙,我对他也不熟悉。” “这都是假话,他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一下拉开手榴弹的保险环,一股白烟冒了出来。 “兄弟你要干嘛?”黑凤凰知道这东西的威力,身体不由向后退去。 我冲她一笑,轻轻一捏,手榴弹在手中炸了,冲击被我用真气尽数裹住,没有一丝扩散,连烟都没起。 我把破碎的铁壳扔在地上,又将手心摊给他们看:“这东西伤不了他一根毫毛,没用的。” “兄弟,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厉害?”苏隐小心地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略想了想,看来现在已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莫不如把真实情况对三人和盘托出算了。 以老六的能耐无论我带他们去这世界的哪里都会被找到的,还不如把他们带去死生宫,如果苏雯同意回城继位就更完美了。只是不知苏隐能不能出去,如果他离开这个记忆,现实中就有两个“我”存在了,我也不清楚规则是否允许。 “好吧,都这时候了,我也不瞒你们了。我的确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硬闯进来的。”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三人都没接受过现代科学教育,头脑中没有完整的逻辑体系,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话来说。 “实际上我们所居住的空间重重叠叠,无穷无尽——你们身边就有不下十万个不同空间,居住着无量数的生灵,只是你们看不到,感受不到而已。” 三人一同瞪着眼睛看着我,都不知我在说什么。我觉得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又道:“其实在我眼中,你们都是历史,就是说你们和古书记载差不多。我打个比方,你们都知道刘备吧?” “这个知道,三国演义里头的,是古人。”苏隐至少听懂了“刘备”二字,马上回道。 “对,在我看来,你们和他一样,也是古人,和我不在一个时间体系内。” 苏隐又问:“那你是咋来的?” “通过一种极为复杂的方法硬闯进来的。” “那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为了保护我们吧?” “的确不是。在属于我的那个世界中,苏小姐是一个城主的女儿,”怕苏雯反感我没有使用魔王一词,“那座城很特殊,是依城主气脉存在的,所以城主一旦不在了,整座城也会跟着崩塌毁坏。” “毁坏了会怎样?”苏雯关切地问,到底是有血缘关系,刚才她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听到王城的事居然来了兴趣。 “对于城中万民来说,王城就相当于你们所住的世界。世界一旦不在,人自然也就没地方呆了,多半会死。”我解释道。三人听得一脸错愕,我虽然说得简单明了,但由于认知和教育有限,他们仍然不懂。 “时间快到了,具体情况我就不细说了。我不了解老六底细,也查不出来,但他能力太强,我相信无论跑去哪里——只要还在这世界,他都可能轻易找到。” “那我们能去哪儿呢?”苏隐急了。 “我倒是有个方法可以把你们送出这个世界,我相信那地方即便是老六也去不了,你们同意么?”我问出了关键问题。 “那是哪里?去了之后能回来么?”黑凤凰问。其实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老六的目标也不是她,可也不好让她一人逃走。 “出去后入口会被封死,估计多半是回不来了,你们要考虑好。”我满怀希望地看着三人道。 “我不会离开奶奶和父母,我不走。”苏雯先断了我的幻想。 “大小姐不走我也不走。”苏隐马上表决心。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我也不去。”黑凤凰不安地搓揉着衣角,小声回道。 人类就是这样,一旦适应了某个地方或环境就不愿做出改变,所谓故土难离吧,特别是在他们没看到新环境之前。不过这也在我意料之中,自从遇到绮月之后我就被命运针对了,要做的事情几乎没有顺利做成的。 “既然都不去,那就只好和他决一死战了,”我无奈地说。 “除了打,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苏隐见我一脸阴霾也知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惜我平时花钱不知节省,否则也能有些余钱,只是不知那人喜欢什么。”说话间用眼睛直看苏雯。 苏雯会意,接过话道:“我家倒是有些银钱,还有几件宫里出来的东西,他如果喜欢,我让爹尽数送他。” “所谓钱财不过是这世界的东西罢了,是人类硬造出的东西,这种高层生灵岂能用钱收买,何况他要钱也没用。”我抬头看了下月亮:“时间过去一半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你们先进正房躲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北玄冰蛛 “不用我帮忙么?”苏隐清楚自己远非敌手,但作为男人怎么也要客气一句。 “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两个女人和你自己,快进去吧!” “那厨子怎么办,要不要叫他一起来?”他还挺有心,这时候居然惦念着魏志明。 “实不相瞒,老魏不过是我捏土生造出的人,咱们吃的东西也多是我凭空搬运过来的。要不他就一个包,又是酒肉又是桌子哪里装得下?放心吧,老六的目标只是你,不会动他的。”反正已经露相,没必再继续隐瞒魏志明的来历了。 “原来如此,”苏隐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处处奇怪。兄弟,别的话不多说了,此番如能留得命在,你便是苏某再生父母!”说完颇有仪式感地对我一拱手,二女也郑重地给我鞠了一躬,好像遗体告别。 我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死不了。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别轻易出来,还有,大敌当前,不管你们有什么纠葛,都要暂且放下,过了今晚一切好说。” 苏隐红着脸说:“这个自然,不劳兄弟牵挂。”二女相互看了一眼,都低下头去。 我还想叮嘱两句,猛觉周围气流有异,知道是老六回来了。他本身虽然没有气息,但移动时不可避免会产生空气流动,我感知极灵,自然能觉察到。忙让三人进屋,又给房门加了道重禁,沉下心来端坐门前磨盘上,气运周天准备迎敌。 没过多久门前果然传来脚步声,接着人影一闪,老六已笑意盈盈地站在我面前,拱手道:“对不起,我怕你们逃,所以提前到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道:“我也等得颇不耐烦,早点来早点打。” “你当真不肯相让?”他向前走了两步,目射寒光。 “我凭什么让啊,你长得好看么?”我也迎了两步,笑嘻嘻地看着他。 “看来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他面色阴沉,周身仍是一丝气息也无,好似半截枯木。 我不知他究竟有多厉害,只知他仍封着穴道,似乎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自离云隐山以来,天下还没有一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不过他既然如此大胆,定是对自己很有信心。 然而接下来我就要摧毁他的信心。 “刚才是我先出手,现在轮到你了。”虽然先下手为强,但不合礼数,我是不屑做的。 他赞许地点点头,也不说话,挥拳向我前胸缓缓打来。这一拳看似软绵无力,其实只是个引招,须引人出手后再做变化。我知道只能迎不能躲,如果躲他会马上变招,容易陷入被动,于是大喝一声挥拳迎去。 我穴道已开,稍一用力浑身就迸出金光,他封着周身诸穴,气力应该远不如我,不敢硬接,闪电般地撤了拳,飞起一脚向我踢来,我向上一跃轻松躲过,双拳合拢向他头部砸下,他身体直直向后仰倒也躲了过去。 我现在真气充盈,稍收不住就会地动山摇,自己倒无所谓,屋里还有三个人呢,误伤他们可就糟了,所以一时也不敢用全力。老六虽然力量不足,但凭灵动的招数还可勉力支撑,直到三十招外才稍露败象。 “你还不冲穴么?”我知道这不是他真实水平,出言提醒道。没等他回话,我忽然觅到破绽,一把扼住他的咽喉,脖子居然是凉的,好像掐着一根冰柱。 见要害被制,他不敢妄动,语气平和地说:“你当真要见识我的本领?” “不,我只想弄死你。”我不愿多生枝节,暗运真气,打算直接掐断他的脖子。他满脸通红,呼吸和血流瞬间都断了,双眼暴突,舌头也吐了出来。 他生命力很强,直掐了五分钟左右脑袋才慢慢垂了下去,身体也瘫软了,生死不明。不过他本来也没气,我不敢掉以轻心,仍死死掐着不放,还不断将体内真力源源推进他身体,想将其活活碾碎。 他冰冷的躯体在真力的作用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想是浑身骨骼尽碎。皮肤也像气球一样慢慢鼓胀,越来越大,不多时一张俊脸竟涨得猪头一样,在月光下甚是可怖。 “怎么样了兄弟?”苏隐听外面没了动静,忍不住把房门开了一点,探出头来问。 “赶快关门!”我回头斥道。老六看起来好像是死了,而且死得很惨,但这种层次的人怎能只看表象?他这样子也把苏隐吓得够呛,一点头忙把门紧紧关上。 此时“猪头”发出清脆的声音,表皮开始慢慢龟裂,幽幽紫光从裂处绽放出来。我暗道不好,刚要把他推开,紫光爆闪,他已抢先爆炸了。 爆炸的冲击极为猛烈,震得山体直晃,一旁的仓房承受不住,摇晃几下轰然倒塌,废墟中站着不知所措的魏志明。他心智不全还不懂得随机应变,虽然被砸得头破血流却还直挺挺地站着,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正房本就比仓房修的坚固,又被我挡住了绝大部分冲击,所以虽也摇摇欲坠,却没有倒塌。 尘烟尽散后,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淡紫嵌金袍,足踏镶龙踏云靴的男子出现在面前。他看起来约二十左右年纪,眉眼如画,鼻挺唇红,看上去就像一块无暇美玉嵌着一红二黑三块宝石一样,即便在云宫我也没见过这样的美男子,当下不禁暗叹造化之功。 更奇特的是在他头上一尺处居然有一轮紫日,晶莹剔透,不紧不慢地散着淡淡的紫华。要知道以云宫帝君之能尚无日月随行,我出山以来只见过两次这样的人,还都是用幻术骗人的,像他这样自带太阳的还是头回见到。 尽管他看起来无比神圣庄严,但仍觉察不到一丝一毫气息,好像只是个虚影,真身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中。 “终于露本相了,”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面无表情地说:“一直遮遮闪闪算什么英雄.” 他对我微微一笑,把手伸到面前摊开,一只雪白的小蜘蛛趴在手心一动不动。“你识得此物么?”他的声音悠远空灵,像从远古传来的。 我瞄了一眼,天下蜘蛛皆是双目八足,它却生着四只眼睛十六条腿,周身泛着淡淡的白雾,让人不寒而栗。 一见此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问:“这是北玄冰蛛?” “天侯好眼力,正是冰蛛。”他轻描淡写地道破我的身份,不过我并不惊讶,能让紫日随身的人天下什么事不知道? 北玄冰蛛是极罕见的物种,生长在世界最北端的太极冰海中。那里没有一丝热量,连日月都是冷的,万物皆呈冰冻状态。因为实在太冷,我一次都没去过。 北玄冰蛛生就长在冰海中万年不化的冰层下,它身体自成体系,无需同外界进行物质能量交换,生命周期也很长。天地间这类东西极少,都属异种,是随世界而生却没有被规则清理掉的东西。 第一次见冰蛛,还是在陈嫣儿初任南天侯,帝君宴请诸天侯仙君的群仙大会上。 还记得当时帝君兴致特别高,一口一个嫣儿地叫着,大家都怀疑她是帝君的女儿,只是没有证据。 酒至半酣,帝君叫出自己最宠爱的凌云妃子为大家演舞,仙子看起来还没陈嫣儿大,不过人间十七八的模样,有着绝世无双的美颜。仙乐响起,她曼妙的身体随着乐曲轻柔地舞动,看得诸仙如痴似醉,纷纷击节而歌,几位女仙下场与凌云共舞,一时天花乱坠,众仙痴倒一片。 正舞到妙处,一只白猴不知从哪跑了出来,在席间上蹿下跳,吓得乐师摔了琵琶琴瑟,惊得凌云仙子跌倒在地,一时杯摔碗打,混乱不堪。 我定睛观瞧,这猴儿也是个有来历的,唤作阴阳幻猴,是天下奇物之一。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它非实非虚,虚实一体,是介于物质和精神之间的东西。换句话说它可以做任何事情,但你绝对抓不住它实体。帝君初见时也费了好大力气,甚至用了一些禁术才降服它,养在宫中当作灵宠,不知怎么跑出来大闹群仙会。 虽然四位天侯,云宫各仙君都在,但这幻猴毕竟是帝君的宠物,谁也不敢出手伤它,加之它灵动非常,又是有形无实的虚身,甚至可以反物理定律同时出现在多个地方,折腾半天也没能抓住。 帝君不恼不怒,只命新天侯陈嫣儿出手降服。嫣儿让侍女拿来一个锦囊,小心打开,取出一只通体雪白,生着四目十六足的蜘蛛出来。幻猴虽然神奇但毕竟还是猴身,见了蜘蛛喜不自胜,不知好歹地扑过来。 蜘蛛不慌不忙地竖起四目,六根极纤细,几不可见的蛛丝从腹部喷出,幻猴躲避不及立时被黏个结实。它不甘被缚死死挣扎,可几根蛛丝竟如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越挣越紧,直勒得它惨叫不已,帝君才命嫣儿放了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见红则休 嫣儿收了白蛛,幻猴立时得脱,不断给嫣儿叩首。帝君见猴子已被她降服,便将它赐给了陈嫣儿。这时大家才明白,幻猴闹宴是帝君故意安排的,目的是让新天侯在我们几位老天侯和云宫众仙君面前展示自己本领,立个威望。 当时南北天侯比邻而坐,我问她冰蛛从何得来,她告诉我是从我北天域下太极冰海中抓的。我并不相信,那地方虽然没去过但还是知道的,海面冰层自太初就没消融过,极坚硬,天下无物可破,连黑玉剑都够呛。她有心通,知我不信,神秘一笑说用镜子一照冰层就碎了。不用说,有这力量的镜子只有映天镜了。 她爱惜地摸着蜘蛛说这小家伙很机敏,感觉有人闯入立刻隐到极深处,她在冰层里呆了三天才抓到这只小的。我笑问道为这么个小东西值得么,她回答说千万不要小看它,它吐的丝能缠天下万物,哪怕远隔万里,哪怕只有个虚像都能缠,且蛛丝极韧极黏,万钧之力也难以挣脱,是个千金难换的宝贝。 没想到世间罕有的北玄冰蛛居然出现在老六手中,难道他也去过太极冰海么? 我多少有点不安,问道:“你去过太极冰海?” 他看出我有些心虚,笑着反问:“怎么,你怕啦?” “一只蜘蛛而已,何惧之有。”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那你就陪它玩一会吧。”老六将冰蛛掷在地上,嘴唇微动似在念咒。我不敢怠慢,目运神光先摄住冰蛛,随后掏出已变成□□形状的黑玉剑,迎风一晃重回剑形,对着老六拦腰横砍去。这回我不再客气用了全力,剑身携无尽禁制,让他无处可逃,就是一座山也削平了。 老六眼见黑玉剑斩来却不躲闪,我心中暗喜,心想你竟不知我宝剑之利,哪怕你金刚之躯在它面前不过一张纸。 不出所料,黑玉剑毫无滞涩地穿身而过,他的身体却没有一分为二,想是剑速太快还来不及断开。我一击得手便收了剑,得意洋洋地等着他自己去死。 “天侯出手果然惊人,只是戾气太盛多有破绽,对付一般魑魅魍魉尚可,若敌人同天侯功力相若就危险了。”真是人若将死其言也善,他临终前还不忘点评一下我的招数。 “多谢指教,我会注意的。”我也客客气气地说,“你实力太强又有冰蛛相助,我不能不先下手,抱歉了。” “我若是你也会如此,天侯不必挂怀。只是你修为尚浅,不懂虚实之功,所以……”他仍在喋喋不休地指点我。 “你……怎么没事?”我有点懵了,明明已断了他的身躯,即便不死上半身也该落下来了,为何还能泰然自若地和我说话? “我自然没事。你斩的只是幻象,并非真身。”他笑着回答。 “怪不得你一直没有气息,原来一直都是虚像。你真身藏在何处,敢不敢出来一战?”这时我才真正紧张起来,这人仅用幻影就骗过了我,真身要是出来我能接住几招? 他淡然回道:“恕在下无能,我实在进不来,死生宫只与你有缘。” “连死生宫你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听他这么说我放了心,无论他有多厉害,只凭虚像是绝伤不了我的。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寸步难行了。” 我忙向下看去,只见那冰蛛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吐出一大片蛛丝,弄得我满脚都是。我忙抬脚想要踩死它,可蛛丝极黏,哪里抬得起分毫?我怒火攻心,运足真气拼命去挣,可蛛丝竟像把大地连在脚上一样,向上一寸也不能够。 我急运真气,想转能量态遁走,下方真气却调不上来,看来这蛛丝不仅能缠住身体,连真元也能一并黏住,果是个不世奇物! 我恨恨地说:“你真有心,为了我居然找来这奇物,可惜我不是幻猴,是天侯。”言罢提剑向白蛛刺去,黑玉剑如长虹般贯入它的身体,直没进泥土中,蜘蛛却毫发无损。原来它和老六一样也只是个幻象,本体不知躲在何处。 “天侯糊涂了,我尚来不得此地,它如何能够进来。”老六讥笑道。 “别以为我没办法找到你,万千法界,我须臾便至。”其实我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我现在身处自己的某个记忆中,想寻他只能先出死生宫。 “你不必找我,我也不想伤你。”他抬起头,两道紫芒从双眼射出,直插云霄。我向上一看,原本幽暗的夜空竟红了半边,一个尖锐的声音从云端响起,洪亮且急促。 无论他要玩什么花样,只有先挣开蛛丝才有办法应对。当下连对冰蛛念了数种极上的禁语,可不仅毫无作用,它还不断吐丝出来,连小腿都被紧紧缚住了。我又起火咒,浑身燃起熊熊烈火,蛛丝却是虚像,仍奈何不得——就像看电影,你对荧幕的影像使劲有什么用呢?他说我不懂虚实之功还是有点道理的。 头顶的响声越来越大,像什么东西被撕裂了,老六眼中的紫光也越来越强,已由两道光线变为两道光柱,口中念念有词,却没声音。 我刚要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光球透出云层极速向下冲来。我计算下光球着陆位置,怕什么来什么,正是我身后的房屋。 老六无法来到这个世界,只能凭强大的意念来操控这世界的精灵或物质,石油精和被我碾碎的人皮都属此类。他也知道单凭这些东西对付我是没用的,所以千方百计找来北玄冰蛛这样的异种隔空缠住我,再引外物杀苏隐,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是什么东西,是陨星么?”我指着天空问。 “正是。”他停下咒语回道。 “这么大的东西从天而降,会死很多人。”此刻我真的急了,陨星直径在半公里左右,高速坠地产生的爆炸大约相当于3个广岛□□的当量。 “毁就毁了吧,反正都是记忆。”他却毫不在乎。 “那是因为你在局外,在我看来他们可都是活生生的人,滥杀无辜岂是神圣所为?”我不死心,仍想以德服人。 “那也是他们的命运,毁去记忆中的人物,总比毁去整个现实世界好。”他的声音悠远寒冷,对即将到来的灾难漠不关心。 这时陨星完全突破了大气层,像个熊熊燃烧的火球猛砸下来,我又猛挣几下,还是脱不开,手中除黑玉剑外再无他物,只好用尽全身力气掷出宝剑,向陨星直插过去。 老六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口中唤了声吐丝,冰蛛四目一转,腹下喷出六根蛛丝紧追黑玉剑而去。 可惜黑玉剑不仅没有血肉,也是天下至宝,蛛丝竟缠它不住,须臾间便穿透了陨星,余势不消仍向苍穹飞去。 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夜空中犹如炸开一个装了万斤□□烟花,绚烂美丽,云层被陨星释放的惊人能量烧得通红,大地也跟着不断颤动,声音久久不息,惊起林间无数飞鸟。 “果是天命难违,”老六叹了口气道,“可玄石既出,见红则休,怎能不死人呢?” “还会死人……”我话没说完,就看到一团光影向身后正房袭去,“那是什么?”我高声吼问。 老六面无表情地回答:“是星核。你的黑玉剑虽利,却难透此物,刚才那一剑只毁去了星体,星核毫发无伤。”话音刚落,那物已重重砸在房上,登时炸开,火光冲天而起。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隐约听到一声凄厉的凤鸣,又仿佛看到两扇巨大的黑色羽翼轻轻覆在房顶,挡住了星核这致命一击。 我回头看去,屋顶早已不知去向,房中冒出滚滚浓烟,只剩断壁残垣。星核至少有千斤重,下坠速度又快,这么砸下来的话别说这小院,就是整座桃花山也夷平了,究竟是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不会真的是凤凰吧? 我朝屋内喊道:“苏大哥,大小姐,李大姐,你们怎么样了?”里面却一片死寂。他们都只是凡人,虽然星核没有爆炸也绝受不住这一下,十有八九已经死了。 “一下就连杀三人,好个见红则休!我不知你是谁又何年得道,一身本领就是用来屠戮无辜的么?今天我若放过你,还有什么脸回去做天侯?”我彻底被激怒了,高举右臂,黑玉剑瞬间从天外飞回手中,用剑指着他吼道:“你现在看清楚了,无论你身在何方,过去还是未来,这一剑都会让你粉身碎骨!” 我这么说倒不是吓唬他,恩师曾告诉过我,弑魔一剑可弑灭心中一切魔念,换句话说只要自己能感觉到的东西都能灭去。老六虽不知身在何方,但毕竟有影像在,已属心魔,所以我相信这剑法定可伤他。 此念既出身随意动,顿时金光大盛,黑玉剑上也笼起浓云,极强的气场让周围的一切开始轻微变形,这是能量过于强大导致时空扭曲的结果。老六点点头道:“看来你我终究躲不过宿命,你要用弑魔剑法了吧。”语气依然平和,只是多了一丝无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弑魔一剑 “正是。除这招外我也没别的本事能伤到你,见笑。”我慢慢提升着自己的能量,咬牙回道。 “你用此剑法,我身后的北平城还会在么?就算我拼力相迎,真力相交其势更增百倍,那时你杀的可不是我一人,而是亿万生灵。你因我杀了三人,便要以无数生灵抵罪?他们又有何罪?”他语气平和却字字诛心。 “如你所说反正这里已是记忆,管不得许多了,我现在只要你死。”再有半分钟弑魔剑法便可绽放,我不能被他扰乱心神。 他见我心意已决,叹了口气道:“去外面吧,免得伤及无辜。” “这就是外面。” “我是说上面。”他指了指头顶天空。 “地外空间?”我冒出一句科学术语。 “正是,我不想见你造这无边之孽,”他一挥衣袖,冰蛛一下被他收入袖中,我腿脚上的蛛丝也瞬间不见,真气立刻流动起来。老六又道:“现在你行动自由了,跟我来吧。”说完化作一道紫光直冲霄汉,看样子还真上天了,我怕他逃走,忙提真气紧追上去。 他只是虚影所以速度奇快,我用尽全力也追不上。不过自己的速度也不慢,十秒不到就冲出了厚厚的大气层,来到了近地空间。紫光仍继续向外飞去,直冲到月球轨道附近才停下。见他并不逃跑我才放了心,降速飘行到他面前。 “你当真要用那一剑么?”外层空间没有空气,所以他说的是意语,直达我心。 “是,你今天必死。”我也以意语相答。 “天命难违,看来也只好如此。”他伸出手来,一把紫气缭绕的宝剑凭空而现,规制样式同我的黑玉剑一般无二,不用说也是件至宝,力量应该不在黑玉剑之下。 “你没有实相,有剑又如何?”现在人已离开地球,再无隐藏实力的必要,加上没有蛛丝桎梏真气可以顺畅运行,便毫无顾忌地将真力提升至最大。 他见我浑身泛着淡金色的光芒,在星空下犹如小太阳般明亮,不住点头赞道:“没想到你已有如此修为,可敬可叹,再进一步即达化境,那时便是云宫帝君也难胜你了。” “我是帝君臣子,怎会与我主交手,”他显然在挑拨离间乱以我心神,我厉声斥道:“休要说这些蛊惑之语,乖乖准备受死吧!”说完一剑斩去,黑玉剑立时穿胸而过,他仍毫发无损,看来依旧是个虚影。 “以你之能尚难及万里之外,不必空费气力。你知我为何来到月亮附近么?”他指着身旁巨大的明月问。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横剑当胸,思忖着除弑魔剑法以外的方法。弑魔一剑毕竟是最后一招,刚才盛怒之下没考虑那么多,现在真气已到顶点,反倒冷静下来。 “这里月华充盈,实为妙处。我怕天侯寂寞,特借月光过来陪你。”他微微一笑,举剑划了个圈,周身紫气骤盛,剑圈慢慢凝成一个漩涡,不紧不慢地旋转着。 “你要做什么?”他做啥我都不怕,真身能来更好,直接干他。 “马上你就知道了。”他的身体已完全被紫气覆盖,只有一双眼睛还在射着瘆人的紫芒。 漩涡越转越快,我猛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漩涡中心迸发出来,一不留神就把我吸了过去。我忙运功相抵,体内爆出万道金光,借光芒的反冲力才回到刚才的位置。 这时我才发现不仅是我,周围一切可见的物质都被他吸入漩涡之中——漂浮的尘埃,下方大气层的云气,连月光和星光都着了魔似的向漩涡钻去,这不正是人间科学家所描述的黑洞么? 原来虚空中无物可借,他想以月光为介质,将意识附在其上,就像之前附在人皮上一样。 此时正是用弑魔剑法的最好时机,尽管老六的层次远在我之上,但现在正在一心纳光,应该很难挡住我这致命一击。不过乘人之危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技不如人大不了一死呗。 漩涡仍不断吸纳着周围的一切,甚至包括我放出的金光。硕大的月球也不再明亮,半数月华都被吸了进去,不知人间看去是怎样的景象。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漩涡的转速终于慢了下来,吸引力也弱了不少,看来吸收的月华已经足够。 “你完事了?”我终于不必与那股巨大的吸力作斗争,开口问道。 “可以了,多谢天侯耐心等候。”老六敛却紫气,漩涡也须臾不见,星月登时恢复华彩。待紫气散尽,飘在我面前的人竟然不是刚才那人,而是一位身披厚厚玄铠的男子,也是面白如玉剑眉星目,手持一把折扇,眉宇间和苏隐有几分神似,只是身后那轮紫日却消失不见了。 我觉得有些可笑,外太空也没有空气,不知他拿扇子有什么用。 “你是……老六?”我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极凌厉的气息,知他已非虚影,而是有质之身。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按理说我应该是老六,可身体又只是尘埃和月华,还能算是他么?”他笑着反问。 “你当然还是老六,月光尘埃不过是介质,本质还是你。”我不想思考这种拗口的哲学问题,暗中准备出手。 他摇摇头道:“不不,不一样,只有意识是我,身体却不是。不过既然我借月华而来,就叫我月公子吧。” “我不管你是谁,你无故杀害苏隐苏雯和黑凤凰,今天我定要为三人讨回公道!”这“月公子”的气息虽然很强,但并未超过我,杀他还是有把握的。 他笑笑没说话,手中折扇晃了下,变成一把七色炫光剑,不知和刚才那把剑哪个厉害,从外观和气感可知也绝非凡品。 见他已拉开架势,我也不再犹豫,以意语对他说了句小心,提气一剑直刺过去。 因为知道他实力超强,所以我在剑上融进全身真力,不仅凌厉难当且虚实莫测,他若躲闪第二剑肯定刺中心脏,万无一失。 月公子诡异一笑居然不躲,手中七彩剑挽了个剑花,叮地一下隔开了我的黑玉剑。二剑相交,一股巨大的能量在我们之间爆开,犹如超新星一般,极是华美壮观。 巨大的冲击让我身躯为之一震,不禁向后退了数尺,月公子却气定神闲纹丝没动,看来他实力绝不在我之下。 月公子手中炫光一闪,挺剑向我心口刺来,与我刚才的招数一模一样,看来他极是聪敏一学即会,反用在我身上。 我深知这招的厉害,也不敢闪避,运足真气挥剑迎去,准备再震一下。不料这招却是虚的,他猛然抽剑又横砍过来,我再迎,他又变招,向我头顶直劈下来,这下多半也是虚招,可不招架的话就会转虚为实,只能硬着头皮举剑迎去。 他越打越快,已到了人剑不分的地步。在太空我也不担心伤及无辜,完全放开了和他打,只想尽快结束战斗。 好久没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了,这一仗打得畅快淋漓,眨眼功夫已拆出千招开外。他毕竟以月光为质甚是轻便,越战越勇,速度也丝毫不减;我却只是血肉之躯,总有力竭之时,不能和他一直僵持下去,于是暗中蓄力,催动体内真元准备出绝招。 他极是敏感,察觉气场有变立刻收招,笑问道:“终于要杀我了么?” 我怕泄了真气不敢回答,只点了下头继续蓄力,黑玉剑也已注满真元,华彩夺目摄人心魄。 “非要这样不可么?”他露出一丝奇怪的神情,却非恐惧。我坚定地又点了下头,心想就算你实力高我十倍百倍,这一剑也要送你归西。 他又是一笑,缓缓道:“从前我也这样杀过我,果是轮回有报!”说完这句漏洞百出的话便挥动七彩剑,无尽月华化作剑气不断迸出,看样子也准备出绝招了。 弑魔剑法是我最大的秘密,可弑尽心中魔念,无论对手是谁都能灭去。这招我天生便会,原因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用剑在空中虚划出一个太初语的“阿”字,这是个仪式,在向天地宣告我要祭弑魔剑法了。月公子神色凝重,持七彩剑也划了个“阿”,不知是东施效颦还是也会弑魔剑法,不过师父曾对我说过弑魔一剑极为特殊,只能天授无法学习,目前三界中只有我一人会用,看来他多半是在模仿我的样子而已。 黑玉剑上真元已足,当下再不犹豫,怒吼一声一剑刺去。星空下黑玉剑如一条火龙一般,携着一股极原始又极纯净的太虚之力向月公子冲去。月公子知道躲闪无用,也提剑相迎,看样子竟也是弑魔一剑!难道他真的会使这招? 剑招既出已无法收手。单是自己的弑魔剑法已有毁天灭地的能量,两招相遇又会如何?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黑玉剑不偏不倚地顶在七彩剑的剑尖处,剑上那股洪荒之力如山洪般泄了出去;七彩剑毫不示弱,同样强大的力量也回冲过来,二力相击,释放出太初天地初成时才有的巨大能量。 瞬间我感觉浑身上下无比轻松,眼前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无穷无尽的光明,我徜徉在光的海洋中,周围一切都是温暖舒适的。 原来这里才是我的归宿,什么天堂人间,只是个暂时的所在,甚至只是心中臆想,只因自己太孤单寂寞,才幻化出这许多场景,追寻造业之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三十章落荒而逃 看来弑魔一剑果然可以尽弑心中魔念,让自己瞬间觉悟解脱。 随着光明不断增强,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轻,四肢随之慢慢消失不见,然后是躯干,最后连头都没有了,和光明完全融为一体——我就是光明,光明也是我,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我”这个概念,只是一种错觉。 当“我”认为应该有个“我”的时候,我就出来了;当我认为应有万物的时候,万物也忽然存在了。世间种种,皆为心作;恩爱情仇,皆因心迷。 可惜这涅槃之悟毕竟是因为弑魔剑法才生出的,我的层次差得还远,随着剑招威势渐渐消失,光明也缓缓消散,眼前的星空明月又迅速重建,由虚转实慢慢清晰起来。有意思的是我看到哪里哪里的景象才出现,好像数据传输一样还略有延迟,果是万物皆由心化。 月公子在弑魔剑法的冲击下早已不成人形,下半身完全不见了,上半身也支离破碎,左臂已不知去向,右臂只剩一半,脸上血肉模糊不成形状,只有双眼还在向外冒着紫光。我心中大喜,看来弑魔剑法确是天下无双,便想再出一剑彻底结果他,可右手竟抬不起来。 “你开心什么?”月公子用仅存的右臂挥了下残缺不全的七彩剑,用剑尖指着我道。 “把你伤成这样,怎能不开心?”我本应提剑相对,奈何有心无力。 “我伤得虽重却无碍,你却快死了。”他撤回七彩剑,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认为他在忽悠我,忙暗中调运真气,却一丝一毫也提不起来,向下一看顿时傻眼了。 身上的衣服早碎成了丝状,露出胸前一个拳头大的黑窟窿,伤口在冲击中已经碳化,所以不再流血。双臂肌肉早已不知去向,只剩臂骨和手骨还在,怪不得提不起宝剑。 “怎样,还想杀我么?”月公子二分之一问。 “自然想,不过看你这样子也接不住我一招半式了,我可不想乘人之危,你去吧。”我清楚自己已经没有能力动他了,只是嘴上不肯服输。 “我是光体,月华有都是,只需一刻钟我就能复原。你这幅血肉之躯多久能恢复?”他边说边聚气,瞬间又弄出个漩涡缓缓转动着,只是比刚才的小了很多,不过吸力仍然极强,星光月华又被尽数吸入。我身负重伤已无金光护体,半残的身子也不受控地向漩涡移去。 我若被吸进去会怎样,是和他融为一体么?不敢想象。 月公子见我完全没了抵抗力,马上停下,吸力随之消失。笑嘻嘻地明知故问道:“天侯过来做什么?是要亲近在下么?” “你是高人,要杀就给个痛快,不必出言相辱。”到了我这层次已知死生如常之理,对死亡不仅不恐惧,反有些期待。 他漠然道:“我大动干戈来到此处也不是为杀你,你走吧。” “走?去哪儿?” “回死生宫,这伤是在这记忆中形成的,只要出离此界自然复原。万不可再去找什么公主,你一直都在被人利用,别再执迷不悟!” “笑话,我堂堂一介天侯,在我之上的人物屈指可数,谁有本事和胆量利用我?一个小小的阴山魔我怎会放在眼中,只是绮月公主因我身陨,找她回去主要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见他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便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了他。 “旁观者清,我自然什么都知道,此刻却不能说缘由,否则必遭天谴。总之你快回死生宫,万勿在此停留!”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头脑飞速运转着,思考脱身之策。 “因为我正是……”他欲言又止,改口道:“你现在这个样子,除死生宫外还能去哪儿?别想逃走,快念诀出去吧!” 其实现在我连死生宫都未必回得去了。口诀虽然简单,但必须心口手合一,将自身固有频率调整到和死生宫一样才可以,我手上已经没有肉,做出的手势未必合规。 他既然这么建议,显是也知道这个极秘密的方法,他究竟是谁呢?总不会是我自己吧? “你太小看我了,我想去哪都可以。”我瞄着仍烁烁放光的黑玉剑,心里有了主意。 “想纵剑逃走?你且试试看!”意语虽无声音,也能感到他有些着急,他舞起七彩剑,漩涡立刻再次转动,吸着星光月华以修复自己身体。 我担心被吸进去忙暗念驱剑真言,剑身精光一闪,脱手出去在空中竖了起来。我心中默想个枭字,剑身立放万道豪光,剑尖化成鸟喙,剑身为鸟身,剑柄为鸟尾,一只巨大的黑枭顷刻间出现在面前,扇着黑铁般的羽翼,鸟嘴不断开合,只是没有声音。 “你跑得了么?”月公子真急了,面前漩涡越转越快,吸力也跟着增强,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完整。黑枭形体虽大竟也被牢牢吸住,看样子不必一刻钟,五分钟后他就会复原,那时我真插翅难逃了。 黑枭极力挣扎,拼命挥动着巨大的翅膀抵抗吸力。我猛然发现只要翅膀遮住月光吸力就会消失大半,看来旋涡的力量多半来自月亮。 黑枭是黑玉剑所化,自是个灵物,几乎与我同时发现了月公子这个弱点,一面翅膀高高耸起,完全遮蔽了月光,吸力瞬间所剩无几。机不可失,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跃上枭背,黑枭昂首振翅,向地面猛扎下去。 枭的速度虽远不如鹏,但万里之程也须臾便至,眨眼功夫已回到了桃花山的小院之中。它是异物,不能在世间留存,一触地气就现了原形,将我重重掼在地上。 “兄弟是你么?”耳边响起苏隐的声音,难道他没死?之前在他面前的形象是无所不能的,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一骨碌爬了起来,理了下衣袖,将白森森的臂骨掖了进去。 苏隐拉着苏雯的手快步走了过来,不断上下打量着我。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不过从他俩惊恐的表情来看肯定不会很漂亮。 “兄弟,你,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是那老六打的么?”苏隐双眼红肿,满身尘土,好像从土里爬出来的。我点点头没说话,他想上前安慰我却被苏雯拽住了。她心很细,连续发生了这么多超自然的事情,担心我已不是原来的何风。 苏隐一下明白她的用意,颤颤地问:“你不要紧吧?” “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盘腿坐在地上胡乱提着真气。也是命不该绝,在地气的推动下真气居然提了上来,我来不及高兴马上开始运气疗伤。 我这疗伤之法看似神秘道理却简单,就是模拟天地运行滋长万物,真气运行越快过程也越快,万物长得也快。用人间的话来说就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这股地气很纯,外伤愈合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胳膊上的筋肉也重新生长出来。我抬头看了眼月亮,比离开时暗了不少,想是月公子正在吸收月华的缘故。 我焦急万分,月公子在月光的照射下很快就可复原,我虽然外伤已愈,但真元损耗极大,到时可能连一招都接他不住。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可他神通广大,能藏哪去呢? 现在一分钟也不能等了,我站起身来对苏隐说:“老六说话就到,你看我的样子也知道绝对不是他对手,想活命就跟我走。” 没等苏隐说话,苏雯一声娇呼把头扭了过去,苏隐也满脸尴尬地看着我。我向下一看,原来裤子已经烂了,起身太快竟没带起来,只剩一条内裤遮羞。我毕竟是天侯身份,居然在世人面前丢丑,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从马槽上扯过一条麻袋系在腰间。 “我房中还有几件新衣服,是提前备下的,可惜屋子塌了,不知还能找到不。”苏隐不知月公子的厉害,见我瞬间复原心里有了底,还想着帮我换衣服。 “好办,”此时我也无需再隐瞒什么超能力,运神向废墟望去,猎户的房子搭得很简陋,主要是泥土木材,没有太坚硬的东西,一下就炸开了,尘土木屑飞得到处都是。 我功力损耗太过严重,本打算将这堆“建筑垃圾”分类摆放的,现在能力太弱居然控制不住了。 一片狼藉中趴伏着一个瘦弱的身躯,赫然正是李凤娇。苏隐甩开苏雯的手跑了过去,扶着头小心将她搀起,轻声唤道:“凤娇姐,你可还好?” 黑凤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目紧闭没有一点反应。我忙提着麻袋跑过去,伸手在她鼻下一探,口唇冰凉鼻息全无,再一查浑身血液也已凝固,显然已死去多时。 苏隐多半也知道了,却不死心,不停摇着她消瘦的肩膀叫着她的名字。我拍了拍他肩膀:“当时我被蛛丝缠住动弹不得,老六招来彗星欲毁此地,被我以剑破之,谁知还有个星核未破,直接砸中屋顶。我以为你们三人都不在了,为给你们报仇才同他去外层空间拼斗,现在也完蛋了。万幸你俩居然还活着,可惜大姐运气不好先走了。” “她不是运气不好,”苏隐放下黑凤凰,眼中满是泪水:“那东西砸落之时她一下将我扑到,用身体护住了我,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破开时空 我忽然想起星核砸下之际曾见两扇巨大的黑翼闪过,还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凤鸣,难道那才是黑凤凰的真身?老六说玄石既出见红则休,多半是黑凤凰用自己的性命祭了玄石,救了苏隐的性命,顺便把苏雯也救了下来。 “她虽是女子却有如此胸襟,真让我这须眉浊物汗颜。”限于层次他二人未必能看到黑凤凰真容,但她舍身救人的义举是看得到的。苏雯也走了过来,俯身看了看黑凤凰的尸身,蹲在地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她生前虽入匪门,走得却无私无畏,可惜我从没对她说过一句好话。”苏隐早已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拉住我的手问:“兄弟,我知你神通广大,是神仙临凡,能不能把她救活?我愿一命抵一命!”说完就要给我磕头。 我可受不起“自己”一拜,一把扶住他:“常言说人死不能复生,同世人比我的确有点本事,哪怕她身首分离,只要有一口气在也有办法。可她已死去多时,就是真把阎王爷找来也无济于事了。” 苏隐不甘心:“用我的命去换也不行么?” “就是用我的命也没用。” 苏隐点点头不再坚持,站起身来对苏雯说:“李姐是为救咱俩而死的,我们把她埋了吧,只可惜这荒山野岭没有棺椁。”苏雯擦了擦眼睛也站了起来,哽咽着说:“我家有副还好的棺材,是奶奶百年后用的,不如取来收敛姐姐吧。” “此地距延庆甚远,别说我……我们暂不能露面,就是可以一来一去得多长时间?”苏隐边说边用眼睛看我,我立时会意,问苏雯:“在下倒是有一搬运法可把东西弄来,不知大小姐可舍得?”我担心她只是嘴上说说,必须问个明白。 苏雯回道:“什么舍不舍的,别说她为我而死,就是普通人又怎忍心让她草草下葬?”我说了声好,暗自运功,虚空中立现五个虚影,正是人间五鬼,苏隐他们是看不到的。 我用密语命他们把苏家的棺材运来,五只小鬼给我鞠了一躬须臾不见,我捡起黑玉剑向地下虚划几下,泥土被剑气所逼形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坑。剑气余势不消,激到了一直傻站着的魏志明,他如梦初醒,揉了揉眼睛,几步跑到我面前笑问:“何爷怎么没穿衣服?我这正好有套新的,爷不嫌弃就将就穿上吧,别失了体面。”说完跑到仓房废墟中扒出自己的木箱,还真找出一套崭新的衣裤来,殷勤地送到我手中。 我接过衣服三两下穿戴整齐,这时空中传来呜呜的声音,抬头望去,五个小东西抬着一口暗红色的棺材飞了过来,不过旁人是看不到这种隐性东西的。 我向坑里一指,五鬼吆喝着号子把棺椁小心地放入坑中,又默默对我鞠了一躬才消失不见。 因为是为苏家老太太预备的棺材,所以棺盖上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雕工精美想是名师手笔,倒也暗合黑凤凰之名,看来一切皆有前定。 “兄弟,什么东西响?”苏隐警觉地问。 “棺材已到,你俩快把她抬过来,咱们时间不多了。”隐态的棺椁遇土便现了本体,端端正正摆放在土坑之中。 苏隐知道我神通广大,并不十分惊讶,默默地搬起黑凤凰的头,苏雯抬腿,二人一声不响地把黑凤凰抬了过来。土坑不大,安放棺材后人就下不去了,我手指微动,棺盖一下弹开,黑凤凰的尸身腾空而起,精确地飘入棺椁之中,棺盖又嘭地一声合拢。 见斯人已去,苏隐无力地跪倒在地,哽咽着说:“李大姐,外人都道你心狠手毒,却不知你一片冰心。我苏隐不知哪世修来福分承你错爱,可我却瞎了眼蒙了心,不知好歹出言伤你。我不知人是否真有有来世,若有,明月在上,我定娶你为妻一世相守,永不相负!”说完扑通扑通连磕几个响头。 苏雯闻言不免有些醋意,但她毕竟是大家闺秀,识得大体,也跟着款款下拜,轻启朱唇道:“凤娇姐,你我虽是初识又有一番龃龉,你却不计前嫌舍身相救,小妹怎生担当?苏雯年纪虽小却非知恩不报之辈,来世愿为牛马还此大恩!”言罢也磕了个头。二人都是真心实意地感激黑凤凰,却都把报答推到了不可见的来世。 这时月亮忽然大亮起来,我暗道不好,月公子身体怕已完整,以他的能力回到此处是很容易的。便对二人说:“凤娇姐已入土为安,咱们也该走了。” 苏隐抹了把眼睛回道:“好,一切都听兄弟安排。”我运神移过一个土丘覆在棺椁之上,又运来一块巨石矗在坟前,手指虚划,刻下李凤娇之墓五个大字。苏隐黯然地用手指在上面添了一个血红的妻字,他没有笔,自然是磨破手指写的。苏雯白他一眼,把头转向一边。 写完字,苏隐问我:“兄弟,咱们要去哪里?” “老六神通广大,就算我们藏到最深的海底,躲进苍茫的群山他也很快找到,只能去别的地方。”我提剑对空,将体内残存的真气都注入剑身之中,黑玉剑登时又放华彩,周围林木经受不起纷纷拦腰折断。 苏隐追问道:“别的地方是哪里?” 我回道:“你还记得我说过世界层层叠叠吧,不同时空之间互不干扰。我这把剑是先天灵物,可以破开时空间的壁垒。这世界对我来说虽然只是记忆,相信也会有异空间存在,这也是我们现在惟一的选择。”这番话把苏隐听得满头雾水,直愣愣地望着我,不知该说什么。 我又对苏雯道:“老六的目标只是苏隐,大小姐不必跟去。”我当然知道苏隐离不开她,这么说是想看看她对苏隐是否真心。 “好啊,那我不去了。”苏雯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不去我也不去,让他杀了我好了。”苏隐目不转睛地看着苏雯,痴痴地说。 “没羞没臊的什么都说,”苏雯红了脸,却毫无怒意,“大不了我也去呗,别总死死的,没劲。” 苏隐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老六既然有那么大本事,你能破开什么时什么空,他难道不能?”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老六身在异域只能借物而来,月公子离了月光也无法存在,应该没能力追到异空间。于是回道:“空间无穷无尽,连我都不知其详,相信他也不知。何况现在情况危急,只有此法可行。” 其实我还可以把二人带回死生宫,比强破时空更简单,但之前我从墓碑中出去过一次,知道出去后墓碑就“死”了,再难归来。苏雯明确表示过不想离开这里,所以绝不可勉强。 异空间就好办多了,只要我恢复正常,随时能把他们带回来。 苏隐闻言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暗中拉起苏雯的玉手,苏雯没有挣脱,只呆呆地看着我手中的宝剑。 看样子二人都没意见,我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对空一刺,喀喇一声巨响动天彻地,夜空赫然出现一道裂缝,缝隙中迷迷茫茫一片华彩,看来这个世界还真有异空间。 时空裂缝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我将黑玉剑当空一抛,口中喊了句密语,宝剑又化成雄俊的黑枭,因惧地气不敢落下,振着双翅在头顶飞来飞去。 我拉着苏隐的手纵身一跃稳稳落在枭背上,又使个搬运法将苏雯凭空抓了上来。她从没来过这样的高处,娇呼一声惊倒在苏隐怀中。 魏志明仰头看着我们高声喊道:“何爷这就要走么?带上我啊,我还给您做饭!” 我本不想带他走,转念一想自己倒无所谓,他俩也得吃喝,带个厨子方便很多,便又使了个法,把他和箱子也弄了上来。 黑枭见地面已经无人,清啸一声直向天宇飞去,速度奇快,眨眼间便钻进裂缝,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缝中并非异空间,而是不同时空之间的虚域,这里的固有频率和刚才世界的完全不同,一鸟四人在异频中不断震动,像受高压电击一样。 我迅速调整自身频率使之切合,身体马上平稳下来。其余三人没有灵力一震即晕,苏雯身娇体弱险些掉下去,被我一把拉了回来。 我怕他们窒息,先吐息做了个巨大的气泡覆在枭背之上,又潜心为他们转换频率。 这活本是极容易的,只需把自己真元强行打入他们心脉之中,夺其主脉,再操控真元改频就可以了。可经过和月公子一战,我的真元耗损已极为严重,夺脉后竟迟迟改不了。不过这也难不住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去,用自己的血直接改,一阵血雾后,三人果然不震了。 黑枭本体是剑,所以不仅不怕震动,还能根据外频调节自身固有频率,很快稳定下来。眼前景象严重扭曲,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只隐隐感觉前方有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书天写地 我催动黑枭向前飞去,光明越来越强但并不炙热,反给人一种宁静庄严的感觉,估计不会有什么危险。 黑枭越飞越快,开始还扇几下翅膀,后来干脆动也不动,直挺挺地向前窜去。我不知那光明之处是何地,又通向何方,只能和普通人一样焦急无助地等待着。 随着速度的剧增,我感觉自己的形体也随之缩小,因为没有参照物无法得知小了多少,不过应该和人间的芥子差不多了吧。三人仍处在深度昏迷中,这样也好,省得被这变化吓到。 不知是速度太快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我反而感觉不到移动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几人。好在眼前仍是一片光明,为黑枭指引着前行的方向。这片光犹如滋养万物的土壤,沐浴其中通泰无比,体内真元也在缓缓恢复。 正闭目享受之际,一个柔和的男声在耳边响起:“虚光无边无际杂乱无章,贵客切勿迷失,老师有请,请贵客随我来。”我睁眼一看,一个身披白袍的光头男子不知何时上了枭背,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 这人的面容时隐时现,青白的脸,眼睛不大,一双眸子如黑钻石一样泛着幽光。奇怪的是他不仅没头发,眉毛胡须睫毛一概没有,活像个去皮的鸡蛋。 他的袍子也很奇特,质地极薄,像“漂”在身上一样,向外散着柔和的白光,安静而庄严,让人无比舒坦。 他说的是汉语,我也以汉语相答:“你是谁,老师又是谁?” 他双手合十对我微鞠一躬:“不便明言,我来引路。”说完双脚一点缓缓升起,飘到黑枭前面。黑枭如着了魔般紧跟其后,直向光明而去。从光头的仪容气息来看不像是个恶人,不过就算是恶人现在也没办法。 在他的引领下眼前的一切忽然清晰起来,原来那无尽的光芒是由一个巨大的光球发出的,光球极大,大得没有边界;又似极小,远不如一粒尘埃。我这个层次的人已经很难产生幻觉或错觉了,只能说这光球是个没有大小概念的奇物。 我高声问光头:“你的老师就在那球中?”他充耳不闻(虚域没有空气,也可能没听到),只一心向前飞着。我忽然觉得这光球有点眼熟,很像死绝之地那个由无数世界坍塌形成的球体,心里一惊便要拉住黑枭,不过已经晚了,白光一闪已钻进球中。 为了看清光球内的样子,我忍着强光没有闭眼——然而场景转换是瞬间完成的,根本没用时间。 最恰当的描述是明明你在空中飞着,忽然就来到另一个地方,就像从一格画面硬跳到另一格画面中一样,没有任何过渡。 这是一间书房,面积不大,四周摆满了暗红色的檀木书柜,高不见顶直插天宇,柜中密密匝匝摆满了线装古书。书房正中摆着一桌一椅,一位白须老者端坐桌后看书。光头男子已不知去向,黑枭也重回剑形插在腰间,其余三人都趴在地上呼呼大睡。 此处和人间一样呼吸无碍,我也不必再吐息做个气泡出来保护他们。我站了一会,见老者毫无反应,便一拱手道:“老丈好,您就是老师吧?”因为之前光头说的是汉语,我说的也是汉语。 老者微微点了下头——看来听得懂,却没说话。他模样虽然普通,周身却散着淡淡的祥光,比光头的更殊胜祥和。 “老丈找我们过来有何吩咐?”我耐着性子问。 “别急,我正在看你们的旧事,还有些意思。”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直入人心,让我身心皆颤。 “是何旧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时间太久了,我竟有些记不真切。”说完他提笔在书上刷刷点点写着什么。 “恕在下驽钝,什么……时间久?”我知道他在打哑谜,却没心情去猜。 他没有回答,继续不紧不慢地写着。我轻咳一声,他才撂下笔笑眯眯地打量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球居然是灰色的,在眼眶中慢慢旋转着,像星球自转一样。 “看完了,何风。”他准确叫出我的化名,这倒不奇怪,这样的人物自然什么都知道。 我决定直接一点:“敢问老丈尊姓大名?” “诸天之事亿万生灵,无不出自我的笔下。看到这四周的书了吧,每个字都是我写的,你说说我该叫什么?” 这大概是我听过最无稽的事情,别说亿万生灵,就是我一人生生世世的事情也写不过来啊!面前的书虽多,又能记多少事情? 不过这里是他的地盘,我再不信也不能说出来,讪笑着回道:“我们几人初入虚域不识云路,竟误入贵地,还望老丈海涵。”说完深施一礼,右手紧握剑柄以防有变。 老头站起身来:“这段际遇我早已写就,倒并非误入。”言罢看了看地上三人,轻声唤道:“轮回至此终,业尽现真形!”三人同时睁开了眼睛,木讷地爬了起来,一同给他鞠了一躬,瞬时化为三堆不断漂浮的字符。 “苏大哥?”我小声招呼着苏隐那堆字符,字符自然无法回答,只上下不停跃动着。 “你杀了他们?”我的手开始颤抖,怕他也把我变成文字。 老者不急不缓地回道:“此间是天地之始万灵之根,他们没事,只是恢复本源罢了。” “那我怎么没变化?难道是我层次较高的原因?” “非也非也,”他摇着头说:“万般种种皆出我手,你还是这个样子自然也是我写的。你现在当然不信,在我笔下你就这个德行。” “既然什么都是你写的,那你告诉我接下来会去哪里?”我隐隐感觉他绝非善良,暗中提气,准备给他一剑。 “诸般恶念,皆是枉然。”他眼中忽然射出精光:“你的剑在我面前有何用?还不是我写给你的,否则你如何到得此地?”说完伸食指向上一挑,黑玉剑像蛇一样软绵绵地从手间“溜”到了地面,化作一滩亮晶晶的黑水。 这一手把我吓傻了,我的信心都源于这把黑玉剑,没想到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化去了。 “不必吃惊,胜你百倍之人在我眼中不过也是故事。此地是万界之源不可久留,你们的去处刚才已经写好,这就送你们过去。” 我担心他忽然将场景转换,忙开口问道:“要送我们去哪里?剑怎么办?没它可不行。” “那地方依你意识而生,名字稍后便知。这把剑亦是因你化生,在故事中会一直和你相随。” “都化成水了还怎么随,总不能装瓶子里带走吧?” 他目中精光又起:“世间造化皆出我手,一切早已写定,勿要庸人自扰。” “好吧,一切皆从老丈安排。”世上能把黑玉剑直接从我手上夺过去的不超五人,直接毁掉的更是一个都没有,他说话间就把剑化去了,层次之高闻所未闻。别说老六,就是云宫帝君和四天侯加起来也不是他对手。 老者满意地点点头,高声唤道:“天林真君何在?”话音刚落,刚才那光头男子凭空而现,立在老者面前拱手道:“弟子在此,请老师开示。” 老者从桌上拿起刚才看的那本书递给光头:“从这里开始念!”光头恭敬地说了句谨遵师命,颇有仪式感地用双手接过书来,声若洪钟地念道:“圣元不计年,山中无日月。有客虚空来,今向无边林……” 他的声音似乎和书房有共振,念一句地板震一次,扰得我心乱如麻,忙开口制止道:“等下!不是说要送我们走么?怎么还念上了?” 老者笑道:“你不知这万般造化都是念诵出来的么?这就给你看看吧,也助你早些觉悟。”说完抬起右手,周围高大的书柜猛然向上飞去,地面也须臾不见,不过我们并没下坠,而是在半空悬浮。 即便是我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在我的四周,头顶,脚下全都是人,密密匝匝一眼望不到边。这些人外貌衣着和天林真君一模一样,都生着光头无须的鸡蛋脑袋,白袍裹身,散着淡淡华光,漂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原来之前看到的光球就是由这无数光头男子组成的,只是从远处看像个球体罢了。 他们每个人的手中也捧着一本书,正面无表情地朗读着。虽然从外观上很难将他们区分开来,但他们声调语言却各不相同。有的人读得铿锵有力,有的却细弱蝇蚊;有的高亢激昂,有的平淡如水,混合在一起形成了声音的海潮,让人身心俱颤。最奇特的是各人头顶都有个泡状光球,内里气象万千,不知装的是什么。 老者缓缓道:“现在明白了吧,万千法界不过是这样一字一句念出来的,所以各有震动。” 我指着他们头上的球体问:“那东西就是世界的本相么?也太小了吧?” 他点点头回答:“大小之念只在汝心,此处并无差别。世人皆爱追根溯源,什么都想弄个明白,其实哪有什么根源,不过都是些故事罢了。” “这么说世人所经历的一切,居然都是他们读出来的?”我执念深重,还是不大相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无边丛林 震动中我极力睁着眼不让自己丧失视觉,开始尚可坚持,后来共振越来越强烈,身上每个毛孔都跟着震颤, “自然如此,你所有的事无量劫前就已写好,这海潮音中就有你自己的故事,只是你听不懂罢了。”老者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刚才还写了一段呢,怎么是无量劫前写好的?” “你所认为的时间,不过是在人间沾染的习气罢了,其实哪有什么时间,又何论什么先后,过去就是现在,现在也是未来,无量劫数不过是心头一念。”他向上一指,书房瞬间恢复原状,海潮音也随之消失了。 “我不太能理解你说的话,过去就是过去,未来就是未来,怎么是心头一念呢?” “过去未来不过依心而生,依觉而起,依念而查,依舍而绝。待你的心完全平静下来,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是不是经历的一切不过只是记忆,可以随时提取,取到哪个就是什么时候?”我知道机会难得,必须问个明白。 “有点意思了,其余还需自悟。此处非你等久留之地,让天林真君送你们走吧!”话音刚落光头男子又开始念诵起来,这次读得极快,各音节几乎连在一处了,震动也比刚才强得多。 我勉力坚持一会便承受不住,想让他暂停,不知为何却说不出话来,视觉和意识都随之模糊,眼前的书房也渐渐变成了破碎的色块。 正手足无措之时,耳边隐约传来老者那庄严浑厚的声音:“吾乃创世之尊造化之祖,世间种种皆汝心头之想,切勿以虚为实,以幻为真,流浪苦海,彼岸难寻!此去前路茫茫,汝等好自为之,魔花盛开之时,自是相见之日……”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是他离我而去还是我离他而去。 色块不断出现又消失,各种奇形怪状的物体迅速闪现,有的像山川河流,有的像日月星辰,有的像形体巨大的怪物,还有的像人类,分辨率极低,只有大概形状,看不到具体细节。 天林真君的声音也越来越低或者说越来越远,色块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给我的感觉是他用声音赋予了色块的性质——颜色,形状,密度和各种物理,化学特性。 待声音完全消失,周围的一切也呈现在眼前,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身边都是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住了大半日光。看来这里多半是天林真君说的无边林了,只不知距造化之祖的书房有多远。 苏隐三人已恢复人形,躺在一旁昏迷不醒。好在这里温度空气都与人间无异,他们呼吸平稳谅无大碍。 不远处有个东西正在烁烁放光,我走过去一看,正是之前被老者化为黑水的黑玉剑,也已恢复原状。我忙提在手中爱惜地抚摸着,剑身仍晶莹如玉,只是色泽深了许多,上面密布着细细的裂纹,像被火烤过一般。 我暗运真气,只觉气海充盈,比在人间时强了很多,看来那书房还真是个宝地,真后悔没多待一会——也许这也是天意吧,或者说是那老者书写的。 苏隐嘴角一抽睁开了眼睛,慢慢坐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异空间?和桃花山也差不多。” “当然不一样,你看这树,人间哪有这么高?”我接口道。 他转头一看是我,忙站起身来道:“兄弟,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回道:“应该是什么无边林,我也头一次来,具体在什么地方,甚至之前有没有我都不清楚。不过无所谓,先在这里躲一阵吧,等老六走了再送你们回去。” “一切由兄弟做主,做哥哥听就是了。”他点点头,见苏雯还没醒,便俯下身去轻声唤她。苏雯颀长的睫毛扇动几下,睁开了美丽的大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这是哪里?” 苏隐回道:“无边林,已经不是咱们那个世界了。” “是么?这草又长又软,颜色也比咱们那里漂亮多了。”女人比较敏感,善于观察细节。 我见老魏还在呼呼大睡,便走过去抬脚踢了两下,他一骨碌爬起来,见是我马上笑道:“何爷是不是饿了?这给您弄吃的。” “也好,你弄吧。此地不宜生火,简单吃些就好。”经过一番折腾我居然真有点饿,苏隐二人只是俗体,想必比我更饿。 魏志明应了一声打开木箱,先取出桌板放在草地上,又拿出两只酱鸭,一大块酱牛肉,一碟咸萝卜,四个馒头和碗筷依次摆放在桌板上。我们四人席地而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兄弟咱省着点吃吧,这里不比人间,吃光了就不知该吃什么了。”苏隐边嚼牛肉边说。 “没事,魏大哥的箱子颇为神异,你就吃吧,绝对吃不光的。” “和我猜的一样,”苏隐这才放了心:“兄弟有通天的本领,怎能为吃喝发愁?为兄可就不客气了!”说完拿起一只酱鸭放在嘴里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魏志明也吃了个馒头,又从箱中拎出一皮袋清水,给我们每人倒了一碗。苏隐渴极,端起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问我:“兄弟,咱接下来去哪里?” 我四下看了看,这里虽属异界,但和人间的原始森林很像,却没有蚊蝇虻蜂等飞虫,倒十分清净。不过我灵力损耗严重,可能无法应对突发情况,最好还是另寻个宽敞的地方。于是回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不过此处不可久留,还是先走出去再做打算。” 他盯着我的黑玉剑笑着说:“好,不过我和大小姐都是凡夫俗子,一时半刻也难出去,我倒没什么,只怕大小姐走不动。莫不如再让它变化了,咱们飞出去如何?” 我心说你可真够懒的,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是最快捷的方法。便从腰间解下黑玉剑向上一抛,口中暗念真言,想把它变成黑枭。可宝剑却毫无反应,直挺挺地插入草丛中。 “怎么没变成大鸟?”苏隐惊讶地问。 我走过去提起宝剑仔细看了看,剑身上的裂纹比刚才更多了些,密密麻麻像网格一样,显是受损不轻。猛然想起之前坠入幽冥雪河时,黑玉剑也曾开裂,暂时失去了变化能力,看来这把剑的灵力和我的身体情况有莫大的联系。 “剑坏了?”苏隐见我沉默不语,又问道。 “此剑虽是神物,可毕竟只是个物件,先开时空已损耗颇大,又变黑枭带咱们来到此处,也不知飞了几千几万里,现在灵力所剩无几,所以失去了变化之功。”造化之主那里太过可疑,我尚不能理解,也不十分相信,所以没必要提起。 “也是,跑这么远早该歇歇了,”他点点头,满脸失望之情。 这时我们三个男人已经吃好了,苏雯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举止优雅,透着天然的华美。苏隐想看又不敢,只用鬼鬼祟祟地偷瞄着她。 几分钟后苏雯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又喝了一碗水,站了起身来对我甜甜一笑:“多谢你了,这几天若不是你仗义出手,我和他不知死了几次了。” 苏隐抢过话道:“对对,大恩不言谢,以后我和大小姐就……什么都听兄弟的!” “什么谢不谢的,天不让你死自然死不了,这话以后别说了。老魏收拾收拾,咱们再找个地方安顿。”魏志明答应一声,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碟桌板。 虽是密林深处,但除了偶尔一声鸟叫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像是片死地。苏隐左右看了看道:“这地方哪里都一样,咱们该怎么出去?” 我灵力虽然受损严重,但气感还是有的。闭目去感应,其他方向没什么特别,正前方位置倒有一处柔和却强大,充盈又灵动的气息,让我十分舒服,有点像书房里的那股气。不过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却看不清,只知是个圆形的物体,距我们也不算远,最多几里路。 “怎样?该往何处去?”苏隐催问道,他怕我也沦为凡人。 我睁眼向前方一指:“向前走吧,有个好去处。”说完自己先迈步前行,苏隐拉着苏雯紧紧跟随,魏志明背着箱子走在最后。 四周林木虽然雄伟高大但间距也大,地上的青草比人间柔软很多,像踩在厚毯上一样,一行四人走得并不艰难,甚至还很舒服。 走了约半个时辰,周围的树木越来越稀疏,前方隐约可见一座高高的白塔,刚才那股灵气正是塔身发出来的。苏隐也看到了,忙问:“兄弟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还不好说,不过别担心,万事有我。”