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西平》 第1章 第一章 岁暮大雪天,压枝玉皑皑。 今年雪虽来得晚,但胜在喜庆。从腊月二十七的凌晨飘到正午,厚度足有双筷子高。这般厚的雪,早是十年前的事了。 浑浑噩噩的天,遍野刺目的白。 阔而无人的乡道上,一辆黑色小轿,一停一顿一急刹,似顽皮的孩子般,趔趔趄趄的走在冰面上。 车“嗖”的往前冲了几米,迅速踩急刹,后轱辘打滑,不受控的漂了半圈,陷进路边麦田的排水沟里。 沟不深,踩个油门就出来了,但限于好天。 油门踩个尽,也只听车轱辘的打滑声,车身纹丝不动。王宝甃下车看了看,没人力推或工具,车估计是出不来了。轻踢了下轮胎,四下瞅了瞅,除了被雪覆盖的麦田,路两边的灯柱,光秃秃的树干,连只鸟都没。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从车里滑下来,鼓着包子脸,咯咯笑道:“姑姑要倒霉了呦,二爷爷要训斥你了呦。” 王宝甃拿了条红围巾替她裹上,朝她“嘘”了声。 “兔子兔子,姑姑兔子!”一只灰野兔从她们眼前窜过。 王宝甃追过去,回头喊:“樱子,你先回车里等我。” 樱子关上车门,兴奋道:“我不要,我要捉兔子。”一路小跑着追过去。 漫天荒芜,磨砂白的田野上,一抹淡蓝色的人影往前奔,后面跟着个红围巾拖在雪地上的小人儿。 “姑姑,等等我,我要被围巾绊倒了!”樱子索性抱起长围巾,磕磕绊绊的往前追。 王宝甃打算顺着兔子脚印,直捣老窝。追到片坟地,站在那叉着腰直喘气。樱子蹲在不远处歇息,指着其中座坟头喊:“我跟爷爷来过这,太太爷爷在里面睡觉。” 雪刺的眼发疼,王宝甃眯着眼,看着被雪覆没的坟头,矗立的墓碑,替樱子裹紧了围巾道:“给太太爷打声招呼,咱们就回吧。” 樱子喘着气问:“那兔子呢?” 王宝甃琢磨了兔子窝的位置,嘴里呵着团白气道:“兔子精着呢,这指不定是黄鼠狼的窝。” 樱子皱巴着小脸道:“白追这么远了?”王宝甃看看停在路边的车,没追八百米,也得有六百米。往坟前走了几步,樱子跟上来道:“姑姑,还有三爷爷的坟呢,但我记不清是哪座了。” “没事儿,我也记不得了,都是自家人,三爷爷不会计较的。”朝着坟堆喊了声,“太爷爷,太奶奶,三叔叔。我是王家宝字辈的,这孩子是西字辈的,我们路过的匆忙没带礼物,你们多包涵。”拍拍樱子的背,俩人鞠了躬,又沿着坟堆转了圈,看了看兔子消失的位置,牵着樱子转身往回走。 樱子看着踩过的脚印,欢喜道:“姑姑,雪好厚呀,我还没见过这么厚的雪呢。” 王宝甃踩了个雪窝,蹲下比划道:“有一本书高,除了小时候,我也没见过这么深的雪。” 樱子伸出小手,摸摸她眼角,咯咯笑道:“姑姑,你眼睛会发光耶,卟绫卟绫闪闪的,比我们班最漂亮的李阑珊都美,妈妈老说我眼睛要是像姑姑就好了。” “等你长大了,眼睛要比我更美。”捏捏她脸道:“等会你二爷爷过来,你就说车是不小心滑到沟里的。”呵了呵手,摸了摸兜,手机忘车上了。 樱子弯腰攥了把雪,王宝甃拍掉道:“回家再玩,先把手揣兜里暖暖。” 樱子摇头道:“我不冷。” 王宝甃环视了圈,茫茫一片白,没个喘气的活物。揉揉冻红的鼻头,小跑到车上拿手机,来回跺着脚打电话,那头说正忙,大概要半小时才过来。 王宝甃裹紧了呢大衣,冻的直哆嗦,拉开车门催促道:“樱子上车,冻死了。” “我不冷,我要玩雪。这的雪干净家门口的雪脏。”不情愿道:“我羽绒服特别暖和,我爸说去东北都可以穿,姑姑衣服太薄了,二奶奶说你是铁打的。”把雪攥成小团,跟屎壳郎推粪球似的,撅着屁股滚雪球。 王宝甃看她行动笨拙,该是塞的厚冻不着,替她戴上手套勒紧了围巾,自己坐回了车里。透过挡风玻璃,望着镇口隐隐可见气势宏伟的石牌坊,蹙着眉头想事情。 樱子往车窗掷了团雪球,做了个鬼脸,扭头咯咯的跑走了。王宝甃扬了扬唇角,戴上手套,裹上围巾,下车走到麦田里,团了个雪球追着樱子跑。 俩人追逐着闹了会,身体暖和了起来,王宝甃整个躺在雪地里打滚儿,樱子抓了把雪花撒她脸上,王宝甃伸舌尖舔了舔,坐起来捧了把雪,天女散花式的往空中抛。 一道“吘吘吘”的怪声渐近,王宝甃看过去,难以置信这老牛声,竟是一辆摩托车。 车上是一个围巾遮了半张脸的男人,湿发上蒙了一层白霜,八成是刚从洗浴中心出来。车后还载了一个半大孩子,孩子裹的严实,手里拎着个蓝色浴篮,从着装看是个男孩。 摩托车老牛气喘的开过去,半途拐回来,停在车边看了眼陷进去的轮胎,示意身后的男孩,俩人下车站在车尾。 王宝甃揪着樱子上车,坐在驾驶座加油门,来回试了几次,车终于从沟里推了上来。王宝甃探出车窗递了根烟过去,这男人耷着眼皮没看她,摘下手套甩了甩弄到上头的雪,骑上脚打火的摩托,来回蹬了几次,没打着。 王宝甃也不好先行一步,只得头探出车窗,干等他打着火。这男人掀开车座摆弄了番,又不紧不慢连打了几下火,骑上“吘吘吘”老牛气喘的开走了。 这男人全程没看王宝甃,更没说一句话。 王宝甃把烟装进烟盒,顺手丢进储物盒,看看落在档位的灰尘,嘀咕道:“这车多久没刷了?” 樱子团着手里的雪:“我也不知道。我妈说太脏了,我爸说春节串亲戚前一块洗。” 王宝甃没接话,这是堂哥的作风,万事讲究经济划算。前头那男人的摩托极缓慢,不比自行车快,感觉一道减速带,都能把它颠零散了。 这种旧式摩托她骑过,十年前没被父亲淘汰的时候。 王宝甃按了喇叭超过它,后视镜看了这男人一眼,脑海忽的一影,又抓不住,似曾见过?只是一时记不得。 车停在大伯家门口,大伯母迎出来问:“路上咋走这么些时候?” 王宝甃含糊道:“路滑不好走。我大伯呢?” “他呀大忙人,镇里临时开什么会,大清早就走了。”抱住樱子道:“哎哟小乖乖,可把奶奶想死了,你妈饿着你没?她是给你买的饭还是煮的饭?哎哟这小脸都瘦了。” 王宝甃从后备箱拎了个宜家袋,拿了个行李箱出来。车钥匙递给大伯母道:“我先回了,我妈打电话催几次了。” 大伯母微撇嘴道:“你妈可是大忙人儿,镇里大事小事都有她,比你大伯这镇长都忙。” 王宝甃没接话,拎着行李回家。路遇群打雪仗的小孩,他们停下来齐声喊:“宝姑奶。”王宝甃朝他们点点头。 王宝甃是萝卜不大,长在辈上。三五十岁的侄子们大片,十几岁的侄孙们也大片。跟她平辈的多已古稀,在镇上可以目不斜视的走,不需主动跟人打招呼。 王家在镇里辈分最高,威望也高。王宝甃爷爷没退休前,是镇委副书记兼镇长。现任镇长是大伯。父亲是镇中学的教务主任,母亲是妇女主任。小姑曾是音乐教师。 王宝甃刚拐过弯,蹲在家门口的虎仔嗷了声,摇着尾巴跑过来。王宝甃摸摸它脑袋,轻踢开大门道:“妈,大雪天的别把虎仔关外面。” “那你清理它拉的屎,毛掉的哪都是。”母亲邬招娣从厨房出来,解着围裙道:“锅里酥着牛肉,火上蒸着最后一笼包子,我得赶紧去大队一趟。”围裙塞给她,推着电瓶车道:“包子再有十分钟揭锅,牛肉不要炸干了。你休几天假而已,拉个行李箱干嘛?也真不嫌费事。”骑上电瓶车,慌里慌张的走了。 王宝甃进客厅倒了杯热茶,拎着行李回楼上卧室。进房间脱掉大衣,找出套棉衣棉裤的家居服换上。摸了摸床上微潮的被子,抱起来扔到椅子上,拉开床单看了眼,“呼啦”一下掀掉,找出张电热毯铺上,插上电源打开。 王宝甃打着喷嚏下楼,迎面碰上刚到家的父亲。王士祯呵着气问:“回来了也不招呼声?我正要去接你,碰到在门口玩雪的樱子。车怎么出来的?” 王宝甃捧着杯热茶道:“遇上个人给推上来了。” “还是热心人多。”王与祯拧着保温杯道:“学校送来批新桌椅,我找了群学生帮忙,大半天才给弄回各教室。” “其他教职工呢?” “联系了十个来了三,都嫌冻得慌。诶,你妈呢?” 王宝甃系着围裙:“去大队里了。” “你们公司今年放假怪早,往年你都是三十才回。李琛初几来?前段他爸打电话过来,说你们有意结婚?这事你好好考虑,跟你妈商量着来。”也不等王宝甃说话,端着保温杯进了书房。 王宝甃把腌制好的牛肉条,夹进被面粉淀粉,鸡蛋搅拌成的糊状里过一下,依次滑进六七成热的油锅里,过个十几秒,用筷子把连到一块的酥肉拨开,炸至金黄,下笊篱捞出。来回炸了四锅,临傍晚,邬招娣骑着电瓶车回来。 王宝甃双手揣进棉衣口袋,门口站站,院里站站,爬到三楼房顶站站。 邬招娣拎了几斤生牛肉上来,看到静站在房沿的人,吓了一大跳,骂道:“死丫头吓死个人,刚你大伯还过来找你,我说你不知野哪了。”把生牛肉挂到晾衣绳上,自言自语道:“猫应该爬不上来。” 王宝甃没作声,闲晃着下楼道:“我不饿,我回房间睡觉了。” “等会儿,餐桌上那两兜包子你给西平送去。”邬招娣道。 “谁?” 邬招娣没好气道:“谁谁,你不是镇里人?不是王家人?大槐树后头王西平家。” “王西平?我不去。” “你不去谁去?让你爷爷一把年纪去?趁天没黑透赶紧去,回来给你炖小酥肉。” “我没见过他,我怕认错门。” “趁这时候见见,都是咱王家人,总不能打个照头不认识?按辈分,他应该叫你什么来着?回头问你爷爷。”邬招娣顺手一指:“大槐树后头那家破落院,那片就他一户你认不错。你爷爷特意叮嘱过,这孩子怪可怜的,让族里人多照看照看。” “行吧,我先回屋换衣服。”王宝甃道。 “黑灯瞎火的谁瞅你?大过年的当心感冒,你大伯母过来问你,樱子怎么流鼻涕了?”下着楼梯道:“你跟西平说声,年三十让他过咱家吃…,算了,你别提了,回头让你爸过去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 王宝甃穿着身家居服,拎着兜酥肉包子,咯吱咯吱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大槐树走。 大槐树是一个分水岭,槐树上边是南坪镇中心,位于正常的平原上。槐树下边是下溪村,算不上是山坳,也说不上是山谷。因左边是陉山,右边是南坪镇,下溪村就被挟持在了中间。镇上人都管下溪村为“坳里的”。 南坪镇辖十八个行政村,二十六个自然村,总人口约十九万。镇中心有上市的制药厂,大型的电器厂,汽配厂。镇政府扶持的有养殖业,种植业,等等不提。单一家上市企业带来的税收就业力量,不可小觑。镇里除了留不住大学生,下到高中辍学,上到六十岁老汉,都能在家门口找份工作。 镇里两大姓为首,王家与陈家。繁华喧闹的镇中心,住的是陈家。王家住在镇东,距镇中心有一里地。两姓都自恃家族大,横鼻子竖眼,谁都看不上谁。 …………… 王宝甃摸着槐树皮,眺望坳里的下溪村。村里没几盏灯亮着,村民都搬到了新农村居民楼。亮着的那几盏是民宿。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初读陶渊明,王宝甃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下溪村。 因地形土壤关系,下溪村种不出田,曾荒废了几十年。王宝甃爷爷任村长时,不愿看着大片的土地荒废,请了专业的团队进行大整改。 自那后,杏花落了桃李开,每年的2—5月份,下溪村整个弥漫在花香里,春赏花夏摘果。好景没两年,这些果树没人种了,结出来的果子不酸不甜,实在乏味。 七年前暑假,王宝甃哥哥带了班同学来,他们在下溪村游泳溯溪,叉鱼抓虾烧烤露营。有同学拍照到校论坛,随后两个月里,家里接待了一批批的大学生。王宝猷的同学还没离开,王宝甃的同学就来了,那年暑假过的兵荒马乱。 王家族人快讨厌死她们兄妹了,因自家安排不下,各投宿到大伯家,姑姑家,但凡沾亲带故都投宿了遍。 暑假家里光吃喝,就招待出去近万把块。也因此契机,王宝甃大伯看到商机,镇里大力扶持下溪村,开发了条世外桃源的路线。春赏花徒步,夏溯溪露营,秋爬山打野。逢周末节假,镇中心异常拥堵,起初没两家住宿,现每十米一家,最高标准可达三星。 王宝甃看了看,若没猜错,前边有光源的院落,就是王西平家。这条路偏不好修缮,左边是几道简陋的铁护栏,护栏下头是下溪村,足有四五十米深。 这条路被镇里放弃了,索性路灯也不按。路的尽头原有十来户人家,近些年全部迁了出来,只剩孤零零的王西平家。 王宝甃打开手机照明,不急不缓的往前走。她对王西平没印象,跟她妹妹王西琳坐过同桌。早在读初中时,王西平全家就搬到了武汉做生意。他父母只在清明才回来。只听生意做的很好,儿子分配到了武警部队,女儿在新西兰念书。 邬招娣每提及他们家,语气满是羡慕。 去年清明假回来,邬招娣唏嘘的提起,王西平父母妹妹未婚妻全部遇难。王宝甃问及原因,邬招娣摇头不语。镇里人都默契不提。 今年清明假回镇上,邬招娣随口提起,王西平带了个孩子回来,她正忙着帮上户口,安排到小学念书。 至于王西平这个人,她只知是西字辈,比她大个六七岁,曾一影见过,后面跟着俩小孩,追着喊:“傻平。” ……… 有火光从篱笆墙里映出来,还有道若有似无的歌声。院外是大片的闲置地,地里有几棵大树,两树中间系了根晾衣绳,绳上晾着冻僵硬的衣服。院门口停了辆摩托,定眼一看,正是那辆老牛气喘的摩托。 王宝甃止步在篱笆门,院里点了堆火,火的两端被两根木叉棍支地,两根木叉棍中间绑了条小指粗的铁线,铁线上吊了东西在火上烤,外形看着像兔子。空气里有股肉香。 火堆边上坐了一男人一半大小孩。旁边的凳子上放了个物件,里头唱着蔡琴的歌。王西平抬头,跟站在门口的人对视。 王宝甃吸吸半冻出来的鼻涕,活动下站麻的腿,推开篱笆门进来。手里的包子搁凳子上,拉过一个小马扎,坐在火边烤火。 父子俩看了她会儿,又看看凳子上的包子,王宝甃打了个喷嚏道:“包子跟酥牛肉,我妈让我送来的。” 王西平无话,继续烤火听歌儿。 王宝甃不再说话,伸手烤火。 甘瓦尔好奇的打量王宝甃,王宝甃不觉,盯着火堆走了神。不大会儿,三人各自陷入沉思,一条黑犬缓缓过来,卧在王西平脚下。夜很静,空中飘起了雪花,火堆里发出干柴爆裂的清脆声,很好听。 王宝甃不自觉的添了添柴,又盯着火堆想事情。烤了大半个钟,肉香浓郁扑鼻,王西平往上洒了调料,来回又翻烤了遍,撕下一条腿给甘瓦尔,又撕下一条腿给王宝甃。 三人全神贯注的吃,无话。 王宝甃递了根骨头给黑犬,它扭头不屑。甘瓦尔出声:“黑贝不吃人啃剩下的骨头。”