我抽剑在手继续向前走,离白塔越近气息也越强烈,但普通人是感受不到的,最多会觉得舒服一些罢了。 又走了十分钟,面前豁然开朗,几座精巧别致的木屋出现在面前,三四个黑发红衣的女子坐在房前谈论着什么,用的是一种极为古怪的语言,一时半刻也听不真切。 “那是个村子吧?”苏隐停了下来,警觉地说。 “应该是,先进去看看,合适就住一段时间。”我见村中毫无煞气,便放心地向里面走去,三人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时空秘禁 我快走几步来到几个女人面前,弯腰施了一礼,用太初语问:“姑娘们好,我们误入密林,走了很久才到贵地,请问这是何处?” 她们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女人正要开口,忽然间我感觉一阵恍惚,忙稳了稳心神凝神观瞧,却发现自己居然又退到了村口!苏隐苏雯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美的小男孩和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魏志明虽然还在,但看起来年轻多了,一张脸白白净净,脑门的皱纹也都不见了。 小男孩一看就是苏隐,容貌虽有变化,但轮廓气息都没变。女孩自然是苏雯了,生得冰肌雪骨惹人怜爱。不知是什么原因,三人一下年轻了至少十岁。 “苏大哥,这俩人是谁,这又是什么地方?”小苏雯怯生生地看着我和魏志明。 “我也不认识他们,没事大小姐,一切有我呢!”小苏隐挡在她身前,狠巴巴地看着我们。我微微一笑:“两位小朋友,我叫何风,可不是坏人。”然后让魏志明给孩子糖吃。 魏志明年龄虽然小了很多,但毕竟是我捏土造出来的,所以对我依旧言听计从。他憨厚地对我笑了笑,变戏法似的从兜里取出两个糖人递给小苏隐。可能因为老魏长得淳朴吧,小苏隐对他没什么戒备,犹豫了下就接在手中,急不可耐地伸舌头舔了一口,笑容顿时浮现在他稚嫩的脸上。“这个给你,”他把另一个糖人塞给小苏雯,小苏雯接在手中也舔了一口,花儿一样地笑了。 俩孩子虽然可爱我却没心思哄他们玩,我明明已经进村了,怎么一下就回到村口,时光也无缘无故地倒退十年呢?而眼前的情景刚才一模一样,仍是那几个女人坐在房前交谈,有说有笑的,对我们视而不见。她们的声音悠远绵长,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不知为何我的意通也失去了作用,完全不知她们在说些什么。 我本想让魏志明带俩孩子在原地等待,自己再进去看看,可老魏做饭虽然拿手却只是个凡人,让他看孩子我可不放心,便对俩孩子说:“前面有好玩的,跟我过去瞧瞧吧。” 因为吃了我的糖,小苏隐对我不像开始那么警觉了,天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问:“什么好玩的啊,有小马驹么?我娘说不让我和外人走。”小苏雯也脆生生地说:“是的呢,我娘也告诉我不要和不认识的人说话,苏大哥,咱可加点小心。” “前面真有好东西,你们要是不去,我和那个大哥哥可走了啊。这林子里什么都有,没准蹦出个大老虎出来,你俩敢呆么?”我连哄带吓地说。 “要不咱们跟着去看看吧!”小苏雯向后看了一眼,高大的林木有很强烈的压迫感,让她不寒而栗。“好,我听你的。”苏隐紧紧抓住她的小手,生怕把她丢了。 我一笑道:“跟住我,别乱跑。”我担心那几个女人有古怪,没理她们径直向前走去。 前面不远处有一座三层木质建筑,样子有点像中国古代的王宫,房顶也有黄瓦飞檐,只是没有脊兽。房前是个一亩见方的广场,铺着光滑的黑色玄石,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回头对俩孩子说:“你们看我没说谎吧,这里比刚才那地方好玩多……”身后却空空如也,连魏志明都不见了! 这让我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身体虽有损伤但气感仍在,不必回头也知道三人一直跟在身后,怎么一下就没了?更诡异的是村口也没人,他们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正要运神去找,猛然间又是一阵恍惚,身体不出所料地又回到了村口,一个老妇和两个老头颓然地站在我面前。三人都是衣衫褴褛目光呆滞,一脸沧桑之色。不用说,这正是苏隐,苏雯和魏志明的老年状态。 “您可是何爷?”老魏开口问道。 “自然是我,你们咋老成这样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啊,何爷好啊,自延庆一别,怕是有四十多年了吧,咋能不老啊。”老魏开始胡扯,或者是他认为的真实记忆。 “你……你真是何兄弟?一晃这么多年了,你咋一点不老呢?对啊,你有神通。”老年苏隐上下打量着我,小心地说。之前那个英俊潇洒的苏隐居然变成这副模样,不禁让我有些心酸。 “对,我是何风。苏大哥,你和大小姐成亲了么?”其实单从外表看,我叫他苏大爷更合适。 苏雯虽也上了年纪,原本一头秀发已经花白,但眉宇间仍留有一丝当年的风采,听我这么问竟白我一眼,一笑道:“孙子都有了,还问这个。”说完红了脸,像小姑娘一样摆弄着破烂的衣角。 “何兄弟这是哪里啊,树怎么这么高?这一眼都看不到顶啊。”苏隐已经很衰弱了,吃力地指着身边一棵大树问道。 我没有回答,目运神光向前方望去。村里还是那几人在交谈,一切都和最初一样,连说的话都一样,像是反复在看一个录像。但在神光照射之下,隐约可见一层薄薄的气膜覆在其上,放着五颜六色的光彩。 不出所料,这村子是有禁制的,而且这禁制非常怪异,应该是传说中的时空禁。从外面看去,里面永远是一个固定的时间;如果硬闯,入侵者的时间就会被重置,马上就会回到村外,永远也进不去。 从前在云隐山修行的时候,师父曾讲过天下诸禁,也提过时空禁。因时间久远,具体细节记不太清了,大意是此术可重置时空,将敌人的时间错开,是禁中之最,三界之内还无一人使得,连师父自己也不会。在出山后的漫漫岁月中果然没见过此禁,不想在此处遇到了。 不知什么原因,眼前这时空禁非常诡异,时空重置得很随意,我是圣体寿命极长几乎不受影响,其他三人寿命要短得多,所以一会儿小一会儿老的。这倒应了造化之祖那句话:过去也是现在,现在也是未来。 时空禁虽极玄妙却仍属禁术,我的黑玉剑不仅有无穷威力,还是一把钥匙,专破天下诸禁,我相信它也不例外。 禁制这东西听起来很玄,其实是很常见的事物。比如门锁就是最简单的禁制,能够保护人们安全。而围墙,沟堑,山川河流,甚至一句承诺都算禁制。 对于凡人而言一生都生活在禁制之中:胚胎被困在子宫里;出生后被困在摇篮里;少年青年又被困在学校里;成人后被困在单位里;老了被困在家里或是公园里——体弱的还被困在轮椅中;死后自然就进了棺材或骨灰盒中了,这些对人来说都属禁制。其实宇宙就是个最大的禁制,无数生灵被困其中而不自觉;而我们的身体则是最常见的禁制,它牢牢困住我们,让人一刻不得自在。 我正要举剑破禁,苏隐苍老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何家兄弟,这前面是哪里啊?那些人你认识么?” “我也不知道,我们一同进去看看。”说完举剑对着气膜就是一下,噗地一声轻响,气膜略微晃了晃却没破,这时几个女人也演到头了,又重复着刚才的语言和动作。 我奋力又劈几剑,气膜终于承受不住,肥皂泡一样破掉了。眼前几个谈天的女人马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个身形高大,手持钢刀的赤膊汉子,正惊恐万分地看着我们几人,显然这才是真实情况。 “他们都是什么人?”苏隐扯着我的衣服问,声音虽然慌张,却比刚才年轻了许多。我回头一看,三人已恢复原状,不老也不小,果然是时空禁搞的鬼。 “阿刚思都,提巴哈?”没等我说话,一个头顶金冠的男子举刀问道。 这句话属于一种很偏的语种,用的人极少,而且和刚才幻象种那几个女人说得完全不同。不过我有意通,听一句就会了。 这里阿是助词没实际含义,用于句首表示尊敬,看来他虽然举刀相向,但对我们并无太大敌意,只是问我们为什么强闯栖云庄。 我把剑插回腰间,一拱手回道:“阿卡里丝带,黑卡拉。”意思是我们在林中迷了路才误入贵地,请几位谅解。 见我收了剑又会讲他们的话,金冠男冲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一同把刀放下了,又道:“不要骗我,金长老说过,我们庄有真灵护持,外人绝对进不来。莫非你们是黑太子的人?”说完这话他脸上露出一丝惧色。 我能耐再大也不知黑太子是谁,摇摇头回道:“我们四人真的只是迷路的人,黑太子这名字我第一次听说,怎么可能是他的人呢?” “是不是他的人自己说的不算,跟我去见长老,由他老人家盘问!”金冠男一把拉住我的衣领,不由分说地把我向前拖去。他的身材虽高大,力量却比普通人强不多少,如何拖得动我呢?累得气喘吁吁也没拉动半分。我轻轻拉开他的手:“不必用强,我们跟你去,头前带路吧!” 金冠男万没想到我居然有如此力量,心里有些畏惧,尴尬一笑道:“也好,请随我来吧。”见识了我的实力后,他也懂得用个“请”字了。 苏隐听不懂我们的对话,问我是什么情况,我回答说这些人要带咱们去见长老,他又问我此行是否安全,我摸了摸腰间宝剑要他放心。我们四人在他们的监视下向前走去,因时空禁已被破掉,这回才算真正走了进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栖云三老 村中景物和刚才两次看到的大致相同,依旧是那些排列整齐的木屋,但几个聊天的女人却不见了,她们果真只是影像,就像村头放的电影。各屋都关着房门,门口摆放着一排排木头拒马,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 很快我们就来到刚才那片小广场上,金冠男指着前方那座三层建筑对我说:“这就是三老院,有什么话对金长老说吧。” “好好,兄弟辛苦了。”我不想多生事端,客客气气地说。金冠男满意地嗯了一声,带我们向房前走去。 三老院朱门紧闭,金冠男上前扣动门环,门很快开了,一个头戴高帽身披红袍,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金冠男忙给他深施一礼,吹嘘说自己抓了几个可疑的人要交长老处置。年轻男子没说什么,摆手示意我们进去。金冠男又施一礼,命人把我们四个推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很像古代的衙门,但面积要大得多。两侧站着十几个手持钢刀的红衣大汉,拧眉立目地瞪着我们。前方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端坐正中,中间的一身黄袍,手持一根黄金拐杖,杖顶镶着一颗圆溜溜的红珠,放着柔谧的红光。两边的老人穿白袍,手中各持一根木杖。三人年龄相貌都很接近,乍看还以为是同一个人乘以三。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金袍老者开口问。“十年来,栖云庄尚无一人能进来,”左侧的银袍长老接口道。“天机大阵佑我栖云庄多年,若无金长老许可连只鸟都飞不进来,你们到底怎么进来的?”右侧的老者补充道。 “禀三位长老,”我拱手回道:“我们几个是做生意的,在林中迷失方向,误闯贵地,还望恕罪。” “撒谎!”“你们根本不是生意人!”“定是那黑太子的探子!”三个老头又像事先约好一样每人喊了一句。我一脸无辜地说:“什么黑太子?他到底是谁?我都没听说过!” “他好像真不是黑太子的人,身上没有腥味。”左侧的老者判断道。“有点道理,黑太子手下都身有股渗人的戾气,他们一点没有。”右侧老者点头附和,“那他们是怎么避过天机阵进来的?”金袍老者问二人。 这三人不仅模样差不多,说话也是不多不少每人一句。我好奇地问:“你们谁是庄主,为何要每人说一句话?” 金袍老者回道:“我们三兄弟都是庄主,我叫唐科里古都,” “我是木科里古都,”“我,温科里古都。”介绍完三人又齐声道:“我们兄弟不分彼此,谁持金杖谁是当月庄主。” 没等我开口,三人又把一句话分成三段问道:“你们呢?”“都叫什么?”“快一一报来!” 我如实回答:“回庄主,我叫何风,这几位分别是苏隐,苏雯,魏志明。”除我们来历,这些倒也不必隐瞒。 “何风?”“竟敢叫这名字?”“完了完了,全完了!”三人又一人一句地惊呼起来,“怪不得此人能破天机大阵,”“先师曾言,此阵有难而兴,遇风即止,”“这回死定了,咱们这小小栖云庄倒没什么,无边林众生该怎么办?” 我问道:“什么遇风而止?” “别问了!大难临头!”“都是天数!”“你们不想死就快走吧!” “为何大难临头?先师又是谁?”我对这罕见的时空禁很感兴趣,想知道他们口中的先师是哪路高人,居然会设这么高级的禁术。 “唉,你有所不知。” “我们这片林子叫无边林。” “原因有三,其一林木无边无际,其二林中生灵无穷无尽,其三我庄中宝珠灵气充盈,无有尽时。”三人一人一句地介绍起来。 “能不能一个人说话,我听得好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说话方式,心里很崩溃。 “我看是可以的。”“让塞尔齐克乌思代我们说吧。”“也好,他是先师身边人,曾无故消失十年,这阵子才栖云庄,这祸事来龙去脉他最清楚不过……乌思何在?” “属下在,”从屏风后转出一个一身粉衣,头戴粉帽,面容俊俏的小男孩,先给三老施了一礼,又朝我们点点头,规规矩矩地站好。我注意到这里的人眼珠都是黑色的,他的眼珠却呈淡金色。 “你给这几个外人说一下黑太子的事。”“挑要紧的说。”“说完好打发他们走,天机阵毁了,敌人说话就到。” 男孩面无表情地对我们点了下头,金眸一闪开口道:“几位贵客好,我是栖云庄的乌思,你们叫我金童就好。” 我拱手还礼:“金童好。”其余三人完全听不懂,只愣愣地站着。 “我们栖云庄虽然不大,但无始以来就存在了,庄民世代以打猎为生,也过得悠然自在。距此十万里有一处冷海,极广极深,不知何年生一条恶龙出来,自称黑龙王,神通广大,降服了很多地方。那时无边林由先师护佑,黑龙王不知先师道法玄妙,无故进犯,被先师一招制服,伤其根本,逃回海中隐匿不出。” “先师是谁?怎么这么厉害?”我对什么龙王太子不感兴趣,只想了解下这位先师。 金童淡然一笑:“先师乃绝世高人,无名无姓,无边林便是他老人家一手所创……何止无边林,这世界也出他妙手,海中恶龙便是先师一丝杂念所化。” “原来如此,继续说吧。”我隐约感觉先师应该就是造化之祖的化身,他曾说过这无边林是他新写出来的。 “数年后先师见缘分已尽,便飘然而去了。临行前给我们留下了一枚宝珠,此珠乃万灵之根,造化之本,内蕴无尽灵气,滋养无边林中树木生灵,我们叫它冥灵造化珠,又称如意宝。说来也是我庄之福,无边林中大小村庄近万,这珠子偏偏就示现在我们栖云庄内。” “既享如此殊誉我们自不敢怠慢,倾全庄之力建起聚灵塔,日夜供奉造化珠。”说到这我就明白了,在林中感受到的那股强大柔和的气息应该来自这颗宝珠。“谁知那恶龙伤而不死,修养千年后又开始兴风作浪,先灭极北玄陀国,又降南极堪荀大城,一时间权势熏天,无人能敌。” “此龙是先师杂念化生,心胸甚狭,连平二地后便兴兵来犯我无边林,欲报千年前那一箭之仇。无边林虽广却只知日做暮息,如何扛得住如此恶物,半日之间便被其占了大半。庄主眼见有灭林之祸,只好同他议和。他尽占上风如何肯善罢甘休,定要我们交出造化珠才肯退兵。此珠是无边林之本,实在送不得,庄主只好强开先师所遗的天机大阵,让黑龙王看得见进不来。” “黑龙果然不解此阵之妙,试了百次仍不得入,只好暂回冷海,留下龙子做无边林主。” 我插问道:“你们说的黑太子就是这位龙子吧?” “贵客说得对,正是他。黑太子仗着黑龙王的威风在林中无恶不作,残害生灵无数,又逼迫数千村寨为龙王修庙祈福,大家皆惧黑龙王不敢不从,只有栖云庄他进不来。” “黑太子虽然残暴却很有孝心,十余年来从没忘记为其父夺珠。为了进庄他用尽各种办法:水淹,火烧,挖洞,空降……怎奈层次太低,这些法子均不奏效。他实在没办法,便命人将栖云庄团团围困,企图让我们屈服……” “团团围住?我们进来之前怎么没看到有人?”我打断道。 “不光是人,庄外几棵高大树木也是他的眼线。这些年来他在栖云庄周围布下无数机关,为的就是得到宝珠。”金童语气平和,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造化珠不仅是栖云庄的根本,”“还是无边林之本!”“除非栖云庄的人死绝了,否则他想都别想!”三位老者忽然激动起来,一人一句地表着决心。 “这是自然,换作我也会舍身护宝。”我对他们的事兴趣不大,只想找个地方待些时日,等老六走了我再送苏隐苏雯回人间去。异界生生死死的事情太多了,我虽有能耐也不想干预。 “现在天机阵被你破了!”“用什么都护不住了!”“黑太子倒没什么,他爹怎么办?”三人突然异口同声地责怪起我来。 “交出宝珠会怎样?”三人显然要我为打破天机阵的事负责,不过这事的确怨我。 “不是说了么,此宝是我无边林根本!”“如果交出去,无边林数百亿树木都将枯死,不复存在!”“我们也都会跟着玩完的!” “那跟我有屁关系。”我终于丧失了耐心,转身改用汉语对苏隐说:“咱们走吧,他们一会要打架了。” “好,走……走吧。”苏隐几人完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一切行为只能由我决定。我白了三老和金童一眼,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此劫本与贵客无关,但现在想走怕也迟了。”金童淡淡地说。 我怕自己心一软留下来,没搭理他,决然地向前走去。十几个持刀大汉也没有拦我,任由我们走出大门。 被金童猜着了,还真迟了一步。 门外广场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聚满了人,密密麻麻地分成两队对峙着。门前一队有四五十人,俱是手持钢刀钢叉的男子,为首一人身材高大头戴金冠,正是带我们进庄的那人。 对面一队约有千人,整齐地站成十数排,第一排士兵身穿蓝色华服,蓝发蓝眉,手中长刀也是蓝色的;第二,三排都是金甲武士,手持金枪;后面的人衣着杂乱,武器也各不相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雌雄双刃 金冠男冲对面高声喝道:“黑太子在哪儿?来都来了不敢出来一见?”嗓门虽大却毫无底气,对方的人实在太多了。 “整整十年,终于给我进来了,我可想死你们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队尾响起,接着鼓声大振,震得地面一颤一颤的,人群马上一分为二,让出一条通路来。一头深青色的大象从后方缓缓走来,象身插着一把金色的大伞,伞下端坐一人,黝黑的脸庞,粗眉凸目,身披玄色重铠,看上去十分英武。 “你就是黑太子?”金冠男紧握手中钢刀,刀身不住颤抖着。 那人嘿嘿一笑:“对啊,就是我。”随后轻拍象头,借力高高跃起,稳稳落在金冠男面前。 这时身后的上千士兵一同跪倒,齐声高呼:“卫灵军恭迎太子圣驾!愿殿下早夺宝珠,江山永固!祝龙王圣寿无疆,福寿安康!”此处虽是异界,但拍马屁的方式和人间也差不多。 “都平身吧,省点力气,一会还得杀人呢。”黑太子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到一点杀气。 卫灵军又高声喊道:“谢殿下天恩!”说完又磕了个头才一同站了起来。 黑太子问金冠男:“金老儿呢,怎么不出来接驾?” 没等金冠男回答,身后已传来栖云庄三老的声音:“我在这。”“找我们有事?”“怎么只有你,你父王怎么没来?”我回头一看,三个老哥们在众人的簇拥下已走了出来,金童一脸漠然地跟在后面。 “哈哈,金老儿好久不见,”黑太子对持金杖的唐科里古都说,“你们哥仨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十来年怎么一点都不老啊?” “哪里哪里,殿下也没什么变化,”“你把这小小栖云庄围得水泄不通,哪里有药吃?”“没饿死就不错了!”三人仍一人一句地回答着。 黑太子摆摆手道:“好了,废话少说,虽然你们用恶法对抗天威十载有余,但今日我却想做个善人。只要乖乖交出宝珠,本王保证一人不杀,秋毫无犯,你看如何?” “想得美,没了宝珠我们一样会死!”“只要栖云庄还剩一人,就绝不会让你带走造化珠!”“别说是你,就是你爹黑龙王亲至也不给!” 黑太子听三人提及乃父名号立时改颜换色,厉声喝道:“老不死的,若非依那恶法相护,本王早就把这庄子犁为平地了!既然急着求死,那本王就成全你们!”说完一举手,身后千余卫灵军各举兵刃,准备冲上前厮杀。 “且慢,”金童不急不缓地从人群中走出,给黑太子鞠了一躬,开口道:“殿下,造化珠是先师遗珍,先师有训,宝珠能者得之,否则必遭其噬,悔之不及……” “你他妈是谁啊?”黑太子挑着眉毛问:“牙还没长齐就跳出来,再说一句就宰了你!”言罢宝剑出鞘,恶狠狠地看着金童。 金童毫不惊慌,金眸一转道:“殿下何必心急,万事有定,万物有主,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却勉强不得。”我听此言心中猛然一震,这说的不正是我和绮月么?不禁偷偷向苏雯望去,她和苏隐正紧紧依偎在一起,呆呆地看着前方。 “哈哈,人不大道理不小!不过我认同这句话——能者得之。你来说说看,现在谁是能者?”也许被是金童凛然自若的气质所折服,黑太子并没动手。 金童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谁是能者,试过方知。恃强凌弱,不合天德。你我各选三人出来,比试一下可好?” “好,父王常说千金易得人心难伏,今日我就让你们输个心服口服!长风何在?”黑太子扭头吼道。 “属下在。”一个锦袍男子从队伍中走出,跪在黑太子身前。 “你出去布置一下,将栖云庄团团围住,若走脱一人,你也不必回来复命,找个地方自尽吧。” “遵命!”长风答应一声,起身向后走去。 金童又开口道:“殿下要的只是造化珠,何必虚张声势?若殿下赢了宝珠自是你的,我们一庄老小也任由殿下处置;若太子输了,栖云庄却也不会任由宰割。” 金童说的句句在理,黑太子一时竟无语相对,犹豫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长风回来。”又扭头问金童:“那就开比吧,挑三人,是三局两胜还是什么?” 金童道:“不是三局两胜,输的要么下去要么死,赢的继续打,直到对方三人全输为止,这可公平?” 黑太子看了看面前这几十人,忍不住笑了:“行行行,很公平。长风你闲着也是闲着,来打头阵吧,好好打,别给我丢脸!” “是!”长风从腰间抽出一把黑沉沉的大刀,缓缓来到金童面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金童毫不在意,侧头高声喊道:“朵那齐堪思古,你来接这位将军几招。”他也选了一人,这名字很有意思,翻译过来是“勇猛的圆球”之意。 “好!”人群中挤出一个光头男子,比其他人足足高了一头,穿着一件兽皮背心,满脸横肉,手拎一把大斧,看起来甚是威猛。 “你要和我打?”长风见猛球生得高大,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和你打!”猛球向前跨了一步,提起大斧,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虽比长风壮硕很多,但脚下虚浮,声高而无力,应该不会什么功夫;长风步伐沉稳,中气十足,应该是个久经阵仗的老将。 “好,承让!”长风礼貌地冲他一点头,举刀猛劈过去,正常来说猛球应该避开或举斧招架,可不知是太笨还是能力有限,他竟不躲不架,举起利斧对长风的头直劈下去! 这下不仅是长风,在场的人都吃惊不小,没想到猛球人如其名竟如此勇猛。长风就算能把对方劈死自己也得跟着两半,只好硬抽刀回来硬接这一斧。刀斧相交当地一声巨响,长风究竟力气不如,被震出三尺多远。 猛球一击得手占了先机,壮硕的身躯竟如打鸡血般灵活起来,手中大斧像风车一样不断向长风砸去,砸得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眨眼功夫猛球已劈了十几斧,长风虽一一架开,但额上已满是汗水。黑太子选他打头阵功夫自是不弱,只是气力不如。猛球看似笨拙招数也单一,但这种只攻不守的打法恰能扬长避短,最大限度发挥自己在力量上的优势。 “还不出绝招,等着他自己累死么?”见长风情况危急,黑太子忍不住出言提醒。长风立时会意,怒吼一声将巨斧荡开,左手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猛球一愣神,手中大斧也略微一缓,长风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长短两刀相互一击,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响,震得众人纷纷捂耳。 “雌雄双刃,互击可发出迷魂之音,你且小心。”金童识得长风兵刃,也出言提醒猛球。长风又连击数下,逼得猛球连连后退,接着双刀齐出,向他腰间斩去。猛球依然不理,怒吼一声抡斧直向长风头顶砸落。长风右手举长刀相迎,左手短刀噗地一声砍在他腰上。猛球没有铠甲护身,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猛球见了血更是疯狂,抡起大斧狠命砸向长风。长风反从容起来,不慌不忙地招架躲闪,不时用双刀左右互击,以迷魂音扰乱对手心神。时间一长猛球渐渐不支,动作越来越慢,血也越流越多,把脚下地面染成了黑红色。 金童见状开口道:“就到这吧,第一阵我们输了!”猛球却并不甘心,怒吼一声举斧还要上,金童高声斥道:“技不如人有何不甘?还不快回来!”他这才停手,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没等回到人群中就再也坚持不住了,轰地一声砰然倒地,一个白袍白发的老者忙走上前去为他止血疗伤。 黑太子踱步到金童面前,轻佻地说:“小杂种,我们再胜一阵又如何说?”现在傻子也能看出来金童才是栖云庄实际的领导者,三个老头不过是摆设。 “殿下再胜一阵,我们还剩一人。刚才有言在先,我方三人全败造化珠才会甘心奉上,栖云庄也任由殿下处置。”虽输了一阵,金童却毫不在意,语气依旧淡然,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黑太子点头道:“好,不怕你们跑了。”回头问长风:“你怎么样,还能打么?” 长风将手中雌雄双刀一横傲然道:“回殿下,属下没事,还可再战几人!” 黑太子料定小小栖云庄绝不会有比猛球还厉害的人,笑嘻嘻地说:“甚好,你们第二场谁上?要是没人可就算我们胜了!” “烦劳金长老下场走一遭,”金童回头对唐克里古都说。 “怎么是我?”金长老傻眼了。 “你把着金杖,你不去谁去?”“我俩在下面给你助威,放心吧!”另两个长老马上举双手赞同。 “长老放心,这人武功虽好却胜不得你手中宝杖。”金童语气虽然平和,却带一股威严萧杀之气,让人违拗不得。 金长老看了看眼前长风,咬牙道:“好,就由老朽来这第二场!”“这就对了!本该你来!”“这才是一庄之主!”他一开口,两个弟弟立刻把话补全。 金长老慢慢褪去金袍,露出里面一副薄若蝉翼的丝甲,又理了下满头白发,缓缓来到长风面前,默默地看着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连胜两阵 黑太子看着形如枯槁的金长老笑道:“你们庄子真是没人了,金老儿今年得有一百多了吧,这年岁也该入土了,死了倒也没什么。” 金长老没回答,依旧死死盯着长风。长风也没动手,手中雌雄双刀却不住颤抖着。 黑太子觉察到有些不对劲,连声催促道:“长风你看什么呢?快劈他!一刀两断!” 长风这才举刀过顶,可不知为何仍不劈下去,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这时我才明白金长老一直在装傻示弱,他其实还有点能耐。 “砍啊,等什么呢?”黑太子不耐烦了,厉声喝道。长风扭头看了他一眼,还是不动,笑容也逐渐僵住。金长老抬起金杖对长风一指,低声说了句什么,他立刻浑身酸软瘫倒在地,嘴角流出口水来。 “这才对!早该躺下了!”“小小指挥使怎么可能是大哥的对手?”见胜负已分,另外两个老者才补齐三句话。 刚才长风发愣时黑太子就料到会输,所以并不十分意外,跨过长风的身体来到金长老面前:“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可惜你这摄心法只能对付他这样的粗人,在本王面前有屁用?” “的确不值一提,让殿下见笑了。”金长老不卑不亢地回道。 “摄心法可不简单!”“我学了很多年都没入门,怎么会不值一提!”二老忙接口,看样子老大就是放个屁他俩也得跟上。 “你们俩能不能把嘴闭上!”黑太子再也受不了三个老头一人一句的说话方式了,指着二人吼道:“再多嘴我直接剁了你们!” 金童不动声色地说:“殿下休要动怒,无边林中谁不知栖云三老一语三言,生来便是如此,一时怎能改掉?现在你我各损一人,请再选一人出来应战。” 黑太子瞪了金童一眼,我以为他要亲自出手了,他却回到队伍中,抬手拍了拍象头说:“青枫将,你来这第二场!”青象闻言仰头长啸,后蹄一蹬居然站立起来。 这头大象本就比人间的高大不少,站起后竟如一座小山,迈开粗壮的象腿走到金长老面前,一人一象相对而立,从表面看这一仗也不用打了,大象一抬脚就能把老头踩扁。 这时我感觉有人在碰我,回头一看正是苏隐。他悄声道:“怎么大象还能站起来?这里实在吓人,咱们还是快走吧!”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我拍拍他手背安慰道,“再说这事和咱们没关系,看看热闹也好。”他点点头,又轻轻搂住苏雯,苏雯也有意无意地把头靠在他身上,看来二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 金长老仰头看着青象,高声道:“青枫,你当真要和你金爷爷为敌?”看来他们是认识的。“臣服黑太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帮他对付我们,你还有良心么?”“你对得起你爹象王迦楼罗伽么?”两个老头在身后附和道。 青象闻言垂头不语,也不知会不会说话。金长老又道:“你若还认金爷爷,现在就过来同我们一起守护宝珠;如若不然就出手吧,金爷爷陪你过几招!”“你真以为我们怕你不成?”“你的本领还是我们哥几个手把手教的,别看我们老了,你爷爷还是你爷爷!” 没等青象回答,黑太子先沉不住气了,对青象吼道:“青枫你为何还不动手?莫非真要临阵投敌,和本王作对不成?” 青象长鼻一卷瓮声瓮气地说:“金爷爷,我是你养大的如何敢同你动手,只不想看到栖云庄被毁罢了。我斗胆劝你一句,还是把宝珠交出来吧,栖云庄绝不是殿下对手!就算你不怕死,作为庄主也得为一庄老少着想啊!”原来它还真的会说话。 金长老惨然一笑道:“孩子,我自然知道斗不过。但你也知道造化珠是无边林的根,如若交出,别说栖云庄,整个无边林都将不复存在,到时候我们怎么活?”“难道要大家住黑龙王的冷海么?”“所以就是死也不会交出去的!” “废什么话?杀了他!”黑太子真的怒了,头发根根直立,浑身上下弥漫着奇腥无比的龙气。 “好,既然不交,就别怪我无情了……金爷爷小心!”青枫说完将卷起的长鼻垂下,扭头一甩向金长老干瘪的身体抽了过去。这象鼻比老头的腰还粗些,他哪敢怠慢,金杖一点高高跃起,躲开了这致命一击。我万没想到金长老这把年纪居然还有如此身手,忍不住喊了声好。 青象一招落空,嘶鸣一声又扭头用长牙去刺还在空中的金长老,老头出手如电,一把抓住象牙,另一手举杖向青枫头上打去,青枫体积虽大却甚为笨拙,一声闷响,金杖结结实实打在脑门上。金长老借势向后一跃,身体稳稳着地。青象虽挨了一杖,但皮糙肉厚也没受伤。 “给我踩死他!”黑太子在后面指挥着大象。青枫低吼一声抬起水缸般的象腿向金长老踩去,金长老向后疾退,嘭地一声尘土乱飞,大象踩了个空。看来金童选金长老出战是有道理的,他的身手的确不错。 青枫怒了,象鼻暴长,巨蟒一样向老头缠去。金长老不敢硬接,仍一跃躲过。象鼻极是灵活,在空中紧追金长老不放,他无法躲避,只好挥杖朝象鼻打去。象鼻十分柔软,挨一下不痛不痒,自己却被紧紧缚在半空。 “勒死他 !”黑太子眼中冒火,恨不得立刻拿下第二局。金长老不慌不忙地对杖头红珠吹了口气,那珠子立刻爆出红光,一头暗青色的大象隐隐浮现在光中。 青枫一见此象便呆住了,身子一软趴倒在地,金长老趁机挣开束缚,轻巧地落在青枫面前。青枫用头狠命地捣着地面,给光中的虚影磕着头。 “还认得它么?”金长老问青枫。“它是你父迦楼罗伽王!”“象王虽早已身陨,英灵却从未离去,一心护佑栖云庄,再看你!”俩老头见缝插针,跟着说道。 “父王,孩儿知错了!”青枫巨大的象眼流下了泪水,光中巨象点点头,象鼻高高竖了起来。青枫跟着点点头:“孩儿明白,誓死护珠!”象王闻言长鼻一甩消失不见,珠上红光也暗了下去。 黑太子怒道:“护珠?你要造反不成?”青象没有回答,缓缓站立起来,调转巨大的身体看着黑太子。黑太子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问它意欲何为,青象尖叫一声,象鼻闪电般地卷出,将黑太子死死缠住了。 “放肆!”黑太子极力挣扎,却如何脱得开?象鼻越勒越紧,把他勒得脸色发白,长长的舌头耷在嘴角。 金童子开口道:“殿下若肯退兵,青象自然放开。”黑太子口不能言,只是张着大嘴,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金童子发觉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改口道:“太子只需点头,我便让青象饶你。” 黑太子没有任何表示,仍不断吸着空气。金童又问一遍,他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我马上明白他丹田气息已足,准备还击了,正要犹豫着要不要出言提醒(毕竟不想干预异界的事情),他已鼓起腮帮,从口中吹出一股冰冷的气息。青象不及躲避一下僵住了,柔软的象鼻也变得如坚冰一样,不过仍缠着黑太子不放。 黑太子一击得手自是得意,对金长老高声喝道:“金老儿你瞧仔细了,若不献宝,这便是你的下场!”随后用力一挣,象鼻如玻璃一样碎裂开来,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 金长老见状忙问青象:“青枫你怎么了?”另外俩老头也跟着问:“鼻子怎么一下就没了?”“没见血应该没事吧?”青枫却不回答,只呆呆地矗在地上。 我有些低估黑太子的实力了,他吹出的寒气并非普通的低温气体,而是一种让物体由内至外冻结的酷寒之气。无论是生物还是物体,只要沾到这股气,外表看没什么,内里已经冻实了。所以青象看起来还算完整,其实已变成一只冻象。 黑太子阴阴一笑:“你们仨别叫了,它早死了。”说完朝身后一摆手,一队人高马大的蓝衣卫士立刻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冻象抬了下去。 黑太子慢慢走到金长老面前,咬牙切齿地说:“老不死的有点本事,居然连我的坐骑都策反了,你们栖云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金童一字一句地说:“殿下勿恼,青枫本就在栖云庄长大,你不明就里强让它来与我们为敌,它幡然悔悟也算有良心。殿下扪心自问,倘若我们逼你去□□龙王,你肯做么……” “住口!我父圣号是你能说的么?再提一字,我立刻诛了你!”听到金童说黑龙王的名字,黑太子立时打断,双目暴突,愤怒到了极点。 “好,那我不提,”金童微微一笑,“现在你们连折两阵,下面谁来?” “第三阵自然是我,”黑太子从背后抽出一把黑沉沉的大刀,刀身泛着幽幽蓝光,对空虚劈两下,耀武扬威地看着金长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一个交易 金长老虽连胜两阵,但都有投机取巧的成分,他除了手中金杖有点门道外,实力其实很一般。真要同黑太子交手,恐怕连他一口冻气都接不住。 金童显然也知道他绝非黑太子对手,开口问道:“长老这阵还打得么?若觉不适万不可勉强。” “规矩就是规矩,说好了赢了继续打就继续打,只可惜了青枫这孩子。”面对黑太子的大刀金长老毫无惧色,提起金杖准备迎战。“大哥行么!”“要不换我俩上吧?”两个弟弟一起完成了后两句。 “那你就死吧!”黑太子一脚踢去,金长老抡杖相迎,咔嚓一声,金杖被黑太子生生踹断,老头大吃一惊,显然黑太子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他的预料。没等他作出进一步反应,第二脚又踢了过来,这次速度更快,别说金长老本事平常,就是功夫再高十倍也躲不过,一声闷响正中胸口,老头一下仰倒在地,口中鲜血狂喷,头一歪昏死过去。 这结果虽然和我估计的一样,却没想到二人差距如此之大。人群中早冲出几人,小心翼翼地将身负重伤的金长老抬了回去。 “现在打平了吧!”黑太子得意洋洋地说,“还有谁出来送死?” 两个长老和庄兵们都默不作声,看来是被他的身手和气势吓住了。黑太子又连问数声,还是无人应答,转身对栖云庄的实际的领导者金童说:“既然都这么没种,那便是我赢了,你还有何话讲?” “还差一场,”虽然金长老生死未卜,但金童根本不放在心上,忽然对人群中的我说:“贵客,祸事皆因你起,还要等到何时才肯施以援手?” 我依然不想多生事端,反问道:“此事祸根早埋,怎么因我而起?各因各果,你们自己了断吧。” 金童似笑非笑地说:“贵客无端破掉先师所留天机阵,难道就没个说法?” 其实刚出门就碰到黑太子一伙,我已隐隐感觉今天这一仗非打不可了。时空禁的确是自己破掉的,而且黑太子如此嚣张,也未必能让我们安全离开,于是点点头道:“好,那我来打第三阵吧,倘若侥幸取胜,想来也能弥补在下破阵之过。” 黑太子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又跳出个人来,强压一腔怒火,一对凸眼瞪着我吼道:“你不怕死?” 我嘿嘿一笑反问道:“你不怕死?” 黑太子彻底被惹火了,怪叫一声举刀向我头顶砸下,我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刀锋,他拼命向下压,却哪里动得分毫? “你不是栖云庄的人!”他的脸憋得通红,好像长期便秘。 “当然不是。” “你可知我父是谁?”他已知我实力深不可测,开始提人。 “是我。”我稍一用力将刀锋掰断,掷在地上。 “你敢报上名字么?”他彻底懵了。 “我叫何风。” “你不过是力量略大,有什么了不起,”他也把断刀扔在地上,“本王这就给你去去火!”说完后退两步,张嘴对我吹气。我早料到他会用这个手段,也不躲闪,任由他吹。他的冻气虽然很强,但在我面前和蚊子扇风差不多。 他吹了一会见丝毫伤不得我,不禁又气又怒,腮帮鼓得溜圆,一股更强的冷气从口中吹出。我依旧纹丝不动,时不时打趣道:“要不你歇会儿再吹?我不跑。” 他也知再吹下去只能空耗真元,便闭了口,一脸阴沉地瞪着我。 “真听话,这才是乖孩子,别板着脸,给爸爸笑一个。”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脸,有意在众人面前羞辱他。 “今日若不杀你,我还有何颜面待在无边林?”黑太子向后疾退几步,脸上肌肉挤在一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言罢猛吸一大口气,呕出一个红灿灿鸡蛋大小的圆珠,接在手中问道:“你可识得此宝?” 我一看便知是他体内龙珠。凡是龙种体内都有龙珠,红色是最初等的,由血肉凝成;高一等是青色,气血化成;再往上则呈紫色,龙气淤成;然后是黑色,真元所化;金色最高,心念成就。规制越高能量越强,金龙珠甚至可以移星换斗,覆地翻天,不过成者极少,我还没见过。 见他吐的只是最初级的红珠,我摇摇头道:“龙珠不可轻易离体,对你伤害太大。” 黑太子咬牙回道:“看不出你懂得还挺多,不过迟了!”红光一闪,红珠直奔我面门而来。我本可一指将其戳破泄了他的龙气,让他变成“植物龙”,又觉得和他无冤无仇没必要这么狠,便将真气凝在手中接了过来。此珠极是光滑,在手心滴流乱转,红得煞是可爱。 龙珠是龙种根本,就像蜜蜂的毒针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自吐龙珠伤人,看来他真的急了。 见我轻描淡写地接了龙珠,黑太子顿失锐气,面如死灰地说:“要杀就杀吧,我父定会将你碎尸万段,为我报仇。” “你我并无冤仇,我也不想管你和栖云庄的事情,只是欠栖云庄一个人情,所以出来和你玩一下。”我摆弄着手中的龙珠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殿下如此嚣张跋扈,就算我不出手也会有人站出来的。”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他失了龙珠,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你还年轻,为何求死?我杀你也没什么好处。这样吧,咱俩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见有一线生机,他眼中立刻放出光来。 “你不是要什么宝珠么?我不信天底下还有什么宝珠比你这颗龙珠更珍贵,毕竟这是你的根本。我问你,现在宝珠还是栖云庄的,并未归你所有对吧?”他忙点头道:“正是,还属栖云庄。” “我就用你的龙珠换这颗本不属于你的宝珠如何?”我怕他不同意,把话说得很婉转。 “此话当真?”他万没想到还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吊着嗓子问。 “自然当真,你同意么?” “好,把龙珠还我,我撤兵便是。”他脸已呈青紫色,看来龙珠对他来说比我想的还要命。 我扭头问金童:“我这样做可以么?” “可以,但三日后他必回来复仇。”金童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我还个屁,让他死了吧。”我把龙珠向上一抛,又接在手中,这动作把黑太子吓了一跳,忙开口道:“绝不会,我怎么说也是太子,怎能言而无信?” “如果你言而无信怎么办?”我捏着龙珠问,“敢发个誓么?” “好,我发誓绝不回来复仇,若违此誓,天地诛灭!” “龙族发誓,必有应验,你好自为之吧。”我把龙珠向他掷去,他忙双手接住,马上塞入口中吞了下去,闭眼缓了一下,脸色顿时好多了,恶狠狠地瞪我一眼道:“何风,我记住你了!”转身向后走去,千余卫灵军也一同转身,待黑太子走出广场才缓缓而动,整齐有序地退出栖云庄,只把青象那庞大僵硬尸身留了下来。 我赶紧去看金长老,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胸前塌了一大块,想是肋骨尽断,不知心脏有没有受损。我摸了摸脉搏,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看来性命只在顷刻。 另外两位长老以为我无所不能,开口问道:“英雄,大哥还有救么?”“只要能救活大哥,除了宝珠外你要什么都行!”虽然金长老说不出话了,他们还保持着一人一句的“传统”。 “我虽有些法力,但只能疗伤不能救命。生死是每个人自身的造化,我还不知道谁有起死回生之术。眼下他伤得如此严重,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治不好可不要怪我。”我按住金长老额头,暗中注入一股柔和的真气。他体温很低,肌肉也已萎缩僵硬,真气刚进去就散了出来,应该是心脉断了。 “怎样?”“有救么?”二老瞪着眼问。 我摇摇头:“没有办法了,准备后事吧。”话音刚落,两个老头和周围几个庄兵立时哭了出来,金长老听到哭声猛然睁开双目,用微弱的声音说:“二弟三弟,过来。” 二老忙走到近前,俯身一同道:“大哥,我们在。” “你我三人一母同胞,自幼形影不离,老庄主本选我为新庄主,我自知德才浅薄不能独当大任,便制此金杖,嵌红珠为凭,约定持杖者为一庄之主。现栖云庄遭此大难,金杖亦毁,我性命只在顷刻,此皆定数。你们二人听好,现将庄主之位传于二弟木科里古都,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卫宝珠!” 木科里古都哭着回道:“大哥,这怎么担得起?你没事,会好起来的!”奇怪的是这次老三没接口,看来三兄弟一人一句只是习惯,并非必须如此。 “历代庄主都由上任庄主指定,二弟勿要推辞。”金长老声音越来越弱,嘴唇不断颤抖着:“黑太子虽然暂去,但他们父子窥视宝珠多年,岂肯善罢甘休,过不了几日就会重回栖云庄,二弟千万小心。” “这,这可如何是好?”新庄主顿时没了主意。 金长老吃力地抬起右臂,指了指我又放下:“先师曾言破阵之人亦是救命之人,欲除此厄仍需此人出手。十年后我当再来,降生在距此百里的黄麒欢乐树下,额有红点,名厄颂齐姆措,到那时我们兄弟三人再会吧!”言讫闭目而逝。 “大哥!”“老庄主!”众人见金长老已死,纷纷痛哭开来,和人间的场面没什么不同。金童却面瘫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初见碧尘 “那老人是死了么?”苏隐小声问我,他和苏雯都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只能靠猜。 “是的,老庄主死了,现在那人是新庄主。”我指着木科里古都回答。 众人哭了一会儿,金童忽然开口道:“金长老既已归天,据他老人家遗命,由其弟木科里古都继栖云庄庄主之位,从现在起,木科里古都就是金长老!” 木科里古都闻言擦了擦眼泪,给众人深鞠一躬:“我才疏德浅,大哥在日尚可维持,现在大哥已逝,栖云庄又大难临头,此身如何担得起这万钧之任?此事万万不可!” “先师早已写就……不是,早有谶言,你们三人同任庄主后由你继之,”金童边说边从地下拾起金长老那半根残杖,郑重其事地交在木科里古都手中,“希望你不负先师和金长老重托,尽心竭力护佑宝珠!”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木科里古都接过半截金杖,又给大家鞠了一躬,朗声道:“既有先师圣训,老庄主遗命,庄主之位我接了便是,希望大家一心御敌,誓死捍卫造化珠!”众人闻言纷纷跪倒,乱七八糟地祝贺着,金童仍没什么反应,冷静的像一块石头。 “你是天林真君吧?”我用汉语问金童,其实我早就怀疑他就是造化之祖身边那个“读书人”了,只是不能肯定。他对我一笑,也用汉语回道:“时辰正好,贵客也该看出来了。” “果然是你,我早该知道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好歹也算个故人,我很开心:“你不是负责读书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先师构化如此,我焉能不来。刚才我说了,三日后黑太子必回,贵客要小心。” 我笑道:“来不来和我有啥关系?你让先师把黑太子和他爹都写死就完了,再给庄里每人分一万亩林子,那什么宝珠一人一颗多好。” “先师既是造化之祖,自然有自己的规矩,必要阴阳调和才可滋养万物。你看眼前诸人,哪个有如此富德能受此善报?” “也是,连我都快自身难保了,别说他们。”我笑道,“那栖云庄能不能保住造化珠呢,能不能为我预言一下?” “这个我也不知,还没读到那里。”他冷冰冰地回答,面容也冷冰冰的,“既然被你认出,我也该走了,贵客多保重。”不等我出言挽留,他一下就不见了——既没有化风也没闪光,就这么没了。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件事,好像他应该消失一样。 “他们现在没事了,咱们可以走了吧?”苏隐悄声问道。 “我看可以。早知这里如此麻烦就不进来了,接下来你想去哪儿?” “要不咱回人间吧。我倒没什么,大小姐这么久没信儿,老太太怕是要急死了。”他只是个凡人,异界超自然的生活对他来说实在太刺激了,估计已经到了极限。 我正要说好,新任金长老木科里古都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道:“抱歉抱歉,刚才太忙,怠慢贵客了。几位先去黑木苑休息,待我们葬了大哥和青象,祭过天地后,再请贵客前来相叙。”说完不等我回答,转身对后面一个高大的庄兵道:“克里温,你把贵客带到黑木苑安歇。”庄兵答应一声,对我拱手一笑说了声贵客请,便向广场外走去。 苏隐大概猜出是什么意思,问道:“兄弟,咱们去么?” 我略想一下回道:“去吧,现在回人间还有些早,老六未必离去。咱们想走随时能走,不如呆几天再说。” “也好,大小姐去么?”他又问苏雯。 “去呗,反正眼下没地方可去。”苏雯可没苏隐那么多顾虑。魏志明更不用说,根本没自己想法,于是我们四人便随克里温离开了广场。 走了一会我才发现栖云庄比想象中要大很多,一排排木屋看不到边际,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修剪,只是看不到人,估计闻风都躲了起来。 又行一刻钟,前方林中有隐隐可见有一座巨大的黑色宅邸,克里温回头一笑道:“那便是黑木苑了,贵客请随我来。”说完快步走上前去。 “这地方不错,挺幽静的。”苏隐四下看了看说。“还有股香味,真好闻。”苏雯也很满意。说话间已进了大门来到前厅,厅中摆满了各色鲜花,异香扑鼻;一盘点燃的香蜡吊在屋顶,也发出阵阵幽香;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踩上去如棉花一样柔软。一个身穿白衣,容貌娇美的女孩迎上来款款下拜,樱唇轻启柔声道:“奴婢碧尘,见过几位贵客。”说完美目一抬看了我一眼,赫然正是离若! 这时我忽然有点感激造化之祖了。他显然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所以把离若写在了这里。碧尘看到我也是一惊,嘴唇微动却没再说什么。 我冲她一笑,拱手回礼道:“什么贵客,姑娘客气了。”苏隐苏雯不会说这里的话,只能点头致意。克里温完成了使命,向我们施了一礼便出去了。 碧尘柔声道:“来了自是贵客,请几位随我来。”说完娉娉袅袅地向侧廊走去,看身形可比离若女人多了。侧廊只有两扇房门,相隔甚远,看来客房的面积小不了。她在第一扇门前停下,回头道:“这是黑木苑最好的上房,贵客请进。” 我尴尬地说:“我们有四个人,都住这里么?” “上房甚大,别说四人,十人也住得了。”栖云庄可能对男女之防不太严格,她觉得这么安排没问题。 “我和他住这里吧,”我指着魏志明对她说:“前面不是还有一间房么,你带这位公子和小姐去那间。” “行行,兄弟你和魏师傅在这休息,我俩住另一间。”苏隐听我这么说马上面露喜色,苏雯狠狠瞪他一眼,却也没表示反对。 碧尘虽不懂人间的规矩,但她是个聪明人,当即莞尔一笑道:“好,那请二位贵客先进去休息吧。”随后引着苏隐苏雯向前去了。三人虽然语言不通,但这么简单的事情应该不需要做深入交流。 我一把将魏志明拽进客房,用力关了房门。他刚脱离外人的视线眼睛就失了神采,自己走到墙角罚站去了,这是“术生人”一种保持体内能量的机制。 不出所料房间面积果然很大,屋顶极高,倒开着百余朵粉红色的鲜花,花芯处放着柔光,让人身心皆悦。一棵粗壮的大树长在房屋中间,十几张宽大的木床围着大树摆成一圈,被褥雪白,和人间高级宾馆区别不大。 我随便找了张床坐了下去,床头木几上摆着一盆红花,见我坐下竟对我微一点头,花瓣微微颤动,放出一首曲子,旋律温婉动人。无边林还真是个妙处,一草一木都有灵性。 我对栖云庄的造化珠很有兴趣,虽然还没见到真容,但它放出的气息如此强大又柔和,给人一种喜悦安稳的感觉。我任天侯以来见过的宝贝也算不少,但像这样能够一直滋育万物而不衰竭的却没有。万物有生就有灭,如果真能用之不竭的话,定是个反规则的异物——也难怪黑龙王父子想要,连我都有点动心了。 我在房中闷坐了两个时辰,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来人正是碧尘。她弯腰施了一礼,笑意盈盈地说:“新长老请两位贵客移驾三老院赴宴。”说完用如水的目光打量着我,好像在寻找什么。 能在异界中的异界见到离若,这是多么巧的机缘,这次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把她带回阴山王城,送到她哥哥铁手身边。 她见我一直盯着她却不说话,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贵客请。”说罢抿嘴一笑向后走去。魏志明见了外人立刻恢复了活力,跑过来猫腰问我:“何爷饿了吧,想吃点什么?” “吃你。”我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明白这殷勤白献了,嘿嘿一乐又跑回墙根罚站去了。 “他不去么?”碧尘手指魏志明问。 “他不饿,不用去。” 碧尘冰雪聪明,点点头并未多问,引我来到苏隐的房前。她举手轻轻敲了两下,屋里二人窸窸窣窣地半天才开门,苏隐衣衫不整满脸汗水,苏雯云鬓散乱满面潮红,都低着头不敢看我。我怕二人尴尬,只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我们三人随碧尘来到三老院,不到半日功夫这里已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扫金长老死时悲伤的气氛。广场上密密麻麻摆满了桌子,五六百庄民已经入席,只是还没上酒菜。 木科里古都端坐主桌上首,身穿金袍,头戴金冠,手持半根残杖,看起来颇显威风。见我们到来忙起身相迎,对我拱手一笑:“今日若非英雄出手,栖云庄怕已成齑粉。” 我道了句没什么,他请我们依次坐下,提起酒壶先给我倒了一杯酒,又自斟一杯,朗声道:“英雄,大恩不言谢,老朽先干为敬!”说罢仰头把酒干了。 我客气一句也端杯一饮而尽,这酒味道香甜,多半是水果酿的。 新任金长老见我也干了,笑道:“英雄还真是爽快人,好事成双,你我再饮一杯。”又要过来给我倒酒,我见碧尘站在身后,忙道:“担不起担不起,让碧尘姑娘倒吧。” 他看看我又看看碧尘,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嘿嘿一笑:“丫头还不快给英雄斟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四十章力战黑龙 听得新长老发话,碧尘不敢怠慢,拿起酒壶给我倒满一杯,又给苏隐苏雯各倒一杯。新长老忽然问道:“这两位朋友为什么从不开口?” 其实苏隐和我说过几句话的,只是他没注意而已。我解释说二人语言不通所以不便开口,新长老这才恍然大悟,对身后一名侍女道:“碧珠,取两片百音叶过来。”碧珠答应一声下去了,新长老示意左右开席,一百多个盛装少女手捧各色菜品开始上菜,一时广场上欢声四起,觥筹交错,场面和人间的婚宴别无二致。 我和长老又喝了几杯,碧珠手捧银盘走了过来,盘中是两片薄薄的红叶。金长老指着叶片介绍道:“这就是我栖云庄独有的百音叶,外人冲水服用后即可听说无边林之语。”碧珠将百音叶小心地放入两个水杯之中,倒入热水冲泡,摇动几下放到苏隐苏雯面前。 金长老笑眯眯地对两人说:“喝了这百音水就能说我们的话了。”他俩不敢擅动,一起看着我。我点点头示意没事,苏隐才放心喝下百音水,苏雯见他喝了,自己也一饮而尽。 我问新长老:“金长老和青象已安葬了么?” “是的,我们按无边林的最高礼节把他们葬在了无极灵根树下。好在大哥十年后就会重生,想来再会之期不远。不只大哥,青象不久后也会重生。无边林中死去的生灵都会复活,生生不息。”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开始大排筵席,原来死亡对他们来说并非永别。 新长老见苏隐二人已喝下百音水,端杯走了过来,微一欠身道:“敢问二位尊姓高名?”他俩果然听懂了,赶紧站起身来还了一礼,报上自己名字,说的已是是栖云庄的语言。长老哈哈一笑道:“俊男美女天生一对,让老儿甚是艳羡。在下栖云庄庄主木科里古都,敬二位一杯!”说完又一饮而尽,苏隐苏雯道了声不敢,仰头陪了一杯。 几杯酒下肚,我也有些高兴起来,同新长老言谈甚欢。碧尘一直在身边给我倒酒夹菜,我见她媚眼如丝身姿摇曳,居然有些意马心猿。新长老已喝得口歪眼斜,走过来一把揽住我的腰,在耳边悄声道:“我知你们绝非是普通生意人,不过也不想问,只要帮我们保住造化珠,栖云庄的东西任由你选。”说完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觉得有点恶心,一把推开他:“长老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替天行道,绝不求什么回报。怎么一直没见你三弟温科里古都呢?”我试图转移话题。 他打了个酒嗝:“我让他去聚灵塔看护宝珠去了,大哥在时我们三人都是庄主不分主次,现在大哥走了,我得把规矩立回来。” “宝珠还在聚灵塔中?”我以为大敌当前,他们会把珠子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正是,所以才派三弟前去看守。” “金童怎么也不见了?”我知道金童就是天林真君,想看看他知不知道此事。 “那小家伙本是先师身边童子,先师走后他也跟着没了。前些日子才又出现,言说大阵将破,破阵之人亦是解难之客。现在何兄弟既然来了,他使命已完,自然也该走了。”他完全没有认识到金童的重要性,轻描淡写地回答。 宴席一直持续到很晚才结束,新长老吩咐碧尘带我们几人回黑木苑休息。接下来两天我们都在黑木苑度过,这里各方面条件都好,饮食也还习惯,至少相当于人间的四星级宾馆的标准。苏隐苏雯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不知是不是在做羞羞的事情。 第三日中午时分,碧尘急匆匆地来找我,说黑太子带着黑龙王进庄了,正在聚灵塔下,金长老已带人过去了,要我马上也去。因金童预言黑太子三日必来,所以我并不十分意外,抓起黑玉剑直奔聚灵塔而去。 我担心长老和庄兵坚持不了多久,提气猛冲,须臾已来到塔下。 聚灵塔不算高,隐在林中很不起眼,难怪之前没看到。整个栖云庄的卫士好像都来了,约有一二百人,衣着混乱,之前受伤的猛球也在其中,新长老和守塔的温科里古都站在队伍前面。 对面却只有两个人,一人正是黑太子,另一人身材高大,凸目高鼻,头顶紫金碧玉冠,身穿暗纹龙鳞甲,约是人间四十岁左右的样貌,浑身上下漫着龙气,定是黑龙王了。 我虽来得无声无息,却难逃黑太子的眼睛,他指着我对中年人说:“父王,伤我的就是此人!”中年人看了看我,悄声对黑太子说:“他不是无边林中人,你也远非敌手。”然后又问我:“你是何人?为什么无故伤我孩儿?” “我叫何风,你儿子为抢宝珠杀了金长老,我替天行道罢了。”我逐一回答着他的问题。 “好个替天行道,金老儿依仗天机阵抗拒天兵多年,现在才死已是迟了,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道!”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根红黑相间的龙头软鞭,怪叫一声向我抽来。 我虽知今日免不了一战,却没想到他性子这么急,一言不合就开打,看来他很是溺爱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我真元已在造化之祖那里恢复了五成,对付这条恶龙应该绰绰有余,对他微微一笑,伸手向软鞭直抓过去。 黑龙王似乎料到我会伸手抓鞭,将鞭一抖,鞭梢的龙头目露凶光,张口咬了过来。我怕这小龙有毒,忙收回手臂,一脚朝黑龙王胸口踢去。他好像又提前知道了,早早跃起,扬鞭来抽我的头,我下腰躲过,也跃在半空同他打在一处。 黑龙王的确有两下子,强他儿子百倍不止。不过单论拳脚功夫仍远不是我的对手,只是每次都能提前预判我的招数,所以一时也伤不到他。饶是如此也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取胜显然只是时间问题。 几十招过后黑龙王已尽现疲态,而我越打越精神,毕竟歇了两天了。他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体力却跟不上了,一不留神被我抓住鞭子,用力一扯便夺了过来。说也奇怪,鞭上的龙头也闭了眼一动不动,看来是个依龙气而生的小东西,有气则动,无气便停。 黑龙王虽被我夺了兵器却并不吃惊,这也难怪,毕竟他可以未卜先知。冷笑一声对我说:“果然有两下子,怪不得我孩儿吃了亏,你这样的对手我从未见过,真是可惜。” 我挑眉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就要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圆睁二目,双手猛然向前推出,一股强劲的掌风直奔面门而来。我不敢怠慢,也是一掌拍出,两股掌力相激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大地微微颤动。我纹丝没动,老龙却被震出数尺,险些摔倒在地。 我一笑道:“想送我归天,这点力量怕是不够。” 老龙并未回话,慢慢坐在地上,闭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怎么,上岁数了,还要中场休息一下?”我出言讥讽道。 他毫不理会,继续低声念着听不懂的语言。我正要出手,猛然发现他身后飘着个模糊的黑影,只有常人一般大小,像个孩子,老龙念一句那黑影用极小的声音随着念一句。 我觉得很滑稽,高声道:“打不过,叫个鬼来有何用?”说完挥拳就打,他猛地睁开双眼喝道:“解甲!”话音刚落,我的外衣居然一下滑落在地,只剩一件贴身布衫。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吼道:“解剑!”黑玉剑立时毫无征兆地从腰间脱出,深深插在地上。 “这是什么法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把戏,吃惊地问。 黑龙王仍不理我,又命令道:“跪下!”这次却没有奏效,我依然站立,他又连喊两声还是不起作用。 老龙每喊一句,背后的黑影马上跟着喊一句,声音极其微弱,怕是只有我能听到。见此场景我马上想起可以把故事变成现实的造化之祖,又想起他本是造化之祖杂念所成,看来他也有这个本领,只不过要弱很多。 那黑影应该是为他读故事的人,相当于老祖身边的天林真君。金童曾说过造化之祖写故事也要符合一定规律,绝不会随意乱写。黑龙层次并不高,如何受得起我的跪拜?也亏得如此,否则我就得给他跪下了。 既然他是造化之祖的一部分,能预判我的招式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所有一切都出自的他笔下,包括我的一招一式。 “死一人!”他被激怒了,喊了个莫名其妙的命令。我倒没怎么样,只听扑通一声,身后一个庄兵扑倒在地,蹬了几下就不动了,面容扭曲口吐白沫,显然已经死去。 看来这法术对低层次的人还是有效的,我担心他瞎喊个死一万人,把全庄人都咒死,抡拳猛击过去,他仗异术居然不躲,而是喊了句“趴下”,可这法术如何命令得了我?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胸口,一声闷响后他高大的身躯向后飞了出去,直直撞在一棵大树上,软软地滑落在地,黑影随即消失不见。 “你接着玩,”我几步跑到他面前,蹲下去看他那满是鲜血的脸,“刚才不是玩得挺开心么?来,再命令几句我听听。” 他伤得极重,吐出一口污血恶狠狠地说:“我要把你,还有这无边林都……” “都你妈!”我甩手打了他一嘴巴,“继续玩啊,来啊,乖,来一句让我死!”说完又是一嘴巴,这两下打得他七荤八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冰山来袭 见我已完全占据上风,一直没敢吭声的新长老顿时来了精神,冲我高声喝道:“黑龙王作恶多年,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何英雄千万勿要手软!” 听新长老跳出来煽风点火,黑太子再也按捺不住,抽刀向他直砍过去,早被十几个庄兵拦住。他举刀胡乱劈了几下,忽然转身向我头顶砍来,显然他真正想杀的人是我。 对他这种低级选手我看都懒得看,一脚向后踹去,正中黑太子前胸,咔咔几脆响肋骨不知碎了多少,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我问老龙:“死到临头还有什么话?”其实心里挺过意不去的,毕竟和他们没深仇大恨,完全是为栖云庄出头。 “你不能杀我,”他脸上现出一丝奇怪的表情,但不是恐惧,“和万物一样,我也是先师一念所化,我死了这世界也会坍塌……” “那就塌吧,”我无情地打断道,反正造化之祖把此间过去未来都写好了,就算真坍塌了也是他的谋划。 “那你试试看!”他使出激将法。 “那便试试看!”我一抬手,黑玉剑立时飞回手中,在日光之下闪着夺人心魄的光芒。见我动了杀机,黑太子奄奄一息地说:“英雄请放过我父王吧,一切都因我而起,我……我愿为父抵命!” “栖云庄乃先师讲法圣地,岂能任由欺凌?现在知道后悔了?你的烂命能让大哥能死而复生么?”新长老连问三句,不待黑太子回答举杖就打,痛得他连声惨叫。黑龙王见状大怒,腾地一下站起来要杀新长老,却被我用剑抵住咽喉。 “我不信你敢杀我。”他见我没动,出言激道。 我点头回道:“当然不敢了,你毕竟是龙王嘛,多威风,多金贵。”说完轻轻一推,黑玉剑已深深插入颈中,随即一旋,黑龙王已身首分离,壮硕的身体软软倒了下去,脑袋却依旧悬在空中。一股黑血从腔中汩汩而出,头部却没出血。 “现在你有什么感想?”我知这东西一时间还死不了,抓紧采访一下。 “我死了,你们还想活么?”虽然没了身体,但他一气不散,居然还能口出狂言。 “对啊,你说会天塌地陷,那我们等着就是。” “我死不足惜,只可惜了这界生灵……”他话锋一转,居然开始悲天悯人。 我刚想说那也是他们的命,天空却忽然暗了下来,仰头一看傻眼了,在栖云庄……或者说整个无边林的上空,悬着一个无边无际,黑沉沉的东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下降。 “那是什么东西,难道天真的塌了?”我指着上空问已经半死的黑龙王。 “冰山。”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原本湛蓝的天空忽然变成一座冰山,很难去形容这奇异的景象。不仅是我,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异象吓坏了,惊呼声此起彼伏,几个胆小的庄兵惊得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黑龙王的头颅仍不肯落地,阴笑道:“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杀了我就没事了?我倒要看你如何救度无边林!” “救不救是我的事,不过我不想让你看。”我举起黑玉剑,准备把他的头劈成两半。 “等等!”背后传来新长老的声音,“何英雄,你问他能不能把这东西撤了?如果撤去,或可饶他们父子不死!”他怕了。 没等我回答,黑龙的头颅抢先吼道:“做梦!你们把我父子伤成这样,不仅栖云庄,整个无边林都要陪葬!” 看来这老龙一时还真杀不得,我将黑玉剑插回腰间,问道:“这冰山真的是你作法搬来的?” “是你搬来的!”他中气十足,看来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心里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说先送你儿子走!” 他神情凄楚地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黑太子,叹了口气道:“极北冷海同我本是一体,都是先师一念成就。我的头便是撬动海水的玄关,世人多知此事,所以没人敢杀我。你动手前也告诉了你,你却不信,你说是不是你亲手搬来的?” “冷海应该是海啊,怎么会变成冰山?”我不解地问。 “天下诸海,冷海最冷,海水只要离了北地便会凝为玄冰。” 我见冰山下降实在太快,恐怕顷刻间就会砸在地上,便一把薅住黑龙的头发,用剑对准他的眼睛说:“先让冰山停下,否则挖出你的眼珠!” “晚了,”他凄然一笑,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该来的必然会来,任你是谁也躲不掉。”说完长吁一口气,萎靡地闭了眼。与此同时一股污血从断颈处喷涌而出,我忙撒开手,头颅也失去了浮力,重重摔在地上。 “父王!”黑太子见黑龙王已死,惨叫一声从地上爬起,举刀直劈过来。 “英雄小心!”新长老高声提醒着我,我却没躲,心想自己杀了他父亲,给他出出气也好。大刀不偏不倚地劈在头顶,啪地一声断掉了。 “你……你难道是金刚之躯?”他傻眼了,拎着断刀问道。 “差不多吧,反正比你强。”我捡起黑龙的头抛了过去,他一下接在手中,泪如雨下。 “带你父王的脑袋走吧,今天我不想再杀人了。”他们虽有错在先,但眼下大患已除,没必要赶尽杀绝。 “父王既死我焉能独活,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为他老人家报仇!”黑太子举着断刀又劈过来,我仍不躲闪,任由他猛劈猛砍。他也不客气,一气砍了十几刀,却如何伤得了我。 我觉得他的气也出的差不多了,便开口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回去修炼些时日再找我吧。”此时冰山已降至距地面不足百丈处,气温也随之骤降,人们纷纷哆嗦起来。 黑太子咬着牙恨恨道:“何须十年,再有片刻冰山就会降下,将无边林碾成齑粉,你们一个不拉全得死!” “那也是你先死!”新长老一声怒喝,举残杖向黑太子抡去,他悲愤之下哪知躲闪,金杖重重砸在头上,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黑龙王的人头也滚落一旁。 新长老不依不饶,如疯了一样拼命猛砸,眨眼间就把黑太子的脑袋砸个稀烂,血浆喷了一地。 我冷冷地看着新长老,没想到他看似和蔼出手却如此凶狠。他擦了擦溅在身上的污血,对我解释说若放他离去日后必回栖云庄寻仇,只能现在解决。 我摇摇头没说什么,抬头一看,头顶的万里冰山已触手可及,四下漆黑一片,林中高大的树木多被压断,惊起无数飞鸟在空中乱叫。 “这如何是好?英雄可有良策?”虽然气温已经很低,新长老的冷汗却流了下来。 这东西实在太变态了,可又不能不管,只能咬牙试试,于是问道:“长老,你看这山有多重?” “这……这如何晓得,我只知冷海长宽各十万里,深浅不一。看样子老龙把一海之水都移了过来,少说也有十万亿斤吧!”他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答道。 “远远不止,”我凝视着冰山,心中估算着它的体积和重量,“至少还要多一万倍,也就是十亿亿斤。”无边林的斤比人间的还要重些,别说我自己,就是四大天侯齐至也奈何不了它。 “先别管多重了,快想办法啊,马上就下来了!”老三温科里古都也急了,扯着嗓子吼道。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跑,不过动员整个无边林的生灵一起逃到几万里外的安全位置,大概需要一年左右。 “各人听命,速取长木过来支在地上,先护聚灵塔!”新长老见我迟迟不动,知道我也没辙了,开始折腾庄兵。庄兵们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散开伐木去了。 我心道这不是螳臂当车么,能有什么用?苦笑一声举起双手,手心放出两道白光直射上去,死死抵住冰山。这是调用体内真元去扛这无边无际的冰山,和自杀差不多少,可惜没有选择。 冰山下降的速度瞬间缓了一些,但它实在太重了,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压在身上,这时才明白黑龙王口中天塌地陷的含义。没办法,只能将体内真元源源不断地催出,虽说肯定托不住,但至少可以延缓冰山的下降之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额头开始冒汗,新长老和一众庄兵都紧张地盯着我。碧尘领着苏隐苏雯也过来了,二人见到我正在力扛冰山,都惊得合不拢嘴。 很快我就到了极限,丹田麻木得像块石头,无论怎么调动也挤不出一丝真元。冰山下降的速度一下又快了起来,惊得众人四散奔逃。 “天侯辛苦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循声望去,冰山下方不知被什么东西捅了个洞,一个金光四射的孩子从洞中钻出,瞬间落在面前,正是金童。 “你……你怎么来了?”我气力将竭,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黑龙王本是先师杂念所化,你为他老人家除去杂念,他命我前来相谢。”金童恭敬地给我鞠了一躬,“要…要是真,”我喘了口粗气:“真心,感谢,就把这山,撤,撤去……” “这也不难,只需将造化珠嵌入山中即可。” “这如何使得?造化珠乃是无边林根……”新长老听说要动宝珠立刻出言阻止,哪里管我的死活。 “动一下而已,不要紧。”金童冷冷地看着新长老,“这也是先师的意思。” “那也不行!”新长老摆手拒绝。金童嘿嘿一笑,用手对聚灵塔一指,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扑棱棱地从塔顶飞出,直奔冰山而去。 新长老惊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造化珠了。”金童回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不翼而飞 “休要骗我,谁都知道造化珠是一颗宝珠!” “既是造化之珠,自不拘形貌,可随意示人。”金童话音未落,白鸟已由他刚才破出的洞口飞入山中,我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冰山的颜色也越来越浅,越来越透,阳光穿过厚重的山体重回地面。 冰山顷刻间已完全失去了重量,剩下的一点虚影也在日光下汽化了。白鸟扇着翅膀在苏隐头顶盘旋三圈才重回塔顶,清脆地叫了两声又钻进塔中。 冰山的万钧之力虽已卸去,我的损耗也是极大,眼前一黑瘫倒在地。苏隐忙过来将我搀起,金童将一粒红丸塞在我手中,说这是混元再造丹,服下后无论伤成什么样都可瞬间复原,是先师的一点心意。 我见此丹红灿灿甚为殊胜,不像是毒药伪装的,便放入口中吞服下去。效果立竿见影,丹田马上沸腾起来,一股强大到难以置信的真元源源不断涌出,漫入四肢百骸,金童没骗人,我真的完全恢复了。 金童向我施了一礼,开口道:“此间因果已完,天林就此别过,不久你我还会相见。”说完向空中一招手,一只青色的仙鹤从天而降,金童足尖点地,轻飘飘地落在鹤背之上。 “真君能留下句话么?”我想他既然是故事的朗读者,一定知道将来发生的事情,希望他能给点提示。 “明珠归明主,魔花为魔开。”他扔下这十个字便踏鹤而去。 新长老见造化珠安然无恙,眉开眼笑地对我说:“今天若非英雄出手相救,无边林怕是没了。”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我睨着眼问。 “我虽只是栖云庄庄主,但方圆万里也有几分薄面。英雄只管开口,除宝珠外皆可奉送。” “那我得好好想想了,你就等着吧。”言罢转身要走,新长老明白自己见死不救的行为惹恼了我,陪笑道:“何英雄,不是老头不想救,只是这宝珠对我们来说真是太重要了,它……” “是无边林根本,林中万物都靠它滋养,没了它你们都得死。”我帮他说完。 “正是此理。所以我作为一庄之主,不能不谨慎行事。”他的老脸笑成一朵花。 其实我还真没生气,新长老这样的人在我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现在此间大事已了,没必要再待下去了,晚上探查一下老六是否还在人间,如果走了明天就带三人离开这里。于是一笑道:“这是人之常情,理解。现在我累了,想先回驿所休息。” “碧尘!赶紧带英雄回黑木苑,仔细伺候着!”新长老不知碧尘是阴山城的离若,还以为我喜欢上了她。 “是!”碧尘应了一声快步来到面前,浅施一礼道:“英雄请随我来。”说完抿嘴一笑,媚眼含春,竟比苏雯还要美艳三分。 我们三人随碧尘回到黑木苑中,各自回房休息了。我的身体在再造丹的帮助下已经复原,无边林虽和人间不属同一时空,查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只须避开空间中厚重的暗物质和杂乱无章的星体即可。 我在房中休息了一会儿,碧尘又过来说新长老请我前去赴庆功宴,我不想去,同苏隐苏雯在饭厅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房了。入夜时分我端坐在床头,收心凝神开始寻找人间的方位。 现在夜深人静,正适合运功。刚闭上眼,域外百千亿世界纷纷挤入心中。我逐一排查,很快搜寻到了人间的方位,上上下下仔细找了半天,一点老六的影子都没有,看来他是真的走了——或者说意识已经离开了。我长出一口气,懒懒地仰在床上,心想终于可以回去了。 人一旦松懈下来就特别容易疲惫,刚躺一会儿,几乎从不睡觉的我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却不是碧尘,而是庄兵克里温。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新长老有急事找我,让我速去三老院。我心道这里有再大的事我也不管了,便推说身体不适,不想动。他不敢坚持,施了一礼便匆匆离去。不多会儿新长老带着老三温科里古都一同来找我,失魂落魄地对我说造化珠丢了。 我知道是温科里古都负责守护宝珠,便问他:“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昨日打扫过战场,葬了黑龙王父子后,我就去三老院赴宴,午夜时分方回。还记得当时聚灵塔上灵气充盈,宝珠自然还在。一早醒来有人告诉我庄中树木枯死,百花凋零,我忙出去查看,只见聚灵塔顶不知被谁破出个大洞,灵气全无,我见状大惊,命人取来钥匙开门上塔,结果……”可能是担心二哥责罚他,说到这里已泣不成声。 “宝珠已经丢了。”我接口道。 新长老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眼中噙泪:“正是,没想到栖云庄护珠多年,竟在丢在我手上,这让我如何去见死去的大哥?” “带我去看看。”兄弟二人一唱一和逼得我无路可走,只能再帮一次。 我这人什么都好,最大缺点就是心软,这个毛病无数次让我深陷困境。 刚一出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昨天还郁郁葱葱的林木一夜之间已枯死大半,地上落叶足有半尺厚;空中百鸟齐鸣,遮天蔽日地来回乱飞;目光所及满眼破败,脚下的黑土也泛着森森白沫;偶见几个庄民都是满脸死灰,一副末日来临的惨状。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聚灵塔下,这里已聚集了上百人,嘁嘁喳喳地塔地说着什么。我向上看去,塔顶果然有个圆洞,大小刚好可以钻进一个成年人。 “英雄怎么样,知道造化珠下落了么?”新长老以为我无所不能,看到洞就能找到宝珠。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这聚灵塔修得结实么?” 新长老回答:“聚灵塔由海外玄石砌就,最是坚硬,常人别说破开这样一个洞,就是打破一点也万万不能。” 我点点头,慢慢闭上眼,潜心感知造化珠的位置。那宝珠内蕴无尽灵气,只要还在这个世界又不被人刻意隐藏,一定可以寻到。可找了半天,竟半点踪迹也无。 “英雄找到了吗?”老三焦急地问,毕竟宝珠是在他的看管下丢失的。 “宝珠不在这世界了。”我如实回答。 “不在……不在哪里?”他和新长老自幼便生活在栖云庄,世界观比较狭隘,无法理解超出无边林的概念。 “总之不在这里了,你知道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我懒得解释什么是异空间。 “这便如何是好?”新长老一脸颓然地问。老三也哭丧着脸说:“这回全完了,我以死谢罪自不必说,无边林众生也活不成啦!”。 “英雄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们一次吧!”新长老知道我心软,抓住我的手哀求道。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正色道:“既然宝珠已不在这世界,我本领再大也没办法,不过你们也不用死,金童肯定能解决,你们找他吧。我现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今天就走。”说完转身要回黑木苑,却见碧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我苏隐苏雯一同不见了! 其实刚进入死生宫墓碑时心态还是比较平和的,因为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只是记忆,和自己毫无关系。现在待得久了,感觉自己就是其中一员,听到他俩失踪心中不由一震,马上奔回黑木苑,来到二人房间查看。 房内非常素净整洁,床单平整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一点住过人的痕迹。碧尘随后赶到,我问她打扫过没有,她说发现人没了就马上去找我,还没来得及打扫。 我再次沉心探查,他俩不会封禁气息,只要还在此界就能找到。可同造化珠一样,也是踪迹全无,不知是否还活着。 “难道二人被劫走了?”我自言自语道。这时新长老和老三也来到了房中,新长老明知故问:“英雄,你那两个朋友也不见了么?”我点点头,温科里古都说:“那快出去找吧,想是没走多远。” 我摆了摆手:“不必,他们也不在这个世界了。” “英雄,我说句不该说的……”新长老神情有些诡异。 “你怀疑他俩带着宝珠跑了?”我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人珠一同消失?” “你还真错了,他俩只是普通人,没有一点神通。别说在塔上破个洞,就是爬上去也难。” “倘若英雄出手……”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说的话。 “我若看上这破珠,直接抢就好了,还用在这跟你解释?”他的愚蠢差点让我笑出声来。 “二哥,何英雄一心护珠,怎能如此相疑!”老三看不下去了,开口斥道。 “说什么都行,反正宝珠不见了,咱们就等着一起完蛋吧!”新长老狠狠瞪他一眼走了。 “英雄,现在如何是好?”老三小心翼翼地问。 “等着一起完蛋吧。”我模仿新长老的语气回道。 见我也没法,老三叹了口气蹲了下去。碧尘也不敢说话,一时间气氛无比尴尬。 我正琢磨着宝珠和二人的去向,忽听窗外响起沥沥雨声,向外一看,顿时满眼金黄——这雨居然是金色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重回人间 “你们这的雨水都是这个颜色?”我还没见过无边林下雨,手指窗外问老三。 “不是的,平时没有颜色,”他如实回答。 “那就怪了,”我快步走到屋外,只见漫天金雨又急又猛,地上,房上,树上全是金水,奇怪的是空中不见一丝云彩,烈日当头,照得万物金光四射。我知这绝非凡雨,凝神望去,日光中隐现一只异兽,小头大肚子,四肢又短又粗,一身金鳞,正在向下喷水,看来这雨是它搞的鬼。 “英雄这是怎么回事,雨水会不会有毒?”老三也出来了,满脸忧郁之色。 “应该没事,”我伸手接了一把金雨,“此雨颇有滋养之气,是好东西。”说完纵身一跃直上云霄,瞬间来到异兽面前。这东西是半隐之体,普通人用肉眼看不到。它见我飞来吓了一跳,一下闭了口,用铃铛似的的眼睛瞪着我。 “天侯意欲何为?”一个光头男子忽然从兽背上出现,正是剧中金童的扮演者天林真君,此时已恢复了本来面目。 “真君好,这么快就见面了,这兽是你弄来的?”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点点头:“这是先师化出的碧水沉金兽,腹中自有一股阴阳之气,以玄金生真水,水蕴万千造化,可滋养下界无尽生灵。”和我想的一样,他是奉命前来救度无边林的。 “经雨水浇溉,无边林就没事了么?” “正是,”他面露得意之色,“真水渗入土中,将造化之气注入,无边林自会死而复生。”这东西有点像营养液,能给土地增加养分。 我知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开口问道:“那宝珠怎么没了?还有我带来的俩人哪里去了?我查过,多半已不在此界。” 天林反问道:“天侯不是问过了么?” “是那句明珠归明主?”我回忆道:“恕我才疏学浅,实不解其意,能解释一下么?” “不能。”他果断拒绝了,抚着碧水沉金兽的脑袋说:“谶语岂可尽言?天侯何等聪明,一句话足够了。可惜这兽本应吐金水万钧,却被天侯打断,想是新庄主量狭才致如此,不过八千钧总是够了。” “明珠归明主,难道苏隐真的带宝珠跑了?可他哪有这本事?”我并不死心,希望他多少再给点提示。 “你们自有再见之日,到时问他本人吧。时辰已到,我要回去复命了,前途茫茫,天侯多保重!”说完对我拱手一礼,薅着沉金兽的鬃毛要走,我知他不会再吐露什么,只好拱手相送。 沉金兽低吼一声向上爬去,速度奇快,须臾间已消失在苍茫虚空之中。我缓缓落回地面,左右看了看,发现金水都渗入泥土中,刚才还打蔫的花草果然都重新抬起头来,树木也隐隐透绿,那种安静祥和的气息又回来了。 老三问我上面什么情况,我回道:“金雨可代替造化珠滋养万物,无边林得救了。”说完便回到自己房中,让魏志明背上东西准备走。他答应一声开始收拾,这时碧尘也走了进来,小声说该吃饭了。看着她那柔弱又不舍的眼神,猛然想起她就是离若,便问她是否愿意同我一起走。 “走?去哪里?”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你哥哥在等你。”我知道她很难理解整件事情的原委,言简意赅地说。 “我没有哥哥啊,父母只我一个女儿。” “这个哥哥不是栖云庄的哥哥,而是……而是另一个,他很想念你,日夜期盼你回去。” “可是我真的没有哥哥啊!”她固持己见。 “你父母都在庄里居住么?” “是的。”她好像预感到什么,脸一下红了。 “那你成家了么?”其实我还不知道这里的人结不结婚,在他们语言中也没有和结婚准确对应的词语,最接近的就是成家这个词。 “还没,”她的脸更红了,头也深深低了下去。 “如此甚好,”没结婚就没牵绊,“走,跟我去见你们长老。”说完不由分说拉着她向外走去,魏志明背起大包也跟了出来。 我找新长老有三个目的:一是向他辞行;二是告诉他金雨完全可以代替造化珠,没必要再找;三是向他开口要碧尘,毕竟他说过栖云庄的东西随我挑。 没等出门就看到新长老带着一众庄兵进了黑木苑,满脸堆笑地跑过来,习惯性地握住我的手道:“英雄真是神通广大,这么会儿功夫就想出办法救我们,不知老朽该如何感谢?”看来他已经知道金雨的作用了。 我把手抽了回来,冷冷地说:“此皆先师之功,与我无关。” “那也有英雄周旋之力。” “你之前说过,无论我要什么都答应对吧?”我不想废话,直奔主题。 “是……是吧,”他怕我狮子大开口,支吾道。 我指着碧尘说:“此人是我一个故人的妹妹,现在想把她带回哥哥身边,你看如何?” “英雄说笑了,碧尘自幼长在庄中长大,家中只她一女,并没有什么哥哥。”新长老听我只要碧尘,一颗心落了地。 “这不重要,反正我要带她走。”我的语气基本是在下命令。 “好好,我答应便是。除碧尘外英雄还要什么?” “啥也不要,我这就走。” “碧尘,何英雄本是过客,却数次出手救我栖云庄,实是我们的再生父母。现英雄要带你走,你同意么?”他虽然是一庄之主,但这事怎么也得问问当事人的意思。 碧尘一张俏脸已红得不成样子,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道:“但凭长老做主。” 新长老见她没意见,哈哈大笑道:“好好,你真有福气啊。别说咱们庄,就是整个无边林哪有何英雄这样的人物!你速回家禀过父母,收拾一下就来。”碧尘应了一声便向外跑去。 我告诉新长老黑龙王父子体内的龙珠都是好东西,闲时可以挖出来供奉,久受香火后自有无穷妙处。他听得心急,忙让三弟带人去挖尸取珠。 碧尘很快回来了,身后多了个粗布包裹,想是她的私物。我对她温柔一笑:“你准备好了么?” “嗯。”她哪里敢看我,东西是准备好了,心却没有。 “走吧。”我拉着她出了黑木苑,抽剑在手,暗向剑身注入一道真气,剑身立时光彩四溢。举剑向天一捅,一股凌厉的剑气直冲霄汉,空间如何承受得住这股力量,只听咔嚓一声巨响,早现出一道裂缝,缝中星光闪闪,正是浩瀚星宇。 “好厉害的剑!”之前降服黑龙王父子时没怎么用剑,新长老看到此剑竟有如此威势,不禁高声赞叹。 我将黑玉剑高高抛起,喊了声化,早化为一只巨大的青枭,风筝一样落在面前。我拽着碧尘的小手跃上枭背,魏志明怕我扔下他不管,赶紧爬了上来。 我对新长老一拱手:“这几日多有打扰,何风感激不尽。花无百日红,曲妙亦有终,我们后会有期!”不等他回答,我轻拍枭头直上云霄,眨眼功夫就没入缝隙之中。 一旦离开了某个体系,时间,距离这种概念就不复存在了,青枭在飞翔在无穷无尽的光明之中,我担心碧尘和魏志明窒息,依旧做了个气泡保护二人。 青枭并不识路,只顾向前猛飞。我用意念指引它,不断修正着路线。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巨大蔚蓝的星球出现在面前,机会难得,本想让碧尘看一下,她却依偎在怀中睡着了。 青枭一头扎进大气层,周围温度急剧升高,我忙念动真言做了个防护,以免被摩擦空气产生的高温灼伤。 不多时,青枭带着我们落在一个幽深的山谷中,皓月当空万籁俱寂,正是深夜时分。我抱着碧尘从枭背跳了下来,魏志明也学我的样子跳下,却重重摔在地上。青枭摇了摇头,吐出一大口剑气,瞬间又变回宝剑。 “醒醒,我们到了!”我轻唤碧尘。她慢慢睁开一双明眸,揉了一下问:“英雄,这是哪里?” 我回道:“这……这是人间吧。别叫我英雄了,不得劲,我叫何风。” 她睁大眼睛四下张望着,“这……人间,怎么同无边林差不多?” “本就差不多,我刚到无边林时也是这么想的。你在此言语不同,现在闭上眼,我教你。” “教我说话么?”她闭目问。 “自然,还能是什么。”我用食指对准她额头暗诵秘语,将汉语的字形读音语法强行打入她的头脑中,和无边林百音叶的效果相同。不过这方法太过野蛮,受者多半会忘掉之前掌握的语言,所以在无边林的时候没给苏隐他们用,毕竟只是暂住。 半分钟不到,我说声好了,她又睁开眼睛问:“什么好了?没觉得怎么样啊?”说的已是汉语。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已经变了,惊讶得合不拢嘴。 我笑着建议道:“你之前的名字翻译过来是碧尘,这个不用改,还叫碧尘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石头传信 “好的。”她乖巧地答应了,“现在我们去哪儿?” 我环顾一圈,发现对面半山腰有一处灯火,便拉着碧尘向亮处走去。她虽有些羞涩但也并不挣脱,任由我拽着前行。山路本就崎岖不平,又是晚上,我们三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灯光是从一座破烂的茅草房发出的,应该是猎人在山中的临时住所。我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一股呛人的油烟味扑鼻而来。这是典型山里人家,墙上挂着柴刀,镰刀,还有几串通红的干辣椒,一堆干柴散堆在地。一位面如石刻,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坐在炕上补鞋。 “老人家好。”我打了个招呼。 老人见了我们毫不惊慌,缓缓放下手中的活计,咳嗽一声问:“你们是谁,有何贵干?”声音死气沉沉的。 我见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活气,知道绝非人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我们是生意人,在山里迷了路,打算借住一晚。请问这是哪里?” “延庆。”他有气无力地回答。 看来地方没错,我点点头又问:“现在是哪年?”其实这问题很怪异,正常不会问哪年,一般会问今天几号,或是几月几号。不过老头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眼球一轮回道:“一九五二年。” 我虽知异时空之旅会产生时间的改变,但万没想到只几天的功夫人间已过了三十多年。我盯着老头看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了,一笑道:“你有话对我说。” 老头点点头。 “那就说吧。” “我等你三十多年了,”他拿起烟袋,划根火柴点燃,猛吸一大口。 “老六要你等的?” “是他,北玄吉祥妙色天尊。”他说的应该是老六真正的名号。 “他人呢?在哪儿?”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现在苏隐苏雯都已失踪,老六就是还在应该也不会为难我。 “天尊说时辰已到不能不走,三十年前就离去了。我本是山间一块顽石,久受日精月华也有些灵气,只是无人相认。承蒙天尊看得起,唤我三声石先生才现人形。他要我在此等你,谁知这一等就是三十年。”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把烟袋在桌上敲了敲,“不管怎么说,总算把你盼来了。” “他为什么要你等我?” “为了把这个交给你。” 老头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红绸小包,小心地打开,将里面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云纹密布气象万千,正是云宫的云语,看来这信是老六写的没错了,便屏气凝神地读了起来。 信上写到:李心吾弟,匆匆一别,再难相会,甚念。兄知你与苏隐同为一人,吾亦是无量岁月后的你。 弟虽贵为天侯,却不知有一操天纵地,颠倒乾坤之魔头存鄢。其自称灭世魔尊,世间万魔皆出其心,实为万恶之源。此魔无时不欲毁世再造,只因真身被困,有心无力,只能选一替身为其所用。 阴山魔头正是他所选之人,绮月女功法微末,如何去得云宫盗宝?皆赖魔尊之力耳。弟与阴山魔一战,魔尊又暗中相助,弟方不敌,坠入幽冥雪河。阴山魔虽是食心恶怪,却始终无法凑齐三界心,终被魔尊所弃。 魔心不死,世事难防。因弟有一招灭世剑法,竟被魔尊看中,欲以绮月女为饵,惑弟为其所用。然弟身在云宫魂出云隐,甚难驯化,虽心念绮月却不肯为其效命。魔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以阴山城百万生灵相挟,逼弟入死生宫为其寻人。弟心慈念善,为救万民直闯死生宫寻绮月女,却落入魔尊彀中。 苏隐同你我俱为一体,稍加指引便可激出灭世一剑,正是魔尊所觅之人。吾身不在此界然心系之,不惜违拗天意,借物念至。然弟黑白难辨,竟用灭世一剑相搏,吾方知天意难违,只能知难而退。 那苏隐借魔尊之力盗走无边林造化之珠,已携苏雯已回阴山城。他本有灭世之力,又有造化珠相助,其势已成,欲剿之实是万难,待花开之日,自有分辨。 言尽于此,世事有定,若得缘法,自会相见。前路渺渺,望弟珍重! 兄 吉祥妙色天 我一口气把信看完,不禁呆住了。我自恃聪明,却没想到稀里糊涂地成了魔尊的一枚棋子。之前虽有预感,也绝没想到老六就是未来的我,就像我是未来的苏隐一样。难怪他的眼神那么熟悉,而且居然也会弑魔一剑。 老头吐了一口烟,瞟了我一眼问:“上面写的是什么?” “没什么。”我把宣纸团在手中用力一攥,顿时化成一缕青烟。老头点点头继续抽烟,对自己守护了三十余年的东西并未表现出很大兴趣。 我四下看了看:“你就这一间屋么?”本想今晚先在这对付一宿,可这里如此破烂,实在住不了,除非动念改造一下。 “就一间……”话音未落,几个端着□□的人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身穿草黄色军装,二十四五岁年纪,粗眉大眼英气十足,其余四人身着灰色粗布衣服,年纪也不大。 穿军装的男子绕过我来到老头面前,厉声道:“老石头,我们盯你很久了,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现在还有啥说的?” 原来老头姓石,倒也贴切。他看了看军装男,沉默片刻道:“什么狐狸尾巴?我又该说什么?” “你是保密局留下来的特务!”军装男做出一个明显错误的判断,“据附近群众举报,多年来你一直独居在此,既不打猎也不砍柴,每隔一月出山买一次东西。我们查过你的社会关系,你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究竟靠什么生活?谁给的钱?所以你一定是保密局的人!现在接头人也来了,还想抵赖么?”说完回头上下打量着我们。 我穿的是一件暗纹绣金黑绸衣,碧尘则是一身扎眼的烫金白缎紧身小袄,只有老魏还穿着开始的粗布黑衣,都与这个时代都格格不入。 “你俩也是保密局的吧,一个伪装成当铺老板,一个是富家小姐,还带个佣人。”他迅速作出第二个错误判断。 我噗嗤一声乐了,“笑什么笑?把手举起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把枪扬了一下命令道。 他们当然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而且永远不会知道。我不想和这些凡人起争执,顺从地举起了双手,然后向碧尘老魏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也把手举过头顶。 军装男满意地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现在老蒋都跑到台湾去了,你们怎么还死心塌地给他办事呢?等着瞧吧,过不了几天就能打过去……” “我不是什么保密局的,现在烟抽完了,人也该走了。”老石头用满是老茧的拇指按灭烟袋,慢慢站起身来。 “坐下!举手!”军装男很是警惕,担心老头掏出手榴弹一类的东西同归于尽,忙掏出□□对准了他。 “天侯,天尊让你多保重。”老头石头一样的脸庞居然露出一丝笑容。 “谢谢你,我会的。”我知道他要解体了,点头一笑,谢他传信之德。 “那就好。事无常兮人怨,此身去兮了烦。”说完这两句话,他浑身上下发出一阵轻响,没等几人有所反应,居然裂解了,一时屋中尘烟四起,什么都看不清。军装男以为真是手榴弹,迅速卧倒在地,另外四人就在门口,一下跑了出去。 烟尘很快散去,军装男一骨碌爬了起来,见屋中除了我们三人和一堆碎石外就只剩他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扯开嗓子喊:“老石头呢,躲哪儿去了?”这是在通知战友自己没事,赶快进来。 如他所愿,四人听到喊声马上回到屋中,军装男见自己又掌控了局面,用枪口顶了顶我的脸问:“老石头跑哪去了?” “他本就是块老石头,天长日久风化了。”我看着满地碎石,把实情告诉了他。 军装男当然不会相信,怒道:“看你这身打扮,就算不是保密局的,也是个专吸人民鲜血的王八蛋,快说,要不崩了你!”说完用力一推,把枪管顶进我嘴里。 我不想暴露本相,抓住他的手把枪推了出去,笑道:“兄弟让我说又堵我嘴,臣妾……不是,我办不到啊。” 他也觉得有点过分,不过也没认错,仍用枪对着我:“好,我不堵你嘴,如实交代吧!” “据我所知,老石头不是保密局的人,他甚至连人都不是。” “哦?不是保密局的?那你们深更半夜找他做什么?是不是要进行□□活动?”他不依不饶。 碧尘开口问道:“什么叫□□活动?”她刚学会人间语言,对新名词不甚了了。 “陈队长,别和他们废话了,先带回去吧,让特科的同志审,他们比咱们有经验!”那五大三粗壮的小伙建议道。 “不行,咱们的监控对象是老石头,现在人就这么没了,回去怎么和主任交代?”看来军装男姓陈。 “没准他从前是变戏法的,跟土行孙一样,会……会土遁?”另一位细眉细目的小伙子说道。人们遇到解释不了的事情,往往会编个理由欺骗自己。 “胡闹!别说主任,你自己信么?”陈队长斥道。 小伙子不敢还嘴,把气撒到我身上,猛地推了我一把:“你他妈快说,别找不自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七星门人 “真是不知道,我们几个在山里迷了路,见屋里亮灯就进来了。”我耐着性子回答。 “你他妈是活腻了吧!”五大三粗那小伙并不了解我的隐忍,一脚向我猛踢过来。不用说,这一下犹如踢在石头上,只听咔嚓一声,小伙子已扑倒在地,双手抱腿不住翻滚,痛苦万分。 陈队长大惊失色,把枪口顶在我太阳穴上:“你用的什么阴招,快……”话没说完,窗外忽然亮了起来,随后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一个队员马上跑出去查看,陈队长立刻紧张起来,问道:“你们还有同伙?” 还没等我说话,那队员又跑了回来,跑到队长身旁耳语道:“是刘主任带人来了。” 听说是自己人,他顿时松了口气,命其余两人把我们带出去,自己先走了出去。 我们在枪口下乖乖来到门外,壮小伙听说领导来了,忍痛扶墙爬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看来伤得不轻。门前停着一辆敞篷吉普和一辆卡车,吉普前车门还有个淡淡的青天白日标识,想是平津战役时缴获的战利品;卡车上挤满了身穿草黄色军装,荷枪实弹的士兵。 一位着军装,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先从吉普上下来,陈队长忙走上前去敬了个军礼,说了声主任好,中年男子点了下头却没还礼。另一个穿浅灰色中山装,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也下了车,我注意到他一双眼睛灵动非常,好像有点门道。 “老石头呢?”刘主任问陈队长。 “报告主任,老石头……不见了。”陈队长不安地说。 “不见了?你们不是一直盯着么,怎么能不见了?平时怎么训练的!”刘主任怒了,一把推开陈队长向屋里走去。 这时断腿小伙也挪了出来,和刘主任碰个对脸。“你腿怎么了?”主任问。 “没大事,是他弄的。”小伙倚着木门,手指着我回答。 主任一皱眉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刚要开口,那矮胖中年男子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来到我面前问:“小同志,你从哪里来?” “有什么话直说吧。”他的声音中气十足,我已断定他是个修行人,没必要绕弯子。 “怎么跟金政委说话呢!”刘主任生气了,冲我吼道。“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你还神气个屁!”陈队长岂能放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抬腿向我踢来。 金政委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拽回来——总算保住了他的腿——拉下脸道:“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如果都像你这样粗暴,和那些旧军阀,国民党反动派又有什么区别?” 陈队长并不领情,低声嘟囔道:“他先放跑了老石头,又打伤了小赵,不收拾一下行么?” “那也不能随便打人,这不是我们人民军队的作风,以后要记住!”见他不服气,金政委的声音高了起来。 “知道了!”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大好几级,陈队长只好先咽下这口气。 政委笑眯眯地看着我:“对不起小同志,委屈你了。老石头的确是我们的监控对象,你们找他做什么?” “金政委是吧,”我也一笑:“你看这么晚了,同志们也都很辛苦,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你说得对,不过问题总得说清楚……” “你们要找的不是老石头,而是我,如果是就别废话,如果不是就放我们走。”一个遥远的记忆忽然被唤醒,恍惚间我大概了解了他们深夜到此的真正目的。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这样吧,你跟我走一趟,回去慢慢谈。”我咄咄逼人的态度显然出乎他意料,他的真正任务也不能在这些战士面前暴露,所以打算先把我弄走。 “好,反正我们几个也没地方去,住店还得花钱。”我马上同意了。 金政委没想到我如此配合,笑着道了声谢,扭头对刘主任说:“这三个人坐我车,我带他们回部里。” 刘主任说了声好,命陈队长几人把断腿小伙抬上卡车,金政委打开吉普车后车门,说了声请,我便和碧尘,老魏挤了上去,金政委坐在前排。 山路崎岖难行,小车犹如波涛中的小船上下颠簸着,真不知刚才怎么开进来的。我紧紧抓住碧尘的胳膊,怕她被甩出去。老魏虽已经历过时空之旅,但坐车还是头一次,兴奋地看着车外急速后退的景物。 好在山路不长,很快来到大路上,车速也提了起来。碧尘虽是异界中人,但身体比凡人强不多少,经过一番折腾早身心俱疲,靠着我的胳膊睡了过去。 两小时后终于进了北京城。金政委借着月光看了下表,对司机说:“三点多了,再快点,天亮前一定要回去。”司机猛踩油门在城中疾驰,不多时就在一座三层建筑前停了下来。 “到了,”金政委扭头对我说,“路不好,辛苦几位了。” 我说了句没事,推醒碧尘,拉着她下了车,老魏也背着包走了下来,在金政委的带领下走进了大楼。 这栋建筑应该有年头了,大厅的地砖碎了好几块,巨大的水晶吊灯也残缺不全,灯泡都露了出来,估计是没有经费换新的。两个卫兵见了金政委忙立正敬礼,金政委点头还礼,带我们直接上了二楼。 楼上只有两个壁灯,左右两条走廊都一片漆黑。金政委说了句这边来,带我们向左边走去。走廊很长,死气沉沉的,还有股刺鼻的味道。 他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轻轻敲了两下房门。黑暗中隐约可见门旁挂着一个牌子,上写甲申科三个字。 嘿嘿,甲申科,有意思。 “小金么?”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我,丁老师。”金政委恭敬地回答。 “进来,门没锁。” “好的老师。”金政委小心地推开房门,里面比我预想的要大得多,对面墙上挂着两幅巨大的画像,分别是□□和朱总司令;画像下面是一张檀木桌,桌上摆着一个鎏金香炉,三根燃着的檀香插在里面,同上方的领袖画像格格不入。 房间正中是一张极大的桦木桌,桌上摆着个沙盘,盘中的山川树木,沟壑丘陵都做得颇为逼真,几面小红旗七扭八歪地插在上面。 一位身穿黑色中山装,慈眉善目的老者坐在桦木桌后,对我们点头一笑:“这么晚过来,都饿了吧,我这有饼干。” “我不饿丁老师,出发前吃过了。”金政委回答道。 “我们也不饿。”我面无表情地回答。看见甲申科几个字,我已经知道这老头子是谁了。 他仔细地打量着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在暗中运功。看了一会神情忽然激动起来,从桌上抓起眼镜胡乱戴上,用颤抖的声音问:“你……你到底是谁?” “你们大半夜把我请回来,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老者当然是个修行人,而且修为比金政委强太多。 老者猛然站起,踉跄着来到我面前,拱手道:“老朽丁大盛,是这里的负责人,这位,”他指着金政委道:“金海峰,我助手。”金政委忙点头一笑。 丁大盛接着说:“小金脾气不好,总是毛毛躁躁的,说几回也不改。老朽替他道歉了!”说完居然向我鞠了一躬。我一把扶住他:“我才几岁,哪受得起您老一拜!” “坐下慢慢说,”老头拉过一把椅子,我不客气地坐了下去。金政委见老者对我如此殷勤,也明白我是个大有来历的,马上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当着真人不说假话,”丁大盛笑眯眯地说:“同志也能看出来吧,我其实是山里人。” “七星门吧,”我帮他说出来。 “正是。”听我报出他门庭,老头并不十分意外,“既然你都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现在国家刚解放,百业待兴,我们七星门也不得不出来献一份力。” 我不住点头,没有插话。 “托祖师爷的福,国家很重视我们。在现今如此困难的情况下,拨下大笔专款成立了几个科室。甲申科主要负责看山观水。简单说就是观地气,测水文,寻宝探穴。” 这些我自然知道,等他说关键的。 “甲字头的科室共有十个,七星门独占其五。”丁大盛得意地说,“现在要打仗,飞机坦克轮船都离不开石油,大师兄的甲丙科就是负责找油的,二师兄的甲丁科找煤找气……” “对不起老爷子,我虽是闲人一个,也有点自己的事要做,您看……”见他还在兜圈子,我终于忍不住了。 “好好,不说别人,”老头嘿嘿一笑,“我们科主要任务是为国家找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呢?” “比如这里,”他指着沙盘中一个小旗道:“在黑龙江山河,拉林二县之间,埋藏着金国宝藏。” “金国宝藏?那是什么?” “具体情况我们还没弄清,大概是当年完颜宗弼(金兀术)灭宋后,在汴梁城中搜刮了无数金银财宝回去。其中相当一部分被当时的金国皇帝完颜吴起买埋在地下,以备不时之需。后来海陵王完颜亮迁都北京,这批宝藏就被人遗忘了,一直留存到今天。” 我闭眼飞快查了下,发现老丁的判断是错的。金国宝藏的确有,但数量并不大,而且也不在黑龙江,最关键的是这批宝藏要在百年后才有缘重现世间,提前开启是不可能的。 “我们先后实地探查了四次,都没能找到。现在国家经济困难,急需这笔钱,所以……所以请您回来指点一二。”老丁忐忑地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为国寻宝 “请我?你们怎知我会在那里出现?” 他沉默片刻才说:“这是本门的秘密,不过对您也没必要隐瞒。我们七星门有一本《定天要术》,是谶书,内容极艰涩难懂,几代掌门都难解其意。不过机缘巧合下,老朽却破解了其中一条谶语,说的是七星汇聚之日必有高人临凡,算起来正是这几天。老朽年迈不能行动,就让海峰出去寻找。” “我调动了十几个巡查队在山中布控,还真把您给等来了。”金政委在一旁笑着说。 听到这里我心中暗惊,本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来去随心,万没想到早被人算出行迹,还记在谶书之中,不由对丁大盛和七星门高看一眼。 丁大盛见我不说话,忙道:“不敢十分劳动高人,只需在这沙盘上指一下宝藏的具体方位即可。”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我不想让他失望,而且也想为祖国尽一份力量。但我清楚眼前的一切并非真实存在,只是死生宫中的一份记忆罢了,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实,于是开口道:“老伯也是修行人,通晓玄机造化之理。我们所在这个世界已坍塌毁灭过无数次,地下有都是宝贝,越深越多。但绝大多数都有守护,不可轻启,否则必有祸事。” 他点头道:“非缘不开,这也是本门首忌。” “你说的金国宝藏位置不对,时机也不到,别想了。不过这地方倒是有一宝贝有缘现世。”我指着插红旗的位置说。 “哦?就在这里?是什么?”老丁握住镜框,俯身查看。 “虚实之物。”我说的是虚质,也就是甲申科后来的负责人丁墨云让我在凤凰山找的那东西。 “虚实之物?那是什么东西?很值钱么?”金海峰问。 “不值钱,但很有价值,所以俄国人和日本人都在找。” “这块山很多,具体在哪儿?”金海峰眼睛一亮,追问道。 “我很累了,有事明天说吧。”我察觉到二人一直在骗我,打了个哈欠,作出十分疲倦的样子。 丁大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扭头看了下身后的座钟:“也是,天都快亮了。对了,还没请教同志高姓大名?” “何风,这是我妹妹碧尘,厨师魏志明。”我逐一介绍道。 老头一笑:“好名字,旭日和风嘛。小金,带几位客人上楼休息,开那个高间。” “何风同志,请随我来。”见我的确有两下子,金海峰的态度也热情起来,点头哈腰地带我们上了三楼。 二楼还有点机关单位的样子,三楼完全旧式旅馆。走廊挂着一排宫灯,装修得古香古色的,房门比二楼少了很多,看来房间面积很大。 金海峰打开其中一间房门,进去打开灯,笑着说:“这是部里最好的房间,住过好几个首长呐,您看还成么?” 我走进去四下看了看,这是间相当大的客房,衣柜,椅子和茶几都是红木的,散发着芬芳的味道。地上铺着厚厚的绿毯,几盆鲜花争相吐艳。 “不错,我很满意。麻烦给他也找个房间。”我指着魏志明说。 “您和妹妹住一间?”金海峰不解地问。这时刚刚解放,人们的思想还很保守。 “对,我俩住这。”碧尘初来人间,必须形影不离。 “那……好吧。”他认定我俩是双修的伴侣,也不敢说什么,“那二位同志好好休息,明天见。”说完带老魏走了出去。 房里有一大一小两张床,我让碧尘睡大的。无边林的风俗习惯和人间差不多,碧尘与我同处一室不免有些害羞,红着脸上了大床,和衣躺下了。也许是太过劳累,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此时天已大亮,窗外隐约传来卖早点的叫卖声,悠远绵长,正是老北京的味道。我想出去走走,又不敢留碧尘一人在房间,只好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又过了一个小时,服务员敲门进来,送来两碗豆腐脑四个包子,还有两碗豆浆。我把碧尘叫醒,同她一起吃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我担心她吃不惯人间的东西。 “真好吃,”她甜甜一笑,“比我们那里的东西好吃多了。”包子是肉馅的,自然很香。 正吃着,丁大盛和金海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二人眼睛通红,想是一夜未眠。 “休息得可……”老头开口问道。 “可好了。”我抢着回答,“从没住过这么高级的地方。” “那我就放心了,就担心高人住不惯。”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摊在茶几上,指着上面红圈位置说:“这就是我们确定的位置,有上千平方公里。以目前的技术条件,找出来最少还需十年。” “金国宝藏么?”我冷冷地问。 他尴尬一笑:“高人看出来了,的确不是什么金国宝藏,就是昨晚您说的那虚实之物。此事极为隐秘,我怕小金找错人,故意说成宝藏。都怪老朽一时糊涂,还望高人勿要见怪。” “没事,我也觉得你们不会有这么大偏差,毕竟连俄国人和日本人都大概知道是什么。”对于他的欺骗我并不放在心上,毕竟他根本看不透我,有些提防是对的。“俄国人进行过先期勘探,但并未确定位置,只在周围简单钻了几个洞;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强占东北,靠神道教几个高人找到了地方,聘了几个德国工程师,耗巨资挖了十余年,但限于技术水平一直没有太大进展。”这些事情之前我并不是很了解,但现在只要一想,相关信息马上从脑海中蹦出来,看来丁所长说的全息宇宙理论还是有道理的。 他听我说得如此详细,马上兴奋起来,俯身问道:“具体位置在哪儿?以我们现在的条件能不能挖出来?” 我摇了摇头道:“不能。第二空间内的山体极为坚硬,需钻探技术有几次大的突破才行。当年负责这个项目的日本人叫藤本次郎,是个中国通,日本投降后没回去,化名李德敬藏匿在拉临县,若能找到此人对勘测工作大有裨益。” 丁大盛扶了扶镜框,激动地说:“高人几句话真是拨云见日啊,老朽感恩不尽!”说完掏出一支铅笔递给我,“请帮我们画出具体位置吧,给国家,也帮我们节省点资金。” 我接过笔在地图上划了个大圈,他比量一下,皱着眉说:“范围太大了,怕有二百多平方公里,能再缩点么?” “不能,”我一口回绝,“机缘未到没办法,而且有些事必须你们亲力亲为。”具体位置应该由藤本次郎带他们找,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我无力改变。 他是修行人,明白这个道理,小心地卷起地图:“大恩不言谢,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近期我们刚申请了一笔经费……” 我猛然想起一事,插话道:“我和妹妹想出去见个人,您看行么?” “这怎么不行?”听我没有要钱的意思,老头松了口气,“需要我们出车么?” “不用,我认得路。” “解放后城里很多地方都改了名,怕你们找不到,还是让小金送你过去吧。” “真的不用,我们顺便也看看新中国。”我再次拒绝。 “好吧,”他不再强求,“小金,给两位同志拿两套衣服过来,”金海峰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什么衣服?”我问。 他拍了拍我肩膀:“你们这身已经没人穿了,太扎眼,还是换了吧。” 一会功夫金海峰提着两套簇新的蓝布制服回来了,满脸堆笑地说:“现在都穿这个,很时髦。”我点点头接了过来,二人识趣地离开了房间。 我心念微动,身上的绸衣便同制服换了个位置,还挺合身。碧尘嫌丑不想换,劝了一会才同意,让她闭上眼,对着她吹了口气,制服像活了一样直接飞起套在她身上,同烫金白缎小袄融为一体。 她睁眼一看,觉得还好,甜甜一笑道:“何大哥你真神气,什么都会。”说完走到镜前,仔细打量着自己。 “挺合适的,小美人。”见镜中人身姿窈窕楚楚动人,我忍不住称赞道。 “真的么何大哥?”女人天生喜欢新衣服,无边林的女人也不例外。 “自然是真的。”碧尘虽远不及绮月明艳动人,但更清纯可爱。 “那你说,我和苏姑娘谁好看?”她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转过身眨着清亮的大眼睛问。 “为何跟她比?” “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你知道吧!”她诡秘一笑。 “自然是你好看。” “别骗人了,我哪里有苏姑娘美。”她嘴上不承认,却忍不住回头美滋滋地瞄了镜子一眼。 “别误会,苏雯是我兄弟的爱侣,我怎么会对她有想法。这房里很闷,跟我出去走走吧!”我大方地拉起她的手。 “去找你朋友么?”她并未挣脱。 “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什么啊?” “出发。”言罢身形一晃,带她穿窗而出,眨眼功夫已落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我的身法极快,大概只用了1微秒左右,人类是绝对无法察觉的,倒是被路边一条黄狗看到了,吓得汪汪乱叫。我瞪它一眼,它像受了很大委屈,呜呜叫了两声掉头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物是人非 这时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少,人们的脸上都是宁静而喜悦的;店铺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门前插着五星红旗,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碧尘第一次见到人间的街市,比栖云庄可热闹多了,她东瞧西看,觉得什么都新鲜,拽着我的衣袖不住问这问那,只是不敢上前。 一个卖糖人的吸引了她的目光,站在前面不肯走。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见碧尘有兴趣,便指着面前木板上插着的各色糖人道:“随便看看吧,喜欢哪个就拿。” 碧尘初入人世不懂商家的客套话,听他说随便拿,就抓起一个糖娃娃在手中把玩。 我问摊主:“这个怎么卖?” “现成的300一个,现吹的话500。”摊主回答。 我一听怎么这么贵,猛然想到现在用的才是第一套人民币,一万只相当于以后的一块钱,已经非常便宜了,便笑道:“那吹两个吧。” 老头听我一下要两个,立马来了精神,拿出勺子盛了满满一勺糖稀摊在木板上,用一根麦秆挑起一块来,用嘴一吹,糖稀马上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老头用粗壮的手指快速掐了几下,又拿几根牙签出来,在一个装有五彩糖稀的盘子中挑出各种颜色,在糖人上不断点动,一分钟不到说了声得嘞,把做好的糖人递给我。 我本以为他捏的是我,接过来仔细一瞧却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我问这是谁,他笑了笑没回答,又给碧尘做了个老太太,她也不大喜欢,皱着眉头接在手中。 我正要掏钱,老头呵呵一笑,说了句天机勿漏好自为之,一张老脸忽然开始扭曲变形。我心知有异大忙伸手摸剑,老头的身体却已塌了大半,堆萎在地上,大半个身体已经化为浓稠的糖稀。 “哎呀他怎么了?”碧尘被吓得后退几步。老头残缺不全的脸冲我俩呲牙一笑便彻底软下去,完全铺在地上化为糖水。 “化了。”我知道遇着高人了。 “我说两位买个糖人儿吧,都是进口糖,特别甜!”一个四十多岁,浑身脏兮兮的男人提着裤子跑了过来,咧嘴一笑道:“刚才内急,去墙根方便一下。哎,我的桶漏了?”他发现满地都是黏糊糊的糖水,以为自己装糖稀的桶破了。 “这摊儿是你的?”我问。 “是啊,怎么了?”他注意到我穿的是制服,表情有点紧张。 碧尘提醒道:“刚才有个老人家……” “没事,”我忙打断她:“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这俩糖人在哪买的?”他指着我和碧尘手中的糖人笑嘻嘻地问。 “在旁边。”显然他才是真正的摊主,刚才那老头不知是哪路高人变化的,提醒我不要对丁大盛泄露太多秘密。 “喔,这手艺得饿死。”他见糖人做的粗,出言讥讽道。 “是不怎么样。”我附和一句。 “要不我给你俩再捏一个?” “不必了,反正要吃进去。”我摆摆手拒绝了。见一个小伙子拉着洋车跑过来,我抬手拦下,拉着碧尘上了车,告诉他去恭王府。他瞪大眼问:“恭王府?兄弟外地来的吧?” “延庆的。” “难怪呢,您有所不知,早没什么恭王府了,那地方先是辅仁大学,现在改成什么音乐学院了。” “哦,那就去音乐学院吧。”我摸出一张纸迎风一抖,变作一张淡红色的一万元人民币交给他。他一把抢在手中,对日光看了下:“坐稳了您。”迈开大步向前奔去。 我要去的是恭王府旁的何记酱斋,想看看那里还有没有故人。小伙子跑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王府早不复昔日的风采,两扇大门红漆斑驳,门额也不知去向,两个手持钢枪的解放军战士站在门前警觉地看着我们。 我凭着依稀的记忆去找位于凤翔胡同的何记酱斋,老屋很快找到了,门前牌子写的却是“东方合营食堂”六个大字。 “二位吃饭么?”一个五十上下,衣着朴素的男人从店内走了出来,正是当年的何风,只是苍老了许多。 令我不寒而栗的是他的样貌居然和我手中糖人一模一样,看来我的一举一动仍被人监视着,那么问题来了:刚才融化掉的老者究竟是谁?还有就是我记得当年自己和日本人都死在了罗布泊地宫之中,眼前的老何又是怎么回事? 我问之前的自己:“你是这里的老板?” “什么老板不老板,以前是,现在改成公私合营啦,人民群众才是老板。” “冒昧问一句,您是何风吧?” “是我,进来坐吧。” 店内的格局变化很大,原来的柜台和雅间都被拆掉,换成了简易桌椅;墙上一幅贝勒赏的松鹤图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主席和总司令的画像。 我们在临街位置坐了下来,老年何风扔给我一本菜单,“先点两个菜,有事慢慢说。”说完掏出一根香烟,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 我拿起菜单翻了一下:“酱牛肉,酱蹄筋,酱豆腐。”这三样是何家最拿手的。 老何微微一笑,向里面喊道:“酱三样,快点。”“知道啦。”一个女声回道,听声辨人,正是冯瑞。 女人提着一个大茶壶从厨房走了出来,诡异的是我第一眼看她居然只有线条,随着我的注视才慢慢成形,这过程极快,几乎低于一个普朗克时间——即10的-43次方秒,凡人是绝不可能觉察到的。难道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是随心所化?我不能回答。 不出所料,女人的样子同那老者捏的老太太也一模一样,看来我的一切行为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许是女人不禁老吧,冯瑞看起来竟比何风要大不少,满头白发,眼角满是皱纹,只是那灵动的眼神依稀有点当年的影子。 她真的是当年大漠中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么? “两位同志先喝点茶水,”她吃力地提起茶壶,给我们俩倒了两杯热茶,回厨房切肉去了。 “我们是地质部的,”我吟了一口茶,味道有些苦,“这次来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地质部?以前属重工业部吧,最近才分出来。”没想到老何知道的还挺多。 “对,刚分出来不久。我们有些内部资料,记录了日本人在三十年前的一次违法行动,这里面有你吧。” “就知道还是这件事,49年后就有人来问过我,我能说的当时都交代了。”他有些紧张。 “之前找你的是公安部门,和我们不属一个系统。能和我们再说一下么?” “行,就再说一次,闲着也是闲着。”他扔下烟头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那是民国七年的事了,我在上海……” “你不是北京人么,怎么跑到上海去了?”我想知道他的经历和我的记忆是否相同。 “从前我家是给王府做酱肉的,清亡后被撵了出来,一天天也没什么事,就打算趁年轻出去闯荡一下,坐船去了上海。在船上遇到了一个姓孙的军官,他见我身手不错,收我做了跟班,后来才知道他是替日本人做事的。” “我跟着他在上海待了两年,期间有个叫藤本毅的日本人找到我们,说中日两国要联合在新疆搞个考察,年头太久好多事情记不清了,反正日本人弄来很多卡车,我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那时车慢,开了一个多月才到甘肃。在那找了个维族老人做向导,换骆驼继续走……” “那老头是不是有个盲眼女儿,叫古丽丹?”我插问道。 “没有,他说自己无儿无女。”到这里和我的记忆有所不同了。 “那你是不是有个助手叫王大美?” “助手?我就是那个孙军官的助手,自己哪来的助手。”这里情节又不一样。 “那途中有没有遇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我尽量摆出一副官方调查的样子。 “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 “沙虫,奇怪的鸟之类的。” “那地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活物有四脚蛇,沙鼠,别的记不得了,你说的沙虫是四脚蛇么?”看来他对死亡虫完全没有印象,更别说铁爪神鹰和库姆塔格绿莲了。 “沙暴是有的,很危险。”他见我没有说话,补充道:“要不是那老向导引路,我们就被困死了。” “看来我们的资料有很多失实之处,回去后我会向领导汇报的。”我继续扮演着调查员的角色:“你们一行人当中有没有一个叫天雨的女人?” 虽然时隔多年,老何听到这两个字仍似心头一震,手臂也跟着哆嗦起来,沉默片刻才开口:“你是说藤本美子么?” “藤本美子是谁?资料里可没有。” “就是那个天雨,我家老何喜欢得不得了,为她差点没自杀,是不是啊老何?”老年冯瑞端着一盘切好的酱肉走了出来,伶牙利嘴地说,何风马上红了脸。 “她怎么是日本名?” “她和藤本毅本是两口子,按规矩改了日本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老何回道。 “这个天雨你从小就认识吧?” “对,她是载滢贝勒的私生女,不知怎么和日本人混到一块儿去了,我老婆给她做过丫鬟,了解得比我清楚。”老何很不喜欢我提到天雨,把问题抛给了冯瑞。 “丫鬟个屁,伺候两天罢了。我家老何嘴笨说不明白,问我也是一样的,肯定不说谎也不隐瞒。”冯瑞放下盘子,一屁股坐在老何身边,一只粗糙的手暗中握了一下老何的手,提醒他别乱说。 冯瑞当年那清秀可爱的面容,清澈见底的眼睛早已被乱世和岁月抹去,只剩下满脸的市侩与风霜。我对她微微一笑:“那好冯瑞同志,请你介绍一下你所了解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似笑非笑地反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前尘旧事 “这个……我们资料里都有。”我敷衍道。 冯瑞管老何要了根烟,点燃吸了一口:“其实也没啥好讲的,就是跟日本人去一趟罗布泊,那阵国家乱没人管,不光日本人,欧洲好些个国家都派人去找宝贝。” “这个情况我们知道,日本人究竟要找什么?” “上次也都交代过了,就是个石像。他们不知从哪得到一张地图,凭这图在那找到个石阵,我家老何帮着解开石阵……” “阵中有个地道对么?” “对,有地道,不过坑口早被沙子埋死了。我们几人挖了好久也没进去,几天后来了一百多日本人,又折腾好几天才挖开。下面是个很大的空间,不过除了一个大石人像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石像很重,有一千多斤,日本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拖出来,用八匹骆驼驮了出去。” “之后呢?石人被运往何处?”她说的情况和我记忆中完全不同。 “出沙漠后,他们把石人装上汽车运走了,运去哪里我们可不知道,人家也不可能说。藤本留了二百大洋说是劳务费,把我们扔在那儿不管了,孙奎跟他们一起走的。” “我们俩在那人生地不熟,那时想回来也没车,亏得他会做酱肉,就盘了个小店过活。那边人爱吃肉,生意不错,我看老何人还不错就嫁了。”说到这里她满是皱纹的脸上居然露出些许羞涩之情。 “那你们怎么又回北京了?”看来她所经历的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的故事,结局比我经历的好多了。 “再后来局越来越乱,几伙人你打我我打你的,隔三差五就来人收钱,拼死拼活赚点钱都不够上供的,我俩年纪也大了,就把店低价盘了出去,带着孩子回了老何父母家。” “你们有几个孩子?”这已是私人问题,我纯属好奇。 “一个儿子俩闺女,都上班去了。”冯瑞一根烟抽完又点了一根,怪不得老的快。 “说说那个天……藤本美子的情况吧,你做过她的使女?”我想知道在这个版本的故事里天雨是什么结局。 “刚才老何不是说了么,她本是王府里头的女孩,后来不知怎么嫁给那个藤本了,当年这种情况还挺多的,富家女么,受不了苦。我是临时被找去照顾她的,对她了解不多。” “你和她交流么?”关于天雨的事情我总是特别感兴趣。 “很少说什么。她平时说日语,我听不懂,何况我一个下人和我有什么说的。” “她后来去了哪里?” “藤本说完事后带她回日本,不过去没去我也不清楚。”她很聪明,觉察到我对天雨很关心,吐了口烟笑道:“她就是活着岁数也和我差不多了,怎么你这小同志还有点想法?” “大姐说笑了,这些历史问题都要搞清楚,要归档的。