摸摸黑贝的头,指指屋檐下。黑贝晃悠过去,鼻子在地上来回嗅,嘴里叼了只兔子过来,眼睛盯着王西平。 王西平接过它嘴里的兔子,准确的掷回屋檐下。黑贝又转身回去,叼了两只小麻雀过来,王西平接过,拿了条铁钳穿透,挂在铁绳上烤。 屋檐上吊了两只鸡,王宝甃问:“野鸡好不好打?” 大半晌,甘瓦尔才接话:“还行。” “哪打的?野鸡多不多?” “下溪村跟陉山,没秋天多。” 王宝甃点点头,不再作声。 甘瓦尔起身往屋里走,半途回头问:“你喝不喝野鸡汤?” “炖了我就喝。” 甘瓦尔没接话,扭头往屋里走。 王宝甃借着火光打量院子,九十年代的平房,普普通通。院内非常大,屋檐下摆了几盆花,左边是个半塌不塌的凉亭,右边是块空地,门口栽了两株树。花看不清是什么花,树看不清是什么树。 王西平取下烤好的麻雀肉,王宝甃看着他问:“这院子是两块宅基地?” 王西平看着她,王宝甃重复道:“院子很大。” 王西平撕开麻雀肉,用钳子挑着晾,黑贝仰着头,直勾勾的盯着肉。王西平摸摸黑贝,取下来喂给它。扭头看着王宝甃,眼睛平淡无波,语气平和道:“是两块宅基地。” 王宝甃指着门口:“那两株是果树?” 王西平看过去,大半晌道:“夹竹桃跟樱桃。” 王宝甃点点头,没听清,但也没再问。 甘瓦尔端了个大砂锅,拿了碗筷汤勺过来。垫着抹布揭开砂锅盖,热腾腾的烟滚出来,拿着汤勺轻搅了下,盛了碗汤递给王西平。 王西平示意给王宝甃,甘瓦尔手一转,递给了王宝甃。 三人闷头喝汤,无话。 王宝甃喝完第二碗,看着瓦罐问:“还能再来半碗吗?”甘瓦尔看看她脚下的一堆骨头,揭开锅盖,倾斜着瓦罐给她盛。 王宝甃看所剩不多,放下碗道:“算了,其实也饱了。” 甘瓦尔问王西平:“盛给你吧?” 王西平摇头:“我饱了。” 甘瓦尔盖上锅盖:“我也饱了。” 王宝甃端起碗道:“盛给我吧,别浪费了。”王宝甃没什么胃口,但今晚吃的出奇多。有好几年没静下来纯粹的享受食物了。每顿吃的仓皇不堪。鸡汤就是鸡汤,两碗下肚,心灵都平静了。 王宝甃吃撑了,围着火堆消食。甘瓦尔拿了两本书出来,递给王西平一本犯罪心理学,自己捧着本水浒传,俩人站在火堆旁看。 王宝甃本来围着火堆转,他俩挡道了,索性站在王西平身边,盯着他手里的书看。王西平要翻页,王宝甃伸手制止,看完最后两行,翻吧。 兜里手机震了几遍,不情愿的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直接关机装兜里。感到腿上一阵发热,低头看,棉裤冒着缕青烟。 王宝甃拉开篱笆门,回头问:“你知道我谁吧?” 王西平看着她,没说话。 王宝甃道:“王国勋是我爷爷,王与祯是我爸,我是宝字辈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 王宝甃拐进主街,路灯下站着些大老爷们儿,瞅见王宝甃打趣道:“桂枝姑,你这身花棉袄真好看。”王宝甃不搭理他们。 王宝甃不叫王宝甃前,叫王桂枝。 曾六下户籍科改名字。 出生前名字就起好了,这代是宝字辈,叫王宝甃。出生没百天进了两次院,一次肺炎,一次拉稀。半岁时吃纽扣卡住,八个月时发烧昏厥。一个算命的说,她缺土缺木,缺的东西多,最好叫桂枝。 不然,儿时小病不断,大时姻缘坎坷。 王宝甃进家,客厅没人,空调大开,屋里一股烧焦味,飞奔过去关空调。王与祯从书房出来,王宝甃道:“爸,线路老化了,你们别不当回事儿。” “这是用电超负荷了,增大变压器就行。年前电工没空,估计得年后了。”王与祯接了杯热茶道:“刚樱子过来玩了会,平常都没开过。” “我妈呢?” “去你大伯家了。”王与祯示意桌上的扣碗:“里头是小酥肉,你拿火上蒸蒸,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去王西平家了。” 王与祯坐在沙发角,裁着4A纸问:“他家置办年货了没?” “不清楚,我没进屋。” “明儿我过去看看,这孩子是个倔头,那院十几年没住过人了,连电路都没修。镇里安排他住居民楼,他非要住那老宅。”掏了根烟出来,在茶几上磕磕烟屁股道:“大老爷们好说,孩子不跟着受冷?” “他家有电,堂屋里还烧了蜂窝煤。”王宝甃道。 “有电?”王与祯问。 “他儿子开过灯,屋里蜂窝煤上炖了野鸡。” “那八成是找人修了,之前线路大整改,那片没住人,线路也就没过。”王与祯点上烟,起身站到屋外抽。 王宝甃找了个暖水袋,往里头灌了热水,跟王与祯打了声招呼,抱着上楼休息。走到半途,下来到屋门口,“爸,咱们家祖坟像是被兔子刨了窝。” 王与祯抽着烟道:“不碍事,有兔子窝是好事。哪座坟头?” “新坟头,没立碑。” 王与祯顿了下道:“估摸是西琳的。一般姑娘家没出阁不兴入祖坟立碑。”王宝甃抱着暖水袋,没作声。 王与祯问:“你们俩小学念过同班吧?” 王宝甃点头:“嗯,坐过同桌。” 客厅的灯光泻出来,院里飘着零星小雪。王与祯道:“今年是个好年,瑞雪兆丰年。预报说后天就晴了,晴了好,雪化了不耽搁年后走亲戚。” 王宝甃问:“西琳旁边那座坟是她父母的?”王与祯没接话。 “以前宝讳哥在外遇难,堂叔家要求入祖坟,族里不让入。为什么王西平家可以?”王宝甃不解。 王与祯弹弹烟灰,老半晌道:“宝讳是酒驾车祸,族里反对是合理的,本来在外遇难是不兴拉回来的。西平父母是部队里安排送回来的,族里有人反对也奈何不了。你在城里工作没回来,下葬那天族里人也闹了,西平父母可以入祖坟,但西琳不行,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最后是你爷爷力排众议给葬下的。”叹口气道:“过去事不提了。咱们族里人不多,西字辈就剩下俩男丁,以后你们多走动走动。” 王宝甃没接话,大半晌道:“爸,我想跟你说件事。” 王与祯搓搓手,进屋道:“屋里头说,外头怪冻得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道:“你妈就是屁股沉,到谁家不坐上两钟头回不来。” 王宝甃跟进来,反手关上屋门道:“那我先上楼洗漱了。” 王与祯看她:“你不是有事说?” “年后再说吧。” “听语气就不是好事,那就搁年后再说。”王与祯往卧室走道:“想喝碗野鸡汤,今年一只野鸡没打着。出门打个斑鸠,被你大伯截住说犯法。” “犯法?” “可不是?街里墙上写着呢,打野鸡斑鸠都不行,只要捕到一定数量就犯法。野兔还能打,但没人稀罕。” ……… 王宝甃起了个大早,睡不着,多年习惯使然。下来客厅,空无一人,父母还没醒。 拧开屋门,房檐下有几坨狗屎,虎仔卧在墙角垫子上,看见王宝甃,竖着脑袋呜呜咽咽。王宝甃回屋戴上手套,拎起铁锨清理狗屎。 待忙完进屋,邬招娣在卧室喊:“你去集市买点吃的,半个月早上都没开灶了。” “我爷爷呢?”王宝甃站在卧室门口问。 “就是你爷爷爱往集市跑,早上才不开灶的。你买俩肉丁饼,买个煎饼果子,再稍碗丸子汤回来。”顿了下道:“这才七点,你八点半买回来就行,我跟你爸起得晚。” 王宝甃没话接,没人能懒过邬招娣。除了王宝猷在家,邬招娣会用心的煮早餐,天王老子都不行。不是爷爷爱往集市跑,八成是没法了。邬招娣若不用心,煮出来的饭狗都嫌。 ………… 王宝甃脖子里挂着单反,戴上帽子,往大槐树走。大槐树是俯视下溪村的绝佳位置,村里腊梅正盛。 下溪村的花果树,是被美学家规划过的。哪种杏树,哪种桃树,哪李子树,哪种腊梅,绝不胡来。连村里的弃屋,外墙都统一刷了色。 暖紫色的房子后头,是一片淡黄色的腊梅。蓝色的房子后头,是一片红色的腊梅,冷暖色调,各有讲究。哪怕如此,冬天的游客还是寥寥。村里电路复杂不好修整,基础用电还成,若几家民宿同时开空调,线路打不起来。夏天开个风扇没问题,冬天就不行,客房跟冰窟窿似的,热水都供不上。 村里有栋别致的蓝瓦楼,烟囱里青烟缭绕,这是姑姑王与秋的民宿。王宝甃呵呵冻僵的手,找好角度连拍几张。低头翻看照片,并不理想,总觉得缺了东西。 举着相机找角度,镜头里闯入一人一狗。放大了看,是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身后跟着一条黑犬。人面目不清识不得,但狗认得。 王宝甃离他远,一时跑不过去,双手举喇叭大喊:“王西平,你不要动。”连喊了三声,王西平停下脚步看过来,王宝甃朝他挥手,比了暂停的手势。 王西平看不懂,继续往前走。 王宝甃蹚着雪跑过去,想要借他的黑犬一用,没跑几十米,漫天雪如柳絮飞。王宝甃止住步,看看麦田中素画般的一人一犬,看看大雪中油画般的下溪村,果断回到大槐树,举着相机拍下溪村。呵呵冻僵的手,又抬腿去追王西平,往前跑了一截,眼见王西平要下坡,大喊了一声:“王西平。” 王西平回头看过来,黑犬也回头看过来,王宝甃半趴在雪地,举着相机拍,没两张,王西平下了坡,消失在镜头。 王宝甃摘下帽子扔雪地,把相机搁上头。整个人躺到雪里,来回翻滚了几圈。面朝天空闭着眼,任雪花落在睫毛,停在脸颊。 ……… 王宝甃拎着早餐从市集回来,碰到王西平父子。俩人扛着东西牵着狗,闷头往下溪村走。 王宝甃追过去问:“你们是去打野鸡?”王西平看看她,继续往前走。 王宝甃道:“稍上我吧?” 甘瓦尔看她道:“我们是去打野兔,黑贝要吃肉。” “野兔也行。”王宝甃拿了个热包子出来,咬着口问:“你们吃早饭了没?” 甘瓦尔问:“你要跟我们去?” 王宝甃递给他个包子,甘瓦尔看了眼王西平,摇头道:“我不吃。” “都是王家人,不用见外。”朝着王西平道:“你们先走,我把相机放家里。” 王西平回头看她,“我们去陉山。” 王宝甃点头,“可以,我随后就到。” 王西平继续往前走,不再接话。 王西平话少,王宝甃一点不奇怪。他父亲是族里有名的闷葫芦,跟王与祯关系好。王与祯说十句,他父亲接一句都是话多。王宝甃对他父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他沉默的坐在沙发上,倾着身子听王与祯说话。 王宝甃换了件戴帽子的羽绒服,找出副墨镜,拿着围巾下楼。跟邬招娣打了招呼,戴着手套不紧不慢的出了门。走到大槐树,看了眼坳底的父子俩,戴上帽子裹紧围巾,找到熟悉的坡道,抓着铁栏杆越过去,坐在斜坡上往下溪村滑去。 王西平取下黑贝的绳子,黑贝撒着欢的往前跑,头拱拱雪,再返身跑回来,乐此不疲。甘瓦尔不时回回头,看着王西平问:“那奇怪的女人…,”话未落儿,右边一阵叫声,坡道上滚下来一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 王宝甃老半天才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朝着呆站在那的父子俩走去。预计是坐着滑下来,半途整个人歪倒,只能抱着头狼狈的滚下来。 王宝甃拿出墨镜戴上,从兜里掏出压扁的包子,走到王西平跟前,指着陉山问:“后头的羊沟村你去过没?” 王西平看她道:“很容易扭断脖子。” 王宝甃咬口包子道:“没事,那片坡斜雪厚。” 甘瓦尔问:“你以前滚过?” “以前滑过。那边的坡修整过,之前是玩滑草的,后来有人摔下来就关了。” 甘瓦尔问:“怎么摔下来的?” “那人恐高,没控制好滑草车,摔下来被人撞断了胸骨。” “什么是滑草车?怎么被撞断胸骨的?”甘瓦尔好奇。 王宝甃比划道:“类似加长加大版的儿童扭扭车,他摔下来后,被其他游客的滑草车撞了。” “什么是扭扭车?”甘瓦尔看她。 王宝甃不知怎么解释,拿出手机搜了图片给他看。甘瓦尔看了眼,还给她道:“我们那小孩不玩这些。” 王宝甃问:“你们玩什么?”甘瓦尔没作声,跑前头追上王西平。 翻了两座小山坡,三个人来到片桦树林,甘瓦尔两腿夹着树干往上爬,爬至七八米停住,眼睛四下打探。大片刻,手指着西南方,“那有兔子印。”话落儿,人从树上滑下来,朝着兔子脚印跑去。 王宝甃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爱爬树。年少跟着帮狐朋狗友时,她的任务就是爬树望风。 王宝甃抱着树干往上爬,没一米,人滑了下来。摘掉围巾脱掉羽绒服,来回试了几次,爬到四五米高处,朝着不远处的王西平喊:“诶,帮我把羽绒服扔上来。”王西平回头找人。 王宝甃喊:“树上呢。” 王西平抬头看她,“树干滑。” “没事,我有十几年经验。” 王西平不再说话,捡起羽绒服往上扔,王宝甃单手抓住,随便搭在自己背上。黑贝突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王西平紧追过去,一只灰兔呆愣愣的乱窜。 王宝甃喊道:“六点钟方向。”王西平掉头追。 甘瓦尔围堵过来,王宝甃朝他喊:“九点钟方向。”甘瓦尔辨不清方向。眼见黑贝要猎住了,兔子打个转跑过来,王宝甃滑下树干,拿着羽绒服掷过去,兔子灵敏的避过,从她脚边窜了出去。王宝甃返身要追,王西平扑过来,卡住了灰兔的脖子。 甘瓦尔凑过来,“这兔子真肥。“ 黑贝喘着气,用爪子拍了下兔子的头。王宝甃蹲下道:“这黑狗不行…,”话未落,呲啦一声,王宝甃的灯芯绒裤从大腿崩开,露出早上才穿的红秋裤。 王宝甃并拢双腿半跪在地上,王西平脱下身上的羽绒服给她,拎起兔子摸了摸肚子,随手给放生了。甘瓦尔看着跑不见的兔子,指着不远处道:“那有个黄鼠狼窝。” 王西平走过去道:“黄鼠狼不能打。” 甘瓦尔道:“我们那冬天都打黄鼠狼,这时候的皮毛最漂亮,能卖三四百呢。斑鸠野鸡随便打,不像你们这什么都管。” 王宝甃穿上王西平的羽绒服,拉上拉链能遮到膝盖,袖子长一截,手伸不出来。刚从树上滑下来,就感到腿根凉飕飕,急着逮兔子没在意。侧头看了眼羽绒服臂章,中国人民解放军,看来是部队常服。甩了甩袖子,朝着他们走过去。 王西平捡根树枝,拨着被雪覆盖的枯草丛,身上穿着件松松垮垮,脱了形的黄毛衣。袖口缺了半拉豁,明显被蹩脚的补过。王宝甃一时惆怅,这种旧式毛衣她见过,在父亲二十年前的照片里,邬招娣亲手织的。 王宝甃脱下羽绒服还给他,王西平抬头看她。