你们现在过得还好吧?”见她看出端倪,我忙转换话题。 “好,当然好了。解放后人民当家作主,能不好么。以前没觉悟,开饭店为有钱人服务,现在为老百姓服务,钱虽然少但心里高兴。”冯瑞掐灭烟头站了起来,“还有什么要了解的么?” “没了,就到这吧,多少钱?”我指着酱肉问。 老何咧嘴一笑道:“什么钱不钱的,你们是公家人,就当老哥请了。” “那好吧,谢谢你们的配合。”我拿起筷子夹了块酱肉放入口中,味道不如他父母做的,想是少了几味草药的缘故。碧尘也好奇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边嚼边说做的香。 冯瑞把酱蹄筋和酱豆腐也端了上来,老何又拿过一瓶白酒,倒了两杯摆在我和碧尘面前,又自斟一杯,笑问:“还没请教两位同志大名?” “何大哥,我也叫何风,这位是我妹妹碧尘。”我如实答道。 “那可真巧了,”听到和他同名老何并不十分惊讶,“看来真是有缘,大哥敬你一杯!”一扬脖把酒干了。 “谢谢大哥大嫂!”我也一饮而尽,然后要碧尘也尝尝,她拿起酒杯闻了一下,皱了皱眉放下了,老何笑着说别难为小姑娘,让冯瑞上了一碗酸梅汤给她喝。 我放下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对老何说:“这是你父母当年埋在王府中的东西,是老两口一辈子的血汗钱,不知什么原因出府时没一起带出来。现在被我们找到了,完璧归赵。” 这当然是假话,包里的五根金条的确是我在王府里凭空抓出来的,查了下来历,是末代亲王溥伟埋在地下预备复辟用的,不过他在十几年前就饿死了,这东西自然没了主人。 老何小心地打开布包,一下呆住了,颤声问:“这真是我家的东西?爹妈怎么没告诉我呢?” 我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真是你家的东西,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查实来源,收下吧。不过现在时机不好,先别着急变现,等几年再说。” “好好,老哥也不知咋感谢你们,冯姐!切几斤好肉给同志带上。”他虽是老板,却已潦倒不堪,除了酱肉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记得他比冯瑞要大些,不知为什么叫姐,可能是她平时很强势吧。 “我们单位有规定,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别麻烦嫂子了。这个小东西是我刚才在街上买的,送你留个念想吧。”我掏出那个老何模样的糖人递给他,本以为他会很惊喜,谁知他只说了声谢谢便收入怀中,丝毫不感奇怪。 “何大哥,你看这糖人……”我以为他没注意到糖人的样子,出言提醒道。 “像我像我,”他嘿嘿一笑,也掏出个糖人放在桌上:“这是今天早上我媳妇买的,她还有一个。”我拿起糖人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分明就是我的模样! “嫂子的糖人呢?” “在这呢,”冯瑞从厨房走了过来,在围裙上蹭了蹭满是油腻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个糖人给我——不出所料,正是碧尘的样子! 我问她:“这东西是谁卖给你的?” “一个老头,和我家老何岁数差不多。”她说的应该就是卖我糖人的那位。 “他对你说什么话没有?” 冯瑞微微一笑:“他说上午会有一男一女过来了解情况,就这模样,让我买回去候着。我问不准怎么办,他说不准倒找钱,没想到还真把你俩等来了。” 难怪老何见了我就招呼进去,原来早有人提醒他,我却对他一无所知,老东西的能耐高出我太多了。我拉起碧尘对二人道:“一会就到饭点了吧,我俩不多打扰啦,再次感谢你们的配合!” 老何起身笑道:“谢什么,应该的。老哥也不敢留你,下次来咱爷俩好好喝点!” “小同志下次别带任务来,嫂子做几样拿手菜,和我们家老何好好聊聊!”经过岁月的无情磨砺,冯瑞已彻底变成一个合格的老板娘。 离开了老何的合营食堂,我不再“打车”,借日光直接回到了老丁给安排的住处。房间已被人仔细打扫过,我让碧尘先休息,独自来到二楼老丁的办公室。 丁大盛正猫腰用放大镜在地图上找着什么,金海峰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喝茶。见我进来,老头放下放大镜,笑问我们上午去了哪里,我说随便逛逛,这就要走了。 “对,今天也该走了,先坐吧。”老丁并不意外,不知是不是卖糖人的提醒过他。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金海峰殷勤地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老丁喝了一口茶道:“《定天要术》中写得明白,高人一日即离,不可强留。”原来书中早有记载,并不是那老者吐露的。 我点点头:“既然有缘,又承蒙两位如此照顾,不能让你们白费心,把地图拿来。” 老丁忙把手中地图推给我,我拿起一根红蓝铅笔,在图中山河,拉林县二县间画了个小红圈,放下笔道:“地方就在圈中,方圆五公里左右,这回你们省事多了。” 老丁有些失望:“那地方我们去过,各处都差不多,即便是五公里恐怕也要费一番功夫。” “万事都讲个舍得,有舍才有得,不费点力气怎么行?” “高人说得在理,不过……多少还请您再给点线索吧,”老丁起身来到面前,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说。 盛情难却,我提笔在地图上写了首打油诗:欲破藏宝关,只在凤凰山。前山如玉兔,后山起狼烟。谷中设迷局,地下有青天。云开雾散日,沧海已桑田,又写下古月三兀四个小字,撂下笔道:“除此以外我实在没什么能说的了。” 他点点头道:“宝物何时开启?” “还是不能说。先去找化名李德敬的藤本次郎,他会告诉你们具体方位。你在十四年后会有一劫,万要小心。” “我呢?会有什么危险?”金海峰忙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人散曲终 我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能力不错,再过三年就会负责科里日常工作,不过十五年后要被下放到农村,退休后待遇很高。你儿子将是一个千人企业的头头,孙子子承父业,改制后富甲一方,孙媳妇是个著名演员。曾孙能力差些,在科里做司机(金山),不过你是等不到那天了。另外,”我顿了下:“这些预言自己烂在心里,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一定会有变数。” “这个自然。”他显然不太满意被下放的一段经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我的事不要留下任何记录,我既然能帮你们,也能坏了你们,言尽于此,好自为之!”说完也不再掩饰,在二人面前化作一缕青烟从窗口飘出,直接回到三楼的房间,慢慢凝结成人形。 碧尘躺正躺在床上摆弄着糖人,时不时伸舌舔一口。我在一旁暗暗看着,心想这次总算没白来,至少能把离若带回去。 她虽没什么法力,但毕竟是无边林的人,感觉比常人敏锐得多,猛然觉察我在看她,嫣然一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走门?” “刚回来,走窗户方便些,”我坐到她身旁:“好吃么?” “很甜的。”她把糖人递过来,“你想吃么?” 我摆摆手:“你吃吧,我不喜欢甜食。现在要走了,我把老魏叫来告个别。”说完动念唤他,不多时魏志明便推门进来,用老式礼节给我鞠了个躬,笑问:“何爷想吃点什么?” 他虽是化生之人,和我们接触久了也沾染许多人气,现在基本上与常人无异了。 “你跟我很久了,花有败日,缘有尽时,现在时候到了,走吧。” 他眼圈一红:“何爷要我去哪儿?” “找个饭店先干着,你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很快就能进大使馆给阿尔巴尼亚人做饭。稳定后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好好过日子,关于我的一切都要烂到肚子里,记住了么?”这番话既是嘱托,也是命令。 “哎,好,好。”他擦了擦眼睛,背起大包出了门,在门口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哽咽道:“何爷,谢谢您,多保重!” 我也有些伤感,勉强一笑道:“你那包裹内含阴阳二气,吃食每天可取一次,万勿贪多,那气没处补去,也不能被他人看到,否则会泯为俗物,切记!” 他点点头,抹着眼泪走了。 “何大哥,魏大哥要去哪儿?”碧尘瞪着大眼睛问。 “他该去的地方。” “那我们呢?” “我们该去的地方。” 她小脸一红,竟主动靠在我怀中:“何大哥,你心跳好快啊。”其实我心跳只比常人略快一点,她不知我心里只有绮月一人,还以为我喜欢她。 我让她闭上眼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睁开,她嗯了一声,乖巧地闭了眼。我左手揽住她纤柔的腰身,右手食指中指贴在拇指上作出手印,轻声道:“你在心里默想三个阿字,不停地想,其他事情我来做。”她点了点头,整个人完全趴伏在我胸口,小脸红扑扑的。我也闭了双眼,默念那三个极简单却极玄秘的阿字,这是太玄之音,万音之本,也是宇宙间最根本的震动。 没有异声,没有震动,甚至连最基本的空气流动都没有,我已感觉来到了另一个地方,睁眼一看,果然已身处死生墓园那无边的墓碑海之中,眼前的墓碑已经完全暗淡,看来其中的故事也结束了。 碧尘依旧被我抱在怀里,缓缓睁开双眼四下看了看,好奇地问:“大哥这是哪里?感觉好可怕。”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有我在没事。”我犹豫了下,没有说出死生宫三字。 “但说无妨,她合当来此。”一个苍老庄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回头一看,赫然是街头卖糖人那老者,只是手中多了把蒲扇。 “弟子李心祝师伯圣寿无疆!”我一见此人忙跪倒请安,其实早疑心他是师伯,除他老人家外还有谁能自由出入死生宫? “起来吧,”师伯轻摇蒲扇笑眯眯地说。 碧尘问:“您不是化成糖水的老伯么?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是这里的主人,当然要在这,我做的糖人好吃么?” 碧尘甜甜一笑,脆声回道:“还好,特别甜。” “你是俗体,若无我那灵犀丹相助焉能来此,”原来那糖人是一种能让人脱胎换骨的丹药,“黑龙一死,无边林便是世间第一幽静之处,为何不远万里到死生宫来?” 碧尘小脸一仰,骄傲地说:“何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好痴心的小丫头,那魔家女若及你半分,北天侯也不必如此辛劳。” “还不快拜见师伯!”我见她有些无礼,出言提醒道。她这才款款下拜,学着我的口吻道:“碧尘叩见师伯,祝师伯……永生……不死!”刚才我的福语她只记得前三个字,后面全忘了,不过还算得体。 “真乖,快起来吧,我可不是你师伯,叫我大伯就好。”师伯爱怜地说,“你与北天侯缘分匪浅,万要珍惜。” “碧尘遵命。”她的脸马上红了,偷瞄了我一眼。 “师伯,苏隐和苏雯二人怎么不见了,老六又是什么来头?”我忙岔开话题。带她出来只是为铁手寻妹,不想耽误她。 “那两人的事我不便说,日后自会相见。老六的信中写得明白,他正是后世的你,层次高你甚多。虽贵为天尊,却仍勘不破造化之妙,借物遁入死生宫中,妄图强改因果,反逼你逃到异界。不过这也早有前定,没有半分差错。这是你第四千次问我,老朽也答你四千次了。” 我知道师伯通晓过去未来一切事,追问道:“我进死生宫前曾遇一怪虫,口口声声说是被什么六爷抓到那里囚禁起来的,那个六爷是谁?老六么?” 师伯回道:“正是老六,也就是你的后身。” “原来如此,怪不得把我看成了他,”我恍然大悟道,“还有,阴山王说破天针已经用了三次,第一次和我有关,这又是怎么回事?”机会难得,要抓紧解开心中所有困惑,就像金海峰找我算命一样。 “此事也该告诉你了,你可知自己为何会弑魔一剑?” “弟子实是不知。” “因为你是个离界之人,是被那阴山魔偷过来的。” 我大吃一惊,万没想到那魔头和我的渊源如此深厚,忙问:“他偷我做什么?星际人贩子么?” “此事与魔尊有关,我不能多说,日后自然明白。好了,时辰已到,这就送你们出去。”师伯居然下了逐客令。 “我来这里是找绮月的,现在人没带出来,我怎么能走呢?又该去哪里?回北天阙还是阴山城?”我并不想走,同外面相比死生墓园更好玩一些。 “随心而定,此是终语,去吧!”师伯抬起蒲扇,不由分说地对我俩轻轻一扇,眼前的景物立时模糊起来,“可我究竟要去哪里啊……”我不甘心地喊出最后一句话,眼前的墓园,师伯,碧尘连同自己的身体都像沙子一样地坍塌下去,这个“我”同眼前的一切瞬间融为一体。 在比瞬间更短的时间内,我已经觉悟,明白了一切道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道理是思想创造出来的,现在连思想都没有,还哪来的道理。 我真的不知过了多久——因为时间也是由思想创造出的一种度量,在思想未有之前根本没有时间——我终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和碧尘正躺在一片黑色的土地上,一座阴沉沉的古城矗在前方,高耸的城墙放着黝黑的光泽,城头上黑旗招展,天空阴云密布,不用说,正是处在空间旋涡中的阴山王城。 师伯还是替我做了选择,直接把我们送到了阴山城。看来王城并未坍塌,害我不浅的阴山王应该还活着。这里虽属魔境,但温度气候和人间差别不大,空气中的含氧量甚至比人间还高些,碧尘完全可以适应。 “何大哥,这又是哪里?”连换两个环境让碧尘有点懵。 我回道:“是你另外一个家,我现在带你去见你的哥哥,他很想念你。”铁手层次甚低,不知能不能认出她来。 “可……可是,我真的没有哥哥啊!”碧尘跺着脚说,她怕离开我。 “见了就知道了。”我发现她还穿着甲申科发的蓝布制服,不禁莞尔,估量下她的身材,伸手向城中虚抓一把,抓来一套簇新的酱色绣花缎袍,动念直接套在她身上。 “这是做什么?”同时穿两件衣服让她非常难受。 “城中漂亮的女孩子都穿这样的衣服,”我向她一指,里面的制服顿时脱落在地,碧尘羞愧难当,撅起小嘴嗔道:“干什么脱我的衣服?” “你外面不是有新的么,还留它干嘛,”我又一伸手,抓来一件半新不旧的暗色镶金大裘,以极快的速度套在身上,随后一抖,把自己的制服也脱了下来,一笑道:“现在咱们和里面的人一样了,走吧!”说完拉起她的小手向城中走去。 阴山城城墙经万年修建,已极高极厚,禁制重重。城上驻扎阴兵数万,是个插翅难进的地方,不过在我面前就是纸糊的。我暗运神通,同碧尘借风飘入城中,城上阴兵无一察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第五十章又见阴王 阴山城分为内外两城,铁手只是个坛主,所以居住在外城。外城面积很大,但戒备远没有内城森严,人口密度也不大,街上稀稀拉拉看不到几个人。 我凭气息很快找到了铁手的红水府,这是一座两层高的建筑,同我的将军府比要简陋很多。好在院落很大,也不失庄严。门前站着两个倒提钢刀的阴兵护卫,见我远远走来高声喝道:“这是红水坛坛主府邸,闲人不可靠近!” 我并不理会,眨眼间便来到二人面前。二人以为我要硬闯,纷纷举刀相向:“再近一步,格杀勿论!” “干什么大呼小叫的?”一个身材挺拔,身穿黑甲的年轻武士从府中走出,上下打量着我和碧尘。 “坛主,这人不听劝告,强闯……” “圣将军是你么?”不等卫兵说完,铁手已经认出了我,跑上前来俯身跪倒:“红水坛坛主铁手拜见黑风圣将军,祝圣将军福寿安康!”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北天侯,只是此间不便明言。 两个卫兵见我居然是黑风将军,也一同跪倒为我请安,我说了句请起,铁手站起身来四下看了看,悄声道:“请圣将军随我来。” 我们跟着他走进府中,碧尘很害怕,紧紧拉着我的衣角,生怕我丢下她不管。我拍拍她的手用汉语说:“他就是你哥哥,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了,别怕。”她听了直摇头,小声说她没有哥哥,也不要住在这里。 府中陈设颇为精巧,地面由阴山城特产的荨香黑木铺就,奇香无比;廊顶嵌着十个一样大小的夜明珠,放着五彩华光。此珠是黑莲湖中紫玉蚌孕育的,最大的直径可达一丈,重数百斤,生长极其缓慢,便是府中这样大小的也需万年方可长成。 铁手将我俩带到厅中落座,早有侍女过来沏茶,他先喝了一口,待侍女出门后才悄声问:“天侯此去可好?” “不太好,绮月公主没找到。”见他并未急着和碧尘相认,已知他认不出另一时空的妹子了。 “不会吧?绮月公主前几日已经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她……她不是死了么?跟谁回来的?”听他说我朝思暮想的绮月回来了,我心猛然狂跳起来,语无伦次地问。 铁手没想到我有这么大反应,支支吾吾地回道:“听说是和一个男人回来的,详情……属下也不知道……” “她还好么,有什么变化?那男人哪里的,叫什么?是北天域下的么?” “回天侯,二人属下并未亲见,只是听说而已。” “那会是谁呢,难道她从死……从那地方出来了?”我自言自语道。 “天侯此去可见到我妹离若?”铁手见我情绪稳定了些,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 “这位就是,”我指着碧尘道。碧尘完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地面。 “她?”铁手仔细打量着碧尘,摇摇头道:“不是不是,绝不是。” “人总有一死,你的离若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她是离若在,在另一个世界的……体现,本质上其实是一个人。”我试图解释碧尘和离若之间的关系,但这是很难说清楚的事情。 铁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碧尘一笑:“妹妹,真的是你么?”碧尘哪里听得懂阴山语,只瞪着一双大眼看着我。我对她泥丸宫一指,将阴山语的用法强行打入,她愣了一会才用阴山语回道:“我……我叫碧尘,是何大哥的朋友。” “天侯您看,她真的不是。”铁手失望地对我说。 “她是离若,你过于执迷色相,故不能辨别。”我听闻绮月就在城中,心里混乱不堪,只想马上飞过去找她。 铁手微微一笑:“不管她是不是我妹子,属下都感激不尽。天侯先在府中安住几日,也让属下略尽孝心。” “我要见圣王圣母,现在就去。”我满脑子都是绮月,哪里听得到他说什么。 “啊?”他大吃一惊:“会不会有危险?” “他们会有危险,我没有。”我站起身来,“你先和碧尘姑娘亲近亲近,最好能彼此相认,我去去就来。” 他不敢阻拦,叮嘱道:“听说带公主回来那男子法力高深,天侯此去万要小心!” “你是急着见那个公主么?”碧尘虽不了解我和绮月的纠葛,但凭片言只语和女人的直觉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都要看看,你在这等我,哪也不许去。”我哪有心情管她,不待她回答便化作一阵狂风飞出红水府,直奔王宫而去。 我速度奇快,一秒不到已来到王宫上空,殿前广场上戒备森严,上千阴兵手持钢刀严阵以待,不知在防备什么。 宫墙上密密匝匝落着数百只红色的灵鸦,这种鸟耳朵极灵,可以听到千里外的声音,若闻异响就会高声啼叫示警。鸦群中有一只体型硕大,五色斑斓的大鸟叫凤鹂,是阴山城的鸟中之王,它的眼睛特别厉害,能识各种变化。我虽不怕却也不想被它认出来,用白光封住它眼睛,现真身落在宫中,大踏步向阴山王的寝宫走去。 寝宫大门紧闭,八个金刀侍卫守在门前,见了我大吃一惊,纷纷横刀当胸,为首一人高声喝道:“何人擅闯寝宫?” 我瞪他一眼道:“我是你祖宗。”他立刻呆若木鸡动弹不得,手中金刀也掉落在地,其余七人没有命令不敢上前,都直愣愣地看着我。我冷笑一声,一脚踢开房门走了进去。 阴山王果然没死,不过也没好,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床榻上,美艳无双的阴山圣母坐在他身旁,低声吟诵着玄阴陀罗经为他祈福。 “北天侯别来无恙?”阴山王见了我并不意外,像是一直在等我。 “我可好了,”我几步来到榻前,吓得圣母丢下经书站起身来,我对她点头一礼,又对阴山王道:“可惜你的女儿我没能带回来。” “月儿前几日已经回城,阴山城香火得续皆是天侯之功。”阴山王以为我不知此事,神情诡异地说。 “那就好,”确定绮月在此,我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她人呢,我很想见她。” 阴山王吃力地坐了起来,圣母忙拿过一个软垫垫在他背部,他已是虚弱不堪,双手撑住残缺不全的身体靠了上去,喘了一会气才说:“你见她做什么?” “不做什么。” 阴山王对圣母道:“烦劳夫人把月儿和女婿叫来,给北天侯见见。”圣母点了下头就走了出去。 “女婿?绮月结婚了?”阴山王阴险狡诈,他的话我自然不信。 “正是。” “嫁了谁?”我杀心顿起。 “自是送她归来之人。” “叫什么?” “苏隐。” 听得苏隐二字我眼前一黑,若是旁人就一剑杀了,可苏隐是我自己啊,我怎么能自己杀自己呢? 不过苏隐只是凡夫俗子,如何能够跳过死生宫直接来到阴山城?这能耐别说我没有,就是无量劫后的老六也做不到,否则他也不会借物去找我们了。 “何兄弟,是你么?”正胡思乱想间,一个头戴钻云冠,身穿瑞兽锁金甲,外披沉水点翠战袍的英武男子快步走入,一把拉住我的手,上下瞧着我。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苏隐。他面容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白了些,神情凝重气宇非凡,看样子早已脱胎换骨了。 “苏大哥,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在凡间比他小一些,所以仍叫他大哥。 “真的是兄弟,”他满脸喜色,“坐下慢慢说。” 我点点头,坐在床边一张雕花木椅上,他在我对面坐下,为我讲述起他的经历来。 “兄弟降服黑龙王那晚,我和大小姐正在黑木苑休息,忽被一声异响惊醒,睁眼一看,房中竟然出现一个黑洞……” “黑洞?在哪里?房门还是窗户?”我打断道。 “不在物上,是在床前。” “你是说那洞凭空而现?” “正是。洞中射出万道毫光,将屋内映得通亮……” “说重点。”我急于了解过程,出言提醒道。 “好。”毕竟之前救过他几次,他对我还是心存好感的,“洞中传来声音说我是天命之主,让我取了造化珠随他去,我问他是谁却不回答。” “然后呢?” “我说造化珠是无边林之本,拿走的话这里就完了,而且我只是个凡人,没能力取珠。那声音要我别管那么多,直接去拿……” “然后你就去了?” “是的。当时好像中了魔,昏昏沉沉地走了出去,直接来到聚灵塔下。那洞一直紧紧跟随,里面的声音命我上塔取珠,我很害怕,只想回去,声音忽然尖利起来,聚灵塔受不住开始剧烈抖动,接着不知从哪打来一道白光,直射在塔顶,再然后……” “破了个洞对么?” 他点点头:“正是。造化珠从洞口飞出来,落在我面前快速旋转,那声音又命我把它吞下去,我深知宝珠对无边林的重要,哪里肯吞……” “最后你怎么吞进去的?”他浑身散着安静祥和,又生机勃勃的气息,和造化珠一模一样,显然宝珠已在他体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前路渺渺 “那声音见我迟迟不肯答应,又威胁说不吞就会对大小姐下手,兄弟你知道大小姐就是我的命,没办法,只好咬牙把造化珠吞下去。” “当时怎么不找我?”说完这句话我有点后悔,他已脱凡入圣,又做了阴山王的女婿,老魔头死后多半会接管王城;如果当时找我的话,我一定会阻止他吞珠,他也只能继续做个凡人,哪里有现在好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鬼迷心窍一样,完全被那声音操控了。宝珠入腹后不住旋转,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巧,然后就……” “飘起来了吧,”我自然知道由凡入圣那种脱离引力束缚的感觉。 “是的,直接浮在半空中。我吓得要死,心里也挂念大小姐,说也奇怪,刚有这个念头一下就回到了房中,大小姐以为咱们抛下她走了,正在低声啜泣,我忙好言相劝……” 我虽早知二人关系,但现在苏雯已经变回绮月,而绮月应该是我的女人!听到这里妒意顿起,直接打断道:“直接说你们是怎么来到阴山城吧!” 他也发觉不该说这些细节,俊面一红道:“那声音要我抱着大小姐进洞,我推说洞口小进不去,那声音说我已服造化珠,自有无穷造化之妙,身大可及天地,小堪比微尘,让我观想自己变小的样子。我就试着观想了一下,谁知身体真的一下缩到地上。” “造化珠果然厉害!”我由衷赞叹道。自己虽为天侯,若想改变形态也得起念诵咒,本为凡人的苏隐吞了宝珠后竟能随心所欲,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福德。“大小姐呢?也跟着变小了?” “她没有变化。那声音又命我观想她变小的样子,我动念一想……” “她也变小了?” 苏隐点点头——难道这小子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我阴着脸问:“那之后呢?你没说一声就直接走了?” 他忙解释道:“兄弟别生气,当时只是好奇,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就出来,没想到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为什么出不来?” “我也说不明白,里面很热,四下都是滚烫的红水,不知为何那红水只近不得我。我怕烫了大小姐,紧紧护着她。过了好久红水才慢慢散去,我和大小姐好像浮在一片虚空之中,周围是数不清的光点。我当时想回去,可哪里有路呢?正茫然无措之际,那声音又说了句现形,我一下子变回原状,同大小姐一起向下坠去,直接落在宫前广场之上,被卫兵带了进来。” 之后的事不必说也知道,阴山王身体虽然垮了,自己女儿还是认得出来的,一家人也算团圆了,还多了个女婿。 “好,多谢苏兄为我解惑。你知道那声音是怎么回事么?”无边林属于死生宫内的异时空,即便是阴山王的破天锥也只能破开一层而已,且已毁去,到底是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凿穿通道让他们直接来到这里? 苏隐一脸真诚地回答:“我来到王城后那声音就消失了,实不知是谁。” 我点点头又道:“大小姐在哪儿,我能见见么?”这个要求颇为无理,虽说是故人,但人家现在是新娘子,理应避讳才是。 然而绮月对我来说不是普通的故人,再无理也得见她一面,否则我不会死心。 “好,我这就去叫她。”苏隐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转身向外走去。 “何大哥别来无恙?”没等他走出寝宫,一个眉眼如画,明艳动人的女子款款走来,笑着和我打招呼。 来人正是苏雯。她的样子和人间变化不大,只是更丰润了些,眉宇间已有些魔气。 我点头一礼:“你好大小姐,我还好。刚知道你和苏大哥已喜结连理,匆忙中竟未带贺礼……” “贺礼不必了,城中什么都有,多谢。”她浅浅一笑,面若桃花。 “现在阴山城应该没事了吧?”我扭头问阴山王。 “正是。此城香火得续皆赖天侯不世之功,若非残躯不便,本王定当起身,替城中万民拜谢天侯大德!”圣王不阴不阳地回答。 “那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告辞!”我冲圣王拱了拱手,转身准备离开寝宫。 “兄弟要去哪里?”苏隐问。 “我还不知道,随缘吧。”我淡然答道。 “若无去处,何不在城中暂住几日,与为兄叙叙旧事也好。”他虽已入赘,但在这里谁也不认识,真心希望我能留下来。 “不了,我还有事要做。望你和大小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祝福的话我是用汉语说的,毕竟圣王圣母都知道我爱绮月,不想他们听到尴尬。 苏隐也用汉语回道:“既如此为兄也不勉强,我夫妇二人承蒙兄弟一路看顾,不知如何感谢,请受我二人一拜!” 说完拉着苏雯就要跪下,我忙将他搀住,正色道:“万万使不得,我岁数小受不得如此大礼,何况救人便是救己,我也有些功德。” 虽然拉住了苏隐,苏雯却碰不得,还是受了她一拜,我忙躬身还了一礼。 苏隐问:“用不用派人送你?” “不必,我自己走就好。那造化珠有乾坤再造之妙,大哥万要善用,绝不可为恶,否则我不会不管。”说完这句半嘱咐半威胁的话我双眼一闭,打算化狂风而去,谁知寝宫中居然设有禁制,刚一动念无尽黑莲层层叠叠直扑上来,企图封住我真窍,正是阴山王杀三个师兄时用的黑莲大阵。 我不知这阵是专为我设的还是原本就在,不过在我面前如同儿戏,当下不住提气,灼热的真元从全身毛孔不断激出,黑莲花如何受得住,纷纷枯萎燃烧,瞬间烟消云散。我对阴山王拱拱手:“我兄弟为人正直,又做了你家女婿,绝不可打他主意。”说完抽出黑玉剑向上一指,一道白虹穿破屋顶直冲天宇,我纵身一跃,借虹光而去。 须臾间已回到红水府,铁手和碧尘正无言对坐,场面十分尴尬。见了我二人一同起身迎了上来,寒暄几句后铁手问:“天侯此去见到圣王圣母了么?” “见到了,带公主回来那男人也见到了。” “公主也见到了?”铁手知我倾心绮月。 “嗯,也见到了。” “她……美么?”碧尘酸酸地问。 我看着她的小脸笑道:“没你好看,你也见过的。” “我见过?我第一次来啊,怎么可能……” “她就是苏雯,送她回来的是苏隐,都是不是生人。你俩聊得怎么样了?” “这……”铁手面露难色,碧尘也低头不语,看样子彼此都不认可对方。 “想是缘分不到,过些日子再说吧。”千辛万苦入死生宫带离若出来,铁手却不认她,这结果让我非常沮丧。 铁手眉头紧锁:“好……吧,碧尘姑娘先住下,红水府虽小,也颇有几间空房,我现在就让人打扫一下……” “我不要……何大哥去哪我就去哪。”没等他说完,碧尘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娇柔而倔强地说。 “也好也好,姑娘金玉般的人物,在我这太委屈了,还是跟着天侯好。”铁手也不愿留个生人在家,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我虽然知道碧尘就是离若,但人家本主不肯认也没辙,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就带她走吧。” 铁手深鞠一躬道:“属下谢过天侯!”碧尘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我突然跑了。 我摆摆手:“不必谢,我没本事,到底没能让离若起死回生。” “唉,这孩子命苦,怨不得谁的。天侯欲向何方?” “自然是北天阙,残心已经寻回,该向帝君复命了。”我下界时间虽久,但应远不到云宫百日之期,帝君只让我取回本心,并未说要剿灭阴山城,否则我也绝不会进死生宫找绮月回来延续这魔城血脉。 “好,天侯此去珍重。属下会在府中为天侯设一香堂,供奉天侯名号,早晚叩拜,为天侯祈福。” “万万不可,我是个福薄之人,受不起。”想到永远也见不到绮月了,心中一阵凄苦。 “我亦知碧尘姑娘是妹子的……□□,怎奈肉眼凡胎,不能观透玄机,还望天侯恕罪。”他还以为我因其不认碧尘的事生气,笑着解释道。 “别说你,我又何尝不是肉眼凡胎,”其实刚才在王宫时我曾暗下决心,就算回来的是苏雯我也要抢过来,谁拦杀谁,苏隐也杀。可见到苏雯和绮月外表相差甚远,这念头就打消了,显然也被色相所迷。“圣王圣母已知我在城中,久留怕对你不利,我这就走。只是这一去不知何日还能相见。” 铁手也有些伤感,红着眼圈说:“属下本领低微,无力出城去找天侯,倘若日后绮月公主归来,还望天侯再降,属下也能复睹天颜。”说完用手擦着眼睛。 “一定,走了。”我对他一拱手,领着碧尘来到府外,取出黑玉剑当空一抛,本想变个青枭一类的大鸟带我们回天阙,谁知这次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玄龟,头上生着根暗红色的长角,样子有点像青背驼龙。 “天侯这是何物?”铁手从没见过这东西,指着大龟问我。 “随缘之物,我也不知其名。”我抱起碧尘纵身跃上龟背,上面刻着四个大字:花开世灭。我猛然想起金童说过的那句谶语:明珠归明主,魔花为魔开。明珠归明主说的应该是苏隐吞服造化珠这件事,但魔花为魔开又作何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灵趣仙洞 没等我细想,大龟仰头向天吐出一股红雾,四脚用力一蹬便腾空而起,铁手忙跪倒相送,高声道:“祝圣将军一路平安!”我也向他挥手告别。 大龟看似笨重却一点不慢,眨眼功夫就离了阴山结界,飞行在浩瀚的星空之中。碧尘是凡体不能在真空生存,我动真气罩住乌龟,确保她可正常呼吸。 本想先回自己的北天阙,再去云宫复命。但猛然想起阙中暗藏帝君耳目,我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其监视之下。之前七魔闹云宫便由绮月私闯天阙而起,倘若再带个陌生女子回去,帝君责罚倒是小事,命我除去碧尘怎么办?我已经骗过帝君一次,绝不敢再来一次,想到这忽然后悔没把她留在铁手身边,现在虽然不能相认,过一阵没准能够想起对方。 灵龟是黑玉剑所化自然与我心意相通,觉察到我的犹豫,慢慢停了下来,在空中漂浮着。 “何大哥,我们是不是停了?”碧尘发现周围星空不再变化,轻声问道。 “是的,休息一下。”我不敢告诉她真实原因。 “你……是不是不想我缠着你?”她虽天真,但直觉很准。 “没,没有,怎么会呢。既然把你带出来,自然会一直保护你,放心吧。”我边说边思考着合适的地方。 “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这里没有外人,她不再羞涩,瞪着清丽的眼睛大胆地看着我。 我首先想到的是王大美的红鱼城,那里相对封闭些,但作为北天域下最大的中转地,人多口杂,想保密是不现实的。除了红鱼城,最熟悉的地方莫过云隐山了,那是我自幼生活修行的地方,而且是个禁地,便是帝君的人也去不得。 云隐山位于三界之巅,是世上最无上清静的地方,密禁甚多,在在无尽岁月中几乎没有人能闯进来,现在来看是最合适安置她的地方。 刚想到此处,灵龟已洞悉我意,口吐红雾向上飞去,越飞越快,眨眼间周围的繁星就连成一片了。只半柱□□夫,灵龟已冲到天顶,这里一片清明,除了满眼祥光外什么都没有,云隐山就在这片无尽光明之上。 这里已是三界中最高的地方,再往上升虽无阻碍却没有意义,因为无论怎么飞也还是一片虚空,没有实际意义。 “这是哪里,好美啊!”碧尘四下望着,发出由衷的赞叹。 “这是大光明天,除了咱们要去的地方,没有比它再高的了。” “这里真好,如果能永远住在这里就好了。” 我笑道:“这有什么好,咱们要去的地方才好,你闭上眼。”她嗯了一声,乖巧地合上双眼。我轻轻搂过她的纤腰,念动回山密咒,咒音产生一种奇妙震动,周围祥光随之震颤起来,光线渐渐散乱扭曲,一遍念完,一个深邃的光洞赫然出现在头顶。 灵龟知是玄地不敢擅入,只在洞口徘徊。我拍拍它的头说了句警语:本是冲天物,缘何不识家?它如梦方醒,一跃钻入光洞之中。 洞中景象和大光明天差不多,只是光线更强更耀眼,但毫无不适之感。灵龟极速上升,不多时就来到光洞尽头,洞外云气缭绕什么都看不清,正是云隐秘境。 云隐山是至清至净之地,不容一切变化,灵龟怪叫一声变回黑玉剑,我一把接在手中,抱着碧尘跳了上去。 高耸入云的云隐山倒悬在面前——没错,世上的山皆是正生,只有云隐山是倒长,山顶在下,山脚在上,像个无比巨大的椎体。山高万仞,终日紫雾缭绕,到处是奇花异草,数不清的珍禽异兽,至大至美,至清至真。 我说了声好了,她缓缓睁开眼睛,一下呆住,半晌方开口:“这又是哪里?天,世间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是我从前的家,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走,咱们进山。”说罢我牵着她的手向山上(下)走去。一路清风拂面,百鸟争鸣,让人身心皆悦。 山间没有远近之别,无论多远最多百步即可到达,这也是云隐山的独特之处。恩师虽未将我逐出师门,但毕竟也是被赶出去的,自不敢擅回紫云阁,我要带她去的是一个神秘之处。 山中结界无数,每个结界都各有洞天,恩师所在的紫云阁只是其一。刚走几步脚下便腾起一股云雾,将我们送至山腰。此处遍地五色玄草,鲜花凌空怒放,山涧溪水潺潺,山石晶莹如玉,碧尘看得喜不自胜,反倒领着我走在前面。 我在一处石壁前停下,壁上用暗语写着灵趣两个大字,是我在山中修行时留下的记号。石壁后藏着个玄妙之地,除我以外没人知道。 “你怎么不走了?”她扭头问道。 “我们先住这儿吧。”我指着石壁回答。 她上下看了看,噗嗤一笑:“这里怎么住?挂上面么?” “自然不是,”我提气升到石壁上方,对着灵趣二字轻轻一指,卸了暗禁,随即轻飘飘落了下来。 “也没怎么样啊?”碧尘望着石壁道。 “还想怎么样,”我迈步向前走去,直接穿过石壁来到洞中。 “哎?人呢?何大哥你跑哪去了?”碧尘不知此中关窍,在洞外焦急地喊道。 “你直接走进来!勇敢点!” “我该怎么进去?你又是怎么进去的?” “你大胆往前走,石壁已被我破掉了,你看到的不过是虚影,实在不敢你就上闭眼硬闯……”话音未落,碧尘已经走了进来,洞里很暗,她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地方没名字,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叫它灵趣洞。” 她看着黑黝黝的石壁,不断滴水的洞顶问:“灵趣?这里很有趣么?” “当然有趣了,从前我一待就是几天,谁都找不到我。” 她小嘴一撅:“黑黑的有什么好,咱们还是出去吧。” “是么?”我暗念心咒调动阴阳二气,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一轮红日现在洞顶,一侧的石壁也缓缓消失,化作一片无边的草原;另一侧石壁也随之不见,变为一个湛蓝的大湖。湖边是一座构造精巧的茅屋,两只通体鲜红的小鸟站在屋顶愉快地鸣叫着。 碧尘再一次惊呆了,她万没想到这样狭小的洞中居然暗藏玄机。其实灵趣洞中虽然什么都没有,却是个汇阴阳,转乾坤的妙处,能将心中所想化为真实场景,这种结界可遇不可求,即便在云隐山也不多见。 我这人比较简单,青草碧湖就是内心最向往的地方,宁静而安详,没有尘世的喧嚣,远离诸苦,只有无上的清净,眼前景物正是心境所化。 碧尘回头一看,洞口也化为青青草原,一望无垠。她开心极了,拍手笑道:“何大哥你真厉害,竟弄出了这么美的地方,我去湖边看看!”说完撒欢似的向大湖跑去。 身处内心向往之地,没有欺骗与伤害,也没有乱我心神,让我堕落的绮月公主,我也感觉无比轻松惬意,跟着她来到湖边。 湖水清澈见底,无数五光十色的小鱼来回游动着,碧尘看得出神,幽幽地说:“何大哥,我们现在像这鱼儿一样自在啦!” “是的,在这里没人能管你,当然除了我。”我笑嘻嘻地回答。 她小脸一红嗔道:“讨厌,我才不听你的!”说完又向茅屋跑去,快活得像一只小鸟。 屋中的陈设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两张竹床,两个蒲团,一张木桌,两个木椅,一个香炉而已。这自然也是我心中所想,虽然做了很久北天侯,但我仍是个非常单纯的人。 碧尘在靠窗的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可就住这张床了,可以么?” 我答道:“当然可以啊,我睡另外一张。” 碧尘抻了抻腰左右看看,又问道:“没有厨房怎么做饭啊?还有我不吃鱼的。” 我笑着回答:“你个小丫头要求还挺高,在我这还用做饭么?不吃鱼也不要紧,要什么有什么。” “要什么有什么?我可不信。”她将信将疑地说,“我现在就饿了,你弄些吃的过来吧。”说完向我挤了下眼睛,可爱得像只猫咪。 我说了声好,闭目设想一下接下来发生的场景,然后拍了拍手,五个头戴百花丹凤冠,身穿碧色水纹袍,手捧银盘的侍女飘然而入。第一个银盘上摆放着两枚红艳艳的鲜果,这是云宫翠园中忘忧木结的果实,甚是难得,我为天侯也只品尝过几次而已;旁边还有十几颗仙枣,也是翠园所产,凡人吃一个便可除百病,益寿延年。 第二个银盘上摆的是各色点心,鲜翠欲滴,色味俱佳;第三个放的是两方洁白如玉的糕点,内嵌红丝,是我在天阙中经常吃的红纹白玉糕。此糕制作方法甚繁,需将阙中万里玄田生长的五色麦用白玉碾碾碎,将玉果抽丝混入,以天泉水调和,再用文武火蒸熟。第四个银盘上则是绿油油的菠菜,又称叠翠,也是云宫特产,清甜无比。最后一盘摆着一个玉茶壶和两个玉杯,两副翠竹筷子。 五人依次将银盘摆在桌上,又站成一排对我们微一欠身,含笑退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天降二圣 几人离去后碧尘酸酸地问:“这些妙人是你养在此处的?” 我解释道:“自然不是,她们只是化生之人,其实并不存在。” “就像那个魏大哥一样?” “还不如他呢,老魏是捏土化出来的,她们只是心生,连身体都是空的。” 她吐了吐舌头:“你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变,怎么没变个公主出来?”说完不客气地拿起一枚忘忧果放到嘴里,一咬之下汁水横飞,险些溅到我身上。 碧尘在阴山城没吃什么,又经过一段时空之旅,现在是真饿了,一会功夫就把满桌美食一扫而空,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嫣然一笑道:“我吃饱啦!真好吃啊,比无边林强多啦!” “不够还有。”我拍了下手,刚才送饭的五人再次鱼贯而入,悄无声息地端起银盘,又用洁白的丝绢把桌子拭净才欠身退下。 我和碧尘就在灵趣洞住了下来,虽同处一室却分床而眠,并无越礼之行。因洞中景象皆是意念所化,所以也有黑白之分。白日赏鱼观花,晚上吟诗弄月,倒也过得逍遥自在。我知长此以往必要有个名分,便欲收她为徒,可提了几次她只是不肯。 这一日吃过早饭,我同她携手在草原上漫步。我属阳她属阴,阴阳二气相融给这里带来了无穷生机,天空中百鸟翱翔,地上满是小鹿小兔和白羊,湖中的鱼也越来越多,投食时层层叠叠挤在一处,甚是壮观。这些事物虽然是我们灵气所生,但在洞中它们就是真实存在的,与现实世界无异。 “碧尘妹子,”我郑重其事地说:“云隐山是我门派修行重地,按理说回来应去拜会恩师和师兄弟,可我是被赶出去的,不敢去见他们。” “嗯,怎样?”见我如此严肃,她也有点紧张。 “我虽隐了气息,但也只能瞒得一时,恩师很快就会知道我在这。” “那又如何?”她知我有话说,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你看……” “我看什么?直接说吧。” “我想先离开一段时间,不会很久。先去云宫复命,再回天阙处理一些事情,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就来接你,你看如何?”我鼓起勇气,说出这几日一直想说的话。 “你想把我一人丢在这不管么?”她幽幽地问。 “不,不是的,我只是暂时离开,事情完结后马上来接你。”毕竟离开北天阙太久,虽有四角将代行天侯之责,但遇到大事他是无权处置的,离开这么久,一定要回去看一下。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她似笑非笑地问。 “这里不好么?非要出去?”有她在我什么都干不了,就像带个孩子在身边一样。 她小嘴一撅:“我不,你去哪我去哪。” “你听话好么?一是我去的地方你去不了,二是也不方便你去……”我几乎在求她放过我了。 “还有呢?”她的泪水已在眼中打转。 “还有就是你我也,也……不能无名无分地这么住下去啊!”无奈之下我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 “那为何不娶了她?”一个苍老而庄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着天空忽然红透了,无尽红莲花雨点般不断降下,空旷的草原上异香扑鼻,又有阵阵仙乐隐隐传来,不用说,老师来了。 莲花落地后并不散开,而是缓缓聚在一处,形成一朵巨大无比,鲜艳欲滴的红莲,一位鹤羽仙袍,手持拂尘的老者笑意盈盈地站在花上,正是恩师幻真祖师。 我慌忙跪倒,口诵吉语:“徒儿悟心恭迎老师,祝老师福寿恒昌!” “起来吧,”恩师从大红莲上飘然而下,平地生出两朵白莲托住双脚,悠悠来到我俩面前。师父法身乍看是实体,细瞧却只有光影,非实非虚,故名幻真。 我又给恩师叩了三个头,起身绕他走了三周,以完师徒之礼。恩师点点头道:“悟心,你回云隐已有多时,怎么不来见我?” 这事果然瞒不过老师,我忐忑不安地回道:“徒儿无令擅回云隐,不敢见师尊及诸师兄弟,还望老师恕罪。” “嗯,这女娃是何人?”恩师看着碧尘问。 “我叫碧尘,是无边林人。”碧尘欠身回答。 恩师目光如炬地看着我:“无边林?那是无量劫前的地方,如今早已不在。你去了死生宫禁地?” “是。”我如实答道。 “那你见过师伯了?他还好?” “见过了,他老人家独守死生宫,一切都好,只是寂寞。” “傻孩子,那死生宫乃三界至妙之地,要雨有雨要风得风,他同我争了许久才去得,如何寂寞了?” 我不解地问:“那里除了一座墓园外好像什么都没有,如何是妙地?” “三界内无量众生的记忆都存在那里,他想是谁便是谁,万千造化都由他享用,如何不是妙处?”另一个悠扬庄严的声音远远传来,天空中撒下万朵青莲,漫天碧霞仙乐大振,我抬头一看,七头青象拉着一辆金辇缓缓而来,车上端坐一人,正是云宫帝君。 见帝君亲至,我忙跪倒在地:“臣李心拜见我主,祝我主福寿无量,社稷长青!” 金辇须臾降落,帝君微微颔首,示意我平身,随后飘下七象金辇,地面顿时涌出两朵翠莲,接住他法身。帝君拱手对恩师道:“经年未见,师兄别来无恙?” 师兄?原来帝君和恩师也是同门,怪不得他会收留我,还让我做了北天侯。本以为完全凭自己本事,现在看多少有些裙带关系。 “还好,师弟如何?”恩师捋着胡须笑问。 “也好,只是事多,难讨一刻清闲。” “你掌管三界之事自然辛苦些,我这劣徒就没少给你惹祸!” “没法没法,”帝君苦笑一声:“眼下又有一祸,焉能不来。”听到这我心中一紧,暗忖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师父点头一笑,显然已经知道是什么祸事。 “北天侯,你的残心可否取回?”帝君转头问我。 “回我主,已经取回。”帝君极少离开云宫,这次亲至云隐山,定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我额头已渗出汗来。 “既已取回,为何不回云宫复命?”帝君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是我要他在这里陪我的。”在我惶恐万分之际,碧尘忽然开口替我解围。 “你是……” “我叫碧尘,无边林来的。”没等帝君说完,碧尘抢先答道。 我忙开口斥道:“碧尘休得对我主无礼!” 帝君并不介意,沉吟道:““无边林?无量劫前的地方,不知隔了几多沧桑,看来你到底还是去了死生禁地,真是天意难违!” “臣罪该万死!”我伏地请罪。 “不关你事,一切都是魔头算计,你也在算计之中。我虽早知此事,却有心无力。” “罪臣从没见过什么魔头,如何被他算计?”我不敢起身,依旧跪在地上申诉。 “你起来说话,”师父飘到面前甩拂尘将我带起,“你可知自己来历?” 我不安地回道:“徒儿自幼在山中长大,蒙恩师苦心教诲……” “不是,我问之前从哪来,父母又是谁?” “这却不知,从记事起就在山中了。”我的身世阴山王曾提过一次,说我非此界中人,是他用玄石锥破开时空把我带回来的,不过他的话可信度基本为零。 “你是摩劼立支天人,此天深藏三界外无尽的世界海中。”帝君接过话来,“那魔头本名阴摩罗华,是三界黑暗之祖,每逢天地遇劫,他必现世颠倒乾坤。七十万年前他曾独力攻上云宫,被我和你师父,师伯三人联手击败,困在暗界无边苦海中。” “当时为何不杀了他,这样三界不就永远安宁了么?”碧尘好奇地问。 师父笑道:“哪有那么简单,三界本是阴阳互依互生之物,无阴哪来的阳,又哪来的三界!” “师伯也去了?他老人家不是在死生宫么?”我脱口问道。 师父解释道:“我们所处的三界只有现在,没有过去未来;死生宫则是有过去未来的三界,你师伯看似枯守空宫,实则无处不在,无论古今,一念即至。” 帝君接着说:“那魔头肉身被囚心却不死,怨念化成一食心恶魔,终日游荡在天地间,妄图夺三界心,成不死身。可那食心魔本领平平,万年间竟一心未得,魔头知其无用,便采苦海中五光奇灵树的树枝合自身阴血做成五色玄锥,命食心魔持此锥凿穿三界,另寻一人回来扰动阴阳。” 师父接过话来:“出三界后,食心魔在界域寸步难行,被卷入星旋之中,误入摩劼立支天天宫,顺手偷了个婴孩回来!” “那食心魔可是阴山王?那婴孩是我?”我第一次听闻自己身世,字字动魄惊心。 师父点点头:“正是,你其实是摩劼立支天天主之子龙华。” “他偷我来意欲何为?” “摩劼立支天人心随意动,无上之力随心而发,可毁天灭地。他正是要你这股力量!”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弑魔一剑了,原来根本不是三界中人,可以不遵这世界的规则。 帝君继续说道:“你既是摩劼立支天天子,初来时天震地动,群星黯然。我和你师父寻息追去,食心魔自知非敌,用玄石锥刺入你心,揪一片出来,又把你弃在无尽虚空之中,任你自生自灭。” “他为何要我一片心,打算自己吃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帝君回答道:“他本欲如此,但层次相差太远,试了几次不能压服,只好带在身边,潜入暗界苦海逃走。我同你师父从无尽虚空中将你救回,养在云隐山中。” “既然如此,死生宫中为何还有我那么多记忆?”我虽知帝君和恩师绝不会骗我,但一时也接受不了自己来自异界这件事。 “万事本为虚幻,你入此界的刹那,无量岁月中也都有了你的身影,这也是为师一直为世人宣说的道理。”老师解释道。 帝君点点头表示认同,继续讲道:“食心魔带着你的残心去找魔头,想靠主人之力吞下去,魔头却用它做了个女子,欲以此女为饵,让你为其所用。” 帝君口中这女子定是绮月无疑了,怪不得对她一见倾心,原来她本就是我的一片心! 帝君又道:“亏得你一片赤诚,不仅没归顺魔头,反助云宫毁去彻地四环,魔头方知你冰心一片不能收服。又见食心魔难以成事,便派人伤了他,命他把强占你的残心还你。” “派去那人定是暗界巨赤马,可为什么要把心还我呢?”我不解地问。 老师回答道:“你如果不完整,过去的你也是残缺不全的,就像镜子一样。只有把这个你变完整,才能寻个完整的你回来。”这段话很难理解,大意是过去不是一成不变的,和现在息息相关,如果我有缺陷,过去的我也会有缺陷。 “我寻回那人只是个凡夫,魔头又有何用?”我追问。 “起初他的确只是凡人,有了造化珠就不同了,”帝君回答道,“造化珠乃造化之祖幻化出的异宝,有倒转阴阳戏弄乾坤之力,有缘得之便可不顾世间约禁,随心而为。” 我猛然想起黑龙王是造化之祖杂念所化,曾念咒让我解衣卸剑,心中猛然一紧:“有了造化珠,想怎样都行么?让我死我就得死?” 帝君傲然道:“这倒不能,三界不是无边林,还是有些规制的,便是造化珠也不可胡来。” “既然如此,魔头把苏隐弄来有何用?”现在已经可以断定苏隐在无边林听到那神秘声音源自魔头了。 师父问道:“你可知万事万物皆有生灭?” “弟子知道。” 师父点点头:“天地亦是如此。灭时或毁于大火,或绝在风中,或因水没,或崩离瓦解,各有不同。本劫却该魔花灭世,末劫时天塌地陷,五朵魔花齐开尽噬天地万物,三界从此终结。” “何时灭世?” “尚需云宫亿年。”帝君回答道,“但那魔头一心解困,竟欲以造化珠为种强开一朵魔花,倾天覆地……”云宫时间比人间慢得多,亿年大概相当于人间的一千亿年左右。 我忍不住打断道:“造化珠不是在苏隐体内么,怎么做种子?” 帝君回道:“你离开阴山城不久那食心魔就死了,苏隐为救城中万民续了香火,做了阴山新主。他天性良淳,本欲为城民造福,魔头却如何肯依?作法扰动阴城,百日间滴雨未下,城中赤地万里寸草不生,城民死伤无算……” “四角将为何不派人救助?”我离开天阙后已将大权尽数交付,事出北天域,他不该坐视不管。 “阴山城早被魔头拖入暗界,别说是四角将军,便是你也进出不得。苏隐眼见臣民接连死去,遍寻求雨之法而不得,走投无路之际魔音又现……” “魔音?就是在无边林指使他盗走宝珠那声音么?”我借机确认一下。 “正是,魔头肉身遭困百窍俱封,但仍可借震动传音。他告诉苏隐只有以身为种强开魔花,阴山城方可解困。苏隐信其言,掘万丈深坑跃下,又命人将坑填满。阴山城立时雨落倾盆,魔花遂破土而出。” “他死了?” “没有,他活在花中。何止他,那魔花初现便吞了阴山城,不多时暗界无尽众生都已被其所噬。它以暗界为基,遍吸天地之气,日升万里,现已长到你北天阙下了!” 这样不可思议之事若非出自帝君之口我是万万不信的,沉默良久才开口问道:“我初来洞中不久,就算那花日升万里,怎么会长到天阙下?”暗界是这世界的最底层,距天阙何止万亿里,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帝君长叹一声道:“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你进洞数日间,北天域下已过悠悠八百年矣。现北天灵气已丧大半,再有几日便会分崩离散……” “天塌一角?” “正是,到时魔头肉身会脱出一部,三界内无人能敌! “只是一部就天下无敌了不成?”我想自己既非三界中人,用弑魔剑法应该能与之一战。 帝君点头道:“到时唯有擎天玉柱可以降他。十劫前魔头也曾脱出一部,刹间破去四十九道禁制直上云宫,我与你师联手战他不下,反被他打成重伤。无奈只好搬动玉柱才将他打落云天,又祭凌天针刺入他周身十大要穴使他动弹不得,再将玉柱压在他头顶方将其镇住。可惜那擎天玉柱本是支地撑天的宝物,一动必会天塌地陷,万灵涂炭。幸得西方神女炼五彩玄石修补,又有东来神龟吐气充纳世间,三界方重焕生机,再续轮回。” 恩师开口道:“现魔花已开,魔阵已成,若无擎天玉柱谁也破不了此阵。玉柱一动天宇势必倾陷;玉柱不动,北天坍塌魔头亦能脱身一部,此事已陷两难之境。” 我已然明白二圣为何一起来到洞中找我——苏隐是我寻回来的,事情是我惹的,现在该我出去了结这一切了。 果不其然,恩师微微一笑又道:“灭世魔花本是你的缘法,自万年前我将你抱回云隐山,便已知今日之祸。” “既是我的缘法,我去除了便是。”我迅速估量了下阴山城,苏隐和造化珠的力量,觉得还是有把握的,实在不行就用弑魔剑法,魔花再厉害也不过是一朵花而已,一定能灭掉。 “想得倒容易,”帝君冷冷道,“魔花有灭世之力,内蕴地水火风四元,三界之物皆出此四者,遇之则湮无可逃遁。云宫之中无人可破……” 我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朗声道:“请主上安心,此事皆因我起,臣粉身碎骨也要斩此魔花!” “快起快起,”帝君俯身将我搀起来:“非是我与你师狠心,只是此花该由你破,别人谁也不行。” “臣知道。”我从未见帝君亲手搀过谁,让我受宠若惊。 帝君嘱咐道:“魔头将魔家四宝都祭在阵中,此四宝虽不是离界之物却也万分厉害,便是我也惧三分,你万要小心。” 我一拱手道:“微臣明白。” 师父看了看碧尘又瞧了瞧我,捋须笑道:“你二人同住洞中多时,究竟是何关系?” 我最怕问这事,脸上一红道:“禀恩师,她虽来自无边林,却曾是我故友的妹妹,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此言当真?”师父问碧尘。 “何大哥说是就是吧,可是我……心里面着实喜欢他。”碧尘知道老师是至关重要的人,大胆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既如此,你二人何不结为夫妻?”师父笑着问。 “这……”我只爱绮月一人,又不忍出言伤害碧尘,只好支吾道:“眼下魔花现世,天地将倾,婚姻大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我和陈嫣儿的事自瞒不过帝君,他自不忍宝贝女儿失望,皱着浓眉缓缓道:“正是此理,大丈夫当心怀宇宙胸纳乾坤,岂可被儿女之情所梏。” 师父略一凝神已知其中玄妙,颔首一笑道:“拉一个拽一个,这里又一个,实不可轻率。女娃,可愿拜我为师?” 碧尘瞪着一双清纯的大眼睛打量着师父,怯生生地说:“您是何大哥的师父,碧尘愿意拜您老为师。”说完学着我的样子双膝跪倒,甜甜地说:“无边林碧尘给老师磕头了!”说完咚地一声磕了个响头。 她乖巧的模样很讨人喜欢,师父连声称好,一甩拂尘将她搀起,正色道:“既入吾门当赐汝名。你这大哥在山外叫李心,法名离心;你随他而来就叫悟尘吧。从今后你二人便是同门,要敬天礼地互敬互爱,斩妖除魔替天行道,可否牢记?” 这句问话看似简单却内蕴机锋,被询者只能回答弟子牢记,多一字少一字都不行,再给师父磕个头才算礼成,否则不管你有多大缘分也入不得门。我初来时还是婴儿不会说话,所以一直不算师门中人,直到七年后完成拜师之礼才算正式入门。 “弟子牢记!”不知是哪来的缘分,碧尘竟清清楚楚地说出那唯一正确的四个字。师父和帝君层次极高,说话不拘某种语言,直指人心,对方的话他二人自然也听得懂。说完又俯身跪倒给师父磕了一个头,完成了拜师之礼。师父对她额头一指顶开泥丸宫,一道白光从她头顶直射而出,冲入苍穹。她显已脱凡入圣,成就不坏之身。 师父伸手将她轻轻搀起,刚才还不是师徒所以只以拂尘相搀,现在自然没有这个忌讳了。碧尘微微一笑道了声谢,师父叮嘱道:“悟尘吾徒,从今起云隐山就是你修身之地,望你潜心修行勿存他想,你同悟心师哥自有再见之日。” “师哥不和我们回去么?”碧尘虽脱凡体,仍对我心存依赖。 “他要先去破阵了劫。”师父和蔼地说。 她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小嘴一撅:“我要同他一起去!” 我忙劝慰道:“妹子听话,魔花是我的缘分外人帮不得,你去的话反让我分心。你放心,待了劫后师哥马上回来看你。” 碧尘不顾二圣在场,一把拉住我的手柔声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啊,须记得无论如何都要平安回来,我等你。”说完脸上红云密布,深深低下头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重回天阙 “好,我会小心的。”见她对我如此深情,心中不禁一动:“你随师父安心修行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嫣然一笑:“好,你是天侯,说话要算数的。” “一定。”我轻轻捏了下她的小手,温柔而坚定地回答。 师父对碧尘道:“时辰刚好,悟尘随我回阁。”说完一甩拂尘,地上立时升起一朵洁净的白莲缓缓旋转着。碧尘踏上白莲对我凄然一笑:“师哥我去了。”我点头说了声好,她便同师父一起向天升去,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帝君金身一动已回到七象金辇上,开金口道:“你上车来。”印象中帝君这车从没有外人乘过,我不敢造次,拱手回道:“臣戴罪之躯不敢玷污金辇,愿为我主牵象。” 帝君厉声道:“赦你无罪,上来!”我不敢再辞,纵身跃上金辇,恭敬地站在帝君右后方。帝君手中如意一扬,七头青象早知其意,一同仰天长啸,脚下浓云骤起,耳边仙乐大作,金辇扶摇而起,瞬间便冲出云隐山结界,来在虚空之中。 我不知帝君要带我去哪里,也不敢擅问,只能乖乖站着。不过我对降魔除花还是有信心的,魔花再厉害也不足死绝之地那无尽法界坍塌之物万一,面对那样恐怖的东西我都可以逃生,区区一朵花应该没什么问题。 正胡思乱想间,一座恢弘的大城赫然出现在下方,正是我的北天阙。七象又是一声齐啸,引着金辇缓缓落在宁天殿前的广场上。我先从辇上跳下,帝君是圣体不宜轻履凡地,没等我召庆云出来托住他,一朵红莲已从天而下落在金辇前,帝君轻飘飘地移到莲上。 十几个殿前护卫见我和帝君亲至,都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一起跑来跪地请安。我喊了句平身,引帝君走入宁天殿中。 殿内侍女天虹,天月正歪在木椅上打盹,天虹的口水已把颚下软垫打湿了一片。四下凌乱不堪,满地落叶残花,八个鎏金香炉也香火皆无,显是多日未曾打扫。 我皱眉轻咳一声,二女闻声而起,见我和帝君就在面前,惊得滚落在地,哆嗦着说不出话。我正要出言斥责,帝君先开口道:“勿怪二人,魔花日夜吞纳天地灵气,她二人不知抵御故生倦怠。” 我点头道:“我主说的是。”其实天虹天月一直都很懒,和魔花基本没什么关系。我将帝君引至九龙盘根椅上坐下,自己在下首陪坐,又命天虹天月上茶,二女答应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帝君问我:“那魔花就在天阙下,你打算如何破之?” 我随口答道:“臣持黑玉剑斩去魔花便是。” “哪有这么简单,”帝君笑道,“魔花已绽数百年,花开五瓣,合五行之属;因是造化珠为种,所以无根无叶;日旋九周,应三界六道之数。又散地水火风四气,消融世间万物,任你是谁,近花则消,灰飞烟灭。初开时我也不识其威,亲率云宫诸将查看,结果手下云将十七员,云兵数万未及近身就被魔花所吞,不知所踪。” “既然天地未到灭时,此物应有破解之法,望我主示下。”原来帝君也试过灭花,失败后才去找我。 帝君回道:“魔花根本在造化珠,欲灭魔花必先除此物。” “造化珠已被苏隐吞服,臣应如何除去?”估计帝君要我杀掉苏隐,因为他是之前的我,没好意思直接说。 “不管你用何法,除花必除珠。”帝君眼神忽然严厉起来,让我不寒而栗。 说话间天虹天月手捧金盘上茶来了,哆哆嗦嗦地把茶壶茶杯放在玉案上,又小心地给我和帝君各倒一杯。我端杯喝了一口,噗地吐了出来,怒道:“这是什么东西,竟如此苦涩!” 见我发怒二人吓坏了,天虹结结巴巴地说:“回主子,这是园中那棵万年翠云绮香树采的嫩叶,用月露冲沏,不知何故没了香气。” 帝君也尝了一口,皱着眉吐在地上,二女慌忙跪倒不断说奴婢死罪,帝君摆手让二人平身,她俩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你看我我看你,想走又不敢。 我欠身对帝君解释道:“禀我主,这茶是阙中臻品,平日不敢擅用,逢节才摘些品尝,清香淳厚实为北天阙第一。今日不知怎么了,竟如此涩口!” “想来还是灵气尽失之故,灭世魔花只在阙下百里处,若非天阙有重重禁制早被它噬了。天阙是北天域最后的屏障,如若被毁,整个北天难存,魔头就会脱离苦海……” “属下这就去斩魔花,请我主在此稍候。”闻听此言我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准备除花。 帝君道:“你坐下,此心可嘉,不可造次。我先回云宫点将,明日同来助你破阵。”说完起身上了红莲,缓缓飘出宁天殿。我和天虹天月忙跟出殿外,门外护卫们强打精神站成两排,见了帝君纷纷跪倒在地,口诵吉语相送。 红莲径直飘到金辇前,帝君足尖一点跳到辇上,我也跪倒在地恭送。帝君朗声道:“明日清晨我携诸将再来,你且安心等候,绝不可无令擅为,切记!”言罢轻抬如意,七象齐鸣,金辇升天而去。 我忧心忡忡地回到宁天殿,天虹天月魂不附体地跟着我,我皱眉四下看了看,对二人一笑:“给你们一个时辰收拾干净,否则就给我去园子里养花吧。”说完撇下二女转身走了出去。 见我出来,宁天殿护殿卫官广德仙君忙上前问安,我拍了拍手,一只方头大耳,五色斑斓的异兽破地而出,正是我在阙中的坐骑聆天兽。我跨坐其上,微动心念,催它来到卫天殿前。 我回来的消息早传遍天阙,数百金甲卫士已整齐地侍立在卫天殿广场上,见我到来一起单膝跪地请安。我下了聆天兽高喊道:“安云使者何在?” 一个头戴庆云冠,身披皂色鹤羽袍的英武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在我面前俯身跪倒,朗声道:“安云使在此,祝我主圣寿千秋!” 我命令道:“汝速鸣法螺,召集阙中所有将军使者来卫天殿集合!” “回天侯,四将军已……已陷身魔花之中,生死未卜!” 安云使忐忑地回答。 “难怪未见四人前来迎接,白鹏将军何时回来的?”我最后一次见到白鹏还是被阴山王偷袭时,当时它为了救我身负重伤,之后便不知所踪。 “回我主,颇有些时日了,归来时灵力全失身负重伤,一直在菱心湖畔安住调养。” “四将如何没的?” “那魔花本生于暗界,不知何故日升万里,尽吸天地之气,一时间天域下星辰黯淡,有灵之物皆入其中。四角大将不敢擅转,四处寻找天侯未果,只好同三卫将军率数万卫士前去灭花,一战皆没。” “那把其他人都叫来!”我心中十分愧疚,若非我鬼迷心窍非要去那死生宫禁地,怎能惹下如此大祸? 安云使答应一声,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螺,螺身上云纹密布,中间嵌着一颗巨大的宝石,正是天阙用来召人的响天螺。他将螺嘴塞进口中,腮帮一鼓,庄严悠远的螺音便响彻云霄。 不多时,天阙二圣使,玉门八将,五十四健将纷纷踏云而至,黑压压跪倒一片为我请安。我说了句平身,转身进了卫天殿。 卫天殿是阙中首殿,也是面积最大,最庄严的一个。整座大殿由一块巨大无比的琉璃石雕砌而成,流光溢彩,华美无比。殿内十八根高大的玉柱左右排开,殿顶星光万点,正是北天域的星图。一眼望去,天域下万千世界尽收眼底。 往日壮丽恢弘的星空如今却星芒惨淡,了无生气。天图中心有一个花形黑影正在缓缓旋转着,应该就是那朵灭世魔花。 我坐在蟠龙青云椅上,二圣使坐在下首,其余将领两侧侍立。“祥云左使,四将军如何破阵,又因何而丧,你且道来。”我要了解下魔花的威力。 “是。”祥云使站起身来到我面前,开口述道:“我主离开天阙后,四角将代行天侯事。那魔花不知何日生成,又借何力,竟日升万里直上天霄……” “这我知道,你说四将失踪的事。”我打断道。 “好。四角将见魔花势大未敢妄动,先派人前去探查,结果有去无回。