王宝甃打了个喷嚏道:“我没事,你冻坏就严重了。” “我早上跑步也是毛衣。”王西平说完,继续拨着枯草丛。 王宝甃冻的哆嗦,索性也不再客气,穿着羽绒服问:“刚那兔子怎么放生了?”王西平面色沉稳的盯着草丛,没接话。 甘瓦尔看她身上的羽绒服,脚踢着草丛道:“那母兔肚里有崽。”王宝甃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个上午过去,捉了两只野兔,捣了两个田鼠窝,捉了若干只田鼠。甘瓦尔让黑贝驮着,黑贝抖抖身子嫌弃,嗅嗅王西平的手,仰头看着桦树上的鸟。 甘瓦尔呵着气道:“黑贝不愿吃田鼠,打两只鸟吧?” 王西平仰头看着树梢的鸟,甘瓦尔指着道:“有鸽子!”王西平没作声,捡起地上的麻袋要走,黑贝咬着他衣摆,摇着尾巴不愿走。 王西平拧着眉头,又瞅了瞅树上的鸟,往前走道:“不能打。” 王宝甃不解,“你家屋檐上挂的不就是野鸡,麻雀?” 甘瓦尔道:“那是之前打的不知道,前天镇里才广播不能打。” 王宝甃道:“街里墙上都宣传半年了。” 甘瓦尔绷着眉头,老成持重道:“我们很少去街里,没看见过。”补充道:“我们那什么都能打。” 王宝甃问:“你们哪?”甘瓦尔揽住黑贝,沉着脸不接话。王西平拖着麻袋往前走。 王宝甃甩着半大袖子,暖和的不像话,抬头瞅了眼树上的鸽子,喊住王西平道:“诶,鸽子可以打,只要不是别人养的家鸽,一只两只的没事。” 王西平回头看她,王宝甃用脚示意黑贝道:“退役的军犬吃只鸽子没事。”王西平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手伸进羽绒服口袋,拿了支弹弓跟几个磨尖的小石子,仰头瞅着树上的鸽子,拉着弹弓眯着眼,朝树上嗖的一下,惊起雀鸟无数,一只鸽子落地,黑贝跑过去捡。 王西平离得近,脸蜡白唇发紫,握弹弓的手微痉挛。王宝甃脱下羽绒服塞给他,麻利的套上自己的羽绒服。羽绒服是白色常规款,刚遮到屁股位置,走起路来大腿内侧的红秋裤异常乍眼。 王宝甃暗庆幸,还好早上套了秋裤,虽说难为情,但不至难堪。王西平穿上羽绒服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眼王宝甃,返身到她面前,指着她脖子道:“围巾。” 王宝甃取下围巾,王西平把围巾抻开,围在她腰上系好,看她道:“没事了。”围巾正好把大腿遮住。 王宝甃跟在父子俩身后,俩人闷头朝前走,全程无交流。曾听邬招娣提过,甘瓦尔是王西平收养的。 王宝甃不想回家,绕到下溪村的姑姑家,家中无人,打电话过去,姑姑进了城。回到南坪镇,街上碰到王阿玥的母亲,她母亲大着嗓门喊:“桂枝,桂枝!”王宝甃装聋。 阿玥母亲追过来,略显焦急道:“你这丫头,耳朵不好使?阿玥跟你联系了吗?电话怎么老不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跟着旅行团能出什么事?估计信号不好。”王宝甃道。 阿玥母亲埋怨道:“阿玥一点事都不懂,过年都阖家团圆的,她非往日本跑,撇我跟他爸在家过年有啥劲?阿玥要有你懂事就好了。” “我们俩计划一块去的,我签证耽搁了。” “去那干啥?有钱没地花了?”看了眼四周,阿玥母亲低声问:“你帮嫂子问了吗?陈家那孩子。” 王宝甃道:“问了,陈胜男刚谈了女朋友。” 阿玥母亲急道:“他女朋友哪的人?自己在外谈的托底么?你跟他提过阿玥没?” “我探过陈胜男口风,他要找城里工作的姑娘,最好是门当户对。”王宝甃不急不缓道。 阿玥母亲愣了下,拉着脸子道:“他什么条件?不就是个破暴发户?他爷爷最早还是贫农呢,身都还没翻过来就看不起人?他那瘪样长的跟倭瓜似的,还挑三拣四?”话落,扭头就走。半途返身回来问:”桂枝,你跟姓陈的提过阿玥没?”王宝甃摇头。 阿玥母亲道:“正好,我们阿玥还瞅不上他呢!我跟他爸压根看不上陈家人,阿玥爷爷说找人提提,我才找你打听的。这事你没跟你妈提过吧?” “我没跟人提过。”王宝甃摇头。 阿玥妈妈笑道:“阿玥要有你一半成稳就好了,她整天办事毛毛躁躁的,嘴皮磨破都不管用。”王宝甃没接话。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话不多,见人也没个话。过完年来家里玩,我给你们炖野鸡。你田哥秋天打了只,这会还在冰箱里冻着呢。” 王宝甃点头,“好。” 王阿玥是独生女,父母安排她在镇上教书,一心要她找个镇里的男人。若将来自己老了,身边也有人伺候。 路口水渠有人宰牛,王国勋拎着旱烟袋,蹲在那跟人聊天。王宝甃快步进家,上楼拎了兜东西下来,经过客厅,邬招娣喊道:“死丫头又去哪?回来也不搭把手干点活。” 王与祯接话道:“好不容易放个假,你就让她歇歇吧。” 王宝甃走到路口,路边人打趣道:“太爷,我桂枝姑来了。” 王国勋举着烟杆敲他,朝着王宝甃道:“大清早就不见人,也不帮你妈干点活。”手里拎着兜热腾腾的东西,示意前头道:“走,咱们回老院说话。” 王宝甃要接他手里东西,王国勋避开道:“不碍事,里面是牛的内脏,晚会给西平家那狗拎去。”扭头看了她会道:“怎么面黄肌瘦的?下巴尖都能戳透人,黑眼圈也凹进去了。别学现在的小姑娘,好好的饭不吃要减肥。你脸瘦了不好看,跟院里那老树皮似的。”王宝甃摸摸脸,最近是瘦了不少。 王国勋继续道:“姑娘家要珠圆玉润的才好,脸大聚福,脸尖小气。演《红高粱》的那姑娘叫啥来着?是不是叫冯什么,冯巩?” 王宝甃噗嗤笑道:“演《红高粱》的是巩俐,我们叫巩女皇。春晚演小品的是冯巩,您弄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 “爷爷,演《红高粱》的是巩俐,我们叫巩女皇。春晚演小品的是冯巩,您弄混了。” “啥,巩女皇是啥?” “就是这人气场强,我们年轻人的叫法。”王宝甃解释。 王国勋道:“这姑娘才是我们东方脸,身材高挑气质好,脸盘大气富态。还有金庸武侠里的那些姑娘,一个个也俏的很,我就没见过人干瘦还能美的。晚会让你妈炖点鸡汤补补。”推开老式木门,指着围起来的角落道:“里头圈了两公鸡,一只下蛋的母鸡,晚会宰了公鸡炖了补补。” 王宝甃俯身摸公鸡,王国勋提醒道:“当心它啄你。” “啄我,我炖了它。”王宝甃道。 王国勋坐在马扎上问:“单位放几天假?初几回城里?” 王宝甃一时没接话,蹲在王国勋旁边道:“可能过了元宵吧。” “这才像过年。往年跟火烧了屁股似的,不满初七就走了。”指指她怀里的袋子问:“里头是啥?” 王宝甃拿出双棉鞋,递过去道:“纯手工纳的,我们楼下奶奶是纳老式鞋的,里头塞的是纯棉花,鞋底是防滑的。开春我让她再纳两双单鞋。” 王国勋接过打量道:“这鞋纳的好。当年我们打完仗回来,你奶奶纳了整整十五双,外头买的穿不惯,老打脚。”说着褪掉脚上的皮鞋,蹬上手工棉布鞋。 王宝甃又递了两袋橘饼过去,王国勋哟了声:“这老式橘饼城里有卖?” “卖的少,我那天在胡同里发现的。” “我都五六年没吃过了。”王国勋咬了口。 王宝甃盯着公鸡尾巴,要是小时候,她准能拔了它踢毽子。王国勋慢嚼着橘饼,看着王宝甃侧脸问:“你爸说宝猷暑假就回来了。”王宝甃点点头。 王国勋问:“李琛啥时候来?” 王宝甃问:“爷爷,你觉得李琛怎么样?” “说不上来,我统共就见了他两次。你们闹矛盾了?” 王宝甃没吭声,大片刻道:“他今年不来了。” “不来也罢。”王国勋眼神清明道:“李琛是个好孩子,眼神骗不了人。但不一定是个好丈夫,他太忙了。” “爷爷从哪看出来的?”王宝甃诧异。 王国勋道:“我做寿那次,一顿午饭他接了四个电话。这么忙怎么能过好日子?” 王宝甃没接话,抓了把玉米粒撒到鸡圈里。王国勋敲她,“别瞎喂,马上就要宰了。大的留给你,小的留给樱子,开春了再买一群鸡崽,养到暑假你哥就回来了。” 王宝甃歪鼻子道:“心都偏到胳肢窝了。这只鸡你也给王宝猷吧,我不稀罕。” 王国勋道,“算了,这只下蛋的母鸡也归你,省的你说我偏心。”王宝甃笑笑,不作声。 王国勋进屋拿了个平板出来,递给王宝甃道:”怎么网断了?都一个礼拜没看新闻了。” 王宝甃看了会问:“王楠家Wi-Fi换密码了?”随即走到院外楼梯口,踩着台阶上平台,朝隔壁喊:“王楠,王楠?” 隔壁邻居从屋里出来,王宝甃问:“你家Wi-Fi密码换了?” 对方应声道:“换了,前阵就跟太爷说了,wangzheguilai123。”王宝甃连接上,调到中央新闻递给王国勋。 王国勋坐在火炉旁看,王宝甃东屋里转转,堂屋里转转,院里转转。王国勋道:“你要是闲着没事,把门口的下水送到西平家。” 王宝甃坐到他旁边,看新闻道:“晚会再说。” 王国勋忧心道:“经济形势不好,大公司都在裁员,小公司更难熬。”王宝甃没接话。 王国勋问:“你们单位裁员了没?” “连着三年,年年裁,裁了有五分之一。” “效益这么不好?” “我们公司算好的,毕竟上市企业。好多同行都裁了近半,还有赔的血本无归。” “你们单位今年也裁了?”王国勋看她。 “裁了。”王宝甃耷着脑袋。 王国勋没说话,看了会新闻道:“裁就裁了,在家好好歇一段,想想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创业也好,继续单位上班也行。” “我不想上班了。”王宝甃摇头。 “你没毕业就参加工作,左右也五六年了,这次趁机会好好歇歇。”王国勋道。 “我还没跟我妈说。” “这事好说,我替你说和。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哪找不来碗饭吃?”王国勋道。 “李琛的事我也没说。” “李琛的事我帮不了你,你自个的私事,自个跟你爸说。” 王宝甃起身道:“等过了年再说。” 王国勋看她,“李琛这事没得挽回了?”王宝甃摇摇头。 “你自个的事,自个琢磨清就行。你们这代人比我们有追求,有思想,有文化。但追求的东西多了就容易迷失。什么都想要,什么也都抓不住。万事如意不过是句吉祥话,当不得真。恰当的时候认清自己,看到自己的内心,这比什么都强。” 王宝甃倚着门不吭声,脚尖在地面来回打转。心下急躁,手拍的门环叮当响。 “臭毛病不少,我门上这铜环快百十年了,磕坏了你赔我。”王宝甃又连拍了几下,王国勋拿烟杆抽她,王宝甃避开道:“不是李琛的问题,都是我的错。” “啥错?你对不起人家了?” “哪的事啊?说了你也不懂,跟你说不明白。”王宝甃烦道。 “那就别跟我说,听了糟心。你去老张那趟,让他给你煎几封药,你这脸跟抽干了血似的。”说着合上平板,抽屉里拿了盒烟,“走,我领你过去。” 王宝甃道:“我自个去就行。” 王国勋摆手道:“你不懂,得我亲自跟他交代。” ………… 王宝甃拎着中药回家,拿出包在热水里烫了烫,拆开捏着鼻子,忍着呕吐,一鼓作气的喝光。老张说这药连喝半个月,再给她调配些别的喝半个月,保准她面如桃花。老张的话要打七折,面虽然不会真如桃花,估计也不会差。 老张家的女人们是出了名的皮肤好,各个赛桃花。据说,老张擅调理,尤其在女性经期前后。镇上女人去开药调理,老张都不搭理。这次她是借了王国勋的光。 邬招娣从厨房出来,给她系着围裙道:“土豆切好了,你炒的土豆比我好。趁着晚饭口,我去前头那新媳妇家了解下情况,这结婚两年怎么不生孩子。” “妈,你管的真宽。人爱生不生。” “这是我的职责,国家民生大计,上头让跟进落实。这几个镇就咱镇新生人口少,搞不明白现在年轻人想什么?我们那时候偷生,现在都开放二胎了,怎么一个个不生了?” “这事你们得跟上头出对策,催生没用。”王宝甃道。 “出什么对策?” “生一个孩子国家免套房首付,生一个孩子免套首付,还愁没人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摁着羊吃草没用,你们出的政策不行。” 邬招娣抽她道:“就你能耐,生你的时候就该扔垃圾桶,净占人口。” “那时候不让你生,你死活要生我,白占一个二胎名额。要不然现在我爸努努力,你还能赶上趟光明正大的生二胎。” 邬招娣冷笑道:“我不跟你耍嘴皮,等这两天李琛来了,他只要提结婚,日子随他订,彩礼我都不收。” 王宝甃道:“那你不就亏了?白养我二十六年。” “所以我才要及时止损,多养你一天就亏一天。”指着砂锅道:“煲了一下午的乌鸡汤,盛出来多喝点,你是没钱买护肤品还是咋滴,瞅瞅鼻头上的干皮,你这脸比街头卖菜的都沧桑。”话落,拿着电瓶车钥匙离开。 王宝甃掀开砂锅盖,盛出碗乌鸡汤晾着。剥了蒜头,切了青椒,开火炒土豆丝。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随便又捡了两样菜烧,饭菜烧好,夜色完全笼罩下来。两碗热鸡汤下肚,从胃里舒服到毛孔。 屋外传来王与祯的跺脚声,接着进屋摘手套,闻着香味问:“炒的啥?” 王宝甃道:“尖椒爆羊肝。要不要帮你夹个烧饼?” “夹夹夹,中午吃的汤面不顶事,早就饿了。” 王宝甃撕开一半烧饼,往里头夹了尖椒羊肝,又夹了一筷头的土豆丝,塞的鼓鼓囊囊递给王与祯。随手又撕开个烧饼,往里头塞了好些羊肝,塞不动了,用保鲜袋裹着,又往保温杯里盛了乌鸡,走到门口换鞋道:“我去给爷爷送饭,天太冷就不让他过来了。” 王与祯道:“行,路面太滑,我也是这意思。” 邬招娣推着电瓶车进院,埋怨道:“陈家人真懒,门口雪也不知道清理,差点摔一跤。”看见王宝甃问:“又拉着腿往哪跑?” “给爷爷送饭。” “让你爷爷当心路面滑。出门穿防滑靴。”邬招娣交代。 王宝甃一路滑到老院,屋里坐了几个人聊天,王宝甃解下围巾,裹着烧饼跟保温盒,放在院里打眼的位置,悄悄退了出来。在路上滑了会雪,围着大槐树转了圈,冻的直哆嗦。不太想回家,又没地方去,拐脚朝王西平家走。 推开篱笆门,院里依然生了火,父子俩围着火堆坐。王宝甃唏嘘,王西平家太穷了,四九寒天只能烤火取暖。甘瓦尔端着碗喝粥,王西平叉着田鼠烤,黑犬耷着脑袋卧在地上。王西平看了她眼,回头继续烤田鼠。甘瓦尔看着她没说话。 王宝甃在火堆旁烤了会,指着堂屋问:“我能进去吗?” “能。”王西平看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 王宝甃跨进堂屋,一组陈旧的中式沙发,一张八仙桌,一列书柜。屋中央是座方形火炉台,台面比麻将桌小一圈,火口放着烧水的茶壶,有排烟筒从窗口伸出去。 一面墙上贴了几张褪色的奖状,旁边是个大相框,框里是一家四口站在葡萄藤下的合影。框沿还夹了几张灰黄灰黄,略显斑驳的照片。是王西平跟王西琳学生时代的留影。 王宝甃目光从王西琳脸上移开,她看不得亡人旧照,尤其是眼睛。 书架上一列列书,一列是佛家道家,一列是金庸古龙梁羽生,剩下几列是东西方哲学,心理学,犯罪学,悬疑推理等。手指划过弗洛伊德的书,透过窗户看院里的人。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活下来。 王宝甃环视了圈,屋里一目了然,冷冷清清,又异常亲切。她小时住的老宅也是这格局。经过火炉准备出去,闻到一股烤红薯味,把火口的茶壶拎开,内侧壁沿上放了几块红薯。找到火钳子,夹了块红薯出来,手指摁了摁,夹出去丢到王西平脚边。 “火候正好,再烤就老了。”进屋又夹了块,丢到甘瓦尔脚边。 王宝甃用脚勾过来个小马扎,坐在火堆边,来回颠着手里红薯,太烫了。红薯不小心掉进火堆,拿着火钳就往外扒,火星子荡的哪都是。王西平接过火钳子,轻拨开火堆儿,把已烧成木炭状的红薯夹了出来。 王宝甃摁了摁,太硬,不能吃了,顺脚给踢到一边。王西平看了眼,把手里剥好的红薯递给她,火钳夹过木炭状的红薯,在地上磕了磕,捡起来掰开,用勺子挖着吃。 王宝甃吃着手里的红薯,暗想,这侄儿懂事。往火里推了下柴道:“我奶奶说,吃烧糊的东西运气好,能捡钱。” 甘瓦尔问:“你怎么不吃?” “我嫌苦。” 甘瓦尔说:“语文书里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不愿吃苦。也不想成为人上人。”朝甘瓦尔问:“读几年级?”甘瓦尔伸出五个手指。 王宝甃问:“语文老师是谁?” 甘瓦尔道:“王阿玥。”王宝甃点点头,吃着红薯没接话。 王西平把烤好的田鼠撕开,喂到黑贝嘴边,黑贝爬起来抖抖毛,走到甘瓦尔脚边卧下。 王宝甃把红薯皮扔进火堆,拍拍手道:“镇里有养鸡场,里面有死鸡卖。” “在哪?”王西平看着她。 “比较偏,挨着玻璃厂。”王宝甃道:“养鸡场是我同学家的,你要的话帮你问。” “有屠牛场吗?”甘瓦尔插话,“黑贝爱吃牛肉!” “年口牛肉正贵,45一斤。”王宝甃摸摸黑贝问:“部队都喂牛肉?军犬不讲究营养均衡?” “它已经老了,用不着讲营养。”王西平翻着鸽子说。 “老了不更应该讲究营养?肠胃受得了?”王宝甃不解。 “它到寿限了,不需要讲营养。”王西平语气平和道。 王宝甃点点头,没再说话。 王西平端起杯茶,吹吹浮叶,喝了口放凳子上。王宝甃问:“这是什么茶?” “毛尖。” “我能泡一杯么?” “毛尖苦。” “没事,我能喝苦茶。” “我帮你泡。”王西平起身。 “不用,我自己来。”王宝甃越过他进了堂屋。甘瓦尔跟进来,拿出包茶叶,捏了一小撮到茶杯,用温水洗了洗,拎起茶壶,沏了满杯。 王宝甃问:“你们吃过晚饭了?” “吃了。”好像故意似的,甘瓦尔刻意补充了句,“爆炒野兔!” 王宝甃问:“野兔不是打给黑贝的? “我们吃什么,黑贝就吃什么。”甘瓦尔看她。 “黑贝吃田鼠,你们也吃?”王宝甃好奇。 “我们才不吃田鼠!”说着拿了本书出去。 王宝甃端着茶出来,坐在火堆边烤火,一会看看夜空,一会盯着火苗儿,心思转了几转。 王西平手里拿着书,看的专心。 甘瓦尔在灶屋忙活,不大一会儿,端着碗兔肉出来,搁在板凳上,手捏着块兔肉啃,还来回吮着手指。 王宝甃看了他会,指着碗问:“我能尝一块吗?”甘瓦尔把兔肉往她跟前推推,王宝甃捏了块,啃着问:“谁炒的?”甘瓦尔指指王西平。 王宝甃评价道:“好吃,辣的很入味。” 甘瓦尔说:“我们那不让女人吃兔肉。”指着嘴唇道:“生孩子会兔唇。”话落儿,王西平连打了几个喷嚏,合上书,拢了拢身上的军大衣。 “上午冻感冒了?”王宝甃看他。 “没事。”王西平摇头。 王宝甃想到什么,看着他问:“你认识王家栋吗?你们好像同岁。” 王西平想了会,点头道:“认识,中学一个班。” 王宝甃道:“他家今天宰牛,我爷爷弄了兜内脏给黑贝,明天给你送过来。” “黑贝不吃内脏。”王西平看她。 王宝甃看他道:“我爷爷已经弄好了,拎回来不吃扔掉好了。”王西平点点头。 “你回来见过王家栋没?”王宝甃问。 “没留意。”王西平道。 “王家栋儿子读高中了。”补充道:“王家栋高中就闹大了女同学肚子,那姑娘辍学在家生孩子,孩子今年读高一。”王西平看着她。 王宝甃继续道:“孩子满月俩人办了酒席,前几年才领证,不过去年又离了,儿子留给了王家栋。” 甘瓦尔问:“这儿子的妈妈也在镇上?” 王宝甃点头:“前年他家盖洋楼,他妈跟装修队认识,房子都没装完,他妈就跟着队里男人跑…,”止住话,再不说。 “然后呢,怎么不说了?”甘瓦尔很感兴趣。 “男孩子,太八婆不好。”王宝甃起身问:“诶,王西平,你知道喊我什么吧?”王西平看她。 王宝甃喝完茶,双手揣进兜里道:“论辈份,你应该喊我声姑姑。”朝着甘瓦尔道:“你应该喊我声…,姑奶,反正比你爸高一辈就对了。”话落,晃着出了院子。 ……… 王宝甃蹲在电暖器前烤面膜,邬招娣嗑着瓜子道:“你堂哥今儿回来了,我让他捎了条多宝鱼,洗衣盆里养着呢。”王宝甃往脸上敷着面膜,没接话。 “李琛啥时候来?确定了没?”邬招娣问。 “他要是不来,咱家还不过年了?” “你呛我干啥?都年二十九了,我不提前安置食材?” “不用,咱家两个月不买菜都饿不死。” 王与祯坐沙发上泡脚,“整个厨房都是你安置的菜,年年就你备的足,吃的没扔得多。” 邬招娣道:“你们不吃怪的着我?年年有余年年有余,就得扔点,不能全部吃完。” 王宝甃道:“少备点不就行了?大年初一哪买不来菜?” “我都懒得接你妈话。”王与祯擦着脚道:“去年春节买的带鱼,你爷爷过寿才吃完,少说放了半年。” “冷冻着怕啥?新闻上才曝光,超市冷冻柜里的进口肉,全是冻了几年的僵尸肉。” 王与祯道:“行行,你就是不服错。”端着洗脚盆进了卫生间。 王宝甃揭掉面膜上楼,邬招娣喊道:“年夜饭搭把手,别不着家拉着腿乱跑。” “连着三年,哪年年夜饭不是我掌勺?”王宝甃道。 “隔壁家的王铮,从十四岁就帮她妈煮饭。” “我朋友王阿玥,活了二十六年,酱油醋不分,她妈从来不让她进厨…,” 邬招娣打断她:“所以她才没男朋友。前阵她妈碰到我,还让我给阿玥遇门好亲…,”王宝甃直步上楼,不想听。 楼下传来王与祯的声音:“别整天叨叨叨,你让幺儿清净会。” ……… 王宝甃在床上来回翻,心里闷,睡不着。拎起枕头掷到地上,干瞪了会眼,捡起来继续酝酿睡意。 甘瓦尔在梦里发癔症,双手握拳,咬着牙用力的蹬腿。王西平伸手抚他背,甘瓦尔平缓下来,慢慢打起了呼噜。 王西平掀开被子,床边坐了会,穿着拖鞋进了堂屋。打开火炉看了眼,夹了块蜂窝煤放进去。拿出宣纸铺在八仙桌上,用镇尺压着,垂头研墨。 天大亮,已写了满纸小抄。合上宣纸,淘了把米到砂锅,把砂锅放在火炉上炖。换了双鞋,拉开篱笆门,身后跟着黑贝,一人一狗围着麦田跑。 跑了近一个钟,绕到集市买了几支油条,一大兜肉包子。待要结账,王国勋递了钱过来,朝老板道:“一块付。”看着王西平问:“光穿件毛衣冷不冷?” 王西平摇头道:“习惯了。” 王国勋双手背后,往前走道:“咱俩一路回去,昨儿家栋家宰牛,我弄了兜下水,你拎回去喂这狗。”王西平点点头。 王国勋问:“你伯母还没出院?” “还没,大伯说初三才能出院。” 王国勋点点头,问道:“宝猷他爸跟你说了没?晚上回来家吃饭。” “二爷爷说了。”王西平踌躇道:“我就不过…,” 路上人冲王国勋打招呼,“老书记,你们祖孙大清早是去哪?” 王国勋道:“刚从集市回来。”路人递了支烟过来,王国勋接过夹耳朵上,王西平摇头,“我不抽烟。” 那人笑道:“不抽烟好。”跟王国勋家常了两句,骑着电瓶车走了。 王国勋道:“这人是陈家的侄子,药厂里的主管。”王西平点点头。 “我们家人少,年夜饭人太少不像回事。晚上你领着孩子过来热闹热闹,不过添双筷子的事。”回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宝甃?” 王西平看他道:“见过。前天见了。” 王国勋问:“那你见过宝猷没?” “中学见过。” “那都十几年没见了。”王国勋比划道:“宝猷估计跟你一般高,比你壮实比你白,但没你长的周正。咱王家人都长得好。宝甃念高中时,陈家老爷子就问过我,想跟他孙子提。我嫌他孙子长的不好。好几个人看中宝甃,我都嫌他们不好。”王西平侧身听着,没接话。 王国勋拍着他肩:“宝猷身杆没你好,他有点驼背。整天就知道埋头学习,颈椎不好。咱王家国字辈里,我长得最出众。与字辈里,宝甃他爸她姑,跟你爷爷最出众。宝字辈里,宝甃宝源跟你爸最出挑。宝甃你见了吧?那双眼睛跟她奶奶一模一样。不过性子可没她哥好。西字辈里,你跟缨子最出挑。”王西平点点头。 王国勋道:“你别不信,这是去年那几个小辈在那闲话,我路过听到的。你们家那支也不错,你爷爷长得好,你爸长得好,你也长得好。你爷爷年轻时,有个姑娘住在你爷爷家不走,所以你才有个大奶奶,二奶奶。反正咱们王家没出过歪瓜裂枣。不像陈家,男女脸上不是橘子皮就是痘。”点上支烟补充道:“咱王家男人长得好,但娶得媳妇都逊色些,俗话说,好汉没好妻,赖汉娶个娇滴滴。”又改口道:“就我娶得还行。你看看宝甃,看看你二爷爷,看看你与秋姑奶,这都是我跟你太奶奶的基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 王西平拎了牛内脏回来,拆开放地上,黑贝围着转了圈,鼻头嗅了嗅,扭头卧在火炉旁。 王西平拎到菜园子,用铁锨刨个坑,把内脏埋了进去。回堂屋洗了洗手,推开卧室门,甘瓦尔裹着被子,瞪着眼睛看他。 王西平道:“买了肉包子。” 甘瓦尔道:“我想吃油条。”话落儿,黑贝嘴里叼着支油条,蹲在卧室门口细嚼慢咽。 王西平抻开折叠餐桌,盛了粥到盘里,晾温,放上去。黑贝两前爪拔着餐桌沿,舔着粥喝。甘瓦尔洗漱完坐过来,王西平盛了粥给他,甘瓦尔推开道:“我不喝。” 王西平没理他,自己盛了碗粥就着包子吃。黑贝脑袋凑过来,王西平掰了包子到它盘里。甘瓦尔摸摸包子道:“都凉了。”王西平端着盘子到火炉,从里头夹了俩烤包子出来。 父子俩吃完早饭,甘瓦尔蹲在地上自己跟自己下跳棋,王西平拿本经书坐在火炉旁边看,不时打个喷嚏。 “那女人还来吗?”甘瓦尔问。 “哪个女人?”王西平看他。 “就是昨天那个。” “她没说错,你应该喊她姑奶。” 甘瓦尔没接话,拨拉着棋子玩。 王西平合上书问:“出去转转?” 甘瓦尔等在门口,王西平穿上外套,递给他一副耳暖,俩人一狗出了篱笆院。 漫无目的的转了圈,路人寥寥,大都在家准备年夜饭,只有成群的孩子在打雪仗。父子俩站那看了会,甘瓦尔问:“那女人家在哪?”王西平抬头看了看,指着栋红瓦洋楼。 甘瓦尔蹲下攥着团雪,王西平问:“要不要晚上过去吃饭?” 甘瓦尔抬头问:“去哪吃?” 王西平俯身抓了把雪:“你姑奶家。” 甘瓦尔点头:“也行。” “要不要跟他们玩会?”王西平看着打雪仗的孩子。 “不去。”甘瓦尔摇头。 镇里广播放着首老歌,齐豫的《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清流的小溪…,”王西平跟着唱了两句,看着电线杆上的喇叭道:“小时候发洪水,喇叭里就会喊,发洪水了发洪水了。然后我们一窝蜂的往学校跑。” “为什么往学校跑?” “学校是新建的三层楼。” “我们小学是四层?” “我说的是中学。” “我们小学以前是什么?” “是平房,下雨天就漏。” 俩人闲步到大槐树,王西平看着坳里的下溪村问:“下去转转?” 甘瓦尔道:“我想滚下去?跟那女人一样。” 王西平看他道:“有人滚下去撞断了胸骨。”甘瓦尔摇摇头,跟着他老实的往下走。广播里换了音乐,是喜庆的节日歌,“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甘瓦尔团了个雪球,朝王西平身上掷去。王西平拍拍身上的雪,没理他。甘瓦尔安静下来,牵着黑贝往前走。 王西平弯腰,攥了团实实在在的雪,朝他背后砸去,不妨砸到后脑勺,甘瓦尔捂着脑袋回头看他。……,俩人对视了会儿,王西平过去揉揉他脑袋。甘瓦尔趁机往他身上撒了把雪,然后撒开腿就跑。 王西平捻着手腕上的红绳,仰头看着冻云密布的天。甘瓦尔在远处喊他,指着片腊梅林。王西平看过去,大簇大簇的红,大簇大簇的黄,大簇大簇的白,零落着几株紫。 ……………… 王与祯端着保温杯从街上过,老远就瞧见从坳里出来的父子俩。甘瓦尔在结冰的路面上滑,王西平跟在身后,手里拿了把红梅。王与祯喝了口茶,往前迎了两步道:“你们父子俩怪有闲情,这是踏雪寻梅去了?我刚从你们家出来,走,过去陪你太爷爷喝杯茶。” 王西平犹豫道:“那我回去换件衣服?” “犯不着,都咱王家自己人。你这身就挺好。”瞅着他手里腊梅问:“你大伯园里的?”王西平点点头。 王与祯看着这张神似老友的脸,别开头往前走道:“我昨儿去了趟坟地,西琳那坟头有个蛇窝。这事你怎么看?” “蛇窝不正常?”王西平问。 王与祯回头看他一眼,问道:“你觉得这没什么?” 王西平想了会道:“我不懂风水,我认为这没什么。” 王与祯点头道:“行,那我明白了。等会甭管族里人说什么,你只管听就好,你太爷爷会拿主意的。”王西平没接话,跟在他身后往家走。 王宝甃拉开厨房门,客厅里的浓烟呛了过来。姑姑王与秋包着饺子道:“你去把屋门打开通通风,等会客厅没法吃饭。” 王宝甃踩着满地板的烟头瓜皮子,走到客厅门口推开门。坐在门口的堂叔道:“开着空调开什么门?暖和气都跑了。”又朝着主位上的王国勋道:“当初就不该葬在祖坟,我看啊,还是起棺迁坟…,” 王国勋咳嗽了两声,指着门口道:“幺儿,去搬把椅子让你堂叔坐里头,开开门通通气。”