他四处苦寻我主未果,眼见魔花迫近,只好亲率三将前去铲除。” 这些安云使都已说过,我又问:“你也去了么?” 祥云一笑答道:“回我主,四角将临行前又让我代行天侯事,因此属下并未随征。” “嗯,”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二圣使的法力并不高,甚至还不如玉门八将,但却是帝君亲自任命的,地位还在四将军之上,仅次于天侯。祥云使是左使,位置又比右使瑞云使高些,四角将若遇不测,由他代行天侯事理所应当。 不过他是帝君心腹,并非“自己人”,所以我临行前将大权交予四角将而不是他。四角将不仅是太初灵物,沉稳大气,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心腹,对我赤胆忠心。 “属下虽未亲去,但透过天图也略窥一二。”他说的天图就是卫天殿顶的星图,“此花除花芯外无门无户,无茎无叶,四角将军不敢擅闯,先后派四队人马前去查看,都被花芯吸入,去向不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决战之前 “既如此何不暂回天阙,上奏帝君?”四角将素来稳重,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祥云使推断道:“详情属下不知,但见天图上一物振羽而起直扑魔花,料是白鹏将军在空中现了法相,双翅遮星盖月,似欲一口反吞魔花,竟须臾不见,想是也被魔花吸入。” 我叹了口气道:“那灭世魔花如何吞得?白鹏将军也是太初灵物,怎能如此轻率?” “据天图所显,白鹏将军被吸去后,大片云兵接连消失,想是四角将率众将士前去救人,结果尽丧花中。”祥云使说完跪地叩了一首,起身回到座位上垂手而立。 我说了声落座,他一拱手坐了下去。 我环视一周道:“那魔花不是凡物,阴阳万物无所不吸,万千法界无所不纳。玉门八将听令!” “属下在!”左右各闪出四人跪倒在地。 “你们八人各引本部人马严守阙下禁界,无我亲命不可出战,违者定斩不饶!”禁界是天阙和下方世界的分界处,此间不仅有历代北天侯设的禁制,还有历代帝君的禁制,魔花之所以升不上来全因这层禁界。 八人齐声道:“得令!”叩首而去。 “织娘听令!”我又唤织娘出来,她是阙中负责养育天蚕的女官。天蚕是云蚕一种,幼时红色,只食红锦桑梓之叶,饮初月之露。体成后转金色,开始吐丝结茧。其志高洁,所吐金丝亦有仙韵,多用来织仙衣仙袍,最上者可作金丝云,其质极轻可浮在空中,宛若万朵金花,放万丈金光,只迎圣者。 帝君身份极贵,出行时足不履地,或踩莲花,或踏祥云,再就是蹬这金丝云或银丝云(品质差些的金丝云称银丝云)。北天阙库中本备些金丝云,但远不足迎帝之用,所以喊织娘出来再织一些。 门外闪入一黄衣美人,迈莲步走入殿中,在我面前款款下拜,开口道:“织娘林素珍给我主请安!” “你速备一亩,不,三亩金丝云,置阙上一里处,明晨恭迎帝君及云宫诸圣!” “领旨!”林素珍又拜了一拜,起身而去。 “二圣使随玉门八将督阵,其余诸将各归其位待命,无令切不可私自越禁界!” 面前五十余人异口同声回道:“属下领旨!” 我起身走出走出卫天殿,身后呼啦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属下恭送天侯!”我心情烦乱,也未骑聆天兽,走着回到宁天殿中。天虹天月正在打扫,见我提前回来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我无心斥责,摆摆手道:“你俩退下吧。”二女如遇大赦,说了声是就跑了出去。我默念真言将殿中门窗禁闭,转身来到寝宫中,此间燃有万年不熄的沉心香,香气四溢,宁天床前帷幔重重,只是久无人居颇显寂寥。 我来到床边,轻抚床头玉蟾脊背,蟾目立放两道白光,鼻中喷出一股青烟,蟾口缓缓张开。我从它口中取出一片绿叶在唇边吹“响”,然后焚一炉静心香,端坐宁天床上等待。 这叶子能吹出玄阳法音,属极高频的一种声音,连我自己都听不到,但寝宫中藏的一只鸟却能听到。 这鸟自称不世神鹦,是北天阙最大的秘密,多半连帝君都不知道。它是个不生不死之物,也不知活了几大劫,通晓三界过去未来一切事,和师伯的见识差不多。只是其心甚傲,直接唤它多半不出来,就算出来问什么也很少回答,所以我平时不怎么叫它。现在这魔花事关三界存亡,不得不请教一下了。 半柱香后,一只绿色小鸟从天而降落在香炉山,头顶翠冠目射寒光,先琢了一口香灰,又对我点了三点,开口道:“本是梵天客,奈何下九玄。千年未振羽,天侯问何言?”这是它说话的风格,颇有趣味。 从前闲时也问过它很多问题,比如它曾见过几任北天侯?它回答说生来不计年,日月蕴心间。云帝百千数,侯爵比星繁。意思是帝君就见过上千个,至于天侯比星星还多。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它,良久才开口问道:“我为何招你出来?” 它小脑袋快速动了两下,又扇了扇翅膀回道:“魔界开魔花,忽而上天台……” “你好好说话!”平时也就罢了,现在实是没耐心听它拽文辞。 “是。天侯自是为魔花唤我。”它不敢再吟诗,直接回答道。 “给我讲讲魔花来历。” 它小脑袋又飞速转了两下,先啾啾叫了两声才回答道:“灭世魔花只在劫末开放,花开五朵尽吞三界,此为魔花灭世。一劫后五花合一,散地水火风四气,合阴阳再造世界,此为花开生世。” “魔花灭世你见过几次?” “不可数。” “下面这花,是灭世魔花么?” “有形无神,有名无实。” “我能破得了此花么?”前面的问题无关紧要,这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 它脑袋飞快动着却不回答,我又问了一遍,它只叽叽咕咕地乱叫,就是不说人话。我本就心烦,见它如此不禁吼道:“快说!”它吓了一跳,振羽飞到半空回道:“此事虽知,却不可说。” “有去无回么?” “一虚一实,一凶一吉。”好不容易回答却是个哑谜。其实任何预测都不会明确说结果,多半是双关语或穆棱两可的话,让人难以捉摸。 “我还能找到绮月公主么?”魔花除不除是天地的事,这是我自己的事,相比除花我甚至更想知道这件事的答案。 “自会相见,此番缘尽,后会无期。”说完小神鹦又啼叫数声,扑棱着翅膀飞上屋顶,盘旋数周一闪而逝,也不知去了哪里。还好它最后扔下的四个字给了我希望,否则我真不知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我向窗外看了眼,月华如水,夜色已深。我动心念将室内其余四个香炉中的残香引燃,顿时烟雾缭绕满屋清香。本欲潜出天阙看看魔花究竟什么样子,又不敢违背帝君禁命,只好枯坐入定,静侯天明。 定中时间过得很快,刚坐一会儿就闻听殿外螺声大振,声音高亢雄劲,正是云宫法音。我忙从床上跃下,对铜镜理了下仪容,出寝宫来到殿外。天空中红云密布瑞气千重,各色天花飘飘而下,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芬芳。红云下是一层厚厚的金云,正是织娘连夜赶织的金丝云。我足尖点地升至半空,悬在金丝云前恭候帝君圣驾。 过了一会螺音渐息,仙乐又起,一位头顶白玉冠,身着素云袍的英俊男子拨云而下飘至面前,一拱手道:“北天侯,帝君请你上去。”来人正是云宫五使中地位最高的白云使。 我问道:“诸位为何不移驾金丝云?”帝君虽极少驾临天阙,但依例应落在金丝云上,否则我也不会辛苦织娘。 “帝君说此云早已糠坏,有形无实,”白云使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玉骨扇,打开轻轻一扇,三亩金丝云迎风而解,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出一身冷汗,金丝云虽绵软,但其质最韧,最长可千年不解。白云使的能耐我是清楚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下驱走三亩金云。 白云使一笑道:“魔花离得这么近,阙中灵气已失大半,天蚕早奄奄一息,如何吐得佳丝?”说完转身向上升去,我紧随其后钻进浓密的红云中。 云上万朵红莲竞相盛放,帝君端坐于青鳞百首兽上,四云使分列两旁,三位天侯则按三才位侍立,再后是无数云宫护卫,一眼望不到尽头,旌旗招展,衣鲜甲亮。青鳞百首兽属异种,不是说有一百个头,而是由一头母兽和其九十九子合一的灵兽,能避水火发百音,天上地下随心而至,传闻还能穿越时间,三界只此一只。帝君平日巡天多乘七象金辇,只在祭天大典时才乘此兽,看来今日非比寻常。 我偷瞄了眼南天侯陈嫣儿,她美目低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对我视而不见,心里有些失落,木然随白云使来到帝君面前跪倒请安。帝君抬了下如意示意我起身,正欲依例站在南天侯身边,帝君先开口道:“不必过来了,昨晚睡得可好?” “回我主,还好。”我不知什么情况,忐忑不安地说。 “今日正是破花之期,不可延误。我且问你,你之后谁可继之?” 这话把我问糊涂了,继什么?难道是北天侯之位?略想了下回道:“回我主,是我的北天侯之位么?” 帝君点点头:“正是。”果然如此,看来这是要我交代身后事了,虽无情却也合理。 北天域作为四天之一不可一日无主,新天侯原则上须由老天侯提名,帝君任命才行。天侯一般是终身制的,只要不升迁不造反没人被轻易替换,除非意外身亡。帝君现在要我指定继任者,看来此行基本是有去无回了,毕竟他预测的本领比我强得多。 继任这事绝非儿戏,我低头想了又想,祥云使地位虽高法力却很低,肯定不能胜任。天阙中除我外法力最强的是白鹏将军,最持重的是四角将军,二人同其余两位将军已殒身魔花中了;玉门八将和五十四健将更上不了台面。思来想去没合适人选,只好拱手回道:“禀我主,北天四将已丧,阙中精良尽陨,属下实无人选。” 帝君显然已经知道这事,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为你指派一人,悟尘师侄何在?”话音刚落,一位身穿鹅黄道袍,体态婀娜的女子从百首兽后方转出,来到帝君面前款款下拜,柔声道:“悟尘给师叔请安!” 悟尘不是离若的法号么?眼前人虽没看清容貌,但从身形声音判断绝不是离若,那她又会是谁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天印护体 帝君微微一笑道:“平身!悟尘师侄,从现在起由你继北天阙红莲尊之位。李心,速将北天印化出交予悟尘。”天印是天侯权力的象征,四天侯各有一枚,不过并无实体,只是胸中一气,用时吐出自然成印。 我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麻木地说了句遵旨,闭目将藏于丹田的天印气抽离吐出,印气遇风化为一团白雾,迅速凝成一方洁白的玉印。我垂着头,双手捧印递了过去。她转身接在手中,莞尔一笑道:“离心师弟,经年未见别来无恙?” 听她居然叫我师弟,心中猛然一震,抬头一看顿时怔住了。 原来悟尘不是别人,正是我苦寻万年,梦萦魂牵的尘心师姐。眼前的她眉眼如黛,艳若桃花,较记忆中更美艳十倍;南天侯陈嫣儿已是三界难见的美人,同她一比顿失颜色。 “师姐?真的是你?出山后你去了哪里?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么?”这个惊喜太大了,也不顾帝君和云宫诸圣在侧,动情地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从眼前跑掉。 “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哪儿也没去。”她玉手一翻,反握住了我的手,正是从前在云隐山我俩经常玩的把戏。 我自觉失礼,红着脸把手抽了回去:“师姐戏言。自山下一别,这才是初见。” “是么?”她噗嗤一笑,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抹,瞬间变成碧尘的模样,娇声道:“何大哥你好啊!”没等我回话又抹了一下,变作离若,再抹数下,乌里真,冯瑞,古丽丹,红儿先后闪现,最后才又变回本相,美目一轮道:“这次想起来了?” “幽冥雪河和红鱼城你都曾去过?”黑风将军同王大美都提到过一位金光神女,我一直不知是谁,现在看多半是她。 师姐点点头:“对,都是我,两处都是你的劫难,我不能逆天而行,只能暗中助你……你怪我么?” 原来她真的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改容隐息让我无法觉察,而且还用了一身两现的秘法(冯瑞和古丽丹)。我一直在苦苦寻她,却有眼无珠,不知她就在眼前。一时间万语千言齐上心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师姐又是一笑,悄声说了句傻子,将北天印接了过去。从这一刻起她便正式接替我成为新一任北天侯,而我则彻底沦为一介白丁。 “礼成归位!”帝君旁闪出一个长眉细目,身材高大的令官,拉着长音喊道。师姐跪倒在地对帝君拜了三拜,高声道:“北天侯参见我主!” 帝君轻捋美髯,对美如画中人的悟尘点头道:“好,好,既为天侯,当不负天下生灵之望,心系众生,恪尽职守,护佑天域安宁!” 师姐又施一礼:“悟尘牢记我主教诲,不辱使命,为天域众生谋福!”说完起身来到南天侯陈嫣儿身边站定。东西二天侯都过来拱手相贺,陈嫣儿却只一点头,没有说话。 帝君开口问道:“白云使者何在?”其实白云使就在眼前,只是按规矩必须这么问。 “臣在。”白云使跪倒在地。 “汝为李心详述花阵。” “遵旨。”白云使起身对我一笑,朗声道:“李兄弟,这魔花我是没见过,昨夜扶乩问天才知晓一二,现试为汝解之,若有不尽之处还望见谅。” 我点点头:“有劳云使。” “据天显所现,此花名幽玫,又称聚散萝,世间本无其种,需由一人潜异界带回万想之珠,借阴王之力,培暗界之壤,天子之身育此灵珠,最后以阴王心血相祭方可开出。此花吸四气,纳五行,有灭天毁地之能。” 他口中的万想珠应该就是造化珠,天子应该指苏隐,因为恩师曾说过我的真正身份是摩劼立支天天主之子龙华。这些情况之前也都了解,只想知道魔花内部是什么情况。 “此花既非三界之物,所以不守三界之律——只有入门,进则无出,有去无还。门户即是花芯,蕴无极之风,藏开天之力,万物遇之皆为齑粉;复有水门,此水纳九阴之元,至阴至毒,可解世间一切事;复有火门,此火亦非凡火,乃是众生心火,有情众生遇火尽灭,魂飞魄散;复有土门……”白云使说到这停下了。 “继续讲。”帝君好像也很有兴趣,示意他接着说。 白云使拱手回道:“禀我主,天示到此即止,正所谓天机不可尽言。” “嗯,正是此理。”帝君点点头,“除四门外,魔头亦将魔家四重宝祭于花中,你万要小心。” “敢问我主,何谓魔家四宝?”听了白云使的介绍我对破花已基本丧失了信心,这玩意实在太强了,难怪人家提前选了新天侯。不过帝君既然提到四宝,怎么也得了解下。 “此四宝皆属天下密物,外人不知其详,便是我也只知是一枪一弹,一旗一镜而已,见此四物须万分小心。白云使,取我金铠过来。” “是!”白云使拍了下手,一名五大三粗的云将捧着一副金光闪闪的铠甲从人群中走出,来到他面前跪倒,双手将金甲恭敬奉上。白云使点头接在手中。帝君又道:“此甲名蝉金,极薄极韧,乃天顶玄工历三千六百日打成,云阙玉娘亲手穿连,云宫诸铠皆不及它,我亦甚惜之。本欲将来赐予爱婿,今日也顾不得许多,你就穿了吧!” “谢主隆恩!”我也跪倒在地接过金甲,扭头瞄了眼陈嫣儿,她闻听“爱婿”二字早满面绯红,一双妙目正直直地望着我,在我心中投出一片涟漪。 手中这副金甲约有数万片极小的金箔穿就,薄若蝉翼,几近透明又极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帝君轻咳一声,把我脑袋拉了回来:“蝉金有刀枪不入之功,水火不侵之妙,我曾靠它渡三劫五厄成圣。望你不负我望,穿此甲剪除魔花,立不世之功。现虽暂削汝位,待凯旋必有升迁。” 我手捧金甲叩了一首:“我主重托李心谨记在心,此去定斩魔花重振天域,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说完起身将蝉金甲套在身上,金片自然收紧,牢牢箍住身体,我和帝君身形差不多,自然十分合适。 帝君满意地点点头,高声道:“四天侯何在?”包括师姐在内的四位天侯马上离了四象位,一同跪倒在帝君面前齐声道:“臣在。” “尔等天印皆含辟天之力,若以血淬之其功更妙。现各取汝印,刺血祭之为李心护法!” “遵旨!”四位天侯依次站起,东南西三天侯各吐气成印捧在手中,师姐则从怀中把天印取了出来。 东天侯玄净天魏天华不知从哪弄了根银针,在自己右手食指上轻轻一点,殷红的血珠立刻冒出来。他翻转天印接血,可刺得太浅,挤了几次才把天印染红。西天侯妙庄天也如法炮制,以银针刺血来淬天印,不过他刺得深,挤一次就浸红了手中的西天印。 陈嫣儿哀怨地望了我一眼,朱唇一动,鲜血已从嘴角流下,滴在手中天印上。和前面二人不同,她用的是舌尖血。 血祭法是普遍存在的,之前夏国以婴孩心血引阴兵相助,我用血淬铁索放出地宫里的铁手,用指血捏土做魏志明都属血祭。其实在人们日常生活中血祭也是很常见的,比如表决心要写血书明志,古时出征,动土前都要杀牲祭天,结拜时要歃血为盟,生病手术时出血都是,只是人们没意识到而已。 取血位置不同功效也不一样。连心部位的血最珍贵,其他部位次之,脓血污血不仅无用,反是亵渎。因为十指连心,舌又是心之苗,这两个部位都是连心的。舌尖血比指尖血更虔诚,效果也更好。看来嫣儿心中还是有我的,在帝君和云宫诸将面前咬破舌尖淬印,也不避嫌。 新任北天侯悟尘也取出一根银针,闪电般刺向自己左胸。虽只是根针,但用力极猛,鲜血立时涌出,染红了鹅黄色的衣襟。我大惊失色,一步上前搂住她,低头查看伤情。 “我没事,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人呢……”她满脸潮红,轻轻推开我:“你说过要陪我一起放羊的,灵趣洞中虽没有羊,勉强算你做到了,要不我才不给你心尖血。”说完附身将血滴在北天印上,直至印章红透才点穴止血。 血祭的层次最高便是用心血来祭,不过心是五脏之首,凡人一刺必死,所以一生也只能做一次而已。显然最关心我的人还是师姐,为让北天印起到最大防护效果,不惜以心血相祭。 “师姐,你……你这是何苦?”回想起往日种种,我心欲碎。 “师姐本领不比你差,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本欲替你除花,可恩师说花种来自摩劼立支天,只有摩劼立支天人能除,三界中人是没办法的……”她受伤极重,边说边剧烈咳嗽着。 “人是我带出来的,祸是我闯的,自然该由我解决,与旁人没有关系。可你……真的没事么?”我暗中运神查她伤情,不想她功力高我甚多,只能隐隐看到一抹鲜红。 “放心吧,死不了的。”她惨然一笑,捧着殷红的天印无力地站着,眼中渐失神采。 帝君见四天侯淬好了天印,开口道:“东天侯在左侧用印,西天侯在右,南天侯前,北天侯后!” 四人一同道了声遵旨,走过来依次用淬血天印在我周身印了四方血印,师姐受伤实在太重,刚印完便摔倒在地。我正要伸手去扶,陈嫣儿早一把拉住了她,笑道:“姐姐果然心系苍生,竟如此用心!”言语间颇有醋意。 “谢谢妹妹,”师姐天性柔弱,虽知其意却没反唇相讥,额头满是汗水,纤细的身体也不住颤抖着。 帝君看着师姐轻轻叹了口气,对空抓出一枚红丸扔给白云使,看形状正是云宫的火罗红丸。白云使自知其意,将红丸交予师姐服下。这药我也曾吃过,疗伤补气最有神效,不多时师姐的气色果然好了起来,胸前的血也止住了。 “李心,云宫兵多将广,你可知为何独派你前去除花?”帝君问道。 我跪倒在地回道:“回我主,魔花因我而起,自该由我铲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强入风门 “此是其一,其二是那花亦是你心中魔念,唯你能够灭去。生本无生,一念为之;灭何曾灭,一念断却,此理需谨记于心。去吧,凯旋之日我亲手为你卸甲!” 我叩首道:“李心谢主隆恩!”然后起身同四天侯一一作别,到师姐时我动情地轻捏了下她的玉手,她羞得满面绯红,嗔道:“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呢!” 我微微一笑:“刚才你刺心时看的人还少么?” “呸,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我吐口水在上面。”她嘴上虽不饶人,暗中却塞给我一根精巧的玉笛,约三寸长短,通体翠绿寒意盎然。我刚想问此物何用,她轻摇了下头示意我别说话。我暗将玉笛塞入怀中,又来到南天侯陈嫣儿面前。 “信物都给了,何时喝喜酒啊?”嫣儿笑问道。 “我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喝什么酒。” “一根破笛子赶紧收起来,人家的映天镜也没如此上心,随便就丢了。” “你别气,我岂不知那金镜是灵虚异宝,可当时情况实是急迫……此番若能平安归来,定为你再寻一宝相抵。”我知她只是吃醋,并不在乎那面镜子。 “妹妹勿恼,此笛虽比不上你的映天金镜,却也有些妙处,他破花时用得上。”师姐不忍见我为难,出言劝解道。 “切,还没怎么样呢就护着,这要是……” “嫣儿住口!”见爱女如此刁蛮,帝君盛怒下竟忘称她为南天侯,直接喊了名字。“汝身居高位,岂不知姻缘之事自有天定,如何能够勉强?他若有意我自当为你做主!” 见父亲发火,陈嫣儿撇撇嘴不敢再说什么。我赶紧陪笑道:“从前多有得罪,你等我回来。”她的心意我当然知晓,只因一心倾恋绮月所以不敢有所回应。现绮月虽死师姐又出来了,一起娶了估计不现实,只能先安慰一下。 “好,那我等你。”我这句话居然比帝君的训斥还管用,她马上转怒为喜,满面娇羞地看着我。 “师姐,你也会等我么?”我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干脆豁出脸面,只要她一句话。 “我……若不为你,何苦现身出来做什么北天侯!”师姐已是泪眼婆娑,好像预感到了什么。 “时辰已到,去吧!”帝君不忍爱女在众人面前难堪,也不想让我太过为难,催我马上动身。 “遵旨!”我躬身一礼,又看了二女一眼,拱手道:“我亏欠你二人甚多,若万幸归来必舍身相报!”这个“舍身”意含双关,不知二女如何理解。又对众仙君道了声告辞,提气翻下红云,顿时法螺齐鸣,其音悠绵悲烈,好像在为我送葬。 离了红云,我解下黑玉剑提在手中,直向下方冲去。刚行不到十里便望见左右二使,玉门八将和数千云兵正守在一大片庆云之上。众人见我到来一起跪倒,高呼恭迎天侯。我收力停下,对大家深鞠一躬道:“李心已非天侯,新天侯是我师姐,为人良善甚好相处,望诸位待她如待我一样。从前承蒙照顾,李心这里谢过了!” 安云使噙着泪道:“主子,在我们心中您永远是天侯!”他虽是帝君的人,但跟随我已有多年,此时也动了真情。话音刚落,身后数千人都跟着哭了起来。 我摆摆手道:“哭什么丧,我还不一定死呢。若能平安归来,定与诸位把酒言欢!”说完又鞠一躬,踏开浓云向下去了。 又穿过几重浓雾彩云,终于离了天阙结界,来到下方虚空之中。一朵盛世黑花正在脚下约五十里处缓缓旋转,周围星光和空间都已扭曲错乱,不用说,这便是那朵灭世魔花。 我望着黑洞洞的花芯,回忆起白云使的话——入口蕴无极之风,藏开天之力,万物皆为齑粉——心想若贸然闯入定会粉身碎骨,可除花芯外也没别的入口。 正思量间,忽觉身后有异,扭头一看,一人捧着一颗圆溜溜的舍利子笑呵呵地看着我,正是西天侯妙庄天。 “你要同我破花?”我不知他来意,以意语问道。 “在下倒想,只惜无缘,不过我手中这物却与阁下有缘。”他将舍利捧过头顶,也以意语相答。 “这是何宝物,又如何我有缘?”我知是舍利子,故意问道。 他手指下方回道:“那花芯便是风门,此风可解世间万物。阁下虽非三界人物又有四印相护,怕也难过此门。这是我门中至宝舍利子,乃教中无念祖师涅槃后所遗,汝戴在身上自可颠倒阴阳,色空不二,有无皆系汝之一念。花中地水火风皆有形之物,焉能以有损无,伤你分毫?” “戴上它就可灭花?” “正是。” 西天侯的实力绝不在帝君之下,也许还要高一些,这样的圣者绝不会说谎。我心中一喜道:“那就谢过了。”伸手准备接宝。 “得我门中宝,须入我门来。”他依旧托着舍利,不急不缓地说。 “入你门?”我听还有条件,忙把手撤了回来。 “正是。阁下悟性极高,与我门亦有甚深缘分,稍加修行即可入三摩地,成罗汉身。”说完口诵偈语道:“入我菩提门,证我菩提果。除你相思心,解你相思锁。” “谢谢,在下尘缘未断,恐难入门。”我虽也怕自己有去无回,但让我万事皆空却无论如何做不到。 西天侯似乎知道我会这么说,安然一笑道:“一舍一得,天下共理;一死一生,颠倒轮回。风门无风,万般心生;君侯闭目,自入门中!”言罢对我一拱手,飘然而去。 后面四句话应该是入风门之法,我正欲开口相谢,身体却被一股极大的吸力裹住,我心中一惊忙提气上跃,然而这股力量远非我能抵抗的,闪电般将我生生拖入花中。 刚入花芯那股吸力就消失了。此处应是风门位置,按西天侯说法,我只需闭上眼睛不看就能通过;可转念一想他是天侯我也曾是,为何要听他的?何况我也想看看里面究竟什么样,便圆睁二目四下看去。 眼前的一切都是破碎扭曲的,没有一件事物能认出是什么。向上一望天空也是如此,日月都被拉成面条形状;下方苍苍然不知是些什么玩意。我提剑当胸护住身体,准备一口气直冲下去。此念刚起耳边忽然风声大作,一头上古巨象甩着长鼻向我砸来。此象浑身青碧显已有些年岁,我正欲举剑相迎,它却悲鸣一声在我面前轰然粉碎,浑身骨血化作一股红雾,须臾不见了。 难道四天印居然有如此威势,这么大一头象都近不得身?低头看了眼胸前的南天印,血迹早已消散,只剩一点淡淡的痕迹。我心中暗喜,倒转身体猛冲下去。 不动还好,一动便狂风大作,万钧之力从四面八方齐向我挤压过来。起初仗着体内真元和金甲护体还可忍受,随着风力越来越强,很快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胸前南天印不断放出幽光,似在尽力保护我。我不断催真元护体,只望快些突破风门。这时我才明白,刚才那头象并非被四天印击散,而是被这毁灭一切的狂风碾碎的。 又强撑了一会我终于受不住了,气一松,一口鲜血狂喷出去。鼻孔也开始喷血,为减轻压力我不得不大声喊叫,然而毫无作用,狂风似乎无穷无尽,依旧排山倒海地压来。我有心遁走,可周身三百六十大穴,八万四千毛孔都被紧紧压着,哪里用得一点手段? 这时我终于放下了一世傲气,也明白了有些事情是无法抗拒的,受得住就受,受不住就死。风声中隐隐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低头一看,正是胸前金甲受不住风力开始龟裂。我一下绝望了,本以为靠着帝君钦赐的铠甲能够过关斩将,谁知一开始就坏掉了。怪不得天阙四大将军一同身陨,这力量的确不是世间任何事物能抵御的。 风力并没有因我的绝望而减轻分毫,反而越来越强。我连换数个避风咒都毫无用处,胸腔被压得越来越瘪,最后根本无法呼吸了。我用尽全力怒吼一声,体内真元轰然暴出,想借爆炸的冲击力脱身,谁知真元刚离体便被狂风同化,反向我压来。 这回没招了,感觉身体已被压缩到极限,干脆放弃了抵抗。人终有一死,丧身在花阵中也算死得其所了。 这么一想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刚卸点力气,周围的风力也随之弱了一些。我怕是幻觉又收了几分力,风力又小了些。 我忽然想起恩师说过的一句话:火不熄火,风不克风。欲观其窍,须入其中。意思是事物不能伤其同类,火燃得再猛烈也不能烧掉火,风再大也摧不垮风。我一松懈居然有了风质,自然不会被同类所噬。当下心澄意明,撤去全身防御,默念如风心诀,观想自己就是一阵清风,努力同周遭狂风融为一体。 随着我逐渐“风化”,周身挤压之力也大大减轻。我不敢发力下坠,只能随风飘荡。待身心俱化为清风,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天地间好像只剩我一人。也不知飘了多久,猛觉身体轻微一震,已落在一片花丛之中。 一接触到实物,我也由风质转回本相。起身一看,周围到处都是乌黑的花朵,密密麻麻挤在一处,发出刺鼻的腥香。天下诸花多为七色,黑色极为罕见,可眼前的无边花海居然都是黑的,倒也十分养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赤日公子 抬头一看,一轮明月高悬苍穹,几点寒星点在周围,哪里还有花芯或风门的影子?看样子风门应该过了,自己已进入了魔花内部。 刚经历一次生死考验,一下来到如此空旷静谧的地方,顿觉心旷神怡。凝神探查周围,附近并没有明显的气息存在,便盘腿坐在花丛中,打算先缓缓。 才歇一会儿,空中忽然传来绵软悠扬的笛声,让人昏昏欲睡。举目望去,一朵巨大的黑莲悬在空中,莲上站着一位白衣胜雪,面如美玉的公子,手握一柄银笛正在忘情吹奏。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上下年纪,身背一口红艳艳的大葫芦,在月光下甚为扎眼。 “你是谁?”我起身问道。 年轻人止了笛音,冲我拱手一笑:“在下阴山城赤日公子,亦称黑莲仙君,敢问阁下是?” 我拱手还礼道:“我叫李心,没有来处。” “李先生好,在下一曲《醉群芳》可还听得?” “我不太懂,感觉一般吧。”我如实回道。 见我欣赏不来,他有点失望,又道:“那我再为先生吹一曲《飞花舞》如何?” “随你。”这哥们气息微弱,量无甚本领,只要小心那个红葫芦。 他点点头,又将银笛贴在唇边吹了起来。这支曲子比刚才那支要活泼一些,旋律起伏也大得多。我当然清楚他绝不是特意跑来给我解闷的,当下气运周身,死死盯着他。 他还真陶醉,完全不在意我凶狠的目光,只顾低头吹笛。随着笛音越来越高,周围的黑花也隐隐动了起来。我冷笑道:“怪不得叫《飞花舞》,还真能让百花齐舞。” 赤日公子点点头表示同意,群花在笛音的催动下争先恐后地向我涌来,因我有真气护体所以近不得身,只在周围一尺处堆集。开始尚可,后来越聚越多,层层叠叠垒在一处,将我团团包围。 赤日公子见花阵已成,放下银笛冷笑道:“此曲又如何?” 我淡淡地说:“比刚才的好。” “我再为先生吹个更好的,来,且听一曲《万缘解》。”说完又低头吹了起来。笛音单调凄厉,完全没有旋律可言。四周花墙千余朵黑花闻声纷纷张开花瓣,露出黑森森的花芯,腥香之气扑面而来,让我一阵恶心。 这股味道让我丧失了耐心,提剑指着赤日公子吼道:“小崽子别玩花样了,快动手吧!” “好,既然先生如此心急,小生就失礼了!”他高举右手对空虚画一个圆圈,又向下一指,群花猛然向外喷出黑色液体,其腥无比。我早有戒备,挥剑一抡产生一股强大的气流,迟滞了这令人作呕的黑水,纵身跳出花墙的包围。 在我跃出的瞬间,左脚还是被液体溅到了,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脚尖传来。低头一看,虎头踏云靴已被蚀出一个小洞,显然这液体有极强的腐蚀性。 赤日公子万没想到我能躲过花阵的突袭,俊脸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哈哈一笑将银笛抛入花丛,高举双手道:“我给先生看个好的!”言罢双掌合拢,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召唤什么。 “你知道么,我纯粹是好奇,想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样才没杀你。”说话间我已升到他面前,提剑对着他的脸道。 “那我谢谢先生了,”他强作镇静,向下一指:“百花吐艳,请先生观赏。”我向下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地面无穷无尽的黑花都已张开花瓣,向上源源不断地喷着黑水,一时腥气冲天,令人作呕。 我捂鼻问道:“这就是百花吐艳?你是不是对艳这个字有什么误解?” “无妨,名字而已。” “这是何地?所开何花?你是何人手下?”其实这些问题无关紧要,我只想套出自己该去哪里。 他一笑答道:“此地是黑花海,此花名墨玫,花小而根深,直插王城毒海。至于我的主人,不说也罢。” “我也在王城待过,哪里有什么毒海?多半你是顺嘴胡诌。” “真的也好,胡诌也罢,现在并不要紧。”他边说边将红葫芦拿在手中,拔下塞子面无表情地说:“我这葫芦里装着半个毒海,阁下敢试试么?” “等等!” “怕了?”他忽然发现我的脚受了伤,阴笑道:“毒水的滋味儿不好受吧?现在只要我一动念,半海之水就会泻出,让你皮焦骨烂!” “这么厉害么?”我心里盘算着应对之法。 “不用求饶,我主命我尽灭擅入之徒,你只能死!”说完他眼射寒光,右手轻拍葫芦底,滔天的毒水立时喷涌而出,排山倒海地向我扑来。 刚才对话时我已在周身设下一层禁水障,专克天下诸水。谁知这层水障对毒水完全没有作用,眨眼功夫已喷到面前。我不敢怠慢,提气向上蹿去,巨浪在我脚下奔涌而过。 赤日公子叫了声好,转动葫芦继续喷水。我不停躲闪腾挪。他面目狰狞,口中嗬嗬作响,我跑到哪他喷到哪,像个手持水管的消防员。 初时毒水喷得不急,我尚能从容躲过,半柱香时间后竟漫天漫地地喷射,让我躲无可躲,只能向上逃去。赤日公子极为得意,冲我高声吼道:“你可千万硬到底,我这人软硬不吃,只要灭了你!” “你怎么不怕毒水?”见他高擎葫芦在毒水中巍然不动,我好奇地问。 “哈哈!”他大笑一声回道:“也不怕告诉你,此水虽可解天下万物,散诸般因果,却难奈无情无心之人。我生于毒海,无父无母无兄无弟,亦无血液心器,身上流的便是海水,你说我怕不怕?” “还真有两下子,可惜这水也难伤我。”葫芦喷出的水量虽越来越大,但压强却小了很多,高度反而低了,毒水喷到距我一丈处就落了回去。不过葫芦和地面万花一同喷出的毒水已把下方变成一片泽国,看来过不了多久就真的把整个毒海搬过来了。 “好,我的确伤你不得,可你能飘一辈子么?再告诉你个秘密,水门就在下方,想过去就潜水自己找吧!”说完他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冒了几个泡就不见了。红葫芦却留在水面,不知疲倦地向上喷着无穷无尽的毒水。 原来门户在下面,可我该怎么进去呢?如果有老六一半本领便能附在月光上射下去;若白鹏在身边也可振翅扇尽毒水露出门户。可现在只有我一人,身上的金甲天印对毒水毫无作用,到底该怎么做? 想了半天依然束手无策,水面却越来越高,黑黪黪地泛着浪花。我念了数遍分水咒,自然毫无作用。正在踌躇间,水中猛然射出一股粗大的水柱直冲天宇,险些喷到我。我以为是葫芦开挂了,低头一看葫芦仍在喷水,和水柱喷出的位置还有些距离,显然不是它。水柱正下方有一阴影,极大极广,隐约是个鱼形,看来是这东西喷的。 一见此物我有了办法,嗑破中指滴了几滴血下去。那物闻到血腥气一下跃出水面,张开城门一样的巨口向我扑来。我纵身上跃,它扑个空又砸入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这下看清了,居然是一条赤鱣,鲸属,形体巨大,没有鳃,只靠肺中贮存的空气呼吸。这条赤鱣能在黑水中生存,显然是毒海中的生物,不知怎么被葫芦吸到此处。我又挤出几滴血下去,赤鱣性贪,再次跃出水面吞我。我猛吸一口气跳入鱼口,赤鱣以为得手,合嘴钻入水中。 它口腔中空间很大,像个山洞。下颚处满是毒水,我不敢落脚,只浮在当中。和赤鱣比我的体积实在太小,它也搞不清我究竟下肚没有。这东西也不刷牙,四下腥臭难当,我掩住口鼻钻进它气管之中,见四壁光滑没有一点水,才放心落地,顺势滑了下去。它肺中密布着无数肺泡,大的如一间房,小的也像个拳头。我滑进的这个泡不大不小正好能容得下我,看来一切皆为定数,该着我这样潜水。 赤鱣再迟钝也察觉肺管里进了东西,用力缩紧肺泡想把我咳出去,不过就算一个普通人也会卡住,更别说我了。大鱼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把我弄出去,干脆放弃了努力,反正肺泡有都是,不差这一个。 我在泡中运神向外看去,鱼身外俱是黑水,方才遍地墨玫都已浸泡在水中,不过仍在向外喷着毒汁。我屏气探息,很快察到赤日公子的位置,他下方似是一片虚空,看来果是个门户。 我深吸一口气,举剑将肺泡从支气管上斩了下来,又吐火把入口烧焦封死,动念缓缓移出肺管,回到它口腔之中。赤鱣鱼嘴紧闭,一时找不到出口,只好挥剑荡出一股剑气逼它开了口,一跃而出,向赤日公子的位置漂浮过去。 毒水密度很大,肺泡在水中移动得十分缓慢,我没有办法加速,只能焦急地等着。好在其质坚韧,一丝毒水也漏不进来。 飘了约有一刻钟,终于来到赤日公子上方。他绝想不到我真敢下来,正垂头坐在一扇圆门上发呆。那门不知是什么材质,乌突突的,上面刻满了密文。 我不想偷袭,推一股水下去提醒他。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串水泡。我既已打过招呼,挥剑就刺。这一下定会把肺泡刺穿,所以无论如何要穿透水门冲下去,否则毒水就会涌入把我溶解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第六十章赤炎火王 我怕一击不成用了狠劲,赤日公子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就被一剑刺穿,剑势不消嗤地一声透门而过,一股灼热扑面而来。我借势一冲喀喇一下把门撞得粉碎,同赤日公子一同跌落在一片沙漠之中。 我从他身上一跃而起,小心地把黏在身上的泡膜揭了下去,弯腰抽回黑玉剑。赤日公子挨了一剑又被压了一下,早已奄奄一息,瞪着无神的双眼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一笑道:“实在抱歉,你那黑水太过阴毒,思来想去只有这一法能破关。”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苦笑道:“不怪你,这是我的报应。” “什么报应?” “我刚才说自己无父无母,其实是骗你的。”他歪头吐了一口血沫,有气无力地说:“我父是毒海之主拓洪仙君,我母是月羞公主。幼年时我被魔主蛊惑,设计害死父母继了王位。我父临死前曾咒我必死于剑下,今日终得应验。” 原来他是个弑父继位的混蛋,怪不得头生反骨,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事,我并不感兴趣,冷笑一声没说话。 他歇了一会继续忏悔道:“得意时我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哪里想到会有今日……” 我懒得听他磨叨,抬头向上望去,天空湛蓝一片,没有一丝云彩,也看不到太阳。周围是茫茫沙海,看不到一点起伏。趁他还能开口说话我忙问:“这是何处,为什么上面看不到毒水?” “此处应是赤土国,水火相克,黑水自然下不来。”他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伤处不断流着黑血,滴在沙上须臾汽化。 “这里到处都是沙子,我该往哪走?” “阁下想去哪里?”他眼神已散,看样子挺不了多久了。 “我要破花。” “花中是无尽乐土,为何要破?” “乐土?我差点死了两次,何乐之有?” 他眼珠一轮道:“四门不过是外层,花中才是极乐。你勿要再问,我没守住水门有负圣望,如今唯有一死而已。” 见他还有三分骨气,我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你伤情虽重,一时半刻也不会死。此处赤地万里,除我外没人能救你,你若给我指条路,我便用断续秘法为你疗伤。” 听说我要救他,赤日公子脸上肌肉拧在一处,惊恐万分地说:“你若还有一丁点良心就别这么做,我失了水门,依律要种虫的!” “种虫?什么意思?” “那是一种阴刑,先捆住四肢,让受者不能自尽,再在皮下种入吸髓虫卵万粒。此卵见血即孵,万虫齐动钻噬其身,更有强者可深入骨髓,让人痛不欲生,至死方休!”说完他的身体不住颤抖起来,显是恐惧至极。 他说得凄惨我听得也毛骨悚然,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残忍的刑罚,比凌迟更恶毒百倍。于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那我先为你续一口真气吧,虽用处不大也能续你百日之命。你哪也不要去,就在这等我,待我破花后再带你出去……”话音未落,他猛然张口向我吐出一股黑水。我们距离极近,想躲已然不及,情急之下只好吐一口气,把黑水生生吹了回去。 我这口气何等劲力,毒水一点没糟践全淋在他脸上。赤日公子把脸一抹,疯了一样向后爬去,胸前伤处不断喷着黑血,在黄沙上留下一条焦黑的痕迹。 我恼他不知好歹,本想一剑取他性命,转念一想这里满眼黄沙,倒不如留着他为我引路。 初时他爬得蛮起劲,片刻功夫已在一里之外。随着血越流越多,速度也渐缓下来,最后实在爬不动了,趴在地上不住喘气。我起身向他疾奔过去,瞬间来到他面前。赤日公子惊恐地看我一眼,居然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入沙中,好像这样我就看不到他了。 我用剑拍了下他高高撅起的臀部:“接着爬啊,看你还有多少力气……”话没说完,脚下沙地毫无征兆地陷了下去,我下意识地跃在空中,赤日公子却直接掉落下去,消失在一片尘烟中。 待尘沙散尽,一个数里见方,深不见底的大坑出现在下方。我凝神下望,里面雾气蒙蒙什么都看不到,也不知有多深。不过既然水门在下方,火门理应也在下面,不如去看看。 正思量间,洞中忽然传来若有若无的叫喊声,隐约是赤日公子,这小子居然还活着? 我向下高声喊道:“你在下面么?用不用救你?”良久才传回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却不知何意。 我凝神一探,坑底气息驳杂,显然不止他一个活物,火门多半也在下面,便紧握黑玉剑向洞底徐徐降下。 坑中浓雾密布,温度越来越高,像进了火炉。又降了千余丈,雾气渐渐散去,周身也清凉起来,一片郁郁葱葱的丛林现在下方。我提气直坠,落在一丛灌木中。 此间芳草茵茵繁花似锦,不知有多大。我无心观赏,凝神静听赤日公子的声音。可除了几声鸟叫和轻微的风声,哪里有他的动静? 我鼓足真气高声喊道:“赤日公子你在哪?出来吧,我不伤你性命!”可依然没有回音,难道他已经死了?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忽然听到前方一株参天古树后传来咔哧咔哧的声音,像野狗在啃东西。几步绕到树后,只见一个赤膊大汉正蹲在地上啃食着一条人腿,见了我只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吃。 眼前这“美食家”显然绝非善类,我提剑问道:“你是何人?” 他头都没抬,反问道:“你是何人?” “我叫李心。” “炎火王秦大明。”说话间他已将腿肉啃食干净,又发狠咬下一节腿骨嚼了起来,瓮声瓮气地说:“骨头本来最好吃,可惜此人自幼在海中浸泡,伤了骨质,一点嚼头没有。”说完把骨渣吐了出去,又从身后捧出一颗人头咬了起来。 “你吃的可是赤日公子?”头颅虽已面目全非,仍可看出大致模样。 “正是他。我这儿好久没见生人,怎能轻易放过?”说完抠出一颗眼珠放入嘴里嚼动两下,双眼一闭,一副陶醉的模样。 他的行为实在太过恶心,我虽见多识广也受不了,皱着眉问:“这是什么地方?我该怎么出去?” “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一起吃点吧。”说完扔过来一只断手,我忙侧身躲过。他摇头叹道:“如此美味不知享用,真是个大傻瓜。” “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如何出去,听清了么?”我又问了一遍。 “别太过无礼,就是天皇老子到我这也是客人,天大的事等我吃完再说。”说话间手中头颅已被啃成骷髅,被他丢到一边,又抓过赤日公子的躯干,用手划开肚皮掏出内脏塞进口中,直吃得满嘴是血。 这时我若出手他早横尸在地了,可我并不想偷袭,而且还得留他问话,还有个道德问题——他没惹我,干嘛取他性命?见他吃的津津有味,我只好在他对面坐下,等他吃饱再说。 他还真不怕我,埋头只顾吃,不一会便把赤日的残躯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一堆白骨堆在地下。 见他身边已无可吃之物,我问道:“吃饱了么?” “还成,”他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在草丛中摸出一根乌黑的狼牙棒站了起来,瞪着鲜红的眼珠道:“你刚才问要怎么出去?” 我也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这恶汉。他身形高大,比我整整高出两头;一蓬鲜红的乱发如钢针般向上扎着;上身□□,密布着暗红色的血管;身下围着一条草裙,犹如一个野人。 见我没说话,他上前一步道:“爷爷问你呢,是不是想出去?” 我自然不怕,微微一笑道:“对,我想出去。” “出去做什么?” “与你无关。” 他杀气顿起,半抬狼牙棒缓步向我逼来:“不说我也知道,你想毁了这极乐妙界对吧?那就吃我一棒再说!” “怎么,要对客人动手?” “我若一棒打死你,脑浆就会溅得到处都是,却喝不到了。”他忽然犯了难,停下脚步自语道。 “要打就打,打死再说!”我出言相激。 “好吧,那就看招!”说完举起狼牙棒向我头顶狠命砸来,看样子也不想喝脑浆了。可他出手又笨又慢,顿时门户大开,一挺剑就可以给他来个透心凉,不过我还要留他问话,不想伤他性命,只向后一跃躲了过去。 他叫了声好,抡棒上前没命地砸,都被我一一躲开。他见我不还击以为我怯了,一根大棒舞得上下翻飞,我纵身法只是躲闪,这样的招式如何能伤我分毫? 他一气抡了几十下,距我最近的一次也有几尺,自己却累得气喘吁吁,把棒子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道:“不打了,你太快,打不着。”说完捡起赤日的手骨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起来。 “怎么你又饿了?”我忽然觉得他很可爱。 “最近不知怎么了,一时不吃东西就难受。”秦大明吃完手骨又拾起一根腿骨吃,也不知是真饿还是在恶心我。不过腿骨太硬,他咬了两口便吐了出去,皱眉道:“不好吃,太渣,还是眼珠子好。” 我作出惋惜的样子道:“可惜没眼珠子给你吃了,我的眼睛还有用,要吃只能吃你自己的。” 他一拍脑袋:“对啊,我这还他妈有俩呢!”说完抬起双手向自己二目抠去,我以为只是做样子,谁知他怒喝一声,十指已深深插入眼窝中,生生把两枚眼珠硬薅出来,两股火苗登时从眼眶喷出。 周天怪物我见过不少,但这种吃自己的东西还是头一遭遇到,差点吐出来,举剑喝道:“别跟我装神弄鬼了,快说此地门户在哪,我便饶你不死!” 他已把眼珠塞入口中,边嚼边说:“死?什么叫死?我什么都见过吃过,单不知死是什么,要不你受累让我死一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业火焚身 “好,那我成全你。”我知他这种混人不给点颜色看是不行的,举剑向他右臂斩去,他喊了声来得好,竟举手相迎。黑玉剑何等锋利,嗤地一声早将手臂斩落,又一股赤焰从断处喷出。 “正愁不够吃,又多块肉!”他似乎没有痛感,笑嘻嘻地弯腰捡起断臂放嘴边就咬。我不想再看他故弄玄虚,一剑又刺去,他又叫了声来得好,利剑已透胸而过。 见他居然还没倒下,我奋力抽回宝剑道:“你难道真死不了?” “怎么,你怕了?”他嘿嘿一笑,口中喷出一股黑烟:“肉眼所见皆是幻像,所以我自剜双目,就是要用心去看世间万物!” “那我把心也帮你剜出来,让你看得更清楚些。”说完我将剑向前一送,深深刺入他左胸,手腕轻转向后一拉,一颗火红的人心就被带了出来,在剑上兀自跳个不停。 我把红心递到他面前,狠狠道:“现在用心看吧!”你变态,我比你还变态。 “好啊,果然更清楚些。阁下可敢再斩我几剑?”他居然还不死,反出言激我。 “我不敢,可怕你了。”我边说边挥剑上前,对着他高大的身躯刷刷就是几剑,这回他再硬也站不住了,分批倒在地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杀了这位炎火王,还不如被他吃掉的赤日公子,可惜没来得及问他火门位置,不过多半也在下方。 “熊熊烈火可净化恶业,亦能了却万缘,谢谢你让我浴火重生!”几缕火苗从数块残躯上腾起,缓缓化作人形,有头有脸四肢俱全,声音就是这火人发出的。 “你是炎火王秦大明?”我举剑问道。 “是,也不是。刚才那个凡胎俗骨的秦大明已被你杀死了,现在是脱胎换骨的秦大明。”火人声音尖利,和之前完全不同。 “你究竟是谁与我无关,我只想赶路。快告诉我此间门户在哪里?”正后悔出手过重杀了他,没想到又活了。 “你觉得我会说么?”火人反问。 我瞪眼吼道:“那你就再死一次吧!”说完一剑抡去,黑玉剑在他身上一抹而过,火人自然完好无损。 “蠢到家了!我现在是不生不灭的炎火之体,你以有形攻无形,以有相战无相,岂非自寻死路!”他双臂上扬,身上烈焰大炽,尖声喝道:“让我用这无上炎火焚尽你一生罪孽吧!”说完腾空而起,向我猛扑下来。 见他来势凶猛我不敢托大,向后一跃躲了过去。火人嘭地一声砸在地上,腾起一团火雾。见一击不中,他再次升空,对我恶狠狠地说:“在此炎火圣界你能跑哪去?乖乖受死吧!”随后又举双臂,口中念念有词。 “省点力气吧,你有多大本领能伤我……”我话没说完,眼前的树木,花草,甚至石头都开始燃烧起来,火势极快极猛,瞬间已把我整个吞没。 我并不怕火,无论凡火阴火还是三昧真火都伤不得我。可眼前这火也不知是什么火,虽不灼热却直往心里钻。火人不住念咒,火势也越来越猛,似要将天地燃尽,他也同这冲天之火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了。 我被这无名烈火烤得心慌意乱,本欲腾空避火,可抬头一看空中也满是烈焰,这才幡然醒悟:原来芳草碧树都是假象,这满地漫天的烈火才是赤土国真实的样子,秦大明的肉身便是个火种,一旦被毁就会引火焚天。 正手足无措之际,四下又传来火人的声音:“放弃吧,抛弃吧,我们的身躯只是桎梏自己的工具,你刚才那几剑不是杀我,而是救我;现在我也要用这无明业火救你!” “你躲在哪儿?敢不敢现身与我一战!”他的话不无道理,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这火既然是他放的,只要把他干掉自然会熄灭。 “你错了,我不是纵火人,”他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还不明白么,这火是你自己放的。” 我怒道:“别跟我废话,爷没工夫听。不出来是吧,我自有办法寻你。”火越烧越旺,我不断舞动黑玉剑拍打,可灭了这处那里又起,很快连眼都睁不开了。猛提一口真气冲天而起,想要脱离这无尽烈火,可无论哪里都是火,只好又落回地面,举剑向下插去,想挖个洞躲避,不料一股烈焰又从地下钻了出来,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见我在火中左冲右突不能脱身,火人又开始做思想工作:“放下吧,你在红尘中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何不借火势付之一炬?世人只知索取却不懂抛弃,负担越多越苦,你可知……” “我知你妈了个腿!”我心中狂躁无比,时而左右狂奔,时而腾空而起,这么自然做毫无意义,但我又能如何?哭么?好在周身四天印不断放着幽光,默默地护佑着我,否则怕是已化为灰烬了。 见迟迟烧我不死秦大明也很奇怪,不再劝我放弃抵抗,开始不停地念咒催火。我已被烤得五内俱焚,估计已经八分熟了,忍不住张口大叫,居然也喷出一股烈焰出来。 火人见状甚喜,又开始引导:“烧吧烧吧,火是这世界最纯洁的东西,不惨一点杂质,若能葬身火海,一切罪孽都可被宽恕!” 我自忖除情迷魔女外,此生似也没什么大错,于是傲然道:“我不用谁宽恕!自己做的事情自会承担!” “冥顽不化!再给你点好玩的。”说完话他大喝一声,空中随即传来凄厉的鸟鸣,我勉强睁眼向上望去,十只硕大的火鸟直冲下来,没头没脑地撞在身上,须臾钻入体内。 炎火王怕我不知此物的厉害,马上解说道:“头有五官身有五脏,这十只业鸦正是你十器所化,现已归位,可助你快些解脱。” 他说的没错,这十只鸟一进来我的双眼,双耳,鼻口都开始往外喷火,腹中也越来越烫,还能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好像浑身血液已被烧开了。 我有点绝望。外火已经够受了,现在里面也烧,就算有天大本事又有何用? “怎么还不放弃?我为火王久矣,从未见过什么东西是业火焚不化的,何必苦捱到底?快放弃吧,随我去那光明火界,享无极无边之乐!”他的声音变得绵软魅惑,似要真心要度我。 “你说这火是业火?”我咬牙问道。 “正是。业火随心念而起,心存一念则烈火不熄。你觉得能捱得过去么?” “多谢。”我慢慢举起宝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见之一笑:“还想动手杀我?我是无相之身,你怎么杀?” “你非无相,而是火相。我若无念,你却依何而生?”说话间金甲也终于受不住业火的炙烤,开始燃烧起来。 “难道你也想把自己的心剜出来?没用的,那不过是心器而已,只要不死心念就不会消散。试问天下人谁能逃出心念之梏?又有谁不是业火焚身?” “那你仔细看,千万别眨眼!”我深吸一口火气,调用体内还可为我所用的真元,身心合一,凭本能向他舞出一剑。 我不知秦大明是否还有眼睛,是否能看到这绝世一剑。 不过无所谓了,他和这无边业火都只是我心中幻念,弑魔一剑弑的正是自己心念,一剑既出,万事皆空。 待剑势消散,周围或真或假的景象又开始迅速重建,我已身处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大地平滑如镜,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天空也似一面明镜,和地面相互照映。极目四望一片平整,没有任何可见的凸起或凹陷,难道自己正踩着一面无比巨大的镜子? 我见四下无人,便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准备打坐调息。弑魔剑法虽属本能,却也极耗真元,现在虚弱得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 这个世界极为安静,除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外没有任何动静。安心坐了一会,觉得真气渐渐开始充盈,身体也有了力量,便起身向远处走去。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就放弃了,因为哪里都是一样的——无非是上下两面镜子中间一个我。之前的水门也好火门也罢,至少有个敌人,这里啥都没有算怎么回事?难道是饿门,要把我活活饿死么? 我用力跺跺脚,镜面没有丝毫晃动,又提剑下刺,铮地一声脆响,黑玉剑被崩了上来。我一下傻眼了,黑玉剑连时空都能破开,居然打不碎一面镜子?发狠又刺几剑,每次都被弹回,镜面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接连换了几个地方都是如此,不过我发现无论是用脚还是剑,镜中都有同样的影像相迎——我用脚踩,镜中也有一只脚向上踩;我用剑刺,镜中也有一把同样剑回刺,玄机应该就在此处。 这情形很像被我打碎的映天镜,无论你有多大力量镜中都会映出同样力量回击。入花前帝君曾说过,魔王将枪,弹,旗,镜四宝祭在花中,眼前的天地双镜莫非就是四宝中的魔镜? 正胡思乱想间,耳后忽然传来凌厉的破空之声。当下本能一闪,风声也跟着改变方位,噗地一声刺在后心北天印处。四印当中唯有北天印是师姐淬心血所祭,护力最强,内里又有帝君钦赐蝉金甲,饶是如此仍那物被刺穿,深深插在体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天煞金枪 我来不及回头,拼力向前一蹿,躲过这透胸之祸。 “居然没扎透?”一个脆生生的童音从身后响起,说的居然是太初语!转身看去,一个高不足三尺的小男孩持着一杆金光闪闪的□□立在面前,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年纪,一颗硕大无比的脑袋,青绿色的脸皮,一双大眼没有瞳孔,细看去竟是繁星点点,如星宇般浩瀚。胖乎乎的身子套着一件窄小的红肚兜,上面还有几个破洞,露出同样青绿色的皮肤。下身没有裤子,光着两条萝卜一样的青腿,打着赤脚。 我摸了下后背伤处,虽然流了血但不多,看来刺得不深。“是你刺我?”我也以太初语问道。 “还会有谁?”他一吐舌头反问。 “你为何会讲太初语,又为何无端伤我?” “你擅闯圣界,自然当死。什么叫太初语?”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不想看他故弄玄虚,直接问道:“你是谁?也是魔头手下的将军么?” “我没名字啊,只是因为总也长不大,他们都叫我小魔童。”孩子奶声奶气地回答。 听到小魔童这三个字我心中一震——在云隐山学艺时曾看过一本《天成经》,专讲天地初成时世间万物的。据经中所载,太初天地初开,万物分化阴阳渐有规矩,唯一物非精非灵阴阳难辨,亦不入四象五行,因此无法归类,终日遨游天地,无法可束。 此物饱受日精月华渐成人形,却因体质特殊无法容纳外物,所以一直长不大,只能是孩童模样。喜欢恶作剧,到处捣乱,书上称其为小魔童。我本不信世上有此物存在,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 我知他不入生死也不堕轮回,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开口问道:“这……这是什么地方,又该如何出去?” “先陪我玩会儿吧,开心了就告诉你。”他眨眨大眼睛想作出可爱的样子,可那张青绿色的脸实在太过诡异,双眼又是星图模样,实在让人爱不起来。 “你想玩什么?还用□□我么?” 他又是诡异一笑:“好啊,你接我三枪不死便告诉你。” “再刺一枪怕就死了,何须三枪?此事万万不可。” 他皱皱眉头道:“那你斩我三剑,若能伤我也算你赢。” “不行,你这么个小人碰一下便碎了,到时我分批问你么?” 他有些恼怒,挺枪指着我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怎么玩?” “我没心情陪你玩,只想离开此处。你要是不说就滚开,我自己找出口。”见他不过只是个孩子,我不想过多计较,何况这东西不生不死,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居然敢对小爷发号施令?你算什么东西?”小魔头彻底被我激怒了,眼中星芒爆射,身上也腾起一股青雾。 “看来非得陪你玩玩不可了。”见他已现杀机,我也提剑相对。 他见我答应陪他玩马上转怒为喜,深鞠一躬道:“那就多谢啦!”说完提枪便刺。我忙挥剑相迎,只觉眼前金光一闪,金枪竟已深深刺入自己左肩。我纵身后跃,枪头硬生生脱出身体,带出几条鲜肉,一股鲜血直喷出来,溅了小魔童一身。 肩部没有天印守护,几乎刺透了。我调气止血,对魔童咧嘴一笑:“本事不济啊,这一枪没躲过。不过我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 “好,你问吧。”他一击得手颇为得意,笑嘻嘻地回答。 “我的剑明明应该砍在枪上,怎么还能刺中我?” 他把金枪一抖:“这是主人赐的天煞金枪,一击必中,绝不空回。” 看来这就是魔家四宝中的宝枪了,只要刺出去,无论如何躲闪阻挡都会被刺中,万无一失,这是此宝的天然属性。 面对这么变态的东西我再傻也不会等着他刺,忍痛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开心了吧,现在轮到我了!”也不等他开口便一剑刺去,魔童叫了声好一跃而起。我占了先机焉能放过,一剑紧似一剑地斩去,瞬间已劈出百余剑,但他速度奇快,都从容躲过。 见碰不到他,我不禁赞道:“好身法,居然比我还快!” “你也不错嘛,好玩好玩!”他怪笑一声,化为一道青光冲天而去。抬头一看,“天镜”中只见我的身影,哪里有他的踪迹? 莫非他知道打不过竟然跑了?不过他未露败象啊,这里只有上下两面镜子,他能去哪儿?我在空中悬了一会仍不见人,慢慢落回地面,持剑凝立。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还是没动静,望着这空荡荡的世界居然有点盼他出现。此念一起,猛然发现地镜映出一个绿色的小点,抬头一看,小魔头正无声无息地挺枪下冲,我知道这一下很难躲开,把心一横提剑直迎上去。 我升空速度极快,在距他百丈处忽然化作一道白虹从他身体直接穿过,在他头顶现身,挥剑向他脖颈斩去——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躲开金枪一刺。 小魔童万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凭变化改变方位,这一剑结结实实地斩在颈上,硕大的头颅应声离体。几乎同一时刻,他手中金枪也深深刺进我的前胸,看来怎么躲也没用,宝枪绝不空回。 “真是好本领,难得难得。”魔童的头颅并未落地,在空中称赞道。 “你还没死?”这一下几乎把我捅死,连提几口真气才缓过来,左手死死攥住金枪,不让他拉回去。 “有趣,我怎么会死?这么多年我还没死过那!要不你行行好,帮我死一次?”他的头颅慢慢浮上来,在我面前不住晃动。 “好,我尽量帮你。”这一□□透了,鲜血顺着枪杆淌下。魔童的躯体居然还在往下拉着金枪,可哪里拽得动? “为什么不让我拔出去?插在身体里很舒服么?”头颅笑嘻嘻地问。 “我不会再给你出手的机会了。”我拼命向上拉想把金枪夺过,可魔童也死死抓着不放,重伤之下一时也抢不下来。 僵持了一刻钟,只觉头昏眼花,知道是自己失血过多,金枪在体内断了气路,无法运功止血。只好咬紧牙关把枪头狠命拽出,仍死命抓枪不放。 “你快松开,弄坏了主人的宝贝可不好玩。”魔童的头颅围着我打转,似乎也有点急了。 他这话倒提醒了我,对头颅狠狠一笑道:“没想到你也有怕的时候!” “你……你要做什么?”魔童惊恐地问。 “我要弄坏你主人的金枪。”说完我举剑向枪杆砍去,魔童大惊失色却没有办法,只听咔嚓一声,金枪已被劈成两截。 没想到这种神物竟如此脆弱,举着枪头笑问:“你就用这破玩意连刺我三枪?” “你应该死,你该死。”魔童头颅失魂落魄地嘟囔着,身躯无力地向下坠去,啪一声摔在地上,半截残枪深深扎在一旁。地面无比坚硬,黑玉剑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金枪却能刺进去,真是古怪至极。 “你知足吧,这世上没有人能连伤我三次,你是第一个。”我知道金枪是宝贝,把枪头插在身后,留着自己用。 “你真的该死了,该死了……”头颅反复重复着这句话,在空中凝然不动,脸色越来越阴,几乎变为纯黑色。 “身子都没了还说什么大话?现在就让你先死!”我不想陪他再玩,直接挥剑斩去。头颅向后疾退,我仗剑紧追不舍。 “这是你自己寻死,休怪我无情。”头颅边逃边警告着我。他的速度远超我意料,眨眼功夫已在千里之外,不给我出手的机会。 “你总是跑怎么杀我?是打算把我累死么?”我边追边问。 头颅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急着死,我这就杀你!”说完居然像陀螺一样急速旋转起来,口中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他被逼到这个地步我心中暗喜,提醒道:“转这么快当心把眼珠子甩出来!”这一转头颅的速度就慢了不少,我不断缩小同他的距离,紧握剑柄,准备将其一分为二。 头颅又道:“阴阳初分,天地所成;两仪归元,一灭一生!”它的转速已经极高,运神光看去也是静止状态,不过声音倒还正常。我懒得听他废话,一剑劈去,头颅敏捷地躲开了,正要再劈一剑,两个小球却从头上甩脱,一前一后向我袭来。 “你还真把眼珠甩出来了?”我左手一仰,将两颗圆珠收在手中。二珠吸力极强,瞬间已融在一处,合成一颗大珠。 头颅见“暗器”被我收去,马上停止旋转,空空的眼眶淌下泪来,还真是他的眼球。 “你哭什么?不是想死么?”我摆弄着手中的圆珠问道。两颗眼球本是星光闪闪的,合一后居然变为赤红色,闪着忽明忽暗的红光。 “我的确想死,”头颅的声音变得空灵悠远,好像换了个人,“所以要谢谢你。” “你脑袋掉了都没死,没眼睛多大个事,死不了的。”我忽然觉得小家伙有点可怜。 头颅长叹一声道:“这是命,你我都逃不掉的……二珠合一,天地重生,谁都逃不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死而复生 听他说得悲凉,我忙四下望去,却没见什么异样,想是他失去双眼后故弄玄虚,一笑道:“你的眼珠子虽然好看,我却不稀罕,这就还你吧!”说完把红珠向他掷去。 红珠刚脱手便凝住不动,像被什么力量控制了。我又推一股力过去,仍是纹丝不动,其上红光却越来越强,貌似随时可能爆开。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头颅问我。 “你指遗言?你也不是我儿子,有话跟你也说不着。”我紧紧盯着红珠回道。 “你说死后会是什么样子?”头颅忽然问出这千古一问。 “这……”我脑海中一下浮现出目前尚能回忆起来的几个记忆,想了片刻回答:“可能会有另一个记忆钻入你头脑,你就会成为另外一个人,经历另一段不同的人生,和之前的你毫无关系。不过这一切也可能都是假象,也许你根本没动,只有记忆变了……我层次低,还参不太彻。” “若真是如此就好了,可是我死不了,怎样都死不了。自杀过很多次都没用,永远是这副模样。” “多少人梦想青春永驻,这样子有什么不好?” “腻,再美好的事物时间久了也会腻……每天看到自己都觉得恶心!多想换个样子,换个人生啊。你真以为天煞金□□不死你么?” “自然刺不死,我挨了三下也没怎样。”这事我也奇怪,金枪毕竟是四宝之一,怎会如此不济? “你错了,是我故意刺歪,你才能活到现在!”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不成?”我自然不信。 “不必谢,马上就死,你安心等候即可。” “等什么?等死么?”