王宝甃推开客厅门,拉开后窗,进储藏室搬了几张凳子出来。 王宝甃回来厨房,拿了把蒜苔切,客厅里又恢复了吵嚷声。屋里坐了十几个人,有话语权的不过三两位长辈,但气势足声音大。 王与秋朝客厅努努嘴,摇摇头不作声。 王与祯站门口跺了跺脚,抬步进屋。王西平父子也跺了跺鞋上的雪,跟着进屋。王与祯指着椅子,示意他们坐,朝着厨房喊道:“幺儿,找个花瓶出来。” 王宝甃出来看了眼,接过王西平手里的腊梅,找了个花瓶插进去。王国勋朝着王与祯问:“你跟西平说过了?” 王与祯接着热水道:“大致说了。” 四太爷王国璋朝着王西平道:“你爷爷临走前,交待我跟你大太爷多照应你们这支,情况老二也跟你说了,现在就是商量着要不要迁坟,毕竟是你家的事,还得听听你的意思。” 王西平沉默了半晌,看着他问:“迁到哪?” 四太爷看了眼王国勋,王国勋没回应他,四太爷道:“迁到杨树沟那片。” 堂叔抽着烟,接话道:“族里人外头走的都要葬那,你五叔就葬了那。其实葬哪都一样,都是族里的坟,比一把火烧了强。” “必须迁坟?”王西平问。 “这事关祖上风水,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二十年前陈家老太爷就起棺迁了坟。”堂叔朝王国勋道:“大伯,要不你给西平说说?” 王国勋低头吹着茶叶,跟没听见似的。王与祯要开口,被王与仕一个眼神制止。 屋里静了半晌,王西平看向四太爷,“行,那就把我父母的也迁出来吧。” 厨房里切菜的王宝甃愣住,跟王与秋相视一眼,放下菜刀,趴在门口听客厅的谈话。 客厅里僵了下来,众人还没作反应,堂叔烟头一摁,“这不是赌气的事,我儿子不也葬到了杨树沟?部队里把你父母送回来,族里也不好说什么,但西琳一个没出阁的丫头就不该葬到祖坟,她压不住!你说桂枝的车怎么就蹊跷的陷到那沟里?还凭空跑出一只兔子把她引到祖坟?我看啊,这都不是巧合,这是祖上对后辈的…,” 王国勋磕了磕烟枪,清了声嗓子问:“老四,这事你怎么看?” 四太爷踌躇道:“要不也让与仕,与祯这些晚辈们说说?” 王国勋道:“我看行。”朝王与祯道:“把幺儿喊出来,这镇里竞选什么的,投票权不在长辈晚辈,要看你是不是党员。往大了说,国家参选领导人也一样。咱族里以后也要跟进现代化,一些重大问题上,晚辈们也可以参与两句。与仕是镇长,宝源是科长,宝甃是高材生,那就让他们简单说两句。” 堂叔不太满道:“族里的事,晚辈插什么嘴?”随即意识到自己也是晚辈,不情愿道:“那行,就让他们说说。” 王国勋道:“就算我是老子是族长,出了王家的门,我一切都得听王与仕的。谁让他是镇长,我是镇民?”说完笑了两声,下面晚辈也跟着笑了一会儿。 四太爷道:“那行,与仕你先说吧。” 王与仕斟酌道:“前年南塘镇要过高铁,东站底下就是程书记家祖坟。高铁要是修到咱王家坟头,我也无能为力。目前除了少数民族,全国都是火葬。去年邻村夜里偷葬下的人,第二天就刨了出来。至于西平父母,那是上头应准的。” 王国勋咳嗽了几声,王宝甃端了冰糖雪梨过来,王国勋喝了几口道:“我以后也是火葬。” 堂叔道:“大伯,入不上祖坟就不入,这都是后话。眼下是坟头起了蛇窝,这是大忌,直接影响后代子孙。 王国勋擦擦嘴,看向王宝甃问:“这事你怎么看?” 王宝甃不卑不亢道:“历代帝王将相家,各有各样的帝陵,最讲究风水。但子孙王朝该覆没还是覆没。谁家祖坟堆会没窝蛇,没窝兔子,没窝黄鼠狼?咱们这祖坟有蛇不吉利,在很多地方是大吉。蛇乃地龙,说明风水极好。咱家要觉得是大忌,那就赶走填平好了。若动辄就迁坟,将来太爷爷坟头…,总不能也起棺? 堂叔道:“你意思是我们搞封建迷信?” “有些小迷信是图吉利,比如婚嫁看日子,这无伤大雅。但要起棺迁坟这就另当别论…,”话还没完,王国勋打断道:“去给你四爷,堂叔都盛碗雪梨汤,天干润润肺。” 王宝甃进了厨房,王与秋轻声道:“没大没小,怎么说也是长辈。你爷爷还在屋里坐呢!” “爷爷让我说的。”王宝甃不以为然。 客厅里又嚷了两句,王宝甃偷看过去,四太爷拿着盒茶叶离开,堂叔面色不愉的跟在后头,小辈们也都依次离开。王宝甃道:“堂叔憋着气呢。” 王与秋道:“能不憋气吗?为了让他儿子葬到祖坟,堂婶都撒泼打滚了好几次。四太爷死活不同意。这次是堂叔刻意搬了四太爷过来,想看他怎么处理。” 王宝甃歪鼻子道:“葬就葬呗,跟咱祖上出过皇帝似的,还要筛选一下才能入祖…,” 王与秋轻打她嘴:“胡扯八道。这风俗哪都有,祖坟就不是乱入的。他儿子酒驾撞…,”改口道:“也是费了老大劲,本来是要火葬的。”看了眼客厅里的人,轻叹气道:“西平这孩子也是不会说话,太直愣。” “那该怎么说?同意四太爷跟堂叔的?把自己亲妹子刨出来丢进乱坟岗?” “你早晚吃嘴上的亏。”王与秋点她脑门。 “你们可真难伺候,我不说话,你们说我整天没个话。我说话,你们又显我话难听。”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 “你们可真难伺候,我不说话,你们说我整天没个话。我说话,你们又显我话难听。”扭头看到盆里的多宝鱼,顺手捞了起来,拎起刀垮垮两下,拍死处理内脏。 王与秋阻止不及,瞅着鱼道:“你妈刻意叮嘱了,这鱼是招待李琛的。”王宝甃埋头清理鱼,不接话。 王与祯进来转了圈,戳戳多宝鱼道:“这鱼长的磕碜,下不去筷子。” 王与秋笑道:“嫂子说这鱼长的吉祥,团团圆圆的寓意好。” “我看王八更吉祥。”王与祯道:“我给你嫂子打个电话,整天忙的不着家。看她晚上是在敬老院过,还是回来吃。” “嫂子包完饺子就回了,年夜饭肯定要在家里吃。”示意客厅问:“四叔怎么说?” “那支就剩俩西字辈,咱这支人多势众,一帮长辈欺负一个晚辈?四叔若非要迁,我们爷仨都不会同意。都啥年代了还靠祖坟旺子孙。”王与祯说。 “这事跟四叔好好说,他不是糊涂人。”王与秋拍掉他肩上的烟灰。 王与祯道:“行,你别操心了。过会你们俩给那孩子封个包。” 王宝甃问:“什么包?” “红包,什么包。”又斟酌道:“要不也给西平包个?他们父子俩一人一个。今早上你妈说,镇里组织五户为一个小组,轮流照看生活困难户,一个是陈家的智障儿,一个是眼双盲的张家老太,一个就是西平。” 王与秋道:“西平算不上吧,咱这么大个家族,照应不了他们父子?” 王宝甃不可思议,“我妈咋想的?陈家那智障跟张家老太,都是失去了生活劳动能力的人。王西平那么大个头,有手有脚…,” 王与祯打断她:“不止物质方面,我也跟你们闹不清,你妈说是帮他重拾生活信心…,” 王宝甃歪鼻子道:“我妈可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王与祯拎着扫帚回客厅,王与秋捏着饺子道:“幺儿,你去接过来扫,你爸就会扫个眼皮底下。”王宝甃腌好鱼,洗洗手出去。 王与祯递了支烟给王西平,王西平接过拿在手上。王宝甃扫帚扫过来,王西平腾空双脚,甘瓦尔搬着椅子挪位置。王国勋道:“你这丫头就不懂事,哪有这会扫地的?” 王宝甃直起身子,“我爸让扫的。” “我是看满地的瓜子皮,没落脚的地了。”朝着王宝甃道:“你就没眼色,不能先扫别的地。” 王宝甃准备撂扫帚,王西平道:“没事。” 王国勋指着旁边沙发,朝王西平道:“带着孩子坐过来,这头暖和。“ 王宝甃铲了糖纸瓜子皮出去,刚放好扫帚,王与祯问:“幺儿,你妈买的糖果炒货在哪?” 王宝甃扒着储物柜,拎了几兜东西出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甘瓦尔,往果盘里倒了牛轧糖干货,又弄了盘砂糖桔,端过去道:“吃吧,很甜。”甘瓦尔手抠着裤子缝,摇摇头。 王西平把手里烟放桌上,剥了个橘子给他,甘瓦尔接过掰开吃。王国勋抽口烟道:“爷们儿抽点烟是好事。” 王西平道:“不太喜欢烟味儿。” “抽两口就习惯了。我在镇里开会那会,每天差不多一包,手指头都熏黄了。现在闲了,没事就抽个一两根。” 王西平看着桌上的烟,拿起来点上,抽了两口,呛的直咳。王国勋笑道:“你这憨子,不会抽就算了。”王西平掐灭了烟。 王宝甃开了瓶罐头,递给甘瓦尔道:“要不要去书房?”甘瓦尔看了看王西平,接过罐头道:“不去了。”王宝甃进书房拿个平板,拿个耳机给他。 甘瓦尔摇头:“我不玩。” 王宝甃打开平板问:“想看什么电影?这里都有。” 甘瓦尔想了下问:“有西游记吗?” 王宝甃搜到西游记,插上耳机递给他。进厨房盛了碗雪梨汤,端出来给王西平。 王国勋喝了口茶,看着王西平道:“昨晚上跟老大老二商量,你要是没什么事,坳里的那亩桃园就交给你打理。当初没人愿意承包,咱们王家就起个头,你们家也有一块,这些年都是老二在照看。你二爷就是个教书的,打虫施肥摘果这事都是请的人。”朝着王与祯问:“有三亩?” 王与祯点头道:“有,咱们爷儿四个加起来有。” “行,那就让西平打理,落你们哥俩手里也是糟蹋。” 王西平想了会,看向王国勋道:“我给承包费…,” 王与祯打断道:“让你打理就是给你了,提钱外气。当初没人敢承包怕赔钱,是你爸先出头承包了一块。我平日忙得很,几个月不往坳里去一趟,你大爷更忙,他连哪片是自己的桃园都弄不清。赔钱肯定是不会,只是赚的刚糊口。” 王西平点头道:“好,谢谢太爷跟…,” 王与祯摆手道:“自家人谢啥,等桃子熟了管幺吃饱就行。” 王宝甃在厨房接话,“我不吃坳里的桃。” “坳里的桃怎么了?有得吃还挑。” “虎仔都不吃。” 王国勋咳了两声,吐了口痰道:“别听这丫头的,年年她都说不吃,年年就她摘的多。去年还弄了十几瓶罐头。” 甘瓦尔看看手里的罐头,王与祯道:“这是市场上买的,你姑奶要真有这水平就好了。她弄的罐头能甜出糖尿病。”顺手拿走王国勋的烟袋,“咳嗽着还抽。”瞅着烟袋上的玉吊坠,“这花里胡哨是幺弄的吧,不嫌碍事的慌。” 王国勋道:“幺说南方祠堂的族长都有吊坠。这是身份的象征。 王与祯道:“她净唬你,这跟清末的八旗子弟似的。” 邬招娣跺着脚进来,跟王西平招呼了声,摘着手套说:“爸,这事你得管管,王辉那哥几个把老太太一个人丢到敬老院,过年都不接出来。” 王国勋道:“我可管不着,他们那支离的太远了。” 王与祯道:“王辉家的事你别管,入秋的时候咱爸去他家了趟,他媳妇看见咱爸老远就锁了大门。” “这家人真不是东西,四个儿子来回啃,没一个愿意接老太太回去。”进厨房看了眼,夸道:“我闺女跟妹子就是麻利,都捏好饺子准备炒菜了。我还想搭把手来着。” 王宝甃解下围裙给她,邬招娣盛了碗雪梨汤道:“让我喝口汤歇一会。”端着汤出了厨房。 王国勋问:“敬老院里还有人?” “还有十来个外村的,咱镇里就王家老太在,他们哥儿四个也不嫌丢人。” 王国勋没接话,把果盘推到甘瓦尔跟前,示意道:“剥着吃。”邬招娣拆开瓶酸奶,递到甘瓦尔手里:“别拘着,就当自个家里头。”王宝甃腾了餐桌,端着菜盘出来摆。 王国勋坐在主位,左右两侧坐着王与祯跟王西平,邬招娣挨着王与祯坐,王宝甃挨着王与秋坐。王国勋举着酒盅道:“祝咱们王家一帆风顺岁岁平安,家和万事兴!”碰杯喝了酒,拿筷子夹菜道:“都自己人,够不着站起来。” 邬招娣夹了鸡腿给甘瓦尔,朝着王西平道:“你这孩子就是憨,镇里分给你的居民楼不住,偏住那旮旯院。那条路雨天泥泞的没法走,连个路灯也没有。” 王与祯道:“那碍啥。住那还清净呢。” “院里是土地,屋里是水泥地,那么些年没住人了…,” “有什么关系,老屋夏天住着舒坦,比居民楼凉快。咱爸的老院不跟西平家一样。”王与祯道。 “那屋雨天漏不漏?”王国勋问。 “不漏,墙角有点阴水。”王西平道。 “开春了找人用沥青补补,院里铺条青石板路,雨天方便。” 王西平点头道:“好。” “堂屋里墙也刷下,有些地都鼓包起皮了。再安置套沙发茶几之类的,屋里太冷清没人气。” “沙发不用买,咱三楼有套闲置的,常年没人上去住,不如让西平搬去。省点开销是点。” “没事,等雪化了我打一套。”王西平道。 王宝甃问:“你会打家具?”王西平点点头。 王与祯道:“你小时候骑的木马,洗澡的大木盆,都是西平他爷爷给你打的。他爷爷可厉害了,那时候谁家要娶亲,提前半年招呼声,八仙桌沙发藤椅都会打。”扭头问王国勋道:“爸,你那把摇椅就是与清打的吧?” 王国勋惆怅道:“嗯,有十几年了,右腿那边坏了。” 王西平看他道:“开春了我再打一副。” 王国勋笑道:“行,我就喜欢那摇椅。” 王宝甃问:“能帮我打一副吗?可以躺着摇的那种。” 邬招娣指着储藏室,“你网购的还在那屋里。”给王西平夹了红烧肉道:“多吃点肉,瘦的脸窝都凹进去了。” “网上的不行,刚躺上去眯着眼就散架了,吓我一大跳!”王与祯埋怨道。 王与秋问:“鱼是不是蒸好了?”起身就要进厨房。 “我来,你不知道怎么弄。”王宝甃起身道。 “还蒸了一条鱼?”邬招娣看着桌上的松鼠鱼问。 关了火先闷着鱼,煎锅放火上倒了油,油微热,捏进去一小撮花椒,花椒变色捞出来。鱼端出来换个盘,淋上一层调料汁,浇上一层花椒油,摆上两根芫荽,端出去上桌。 “这鱼咋给蒸了?交待了等李琛来…,” “我爷爷要吃蒸鱼。” 邬招娣改口道:“蒸就蒸吧,一条鱼而已。” 王与秋问:“李琛啥时候来?”王宝甃嘴里塞的鼓囊囊。 王国勋道:“给孩子夹鱼吃,凉了就不好。” “这鱼入味,南方的鱼到咱这总水土不服,太淡没味。” “蒸鱼就要淡,那样鱼才鲜。” “南方才讲究鲜,咱北方讲究味。” “这鱼蒸的好,我口味重。”王国勋一锤定音。 邬招娣道:“你明下午不是进城?问问宝源这鱼在哪买的。这两天她舅舅跟李琛会过来。” 王与秋道:“好,我明稍两条回来。”王宝甃放下筷子,推开餐椅坐到沙发上。 邬招娣看她,“你坐那干啥?” “没胃口。” 邬招娣上了火头:“有本事别吃家里饭。风一阵雨一阵的,谁招你了。” “稀罕吃。” 王与祯道:“快过来吃。菜都凉了。” “搭理她干啥,饿死她最好。” 王宝甃转身上楼,邬招娣道:“最近是太上脸了?” 王国勋道:“幺儿,坐回来吃饭。”王宝甃坐回了餐桌。 邬招娣骂道:“都是给惯的。打小脾气就怪。” “根里带的。” 王国勋道:“都少说两句吧。” 