我笑了,死绝之地都能出来,眼前这小球能奈我何,况且我是天选之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完蛋。 “天变了,地也变了,”头颅突然吟唱起来,声音悠远苍凉,“地,水,火,风都变了,一切都在变,人啊,为何而活,又如何死去?”红珠随着他的歌声开始震颤,亦发出低沉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快住口!”我右手举剑护身,左手把身后半根金枪抽出,准备将红珠和头颅一同除去。 头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开口道:“你歇着吧,时辰已到,做什么都没用了。可惜我双目已失,不能最后看你一眼。”话音刚落,上下同时传来阵阵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一样。向下一看,地镜果然开始慢慢碎裂,映出无数个我来;天镜也是如此,多半是与红珠的震动产生了共振才碎掉的。 这天地镜再坚硬也还是镜子,只要找准频率还是可以震碎的,看来魔童是打算放我走,于是对头颅深鞠一躬道:“原来你是好心,倒是我有眼无珠了!”说完向下猛冲,打算从地镜裂处离开这古怪之地。 然而我太天真了,魔童活修为绝不在我之下,他说让我等死,怎么可能只是说说?哪怕我是天选之人,哪怕我自带什么“主角光环”。 没等冲到地面,眼前白光一闪,让我本能地闭上眼睛。接着周围温度急剧上升,在我有所抵御之前身上金甲已全部融掉,然后是我身体,接着是一切的一切,都被这无可抗拒的高温融掉了。 我,大概死了吧。 待我再次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已不复存在,可能只剩下一丁点的念想。无数惨白的光点飘在周围,多半我也是其中之一。现在虽然没了双眼,视野却更为开阔,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能同时看到,只是不见自己。 我的身体哪去了?没有身体的话,这个我又是什么?难道“我”的定义就是单纯的思想,念头么? “我”现在应该去哪里?身边的光点又是什么?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小魔童也死了么? 显然不会有人回答这一连串疑问,恍惚间只感觉自己同那些光点向前(或者后,没有身体也就没有前后这个概念了)飘去,我不清楚为什么要跟它们走,似被某种原动力推动着。 飘了不知多久,前方隐约出现一个极高大的人形物体,浑身放着灼眼的白光,“眼”前无数光点纷纷躲避绕行,似乎都很怕他。巨人招招手似是要我过去,我内心无比抗拒,可不知为何仍不受控地向他飘去。 到跟前我才明白为何那些光点要躲着他了,对“我们”来说这人实在是太高太大,仅一只眼睛就如海洋一样浩瀚,睫毛像高耸的山峰,我极力控制自己的运动轨迹,以免被这无边无际的眼波吞没。 “匆匆一别,公子别来无恙?”巨人发话了,虽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我知道他在问我。 匆匆一别?难道我认识他?不过现在没什么主观意识,也没办法对记忆进行提取,只能在心里回答:“我感觉很好,你是谁,我又在哪儿?” “公子已死,我奉师命前来救你,请随我来。”他伸出天空一样宽广的大手将我抓起,不知往何方去了。 现在的我已经脱离了身体的束缚,自由自在了。所有的忧愁烦恼也随之消失不见,既不快乐也不痛苦,也不会再为谁心疼,这感觉就像世人正在打游戏忽然断电一样。原来炎火王秦大明说的是真的,身体的确是囚困我们的牢狱,反是我执迷不悟,以幻为真。 正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自由中无法自拔,一道白光忽然射来,正照在自己“身上”,无数事物争先恐后向我扑来,将我紧紧包裹,身体也越来越重。我喊了声不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老师,人带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周围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甚好。”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那小童呢?” “回老师,也带来了。” “辛苦了,取纸笔过来。”苍老的声音命令道。那人答应一声便没了声音。 苍老的声音问:“故人何不醒来?”这句话似有无穷魔力,视觉触觉嗅觉味觉还有思想都随之出现,听力也灵敏了许多,我努力想看清他到底是谁,可面前依旧一片朦胧。只感觉自己十分愚蠢笨拙,身体也万分沉重,好像变成了一个物件。 那声音安慰道:“故人勿急,时辰一到自会再入轮回。”这时“耳边”传来脚步声,应该是刚才那人拿纸笔回来了。老者说了声好,嘁嘁嚓嚓地不知在做着什么,另一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天子死而后生,世间第一奇事,皆因情根深种,故有今日善果。”话音刚落,一股神奇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体内,身体也开始膨胀,只是仍没有足够视力看清周围情况。 那人笑道:“老师如何捏了个面人?”这不是天林真君的声音么?另一人不用说定是造化之祖,怪不得要用纸笔。 “老师”回道:“急什么,这就为其点化五官,重塑其身。”说完走到我“面前”,也不知用什么东西在身上来回鼓弄着。我有点害怕,想躲又动不了,只能任其摆布。 不一会他弄完了,问天林:“这样子如何?” 天林笑着回答:“和之前一模一样,老师真是妙笔生花。” 老头一笑:“若不是那妮子屡次求我,此等小事你做就好,我万不会亲为。”言罢又在我头上按了几下,瞬间眼前一片雪亮,视力已完全恢复,气流也从口鼻直钻进来,我长出一口气道:“可憋死我了!” “恭喜龙华天子转阴复阳,又得一世。”天林真君仍着一身白袍,光头赤脚,上前拱手贺道。须发如雪的造化之祖站在他身后,也在对我颔首微笑。左右一看,此间是个幽深的山谷,四周俱是高耸入云的峭壁,烟雾缭绕,不知是什么地方。 我慢慢站起身来,对二人拱手一礼:“小子再见天日,皆赖老祖真君妙手,这里谢过了!”说完便欲跪倒。 “不是我俩的功劳,”造化之祖一步上前扶住了我,“大千世界,亿万生灵的悲欢离合都出自我的手笔,每时每刻都有万万人死生,我改得过来么?要谢就谢你师姐吧,是她要我救你的。” “师姐?她什么时候来的?我能见见么?”我万没想到她也在,忙四下寻找,可眼中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和陡峭的山石外,哪里有她的影子? 造化之祖叹了口气道:“那丫头对你用情至深,早在云隐山时就预见你有今日之厄,用心血祭天方至我处。” “找老师何事?”我刚复活,头脑仍很迟钝,傻了吧唧地问。 老祖缓缓道:“自是为了救你。生死本是第一大事,也是规矩,绝不可任意改之。我知她来意,便闭门不见。谁知她心坚意决,竟在我门前空守百日,日夜哭嚎,只哭得星月含悲,让我无心下笔。我见其心至诚,便答应了她,还把她写到无边林中侯你。” 听到此处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师姐的修为远高过我,已可窥觑天机。她算出我会被小魔童杀害,不知用了什么禁术找到造化老祖,求他给我写活。造化之祖那里时间与世间不同,百日至少是万年,难怪天上地下都找不到她。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心来,她以命待我,我却不知好歹倾心魔女,真真万死莫赎了。当下流着泪道:“不知师姐大德何时可报?或请老师开恩为她添一妙笔,保她春华永驻,一世平安……” “胡来!”老祖怒道:“我这造化之笔竟是给你们做人情用的?你又以何相换?” “老师休恼,我只是不知如何报答才胡乱说的。”我忙跪倒在地给老祖赔不是。 天林真君哼了一声道:“如何报答你还不知?居然好意思找老师!” 我忙陪笑道:“真君说的是,我应用余生去珍惜呵护她,不离不弃。可眼下还要除花,此事只能待破花后再说。”本想让老祖直接把魔花写死,可想起他刚才的呵斥之言便没敢提。 听我还要回去破花,老祖怒色稍缓:“嗯,这才是正经事。汝界魔王本已被制,掀不起什么风浪,可他贼心不死居然设计盗走我的宝珠,此事绝不可赦!” 我听此言不禁面上一红,造化珠虽不是我偷的,但和我也脱不了干系。正要辩解几句,天林真君把手一扬,一个光点从手心掉出,在空中上下飞舞着。 老祖看着光点笑道:“小天童还不现身,更待何时?”话音未落,一个硕大无眼的头颅咕噜噜滚落在地,正是小魔童的脑袋。 天林真君把头捡了起来,恭敬地放在一块黑石上。老祖走过去轻轻抚着魔童青绿色的脸问:“这一世玩得开心否?” 头颅上下动了动,好像在点头。老祖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自己念起来:“天童归,自复生,无始兮,亦无终!”魔童的头闻言向前一翻滚落在地,一股青雾随即腾起,头颅在雾中逐渐升高。待雾气尽散,一个完好无缺的魔童出现在眼前,只比花中略矮些,眼珠却变得和常人无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再入魔花 魔童跪在地上向老祖拜了三拜,奶声奶气地说:“天童给老祖磕头,祝老祖圣寿千秋!”造化之祖很是开心,连声说好,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拉了起来。 魔童一眼瞄到我,跳过来笑嘻嘻地说:“怎么你也来了?我能出来可得谢谢你!”说完对我深施一礼。 我一把扶住他:“千万别谢,我可没做什么,说实话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自己怎么一下就死了?你又什么时候死的?” 老祖指着魔童笑道:“天童和天林一样,都是我的读经人。不过他读的是童颜世界,所以不能长大,永是这个样子。” 原来他也是读经人!怪不得会被救到这里来。我点点头又问:“何谓童颜世界?” “无非也是我写的故事罢了。那界中只有孩童无有成人,终日只知欢乐游戏,无病无痛,无忧无虑,亦无生死,随缘而现,又称第一真趣。”老祖微笑着回答,看来这童颜世界是他的得意之作。 “那里特别好玩,想什么有什么,你去不去?”魔童虽不知已活了多久,但依旧孩童心性,眨着一双无邪的大眼问我。 “无生死?那孩子们如何降临,又怎么离开?”我的概念还停留在阴阳交替,一生一死上。 魔童回道:“他们都是随缘现身,一出来就这么大,不长也不缩。缘尽自然离开,没有一点留恋与痛苦。怎样,去不去?” 我摇摇头:“的确是个妙处,不过此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只想回去灭花。”又问:“刚才咱俩怎么稀里糊涂就死了呢?” “这事说来话长,”小魔童一屁股坐在地上,揪起一朵野花□□着:“汝界初创时我想去看看,就和老师告了假,另寻一读经人替我,自己进去了。谁知那里竟是阴阳所属,又被五行所制,我不能融入,只在天地间终日游荡,倒也颇有乐趣。” “怪不得你不生不死。”我恍然大悟。 魔童继续说道:“本想在汝界灭后再回来读经,可总有人想抓住我。没办法只好同他们玩。你们那个帝君抓过我七次,都被我逃走了。” “可有一次被一个更厉害的人抓了,他用龙虎绦将我紧紧缠住,迫我认他为主,还抠出我一对眼珠,将阴阳霹雳弹装了进来。”说到这里魔童的声音低沉下去,想是一段很痛苦的经历。 “你不会像以前一样逃走么?” “我非汝界中人,本没什么东西能缚住我,可那人居然把我困在自心中,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我有点明白了:“抓你那人是魔王吧,你的心是不是上下两块镜子那地方?也就是咱俩同归于尽之处?” “是,也不是。那里甚是邪门,任你有多大能耐,进去就被困死,无门无户,求出无期,至死方休。” “我从花芯进入后,先后过了风水火三门,本以为你那里属地门,没想到居然是你的心。” 老祖开口道:“蠢材,什么地门心关,不过名字而已,那是汝界最妙之处,无眼耳鼻舌身之扰,不生不灭大妙境,你二人有如此机缘却不知珍惜,可叹可惜!” “也不是不生不灭啊,我险些被他的金□□死,后来我们也都被那个什么弹炸死了啊?而且我怎么会闯进他的心里?”我没觉得那里是个什么妙地,大胆质疑道。 “一切种种皆是心相,世人无不为色相音声所迷,才会辗转轮回流浪生死。那妙境中无有外相只有心影,自无外缘相扰,久之便可大觉。尔等距彻悟入圣只一步之遥,岂不可惜!”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里到底是地门还是心门?” 老祖知道我离彻悟还差得远,叹了口气道:“地散阴气合日华而育万物,心生诸念伴外相而幻万千,心地本一物,地门亦是心门。” 闻听此言我长舒一口气,原来地水火风四门都已过了,看来这魔花没想象中的厉害。 魔童嘿嘿一笑道:“老师此言差矣,妙地虽妙,却哪里能比得上老师跟前?” 造化之祖冷笑一声:“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去了趟异界不学点好,倒变得油嘴滑舌!” 魔童忙深鞠一躬陪笑道:“老师教训的是,学生谨记在心。”接着又对我说:“我在自心中找了好久,可哪里出的去?渐渐灰了心,终日惶惶。那人问我想不想离开,我当然说想,他便给了我一根金枪,告诉我日后若有人闯进来就用这□□死他,之后便会放我。” “原来如此,可你为什么故意刺偏呢?莫不是觉得我英武非凡,不忍加害?”我打趣道。 魔童看了眼老祖,不屑地说:“我呸!还不是老师的意思,否则你早死几回了!老师还告诉我那人塞我眼中的东西叫阴阳霹雳弹,合在一处便会万物归元,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 “帝君曾言花中藏四宝,其中便有一枪一弹,想来枪便是那天煞金枪,弹就是这阴阳霹雳弹了?” “正是。”老祖接过话来:“金枪本是汝界火劫后留下的一根玄铁,偶被魔主得之,稍加淬炼做成此枪,也算奇物。阴阳弹却是至宝,乃魔主取万物之髓反道修之,使其重回至阴至阳之属,合一则现灭世之力,故无论人物皆不免一死。(有点像正物质与反物质,相合便会湮灭,转换为能量)除此二物外,花中还有一旗一镜还算厉害,虽比不得我那造化玄珠,你也要万分小心。” 我开口问道:“那心境……妙地中天地便是两面镜子,是不是其中宝镜?” “非也非也。那镜名噬魂,本是大自在天上一块七光碎玉,机缘巧合下流入汝之三界,魔主与云隐三圣斗了多日才抢在手中,悉心打磨方成宝镜,可映万千法界……你莫套我话,此是天机,便是我也说不得。” 见老祖面露愠色我忙解释道:“老师息怒,我绝非贪生之辈,只想稍作了解略增几分胜算而已。” “不必多说,汝一思一念皆出我笔,我又如何不知?前路虽惊却无险,你大胆做就是。” 我深施一礼道:“老师说的是,可魔主为何要把阴阳弹放在心门中?难道不知阴阳合一会万物消融么?坏了魔花怎么办?” 老祖回道:“他虽神通广大,却也是三界中人,做事要合三界之法。汝界诸物皆有阴阳之属,所以没有绝地,有入门必有出门,必留生路。魔主行事太过阴毒,这心境的生门居然是死,唯死能脱。” “必有出门?可帝君说过,魔花有入无出,没有出路啊?” “那花是我的宝珠做种,自不相同。” “这么说霹雳弹是他不得已安放的?” “正是。” 魔童点头道,“他见我终难为其所用,便想用这宝贝除去你我二人。” 我还想问花中情况,老祖却开口道:“时辰已到,该送你走了。难得你有如此机缘,临行前送你一物吧。” “敢问是何物?”我心中一喜,造化之祖是我认知中层次最高的人,出手肯定不低。 “你想要什么?”老祖笑问。 “这……眼下只想除花,倒没什么想要的。”其实我想让绮月公主死而复生,可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此机缘万劫难见,请龙华天子三思。”一直没说话的天林真君提醒道。 我低头仔细想了想,觉得即便她活过来也不会喜欢我,不过恋爱自由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魔花是我的缘法,我也避不得,便朗声回道:“我命随天,三界亦如是,若天地该毁我也没办法。在下实无所求,请送我回去除花吧!” “好!”老祖赞许道:“天子倒有几分骨气!天童取纸笔过来!” 小魔童应了一声对空一抓,手中已多了一支翠色玉笔和一张白纸,老祖接过笔在纸上画了几个怪异的字符,对我笑道:“我略改几字,暗合你心中之意。你且闭眼,这就送你走。” 我不敢问改了什么,向老祖,天林和魔童各鞠一躬,紧闭双眼等候。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动静,小声提醒道:“老师,学生已准备好。”老祖却仍不说话,我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一片昏暗,哪里还有什么山谷,老祖三人也不知去向。 “老祖?真君?你们在哪?”我睁开双目四下呼唤着。 “喊什么!你来早了,饭还没好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却非老祖,说的是一种古怪的暗界方言。循声望去,一个瘦骨嶙峋,满头恶疮的老头正站在一口大铁锅前在煮着什么。 “你是谁?”我有点懵,用云语问道。 “什么?我说你来早了,等会才开饭!”老者显然听不懂,用暗界之语又重复一遍。 我上下看看,此间迷雾重重,不知是什么地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味,多半已回到魔花当中。往身后一摸,剑还在,半截金枪却不知哪里去了,想是阴阳弹合一后已被彻底融去,没有随我复生。不过那东西本也不是我的,没什么可惜,只要剑还在就没什么好怕。 我仰天深吸一口气,迈步向他走去,改用暗界方言问:“老人家做什么好吃的呢?”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还是昨天那些,能有什么。”边说边用一根残破的铁勺不断地搅动着大锅,锅中满是焦黑的糊状物,不断有手指头颅翻滚上来,发出阵阵恶臭。 “这东西能吃么?”我掩鼻问道。 老头冲我呲牙一笑:“咱们不是一直吃这个么?怎么想换换口味?”又左右看了看,从破衣中掏出一根带肉的骨头悄声道:“这小孩的腿,嫩得很,我没舍得下锅。你要实在饿就赏了你吧。”言罢不由分说地把骨头扔过来。我忙侧身躲过,一笑道:“我不饿,您留着自己享用吧。” 老头摇了摇头,慢吞吞地把腿骨捡起又藏入衣服中,低头继续熬“汤”。 “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啊?你不是从墙里来的么?”他抬头仔细打量着我,“不是不是,你是外人,我们没你这穿戴。” “我的确是外人,不知怎么就来到此处,这究竟是何处?”我知道自己被这身金甲出卖了。 他叹了口气回道:“你去哪不好偏来这里,这是万圣宫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万圣魔宫 “老东西不好好做饭闲聊什么?”一个光头大肚,头生一角,身裹鳞甲的壮汉从浓雾中钻出,附身看了眼铁锅,眉头一皱又道:“看你年老体衰才让你过来做吃的,准你说话了么?”说完从腰间解下一根皮鞭,结结实实甩在老头脸上,他本就瘦弱如何受得住,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手脚不断抽动着。 独角男并不罢休,又上前狠踹两下,老头又闷哼一声不动了,不知死活。 “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我冷冷地说。 “你他妈谁啊?有你什么事?”独角抡着皮鞭向我逼来。 “我是你爷爷都太抬举你,杂种。” “哎呦,口气还挺大,”他见我一身金甲又出言不逊,自先矮了三分,在我面前两尺处停了下来,色厉内荏地喊道:“你知道这是哪儿么?敢在这撒野?活腻了吧?” “我还没开始撒野呢,要想看这就撒。”我往前走了两步,吓得他连连后退。 “二哥你和谁说话呢?”又一个独角男跑过来,穿着相貌和眼前这人相差无几,手中拎着一把带血的大斧。 “二哥”见了救兵立刻神气起来,用鞭指着我道:“不知从哪跑来个野人,你看是直接杀了还是绑回去交给将军?” 小弟挑着眉毛说:“杀了吧,一会开饭了,直接把他剁碎扔锅里。”他的职位似乎还在二哥之上。 “好!”二哥一点头,一鞭向我猛抽过来,未及近身,鞭子连同右臂早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他失了平衡一头栽倒,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二哥你没事吧?”小弟冲到他面前将他扶起,关切地问。 “二哥”重伤之下肾上腺素飙升,倒也不觉十分疼痛,瞪着眼睛问:“我……我胳膊哪儿去了?快帮我找找!”小弟忙四下搜寻,可除了一地肉末哪里有断臂的影子? “这人邪门,你坚持一会我去叫人。”小弟是明白人,知道自己远非敌手,起身要逃。我冷笑一声捏住他脖子,用力一推把他摔在二哥身上,手中大斧掉落在地。 我蹲在二人面前,把脸凑上去:“你们哥俩先亲近会儿,别的事不急。” “英雄饶命!”二哥也察觉我的实力远在他们二人之上,用左臂护住小弟:“千万别动手!我们兄弟二人只是监工,并未做过什么恶事,不信,不信你问那老头!” 我回头看了眼老者,他仍昏迷不醒,锅中沸汤溅在身上也没反应,看来多半已死。二哥忙道:“那老东西装死,他……他总是这样,一碰就装死!” “你们做过什么,他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管。我只想知道这是何处?” “回英雄,此地是万圣宫,乃大力王力拓华罗的圣界。我叫哈里明,他是三弟塔里宽,我们只是大王手下监工,英雄千万手下留情啊!”他怕我突然出手,搂着弟弟向后蹭去。 “力拓华罗?听着耳熟,是暗界中人吧?”我在很久前听过这名号,好像颇有些能耐。 兄弟俩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半晌没回话。我正欲发作,身后有人开口道:“那力拓华罗仗一身蛮力在暗界兴风作浪,灭国无数,我们神牛国也未能幸免。”我回头一看,老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面部一道深深的鞭痕触目惊心。 “英雄你看,他装死吧?”二哥见老者没死,顿时松了一口气。 “神牛国?是暗界国土么?”我起身问道。 “回英雄,是在暗界,我便是国中四大长老之首无果长老。我国虽处暗土,却民风淳朴与世无争。不想一日忽被……” “为什么叫神牛国呢,怎么不叫神马国,浮云国?”我笑着打断道。 “这……”老头万没想到我会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国本有一护国神牛,身如玄铁声如洪钟,头上双角可刺穿天地,亿万国民日夜供奉……” “你别吹了,什么神牛,还刺穿天地,不还是被我主炖了?”小弟缓过神来驳斥道。 我狠狠瞪他一眼,他马上闭了嘴。老头闻听此言神情立刻变得悲愤:“那大力王无故兴兵犯我国界,杀我神牛弑我国君,又将百万国民掳掠至此为他修什么万圣宫。监工极严极狠,待我们如猪似狗非打即杀,又不给吃食,饿了只能吃尸体,三年不到已死伤过半,英雄看这口铁锅,煮的都是我的同胞手足!”说完老泪纵横。我虽见多识广也觉触目惊心,扭头对二人怒目而视。 “英雄莫要听他胡言,大王对神牛国民爱护有加,岂能滥杀无辜……”二哥见我动怒,忙开口辩解。 我指着大锅怒道:“那这里面煮的是什么东西?别告诉我是牛肉!” “这……”二哥一时语塞,三弟塔里宽忙接口道:“英雄有所不知,此地虽广却寸草不生,缺衣少食,便是我们也时常挨饿。这一百多万人每天要吃多少东西?人死又不能复生,偶尔也会煮一些,总比饿死强吧?” 我强压怒火问:“你们大王住哪儿?” “大王啊,住在……”塔里宽看了看二哥哈里明,哈里明摇摇头示意不能说,没等我出言相逼,无果长老迫不及待地说:“力拓华罗自然住在万圣宫内宫,这几年从未出宫半步。” 我抽剑在手道:“如此甚好,带我去见他!” “英雄别开玩笑!”老头不知我底细,脸都吓白了:“那大力王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当年凭一己之力便灭去我国十万雄兵;又心狠手毒,从国王到王子都遭被他残害,英雄虽有神通怕也……” “英雄千万别去!” 哈里明放开弟弟跪在面前哀求道:“我主脾气极大,对我们也是说杀就杀,若是被他得知英雄从我二人手中走脱,我们兄弟可就难活了!” 我闻言一笑:“走脱?我被抓了么?” 他意识到说错了话,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是英雄把我们抓了,该死该死!” 我把黑玉剑一晃傲然道:“放心吧,我保证你家主人活不过今天。” “英雄莫要说笑,别说是你,便是云宫之主恐怕也非我主之敌,还请英雄休要招惹我主,悄悄地去吧,否则……”哈里明居然流下泪来,显是对大力王极为恐惧。 “没有什么否则,我这就去切他脑袋,你俩爱去不去。”说完拉起老头就走,老头也怕,脑袋晃得拨浪鼓一样:“老朽也请英雄三思后行,大力王阴狠无比,若知是我引你过去,定会对我国民大开杀戒!” “你们做奴隶很开心么?这么暗无天日地活着很开心么?”见他如此胆小,我不禁怒从心起。 “英雄若实在想去,我为你带路吧,”哈里明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肩说,“我主绝不会养一个废人的。” “不行二哥,让我去,”塔里宽从地上爬起,从怀中取出一个亮晶晶的骨牌:“英雄跟我走,我有令牌可出入内宫。” “你疯了!”哈里明也爬了起来,一把抓住塔里宽的领口:“你看二哥现在这样子,大王还能留我么?还是我去!” 塔里宽还要争辩,我叹口气道:“难得你兄弟二人如此重情,不如这样,你们把我绑起来带过去,就说抓到一个奸细,我想大力王再不知好歹也不会为难你们,没准还会赏点什么。” 兄弟俩相互看了看,哈里明将信将疑地问:“此话当真?” 我脸色一沉:“我说的自然当真。” “好好,这就绑。”哈里明从怀里拉出一根黝黑的绳索,小心来到我面前,陪笑道:“英雄,我……我动手了。” 我点了下头,他单手麻利地将我捆了两圈系死,拽住绳头道:“英雄,那咱们走吧!” 我问无果长老:“你和我们去么?”他吓得连忙摆手,默默回到锅前自言自语道:“一会没看住,锅底都糊了。”说完操起铁勺奋力搅动起来。 我担心走后塔里宽为难他,便要他一起去,塔里宽不敢不从,和二哥并肩走在前面。一路遍地腐尸腥臭难当,死牛死马和其他一些动物的尸体夹杂其间,上面蝇虫乱舞,真如地狱一般。 哈里明怕我发怒,边走边说:“大王法令极严,逾期未交工者,偷工减料者,无令停工者都杀,监工也不能幸免。我本兄弟七人,现在只剩我们俩了。” “他连自己人都杀?” “正是,”塔里宽接口道:“别说我们这些下人,手下大将也杀,身边爱姬也杀,护卫也杀。大王胃口极好,被杀的人挑好肉直接吃了,剩下的剁碎做花肥。” 我冷笑道:“待会我就把他剁了分给你们吃。” 这时路边的残骸已少了许多,显是被人清理过;雾气也渐渐散去,一座壮丽恢弘的宫殿群隐隐出现在前方。 “英雄请看,那便是万圣宫。”塔里宽指着宫殿道。 “我看……咱俩别进去了吧,反正到地方了。”哈里明怕极,身体开始颤抖。 塔里宽回道:“不去?到时追查下来你我还是跑不了,还不如把英雄领到大王面前,你我听天由命也就罢了。” 哈里明略想了想,长叹一声:“也只好如此了。” 说话间已来宫门前百丈处,一队黑衣玄甲的高大卫士整齐地守在门口。为首一人冲我们高声喊道:“此乃圣宫禁地,靠近者死!”兄弟俩忙停下脚步,哈里明举起手中令牌回道:“是黑瞳大哥么?我是哈里明啊!我们兄弟抓了个……奸细,牵来给大王下酒!” 黑瞳回道:“我当是谁那,原来是你们哥俩。快过来吧!”说完对我们一招手,兄弟俩对视一眼,拉着我向前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大力魔王 走到近前黑瞳又把我们拦下,熟练地搜摸着兄弟二人身体,边搜边问哈里明胳膊哪去了,他如何敢说是我弄的,只敷衍说被石头砸断了。这种事情可能比较常见,黑瞳并未追问细节,大喇喇地来到我面前笑问道:“你是哪儿的奸细?神牛国还是落日城?” “我是云宫的奸细。”我实在没必要和这种档次等人说谎。 “云宫?”他皱眉想了一会:“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过。不过看你细皮嫩肉的,估计味道不错,大王肯定喜欢。这身金甲也漂亮,反正你往后也用不到了,不如孝敬我吧!”说完伸手过来抓我衣领,我向后一躲笑道:“大人意欲何为?我可是个男人。” 他左右看了眼,怪叫道:“哎呦还挺腼腆,小五小六,把他衣服给我扒下来!” “是!”两个面容身高都相近的卫士应了一声直奔我而来。哈里明担心露馅忙拦住二人,陪笑道:“黑瞳大哥,他这衣甲碰不得,有毒!和您说实话吧,开始我也想要,刚一碰手就开始发痒,接着是胳膊,忍了会竟全烂了,我怕传到身上,就把胳膊斩了下来。” “此言当真?”黑瞳看着他的伤口问。“千真万确!我几条命敢骗您?”哈里明撒起谎来十分自然。 黑瞳有些沮丧,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让大王处置吧。”随后命人打开宫门,把我们三人放了进去。 尽管有些心理准备,里面的场景仍使我大吃一惊:数十万人黑压压地聚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广场上,或坐或卧,衣不蔽体骨瘦如柴,有些躺在地上气息全无,显已死去。数千头上生角,身穿鳞甲的男子手持皮鞭虎视眈眈地来回逡巡,显然和哈里明塔里宽是一类。数百座大小不一的殿宇星罗棋布,多半还没建完。 “英雄,这些是神牛国,落日城还有其他一些小国的工匠,约七十万众,现在是休息时间。”塔里宽悄声解释道。 我嗯了一声没说话,二人牵着我疾步向前,偶有监工和他们打招呼,兄弟俩不敢多话,只点头示意。 又行了四五里远,来到一道百丈高的城墙前,城内气象万千,看样子多半是内宫了。赭红的城门紧紧关闭,数百头上生角的黑甲卫士守在门前,戒备比方才森严许多。塔里宽掏出令牌走上前去,同为首的护卫说着什么,那人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命人打开宫门把我们放了进去。 在开门的瞬间,一团耀眼的金光从里面射出来,把哈里明兄弟俩的脸映得焦黄。二人打着哆嗦把我牵了进去,看样子这里他们也极少踏足。 和外面又脏又乱的景象截然不同,内宫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十六个浑圆的金球高悬空中,地面由无数金砖铺就,刚才的金光便是由这金球金砖射出的。百余棵参天碧树分列两旁,通体透绿,细看之下竟是用一整块大青玉雕砌而成。树下花池中开满各色鲜花,晶莹剔透五彩斑斓,轻风拂过散出迷人的芬芳。左右各有一个百丈见方的水池,池水幽碧,水下隐有鱼群游动。十几个身着彩衣的女孩正蹲在池边打水,见了我们也不以为意。 “这些女子是什么人?”我问哈里明。 他略一躬身答道:“回英雄,都是我主的使女。” 我点点头,随他们继续向前走。又过了两道宫门,一座金顶红墙的殿宇出现在面前。殿门上挂着块金匾,上面用阴山文刻着“真圣宫”三个大字,字体雄健有力,应是高人手笔。 “英雄,这便是我主的圣宫,当真要见我主?”哈里明颤声问。 我一笑回道:“来都来了还能不见?你家主人名声这么大,我开开眼也好。” 两兄弟摇了摇头,硬着头皮向前走去。真圣宫宫门大开,门前站着两排金甲护卫,头上却没长角,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我以为不免又会盘问一番,结果直到我们走进去也没人问话。哈里明告诉我这些卫士只是偶人,平时不吃不喝不动,只听大力王的命令。不知为何,我想起了成吉思汗陵寝中的术人。 殿内墙壁,地面都包裹着乳白色的皮革,毛孔细密,踩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沉心一查居然都是人皮,且主要以孩童为主,腥膻之气直窜口鼻。十几个偶人站成一排呆呆地看着我们,尽管不是真人,两兄弟还是对他们一笑,小心地带我进了内廷。 里面腥膻之气更盛,一片昏暗,十几个彩衣美人围着一个巨大的白玉澡盆侍立。盆中一片鲜红,一个瘦小干枯的男人□□地半躺其中,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哈里明兄弟轻轻跪在盆前不敢说话,塔里宽回头要我也跪下,我自然拒绝了。 “哎呀好像有生人,好啊好啊!”盆中男子鼻子一抽好像嗅到了什么,从盆中一跃而起,早有侍女将一件红袍罩在身上。他的声音沉闷如鼓,好像是从腹中发出的。 兄弟二人见主人已醒,忙叩首道:“哈里明,塔里宽祝我主圣体安康,江山永固!” “好好,”瘦男抬腿要出来,一个粉衣侍女一头扎进红色的洗澡水中,让他踩着自己身体走出澡盆,另一个侍女趴跪在地,让用身体接住他的脚。“我说啊,我这地儿是你们俩能来的么?嗯?”瘦男皮笑肉不笑地问二人。 哈里明砰砰连磕几个响头,颤声道:“回禀我主,若无要事我兄弟二人万不敢足履内宫,沾污净土,实为押送奸细而来。” “奸细?”瘦男从侍女身上跳下,紧跑两步来到我面前,一双鼠眼上下打量我,噗嗤一声笑了:“这是奸细么?你俩有什么本事能把他押来?我看你才是奸细!”说完抬手在哈里明背上轻轻一拍,他顿时不声不响地瘪了下去,身上鳞甲不断龟裂粉碎,瞬间便只剩一张人皮贴在地面。塔里宽见哥哥被戮早吓得魂不附体,伏在地上不断叩首。 “那你究竟是不是奸细啊?”瘦男把脸凑上来问我。 “是奸细。你是大力王力拓华罗么?”我反问。 “我是力拓华罗。怎么不像么?”他龇牙一笑,转身对塔里宽道:“给老子仔细点,别什么人都带进来,滚吧!”塔里宽忙又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我以为你会很高大,没想到这么小。”我一抖肩,绷断了身上的绳索。 “他们都这么说,不过我不在乎。”瘦男干笑一声,死死盯着我:“说吧,来这打算做什么?” “我想……想出去。”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在花中,正好趁机打听一下。 “出去?好啊,你想去哪?”说话间他噌地一下上了房梁,大红的袍子垂了下来。 “听说下面还不错,想去开开眼。” “这不好办啊,”他扑通一声跳了下来,“我不会放你走的。” “这么说你知道出口在哪儿?” “当然知道,就在这澡盆下面。你以为我真喜欢每天洗澡么?”他一手抓住盆沿,将巨大的澡盆高高抬起,现出地面一扇黄金小门,门上挂着一把精致的金锁。 “这便是出口?”万没想到他这么实诚。 “对喽,也是我日夜守护的门户,寸步不能离开。他妈的,没事干就只能洗澡。”大力王满腔怨恨,猛喝一大口洗澡水,怒吼一声似要把盆摔碎,又轻轻放下了,自言自语道:“我洗了三年澡,除了一只鸟,一个生人都没见过。虽说是王,活得还不如外面干活的畜生!” 我点头一笑:“这不是来人了么!” “甚好,杀了你我就自由了。”他瘦脸上也露出一丝诡笑,双手一摊,瘦弱的身体居然生生长出一层黝黑的硬甲,侍女见状纷纷退了出去。 我伸手摸了他一下:“这是你的盔甲?还挺好看。” 他一把打开我的手:“你也和我扯半天了,痛快点,办正事吧!” “好啊,那就办。是不是我胜你就能走?” 他摇头晃脑地说:“什么胜负,咱们不讲这个,只论生死。你杀了我自然没人拦你,若是被我杀死,自然也走不了。” “你没兵器么?” “有,不过现在用不到,或者说杀你用不到。” “我实在着急赶路,不跟你客气了!”我一抱拳算是尽礼,抽出宝剑准备出手。 “我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又不着急杀我了,慢悠悠地说:“我给三条路,你自己选。” 我将手中玉剑一扬:“快说。” “第一条路,你蹲下让我拍一掌,和哈里明一样直接死,看着惨,其实很痛快,没有一点痛苦。” “不好,第二条呢?” “乖乖让我捏死,虽然有些痛苦,但能留个全尸。” “也不行,死都死了全不全尸有何用,说最后一条。” “第三条路么,就是你用剑把自己脑袋割下来给我,体面人都会这么做。”他嘿嘿干笑起来,震得内廷嗡嗡作响,好像我已是他囊中之物。 “好,我选这条,不过割的是你的脑袋!”说完挥剑向他脖子斩去,他纵身跃起老高。我等的就是这个动作,因为无论是谁,在空中的灵活性都是最差的,立时举剑上撩,他瘦小的身躯反成了优势,一扭身便躲了过去,扑通一声跌落在澡盆里,溅起一片红波。 “怎么还要洗个澡?”这一交手我知了根底,他的能耐和小魔头相去甚远,不知怎么会有这么大名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号令三尸 大力王有气无力地趴在浴盆边,猩红的长舌耷在嘴边不住喘气。我不想给他以喘息之机,挺剑又刺。他怪叫一声,声音极尖极利,我忽然感觉四肢僵住了,一下栽倒在地,手中宝剑也甩了出去。 他像蚂蚱一样从盆中跃到我面前,一脚踏在背上:“刚才给你体面你不要,非要自取其辱。不是要杀我么,来杀啊,杀!”说完狠狠踩下来。没想到他如此干瘦力气却奇大,好像整个世界都压在身上,若无师姐的北天印护佑怕已被他踩扁了。 力王又拼命跺了两脚,见我没反应,俯下身来探我鼻息。我暗中聚气想一拳打死他,可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好像变成了一个物体,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你居然还没死?哎呦,还敢瞪我?”他作出害怕的样子,在我脖子上踏了一脚,“人愣脖子也硬,这就给你切下来。”说完捡起我的宝剑,仔细看了看:“真是好剑,可惜却要切自己的头。” 我暗叫不好,黑玉剑其利无比,脖颈又无防护,如果不出意外肯定会身首异处。 他抡剑甩了两下,觉得没什么问题,一剑斩下来。我自然想躲,可连眼皮都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杀我。 好在意外还是来了。黑玉剑刚触到我皮肤,大力王却惨叫一声撒了手,宝剑贴着脖子深深插在地上。 “邪门了,”他不停吹着自己的右手:“怎么突然之间这么烫?是你搞的鬼吧!”说完抬腿踢在我身上。这下用足十成力气,而我连一根汗毛都动不了,顿时如一颗子弹般笔直飞出,狠狠撞在人皮墙上,扑地一声身子已嵌入墙体大半,只剩一双腿留在外面。 我想告诉他这把剑是天下至宝如何会弑主,他这层次也无力驾驭,只是开不了口。 大力王仰头闷吼一声,一柄硕大的金锤从棚顶落下,被他一把抓在手中,大踏步向我走来,嘴里恶狠狠地说:“这次直接把你砸成一张人皮,贴在金门上面,我看尺寸正合适!” 我的意识是清醒的,只是动不了,不过这样更恐怖,还不如稀里糊涂被他弄死算了。大力王拉着我的脚把我从墙中拽了出来,用力摔在地上,举起金锤准备制作人皮。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然发现他胸口处有个黑影在不停蠕动,显然不是他的脏器。那物感觉极灵,触到我目中神光猛然缩成一团,刹间身体便恢复了力量,就地一滚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我如何肯给他再次出手的机会,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这一下又快又狠,他也如一颗子弹撞在墙上,整个钻入了墙体。 “怪不得动不了,原来是这东西搞的鬼,”我一伸手,黑玉剑须臾飞回手中,“让我看看你这是何方神圣!”说完挺剑就刺。力王奋力从壁中脱出,抡锤相迎,叮地一声巨响,金锤被我荡开。我不能让他唤胸中之物害人,又闪电般地刺出第二剑,他向后疾退,却如何躲得过去?玉剑已刺在他颈下三寸处,用力一剜,一条暗红色的肉虫便从胸腔掉落在地,肉乎乎的虫身不断蠕动着。力王低头看了下被豁开的胸口,无声无息地栽倒了。 我怕小虫逃走,一脚踩住,对一动不动的力拓华罗道:“我说在我面前你哪来的自信,原来是这东西作祟。” 他受伤虽重却不致命,身体却一点点向外膨胀,像个被吹起的大气球。我以为他临死前要炸一下,下意识退了两步。他却没炸,眨眼功夫已变为一个肥壮的胖男,一根坚硬的黑角也从额头顶了出来。 我横剑当胸:“没看出来你还会变身那。” “不是变身,”他捂着伤口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低沉:“我本就这副模样,否则如何被万民尊为力王。只因被这僵虫所侵,浑身筋肉被制才变得又瘦又小。” “僵虫?就是这个?”我又踹了下肉虫,它立刻蜷缩成一团,虫体上的薄膜微微震动,发出尖利的声音:“千万动手,我是万虫之王,什么都能帮你做!” 虫子的声音和刚才的力拓华罗一模一样,显然之前和我说话的是它。“要杀我的其实是你对么?”我问肉虫。 “就是它!我有几条命敢和英雄动手!”胖男指着肉虫道。 我来回打量着一人一虫:“那力拓华罗究竟是谁啊?” 胖男忙道:“力拓华罗是我,我本是暗界坎独国国主,因长得胖大又有些气力,臣民私下也称我为大力王。” “你放着一国之主不做,跑这里洗什么澡?” “此事说来话长,”真正的大力王叹了口气:“我那坎独国虽不很大,也有万里沃土。国中男子人人生角骁勇善战,加上我有移山倒海之力,向来无人敢惹。一日我正和爱妻在园中赏花,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金色野蜂落在她肩上。我妻用手去赶,那金蜂居然纹丝不动。我性子急一掌将金蜂拍扁,手心却被蛰了一下……” “这事和你到这里来有关系么?” “自然有关系。初时不痛不痒并未在意,后日渐肿胀,我用刀剖开却无异状。又过月余此物在掌心破卵孵出,在我体内肆意游走,食我血肉,禁我筋骨,又强令我乱杀无辜征讨四方……” “这么说神牛国还有什么落日城,都是这东西迫你攻打的?” “神牛国是,落日城是我坎独国附城。” “这小东西居然这么厉害?你狠狠心把它剜出来不就没事了?”我又踩了一下肉虫,它闷叫一声音,一股黑水从它口中喷出。 “哪有这么简单,”大力王苦笑一声:“英雄也见识过它的厉害了,此物虽小却自称万虫之王,可号令三尸。稍有不从体内三尸齐动,使人生不如死。”他边说边瞄着肉虫,担心它再施手段。 “生不如死倒不至于,刚才我只是不能动。三尸是不是人身的三尸虫?” “正是三尸虫。不知为何我体中三尸只听它命令,稍不顺意便震动虫体,唤三尸一同作祟,上尸食我脑髓,中尸吸我心肺,下尸搅我肠胃,英雄,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么?”说到这他肥胖的身躯不住颤抖,五官也挤在一处,显是恐惧至极。 “原来如此,我以为它只是虚张声势呢。”我也明白三尸之理,只没想到三尸虫居然还有个虫王:“刚才我动不了,也是它号令三尸的结果?” 力拓华罗点头道:“正是正是,它们之间有密语,外人不知,它令你体内三尸虫僵住,所以英雄也动弹不得。” “既如此留它何用?斩草除根吧。”我用力踩住肉虫一端,举剑就要斩它。肉虫忙喊:“英雄饶命啊!” “留你贻害人间么?” 肉虫尖声回道:“英雄勿要听他一面之词,我虽在其体内,却做不得他的主,如他无意征伐,就算把他折磨死也断不会听令!杀人建宫都是他自己享受,此事与我何干?还请英雄明鉴!” 我冷笑道:“巧了,此事也与我无关,现在只要杀你。” 虫子闻言缩成一团,威胁道:“我为三尸之主,你若动我,体内三尸亦会杀你,不信就试试!”说完虫身已由暗红转为青黑,外壳也硬了许多。 “好,那便试试!”不激我尚可,现在有心饶它也不能了,当下挥剑便斩,它扭身要躲却被我紧紧踩住,只听噗地一声闷响,虫体应声断为两截,稠黑的□□溢了出来。 “英雄……这就把它杀了?”力拓华罗不相信“虫王”这么容易就被除掉了,瞪着牛一样的眼睛问。 “反正劈断了,死没死不知道。你们这什么都怪,该死的死不了,不该死的反而死了。”我嫌肉虫太脏,在他身上蹭着剑刃。 力拓华罗鼓起勇气轻轻踢了下半截虫身,见肉虫毫无反应,欣喜地说:“死了死了!谢英雄为我除此恶虫,请受在下一拜!”说完扑通跪倒在地,准备叩首。 “何必多礼,不把它挖出来我也得死。”我伸手将他搀起,不肯受他跪拜:“现在我能走了吧?” “能能,这就为英雄开门。”他扭着肥胖的身躯走到浴盆前,单手将盆抬起,露出下方金门:“这便是去往乐化妙境的唯一通道,不过我劝英雄还是不要下去,同我在这真圣宫享无边之乐岂不妙哉……”话音未落他的手忽然垂下,硕大的澡盆立时砸在头上。我忙伸手去接,谁知自己也失了力气,一头栽在大力王身上,澡盆反砸在自己肩头。 “你杀得了我么?不知死活的东西!”半根肉虫爬了过来,窸窸窣窣地蹭着我的脸:“三尸一同僵住的感觉如何?” 黏糊糊的虫身让我一阵反胃,可现在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只能由它胡为。 这时另一半虫体也爬了过来,尖声道:“虫兄是想从他口中钻进去,食他心肺么?”看来刚才那一剑不仅没有杀死它,反多一条出来! “不,此人和那胖子不同,体内除三尸外还有外物不能降服,若冒然钻入怕他把我嚼碎。”第一段虫子非常谨慎,不敢擅入,可它口中的不能降服之物又是什么? “虫兄言之有理,我亦感知如是。你我一同钻它耳道吧,吃光他脑子!”第二段虫体的声音比第一段还尖锐,想出的办法也更坏,可我也只能听着。 “此计大妙,我先进,你在外面等候。”右面的虫子边说边向我耳边爬来,我尽力把眼珠瞄向它,可惜只能看到一点虫尾。说也奇怪,目光刚触到肉虫,它噗地一下蜷成一团,滚落在地。 “虫兄你怎么了?”左侧肉虫忙问。 右侧虫体仍紧紧蜷着,惊恐地回道:“他……他这眼神能杀人,刚才在胖子腹中就险些害了咱们性命。” “那不给他看到就好,反正他也动不了。”左侧虫体迅速攀到我后脑:“在这钻个洞进去,看他有什么办法。”说完脑后猛然一痛,它居然真的开始打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又见小白 祸不单行,这时右侧肉虫也缓了过来,慢慢爬上我的后脑,开始窸窸窣窣地啃食头皮。 其实这东西除可号令三尸外根本没什么别的能耐,哪怕一个普通人也能捏死。不过现在大殿里只有我和力拓华罗,借助外力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不怕死,可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现在居然要被一条(或两条?)虫子咬死?实在是不甘心。 好在我的颅骨生得结实,二虫啃了一阵毫无进展。左虫开口道:“这家伙脑袋真硬,换成别人早就进去了。”右虫马上附和:“正是,可惜你我被他一剑泄了灵气,否则再硬十倍也不怕。” 左虫又道:“他现在动弹不得,倒也不急,只需片刻你我便可生出利齿,那时再钻不迟。” “此计大妙,便依兄言而行。”二虫商量已定,在脑后来回蠕动,不知要做什么。 正无可奈何之际,又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此恨已消,此缘已了,孩儿休要无礼!”说的竟是太初语,而且音调很熟悉,只一时想不起是谁。 二虫闻言一下僵住了,与此同时我的身体瞬间复原,先一脚将澡盆踹飞,双手一撑跳了起来,两条虫随之落地。我担心它们再弄手段,挥剑就斩,那声音喊了声且慢,我回头一看,一条暗红色,绒毛密布的大虫立在身后,不是别“虫”,正是死生宫外的老年白仙君。 “怎么是你?”我惊讶地问。 “好久不见啊六爷,可把在下想坏了!”白仙君虫身一弯算是施礼。他仍称我为六爷,想是将现在的我同未来的我,也就是吉祥妙色天尊弄混了。 我微微一笑道:“我也甚为想念,你如何来得此地?”回想自己费了多少辛苦才来到真圣宫,它怎么说来就来? 白仙君得意地回答:“我是天下万虫之祖,最擅打洞,通往死生宫的洞不就是我为六爷打的么?不是在下夸口,三界六道哪里去不得?”(这么看虫洞的确是有的:)) “这俩东西是你儿子?”方才听它叫孩儿,想是同它有莫大关联。 “六爷有所不知,”它颈部有一圈细密的气孔,说话时气孔齐动,好像无数个声音叠在一起:“其实在您进死生宫后,我也混进去了,本想游历一番再换个身体,结果刚进墓园就被四个黄巾力士抓住,押到死生宫主面前。宫主知我是万虫之祖有钻天捣地之能,便把我养在万死万生园中,倒也十分逍遥。方才宫主说你有难该由我相救,我打个洞就来了。” 原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师伯掌握中,不过这也正常,死生宫本就是贮存天下万事的地方,他老人家自是了然于心。 白仙君又道:“这两条虫原为一体,我猜是六爷断掉的吧。” “正是,没想到不仅没死,还多一条出来。” “这虫儿叫麒靡,最是诡诈,自封虫王,可号令三尸。六爷虽是圣体却未斩三尸,自然为它所制。此物虽说是我的孩儿,却和六爷颇有渊源。” 我不解地问:“这麒靡是第一次见,如何与我有缘?” “当时六爷倒转金镜炸开死绝之地,我那时尚幼真力不足,虽拼命外钻却仍被炸断一节,残肢陷在坍塌法界中,历万劫方修成此物,所以说和六爷有缘。” 我点头道:“原来它们是你的一部分,怪不得叫孩儿。”此事极曲折高深,我没有能力查询真伪,只能暂且相信,何况它是奉师伯之命前来救我的,没道理骗人。 白仙君对两半僵虫道:“孽障别再装死,快给六爷赔不是!”言罢颈上气孔向外喷出一圈黄雾,气味芬芳甘甜。僵虫嗅到雾气慢慢开始向一处蠕动,虫体颜色也越来越深,很快合在一处,滚了一圈又神奇地变回一条虫。它慢慢爬到我脚下,翕动虫膜发声道:“六爷好,刚才多有得罪,小的为您配个不是!”身体跟着一扭,形成一个虫圈。 白仙君微欠虫身道:“它大伤初愈立不起来,这姿势便是全礼,还望六爷海涵。” “哎呦我哪敢啊,恭敬还来不及呢,”我摸着自己脑后的两处伤口道:“这小东西杀我易如反掌。” 白仙君笑道:“六爷勿要怪它,在死绝地你将它从我身上炸出,使其流离万载,自有一段因果需六爷偿还,才有今日之事。”又对肉虫道:“漂游一世终归根,虫儿认祖否?” 肉虫原地转了三转,改用太初语回道:“飘零非我意,只因逆天行。苦乐皆尝尽,今日愿归宗。”白仙君点点头,趴伏在地虫口大开,肉虫乖乖地爬进它口中,白仙君一口吞下站了起来,体内发出噗噗几声闷响,胖乎乎的四肢从体内钻出,虫首也长出五官,变得和人一个样子。 “你怎么变样了?”我惊奇地问。 “六爷真是健忘,我本就这副模样啊,只因肢节不全才现虫态,今日若非六爷缘法怕也难全此身!”说话间身上虫膜也结出丝来,越结密实,转眼间已形成一层厚厚的红茧罩在身上。 我点点头,指着地面金门问:“刚才你说自己最擅钻洞,这小门能不能钻开?或竟钻个直接进花底的洞,省却我多少力气!” “此事不难,却不可为。”一头火红的头发也从他头顶冒出,居然有几分杀马特气质。 “如何不可为?你只管钻,万事我担着!” “宫主早知你会这么说,叮嘱万万不可答应,否则要我灰飞烟灭。我倒不怕死,只是万事有定天意难违,六爷身居高位如何不晓此理?” “看来还得费些心思。”他不愿做我也不能勉强,回头对仍趴在地上的力拓华罗道:“别装孙子了,虫王已被收服,快起来开门。” 他这才拱着胖大的身体爬了起来,弯腰一笑道:“原来您是六爷?久仰久仰,若不是您朋友及时赶来我这条命算是扔这了,这海样恩情不知……” 我一摆手道:“客套话先免了,快开门。”没等他回话,白仙君先拱手一礼道:“此间诸事已毕,在下须回宫复命。六爷有恩于我,冒死多说一句:小心黑旗。”说完扭动身体须臾不见,不知钻去了哪里。 “他说什么黑旗?”我问大力王。 “这……小人不知,”他目光有些闪烁,“这就为六爷开门。”言罢重重拍了下手,一位身形曼妙,披着紫纱的侍女手托一个金色的盒子走了进来,跪在他面前,双手递上金盒。 力拓华罗一笑道:“钥匙就在里面。”伸出手来要开盒子。 我忽然想起白仙君提醒我要小心黑旗,莫非玄机就在盒中?忙喊了声且慢,两步冲到二人面前。大力王瞥了眼我手中宝剑,讪笑着把手缩回去:“六爷,钥匙就在盒中,不开盒如何为您开门?” 我对他一笑:“我怕你使诈。”又对侍女道:“你来开。”她惊恐地看着大力王不敢妄动,大力王点点头表示可以,她才忐忑地抠动盒沿一个小小的机关,盒盖一下弹开,里面除一块黑色方巾外别无他物。 “钥匙呢?”我问力拓华罗。 他后退几步阴笑道:“六爷要钥匙做什么?” “不是开门么,还能……”话音未落,盒中方巾猛然飘起,在空中自然摊开,露出内里一个黑色的圆圈图案。从大力王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可知,这东西多半就是白仙君要我留心的黑旗。 我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用剑抵住他咽喉道:“你高兴得太早了,这小东西能奈我何?” “我有多少气力敢害六爷,”他又退两步,“能害你的只有六爷自己!” “废什么话,去死吧!”我不想再听他啰嗦,挺剑直刺过去。他身宽体胖动作也慢,眼见就要被刺穿,那方黑巾却猛然落下,将我眼鼻遮住。我虽盲不见物却仍向前刺去,想先结果他再说,可居然刺了个空,耳边响起他那阴惨惨的声音:“万圣旗下魔心难逃,六爷魔心既起如何得脱,你我就此别过。”我一把将黑巾扯开,却发现已悬浮在一个空旷无边的地方,一轮巨大的黑色圆圈出现在面前,看不出是虚影还是实体。 这黑圈多半是方巾上那个,估计已被收了进来,没想到那么小心还是遭了暗算。我告诫自己绝不能自乱方寸,一定要放平心态,慢慢找出口。 我盯着眼前的黑圈看了看,估计不能向前去,否则会越陷越深。转身一看,后方居然也是个一模一样的黑圈,不止后方,上下左右也各有一个,看来在这里方向已失去意义,出口或许在其中一个圈中。我潜息探查,四下皆无边无际没半点区别,便凭直觉向下扎去。 黑圈并不远,很快就穿过了,可前方仍是一个黑圈,我内心有些焦急,提真气极速下冲,眨眼功夫连穿几十道黑圈,可眼前的景象丝毫没变,仍被困在六道圈中,就像六道轮回一样。只好停下来,苦思脱身之策。 “你终于来了,让我等得好苦。”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看不到人。我忙护剑当胸四下喊道:“你是谁?为何不现身?” “天侯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他说的是云语又称我为天侯,可能是云宫中人。 我横剑又问:“阁下到底是谁?还请速速现身!” 那声音不急不缓地回答:“天侯勿急,我只在眼前,只因你魔心太盛蔽住双目才看不到我。还请天侯宁心静气以心取相,在下自然显现。” “算了,我不想见你,”此刻心急似火哪里静得下来:“我只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该怎么出去。” “这是万魔旗,收你入旗之人没说么?” “他说这是万圣旗。” “圣魔无非一念间,此旗广聚三界魔心,我看还是叫万魔旗恰当。天侯既不肯静心,我也只能出来了。”说完四面八方忽然浮现出无数灰色的身影,源源不断地我面前汇聚。开始尚能看清一个个影子,随着聚合速度越来越快,只能看见六道灰光打在一处,凝成的影像也越来越真实具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无尽法身 “行了,有完没完?”我感觉随着影像的不断叠加,面前魔气越来越盛,已逼得我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出口喝止。 “好,就听你的。”影子戛然而止,一个灰衣灰帽的青年男子现在面前。他身材高瘦,耷拉着肩膀,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把破剑,对我微鞠一躬道:“在下李心,给天侯请安。” 我忙还了一礼:“巧了,我也叫李心。” “是巧合,也是注定。”他微微一笑,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其实你我……” “本是一体对吧?”我估计他准要这么说,替他说了出来。 “正是正是,天侯好见识!”他笑眯眯地回答。 “为何四面八方都是你?”他周身散发的森森魔气让我不寒而栗。 “天侯说笑了,哪有什么四面八方,此地只有一方,并无别路。” “怎么可能,你看这上下左右,不是四面八方又是什么?” “万魔旗中只有一路,你眼中的八方不过是你在三界留存的概念。” “怪不得我上下左右都是一模一样的圈,其实只有一个对么?” “正是如此,天侯往哪里走都是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怎么才能出旗?既然你说同我本是一体,给我指条路好么?”这小子多半是旗中妖魔,不指望能帮我,只想从他言语中得到点线索。 “万魔旗便是轮回,是生长,所以只有一路。三界众生得生便只知生长,不会回头。天侯可曾见过越活越小的人?可见过越长越矮的树?皆因众生贪心致此。三界其实是个大魔旗,魔旗是个小三界。” 我知他在故弄玄虚,耐着性子又问一遍:“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当然明白这道理。你到底能不能帮我出去?” 他苦笑一声道:“天侯说笑了,我若知出离之法,这无尽法身还会被困在这里?” “你哪有无尽法身?”我四下看了看问道。 “刚才你见的每个影子都是我的法身,你看有多少?” “我没留心,大概一万个?” “是一百二十万,若非你出言相阻还会更多。” “你说与我一体,别说我也是你的法身之一……” “不不,我才是你的法身之一。天侯自无始以来便不断为这魔旗所收,每次都会留下一片魔心,所以我有无尽法身。” “这么说你同刚才的身影都只是我的魔心?” “正是。” “留下魔心就能出去?” “正是。” “好,我也不想要什么魔心,你喜欢就拿去,让我走。”原来这里同死生宫一样,自己早来过无数次,出去居然也不难。 “哈哈,天侯每次都这么说,有趣有趣。”他哈哈大笑起来,周身魔气大盛。 “你不是说留下魔心就好么?”我暗运真气,防他暴起出手。 “心是五器之首性命之源,天侯打算怎么分出给我?” 这事之前做过,便回道:“大不了切一片下来。” 他摇摇头:“魔性与生俱来,魔心如何能分?我问你,众生来到尘世容易,却要如何离开?” “这……”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想答道:“死了就离开了吧。” 他眯着眼,两道寒光从眼中射出:“正是如此。善心魔心俱是一心,你死了魔心自然就留下了。”见他已现杀机,我忙提剑护身,冷笑一声道:“你要对我动手?” “不不,我只讲道理,不动手,天侯别怕。”他把手中破剑插回身后剑鞘,“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是你自刎,二是你我就此别过,天侯自己找出口。” 我用剑指着他道:“我怎么可能自刎?要杀就来,不用在这阴阳怪气。” “我话说完,天侯自己决断吧。”他居然一屁股坐在虚空中,笑眯眯地看着我。 “最后问你一次,我该怎么出去?”看来不经一番恶斗是不行了。 “自刎,留下魔心;否则就自己找。”他不急不缓地重复一遍。 这小子应该是守护魔旗的将领,故意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迷惑我。遗憾的是从气息判断,他的修为大概是我的一万倍,比帝君,师父师伯三人加起来还强很多很多,也就比造化之祖差一点。 可魔主手下既然有这样的高人还布什么花阵,直接放出来就能摧天毁地,见谁灭谁了。 不过我也不能躺下让他弄死,趁他不备一剑猛刺过去。这一下极突然,眼见宝剑就要刺进心口,他却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顶住剑锋。我拼命前刺,可宝剑像凝固一样纹丝不动。一急又想撤剑,仍分毫不动,必是他以强大的真元把剑黏住了。 “天侯每次都这样,冷不丁刺我一下。也难怪啊,这么好的剑在手,怎么也得试一次才甘心。” “居然用一根指就挡住我的玉剑,怕是你家主人也做不到吧!”我暗里仍发狠拽剑,却哪里拽得动? 他嘿嘿一笑回道:“应该是这样,我是你的亿万魔心累加,你所见所闻之人皆非我敌,魔主也不行。” “你为何不出去取而代之呢?”我蛊惑道。 “没想到天侯仍在局中。我在你面前虽强,却只能于旗中示现。换句话说我与魔旗已成一体,同外界毫无关系,三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话很玄,我暂不能理解,点点头又问:“此间什么都没有,你平时都吃些什么?又做些什么?” “吃喝玩乐不过是三界中的概念,这里一概没有。其实连我都不存在,只依天侯心念而生,你若不来哪里有我?”这段话更玄,有点笛卡尔的我思故我在的意思。不过我无心体会,又做他思想工作:“我现在真的要出去,否则天地就完蛋了!你是自己人,为啥不帮帮我?” “刚才已说过数次,留下魔心自可离开。天侯之所以还不死心,只因黑玉剑尚在,把它给我就好了。”他以二指轻轻夹住宝剑,稍一用力便夺了过去,我被他真力压住,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剑跟你许久,也有甚深魔意,对你没有好处。”说完他张开嘴,把黑玉剑塞入口中,一点点吞了进去,吃完咂咂嘴道:“味道还可以,可惜无酒助兴。” “阁下神乎其技,在下心悦诚服,是杀是放悉听尊便。”没了宝剑,连弑魔剑法也难施展,这回彻底凉了。 他一笑道:“眼下魔心已除大半,天侯应该欢喜才是。你入旗前可曾劈过一虫?” “是的。此事你如何得知?” “你我本是一体,天侯如何又忘了?无尽岁月中你我无数次入旗,都在旗外真圣宫中斩三尸,我焉能不知?” “没有吧,那一剑不仅没把它弄死,还多出一条来,还能让我动弹不得,若已斩却三尸断不会如此。” “那一剑只是昭天告地,三尸之虫死而不僵,万年尚不能尽除,哪有一剑了事的。” “那该怎么除去?” “自然是我帮你除。”他抽出背上那把灰突突的宝剑,缓缓向我前胸递来。我当然想躲,可哪里动得了?只能眼巴巴目送灰剑透过天印金甲刺进胸膛。好在一点不疼,像做梦一样。 “你是在帮我除三尸虫?”我咬牙问道。 “正是。”他微一用力,在我心口剜了一下。 “你……你还真……真不客气。”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从嘴里勉强挤出这句话,极力控制思维不让它溜走,不过这是徒劳的,眼皮一沉便昏了过去。 恍惚中他的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魔心不除,如何得出?前方颇有险途,天侯万要小心。”说完将灰剑在我体内狠狠一转,自己仅存的一丁点意识随即消失。 不会又死了吧?都死过一次了,难道还得再回造化之祖处复活?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恢复了,谢天谢地,这次没死。睁眼一看,四下阴风惨惨,到处是凄厉刺心的叫声,地面湿滑无比,隐约可见黑色藓类植物。令我惊喜的是黑玉剑还握在手中,有它在我就没什么怕的,除了刚才那种超级猛人。 前方浓雾中有六个暗红色的光晕在上下舞动,一股腥气扑鼻而来,没等我看清已张牙舞爪地爬到面前,原来是一条三头怪蟒,身长在百丈开外,周身黑鳞密布,六只红眼如灯笼大小,三条猩红的蛇信不停疾速伸缩着。 这种蛇样子虽然唬人,但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只是它来得太突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怪蛇见我没反应以为我怕了,摇着三头直扑上来。我心道这是嫌命太长吧,挥剑一抹,中间的蛇头早被斩落在地,浓腥的黑血汩汩流出,蛇颈顿时萎了下去。这种畜生思维迟钝,另外两头仍不知好歹地凑上来。我挥手又是一剑,右侧蛇首也被斩落,仅存的蛇头终于明白自己差得很远,拖着残躯就逃,我也懒得追赶。 通过刚才两剑已知自己真力并未受损,身体比以往还轻快些,不禁心中暗喜。 可如何确定自己是生是死?帝君钦赐的金甲还在身上,胸前也完好无损,完全看不到任何痕迹。难道刚才只是一场梦么?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忽然明亮起来。抬眼望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无数晃动着的光影正急速迫近,想是刚才那条蛇喊“蛇”过来报仇了。我纵身跃到半空,运神光透过浓雾观察,果然是怪蛇,数量极多一时数不过来,其中有刚才那种三头蛇,也有一头,双头的,最多一条有五个头,想是蛇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0章 第七十章身陷魔旗 蛇群前进速度极快,须臾间已爬到下方,腥气冲天而起。那条五头蛇感觉极灵,率先发现了悬在空中的我,正中蛇头发出凄厉的长鸣,群蛇闻声纷纷抬头,眼中红光把我照得通亮。 五头蛇又怪吼一声,蛇群迅速向它汇聚,越来越多,越挤越高,慢慢形成一座高大厚重的“蛇塔”,五头蛇盘在顶端,五口齐张,中间一首头生肉冠,红灿灿的,看起来威风凛凛。 “敢问这是何地?”我试着用阴山语同它沟通。五头蛇愣了下却没回答,想是听不懂。正要换太初语再问,蛇王忽然向上喷出一股黑烟,我猝不及防被喷个正着,顿觉胸中气窒,一口真气竟续不上来,直直跌落在蛇塔之上。蛇身腻滑,又顺势滑落在地,砸在几条怪蛇上。 群蛇见我自投罗网纷纷爬过来,几条特别粗大的缠住我的脖子和四肢,使我动弹不得,其余围在四周嘁嘁嚓嚓地吐着腥气,随时准备吃掉我。 我极力提气想逼出蛇毒,可身体却越来越麻,呼吸也愈发困难。几条蛇已耐不住性子开始啃食,直咬得金甲咯嘣作响。绕在颈上那条大蛇也越缠越紧,若非我脖子硬些,脑袋都被勒掉了。 五头蛇从塔顶盘旋而下,地面群蛇纷纷挺身垂首向它行礼。它缓缓爬到我身边,颈上那条蛇见状乖乖爬了下去,缠住四肢的四条蛇却没动。 蛇王见我还活着,又喷一口毒烟。我忙屏住呼吸,可脸上仍觉热辣辣的。它这才放心地攀上我的身体,五条蛇信在脸上舔来舔去。此时黑玉剑还在手中,只是浑身无力,显是中毒已深。它舔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一口咬在咽喉上,此处没有任何防御,蛇牙又锐利无比,直接穿透皮肤直抵气管,鲜血喷涌而出。怪不得颈上那条蛇下去了,原来是给它腾地方。 蛇王猛吸一大口血,蛇身抖了两下开始冒烟,中间头上的肉冠也由红变黑,慢慢耷拉下来。 