王与秋给邬招娣夹了筷头菜,转话题问:“明中午不是在大哥家聚?少说得两桌吧?” 邬招娣道:“嫂子说差不多三桌。” “那明一早就要忙。”回头看王宝甃道:“你是不是也要过去帮忙?” “我又不是厨娘,忙完这家忙那家。” “仗着你爷爷在这,你就继续作吧。看你还能作几天。”邬招娣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 “你这脾气不收收,将来结婚有你受的,李琛他妈可不是个软茬。以前跟她婆婆能吵几条街。”邬招娣道。 王与祯不满,“你又听谁说的?街里人嘴上都没个边。” “王蓉以前跟她婆婆一个小区。李琛他妈经常跟她奶奶,姑姑小叔子吵架,是出了名的泼妇。后来李琛他爸做生意赚了点钱,全家才搬出那个小区。” 王与秋道:“李琛性子挺温的。” “没结婚都收着呢,要都敢露出真性子,你侄女早就被甩…,”王国勋咳了声。邬招娣止住话不再说。 “妈,你担心的一点没错,你也别煞费苦心的准备鱼了,我们俩已经…,” “是不是有饺子?”王国勋打断道。 “有,我进去煮。” “让幺儿进去煮,顺便弄碟醋。”回头朝着王西平道:“明中午你大爷家聚,你带着孩子也过来。咱王家门里没几茬人了,以后你们小辈多走动走动。” 王西平想了下,点头道:“好。” “生活上有困难就跟你二娘说,镇里鸡零狗碎的事她都管。跟你二爷说也一样。”说着从身上掏出几个红包,递给他们父子一人一个。 王西平推辞,王国勋道:“得收了,这是长辈送的福气。”王与祯跟王与秋也掏出来,各递给他们父子。 王与秋喊道:“王桂枝快出来,你最期待的环节到了。”王宝甃端着饺子出来,王与秋递给她个红包道:“身体健康,顺心如意。” 王国勋给她两份,“连你哥的那份也给你。” 王宝甃接了一份,“不稀罕他那份。” 王国勋收起来道:“不稀罕拉倒。” 邬招娣递给她道:“拿着吧冤家。” 王宝甃一股脑塞进口袋,从另一侧拿出两个包,递给王西平道:“给吧,大侄子。” “……” 王西平不接。“别客气。”王宝甃塞到他手上。另一个递给甘瓦尔道:“平安顺遂的长大。” 吃完饺子散席,男人坐在沙发上喝茶,女人在厨房收拾。电视里播着应景的春晚,只有甘瓦尔在认真看。邬招娣整理着剩菜道:“怪不得我一问李琛,你就上头。” 王与秋努努嘴,示意她看王宝甃脸色,摇头让她别再提。邬招娣看她默不作声的洗碗,这几天游离的状态,不再说话。 王与秋找话道:“西平属什么?” “属虎吧?我过门第二天宝笙就过来报喜。” “那有三十二了?”王与秋掰着手指算道。 “立夏就三十二了。” “他回来也一年多了,带着孩子单过也不是回事,要是有合适的姑娘…,” “咱爸也说过。可这年头的姑娘心气高,好的娶不着差的咱看不上。就陈家那离了婚的老三姑娘,还拖了一个儿子,我跟他们家提了下,他们要了西平的八字说是去算算,后来再没信。”撇撇嘴道:“他家那老三姑娘一脸痘坑,脾气差还虚荣,我都看不上眼。” 王与秋讶异,小声问:“陈家三姑娘?” 邬招娣道:“可不是。” “嫂子,这老三姑娘是在外有姘头,被抓住了才离的婚。男方顾及脸面只字不提,儿子也不要了。” “不会吧?那姑娘看着还算老实?” “咱哪知道呢?陈家嫂子亲口跟我说的。”王与秋叮嘱道:“这事可千万别说出去。” “放心,我嘴严的很。都这样了还嫌西平?陈家人真不是个东西,拿着西平八字去算命,他们嫌西平命不好。我快后悔死了,咱爸要知道我把西平的八字给陈家,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王宝甃擦擦手出来,拿着置物架上的手霜涂,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甘瓦尔,转身翻抽屉找出支冻疮膏,递给他道:“睡前热水敷敷手,这个膏涂上两遍,戴上手套睡觉。” 甘瓦尔摇头道:“没用,我涂过好多种。” “这支管用,你太太爷脚涂了都管用。” 王国勋接话道:“我脚趾头年年冻,去年涂了这个今年没冻。痒了就说明管用,千万别挠。” “爸,大哥已经泡上茶了,让我们过去呢。”王与祯接着电话道。 “行,咱们过去坐坐。”朝王宝甃道:“等会跟你姑一块过来。”回头看王西平,“憨站着干啥?领着孩子一块过来。” 厨房都收拾妥当,邬招娣解着围裙喊道:“王桂枝,把屋门后那筐龙眼拎上,宝源跟缨子爱吃。” 王与秋端着酱牛肉道:“嫂子,这肉不行了。” 王宝甃换了身家居服,下来道:“我说不上桌,我妈说没人能吃出来。” “扔了吧。” “扔了干啥,净浪费?”看着王宝甃道:“去你大伯家你换身棉衣干啥?” “穿什么不一样?” “你大伯家一屋子人,你就不能讲究点?村里靠墙吐瓜子皮的妇女就这么穿。你上去换那件红色的羊绒大衣。” “我冷,我不换。” “你不换就别去,大过年的穿着身棉衣丢我的人。” “稀罕去。” 王与秋拎起龙眼,拉着邬招娣道:“你们娘俩让人清净会。”朝着王宝甃道:“我们先过去,你换了衣服再过来。” 王宝甃剥了颗牛轧糖,看着离开的俩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正不想去呢。拿着遥控器换了一圈台,除了央视春晚就是省台春晚,没多大劲。看了眼餐桌上的牛肉,用袋子装起来,拎着出了家门。手机照着到了王西平家,整个院里黑咕隆咚,摸索着推开篱笆门,黑贝叫着窜了过来。 王宝甃摸摸黑贝的头,黑贝不搭理她晃到屋檐下卧着。推开堂屋门,开了灯,凑到火炉边取暖。挑开火炉盖看了眼,拿着火钳子夹了块蜂窝煤压上。黑贝摇着尾巴进来,半蹲在门口看着王宝甃。 王宝甃捏了块酱牛肉喂它,它鼻子嗅嗅,不情愿的咬住,嘴里嚼了嚼,吐到王宝甃脚边。王宝甃瞪它道:“没坏能轮到你吃。” 王宝甃在屋里晃了圈,随手抽了本书,半倚在陈旧的实木沙发里。看了不大会,手里的书掉地上,屋里响起轻鼾声。 甘瓦尔蹑手蹑脚的进屋,看到沙发上的人,回头道:“是那女人。”王西平捡起地上的书,拿了张毯子替她盖上。 甘瓦尔站在门口问:“她怎么在我们家?”王西平摇摇头,轻声道:“去洗漱。” 甘瓦尔道:“我又不瞌睡了,我想守岁。” 王宝甃翻身动作大,感觉身子失重的时候,人已经摔到了地上。爬起来看了眼,甘瓦尔坐在火边泡脚,王西平含着牙刷站在门口。王宝甃迷迷糊糊的问:“几点了?”甘瓦尔指着墙上的钟,已凌晨一点。 王宝甃睡眼惺忪的坐下,精神头还没缓过来,浑身没劲。甘瓦尔泡着脚看她,水声哗哗作响,像下溪村的夏天。王宝甃突然怀念起了夏天。 甘瓦尔问:“你怎么了?” “你们刚回来?”王宝甃又躺下问。 “十二点就回来了。” 王西平端了牛肉进来,黑贝吃了两块,趴在那恹恹的闭着眼。王宝甃道:“我喂它它不吃。” “牛肉有味了,我刚处理了下。”王西平看她。 “它都吃新鲜的?” “基本是。” 王宝甃不再说话,狗比人都讲究。 甘瓦尔端着盆出去,换了个脸盆进来,双水浸泡在热水里。王西平蹲在黑贝身边,掰开它牙齿,挤了支滴剂进去。抬头跟王宝甃对视了眼,擦着手问:“你是跟着兔子发现的蛇窝?” 王宝甃愣了会,盘腿坐起来道:“我以为那是兔子或黄鼠狼洞。” 王西平看她道:“是蛇窝,我刚去看了。” “夜里能看清?” “有手电筒。” “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西平沉默不语,大片刻道:“赶出来填平。” 王宝甃没接话,突然问他道:“西琳是不是怕蛇?我们俩曾坐过同桌,有人拿了条冻僵的蛇吓我们,西琳好像还生病了?” “嗯,她发烧了。” “哦,那是要赶出来填平。”想了片刻道:“那兔子也很玄乎,脚印到坟头就消失了,底下就露出一个洞。” 王西平看着她。王宝甃道:“按理说雪应该覆盖了洞,但当时的洞口很明显,周围都是积雪。” “冬天蛇都冬眠了。”甘瓦尔插话道。 “对。”王宝甃符合道。 “你怎么看这件事?”王西平问她。 王宝甃想了大半晌,斟酌道:“我念中学的时候,王栋他奶奶突然就发了疯,躺在床上喊着莫名其妙的话,几个女人都按不住她。后来有人找了神婆,那人拿着针不知扎了哪,王栋他奶奶就不闹了。我爷爷说这是被不干净的东西沾了身。我理智上不信这种事,但情感上有保留。” 王西平没作声。 “以我对这件事的理解,最好是把蛇引出来,丢到远远的陉山后头。赶出来不是上策,万一它再返回来,或在咱家别的坟头打洞呢?” 王西平问:“怎么引出来?” “找个人去坟头看看。总之不宜打死。” 王西平点头道:“我考虑看看。” “这事可以找我爷爷,他路子广哪号人都吃。” “好。” 甘瓦尔笨拙的涂着手,王宝甃道:“我帮你涂。” 甘瓦尔拿着冻疮膏坐过来,王宝甃涂着他手问:“怎么冻的?” “我冬天经常凿冰,慢慢手就冻了。” “凿冰干嘛?” “捕鱼吃。” 王宝甃想起什么,抬头问王西平:“羊沟村你去过没?” 王西平铺着宣纸道:“没。” “下溪村的溪水就是从羊沟村过来的。那村不比下溪村差,只是要翻山绕的远。当初镇里计划要打通路,带动羊沟村的轻旅游,耗资太大就不了了之了。” 甘瓦尔问:“你怎么知道?” “我哥同学是羊沟村的,我跟着去过两次。那边有个小河堤,堤两边是成片的杨树林。夏天在那露营烧烤游泳,有蝉鸣鸟叫,有杨树叶声。” “比下溪村还美?”甘瓦尔看她。 “下溪村是装扮出来的美,羊沟村原始一些。里面就十几户人。”抬头看王西平道:“里面有条河,估计这会可以凿冰捕鱼。” 王西平抄写着经书道:“鱼多刺,狗不吃。” “不让狗吃。我会做水煮鱼,红烧鱼,松鼠鱼。” 王西平看她道:“好。” 王宝甃看他抄写的小楷,问道:“能静下心?”王西平没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王宝甃轻飘飘的丢了一句。 甘瓦尔坐在沙发上,脑袋往下一栽一栽。王宝甃让他回屋睡,他说要守岁。王宝甃看王西平问:“你也要守岁?” “我不困。”王西平看她道:“我送你回去?” “都这个点了,我妈肯定锁大门了。我也不困。” 王西平犹豫了下,指着里屋道:“里面有床。” 王宝甃往里屋转了圈,一张双人铁架子床,一排老衣柜。铁架子局部生了锈,衣柜上镶的穿衣镜裂了条缝。屋顶掉了盏曾经时兴的灯,墙角有大片的石膏脱落。关了灯出来,朝王西平问:“这是主卧?” “嗯,我跟西琳住外头东西屋。” “这房子需要简单修缮。”指着墙道:“以后会渗水更严重。” 王西平放下毛笔,看了圈道:“开春后会简修下。” “院里路面铺青石板吗?” “不铺,栽的有果树。” “中间可以铺层鹅卵石,下雨天好走。” “我考虑下。” “你要是整的话,我可以给你出张图,我大学读的建筑。我会在原有的建筑结构上,给你设计出简约的日式风。”补充道:“你家庭院深,能发挥的空间大。凉亭利用起来栽几株葡萄藤,另一边可栽花树,可劈成小菜园。”又改口道:“不用,院里不需要菜园,你家门口大把空地。花树那边可设计成半封闭式阳光房。冬晒太阳夏乘凉。”王宝甃一股脑规划完。老半晌,王西平没接话。 王宝甃看他道:“我拿过最佳设计奖。” “我没钱。”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 “我没钱。” 王宝甃道:”其实用不了多少钱。如果你需要图,我免费给你出。” “好,我考虑下。” 王宝甃顺势坐在沙发上,旁边半趴着睡着的甘瓦尔。王西平把他抱进里屋,出来关上门问:“你饿不饿?” “你家有吃的?” “你要吃的话,还有只野鸡。” “可以烤?” 王西平走到院里,在屋檐下抽出几根柴,抓了把燃料,蹲下起火。 王宝甃问:“有酒么?喝点暖和。”王西平指指东屋,示意她进去找。 屋里堆的杂七杂八,一架老式缝纫机上头放了箱酒。酒箱上落了层厚灰。王宝甃拎了瓶出来问:“还能喝么?” “不知道,一年多了。” “那问题不大。”搬了个小马扎坐火边。火完全升起来,王西平架上野鸡,递给她个小酒盅。 王宝甃问:“你不喝?” “我不喝酒。” “好习惯。”王宝甃抿了一口道:“我偶尔喝一点。”王西平拿棍子往外轻挑着火苗。 “火不应该旺点?” “火要压着,太旺会外焦里生。” 王宝甃点点头,小口的抿着酒,俩人没再说话。过了大片刻,王西平往野鸡上刷油,露出手腕上的红绳。王宝甃指着问:“平安绳?” “差不多。”王西平道。 “未婚妻送的?” 王西平手捻着红绳,点点头。 王宝甃问:“她是什么性格?” 王西平想了下道:“安静,善解人意。” “温柔体贴?”王宝甃问。 “对。”王西平轻声道。 “果然不出所料,男人是不是都待见这种性格?” “什么性格?” “嗯…,就是传统的,性格软软的。”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她性格不软,很现代很独立。”王西平翻烤着野鸡,拧着眉,想结束话题。 王宝甃识相,也认为这话题太不妥。抿了口酒,拿根棍子轻击着地面。王西平往野鸡上撒了盐,王宝甃忍不住问:“你对心理学感兴趣?” “差不多。” “那你分析分析我。” 王西平翻烤着野鸡,不接话。 王宝甃道:“你放心,我不会生气。我有位同学就在修心理学。” “你很焦灼,情绪不定,失眠多梦。”王西平看她。 “我没有焦灼,只是有点燥。”王宝甃否认。王西平没再接话。 王宝甃拿着棍子乱拨火苗,火灰荡的哪都是。王西平吹掉落在烤鸡上的灰,平静的继续烤。王宝甃把火苗又往一堆拢拢,手里棍子丢进去,看着火堆默不作声。 王西平撕给她只鸡腿,王宝甃接过道:“我被公司裁员了。我再也不想去上班了。”嚼着鸡肉道:“可我更不愿待家里。”王西平撕着鸡肉,听她说没接话。 “我每天早上六点半起,七点半出门,九点前赶到公司。晚上□□点下班,十点到家都是福气。这种生活我过了四年,我不知道为什么?起初是为了生存,后来是为了所谓的品质生活,想要专柜的衣服高档的包。可现在变的很茫然,一切都乏味不堪。我日复一日早七晚十的上班,就是为了这些?” 酌了口酒道:“我这半年都失眠,头发大把大把的掉。我像是被什么桎梏住了,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这情绪很正常,换个环境调整一段。”