蛇毒本淤积在体内阻断了真气运行,现在被血带出一部分,真气居然续上了,我稍一用力又挤出一大股毒血,顿时头清目明,怒吼一声真元爆出,仍缠在身上的几条怪蛇应声而断,蛇王也被震上天空。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挥剑一抡,周围二十余条怪蛇都被剑气削断,蛇血遍地横流。 我四下望去,怪蛇仍无边无际地聚过来,心想挨个杀得用一年。那蛇王在空中居然也能停留,身上鳞片开始发白蜕落,不断掉落下来。下方万蛇和蛇塔都凝住不动,仰头注视着它的变化。擒贼先擒王,正要给它一剑,只听噗地一声脆响,一条赤金色小蛇自蛇腹钻出,整张蛇皮连同五个头无声无息地脱落下来。金蛇在空中盘旋三圈,尖叫一声冲天而去。 群蛇失了头领立时乱了起来,蛇塔也轰然倒塌,怪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处,摞了好几层。我不想多生杀业,按住脖颈伤处腾空而起,打算离开这个恶心至极的地方。这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一声低沉响亮的鸣叫从头顶传来。我向上一看,天空变得一片斑白,却非乌云。蛇群闻声如掉魂般趴伏在地一动不动,像是僵住了。 那片斑白闪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一个白帽白甲的男子从天而降,直冲入蛇群中,万蛇仍如石化般动弹不得。 “你是何人?”我在空中用阴山语问道。 “属下白鹏将给我主请安!”白甲人突然跪在蛇群中,用云语答道。 “真的是你?”看到那片斑白我便疑心是他,因为除鹏翅外还没见过什么东西能把天遮住,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是我啊,”他仰头看着我,果是白鹏将,只是清瘦了些。我忙落在他面前,一把将他搀起:“都传你已殒身风门,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他苦笑一声回道:“属下同天阙三将入花后便遇狂风,风力之强世所罕见,三将虽有神功护体仍难相抵,瞬间尽没。” “你怎么没事?” “属下虽无大能却甚能驭风,见强风难当便现了真身,展翅护住身体。狂风遇翅则卸,我方过了风门。我与三将共御天阙万年,早已情同手足,谁知一阵皆陷,每思及此肝胆欲裂!” 我点点头道:“何止三将,魔花现世以来北天域下不知多少生灵皆遭涂炭,我正是奉帝君之命前来剿此恶花。” 白鹏不解地问:“既是帝君之命,何不派大队人马前来助阵?” “帝君说这是我的因果,只能由我自己亲手除去。另外不要再给我行大礼,我已非天侯,新天侯是我尘心师姐。” “不,一日为主终身是主,属下不管谁是天侯,只认我主一人。”说完他又要跪下,被我一把拉住了。 “你过风门后怎么来到了这里?这又是个什么地方,是否还在花中?怪蛇又是从哪来的?”我一连提了几个问题。 “回我主,属下自恃皮糙肉厚也想独灭魔花。谁知风门下居然是个无边的世界,怎么飞也没有底。空中又有无数雷电,将属下劈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才见到一处殿宇,正欲落下暂歇,一位手持金锤的战将从宫中跳将上来,二话不说便和属下战在一处。他虽有几分蛮力本领却甚为不济,一招便被属下所伤。我欲盘问出路,他暗中取出一面黑旗对我只一晃,不知怎地就来到了此间。”白鹏口中的金锤战将定是力王力拓华罗了,怪不得他曾说之前曾见过一只鸟。 “这么说你我都在旗中?” “这……应该是吧。此间广袤无垠,不知收了世间多少精怪。诸邪各有其主,大的有四:金虎王,赤龙王,鲲鳞王和鹭羽王。虎王为走兽之主,龙王管蛇虫之类,鱼王乃水族之长,羽王辖空中飞禽。初来时那鹭羽王亦想让属下归服,我鄙其出身自然不肯。几番恶战下来终为属下所杀,取而代之做了此间羽王。四王各有属地,此处正是属下之地。怪蛇乃赤龙王所辖,平日聚于东方万蛇谷中,今日不知为何逾界来此。” “刚才那条金蛇跑哪去了?” 白鹏一笑答道:“这条蛇倒与我主有些渊源。当初在人世,我主曾断其身取其胆,今日它吸我主一口鲜血正为了此因果。属下只在空中遥观,不敢稍扰分毫。” “是了,在人间时我曾为乌兰夫人杀蛇取胆,想必是它。那时塔塔儿部头领有一只白雕和我同行,是不是你啊?” “这……应该不是属下,可能只是我主幻化出属下的影像。”他那时还在天阙办事,没机会去人间找我。看来他和绮月公主一样,都只是我臆想出来的。 “没想到这段因果跟了我这么久,好在终于还清了。”我尽力挤出一些污血,“你们四王都有通天本领,为何不离开这里?” “回我主,不是不想,而是出不去。” “怎么出不去?你振翅便是万里,哪里能困住你?” “此地同三界不同,无边无界,并无远近高低之别。属下曾连飞七日,每至一处方觉察还是原地,徒劳无功,慢慢便放下了这念想。” “果真如此?”我虽预感很难出去,可万没想到连他都出不去。 白鹏拱手回道:“恕属下无能,暂不知离开之法。” “不该这样啊,黑旗既是三界之物,应循死生之理,不会只有入门而无出途。” “回我主,四王之上还有一旗主,统领旗中万灵,他曾言一劫后,待魔心散尽方可离开。” “一劫?是天地之劫还是旗中之劫?”劫有长短,我认知中最长的是天地劫,是三界生灭的一个过程,长得无法用时间计算;短的极短,一微尘的存在过程也可以称之为劫,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自是天地之劫。”白鹏颓然答道。 我傲然回道:“不要紧,黑玉剑可破各种结界,咱们这就出去,同我一起除花!”言罢抽剑在手,准备破旗而出。 “怕是徒劳,”白鹏摇了摇头,“听旗主说此旗全由魔气凝成,并无边界,魔气不散绝难出去。” “成不成也要试试看。”我缓缓将真气注入剑身,向天空猛劈过去,一道白光直插天宇。不出意料,白光无声无息地隐没在一片苍茫中,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我有些尴尬,又劈一剑,可仍没有任何变化,只好将黑玉剑插回身后剑鞘,皱着眉道:“看来还真有些门道,急不得。你方才说这里还有个旗主,他是什么人,能任意出入此旗么?” “回我主,旗主名四面真君,又称欢喜玄尊,四面八臂,神通最是广大。旗中诸魔都传他是唯一可以出入魔旗的人,属下不知真假。” “神通广大?连你也胜他不得?”白鹏虽曾在我麾下,但他的实力与我在伯仲之间,世间罕逢敌手。 “岂止胜不得,”白鹏面露愧色,“他有一黑幡,只一晃,属下便手酸脚软,倒在地上任其宰割。”说完解开白甲,露出胸前一个黑森森的圆洞,一颗鲜红的心脏在洞内跳个不停。 “这是那旗主伤的?”我万没想到白鹏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忙伸出手按在洞口,想为他疗伤。 “万万不可!”白鹏一把抓住我的手,脸上露出万分惊恐的表情:“这不是伤,是旗印。凡入旗者须受此印,否则会为旗中万灵所噬!” “我只问你,这印是你自己弄的还是他弄的?” “我怎会这样作践自己,自是他留的。”白鹏慢慢合上衣甲,“他才是这里真正的帝王,我们四王不过是傀儡,只是替他办事的走卒。”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四面真君 “带我去见他,我也见识下什么叫神通广大。”我自然没心情在这里空耗岁月,何况还是和这些邪魔妖祟在一起,必须找旗主问一下出旗的方法。 “回我主,”白鹏为难地说:“属下深知主上神功盖世玉剑无双,但仍难同旗主一战,还请我主先安顿下来再作良图。” 我想了一会点头道:“也好,那就过一阵再说。你现居何处?” “由此向东有一凤鸣山,我暂居山中思云宫,我主若不嫌鄙陋便请随属下回宫。”他住的地方叫思云宫,看来未曾忘却自己曾经是一名云将。 “这些恶蛇怎么办?”我指着周围一条条僵在地面的怪蛇问。 “它们逾界而来正是寻死,且让属下处置。”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盏金色的酒杯,迎风一晃变得斗大,奋力抛在半空,杯子自行倒转,杯口朝下悬在空中。他默念一句真言,一道蓝幽幽的光从杯中射出,群蛇一见此光立时变得如痴如醉,纷纷蠕动蛇身向杯下聚来,黑压压地挤在一处,眨眼功夫又形成一座新的蛇塔。 “这是什么宝物?这些蛇要做什么?”我望着高高的蛇塔问。 “这杯名万蛇皿,本是鹭羽王吃饭的家伙,属下取而代之后便夺为己用。它放出的惑光我们看来平淡无奇,对蛇种却是极乐之趣,所以会争先恐后地钻进去。”话音未落蛇塔已堆到杯口,一条硕大的三头蛇先昂首蹿进去,下方群蛇沿蛇塔源源不断跟进,速度越来越快,想是杯中别有乾坤了。 等了一刻钟,地面的蛇已一条不剩,只留一个黑森森的蛇塔。金杯猛然向下一冲,把整座蛇塔也吞了进去。白鹏拾起杯子掂了掂,笑道:“这么多,够我吃几天了。我主可有胃口?” 我摆摆手道:“算了,看着都恶心。去凤鸣山吧,我累了。” “遵命,请主上随我来。”他将蛇皿收入怀中,慢慢升了起来。我正欲腾空,上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摄心的乐曲,抬头一看,原本乌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竟现出一个巨大的五色旋涡,乐声正是由漩涡传出,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威严的气息也喷涌而至,让我不寒而栗。 “我主小心!”白鹏见状忙落回地上,紧张地向上望着。 “旗主来了?”这气息不仅远比我强大,甚至比帝君,师父师伯都要强很多,怎么旗里都是这种根本打不过的人? “正是。我主法力高强,入旗必然扰动乾坤,旗主自会察觉。”白鹏脸色苍白,浑身不住抖动,显是恐惧至极。 “来得正好,反正也要会会他。”我尽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都些有什么能耐?” “回我主,除方才说的黑幡外,四面真君还有七宝,乃一花一伞,一珠一剑,一环一索,还有一根元初犀角。” “各物都有何能?”眼见万道祥光从漩涡中射出,想是旗主就要现身了,必须抓紧时间了解一下。 “回我主,属下只见过数次而已,那七宝不解其妙,不过……”他话未讲完,一个庄严玄妙的声音从漩涡中隐隐传来:“无尽思虑无尽天,身外广宇一念间。莫道不识诸法界,万法千规皆心关。”说的竟是云语,莫非这旗主和云宫还有些渊源? “上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我鼓足真气向上喊道。 “相本无相,见何曾见。非你非我,无地无天。”那声音又飘飘渺渺地传来,无非是说见不见都一样。 我对旋涡拱手道:“在下初来贵地,还望一睹旗主尊颜,以全客礼。” 旋涡内沉默片刻,妙音悠悠传来:“你我确有一面之缘,拨云开雾,遂你心愿。”接着一个暗青色的光团从中挤出,缓缓降下,无声无息地落在我面前。与此同时,我的身体被一种说不清的能量所包裹,让人无比舒坦。 我对青光微施一礼道:“在下李心,失足误入贵地,望旗主海涵。” 青光渐渐减弱,化为无数光点疾速旋转着,只是还看不到旗主的样子。我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光点逐渐凝成一个硕大的光球,一道耀眼光芒闪过,一位身高数丈,四首八臂的青玉色真人出现在我面前。他身着麻衣,双足踏在两朵翠莲之上,周身薄雾缭绕,一面犹如孩童,一面形容壮年,一面竟是个美艳女子,一面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虽有四头却只一身,八条碧色手臂各举一物向上半弯,和白鹏说的一样,果然是黑幡等八件宝物。 他四张脸不断旋转,四口齐开道:“不知阁下来吾万圣宝旗意欲何为?” 白鹏拱手回道:“回圣主,此人是我故主,同属下一样,亦被真圣宫守将力拓华罗收在旗中。” 旗主不急不缓地说:“鹏王曾为云宫主将,想来你竟是北天侯了?”他的声音既深沉又高亢,几乎覆盖了所有音域,无数鲜花随声绽放,不仅地面,连空中也开满了各色花朵。 我微微一笑更正道:“是前任北天侯。” “既来且安。我观你气象万千,也是个有手段的,便和白鹏共掌旗内羽类生灵吧。”旗主身体渐由青转金,气息也更强了。 “旗主误会了,在下只是误入,并不想久留。还请问该如何离开?”我知道他绝不会轻易放我,一手伸到身后按在剑柄之上。 “一劫后自会离去。”他四张脸一起笑了,周围百花也越开越盛,沁人的清香扑鼻而来。 “在下尚有一事未了,必须离开,还望旗主通融。”我弯腰又是一礼。 “也好,只需胜我,自会让你离去。”他身体又迸出万千紫光,气息也强了许多,我和白鹏的头发都被掀了起来。 “除了一战别无他路?”说实话我一定打不过他。 “年分四时,物有坏空,我亦以童相,成相,女相,衰相示人。天侯只需胜我一相即可离去。”他四首如陀螺般高速旋转着,已看不清样子。 “我没明白。”既然不免一战,也不必藏着掖着,慢慢抽剑在手,凝神以对。 “四相各有二宝,天侯可任选一相比试,若取胜便可携一宝离去;若胜不得,只能在此间消去魔心再走。” “你只有一个身体,我怎么选不是四相?”我边问边潜心探查这个四面真君的来历,可查来查去却只见一片祥光,什么都看不出。 “你选就是。”他显然知道我在查他,只一笑,并未多言。 我觉得有些荒诞,扭头问白鹏:“他是认真的么?” “回天侯,”旗主在此,他不敢再称我为主,“真君岂有虚言,自然是真的。” 我哦了一声,暗调体内真元,准备拼死一战。可该选他哪一面呢?婴孩看着最弱,没准如小魔童一样有很厉害的法宝;女人也算了,我怕不忍下手;壮年相应该是他最厉害的一面,也不行;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就选老头吧。于是开口道:“好,那我选你衰相。” “妙,甚妙,妙不可言。”旗主连声赞道:“世人皆厌衰老,天侯却选勇选此相,真真大智慧。”我刚要谦虚一下,真气瞬间散了,接着双腿劲力全失,扑通一下跌倒在地。 白鹏忙俯身抱住我,关切地问:“天侯你怎么了?” “没事,一下没站稳。”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撑着身子一点点爬了起来。 “天侯如何变得如此苍老?”白鹏瞪大双眼问道。 “本也不年轻了,”我看不到自己的样子,随口答道。这时旗主的气息带起我一缕头发,竟洁白如雪。忙提剑自照,一个满脸皱纹,白发苍苍的老者显在剑上。不必说,定是旗主搞的鬼。 “不是我选一相么,怎么自身变老了?”我的声音也变得老迈低沉。 四面真君微微一笑:“天侯误会了。我只让你自选一相比试,却未说选何人之相。汝凡心未除,由心取相自会如此。我一身四相便是提醒世人诸相无常,万法空相。” 我还是站不稳,用剑拄地强撑着老迈的身体道:“也好,那就打吧!” 他又是一笑,身体绽出万道豪光,除衰相外的三头化作三朵白莲冲天而去,与之相对的六条手臂也不见了。现在立在面前的同样是个老者,双臂无力地垂着,两手抓着一幡一角。 “这回公平了,”我喘着粗气说:“你是主人,进招吧!” “天侯现在如此衰迈,输了也难服气,可再取一相与我争斗。”真君的声音也变得低沉缓慢,的确只剩个衰相了。 我恨恨道:“我不取什么相,只要变回刚才的样子!”现在连剑都拿不稳,别说和他打了。 老头颔首道:“此事甚易。”言罢抬手对我一指,顿觉浑身发烫,真气已运转无碍。再提剑自照,果已恢复原貌。 “旗主好手段,不亏为一旗之主!”我点头赞道,“在下方才已经输了,若非身有要事绝不敢再厚颜讨教。” 旗主叹了口气道:“无妨,只可惜了羽王。” “他怎么可惜了?”我好奇地问。 “无事,不过又一轮回罢了。天侯准备好了?”旗主抬起黑幡问道。 “稍等,”我横剑当胸:“是我接你两招就行,还是要以剑胜你?” “随你。”他并不介意规则。 “我这把破剑在旗主面前自不值一提,但旗主方才让我一次,万不敢向旗主进招。你来攻我吧,在下捱着便是。”我自知绝伤不了他,不如把话说得漂亮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因果玉角 “如此甚好,”他自然知我心思,也不说破,手中黑幡一抖道:“天侯可受得起我这宝幡么?” “不知道,试试吧。”白鹏说过此幡极是厉害,晃一下就能让他昏迷不醒,现在居然被我选中了,看来也是定数。当下也不敢怠慢,体内真气急速运转,暗在身前设下一道重禁,专御各种雾气声光。 他点点头缓缓道:“诸天无非阴阳气,灭魂幡下无冤魂。”手中黑幡猛然升到半空,迎风不停抖动。我怕幡上有古怪,低头不看。身边却传来一声闷响,白鹏已栽倒在地,手脚不断抽动着。接着空中不断有东西落下,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定睛一看,居然是各种飞禽,双翼四翼六翼的,鸟尾蛇尾鱼尾的,多数都没见过。这灭魂幡果然厉害,居然把天空中羽类生灵都迷了下来! 旗主见我安然无恙,一笑道:“和从前一样,天侯果无一丝魔心,这一阵在下输了。”说完伸出手来,黑幡又飘回手中。白鹏也清醒过来,红着脸爬起,不住喘着粗气。刚才掉落的飞禽也一一振羽飞起,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他弄这么大阵仗我却安然无恙,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取胜,扭头问白鹏:“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幡?” 他仍惊魂未定,瞄了眼旗主答道:“正是此幡。属下一见就失魂落魄窍穴俱封,变成一个废物。” 旗主将黑幡收起,缓缓道:“灭魂幡上写有历代魔主的伏魔密语,专伏世间魔心。羽王虽曾为云将但杀心未灭,魔气在心,自然受不住此幡。天侯入旗前已自除魔心,所以安然无事。” 我一下明白了,原来之前在黑圈中见到那人——不管他究竟是不是我历次留下的魔心——的确在帮我驱魔,否则绝过不了这关。 旗主继续说道:“可惜机缘未足,天侯只除了外魔,真正的心魔仍在。”说完举起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角:“无始前有一独角圣犀,乃一枚气卵感日光而化生。此兽最喜阳气,所过之处万物元阳皆被吸尽,只留一片阴墟。” 我忍不住打断道:“就没人管得了它?此物属何天域?云宫为何任其恣为?” 旗主摆弄着玉角回道:“天既生此怪,自有其缘法。一劫后圣犀数尽,终被收入此间。我念他天生地养也算个灵物,并未过分为难,只卸了它的角。” “这枚玉角就是它的?” “正是。我只一刺,天侯挡也好,躲也罢,击亦可,只要不死,我恭送天侯出旗。” “在这也会死?死后会出去么?”我估摸这角非同小可,多半受不住,先看看在哪里复活。 “圣旗亦是阴阳所化,自有生死之别。万物各有其缘,我亦不知天侯身后诸事。” 我低头想了一会,问白鹏:“你寿数大概几何?” 他摇摇头回道:“属下自太初而生,从未见同类,亦不知生死之数。” 我又问老头:“敢问旗主,有人出去过么?” “天侯可做第一人。”玉角在他手中放出万道华彩,角体也开始微微震颤。 “你曾说等候一劫就能出去,我怎么会是第一人?难道是骗人?” “此旗劫后自解,万灵随心散去,怎是骗人?” “那怎么从来没人出去呢?” “天侯糊涂了。劫有成住坏空四相,现天地只是住劫,并未毁朽,如何出得?”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劫时间还没到,又没人打得过他,所以出不去。想了想又问:“入旗前那帮我尽除魔心之人曾言,此旗我已来过无数次,这又是何因?” 他似乎被我问烦了,叹息一声道:“那是无尽生死中天侯留下的虚影,天侯何必挂怀?现玉角已现亢音,你接是不接?” “那就来吧。”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这玉角和黑幡应是同级宝贝,若非之前已卸去魔心,那黑幡肯定受不住。这次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不给他出手机会。 旗主点点头道:“那便得罪了,天侯请接招!”言罢抬起玉角,一轮华光烁烁的日晕从角顶烁出。我一声冷笑,黑玉剑闪电般向他刺去,与此同时犀角也向我刺来。在剑角即将相撞的刹间,玉角忽然失了实质,化作一道炫目的白光凝滞不前。这样黑玉剑自然刺空,不过仍携开天之势刺向旗主。他却不知闪避,黑玉剑何等锋锐,早无声无息地穿胸而过。 没想到居然一击得手,忙抽回宝剑,弯腰一礼道:“得罪了,你没事吧?” 旗主胸前虽被捅了个大洞,却不见一丝血痕,老态龙钟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低头看了眼伤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天侯如何不知?” 我以为他怪我出手太狠,于是回道:“你说我躲也行击也行,而且我刺的只是这支角,它忽然化成光才伤到你……总之对不住了。” 老头摇了摇头:“众生本是同根,万心实为一心。伤人亦是伤己,何不放下怨嗔?”说完这句话,胸前伤口已然愈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犀角化成的白光却仍在手中闪烁。 “受教了。旗主一刺我却没死,可以出去了么?” “我刺了么?”他面无表情地反问。 “你手腕动了,应该是刺了吧,如果不算也无所谓,再来一次就好。”他是个宽厚的人,刚又说了宽厚待人的道理,我也不能太斤斤计较。 他又故作高深地说:“不必,我的确刺了。但这一下的因果要依照你的行为来定。圣犀一世只食日阳,此角亦是纯阳之质无一丝阴息,可赏罚善恶明断因果。天侯方才若一动不动,角亦无为;可惜天侯嗔心不灭,只能同受此果了。”说完手中白光大盛,慢慢变为剑形,样子大小和黑玉剑完全一致,慢慢向我胸口刺过来。 我见光剑速度缓慢,怕是三岁孩子都躲过了,不禁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因果?”言罢纵身上跃,想一剑砍下他脑袋,我不信头掉了还能长好。可双腿竟如生根一样完全动弹不得,又欲挥剑相迎,双臂也动不了,全身上下只有头还能动。我大吃一惊,忙调真气想遁走,可周身要穴也被封死,只能眼睁睁看着光剑向胸前刺来。 我一边拼命扭动僵直的身体一边大声斥道:“你用何妖法将我困住?我敬你是主才听你啰嗦半日,谁知你竟如此恶毒!” “我的话天侯没有听进去。”旗主见我翻脸也不恼怒,仍用平缓低沉的声音说道:“神通不敌因果,此果天侯自造,恶毒的是天侯自己,如何出言怨我?愿你另有造化可渡此劫。”说完笑眯眯地看着我,准备赏鉴我由生到死的全过程。 我不再说话,把体内还能调用的真元通过中脉注入丹田,再由丹田输到双腿,想在地面冲出一个坑让自己陷进去。可腿上经络好像完全封死了,一丝真元也注不进去。 此时光剑距胸口已不足半尺,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目送它一点点刺过来。旗主叹了口气又道:“因果便是如此,明知它要来,世人却无能为力,唯有忍受。” 我苦笑一声,慢慢闭了眼,准备受这果报。这时一双手忽然搭在双肩上,耳边响起白鹏的声音:“属下得罪了!”说完双手用力将我向上猛提,砰地一声脆响,肩头两片金甲被他生生扯下,我却纹丝没动。 旗主又叹道:“羽王如何也不信我言,若神通可转因果,世上哪还有生死轮回?” 白鹏呸了一声,站在面前用身体护住我,颤声道:“我追随天侯多年,天恩尚未报答。若见主有难不救,还有何脸面苟存于世?” 我心里一酸忙道:“白鹏你傻么?我的因果自要由己来受,你何苦白白送死?”可已经来不及了,光剑已深深刺入他胸膛,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旗主一身。看来白鹏算准时机才过来护我,以防旗主从中作梗。 光剑轻巧地穿透白鹏身体,余势不消,瞬间又穿破金甲刺进我胸口,一股剧痛猝然袭来。我以为自己会同他一样被穿出一个洞,光剑见了血居然逐渐暗了下去,瞬间又变回犀角,直插在胸前。我的身体和四肢忽然能动了,一把将犀角狠命拽出掷在地上,一股鲜血被带出,喷在白鹏脸上。 白鹏惨然一笑道:“我主……你没事。” 我一下搂住他:“没事,比这重的伤都死不了,这点算什么。你怎么样?” “没事就好,我主,你……你赢了,出去时不要忘记带走他一宝……”说完这句话他身子一栽,气绝身亡。 我把他轻轻放在地上,他双目紧闭面带微笑,显是见我没事才放心离去。我缓缓起身,压着满腔愤恨道:“是你杀了他。” “天侯此言差矣。犀角只是明断因果罢了,本是天侯种的因,如何赖在我头上?”他仍是一团和气,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意料之中。 我悲愤地问:“你说这东西明断因果,那因是我所种,为何报在白鹏将的身上?这算什么明断?” 旗主正色道:“羽王一心救你,又担心事有不成,方以心血祭我。万事虽艰最怕至诚,所以能替你担此因果。天侯亦是重义之人,刚才也以身血祭了羽王,他日再生,也可出离此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力王使诈 “你是说白鹏复生后就能离开这里,彻底自由了?”我猛然想起他曾说可惜了羽王,看来已预见到白鹏会舍命救我。 旗主颔首道:“正是。若非天侯以血相祭,羽王即便复生也离不开此地。老朽恭贺天侯了却此难,我这灭魂幡,因果玉角二宝,请任选其一吧!” 我看了眼地下那根血迹斑斑的犀角,黯然回道:“这角杀了白鹏,我不要,那幡也不要,把我送出去就好。” “也罢,此角除可断因果外还锋锐无比,天下也只有此物能刺穿万圣旗,”他一抬手,犀角缓缓回到手中,华光复起。 “你要用它破个出口,放我走?”我问道。 “正是。因果玉角便是万圣旗的生门,没有它相助,任是谁来都无回路,云上帝君也不行。”说完倒转玉角向下一刺,一道炙光直入地面,一声闷响后,一个碗口大的圆洞现在面前。 “这就是出口?这么小……需要我化成什么钻出去么?”我指着洞口问。 他此时已玄光笼身,气息越来越强,头顶不断有五色鲜花撒下,对我莞尔一笑:“本应碎身而出,但鹏灵不舍其主,愿送你一程。”说完一只玉色小鸟从洞口扑棱棱振羽飞出,乖巧地落在我肩头,鸟嘴在我面上来回蹭着。 我歪头看去,此鸟浑身光润通透,小嘴鲜红可爱至极。“你是说它是鹏灵所化?” 旗主点点头:“正是。鹏灵本已出旗,却不忍与你相别,一念不泯特来相送,天侯这就随它去吧!” 我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忙问:“它这么小,怎么随他去?”话音未落玉鸟又飞了起来,拍打着翅膀在空中转了几圈落在面前,已变成一只身长丈余的青玉色大鸟,不住扬天鸣叫,似在催我快走。 “请天侯移步其身,鹏灵自识出路。此劫你我缘尽于此,后劫我仍在此恭候大驾。”旗主说完双手合十对我微微点了下头,三朵青莲从颈后升起,分别化为童,女,男相,六条胳膊也瞬间再生,八手各持一宝,恢复了本来面貌。 我学他样子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轻巧地跃上鸟背,玉鸟回头看我一眼,泉水般纯净的眼中落下一滴泪珠,我也甚为伤感,却说不出什么。它清啸一声来到洞口,抬足一踏,大地立时塌陷下去。尘烟过后,玉角刺出的洞已变成一个数丈宽,深不见底的大坑,没等我同四面真君告别,玉鸟已负着我跳了下去。 进洞后眼前一片漆黑,我用太初语对玉鸟说:“你本太初灵物,无生无灭与天地共劫,若非为我焉能落到如此地步?”它悲鸣一声继续向下飞去,想是初灵无法讲话。 一人一鸟在黑暗中向下飞了近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丝微弱光亮。玉鸟见光飞速向下俯冲,哧地一声撞破了什么东西,我一头栽倒在地。 “是谁?”一个声音问道。我起身一看,自己又回到了真圣宫内殿,玉鸟却不知去向。一个肥胖无比,头生一角的男子背对着我吃着火锅,光着膀子,浑身大汗淋漓,正满面怒容地看着我。不用说,正是骗我入旗的大力王力拓华罗。 “你好啊,咱们多久没见了?”我踱步到他身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去。 一见是我他脸上怒意顿消,笑嘻嘻地说:“是六爷啊,哈哈,恭喜恭喜,我以为您一去不回了,实是焦急得很呐,好在回来了。来人,给六爷上一套饭具。刚才真是误会了,万没想到那黑巾竟能把六爷吸进去。这就呈上黑巾,当六爷面烧了!” 我知他心思,把手搭在他肩头,凑上去说:“一次没弄死我,再弄一次是吧。”他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我有几个脑袋,万无此意。” 一个红衣侍女手捧一方皱皱巴巴的黑巾走了过来,巾上破了个小洞,黑圈也不见了。大力王心惊胆战地看了一眼破旗,皮笑肉不笑地说:“六爷神力无边,连……连万圣旗都困不住,我情愿归服!”说完推开椅子扑通跪倒,连连叩首。 “我饿了。”我鄙其为人并不扶他,拿过他的木筷从锅中夹了块肉出来,腥膻之气扑鼻而来,皱着眉问:“这什么肉?” “回六爷,”我不发话他不敢起来,跪着回道:“这是圣宫独有的鲜肉,吃一口益寿延年啊!” “放屁!”我把肉块甩到他脸上,“这分明是人肉!来咱们算算账。”说完一脚踏在他胸口将其踩倒在地,“你修这地方用了多少人力,死过多少人?” 他怕我打他,双手捂面辩解道:“冤枉啊六爷,我有多少斤两敢建这样的地方,实是我主之命,在下不敢不从啊!” 红衣侍女见我已完全占据了优势,扔掉黑巾跪在地哭诉道:“六爷休要听他胡言,阴山王只命他在此看守门户,这些都是他自己建的!他为人阴险狠毒,对我们非打即杀,我三个姐姐都被他折磨致死,我命亦在顷刻,还请六爷为奴家做主!” “此言当真?”他之前虽设计害我,不过也算各为其主,本不想为难他,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暴虐,看来不能一走了之了。 没等她回话,殿内十几个彩衣侍女纷纷冲过来,在我面前跪下,异口同声道:“红灵说的句句是实,锅中这肉便是紫衣女玉娥的尸身,我等虽尽心服侍仍难逃一死。请六爷为天除此恶贼,我等愿为牛马报六爷大恩!”说完不断磕头。 大力王面色苍白说不出话,我又狠命一踏,咔咔几声响,胸骨尽断。一个金甲护卫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禀大王,反了反了,神牛国民全反了!” 力王被我踩着哪里说得出话,我扭头一笑道:“里面也反了,你再寻个地方禀报吧。”护卫这才发现主子已为我所制,一下怔在那里。 侍女们见我还不动手,纷纷起身上前踢打力拓华罗,几人拔下头上金钗刺他胖脸,他痛得连声惨叫。那护卫抽出钢刀想上前救主,被我瞪了一眼不敢动了。 力拓华罗虽真力全失,脸皮却还很硬,几根金钗扎弯了也没能刺透。我说声算了,侍女们才愤愤起身,对他怒目而视。 力王知道只有我能救他,闷声求饶道:“六爷只要放我一马,我便送你去极乐妙境!这阴极玄门也只有我才能开启!”我正要说话,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十几个衣甲不全,遍体鳞伤的护卫奔了进来,为首一人低头奏道:“禀我主,贼民势大,圣军寡不敌众,现已杀了进来,请我主速……”他忽然发现有人对他使眼色,忙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主子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 “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出去!”力王怕惹恼了我,开口斥道。护卫们应了一声却不肯走,都挤在门口。侍女怕我心软又欲上前打他,我忙摆手制止,俯身问道:“之前那扇金门便是阴极玄门?你不说很好开么?” 他见我语气有所松动,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开好开,六爷抬抬脚,这就为您开。” “行,开吧。”我一抬腿,他一跃而起,肥大的身子砸在地上。侍女们吓得面色如土,纷纷向后退去。力王掸掸身上尘土,对我深施一礼道:“谢六爷再生之恩。”说完张开大嘴,把手整个伸进去掏着什么,边抠边呕,看得我也想吐。 他掏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拽出一把黏糊糊的黑钥匙,喘着粗气道:“这就是开启玄门的圣钥,请六爷过目。” 我怕自己真的吐了,一摆手道:“不用给我看,拿去开门就是。” “遵命。”他又施一礼,一脚把桌子踢开,露出下方金色的小门,哆哆嗦嗦地把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掰,钥匙应声而断。 “你做什么?”我心知上当,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捏住他脖子:“你以为毁了钥匙我就进不去了?你当云宫天侯是傻子?”说完发狠一攥,掐得他双眼暴凸,舌头也伸了出来。 “休伤我主!”金甲护卫纷纷抽出兵刃走上前来,准备救他。 没等我说话,门外又传来乱哄哄的脚步声,一个低沉的声音吼道:“你这恶徒,今日死期到了!”话音未落,无数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工人闯了进来,有的拿剑斧,有的持刀枪,还有抬着石头的,最前方的老者赫然是煮饭的无果长老,手里还拿着煮饭的铁勺。 工人越聚越多,转眼就把大殿挤得满满当当。护卫们见这阵势也不再逞强,扔下兵器,双手抱头跪在地上。长老见我已制住力王,笑着上前同我打招呼。 “你们人数多出他们百倍,为何今日才敢反抗啊?”我掐着力王咽喉问长老。 长老回道:“反抗过一次,力拓华罗不知会什么阴法,只一吼我们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十余万勇士皆被其所害。” “这回怎么不怕了?” “方才空中出现一红衣仙人,告诉我们力王法术已被他所收,鼓动大家拿起武器进内宫收拾他,说完就不见了。”这红衣人应该是白仙君了,我点头回道:“这人交给你们吧,此间诸事已毕,我得下去了。”说完暗将真力注入力王身体,只听噗噗几声轻响,他浑身筋脉尽断,无力地瘫了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绝艳倾天 无果长老一把拉住我道:“还请英雄留步,这狗贼久食人肉筋骨强壮,老朽怕制他不住!”力王虽被我废了,可余威尚在,除他外其余人都站得很远。 “杀吧,你真以为我怕死?”力拓华罗双目紧闭,忍着剧痛恨恨道:“阴极玄门只有用这把钥匙能开,刚才已被我毁去,现在便是你们帝君亲至也进不去了!” 我彻底被他的狡诈激怒了,对着他的胖脸狠抽一巴掌:“你怕我杀了你后在腹中搜出钥匙,所以借开门之机把它掰断了?” 他作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是啊,你能把我怎么着?不就是个死么!来啊,杀啊!死了我就能去那极乐妙境了,是个爷们就动手吧!” “我就不信这破门能挡住我!”我提剑向金门刺去,“铮”地一声早被弹开,门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我怒火攻心又猛刺几剑,依然不能伤其分毫,这才后悔出旗时没把因果玉角带出来。 “英雄勿急,他说的钥匙是不是这个?”长老从怀中取出一把黑色钥匙,同力王刚才从口中掏出的那把别无二致,只是上面没有秽物。 力王一见钥匙忙道:“你这是假的。此物一直在我腹中,你却从何处得来?” 长老回道:“是那红衣仙人给的。他说这把钥匙是他孩儿从你腹中所得,还用虫粪做个假的留下,你毁去的那把才是假的!” “我不信!这钥匙事关重大,我自奉命守门以来片刻不敢离身,怎能轻易丢失……”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这事多半是真的,鼓起最后一丝气力向无果长老扑过去。老头知他是垂死挣扎,一时也来了勇气,抡起铁勺重重打在他脑袋上,力王皮糙肉厚没什么事,挥拳向老头打去,却早被我一把拉了回来。 他扭头瞪着我道:“我好歹也是一方之主,只求速死,别羞辱我。” 我冷冷道:“你还知道要脸面,被你残害的千万人可有脸面?” 他叹了口气,仰头吼道:“阴王我主,属下无能未能保住金门,唯有以死尽忠!”说完挥拳猛砸自己胸口,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跟着肥大的身躯也轰然倒地。 长老过来看了看他尸身,又小心地探了探鼻息,喜道:“狗贼死了,给我扫清余孽!”殿内诸人闻言立刻冲了上来,连劈带砍瞬间把十几个金甲护卫解决了,侍女们尖叫着跑到我身边寻求保护,长老笑道:“别怕,你们都是好女孩,老夫清楚。”她们才放下心来。 老头恭敬地把钥匙交给我,我迈步来到门上,发现锁孔已被刚才那断掉的钥匙封死。刚才捧黑巾过来的红衣侍女对我莞尔一笑道:“六爷大义除贼,奴婢无以为报,愿为六爷清理此锁。”说完俯下娇柔的身子,拔下头上金钗在锁孔中不断抠挖,边挖边吹,不一会就清理干净了。 “谢谢你。”我感激地冲她一笑,她马上红着脸低下头去。我用长老的钥匙插进锁中轻轻一转,金门立刻向上弹开,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深洞。 “下去便是极乐妙境么?”我问长老。 他以为我不敢下去,挤眉笑道:“老朽多年来只在外面做工,实不知其详。这就命人下去为英雄探路,若确是那什么妙境,英雄再去不迟。”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去就好。你在此地好生为主,未完之工不可复建,已完的保持原样。须以民为本,惜民力,爱民如子。万不可重蹈大力王覆辙,鱼肉百姓,否则不仅大家不服,我也不依。”说完不待他回话,纵身一跃跳入洞中,头顶金门砰然关闭,不知是自己关的还是长老关的。 洞中一丝光线也无,脚下石阶十分湿滑,摸黑走了十几阶仍不到底。我运神光向下望去,石阶竟密密实实地一望无际,也不知有多少阶,又通向何处。 我自然没心情慢慢走,双脚一蹬离开地面直向下冲去。因心里着急,俯冲速度极快,眨眼间已下万余丈,扑通一声落了底。四下一看,这是个不大不小的石穴,四壁挂着八盏长明灯,放着幽暗昏黄的光。正前方石壁中嵌着一扇金漆木门,上面贴满了各种符咒,早已腐朽不堪,似乎轻轻一碰就会塌落。 我担心门上有机关,用剑轻轻捅了一下,嗤地一声透门而过,一一束七色祥光幽幽射入,一股清新的空气也随之涌入,看来外面很可能是那极乐妙境了。我心中一喜,一脚将木门踢碎,纵身跳了出去。 这是个明亮,流光溢彩的世界,天地浑然一体没有界限,眼中所见一切都在不断变幻闪烁,让人身心皆悦。令人称奇的是看哪里哪里的色彩就变得浓郁些,好像我的目光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回头一看,刚才那扇破门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一片斑斓的光影。 我不能确定这是不是极乐妙境,也不敢掉以轻心,提剑警觉地向前走去。大地又松又软,踩上去软绵舒适。身边树木花草,山石溪流无一不在发光,这是人类能想到的最美的地方。极目远望,一座笔直高耸的七色山峰矗立在天际。人在漫无目的的时候,一个特殊标记往往会起到心理暗示的作用,我也不例外,便提气向山下狂奔过去。 在这世界身体要比其他地方轻很多,不发力走得也很快,须臾间已来到山下。此山通体七彩,晶莹剔透,光润可亲,整座山就是一块极巨大的七光宝石,随便斩下一块拿到人间都是稀世之宝。只是又陡又滑,并无上山之路。这自然难不倒我,稍一提气便离地而起,向山顶缓缓升去。 我担心山体有变,边升边看,半个时辰才来到山顶。山体虽陡,顶部却极平坦,长着高低各异的七色妙树,开着大如圆盘,小若酒盅的宝石鲜花,无一处不精彩,无一眼不动人。远处有一座极精致的青玉瓦舍,一阵悠扬的琴声从中传来,琴音清越,摄人心魄。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距瓦舍一丈处停了下来,藏在一片瑰色石花中。 透过层层花叶,我看到一位白衣女子正端坐在石椅上抚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容颜极美,肤白如雪,身上散出阵阵清香。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斯佳人,心中不禁为之一荡,身子也酥了半边。 正偷看间,琴声忽然尖利起来,女子忙按弦止音,用阴山语柔声道:“琴现激扬之声,必有良人侧听。”说完款款起身,轻启莲步向我藏身之处走来。 既被勘破,我也不好意思再躲,起身走了出去,对女子躬身一礼道:“在下李心,不知何故误入宝地,望姑娘海涵。”说完偷眼向她瞄去,这一看更不得了,此女眉眼含雾,琼鼻高挺,樱唇一点,发若青丝,眉眼间无限春情,天上人间哪有如此绝色? 女子甜甜一笑:“良人客气了,我这地方千百年不见一人,奴家孤单得很,你来了很好。我叫秦情,是此间主人,你……就叫我情儿吧。” 我魂不守舍地说:“好,甚好,能见姑娘一面已是莫大机缘了。请问这是何处?” 她秀眉一颦道:“李大哥既然进得来又怎能不知?这是七光琉璃妙界,虽是无聊之地,却也不是人人来得。” 我看了眼胸前破碎的金甲和伤口苦笑道:“确是不易,惟愿这幅模样没有唐突姑娘。” “这是什么话,能来即是有缘。”她伸玉手为我理了下碎甲,“一路辛苦,可曾用过茶饭?” “并未吃什么。” 她飘然回到瑶琴旁,长袖一挥,琴便不见了,只剩一方耀着七彩的石桌,又挥了下衣袖,石桌上凭空现出一桌精美的饭菜,还有一个绿莹莹的茶壶,两盏天青色茶杯。她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向我招手道:“山野之地无美食佳酿,只有素餐淡饮,若不嫌鄙陋,便请过来受用。” 我见她眼波流转身形窈窕,姿色远胜绮月公主百倍,早心旌摇曳神魂颠倒,昏然走去坐在石椅上,先举杯喝一口茶,只觉清香满口味如甘霖,不禁赞道:“真是好茶,不知有何来历?” 秦情道:“此茶名妙珍翠叶,是奴家在距此万里的彤云琉彩山顶亲手采摘,若非贵客到此奴家万不舍自享。” 我道了句有心,端起碧玉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米饭入口即化,菜蔬清脆香甜,虽无酒荤,却是天下至味。 自入风门后我就没吃过什么,还真饿坏了,一桌饭菜瞬间吃得干干净净。又端起茶壶咕嘟咕嘟地喝,一口气喝个饱,抹了抹嘴,抬头望着秦情。 见我吃得狼狈,秦情捂嘴微笑,这一笑绝世倾城,让我魂飞天外。她并不介意我贪婪地目光,轻声问:“还合胃口么?” “自,自然,”我语无伦次地说:“要不……怎么一下吃光,好吃,真好吃。”说完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俏脸,如此美颜多看一眼亦是难得的福缘。 她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一红道:“干嘛这么看我,我有那么好看么?” 我称赞道:“人都有一面五官,难得你生得如此娇艳,真是一绝倾天。” “大哥喜欢就好,”她对石桌轻吹一口气,残羹剩碟消失得无影无踪,又用曼妙无比的声音道:“请随我进来。”说完转身走向瓦舍。望着她的神姿仙态我如何还坐得住,忙起身紧随其后,生怕她不见了。 她轻推舍门走了进去,我也闪身跟进。舍内和外面比颇显素净,只有一床一桌,两张木椅。床榻之上铺着雪白的锻被,桌上摆着一瓶青花,一面金镜悬在一侧白墙之上。 “大哥一路风霜,让情儿服侍休息吧。”她半眯双眸,无尽魅惑地说。 面对如斯美人我早已失去了理智,坐在床头笑道:“好啊,你要如何服侍?” “大哥躺下,情儿先奏一曲《归魂》为你净心。”她又一抬手,刚才那瑶琴又凭空现在桌上。我哪有心思听什么归魂,一心只想同她鬼混,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道:“听琴不急,你先服侍了我,自有许多好处。”说完在她雪白的颈上狠亲一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寻欢逐欲 “别说几万颗,”西山王不慌不忙地说:“这还魂梨你若拿得出半颗来,此女我愿拱手相让。” “还魂梨?怎么,吃一口还能死而复生么?”震东王显然不知道此梨来历。 “这倒不能。不过异界仙人曾言,此梨咬上一口便可延寿十万年,若是整颗吞下,怕是比天地活得还久呐。”说完他扯下红绸,露出一颗红玉般的梨子,倒也看不出有多金贵。 同金钱相比生命显然更胜一筹,毕竟性命才是根本。老头看着仙梨笑逐颜开地问:“此物果有如此神效?” 西山王哼了一声回道:“小王虽有无穷本领,却只不会说谎,不像有些人啊,只爱无中生有。”说完挑衅地看着震东王。 震东王一下被激怒了,不知从哪儿拽出一杆滚银枪,枪头指着西山王喝道:“别他妈放屁!老子忍你很久了,今日也休比聘礼,先比个生死再说。我若死了别说莲女,便是我那万里疆土也都拿去;你也一样,死了什么都归我!” 西山王等的就是这句话,手中大刀一挥道:“甚好甚好,实不相瞒,我欲图东土久矣,今日先除你纳土,再迎娶美貌佳人,可谓一箭双雕!” 他话音刚落,另外两侧各站起一人,皆是身形高大面目狰狞之徒,其中穿一身火甲的男子厉声道:“两位如此强横,置我御南,安北二王于何地?”另一位光头,披墨金长袍的男人接口道:“御南王所言极是,无论比礼还是比武,总不能你们俩就说了算。” 老头见四王剑拔弩张一时没了主意,也不敢出言相劝,只对花上的女儿愁眉苦脸地说:“这便如何是好?四王各有通天本领,打起来别说你我,便是家也毁了,莲儿快想个周全之策!” 秦情一声娇笑,玉腿一抬轻轻落地,身上花瓣也被震落,仅剩几片遮住要处,把四王同在场千余卫士还有我看得目瞪口呆。她似乎觉得大家看得不过瘾,又单腿点地转了一圈,惹得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见众人都已为她倾倒,才开口幽幽道:“四圣皆有心,奴家只一身。金礼何足道,唯爱艺高人。”说完又是一声娇笑,放浪地斜依在粗大的花茎上,一双媚眼不停瞄着东西南北四王。 四人被她的媚态激得腿酸身麻,半天动弹不得。半晌后年龄稍大些的御南王方开口道:“莲女说了,就看谁本领高。咱们哥几个自打野城一战后就没怎么较量过,想是各有长进,今儿个正好活动活动。来人,取我量天尺来。”早有一人捧着一根黑铁折尺上前,他一把抓在手中挥舞两下,又满脸□□地盯着秦情看。 见他取了兵刃,安北王也命令道:“追魂使者,快拿我阴阳双锤出来!”此时我再也看不下去,提剑来到秦情面前冷冷地问:“你约我来此是为了看你招夫的?是为了看你尽展淫态的?我堂堂云宫天侯就没这几个王八体面?”王八在阴山语中并无贬义,不过以这样的语气说出口,谁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秦情抬眼打量着我,如梦似幻地说:“公子可是李心?奴已侯君多时,为何姗姗来迟?” 我正想刚才我们还在一起,身后却响起御南王那尖利的声音:“这小子是谁?你们的人?” “不是,我手下谁人敢穿金甲,”震东王先否定,西山,安北二王也都说不是。 御南王手持铁尺大咧咧地来到我身后,一手搭在我肩头狠狠道:“小子,千万别求饶,我马上弄死你。”边说边举量天尺向我头顶砸来。我嘿嘿一笑,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此时的我妒火攻心哪有轻重,咯嘣一声响,御南王腕骨尽碎,铁尺掉落在地。 我仍死死掐着他手腕,把嘴凑在他脸上道:“小子,千万别求饶,我马上弄死你。”他痛得满脸通红,杀猪般地喊着救命,身后数百卫士有心要上,见主子被制也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三王见我一出手就废了御南王,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各持兵刃严阵以待。我瞪着三人道:“来啊,一起来,不是要比武么?都过来试试!” 震东王对二王道:“这小子没什么本事,是御南王大意了。须放下纷争,先一起对付他!”说完手中银枪一抖,却不敢独上。 “二哥说的在理,”刚才还与他势如水火的西山王附和道:“世上还没有人能挡住二哥的快枪,这小子身形单薄,怕是一枪就透了!” “你也不用激我,谁不知你响环金刀威震一方,何不借此机会一展身手?”东王心思颇深,一眼看出他这拙劣的一石二鸟之计。 “二位哥哥休争,”安北王年纪虽轻却较为冷静,出言劝道:“现在不是逞能之时,要上一起上!” “好,就依北王之言,我们三人各攻一方,千万不要误伤三弟!”见二人都看破自己心思,西山王金刀一横准备一同出手。 我冷笑一声问道:“都商量好了吧?”一发狠直接把御南王的右手拧下扔在地上,他惨叫一声向后逃去,三王见状各舞兵刃向我攻来,其势虽猛,在我眼中无异三岁孩童。我□□中烧满脑子都是秦情婀娜的身影,哪有心情哄他们玩儿,抽剑一抡,一道黑锋闪过,三王连人带兵器皆被削为两截,西山王较其余二人强壮,半截身子拖着血迹向我冲了一段才停下,脸色苍白地问:“你究竟是谁?出手为何如此狠毒?” 这话把我问愣了,自己虽说除魔无数,但一出手就夺人性命的事还极少做,多半是自己把他们几人视作情敌,只想一下消灭。同样只剩半截身子的震东王苦笑一声道:“老子生平杀人无数,今番也算头一遭被杀,正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传音使者何在?” “末将在。”他身后人群中走出一位干枯瘦小的男子,灰袍笼身,五官紧凑犹如耗子成精,面无表情地来到震东王面前跪倒。 “我死后传位幼主,除主母外众姬妾尽皆除尽祭我英灵,若有违者……”听他要杀光自己的侍妾,我如何按捺得住,猛起一脚踢在他仍在说话的脸上。这一脚何等力道,整个脑袋立时被踢得粉碎,血浆横飞,无头的身躯栽倒在地。 我指着震东王的尸身对耗子精道:“兔崽子,回去后若擅动一人,你家主子就是榜样!” 传音使者面无惧色地说:“我主虽去,其令如山,在下不得不从。” “好汉子,怪不得你家主人托孤于你。既如此忠心,就送你去见他吧!”他当众顶撞,我便有心放他也不能了,一剑刺透他咽喉。传音使者脖子甚细,此间重力也大,残颈撑不住头颅竟咕噜噜滚在地上,身子却仍直挺挺地跪着。 “英雄息怒,”西山王见我功夫极强出手也狠,嘴上先软下来:“英雄是外来人,不知我们这规矩!” 我挑眉问道:“什么规矩?” 半截安北王接过话来:“夫死妻殉!刚才二哥留下正妻已是破例,为何还要害他令官?” “什么狗屁规矩,你们几个王八蛋也配人殉,都抓紧死吧!”说完又挥一剑,二王双头齐断,残躯倒在血泊之中抽搐着。 “你究竟是何人,若只为莲女我们让你就好,为何要赶尽杀绝?”断了一只手的御南王满脸恐惧,又不敢逃,声音颤抖地质问道。 “刚才诸位刀枪齐上是打算让我?”我飞身过去一把扭住他脖颈,“我若不以剑相迎,现在分尸在地的怕是我吧?刀剑与人,必丧刀剑之下!”说完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提剑一抹将他头颅轻轻割下,抛到人群之中。 见我眨眼功夫连诛四王,千余卫士无一敢动,都鸦雀无声地看着我。我连喊三声谁来报仇,只吓得众人连连后退。我轻蔑一笑,转身来到秦情面前,胡乱擦了下脸上的血迹道:“刚姑娘说只重艺高人,你看我算么?” 没等她开口,老者先对我深施一礼,语气恭敬地说:“英雄武功盖世无双,老朽愿将莲女献给英雄。” 我忙安抚道:“老伯勿惊,你是莲儿的父亲,我绝不会伤你。” 老头颤声道:“回英雄的话,老朽非莲女亲父。十六年前此女从天而降落入门前莲池之中,故名莲儿。我见她生得粉妆玉砌惹人怜爱,便辛苦将她养大。四王闻其艳名各要提亲,老朽不敢拒绝也不敢私许,只好约四王同来相聘,不想被英雄所得。英雄同莲儿一样都是自天而降,想来你们本是一对。” “你知道就好,”我一把将秦情抱在怀中,对老者低头一礼道:“谢老丈养育之恩!”又扭头对四王的卫士们高声喊道:“你们留下聘礼滚吧,我人就在这里,若想寻仇随时回来找我!” 话音刚落,千余卫士只恨腿短,呼啦啦地散个干净,偌大的广场上只留下四王和传音使者残缺不全的尸身。我对秦情温柔一笑:“谁和我抢你都是这个下场,没吓着你吧?” “你还真是个大英雄,”她艳若桃李的脸上哪有一点恐惧,娇声笑道:“还真跟着下来了,我就是想逃也不成啦!” “既然逃不掉,如何还不认命?”见她这副娇羞模样我哪里还忍得住,伸手去摘她胸前遮羞的花瓣,却被她轻轻按住。我瞬间爆发,将她狠狠摔在地上吼道:“在你那个七光妙界就说要同我欢好,我放着世间亿万苍生不救一路追你下来,到这破地方你还他妈推三阻四,难道之前一直在耍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无极苦狱 她见我发怒也收去笑容,楚楚可怜地说:“贱妾有何胆量敢欺骗英雄,实是机缘未到,妾实无法许身。” “还没到?”见她这副销魂蚀骨的模样我心中怒火早烟消云散,怜惜地抱起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抚着她晶莹的小脸问:“你嫌这里血气太重是么?那咱们换个地方。” “好,这次你带我走,郎君去哪我就去哪。” “若是骗我又当如何?”我把脸贴在她脸上不断磨着,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去。 “就让我死无葬身之……”我一下堵住她的小口笑道:“我死都舍不得你死,有我在谁敢碰你一根汗毛,老天爷也不行。” 话音刚落,地上那簇黑花猛然四下绽开,数根花枝散倒在地,一束瑰色幽光从中直射天宇。我凝神看去,只见花朵主根托起一张长宽各丈余的花床迎风晃着,床头一颗通红的明珠烁烁放光,幽光正是此珠所发。我一见花床甚喜,笑道:“这下没的说,床都备好了。你看那花枝四散,上床后自会重合,把咱俩罩个严严实实!” 她用小拳头打了我一下嗔道:“你可真坏,我好怕啊。” “你怕什么?”我的脸又拉了下来。 她用手指着那床道:“我怕有古怪。” “能有什么古怪?想是你我机缘已到,地长此床助你我成事。何况有我在何惧之有?天塌了也不怕。”我早等不及,抱着她跃上花床,见老头还一旁,瞪着眼道:“怎么,您老还要长长见识?”老头吓得魂不附体,说了声岂敢便向后跑去。 秦情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说:“终究是他将我养大,实不该如此对他。”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已压在她娇小的身子上,“哪个男人多看一眼我都不喜欢,何况还要看你我的好事。”说完便去吻她耳垂,她不再躲避,扭着洁白如玉的娇躯急促地喘气。花枝果然缓缓竖起,将我俩包裹起来。红珠缓缓升起,光华也越来越盛,映得她满脸通红。 我捏着她的琼鼻笑着说:“这红珠即是红烛,欲照你我之喜。”她含羞一笑没有说话,缓缓闭上眼睛,等待我进一步动作。我正欲解甲,红珠忽然开始向外膨胀,我叫了声不好忙张开双臂护她,却被吸入一个幽深的黑洞之中。 洞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猛提真气想要控制住身体,可下方吸力极强,无论如何挣扎也丝毫减缓不了下坠之势,原本轻盈的躯体也愈发沉重。我心中惦念秦情安危,四下唤着她的名字,可除了无边的黑暗和下落的风声外,哪有一点回应? 正茫然无措之际,周围开始热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热,身上金甲渐渐发烫,甚至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我实在忍受不住,吼叫着将甲片一一拽下扔掉,饶是如此仍酷热难当,背上黑玉剑也热得发光。原来天下最痛苦的事情竟是炎热,感觉自己已八分熟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一震重重拍在地上,摔得我七荤八素,呕出一大口血出来。勉强起身四下望去,竟是一幅末日景象。 自己正站在一座一丈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石桥上,上面满是尖利的石刺,双脚已被几根长刺穿透,不断渗着血水。桥下赤红一片,不断向上喷着热气,定睛一看竟是翻滚的熔岩,热浪卷着无数黑黢黢的人体不断隐现,哀嚎之声不绝于耳,看来他们都还活着。 “情儿你在哪儿?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我对着无尽的虚空无助地嘶吼着。“郎君我在这,你在何处?”前方竟传来她那柔弱缥缈的声音,只是看不到人。我心中欢喜,拖着沉重的身子向声音蹒跚而行。 只走了几步,双脚已被刺得血肉模糊。此间重力极大,每挪一步都极为艰难,更别说飞起来了。可为了见到那如玉美人,也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向前。 见我越走越慢,秦情那曼妙的声音再次传来:“郎君痴情至此,贱妾感恩不尽,再行百丈,你我既得圆满……” “好好,你千万别动,我马上就到。”这声音犹如甘霖,又给我疲惫至极的身体注入一丝力量。我不顾剧痛,趴在桥上手脚并用向前爬去,只想快点见到她。 石刺又尖又烫,周身又无一片金甲,爬了一会已遍体鳞伤,血也不知流了多少。只觉躯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不清,完全凭着心中欲念缓缓前行。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龙华天子何等尊贵,何故自贱如斯?”我闻言浑身颤抖,扭头问道:“绮月公主,是你么?” “是我。经年未见,天子安好?”她笑了,笑得我心颤。 我拼命爬了起来,转身一看,幽美的绮月公主披着一身圣洁的白纱现于半空,身影半虚半实,一张俏面一尘不染,左手高举金铃,右手举着黑莲刺,如神女般圣不可侵。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何不来见我?”本以为她在心中已经很淡了,可一见才知自己仍被她牢牢控制着,只是藏在心底罢了。 “我本天子一丝倾心所化,所以天子对我一见倾心。死绝之地是万界之冢,万事之墟,天子求脱而不能,只好将这片倾心祭了方得逃离。” “原来死绝之地根本没开过,我之所以能跑出来是以倾心相祭的结果?所以你……你真的死在那里了?”身上被刺穿的地方虽多,但周围炽热无比,已把伤口烤焦,反而止了血。 “是,我已殒身其内,葬于那万千法界之中,和其光,同其尘。天子在死生宫中见到的不过是我过去留下的残影。” “那你怎么出现在这里?难道此处便是死绝之地?”我担心眼前的她仍是残影,不安地问。 “天子勿惊,此处并非死绝之地,”她面无表情地回道:“而是无极苦狱,天地间最苦的地方,比那死绝之地更糟百倍,于无量劫中永受诸般苦楚,求出无期。” “什么?无极苦狱?”我心中一惊,暗想自己金仙之体怎么会沦落到这里,“那你为何在此现身,我又怎么跑这来了?”没等她回答,秦情那妖媚无限的声音又从前方传来:“郎君怎么不来啊?莫非你竟是那负心之人?”声音很近,向前一看,浑身□□只用一层薄纱笼身的秦情也悬在半空,正扭着惊心动魄的胴体向我招手。 “你们二人究竟谁才是真的?”一个是我思之如狂的梦中人,一个是我急欲得到的小美人,我无一不爱,一时没了主意。 秦情立眉喝道:“郎君休要听她胡言,她自己都说已死去多年,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定是骗你的!还愣着干嘛?过来啊!”没等我回话,绮月公主幽幽道:“已到绝地天子还不醒悟?那妖女哪里存在,不过是你被噬魂金镜照出的一片欲心而已!” “什么金镜,怎么照……”这话让我的□□一下消了大半,开始回忆见到秦情后的细节。自己的确是钻进一面镜子,而且每次想和她欢好,她都会把我引入一个不同的世界,世界的“环境”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重,直至此处。 “噬魂金镜是魔主最后一件法宝,立在极乐妙境入口,天子刚一出现就被照入其中。镜内还有一镜,二镜对照便会层层深入,永沦其中。” “休要听她蛊惑之言!郎君快来与我欢好,贱妾要你!”闻听绮月之言秦情顿乱方寸,扭腰摆臀地诱惑着我。 见她淫态百出,绮月轻蔑一笑道:“天子本有慈悲济世之德,金刚不坏之身,无端不会层层沉沦。金镜既名噬魂,自可放心光勾出天子欲心,化作此女引你来此。天子若不信我,便看她身材样貌,是不是和你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好像是,”我上下打量秦情,她的五官俏面无一不动心,纤臂细腰无处不动情,确是我梦寐以求的女人。 “真也好假也罢,你选谁?”秦情见我神情有异知已起了疑心,干脆扯下遮羞的红纱抛入滚滚熔岩之中,赤着如梦似幻的身子向我奔来。我哪见过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顿时软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又起,只要与她成欢。 “天子快躲,若□□归心此桥立断,那时便永坠无边火海,万劫难出!”绮月见我被迷得动弹不得,一边出言提醒一边摇动着手中金铃,铃声清脆悦耳,让我又清醒了些,可仍难拒这无边美色,心中仍有期待。 绮月晃着金铃吟道:“心起□□焚汝心,唤魂金铃怎唤魂。欲心倾心一并除,方为新天新主人。” 吟罢高举黑莲刺向秦情猛刺过去,她身无片缕如何抵挡,娇呼一声正中心窝,一股黑气从伤处喷出,无声无息地跌落在滚烫的熔岩中,顿化一股青烟不见了。 秦情一死我满腔□□顿时烟消云散,周围也没那么热了,只是身体依然很沉重。绮月仍悬在空中,面色苍白地说:“欲心已除,倾心焉附?留此残身,与君引路。”说完晃了下金铃又道:“请天子随我来。” “等等,”我望着一身洁白的绮月道:“出不去就出不去吧,我也不想出去了,此间再苦又怎样,只要和你在一起,胜却天上人间。” 她微微一笑回道:“天子这话同那欲心也讲过吧?” 我悲愤地回答:“是,可那不过是一时贪欲,唯有对你是爱。爱不是贪图你什么,若因你美而爱,天下美人无数,难道见一个爱一个?若因你身而爱,天下妙身之人亦无数,为何只对你恋恋不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永失吾爱 “我已说过,妾身不过是天子一丝倾心所化,所以一见倾心。”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已和白纱白在一处了。 我哪里听得进她的话,痴痴地说:“爱只是一个字:你。我只要你,其他谁都不想。无论你形容美丑是何出身,是贫是富是生是死,甚至化成灰也只要你,这便是爱。我爱你,你明白么?我思你如狂,不要走好么?” 绮月回道:“天子心意妾身自知,然妾已陨身死绝之地,断无复生之理。此番借造化之祖曲笔而来,一则为解救天子,二则完天子执念,三则引天子离此苦地。妾本天子倾心,如何会不爱你?你我历尽风波却不能相合,实因一心若合,天子便不能住世!”言罢泪如雨下。 我忽然想起自己被阴阳霹雳弹炸死,造化之祖出手救我复生之事。临行前他曾说要给我写一段造化暗合我心,想来就是让我和绮月公主再见一面吧。可为什么一心相合便不能住世,我却想不通。 绮月看出我心中疑惑,解释道:“你我本是摩劼立支天天主之子龙华,被阴山王盗入此界。若不分心则阴阳难束,游离五行,立回摩劼立支天中。” “你是说分心让我们不得完整,才能继续在此世游荡?”我似乎明白了,却说不出来。 “正是如此。此界震动与摩劼立支天不同,心合则立出此世。世人皆求圆满,世间种种也无非分心求合之旅,你我亦然。”这话的意思大概是我们本不属这界,因为分开,自身频率发生改变才得以在此留存,一旦完整马上会回到与自己同频的世界。 “我现在不想听这大道理,只想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有你在我还想什么云端,怕什么苦狱?不不,你不能走,我也不让你走!”我绝望地嘶吼着,浑身伤口尽裂,血流如注。 “君痴情如斯,置妾身于何地?”见我惨状,她终于缓缓而下,赤脚落在森森石刺上,两只晶莹的玉足立被穿透,她忍痛走到我面前,一手抚上我的脸,泪眼婆娑地说:“这些岁月苦了你了!” 见梦中人已到身边我如何还忍得住,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狠命地嗅着她身上的幽香:“以前都算不得什么,过去就好。现在才是真的,不管怎样终于又见到你了,值了,什么辛苦都值了!” 绮月泣道:“非是妾身狠心,实是天意如此,请天子勿怪。” 我抚摸着她消瘦的脊背爱怜地说:“没事,我们不走了,就呆在这里,生儿育女,直到永远。” 她决然地点了下头,乖巧地依偎过来。抱着日思夜念的绮月公主,我什么都忘了,心里满满全是她。 可惜我似乎被命运之神针对了。只过了半柱香时间,她柔弱的身子便开始发烫,初时以为是她动情之故,后来居然热得发出光来。我忙问怎么了,她只摇头不语,原本绝美的五官紧紧挤在一处。我被烫得受不住却舍不得放手,心想就算烧糊了也不能让她走,没有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世间最无奈的事情便是注定,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无缘。尽管我们拼命搂抱在一起,可她的身子还是逐渐虚化,直至消失,一刺一铃掉落在地。我知此心难全,只跪在地上静听自己心碎的声音。 “倾心已逝,欲心亦除。不知善男,欲向何途?”空中传来庄严静美的声音,直指我心,却不属任何一种语言。 我茫然抬头望去,一个极高大的金色身影浮在上空,此人面目不清,手中似乎拿着一根长棍,棍头顶着一个椭圆形物体,不知是何兵器。足踏一朵缓缓旋转的红莲,头顶万朵祥云不断变幻着色彩,一轮大日烁烁随身。空中甘露伴着花雨沥沥而下,整个世界立时清凉起来。 我的身体被甘露一淋,伤口竟慢慢愈合,脚下的石刺也退了下去,桥面变得光滑如镜。我知他是个绝世高人,略整衣冠用云语问道:“高人是谁,是在同我讲话么?” “我非我,你非你,幻非幻,真非真。你我皆一念,幻真只在心。请天子上来。”巨人一扬手,一朵白莲如云朵般飘落,不由分说将我轻轻托起。巨人缓缓向前飘去,我站在莲上紧随其后。 他的气息和身形都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我不敢无礼,恭敬地问:“敢问高人,此处真是无极苦狱么?” 