王西平看她。 “我想在家调整,可家里的压力更大。我妈会不停的念叨,镇里人会说闲话。我目前的处境是,不想回城不愿待家,只想留镇上。”看着王西平道:“你应该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就是很乏味。” 王西平点点头,看她道:“可以出门旅行一段,可以住下溪村你姑姑家。” “对呀,我可以躲到姑姑家!” “这不是躲。你住上一段就会感觉无聊,等无聊感来的时候,再好好审视自己要什么。” “我要是一直不觉得无聊呢?”看着王西平问:“你无聊吗?” 王西平捻着红绳,摇摇头。 王宝甃问:“你知道自己要什么?” 王西平摇摇头,“不知道。” “你大学读的心理?” “没有,我业余琢磨的。” ………… 大年初六,都快到阿玥家门口了,邬招娣来电话,李琛来了。 王宝甃骑着电瓶车回来,老远就看到李琛的车。一股无形的沉闷跟自我厌恶感漫卷而来。 门口站了会才进屋,王与祯在跟李琛聊天,邬招娣在厨房张罗午饭,时不时插上一句话。李琛看见王宝甃要起身,王宝甃看他道:“你跟我爸聊会,我进去给你煮饭。”进来厨房,邬招娣手指埋怨的点着她额头,解下围裙塞给她。 王宝甃打开冰箱,捡了几样李琛爱吃的,放在料理台上切。客厅里邬招娣热络的聊天声,跟新女婿上了门,完全不知道他们分手似的。 李琛频频望向王宝甃,打进门俩人都还没聊上一句。邬招娣热情的给他夹菜,他有语难言。王宝甃放下筷子,看他道:“我带你去转转?” 俩人站在大槐树底下,看着下溪村的腊梅。李琛点上烟,闷头抽了支,看着她道:“我承认我这半年太忙了,可你知道的,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上头有意提拔我跟肖建为区域经理,我这时候不竞争…,” 王宝甃轻声道:“我知道,是我的问题。” “我不是再为自己辩解,我这些天好好反省了,我确实太忽略你了,你有好几次想跟我聊天,我都在忙工作。可是宝甃,你要体谅下我,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 “是我的原因,那种感觉又回来了。”王宝甃打断他。 李琛愣住,大半晌道:“不是已经克服了?我们这两年都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自从两个月前你提结婚,这感觉时不时就来。” “上个月有一个礼拜没理我,是这原因?” “嗯。”王宝甃点头。 李琛妥协道:“那不提结婚了,我们以后好好的。” “感觉已经产生了。我这两个月一直在压制…,” 李琛打断她,“行我明白了,我这次来是不是让你厌恶了?”看王宝甃没说话,吁了口气,转身走道:“那我先走了。” 王宝甃张张嘴,没喊出声。 李琛回头看她,大半晌道:“以后有事吱声,我能帮尽量帮。” ……… 王宝甃走进王国勋的院,王国勋在拌鸡食,回头看她,“李琛回去了?”王宝甃不接话。 王国勋不理会她,往鸡圈里倒食。王宝甃在院里瞎转了圈,抬腿朝墙上踢了个破足球。足球反弹进鸡圈,里头唯一的母鸡吓得跳了出来。 王国勋骂她了句,她追着母鸡满院子跑。母鸡跑出院朝街里去,王宝甃跟在后头追,追了几条街,没追见。气喘吁吁的空着手回来,老远看见王国勋,扭头拐进条过道,绕了一大圈才回家。邬招娣抱着衣服在院里晾,王宝甃趁她不注意,蹑手蹑脚的进了屋,一溜烟儿上了楼。 在床上翻了半晌,朝着墙狠狠撞了下额头,撞的眼冒金星,泪花都涌出来。趴回床上恍惚了会儿,渐渐睡去。再睁眼是被冻醒,坐床边愣怔了会,窗外天色已晚。 轻声下来楼梯,透过门缝朝客厅看。邬招娣坐在餐桌道:“我就整不明白,李琛在城里有房有车年薪百十万,长的又一表人才,有里有面的哪辱没她了?哼不信吧,三岁看大六岁看老,这死丫头打小就是个犟子头,宝猷跟宝源加起来都没她费劲!都是给惯的,我看她将来嫁哪样的。昨儿咱大嫂还说,这丫头是个大本事,我一听就话里有话。” “你让我清静会儿,别没完没了的叨叨。你给阿玥家打电话了?幺儿在她家?” “不在阿玥家在哪?八成是怕我念叨不敢回来。”筷子敲着盘道:“给那死丫头留点,万一回来饿了往哪找食。”端着盘煎饺进了厨房。 王宝甃猫着腰下来,朝王与祯轻嘘了声,一路跑了出去。正要去老院晃圈,王国勋拎着烟袋从大伯家出来,跟她正打头。王宝甃转头就走,王国勋喊道:“我的母鸡哪去了?它正下蛋呢。” 王宝甃回头应声,“我去姑姑家了。”一路拐到大槐树,顺着小道要下去,坳里黑咕隆咚的怪吓人,自己也没带手机,徘徊了会,转身往王西平家去。 甘瓦尔围着火炉烤馒头片。朝馍片上轻刷了油,撒了盐,孜然粉,辣椒粉,烤好拿起来咬了口,走到厨房递给炒菜的王西平。 王西平就着他手咬了口,指着锅示意盛汤。甘瓦尔端着汤进屋,屋里站着王宝甃。甘瓦尔瞪着铜铃眼看她,王宝甃道:“几天没见不认识了?” 甘瓦尔问:“你额头…?”拿了面镜子给她。 王宝甃揉着额头淤青,打了个喷嚏道:“没事。” 王西平端着盘菜进来,看见沙发上的王宝甃,目光在她额头顿了两秒,坐下问:“吃了…,”话还没完,王宝甃脚勾了个小马扎,坐过来道:“没吃。”看着桌上的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白菜豆腐,几个热馒头,指着汤锅问:“有多余的汤没?”甘瓦尔给她盛了碗米汤,递给她烤好的馒头片。 “你吃吧。”王宝甃拿过桌上的热馒头,就着土豆丝吃了口,朝王西平问:“那人怎么说?” “他说蛇冬眠不宜赶,算得日子是清明。”王西平看她。 “你怎么看?”王宝甃问。 “清明吧。” “这人还算有名望,派出所起楼那会儿,镇里还特意找他过去了趟。”王宝甃看他。 甘瓦尔问:“找他过去干嘛?” “派出所后面是老坟堆,埋的是曾经在这下乡的知青,他过去跟里头人招呼声。”补充道:“我爷爷这么说的。” 甘瓦尔问:“你爷爷以前很厉害?能管好多人?” “现在也很厉害。” “现在老了。” “老虎老了也是老虎,余威还在。要不是我爷爷出面,这人会去坟头?”朝王西平道:“官方说法,药厂那董事长三十年前是个赤脚大夫,后来自己捣腾出一款药,申请了专利才逐渐发的家。镇里人说法,他在二十年前迁过祖坟,就是这人给他指的地。后来强占人土地被告了,药厂赔了笔钱私了。” 王西平看她,“你觉得药厂发达是迁祖坟?” “是运气。药厂早就想往城里搬,镇里不放人。我爷爷当镇长那会,镇里倾尽所有资源扶持它,现在它上市发达了,想往城里搬?”感觉跑题了,拐回来道:“宁可信其有 。这人算得日子是清明,那就不差这一个月,现在都进入三月了。” 王西平点头道:”他说会帮忙引出来。” “那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王宝甃站在书架前浏览,抽出一本悬疑推理的书。翻了没几页合上,静不下心看。王西平坐在马扎上看书,甘瓦尔坐在沙发上玩魔方。王宝甃在院里闲晃了会,连打了几个喷嚏,回屋站在火炉旁。 甘瓦尔抓了把花生在火炉上,又切了几片红薯烤。王宝甃剥着花生,看他手里的超市宣传彩页。乍眼的一圈红字,鸡蛋3元一斤,5L调和油32元一桶。 甘瓦尔翻过另一面,看着游乐场的彩图,抬头道:“这超市骗人,我们镇上根本就没过山车。” “这游乐场在城里,下面有写地址。”王宝甃指着道。 “过山车真有几十米高?”甘瓦尔问她。 “有,但限身高。一般都是成年人坐。” “我就是问问。”甘瓦尔解释道。 王宝甃拿过彩页看了会,递给他道:“过年有活动,一位成人可携带一个小孩。”朝王西平道:“我明天去城里退租,你们要不要趁车?” “好,游乐场位置在哪?”王西平合上书看她。 “你不是在看书?” 王西平没接话,王宝甃无端开心了下,原来都静不下心,只是有人装的好。王宝甃挑着嘴角看他,王西平没理她。 “明早八点走,我直接把你们送到游乐场。我收拾完东西洗个澡,估计你们也玩的差不多了。” 王西平点头,“好。” 甘瓦尔隐隐兴奋,看着王宝甃道:“我们会很快的!” “我不着急,游乐设施很全,过年人多估计得一天。我四点过去接你们。” 甘瓦尔问:“要一天啊?”看了眼王西平道:“我们玩半天就好了。” “半天不划算,票价都两百呢。”看了眼地上的黑贝,朝王西平道:“侄儿,商量个事呗。”王西平看她。 王宝甃斟酌道:“你替我养一段虎仔呗?这天冷我妈不让它进屋,它蜷缩在角落也不行,我牵来跟黑贝做个伴?” 甘瓦尔插话道:“我们家没肉喂,黑贝都…,” “不用,我们家虎仔糙,它馊饭烂食都吃,你们看着别让它吃屎就行。”顿了下补充道:“我让养鸡场送点死鸡喂。” “我怕它们打架。” “没事,我们家虎仔识时务,它在别人门里不会挑事。你们最多替我养两个月,回来我就接回去。主要虎仔掉毛我妈…,” “好。” “那我们说定了?后天我牵过来?”王宝甃问。 “好。” 甘瓦尔问:“你要去哪?” “去外面转转。回头给你带礼物。” “你什么时候回来?” “五月份吧。” 甘瓦尔看她道:“桃花跟油菜花要开了,五月就没了。” 王宝甃道:“没就没吧,回头我带你去羊沟村玩。”甘瓦尔点点头。 王宝甃问:“你们家没电视?” 甘瓦尔道:“电视受潮不能看了。” 王宝甃点点头,看了圈屋子,朝着王西平问:“你是要修仙?” “………” 父子俩背着包站在电线杆旁,一辆黑色奥迪停靠过来,王宝甃降下车窗问:“吃过早饭没?”甘瓦尔上了后座,王西平坐上副驾驶道:“吃了。” “那行,我们调头直接走。”示意甘瓦尔道:“你旁边袋子里是吃食,等会背上。” 甘瓦尔道:“我们准备了…,” “准备的什么?” 甘瓦尔打开自己的包,“有面包牛奶,火腿鸡蛋。” “不错,超出预想。我以为会是馒头咸菜之类的。” 王西平看了她眼,不想理她。 王宝甃想起什么问:“带身份证了吧?” 王西平道:“带了。” 王宝甃问:“你会开车吧?” “我没带驾驶证。我可以回去拿。”王西平道。 王宝甃道:“不用。”递给他手机道:“按照上面的提示操作,身份证号填进去,网上买票便宜省事。” 王西平琢磨了会,放下手机道:“身份证号不能乱填。容易泄漏。” “没事,安全得很,人都卖出几十万张票了。” “现场买吧。” “现场购票至少两个小时,春节人多。” “这不安全。” “你火车票在哪买?” “火车站。” 王宝甃靠边停车,看他道:“我爷爷,我爸,我大伯手机都有12306,他们去哪出差都网购票。票都不用取,直接刷身份证进站。” 王西平不为所动。 “不是我非得网上买,是人家没售票口。”示意手机界面道:“这是游乐场官网,付款直接刷身份证进园。没票可卖无票可取。” 王西平只得掏出身份证,按照上面提示操作。显示付款时,王宝甃输入指纹,购票成功。王宝甃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用手指?” 王西平不理她,扭头看窗外。 “我们平常买东西也是用二维码付款的。”甘瓦尔道。 王宝甃夸道:“厉害!”指着袋子道:“里头有个平板,你拿来学习或看影视剧,不可以下载游戏。” 甘瓦尔摇头道:“我们家没Wi-Fi。” “连你们学校的Wi-Fi,下载出来回家看。”补充道:“你们英语不是需要扫码?你平常怎么学习?” “我有自己的微信。平常用来学习的。” 王宝甃点头道:“这平板内存小,我基本上用不着。你要是需要就拿去用。”甘瓦尔犹豫着,看了眼王西平。 王西平回头看他,“你需要的话就用。”甘瓦尔拿出来放自己包里。到了游乐场,王西平放车里二百块钱,“门票钱。” 王宝甃点点头,“我四点过来?” “好。” 王宝甃打着转向离开,父子俩找游乐场入口。甘瓦尔问:“我们真的不用取票,刷身份证就能进?” 王西平道:“你姑奶说没票可取,都是刷身份…,”话没落儿,一行人从他们身边过去,拿着联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员拿着票扫码,入口闸机自动打开。 王西平环视了圈,正门口12个售票窗,窗口站着稀稀拉拉的人。甘瓦尔有点着急,检票口都是验票的,没人刷身份证。父子俩傻站了会,甘瓦尔问:“你给她打个电话问…,”王西平走到验票口问,检票员说可以刷身份证,可以刷票。 甘瓦尔进来,看了眼闸机口道:“我们还能取票么?我想留下来一张。” 王西平捡了张地上的给他,甘瓦尔道:“我不要,这不是我的。” 王西平走到验票口问,对方说进来就不能再出票了。王西平看他道:“以后再带你来。” 甘瓦尔点头道:“也行。”半空中响起惊呼尖叫声,父子俩抬头看,一道过山车倒挂半空,忽的急速下降,转了一大圈,又嘎然而止在半空,又骤然下降。 甘瓦尔测了身高,刚过一米五,无需家长陪同就可乘坐,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位置坐下,手紧抓着安全压扛,眼睛看着站在护栏外的王西平。王西平犹豫了下,走到入口跟工作人员解释,对方开门闸让他进来。 王西平睁着眼,腮帮紧绷,脸色青白。甘瓦尔闭着眼,浑身轻颤,手指甲紧抠在王西平手背。过山车倒挂在半空,车上人喊的声嘶力竭,唯这对父子看似淡定。王西平扭头看甘瓦尔,抬手放到他嘴边,过山车急速下降。 待停稳下来,王西平越过人流,朝着卫生间方向走,趴在便池呕吐,撑在门上的手,从牙印里渗出红。 甘瓦尔头重脚轻的下来,看不清人,听不见声,辨不明方向。被人流往前拥了几步,本能的弯腰呕吐,呕吐物溅到游客身上,对方骂咧了几句,推搡了下他。有人问他家长在哪,甘瓦尔直起腰,眼神惊慌的四下找。待缓过神儿,手拽着羽绒服,涨红着脸看着呕吐物,不敢离开,更不肯抬头看周围的人。呆站了会儿,脱下羽绒服清理地面上的呕吐物。工作人员阻止不及,待反应过来处理,甘瓦尔把羽绒服丢到垃圾桶,扭头跑走了。 王西平洗了把脸,出来找甘瓦尔。围着过山车转了圈,附近也找了遍,看到清洁工从垃圾箱里拿出来的羽绒服,走过去看了眼,跑到广播室播音找人。 甘瓦尔游荡了一个钟,嘴唇冻的发紫,跟着人流进了剧场。坐在角落暖和了会,剧目表演结束,大家起身依次离开,甘瓦尔跟在队尾出去。