巨人回道:“正是。世间各类逐欲落此,永受苦楚,求出无期。下方是其中无边火狱,为众生欲念所幻化,终日燃炙,无有停歇。” “谢高人开示。”我在莲上深施一礼,不敢再问。又行片刻,忽然凉了下来,向下一观,居然是一片广袤泛光的冰原。冰中俱是红黑残缺之物,还有无数铁嘴冰虫不断蠕动着。我忍不住又问:“请问高人,此地为何如此寒冷?” 高人长叹一声为我解说道:“下方又是一苦,名红莲寒狱。众生不信因果,颠黑倒白,犯十恶之罪便落于此。此界奇寒无比,人身冻裂如红莲绽放,复有万虫噬身,昼夜不息,虽有巧舌不能诉其万一。” 我又向下看了眼,果见冰中冻的俱是人体,有完全炸裂的,有裂开一半的,还有身体完整但头已被冻成几瓣的。冰虫密密麻麻地聚在身体上啃噬,看得我头皮发麻,忙闭目不看,可心还是乱颤。 红莲寒狱面积极大,飞了好久周围才渐暖起来。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随高人穿梭在一片耀目的金光之中。这光并非从上射下,而是从下射上来的。 我不敢开口问,只伸头向下望去,只见地上满是金珠玉宝,无边无际,金光便是这些财宝所放。无数瘦骨嶙峋,大肚细脖,黝黑发亮的“人”在珠宝中或坐或卧,脸上俱是愁云,口中荷荷做响。有些张着大口吞金啃玉,可哪里吃的下,转瞬便呕了出来。 “此乃金光苦狱,都是些贪金爱银,天良丧尽之辈,其念化作无边珍宝,却不得进滴水粒米,终日受缺食少饮之苦。”不待我说话,高人已开口相告。 我一笑道:“这里比刚才两个好些,至少没那么痛。” 高人道:“既好些,天子可敢下去游历一番?” 我自知失言,忙深施一礼回道:“不敢不敢,还请高人带我离开吧,实在不想看了。” 高人缓缓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请君回首,可见彼岸?” 他的声音无限庄严,我不敢违拗,乖乖回头望去,竟看到一座闪着幽光的高山,忙道:“那不是七色琉璃……”话音未落,身下白莲一动将我掀了下去。 我怕跌在那无食无水的金光苦狱中,忙唤高人救我,却直落在一张床榻上,身上衣甲俱全,眉眼如画的秦情手握金镜坐在床边,正对我无尽妖媚地笑着。显然,自己已被高人送回了第一层镜影。 “你拿镜子做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要请大哥观宝,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她将凝玉般的手指按在我唇上,抬镜要照我。 “算了,”我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发狠一捏,金镜落地摔个粉碎。我面如寒霜地说:“这个玩过了,我想看点别的。” 见金镜被毁,她小脸浮现一丝慌乱,不过瞬间恢复平静,悠然道:“大哥想看什么呢?” “你诳我一路,现在只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红是黑!”说完一把向她心窝掏去,心想杀了这欲心化成的女人就可破镜而出了。她一扭身居然躲了过去,笑道:“你可真没羞,这就要占人家便宜。” 她的容颜仍旧惊心动魄,身姿依然妖娆婀娜,我虽知其根本,却绝难再次出手,只正色道:“别装了,我知你是镜中人,只要告诉我破镜之法便不伤你。” 她作出一副傻白甜的样子,嘟着一点红唇回道:“大哥你是怎么了?什么破镜之法,奴家怎会知道?” “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我抽出宝剑横在她颈下,“最后问你一次,我该怎么出去?” “你杀吧。”她只说这三个字便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她这一哭,我就是再清楚她在骗我也下不去手了,忙撤剑将她揽入怀中:“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我就是舍不得,你为何不是真的呢?”她也伏在我胸前呜呜地哭着,一句话不说。 正难舍难分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道:“天侯好雅兴,我来的真不巧了。”我忙推开秦情,只见一位身高八尺开外,面容俊朗的男子闯了进来,散着一头乱发,身披金甲,胸前一个破洞还在向外渗着鲜血,一枚天印在洞下暗放幽光。 “你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洞和印记,和他一模一样。这下我彻底糊涂了,他不正是我么?难道也是被金镜照出来的? 男子一笑回道:“欲知我是谁,先问谁是你。”看来镜中人都喜欢打哑谜,云山雾罩的。 玉人在侧我情念又起,不耐烦地说:“不管你是谁都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们欢好。” 没等他说话,秦情先拍手笑道:“两个大哥一模一样,都是大英雄,我看呐,谁也别走啦!”说完一手拉一个,左右看个不停。 “美人让我不走,我怎么敢走呢,”那人把剑扔在床上,大喇喇坐下,一双眼睛贪婪地看着秦情。秦情的俏面一下红了,美目一轮道:“你们两人不仅样子像,性子也一样急。可奴家只一身,如何伺候得了你们俩?”说完低下头去,娇羞地来回瞄着我们二人。 我虽然知道她是假的,甚至此间一切都只是镜中幻象,可一见她那销魂入骨的小模样自先软了,满脑子只想与她共赴巫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一片忠心 “君子不夺人所爱,阁下不是要和我争抢此女吧?”我完全被心中的妒火控制了,提剑对另一个自己说。 “怎么要动手?”他也抄起宝剑:“也好,自古美人能者得之,你我不妨比试一番,看看谁是能者!” 见我们二人剑拔弩张,秦情忙过来抱住我,小脸贴在耳边轻声道:“大哥别动怒,刀剑无眼,伤了身子该如何与奴家欢好?” 嗅着她口中的如兰香气我心中又是一紧,妒火更盛,在她额亲了下道:“你闪开,我先灭了此人!”言罢将她轻轻推开,剑尖指着汉子恶狠狠地说:“我再说一次,请你出去!” 他轻蔑一笑:“我若不呢?” “那便休怪玉剑无情!”我如何还按捺得住,挺剑一送,心想无论他是谁,这么近都会被捅个窟窿。谁知一剑出去竟刺个空,他仍一动不动地站在我面前。 “这便是玉剑无情?你若无情,还赖在这里做什么?”他体内透着我的宝剑,一语双关地说。 “你难道是虚的?”我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果然空无一物。 “你才是虚的。”他学着我的样子也摸了我一把,他的手同样从我头部穿过,没有一点感觉。 我又向前摸了一下,确定不是实体,便笑道:“说半天你只是个影子,能奈我何。”一颗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低头瞧着地面散落的镜片道:“金镜不是碎了么,怎么还映出个东西来?” 他没理我,走到秦情身边施了一礼道:“姑娘美艳无双,今日得见实为三生之幸。” 秦情扭头看看我,没敢开口。他又奉承道:“人皆有五官一面,难得姑娘竟生得如此动人。在下虽不知何缘至此,却不想走了,只想同姑娘双宿双飞,双栖双灭。”这番阿谀之词多是我说已说过的,秦情听得满面绯红,略一欠身道:“公子谬赞,奴家哪有如此颜色。” “你还不滚?”见他如此厚颜无耻我怒从心起,也不管是实是虚又斩一剑,依旧抡个空,剑锋险些伤到秦情。 他狠狠瞪我一眼,扭头对秦情献媚道:“姑娘有如此颜色,在下愿永拜花前,为你画眉梳妆。”说完拉起秦情的嫩手就亲,她想缩手却如何拽得回,还是亲上了。 “你怎么可以用强?”我妒火中烧,想把秦情夺过来,却拉个空。这下彻底懵了,难道秦情也成了影子?又伸手去触她,却在她脸上毫无阻碍地穿过,显然她和他一样也成了虚影——换句话说,现在他们俩已在同一个世界了。 那人甚是得意,哈哈一笑将秦情抱入怀中不停亲吻,边亲边道:“真是妙人儿,想死我了,真是好,真好啊……” 见自己的心上人被他如此轻薄,我欲疯欲狂地要他出来和我一战,可他只顾亲热哪里管我。我暗骂秦情人尽可夫,想要离开却如何舍得,只竭力吼道:“镜子不是碎了么,怎么还能把你照进去?是他用手段拉你进去的吧?情儿你是被迫的吧?”盛怒下把镜片踩得粉碎,二人却充耳不闻,秦情已如水蛇般缠在他身上,柔柔腻腻地在耳边低语着,一如刚才对我一样。 我在无极苦狱中已断了一次欲心,发泄一通后清醒了不少,知道二人真身不在此界,再折腾也是徒劳。当下叹了口气推门来到外面,惊起舍前几只彩雀,扑棱棱飞上五色天宇。 望着山下奇光异彩的世界,不禁想起了魂牵梦萦的绮月公主,此间景色无限,若得她在身边这辈子也知足了。可惜斯人已去,不知何日再会。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腰间响起清脆的声音。一把摸去,原来是师姐临行前送我的那根玉笛被风吹响了。我把笛子解下拿在手中把玩,笛长不足三寸,十余个针尖大小的笛孔一字排开,通体幽碧,上面隐有一行暗红色的云隐密文,写的是“一曲山河动,三曲乾坤清”十个字,想是师姐为玉笛留的赞语。 正在看笛,舍门又开,虚像的我抱着秦情缓缓走了出来。秦情面色苍白,颈下一道极深的伤痕不断滴着鲜血。男人面如死灰,径直坐在门前的石椅上,低头爱怜地看着气若游丝的秦情。 见此场景我不怒反喜,心想让你们亲热,这回热过头了吧。他似乎觉察到我的心思,抬起头黯然道:“我本君侯一丝忠心,见君在镜中虽历轮回诸苦却仍不知回头,只好违天出身相救,还望君侯勿怪。” 秦情是欲心,绮月是倾心,这又冒出个同我一模一样的忠心出来,镜中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当下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他继续说道:“既违天意,吾身难存,愿以残身为君除此艳障。”说完低头对秦情道:“繁花如锦,终有落时;辗转轮回,如梦似幻;相有种种,皆自心生;美人如玉,长剑如虹!”言罢轻轻抚弄她的俏面,似有万般不舍。 “她怎么受的伤?还救得么?”我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二人,自然还是空的。 “我不杀她,君侯便舍不得出镜。欲破欲境,必断欲心,望君侯切勿在此留恋,在下告辞!”说完托着娇小的秦情站了起来,缓缓向前走去。 再走几步便是万丈深渊,秦情自不想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一句“英雄救我……”,我飞身挡在二人身前,可他们只是影像如何拦得住,眼睁睁看着二人穿身而过,来到悬崖边。 我不忍见忠心欲心齐灭,出言劝道:“千万别跳,我这就走,只要告诉我离镜之法就好。你同她在七光妙界永远生活下去吧!” 他回头看着我,苦笑一声道:“欲心不死,难勘噬魂。君侯手中自有破镜之物,又何必问。”言罢转身,搂着秦情毅然跳了下去。 我忙来到崖边向下看,二人已没入五光十色的云层,不知生死。望着已空无一人的青玉瓦舍和屋顶几只无名锦鸟,一股落寞之情涌上心头。论景色这里已是能想到最美的地方,可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忠心跳崖前说我手中就有破镜之物,应该就是这小小的玉笛了。我把它放在嘴边用力吹了起来,因笛孔实在太小,试了几次才发出一声尖利的笛音,却不好听,惊得身边百鸟飞起,山下一汪碧湖中跃出一条青蓝色的巨鱼,在空中化作一只六翼怪鸟,尖叫着钻天而去。 没想到这支笛竟有如此大的魔力,马上又吹一口。这次声音更为刺耳,震得脚下琉璃山不住抖动,眼前的景致不断颤动扭曲,光线也变得七扭八歪。 我感觉有戏,鼓起腮帮拼命吹起来,笛子竟发出山崩海啸一样的声音,瑰色的天宇,无边的大地,七光琉璃山,空中翱翔的群鸟都随声龟裂,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会儿工夫,这世界已经失去了支撑下去的力量,破成无数七彩碎片,无数个“我”从碎片中钻出,向真正的我奔涌而来,不知要做什么。我躲无可躲,只能鼓足真气继续吹笛,希望能把他们吹散。 玉笛没有让我失望,众多虚幻的自己在音浪中纷纷碎裂,又幻成更多的“我”,不过体积不过黄豆大小,根本无力突破我周身的禁制。只在身边聚集嘶吼,好像要把我撕成碎片。我只顾低头吹笛,又弄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世界终于受不住这股震荡,彻底粉碎了。 没有过程也不见烟尘,我已站在初来那地道中,只是脚下多了层金粉,想是噬魂金镜的碎屑。我不知自己是从镜中跑出来的还是原本就在这,上下看看,金甲宝剑俱在,顿时放心不少。 正前方仍立着那扇早已腐坏的金漆木门,几束黄光透过破洞照射进来。这次我不敢硬闯,弯腰抠出一块潮湿的青砖掷了过去,木门应声而倒,一股刺鼻的腥臭扑鼻而来。我担心再生异变,忙屏息冲了出去。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门外的恶心程度还是让我大吃一惊:脚下是宣软腥臭的烂泥,泥中尽是泛绿的臭水,直没脚面;一条极宽的大河横在面前,水流湍急,水色漆黑如墨,河上飘着无数死鸡死鸭死狗死猪,还有人类残骸和其他动物遗骸,蚊蝇密密麻麻地盖在上面,贪婪地吸食着血肉。大河上方一里处还悬着一条一模一样的河,只见河底不见河面,同样肮脏腌臜;再往上看,悬河竟无穷无尽,直至天顶。 对岸有一巨大的紫红色蛋形物浮在半空,被一团浓重的黑气笼着。蛋顶似有一缺口,正不断向内吸着螺旋状的红色气流,多半是天地间的灵气。 我强忍恶臭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河边,河面漂浮物虽多但实在太过恶心,看样子只能纵气跃过去了。不过头顶也是河,不能跳得太高。 正在琢磨着合适的过河方法,对面飘来一片如海船大小的黄叶,叶上摆着一桌一椅,桌上几碟素菜,椅上端坐一位白面无须,身穿亮甲的男子。我一见此人笑了,正是久未谋面的红水坛坛主铁手,也是离若的哥哥。 铁手是我在阴山城中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能在此间再见很出乎意料。他早看到了我,起身鼓足中气喊道:“属下铁手参见圣将军!”说完跪在叶上对我就是一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第八十章极乐圣境 铁手是知我底细的,此时还称圣将军多半是戏谑之言,我拱手还了一礼道:“你怎么会在这?找到离若了么?” 他摇头苦笑一声:“妹子一直杳无音信,圣境有进无出,又如何寻找。”随即改颜正色道:“属下奉圣王之命恭迎圣将军入境。”说话间叶子已飘至岸边,我纵身跃上,握住他的手道:“一别经年,一切安好?” “托圣王,圣将军洪福,属下一切都好。”他目光有些闪烁,“属下人微言轻,愿冒死进一言。” 我看着他那依旧英俊的脸庞道:“你我莫逆之交又何必过谦,请讲。” 他警觉地四下看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圣王在天侯离去后就已身陨,随绮月公主同来那男子做了阴山新王,此事天侯想必已知。”我点点头没做声,他继续说道:“谁知他继任后数百日间,阴山城竟滴雨未下,城中赤地千里寸草不生,城民半数饿死,众人本就不服新主,聚在一处谋夺其位。新王见其势已危,只好以大神通掘土取水,挖至万丈仍滴水皆无。他悲悯众生,竟纵身跃下,以万金贵体祭了厚土,立时雨落倾盆,万物复苏。” 这事我听帝君说过,不过还是点头赞道:“如此说来苏隐还真是个好人,这事我都做不到。后来怎样?他死了么?” 他摇摇头:“圣王身祭一日后,坑中长出一朵奇花,花分五瓣却无根叶。初时只若伞盖大小,一时后竟覆住内城。圣王于花中复现,头顶五色玄珠,面相庄严,口出六种妙音,只引得天降落英,百鸟齐鸣,种种妙色不能尽言。” 我不以为然地说:“他没啥本事,应是那五色珠之力。” “也许是,属下法力低微不能得知。奇花越开越大,后来圣城都容它不下……” “花飞走了?” “没有,阴山圣城尽入花中。新圣王不知用什么法子将圣城变得花团锦簇,其乐无边,远胜先王在日。稍后入境面圣,万不可同他争执,天侯虽有神通,却绝非他对手!” 我以为他搞错了,解释道:“我要去的不是阴山城,是个叫极乐圣境的地方,怎么会遇到他呢。” “极乐圣境便是从前的阴山城,因其无拘无束造化万千,方改了名。我只一句话,进去后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和圣王动手!”他忽然抓起我手,“我亦知天侯本领,但千万,万万勿触怒圣王!” “这个须看天意,不是我能左右的。对了,他怎么知道我要来?”此时叶子已离开岸边,缓缓向对岸飘去。 “圣王神珠随身,自有通天彻地之能,此事如何瞒得过他。总之无论怎样都要服从我主,算我求你了!”说完不由分说地跪地磕了个头,我忙把他搀起:“你放心吧,其实我与你家圣王本是一体,伤他即是自伤,我有分寸。”他这才缓了颜色,轻轻把我推在椅上坐下,又为我斟满一杯酒,捧着酒杯笑道:“天侯一路辛劳,请满饮此杯略解乏累。” 我也不客气,接在手中一饮而尽,又抓起一个圆瓜啃了起来,甘甜爽口,味道极佳。说也奇怪,尽管下方河水奇臭难当,叶上却一点也闻不到,像是个封闭空间。 我俩边吃边聊,很快到了彼岸。铁手将桌子旋了一圈,叶子竟腾空而起,托着我俩向那蛋顶飞去。 “这是什么东西?”我指着大红蛋问道。 “属下初出妙境,此物也首次得见,想来是圣境外体。” 我点点头:“言之有理,只不知内里如何。”话音刚落,叶片已飘至顶端气流处,顿觉周身一阵发紧,外部压力瞬时升至最高,铁手居然被挤成了薄片,我一则有真气护体,二来金甲天印在身,所以还受得住。 纸片一样的铁手出言安慰道:“天侯勿惊,圣境与世迥然,此态乃其内玄气所感,我出境时亦复如是,请稍忍片刻。” 我边运气相抵边咬牙答道:“没事,比起风门这还算不得什么,再强点也不怕……”话没说完周遭压力剧增,壶杯碗碟连同桌椅都被挤扁,同时感觉身体急速向下坠去。脚下的叶船,眼前铁手都完全脱去原有的样子,化为若干彩色线条,只有我还没什么变化。 “天侯,这便是大安乐天无极圣境,属下使命已终,须面圣复命。此间万般妙处还请天侯自己体会,稍后圣主吾王自会召见。”眼前一堆光线不断交叉晃动着,好像在给我鞠躬。我忙还一礼:“烦劳坛主带路,在下谢过。”光线又晃了一下,似又对我施了一礼,色彩渐渐隐淡,直至完全消失,想是离开了。 我举目四望,除了乱七八糟的彩线就是一片片色块,一个成形之物都没有,别说什么妙趣了。 既然哪里都一样,也就无所谓天上地下了,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现在什么都失去了意义。我虽然还在呼吸,却只是肌体惯性,这里根本没有空气,但也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我以为会有人出来迎接,可左等右等仍无一点变化,不禁心生烦闷,忍不住高声吼道:“苏隐你出来!不是你命铁手接我的么?干嘛还躲着?”因为没有空气,声音传不出去,只在周围一尺处响动。又抽出黑玉剑对空乱舞,眼前线条被剑气所感,疯了一样迅速聚在一处,形成一个乳白色,馒头形状的物体,不断蠕动变化着。我以为是某种恶兽,忙提剑相对,那物却从中心开出一口,露出光滑如玉的内腔。 “你是何物,意欲何为?”我以意语问道。它并不回答,从口中吐出一个糯白色的东西,在我面前悠然停住,神奇地钻出头和四肢,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人形物体,只是没有五官,手指脚指也没分开,像个机器猫。随这人的出现,周围气体也流动起来,呼吸瞬间恢复正常。 我凝神看去,这“疑似人”也微有气息,但很纯善,毫无攻击性,顿时放下心来,倒转剑锋又问:“你是人?为何不回我话?” 它点了点圆咕隆咚的头,“面部”开始逐渐塌陷塑性,瞬间由球体变成女孩模样,跟着身体也随之萎缩变小,化为少女之身。 此女年纪不过二八,柳眉星目,琼鼻高挺,红唇一点,面胜桃花,身披玉色裘袍,内里一件雪白抹胸,媚眼含春,姿色远在绮月之上,只比秦情略逊。 我虽已灭去欲心,见到这样的美人仍心中一颤,一笑道:“你们究竟怎么长的,一个个都这么美。” 她俏面一红,以云语回了句公子过奖,声音清越动人。 我将宝剑插回身后,也用云语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来自何方?” 女子浅施一礼柔声回道:“小女初入妙界,尚未曾取名。若蒙公子不弃,便请开金口赐小女一名,万千之谢。”说完对我莞尔一笑,身后凭空开出万朵鲜花,人花相映更添颜色。 她是我看着变出来的,这话倒没骗我。见她双目深邃颇似绮月,不禁心中一疼,略想片刻道:“既没名字,就叫怜月如何?” 她一笑道:“此名甚佳,怜月谢过公子。请公子随奴进长乐仙宫暂歇。” “仙宫……不会是你身后那东西吧?”我望着那仍在缓缓蠕动的庞然大物问。 “正是。”她一挥衣袖,那物立时化为一座气势恢宏的玄宫,结构精巧晶莹剔透,刚才那开口已变成脂玉大门,门内万千气象,一时瞧不真切。怜月又一挥手,一条赤金厚毯像舌头一样从宫中弹出,直铺到我脚下,没等迈步,毯子又缓缓收入,直接把我俩带入宫中。 从外面看这座长乐仙宫并不很大,里面却别有洞天。赤金毯早变作一条条柔软灵动的红穗,密密实实地竖在地面,走在上面好像被人用手托着一样。大殿无顶,直接可以看到满天繁星,绚烂的星华如瀑布般直泄下来,将殿内照得通亮。中央开着一朵硕大的白色素花,无枝无叶,发出阵阵幽香。 怜月小心地将我引上素花,花心处早设下一张七宝圆桌,桌旁摆着一大二小三把叠翠蟠龙椅。我也不客气,走过去直接坐在中间大椅上,怜月踩着碎步紧跟过来,乖巧地站在身边。 我斜眼看着怜月问:“这便是圣王的新宫?他在哪里,为何还不现身?” 她娇柔一笑:“圣王?小女不识圣王是谁,只知公子有心。”说完伸手在我肩上轻轻按捏,“公子面带风尘之色,想来一路辛劳,可曾用过酒食?” “刚喝了两杯,你这有什么好吃的?”她的手软若无骨,又含一股巧力,按得我浑身通泰,不禁轻声哼了出来。 怜月娇声回道:“宫中常备百花离愁宴,群生红髓席,七兽朝仙膳,山海素心烩等百余宴席,不知公子平日爱吃什么?”阵阵体香飘来,让我心中波澜又起,若非欲心已去,怕是又把持不住了。 “什么都好,只不喜血腥。” 她点点头道:“便用素心烩吧,俱是山精海灵,一点血肉也无。”说完左眼一亮,一点幽光射出,一桌白雾腾腾的宴食赫然而现。所有菜食都被一朵精巧的白莲托着,一时花香菜香并放,让人馋涎欲滴。 我扫了一眼,见无碗筷,笑问道:“没有匙箸之具,这饭我该怎么吃?” 怜月轻捏一下我的肩膀回道:“宫中饭菜俱为心食,要那俗物何用?公子想吃什么只管看它,谁敢不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圣主现身 “有这么玄妙?”我望着满桌奇花异果,鲜蔬玉笋,一时不知该吃哪一道。 “怜月岂敢妄语,公子不信便试试看。” “好,那就试试看。”我向最远的一盘绿得可爱的翠果望去,其下莲花一抖,竟真的抖出一枚碧莹莹的果子上来,缓缓飘到嘴边,让我目瞪口呆。 怜月开口赞道:“公子真有眼光,此乃西方无忧世界无忧树结的无忧仙果,每千年才出百来个。这一盘就二十个,难得得很,公子快开金口尝个鲜吧。” 我笑着点点头,一张嘴,那果子立刻整颗飞入口中,化为一股甘甜的汁水下肚,只觉满口溢香无比鲜美。我咂着嘴连声说好,又以此法尝了其他几道菜,俱为平素不见,天地难寻的妙物,自忖虽贵为天侯久矣,却哪里吃过这样的东西? 怜月又化出美酒清茶,亦无盛具,只有一青一白两个水团浮在空中,青的是茶,白的自然是酒。仍只需看一下,水团就化为涓涓细流自入口中。怜月说茶名九幽翠隐,世间本无其种,感天地之气自生于太虚之境。叶芽极傲,遇俗便消弭无形,只有未经人事的绝色仙娥以一点樱唇可采,极是难得。酒名桃花浆,是由大罗天离愁宫酒娘在极西酒乡万里桃花林中,选刚开不过一时的桃花嫩蕊亲手酿制的,也是绝难一见的佳饮。 几口茶酒下肚,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不过对她的话仍是将信将疑,于是问道:“什么都好,可你刚入此界,哪来这许多好东西?” 她笑着回道:“这也算好?宫中百宴又分上中下三品,山海素心烩不过是下品偏上罢了。公子若肯破荤,我再为公子上一席万界一灵,此宴为上品之首,乃于普天万界中,一界取一最妙之物成肴,公子身份虽贵,却未必见过。” “现在不饿,再说吧。”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怜月边按边说:“素心烩不可无乐舞助兴,还请公子一观。”我说了声好,眼前一下亮了起来,睁眼一看,一轮紫日不知何时悬在头顶,距离很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上的耀斑和边缘的日冕,但并不炙热,光芒舒适柔和。几百位身着彩衣的乐师持各色器乐绕日环坐,千余素衣仙娥足踏白莲缓缓而降,落在地面俯身施礼,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 “这都是为我备下的?”见诸多怪相我疑心顿起,右手暗暗攥住剑柄,准备随机应变。 怜月回道:“宴乐不可分离,此幻真安天乐也是山海素心烩的一部分。现在公子已是长乐仙宫主人,自然是为公子预备的。”话音刚落,诸乐师也纷纷落下,不过并未尽数落地,而是有上有下,形成一圈壮观的人墙,将我二人团团围住。仙娥中为首一女红唇轻启,以云语半说半唱道:“仙宫迎仙主,舞姬为君舞。灼灼紫日出,声声震天鼓。”言毕深施一礼,白藕般的双臂轻轻抬起,一时鼓乐大作,声浪从四面八方袭来,千余舞者随鼓而动,素衣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变幻不定。身姿极尽妖冶,真称得上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了。 舞了片刻鼓声渐歇,篌声又起。诸仙姬各显变化,有的化为彩鸟,有的身现桃花,有的幻成七色光团,有的急速旋转唯见裙带罗衫,看得我顾此失彼眼花缭乱,只恨未生千眼。为首那女子眉眼间竟与绮月公主三分相似,更使我意乱情迷。 怜月何等机灵,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小拳捶了我一下道:“那是我妹子,公子要不要叫她过来陪饮几杯?”我见旁边还空着一椅,便点头同意。怜月朝那女子使个眼色,她立时会意,单足一点飘到面前欠身道:“小女给仙主请安。”我见她生得柳眉俏目玉面生烟,不禁心中喜爱,拉过龙椅让她坐在身边。 见我如醉如痴地看着此女,怜月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耳边轻语道:“妹子还小,没见过世面,公子别吓着她。” 我这才缓过神来:“没,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故人。” 她嫣然一笑:“果真如此?看不出公子还是个有情人。吾妹也未有名字,还烦劳公子赐名。” 我越看她越像绮月,动情地说:“你叫怜月,妹妹就叫惜月吧。” 怜月点头赞道:“甚好,还望公子多多怜惜,方不负此名。妹妹还不谢谢公子?”惜月忙站起身来款款下拜:“惜月谢仙主赐名,还望仙主垂怜。”说完对着茶水球一努嘴,一道水线飞入口中,仰头在喉中一转又吐了出来,清茶已转为赤色,缓缓飘到我嘴边。 惜月媚眼如丝地看着我:“若仙主不弃,便请饮了这口女儿红,惜月甘为仙主身边人。”说完低下头去,小脸儿红得放光。 我噗嗤一笑,伸臂将姐妹二人一同揽在怀中:“茶不急喝,有件事先弄个明白。” “什么事?”二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俩是想拖住我呢,还是要害死我?”我双手一紧,二人顿时被勒得满脸通红,四只小脚胡乱蹬动着。 正在僵持间,一句阴山语忽然从后方传来:“天侯既让二女回话,为何紧勒不放?莫不是怕她们走了,自己在此孤独?” 我回头一看,一团乱七八糟的光线正在身后不断扭动着,看来就是这东西在说话。我问他是谁,光线晃了晃却没回答。见席上有变,乐师渐息鼓乐,舞者也现了真身,在白莲上凝然而立。 我放开怜月惜月,冷言问道:“现在说吧,你们俩为何设计骗我?” 二女扑通跪地,姐姐怜月道:“我姐妹初入世间便遇公子,欢喜尚且不及,如何敢欺骗公子?” 我自是不信,冷笑道:“初入?一出生就这么大了?天下如何有这样的事情?” 没等二人开口,那团光线已飘了过来,不断闪晃着说道:“极乐圣境与三界不同,诸般妙趣皆随缘自化,天侯切勿错怪二女。” 我怒道:“别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说完激出一道真气过去,光线被真气一扰立刻乱了,不断闪烁晃动着,一位银甲武士的影子慢慢显现出来。此人比我略高,手持一杆虎头亮银枪,看起来威风凛凛,但只有影像没有实体。 我见他眼熟,提剑问道:“你可是阴山王手下的随行使者?” 那人抱拳一礼:“天侯好记性,我是阴山王麾下追风使,平日常随君侧,现为新君之使。” “你一直在旁边监视我?” 他理了下衣甲正色道:“在下奉圣主之命来接天侯面圣,不敢打扰天侯用膳,只在一旁等候。” “你让苏隐过来。”我心道什么圣主,若不是我在死生宫中数次相救,他哪里还有命在。 “这……”追风面露难色,“圣主只命我请天侯相见,却没说要来,此事我做不得主,还须回禀……” 话未说完,一句汉语从上方紫日中传出:“不必啦,兄弟诚心相邀,我如何敢不来?”接着日头由紫转金,极速坍塌下去,像块石头一样掉下,金光摔得到处都是。众仙姬早已散开,个个垂手而立。金光中心站着一个闪亮的金影,没有一丝气息,像个物件。 “你是苏隐?”我也改用汉语问道。 “是啊,兄弟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金影向前飘来,金光渐渐散去,显出苏隐真身。他头戴黄草冠,身上胡乱搭着一件粗布黄袍,赤着脚,面容宁静祥和,样貌一如当年。 “真的是你,这些年你可好?”他虽只是我一个记忆,但再见故人也让我欣喜异常,忙起身相迎。他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我还好,在这里做了王。” “大小姐也还好?” “这……兄弟有所不知,此界是个无我无他的地方,平素之言甚难作答。她虽也在界内,一时却不便相见。”他环视一圈岔开话题:“这排场兄弟还喜欢么?” 我点点头道:“见所未见,极盛极妙。” “方才闻听兄弟之言,竟疑心这是我设的局,其实这是兄弟自心所造。” “别说笑,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如何想得出来。” “兄弟既不喜欢,撤去便是。”话音刚落,周围殊景尽散,数千位乐师仙姬,怜月姐妹和追云使者也都不见了,我俩已站在荒山野外,身后是一处破落的庭院,院内杂草横生,显已久无人居。 他回头看了眼院子,悠然道:“兄弟还记得此处么?” 我一笑道:“如何不记得,这是延庆桃花山,院子是你当年买下的婚房。” 他拉着我的手坐在院前坐了下来,那来历不明的野猪啃出的深坑还在,几间房也算完整,看来这时老六还没到。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想重新来一次?”我望着天上的明月问。 他看着我反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好么?” “你说人间?还好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当然远不如云上妙界。” 他摇摇头:“人间,或是阴山城,亦或是无边林都不好。就说这人间吧,我们被困在躯体中,不得一刻自由。这身躯有美有丑,有强有弱,有病痛生死,还须日日进食,时时呼吸,稍不慎便有损伤,实在是个累赘。” 他的话竟有几分道理,我想了想回道:“日后世人智慧渐开,你在人间时就有汽车飞机,再过些年仗打完了会更好,足不出户便可知天下之事,还会飞到月亮上,探索外面的世界。” “这些不过是外在的权宜之法,人身毫无变化,长期依靠这些外物,灵性不增反损,在桎梏中越陷越深。” 我也深知此理,点点头道:“人间渐沦魔道,人心寻欢逐欲都是注定之事,谁也没有办法。但外面就好得多。我为天侯久矣,去过不少地方,大多比人间有趣。” 他揪了一朵野花在手中把玩着:“是么?我瞧你那云宫就不怎么样,等级森严规矩又多,你身份虽高也日日辛劳,过得提心吊胆,看不出有什么乐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兵戎相见 “规矩是多,不过我为北天之主还算自在,多少受了些欢乐。” “自在?”他扯下一片花瓣一口吹飞,又把残花插入自己乱发之中,“和世人有何区别?还不是被困在这副皮囊内?帝君怕你跑了还给你套了副金甲,又加盖四枚天印,呵呵,真是用心良苦。” 我认为他在挑拨,一笑道:“我主怕我一人灭不得花阵,特赐甲印相护,应该没有他意。” “无妨,兄弟欢喜就好。其实躯体倒也罢了,真正囚困我们的其实是规矩。” “什么规矩?”我有点懵,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万事之规,万物之矩。小到一粒微尘,大至万千法界,无不被这规矩所缚。就说这人间吧,规矩便是要众生自相残杀。兄弟可用心感知一下,这桃花山下有多少人正在挨饿?” 我真的闭目查了下,此山方圆三十里内共有一百五十六户人家,余粮不多的竟有一百五十户之多,其余六户都是地主,便回道:“很多。” “谁规定人们必须要吃?吃也罢了,为何要择物而吃?择物也罢,为何不是满地珍馐,方便众生取食?” “美味也是有的,只不过需要种植,需要猎取或饲养。” “正因为此才有杀戮,复受辛忙。都知杀生是罪,你可见猛虎吞羊时天降闪电将它劈死?你可见匪人残害弱小时地陷深坑把他吞没?” “这都没见过,想是上天如此安排。”我快被他洗脑了。 “天有万法千规,众生唯有忍受,在规矩中谨言慎行,不得一时自在……” 见他东拉西扯不入正题,我忍不住打断道:“你我既以兄弟相称,有话还是直说吧。你弄这朵花究竟要做什么?你不知外面已经天崩地裂了么?都是你这破花惹的祸!” 他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兄弟错怪我了,这花不是我想开的。不过也亏得此花,才让我悟出这解脱之道。我要创出一个完美无缺的世界,自由自在的天地,没有任何规矩约束,无生无死,无喜无悲,众生恣意而为,所求之物随愿心自现。这世界没有无常之苦,唯有无边大乐。” “你那长乐宫确是妙处,比云宫帝君的排场还大得多,可待久了不会腻么?” 他摇摇头:“那不是我的长乐宫,是兄弟的长乐宫。我初创新天时亦想每日逍遥快活,终日美酒美食相伴,仙音雅乐不绝于耳,眼中唯有漫天繁盛。那时域中广设仙宫万座,歌舞无歇日,酒杯无空时。可时间久了才察觉这也是一种束缚,是被自身的六种感觉约束着,只贪图眼耳鼻舌身意的快乐,其实和人间的猪差不多少。” 我不解地问:“怎么是我的长乐宫,难道不是你那万座仙宫中的一个?” “真的不是!兄弟入界后自带六识,合妙界太虚之气化作长乐宫,宫中长乐,万年无息,是个绝妙之地。本以为兄弟能在宫中安住些时日,谁知你魔心已灭三尸无踪,亦无□□羁绊,美酒佳肴,仙乐美人都锁不住你,一席宴没吃完就要寻我。这也是兄弟缘法,早一日觉悟便早一日解脱。” 我正色道:“我来不是为了除什么魔心□□的,只要剪除此花,还望圣王理解。” 他冷笑一声回道:“理解,怎么理解?我以圣花为基,辛辛苦苦创出这无拘无束的大乐之境,凭一句话就任你毁去?” “极乐妙境是好,可你知这是以什么为代价么?三界灵气尽入花中,你正是用这股力量建此圣境!” “胡言!”他一下变了脸,声音也高了起来:“灵气力量不过是凡界概念罢了,妙境中根本不需一点灵气,也不用什么力量。” 我质问道:“如果真的不需要,长乐宫中那些天灵地秀是从哪来的?凭空生出来的么?” “虚本是实,实亦是虚,兄弟如何还不明此理?你心中存思,万物自然化生,它们不过是托你的心存在罢了!兄弟你想想,外面再好,你闭上眼睛又哪里存在?皆是依心而生,心在物在,心亡物亡!” “圣王,外面的确快被魔花吸干了,待灵气尽失,整个北天域便会腐朽坍塌,三界也将倾覆,被封禁多时的魔主便会脱桎而出,毁天灭地!”他的理论很新鲜,一时竟无言相驳,只好把师父帝君说的后果告诉他,希望他能幡然悔悟。 他自然不信,扬眉道:“胡说!哪有什么魔主,我怎么没见过?” “若无魔主,你的造化珠哪里来的?不正是他指使你盗取的?还有这花,若无魔主之力如何开得出来?” 他低头想了想答道:“此珠的确得的蹊跷,现在也不知何人所为。不过从那以后再也没听到那人声音,且我入花后只在此间为主,外面的事全不知晓,还请兄弟勿怪。” “那你怎知我会来?还派铁手出去接我?” “兄弟气息如此之强,想不知也难,何况你一路走来多有坎坷,怎能不派人接引?” 我觉得再劝下去毫无意义,便直接说道:“你若还认我是兄弟,就与我一同斩了这花回云宫复命。如若不肯,那……那我只好自己除花了。” 他闻言脸色陡变:“我以万劫难逢的大因缘方明此无上妙理,又苦苦经营无量岁月才立此无相妙境,无色无形,无死无生。若是你,会轻易放弃么?” “你的妙境与三界相比不过弹丸之地,怎能为了这么个地方就牺牲整个世界?” “兄弟为何如此愚痴!大小寡众仍只是六识强加给你的概念,正因为被概念所束,你们才乖乖为天地所役,不得自在。我这新天新地哪有这些俗念,全天下生灵都来也装得下,永享无极大乐!妙境不仅没有你我之别生死之分,亦无忧愁痛苦美丑善恶,想什么有什么,要什么来什么……”他并不死心,仍口若悬河地介绍着妙境的好处。 “那只是你的想法,我一定要救度花外亿万生灵,更不能放任魔主破印而出,使三界无端遭受倾颓之祸!” 他见我心如铁石,叹了口气道:“兄弟毕竟从俗世而来,看来还得按俗世的规矩分个高下!” 我心里一紧:“俗世什么规矩?” “成王败寇!”说完他纵身跃到半空,身体放出道道华光,桃花山随之震颤起来,山体像蜕皮一样脱去绿树青草,露出内里狰狞黝黑的山石。我四下看了看,冷笑道:“怎么,要杀我?” 他摇摇头:“杀?那是你的执念,我说过此界无相,又何来生死。你初来时可曾见到有形之物?” 我回想一下,铁手刚入蛋中就化成一堆奇怪的光线,的确是没有所谓的形体,便说没有。他接着说:“所以别说那个杀字。三界的规矩便是要众生相互残杀,吞噬外物填补自身,世人皆循此道,否则就会饿死,把好端端的世界弄得如地狱一般!” 我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抽剑在手道:“好,咱们不谈生死,我若侥幸取胜,你交出造化珠即可。” 他面无表情地回道:“宝珠已融在妙界中,没法给你。”说话间一朵金光四射的莲花从山间升起,缓缓飘至他足下,他的身形也高大起来,头顶又生六首,或嗔或怒或喜或悲,都不是他的样子。六口齐开发出六种声音,应三界六道之数。 见他已现法身我自不敢怠慢,腾空而起与他对面而立。他身躯越来越高,眨眼间已顶破云层,我正欲变化,上方却传来他那已变得无比庄严的声音:“世人皆迷声色,见此大身莫不顶礼膜拜,不明实为眼耳之障。” 我刚想说这有什么我也可以,他身上金光忽散,躯体急剧萎缩成只有巴掌大小,躺在莲上奶声奶气地问:“我变成这样子还有人理么?” 我觉得有些荒谬,一笑道:“凡夫恐怕不会,但我凭感觉可知你就是你,绝不是别人。” “感觉属六触中的意,也是囚困汝等最重要的一道枷锁,它使众生认为本有这样的世界,又有无穷无尽的概念。”小人儿像充气一样又开始膨胀,变得又粗又胖,声音也跟着低沉起来:“三界五行其实是个牢笼,把众生塞进去互相屠戮,追寻一丁点造业之乐。造化宝珠却是个修心妙物,可警醒群生不再执迷音声色相,出此困笼。” 我讥讽道:“这么说你也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倒与我不谋而合。” 他此时已变得无比粗壮,瓮声瓮气地说:“你我兄弟一场,我不想为难你。想留下同乐,我再将此地化为长乐宫送你;若还惦念天下,也马上送你回去。”顿了顿又道:“若想同我比试一番亦可,我保你接不住一招。” 他不说最后这句话尚可理论,现在就没什么可商量的了。我也变了脸,把剑一横:“事到如今也只能用成王败寇的规矩见个高下了,我若胜你一招半式又当如何?” “你胜不得。”他的身体已鼓胀成一个大大的圆球,像个大河豚。 “胜了如何?” “造化珠,极乐境,还有我的命都是你的。”说完他腹中之气尽泄,一股香风扑面而来,居然是檀香味道。 我说了声好便不再言语,持剑凝立。他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脸上仍是一副平和安详的表情。我见他两手空空,开口问道:“你用什么兵刃?我可不想占便宜。” “兵刃不过也是名相罢了,兄弟进招便是。” 眼下事关三界存亡,不是逞能的时候,点点头道:“好,兄弟小心!”说完催动真气挥剑向他劈去。在我印象里他不过是个凡人,即便得了造化珠也只长了点法力,多了些造化罢了,论能耐应该远不如我,所以还留了后手——倘若他避不开,我还可撤剑。 他还真不会什么,不躲不闪,反以脖颈迎来。我万没想到他这么笨,想收剑却已不及,噗嗤一声利剑已砍在颈上。黑玉剑何等锋锐,脖子早断了一半,一颗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身首分离 “你怎么样?”我忙收剑上前查看他伤情,创口极深已可见气管,却没流血。 “我没事,你再来。”他依旧垂着头,语气如常。 “算了吧,你不是我对手,只要交出造化珠,我不仅不会为难你,再为你和苏雯在北天域下寻个妙处度日如何?” 他反问道:“妙处?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这里?”说完单手一推将头颅扶正,伤处随即愈合,一点痕迹没留下。“我知你不服气,再来两剑,我若动一下也算输。” 我这下傻眼了,才明白他这么狂是有道理的,不是对手的其实是我,而且天差地别。半天才尴尬一笑道:“这回算服了,没想到造化珠竟如此厉害!”只不肯承认是他比我强。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兄弟可再试几下。” 我清楚除了弑魔一剑外什么招式都没用,便摇摇头:“我已进了一招,现在该你了。” “你规矩太多,生死攸关之际还不忘遵守,真真迂腐。”他从发中把那朵野花□□□□着:“我久居无相之地,都不记得兵刃什么样了,就用这花意思一下吧。”说完将野花向我抛了过来。 我纵横半生也遇到过不少高人,但除造化之祖和万魔旗中的四面真君外,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妄。不过也不敢怠慢,紧握剑柄盯着那花。小小的野花像被一股气托着,慢悠悠地飘过来,刚想用手去接,花体猛地一抖,花瓣忽然变成铜色,闪着金属光泽。我忙抽手向后退去,苏隐提醒道:“兄弟小心,此花已展全态,既可芳香动人,又能夺人性命!”话音刚落,花瓣四面绽开,露出十几根钢针一般的花蕊,金晃晃的花粉随风飘散。 我横剑当胸问道:“它如何夺我性命?” “割下你的头。” “何时?” “即刻,不过你不会死。” “即夺性命,如何不死?” “因为我不想让你死。”这话说完野花须臾不见,与此同时脖下一凉,身体无声无息地跌落下去,头却还浮在空中,鲜血狂喷而下。 我“被杀”得实在太快,以至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苏隐面无表情地说:“枭了首在汝界是活不成的,但我这没有生死,所以无妨。” “呜……”我虽然身首分离,却没什么痛感,反觉无比轻松,张嘴试了一下,好像能说话,便回道:“在下本领卑微,的确一招也接不住,输得心服口服。可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圣王不吝赐教。” 他点点头:“请讲。” 我把头向后转去——因为没有躯干,比平时要轻快得多,看到那花果然已在身后,“我的头是被花瓣切下的么?” “算是。” “天下万物动必有迹可循,我一直盯着它,根本没动,怎么就切了?” “所谓动,不过是个过程,这些亦是汝界概念,我这里都没有。” “就是说这花切过来根本没用时间?” “正是。你一身本领皆需时而为,怎抵我无相之功?”原来他做任何事都不需要时间,那我在他面前岂不任其宰割,难怪如此自信。苏隐见我不说话又道:“你一心破花,所恃无非宝剑金甲天印,现三宝皆散,还有什么本领?” 没想到我拼老命来到这里,居然被他用一朵随手采的野花击败,心中既羞愧又绝望,有气无力地说:“现在我只剩一首,哪还有本领。自古成王败寇,现在任你处置。” 他微微一笑道:“我还是想你留在妙境,和我共享这无边乐海,永不受天地约束,兄弟意下如何?” “我不能眼见魔花尽吞天地之气而无所为,何况我只剩个头颅,又能帮你做什么?” “我不用你帮,帮也是概念,妙境没有一切概念,留下就好。” 我想了想回道:“算了,你是我从死生宫中找回来的,此事皆因我起。现在就算放过我,也无颜苟活下去。虽不知自己为何断首不死,也不想像怪物一样留存,你动手彻底把我灭了吧。” 他低头沉思片刻又道:“既然兄弟执念甚深,我也不好强留,这把你复原送出,不要再回来了。”说完向下一指,我的残躯像活了一样从地面站起,缓缓向上升来,黑红的腔口不断冒着热气。 转眼间躯体已来到头颅下方,他笑道:“兄弟请正视在下,装歪可就成斜眼儿了。” 我虽觉有些荒唐,却只能依言而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残身,似在努力让身首结合。可身体只在头下三寸来回摇晃,就是不肯上来。 见此情形我知道多半难以恢复,便对苏隐道:“不要为难了,头断既死是三界铁律,即便在这妙境也难违此矩。” 他皱眉回道:“不是,在此别说是头断,就是碾为齑粉也救得回来,否则怎会对兄弟出此重手?其中必有蹊跷,兄弟别急,容我再想一法。” “会不会是我命该如此,所以续不上?” “妙境任意而为,根本没有什么命运。我是此间主人,万事须顺我意,这就用震法将你先变个形状,再复原如何?” “何为震法?须损多少真元?”虽然嘴上说想死,但见他真心相救,生念又起。 “兄弟又来了,什么真元假元,皆是虚念。震法不过是以六种震动裂你残躯,再将碎片捏在颈下塑形,你就可以复原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闻所未闻:“真的可行?之前做过么?” 他又是一笑:“放心吧,我有乾坤造化之功,阴阳再续之力,小术罢了。”说完不待我同意,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这声音产生一种奇妙的震动,使空气泛起阵阵涟漪,残身金甲在音波的冲击下也开始剧烈震颤,慢慢裂解为无数碎块在空中漂浮着。 我苦笑一声道:“你还真不客气,现在我算死了吧?”他摇了摇头并未回答,继续发声把残躯震得更碎,然后以眼神控制碎屑来到我头下。一部分碎屑包裹住脖颈渐渐成型,其余部分也有规有矩地接在下方。见人形渐成,苏隐双眼精芒爆射,将残躯熔得通红,双手对空虚划几下,又吹一口气过来将其冷却凝固,一个身着金甲,完整的我又回来了。 收了法他似乎有些累,俊俏的脸上满是汗水。我试着动了动脑袋,和之前比除有些松动外其余都正常,这下彻底服气了,开口赞道:“兄弟,你这起死回生之术除造化珠的主人造化老祖外,还没见谁用过,不愧是此境圣主!” 他摆摆手:“谬赞了。妙境其实尚未圆满,否则着何须如此费力?兄弟来时之路便是缺处,我再把你原路送出可好?” 我低头想了想,三界虽大,但自己却无处可去,只能先回云宫复命。反正此番已拼尽全力,要杀要灭听天由命吧,便回道:“也好,在下断首再生全仗圣王之德,兄弟不知该如何感谢。” 他一笑道:“你我本为一体,这话就见外了。望兄弟出去后广传妙意,让众生早脱规矩桎梏,俱得无极无边之乐。” “放心,此身若得苟全,自会与人相述。”其实这妙境若非依外灵而起,倒真是个绝圣之地,比我所知的任何地方都好太多。 “那就多谢了。请兄弟敛气屏息,这就动念将你送回天阙。”说完他双目微闭,喊了句金陀罗,下方黄光一闪,一朵金花从地面涌出,缓缓向上升来。 苏隐手指金花道:“妙境入口聚天地之力,若恃勇强出必为之所化,兄弟虽有大神通亦难抵挡。此花名缦玉金陀罗,世无其种,自我心开。花瓣最坚,可御须弥之力。现我用此花护你出去,之前铁手亦是被此花送出。”原来渡我过污水的那片叶子是这朵金花所变,所以入境时那股巨力才没把我压成线条。 此时金花已飘到脚下,将我轻轻托住,花瓣也开始慢慢聚拢,我忙问苏隐:“圣王,这花是要吞我?” 苏隐回道:“你虽已除三尸魔心,然六根尚存,见那倾天扯之力必生惧心,定会脱花自行。缦玉金陀罗将你裹在中间,以隔六尘,自可坦然而去。” 我点点头,红着脸道:“虽说你是我后身,现在我却连你一根指头都比不上。”苏只是一笑,没说什么。 眼看花瓣就要合拢,上空忽然落下一滴黑雨,速度奇快,眨眼间已至头顶,一股浓腥直窜口鼻。我知它绝非善物,忙闪身避开,雨滴挟腥风落入花芯,毫无滞涩地穿下去,把金花打出个细小的孔洞,没在山石中不见了。 小洞不过黄豆大,金花却像受了重创,坚硬的花体发出吱吱的响声,外层几片花瓣无力地折倒下去。我惊道:“这雨滴怎么如此凌厉?”苏隐说这花最是坚硬,如何会被一滴雨打漏? 苏隐皱眉道:“雨水乃三界之物,吾境哪有这东西?颜色味道也不对,倒像血水……”话没说完,一团白雾从山石中腾起,又传来阵阵异响,一个活物从乱石中跳了出来。苏隐定睛一看,脸色陡变:“这是何物?” 我也低头瞧去,只见雾中隐约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好像是个人,五官四肢都看不清楚。我以为是妙境中的生物,问苏隐:“这是你的手下?”他摇摇头道:“吾界之物俱无形色,定是外物,且内气极阴,至暗至邪,你我万要小心。”说完直接落在那东西面前。刚一落地白雾尽散,显出一个三四人高的红黑色巨人。我也跟了下去,落在苏隐旁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劈天力士 这怪人浑身上下都是泛着红光的黑石,眼睛是两个石球,没有鼻子,嘴是一条中空的长石。因为长得实在太简单,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苏隐仰头问道:“你是谁?为何来我妙境?” 石人弯腰把脸凑上来,闷笑一声答道:“我也不知自己是谁,在九天外听你说这里好,特来瞧瞧。” 苏隐巴不得有人来,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瞧吧,只不该弄坏我的花儿。”说完对空一指,残花立时金光大盛,折断的花瓣也重新立起,缓缓旋转起来。 石人瓮声瓮气地说:“坏一朵破花算什么,你若敢送此人出去,我便连你一同坏了。” “哦?这么厉害,”苏隐面带笑意,:“我是妙境圣主,怎么送个人出去也要你管?” 石人怒道:“你算狗屁圣主,不安心做花种弄出这狗屁妙境,我倾心强开灭世之花是为让你干这个的?不过是见你有功,让你享受享受罢了,你却不知好歹自作主人,还要将这天子真身送出,真错看了你!”言罢气得浑身颤抖,带动身下荒山跟着不住抖动。 听他的语气,好像他才是魔花真正的主人,我开口问道:“难道你就是魔主?” 石人闻听魔主二字,立直身子傲然道:“小子既知吾圣号,为何还要硬闯花阵?不怕我将你拆骨抽魂拘在无极苦狱,受无量之苦?” 万没想到他真的是魔主,怪不得可以轻易穿破金陀罗,我拽着苏隐向后退了两步道:“这便是魔主,一切恶事都出自他的谋划,兄弟小心!” 苏隐盯着石人看了会,摇了摇头:“它不过是一滴阴血合山石而生的怪物,绝不会是什么魔主,兄弟不要听他胡言。”又对石人道:“我已知你根底,不要再妄称魔主,吾界也无主客尊卑之别,大家都一样。” 石人一愣,反问道:“我不是魔主又是谁?”苏隐回道:“你一身血腥无魂无魄,且暗含气脉常通肺经,一滴鼻血罢了。” 石人嗡嗡怪笑一声道:“一眼能看出这许多,造化珠果然厉害,老祖果然厉害!不过花阵已有九成,再多些灵气便可圆满,到那时别说你们两人,就是老祖亲来我也不怕!” 苏隐闻言面沉似水,好像和自己毫无关系,只淡淡地说:“我不知什么花阵也不关心,外事与我无关,不过眼前的事却不能不管,你或是乘金陀罗出去不要再来;或留在此间安心同享寂乐,别作乱就好。” 石人没有回话,歪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我知苏隐本性善良,即便成圣也是如此,又毫无临阵经验,哪里知道这些邪魔有多凶残。见有机可乘,早一剑砍去,石人却还在进行开平方运算,黑玉剑如切菜般在它头部划过,半截脑袋被生生削断,骨碌碌滚在地下。 我走过去一脚踏在头颅上,对苏隐道:“兄弟休要同它多言,直接灭了就好。”苏隐回道:“此物是血精气魄,山石不过是它合生的外物,砍了也无用。”我自是不信,用力猛踏,半颗脑袋登时碎裂,石人却仍立在面前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苏隐向下看了一眼道:“它下去了,兄弟小心。”我忙问:“谁下去了?”苏隐指了指石人:“它嫌山石松软不堪一战,已遁入山中另寻硬物合生,很快便会再来。” 我用心一查,下方果有一物来回蹿动,点点头道:“还是兄弟有眼力!”说完纵身跃起,对着石人从上到下又斩十几剑,没等落地,石人已先塌下去,碎石溅的到处都是。 “兄弟留些气力,那物正在脚下。”苏隐向后退了两步,抬脚一跺,山体剧烈晃动起来。与此同时又一朵金陀罗花从地面生出,不由分说将我托至半空,苏隐也轻轻跃起,落在之前那朵金花上。 “原来缦玉金陀罗不止一朵?”我望着两朵一模一样的金花问道。 苏隐回道:“妙境没有数量,万事但凭念起。只要我想,千朵万朵又何妨?”言罢向上一指,顿时金光漫天,无数金花凭空而现,赫然都是这世间罕有的金陀罗。山体被金光一照顷刻腐碎,整个坍倒下去。石屑中钻出一个红黑发亮的怪物,手持一把石斧,怪叫着腾在空中。此物全身□□,只一条草裙围在腰间遮羞,面目狰狞,三分像人七分似猿,用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们。 苏隐看着怪物点头道:“好厉害的家伙,居然一下就寻到山灵相合。” 我问他:“山灵?莫不是此山之根?”凡地生之物皆有其根,花有花根树有树根,山自然也有山根,山根若损,其上寸草不生。 “不是山根,是山灵,在根下百里处,是个聚地气的妙物,飘忽不定甚难寻找。此怪定是合了山灵才现此相。” 那怪阴阴一笑:“前身入宫觅珠,后身以身做种,你二人都有功劳,待吾主灭世重立本可为肱股之臣。现虽生异心,若肯迷途知返仍不失左右二使之位。” 苏隐开口斥道:“废什么话,左右使哪有此间逍遥自在?” 怪物扬起石斧低声吼道:“圣花已近成,留你二人也无用处,便用汝等心血祭了我吧!”言罢举斧向我猛劈过来,我见势凶猛不敢怠慢,忙提剑相迎。那怪知我剑利,收斧又向苏隐砍去,苏隐一抬手,一根华光溢彩,生着八颗宝石的树枝已现在手中,挥动宝枝轻轻架住石斧,那怪又想撤斧,石斧却如生根一样纹丝不动。我一剑刺去,正中怪物后心,一股黑气从伤处喷出。那怪舍了石斧负痛上窜,却被漫天金光射住动弹不得。 苏隐悠然飘到他身旁,以宝枝一刷,刷得那怪口吐黑烟,浑身抖动不止。我怕他一人难以降服,也升了上去,用剑抵住怪物咽喉。 “兄弟不必如此,”苏隐按住我的手道:“它已被妙树制住,所合山灵顷刻便会崩离。”左手对空一抓,不知从哪抓来一个天青色的薄玉瓶,晶莹透明,一眼可见内里。怪物仍不断吐着黑烟,壮实的身体渐渐瘪了下去,躯干四肢也都化作飞烟,最后只剩一颗红黑色的石球在空中打转。苏隐指着石球道:“这就是山灵,血精已融在其中,须用无相瓶炼出。”说完一勾指头,石球直飞过来,咕噜一声钻入玉瓶,石玉相撞立时腾起一股青焰。 苏隐又道:“此火便是无名业火,无形无色,见血转青,逢情则赤,可解世间诸物。” 我赞叹道:“常闻此业火,今日方得一见。虽说你我本为一体,我却怎及圣王万一?”话音刚落,一股红气从瓶口飘出,想是血精已被炼了出来。苏隐望着血气道:“这滴鼻血极阴极毒,若非妙境中无有声色,你我万难降服。” 我恍然大悟道:“那魔主真身被梏无法亲至,只好挤一滴鼻血前来降服你我。不想花中妙境近成,这滴血竟难有作为。” 苏隐回道:“想是如此。之前我确不知还有一魔主存在,查它来历时方知其竟是一极阴之人鼻血。此人全无半点元阳,又有创世之力,应该就是你说的魔主了。”说话间那缕红气已飘出瓶外,缓缓向上散去。 苏隐盯着红气,浓眉紧锁:“现在就看这至阳至坚的金光能否将它彻底化去了。”红气在金光中升了一会便徘徊不起,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碍。 苏隐抬手一指,十余朵金花飘然而下,将红气团团围定,各放金光,欲将其化去。红气在金光的照射下聚成一团,瞬时也成花形,缓缓转动着,旋转方向与金花正好相反,金光登时暗淡下来。 金光本要化气的,现在却被这朵“气花”反吸过去,苏隐叫了声不好,挥手撤去花阵,然而为时已晚,气花吸足了金光,已变为一个紫金色的光团,。 苏隐一见此物惊道:“糟了,本以为它是至阴之属,想以至阳金光消合,却被它勘破关窍反噬金光,成就混沌之体!” 见他如此紧张,我出言安慰道:“不妨事,终究是一滴血,能成多大气候。方才连合二次都一战而除,这光也平常,我先斩一剑试试!”说完便欲出剑——他刚才救我一命,我急于还个人情给他。 苏隐一把将我拽住:“三界万物莫不出自混沌,此物现在只是一团阴阳气,尚无实相,先别轻举妄动,且看它如何变化。” 听他说得严重我也不敢造次,握着剑柄紧盯光团。它胡乱转了一会猛然爆开,我眼前一热便什么都瞧不见了。苏隐挥袖遮住强光,这才隐约看到光团自分为上下两半,上面是金光,下层是红光,分别向天地而去。当中飘着一个古铜色壮汉,手持一把赤金利斧,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和苏隐。 “你是谁?”我用阴山语问道。他晃了晃头,用太初语唱道:“初入天地间,无日亦无年。手捧星与月,呼吸动河山。吾乃劈天力士,裂地大尊,世间万物皆出于我,你等何人,怎会先天地而出?” 我见他有些面善,又问:“阁下可是盘古?”他摇摇头反问道:“盘古是何人?” 我正要回答,却发现此物仍在吞噬光华,似有越来越强之势,便一跃而起,挥剑向其斩去。劈天力士也举利斧相迎,轰然一声巨响,直震得我虎口发麻,宝剑险些脱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灭世小生 万没想到刚才血精还不堪一击,现在竟有如此力量,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劈天力士也没料到我有这样的本领,高声赞道:“好家伙,真是过瘾!”说完又举斧劈下。我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侧身让了过去,挺剑刺他后心,力士叫了声来得好,抡斧又劈过来。我再避已然不及,一剑直刺在斧刃之上,剑斧相交又是一声巨响,只觉腹内五脏翻滚,险些晕死过去。力士也被震出数尺远,怪叫道:“好大力气,再吃我一斧!”又举斧劈了过来。 巨震之下我真气难转,只能向下躲避。力士嘿嘿一笑,不知用何术瞬间移到下方,挥舞利斧反向上击来。 这移动好像也没用时间,已超出我的见识。自己距他已不足三丈,下降之势又疾,即便他不动也会砸到斧上。正欲拼死相迎,一道彩光闪过,身下现出一朵彩莲将我轻轻托起,同时巨斧也砍在花上,彩莲只是微微一颤,并未毁坏。 劈天力士见自己全力一击居然劈不碎一朵花,登时大怒,对苏隐高声吼道:“兔崽子,求死何须太急?”我抬头一看,苏隐手中只剩薄玉瓶,树枝已不知去向,才明白脚下莲花原来是他手中宝枝所化。没等开口相谢,力士又直接移到苏隐面前,举斧向他头顶劈去。苏隐微微一笑,倒转瓶身一晃,利斧顿化一团金光被宝瓶吸了进去。 劈天力士反应有些慢,直到劈个空才发现斧子不见了,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惊问:“斧子哪去了?”苏隐差点没笑出声来,摇着玉瓶回道:“已被我化去,现在早成一股气啦!你虽有大能不过是有相之身,如何斗得过无色之心?”言罢手指一挑,一座黑森森的山峰从天而降,又向下一指,下方也升来一座山,二部迅速向力士合来。 劈天力士上下看了眼冷笑道:“想用这东西困住本尊?雕虫小技!”忽然瞬移到极远处,上下两座山像影子一般也跟了过去。他见状大惊失色,又换一地,两座山仍紧随不放。见他已无处可逃,苏隐一挥手,二山猛然合拢,将劈天力士狠狠碾在当中,不见一丝缝隙。 我这才松了口气,红着脸说:“还得兄弟出手,我竟是个没用的。只怕他把这山也合了。” 苏隐回道:“此山极寒是个死物,没有半分灵气,他绝合不得。不过也困他不住,只能另寻他法。” 我略思片刻问道:“既然妙境有缺,圣王为何不将其堵住?不仅此境可得圆满,境外灵气亦不得入,可与三界共存;魔主也再难相扰,岂不一举三得?” 他摇摇头道:“我又如何不明此理,亦曾以万物补此缺漏,无一可行,想是心有所执,故难得圆满。” “只要其缺在,天魔皆难容。魔主只一滴鼻血便如此难缠,再弄点什么进来怕更麻烦。” 苏隐抬头一笑道:“兄弟还真是神机妙算,你担心的东西来了。”我忙向上望去,果见一滴鲜红之物从极高处落下,和之前那滴鼻血不同,这滴血没有腥气,颜色也艳得多。 我暗叫一声不好,出言提醒道:“万万不可让它落地,否则又会合物乱生!”苏隐点点头,高举无相瓶相迎,红血须臾落入瓶中。他看着瓶中鲜血道:“这滴血通心脉藏五味,纳天容地,绝非鼻血。” “那是什么血?”这滴血在瓶中并不安分,不住上下翻滚,除和之前那滴血颜色,气味不同外,看不出什么门道。 “应是那人舌尖之血,比鼻血更阴百倍,无相瓶是无用了,须另寻死物困住……”话没说完,苏隐手中宝瓶砰然裂开,一股红雾破瓶而出,在空中渐渐凝聚成形,无相瓶的碎片被红雾不断同化,苏隐忙将剩余残片化去,不过红雾已成形状,开始像头猪,又变成鹤,金鱼,麒麟等物,形象也渐清晰,最后化作一位头顶红玉小冠,身披赤金裘裳的玉面公子,手握一柄碧玉如意,笑嘻嘻地看着我俩。 “你想做什么?”我冲到他面前,提剑问道。 那公子手抱如意浅施一礼,以太初语回道:“闻听无极妙境世间第一,小生特来一游,别无他意。”我点头说了声好,挺剑猛刺过去,却被他伸出二指轻轻夹住。我倾力前刺,玉剑却如凝固一般纹丝不动。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实力远高过我,只好尽力撤剑,自也拽不动,一时极是狼狈。 公子松开手指笑道:“阁下神力非常,小生颇有不及,惭愧惭愧。”我面色一红,提剑抱拳道:“公子说笑了,该惭愧的是我。” 苏隐飘然来到我身旁,对那人拱手一礼道:“不知公子有无名姓,又来自何方?”公子还礼道:“在下灭世小生,自先天一气而生,敢问阁下是谁?” 苏隐一笑道:“灭世小生?好大口气。我叫苏隐,是此间主人。公子既想游历一番,需我为你引路么?” 灭世小生抱拳回道:“岂敢岂敢,我随便看看便走。”说完环视一周,手指困着劈天力士那座大山问:“此山全无生机却悬在空中,实是有失风雅,不如撤去如何?”言罢手中如意一挥,一道华光立向山体射去。苏隐用手一指,以念力将山生生移到身后,那光射了个空,转了个弯又回到如意中。 小生一击不中有些尴尬,看着苏隐冷冷地说:“没想到你竟有移山之术,今日也算开了眼。在下也有一术,还请两位品鉴。” 他故弄玄虚的样子让我非常恶心,挺剑怒道:“先同我战三百合再施术不迟!”他挑眉问:“方才不是战过了么?怎么还要打?”我回道:“废什么话,打!”说完挥剑又攻过去。 我当然清楚自己绝非对手,此举只想为苏隐争取时间。灭世小生见我来势凶猛也不敢托大,凌空疾速后退。我一剑紧似一剑地刺去,每剑都用足十成力量,不给他喘息之机。一时剑影重重真元激荡,竟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我和苏隐本为一体,他自然知我心意,早无声无息地飞到上空,叠起双手做了个手印,口中念念有词。灭世小生何等机敏,也觉察有异,强挥如意激出一道青光,想抽身去攻苏隐。我竖剑一挡,那光却透剑而过,把胸前南天印击得粉碎。我如何顾得伤情,催真元回荡一股剑气过去,却被他的如意尽数吸入。 正缠斗间,忽闻苏隐传来一句意语,让我马上躲开。没等我有所反应,空中已罩下一张五色锦网,我忙抽身后退,小生却迟了一步,被套个正着。锦网一触到他身体马上缩紧,将其死死勒住。他挣扎几下只越勒越紧,手中如意也掉落下去。 苏隐并不放心,又结手印连下一十七道锦网,将他裹得密密实实如粽子一般,方缓缓降下。 我开口赞道:“这网着实厉害,天下恐怕没有几人能够脱出。” 苏隐点头回道:“此网名天罗,可缚万物,世间也只有这一十八具,都被我化来对付他了。” “常听说天罗地网,莫非就是此物?” “正是。他虽有虚实显化之功,却避不开此网。” 灭世小生在网中并不服输,厉声吼道:“本只想将你二人消弭无形,既如此对我,定要将尔等挫骨扬灰方泄我恨!”苏隐笑道:“那就再狠些,让你泄个痛快!”言罢天罗果然勒得更紧,玉冠裘裳都被勒成碎片,体积也只剩先前一半,周身红气乱窜,想是已近半死。 我纵身来到肉球一样的小生面前,举剑道:“再斩几剑,彻底结果他吧!” 苏隐看着他体内迸出的丝丝红气摇了摇头:“勿要轻动,这天罗可控其形却不能梏其质,他自血气化生,这气才是本质。不收化赤雾,只伤形体何用?”我惊道:“既如此为何还不拢住?别再又合出什么新东西出来!”苏隐叹了口气道:“它连无相瓶都能合,实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收纳它。兄弟,我虽微有功夫,却不识周天诸宝,你久为天侯见多识广,帮我想一平和不化之物可好?” “我想什么你就能变什么?”我第一个想到的东西就是南天侯陈嫣儿的映天宝镜,那是个跨劫异宝,连万千法界的力量都映得出来,如果用它去照灭世小生,定可映出另一个小生出来与之相消。 苏隐点点头:“周天万物莫不出阴阳五行之属,皆属造化之功,我都能化出来。” 我试着问道:“映天镜也能变出来么?” 苏隐沉默片刻回道:“这东西你在哪里见过?” 我如实回道:“在云宫南天侯处得见。” “此镜是个历劫不毁的奇物,只守那劫那界的规矩,并无阴阳五行。其主必有冰心雪魄,否则用它毁天灭地也是易事,也正因如此才被人设计毁去。恕我无能,不守三界规矩的东西可化不来。”这番话说完我对这个曾经的凡夫俗子更为钦佩,好像天底下就没他不知道的事,同时也深感嫣儿之情,居然放心把这样的至宝借给我。 我又想了几物,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这时肉球已不再冒气,颜色也暗淡许多。一团浓重的红气飘在其上聚而不散,似在觅物相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