有位年轻妈妈看到他,问他是不是跟家人走散了?甘瓦尔警惕的看了她眼,扭头就跑。园区广播播到第六遍,甘瓦尔才跟着导向牌指示,往游客服务中心去。走到服务中心,躲在一栋建筑后,抿着唇看着焦急的王西平。 王西平把外套交给服务中心,只身一件黑毛衣,骑着园区电瓶车来回找。第三次回到服务中心,里面人摇摇头,正准备返身继续找,无意影见躲在建筑后的人。甘瓦尔扭头就跑,王西平追过去,手拽住他毛衣领,白着脸打量了他会,把他拖到服务中心,拿过外套替他裹上。 甘瓦尔杠着头看他,憋着气往前走。王西平跟在他身后,朝旁边的亭子买了杯热饮,追上去递给他。甘瓦尔喘着粗气,握着拳头喊道:“不要我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 王宝甃开车过来,甘瓦尔穿着王西平的外套坐在马路牙上,五米开外站着只身毛衣的王西平。俩人上了车,甘瓦尔脸朝里的躺在后座,王西平系上安全带,沉默的靠着椅背。 王宝甃看了他一眼,调高了车内温度,打着转向掉头回镇里。 车里打起了鼾声,甘瓦尔抱着靠枕睡着了。 “怎么回事?”王宝甃问。 王西平揉着肿胀发紫的手,平静道:“我把他弄丢了。他以为我故意的。” “手是怎么回事?” “他坐过山车害怕。” “手是不是发麻?” “没事,冻的狠了。” “用不用去医院…,” “不用,我家里有药箱。” 王宝甃没再接话,放了首轻音乐,没片刻,王西平垂着头睡着了。王宝甃扭头看他,王西平眉头皱成团,眼角不时跳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滑下去,人惊的睁开了眼,回头看了下后座的甘瓦尔,调整了坐姿,头朝着车门,閤上眼睡去。 王宝甃停稳车,王西平睁开眼,看了看熟悉的环境,拉开门下车,王宝甃朝他问:“我有点东西想放你们家?” “好。”王西平点头,俯身抱起熟睡的甘瓦尔。 王宝甃拎了箱东西出来,锁上车,跟在王西平身后进了家。踢开放杂物的门,把箱子放在废弃的缝纫机上面,拍拍手,关上门离开。 王西平把甘瓦尔放床上,摸了摸额头,打了盆温水进来。王宝甃接过他手里毛巾,叠成方块敷在甘瓦尔额头,回头看他,“你手别感染了。” 王西平拿了消炎药跟纱布,坐在沙发上包扎。王宝甃坐在马扎上看他,大半晌挪过去,接过他手里纱布道:“最好备点药,以防他半夜高烧。”王西平点点头。 王宝甃问:“他的羽绒服呢?” “拿来清理呕吐物了。” 王宝甃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王西平道:“我当时没在他身边。” “你们走失了?” “我在卫生间。” 王宝甃没接话,看了看他脸色,倒了杯热水,冲了包感冒颗粒给他。 “我曾经带缨子去图书馆,借完书都上了地铁,才发现把她忘在了儿童区。”王宝甃看他手道:“我去熬点粥,等会让他醒了喝。” 王宝甃在厨房转了圈,出来问:“你家只有两鸡蛋?两片生菜两青椒?” “我去买。”王西平起身。 王宝甃抬手道:“你坐着吧,黑咕隆咚的都关门了。” “院里埋的有萝卜。” “使不上。”王宝甃转身进了厨房,盯着碗里的俩鸡蛋,挖了瓢面粉到盆里,搅拌着和成面团。拿个青椒切成圈,用调料汁腌着,鸡蛋打到碗里备用。 王西平掀开帘子进来,王宝甃淘了把小米倒锅里,问他道:“有红枣没?”王西平从门后拿出截山药,王宝甃接过削皮切段,丢进小米锅里熬。 “平底锅在哪?” 王西平从坏了半拉门的橱柜里,拿出一个平底锅。王宝甃洗刷半天放火上,转身在灶台擀面道:“往锅里倒点油。”王西平倒了一点点。 王宝甃回头道:“再倒点。” “倒多少?” “你平常炒菜倒多少?” “就锅里这些。”王西平道。 王宝甃看着还不够沾锅底的油,接过往里倒了一倍,待油七分热,挑着擀好的面饼放锅里。过大半分钟,挑起饼翻面,把蛋液浇在上面。 王宝甃把鸡蛋饼挑出锅,往里头夹了片生菜叶,腌制的辣椒圈,卷好递给王西平。王西平咬了口,打开饼,又夹了两筷头辣椒圈进去。 王宝甃看他,“你有伤口…,” 王西平摇头,“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吧,疼的又不是我。”擀了个饼到锅里。 王西平嚼着鸡蛋饼,一面翻锅里的饼,一面看王宝甃擀面饼,试图偷师。王宝甃看了他一眼,敲着擀面杖道:“擀饼容易,腌青椒圈难。” 王西平翻着锅里的饼,不接她话。 王宝甃看着他侧脸,此情此景与他如发小似老友,恰是久别重逢。王西平扭头看她,王宝甃道:“我是你姑,以后我罩着你。”王西平没作声。 “这墙得贴瓷砖,油烟机跟橱柜得换,门口皮帘子没用,取下来该扔扔,该洗洗。”顿了下改口道:“墙要刷,太黑了。油烟机跟橱柜门要修。” 王西平看了一圈,点头道:“开春就收拾。” “你要想工作的话,我爷爷可以跟药厂或电器厂打招呼。”王宝甃看他。 王西平没接话,王宝甃点点头,“你啥时间想工作了,跟我爷爷说就行。” “好。”王西平点头。 “安于清贫就是消极,这生活态度不宜孩子。”王宝甃点到为止,不愿多说。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更不会置喙别人的生活。只是邬招娣跟王与祯唠过几次,让她有机会多开导王西平。她不觉得王西平需要开导,她也不具备开导人的能力。 大半晌,王西平点头道:“以后我会调整的。” 王宝甃心生怜悯,不知能说什么。盛了碗小米粥给他,“其实我最没资格评价别人,我自己都活的一塌糊涂。”指着他脱线的毛衣,“我能帮你补,我初中就会织手套了,家人的手套都是我织的。” 王西平进屋脱下毛衣,从抽屉里拿出几根毛线针。王宝甃道:“针有点变形了。” 王西平道:“我可以弄直。” “没事,不影响。不是还有件袖口脱线的?”王宝甃问。 王西平进屋拿出来,王宝甃道:“其实没补的必要,都洗塌了穿着也不暖和。” “这是我妈织的。”指着另一件道:“那件是西琳织的。” “织的早了吧?这毛线刚时兴的时候,好像我才读中学。” “十几年了,高三那年织的。” “那你身材没怎么变。” “是毛衣变形了。”王西平摸着脱线的袖口道:“这毛线不好,穿身上隔着秋衣都扎。” “这毛线就图好看,我给王宝猷织了条围巾,他戴了半天脖子就刺了疙瘩。”王宝甃道:“他皮肤娇气。” “洗几次就不扎了。” “洗塌了当然不扎了?这毛线的优点就是结实。” 王西平帮她抻着袖口,王宝甃把袖口的线抽下来一圈道:“手工织的毛衣都袖长,反正是套外套穿,袖子短点不碍事。”毛衣针灵活的勾了两圈,线头朝里挽个结。 王西平准备脱外套试,王宝甃道:“别脱了,你鼻音都变了。”王西平把毛衣折好,拿回里屋,关上门出来。 “甘瓦尔怎么样了?”王宝甃问。 “睡的正熟,还有点低烧。” “那问题应该不大,能睡就行。” 王西平往火炉里压了块煤,王宝甃抬眼看了下挂钟,不过刚八点。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涌出来的泪花,盯着八仙桌发呆。王西平忙活完,坐在马扎上,看着半躺在沙发上的人。 王宝甃跟他对视,百无聊赖的问:“甘瓦尔的父亲跟奶奶都…?我妈替他入你户口时说的。”王西平点点头。 王宝甃踌躇了片刻,坐直了问,“网上说寨里的遇难人数,远不止官方的说法。” 王西平愣了会儿,捻着手腕上的红绳道:“寨里只剩老人跟孩子,青壮年都在外打工。他父亲是那晚刚回来。” “官方说那晚暴雨前,上头安排了人下去疏散…,”想到什么,嘎然而止。也不敢看他表情,随手拿了本书乱翻。 屋里静默了半晌,王西平道:“那天凌晨毫无预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路断了,整个山体塌了下来,我们就站在上头,看着寨子被倾没,里面没丝毫动静,只有鸟群飞出来的叫声。接着直升机来了,太阳也出来了。”王宝甃没接话。 王西平继续道:“那是第二天中午,我们连着三十六个小时没休息了,我们接到通知去领面包跟水,原地休息一个钟。我们瘫坐在一边喝水,我余光扫到旁边一排待确认的尸体,她露出了一片满是泥巴的裙摆,上面是一截红色的漆皮细腰带…,”王宝甃无措的打断他,想起身回家。 王西平看着她,语气平和道:“我是第一次跟人说。你不想听?”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冒犯…,” “我明白,是我有心要说的。”王西平眼神平静。 王宝甃看了他会,明白了他的意思,搬个马扎坐他对面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完全能承受。” “那你说吧。”王宝甃道。 王西平想了会道:“他们那天下午就离开了。我猜他们是着急往回赶,才会走这条近道。当时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他们不得已才进了寨子。三天后给手机充电,那天凌晨四点有三个未接,一个我爸,一个霈霈,一个西琳。” 大半晌,王宝甃道:“对不起,我不会安慰人…,” “没事。”王西平摇摇头,“我不需要安慰。” 王宝甃盯着他轻颤的指尖,起身道:“你等我。”出了院子往车上走,拿了盒烟进来。 王宝甃在炉子里燃着烟,吸了口,递给王西平道:“我也是刚学的,抽两口很带劲。”王西平接过抽了口,呛的直咳。 “你抽的太猛了。先轻轻吸一口,张开嘴往里吸气,要是想咳再缓缓吐出来,反复几次就好了。” 王西平试了几次,咳得受不住,王宝甃道:“算了,你不是这块料。”接过抽了几口,示意屋里问:“甘瓦尔做心理疏导了吗?” “做了一年。” “你呢?”王宝甃问。 “有做。” “有效果没?” “因人而异。” 王宝甃点点头,看他道:“我从高中至今,喜欢的男生得有七八个。可他们一旦回应我,喜欢的感觉立刻幻灭,严重的话会厌恶。”吐了口烟道:“他们越是对我爱理不理,我就越感兴趣。可我要追到手,立马兴味索然。这些年无一例外。刚结束的这段感情谈了两年,可自从他提出结婚,那种厌恶感就来了。其实正儿八经的,这段算是我的初恋,之前有好感的好几个,他们只要回应我,我转头就消失了。” “这是一种感情障碍,你需要看医生。”王西平看她。 “我看了,没用。”王宝甃道:“我有时候情绪上很焦躁,很煎熬!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是,我也闹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我想要痛快的发泄,但那只会伤了身边人。我觉得自己就是只刺猬。”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负疚感。” “那是谁的错?”王宝甃问他:“不是我的错,不是对方的错,那是谁的错?天灾我怪天,人祸我骂人,总会有一方疏解我的情绪。但这种情况我找不到出口,医生说我这种障碍有家庭的原因,隐晦的说我缺爱?我认为他在胡扯,我从不缺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 临近中午,睡眼惺忪的太阳才晃晃悠悠着出来,半暖不暖的打在地面。地上的雪已了无踪迹,偶角落跟凉阴处,会零落着一星白。 甘瓦尔坐在门口的马扎上,神情恹恹的晒着太阳。王西平刨了车枯叶底下的土,拉到门口开垦过的菜园里。拎起锄头走到角落,刨出捂了一个冬天的枯叶。 甘瓦尔咳嗽了声,王西平丢下锄头过来,摸摸他额头,替他戴上帽子道:“没事,烧已经退了。”进屋端了杯水,递给他包药。 甘瓦尔摇头道:“我都好了,我不想吃药。” “等你彻底好了,我们进城里趟。” “进城里干嘛?”甘瓦尔问。 “买书包文具,买鱼竿,买滑板。” 甘瓦尔接过药喝掉,小声道:“不用买滑板也行,反正我也不会。” “买了我教你滑。” “镇里也有,我们班同学家卖的。”甘瓦尔看他道:“你这是补偿昨天把我丢了的事?” 王西平弹他脑门,“想的还挺多。”指着开垦过的菜园,“你要帮我撒上肥料,种了菜籽,我才带你买。” 甘瓦尔起身道:“这难不倒我!” 王西平递给他双手套,指着角落道:“先把里头的枯叶刨出来。” 甘瓦尔干劲十足的跑过去,蹲在坑边刨树叶。王西平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拎起铁锨把车上的土,一锨锨撒到菜园里。 甘瓦尔摘下帽子喊:“我有点热,我想脱衣…,” “可以摘帽子,不能脱衣服。”王西平松着土问:“枯叶为什么要埋土里?” “自然老师说,枯叶可以当肥料。” 王西平看他,“那为什么不直接撒?而是先埋土里?” 甘瓦尔道:“埋土里省事还不占地方。” “………” 王西平喊了他声,从土里扒出条蚯蚓。甘瓦尔过来道:“老师说它能断几截都不死,我把它切成十几截,它就没活。” “你是把它切碎了。”王西平把它埋土里道:“它能松土。枯叶埋土里能自然腐熟,撒地里能改变土壤…,” “干嘛不买有机肥?”王宝甃问。 王西平抬头看她,王宝甃牵着虎仔道:“我跟同学交待过了,他每隔三天送一次鸡,一次会有六到八只。”补充道:“他算我的便宜,你别给钱。”摸摸甘瓦尔额头,取下肩上的背包道:“里面有水果零食。” “你昨天给的还没吃。” “零食又放不坏。”王宝甃围着王西平家转了圈,走到门前的梧桐树下,伸胳膊抱着树干问:“这梧桐有二十年没?我都抱不住。” “有,我十二岁那年栽下的。”王西平道。 “这两棵都是你栽的?这宅基地也是你家的?”王宝甃问。 “是我家的,家里有男丁镇上都会划宅基地,刚好我的就划在老宅门前。” “那两块是谁家的?”王宝甃示意旁边的两处。 王西平想了想道:“应该是宝源跟西安的。” 王宝甃笃定道:“他们俩家不会盖,这边除了你家还住人,基本算荒了。” “宝源说要盖来养老,年初一他在饭桌上提过。” “早着呢。”王宝甃看他道:“你可以先利用起来种点东西。”王西平没接话。 “宝源哥没问题,我都能直接做主。”王宝甃道:“人都在城里工作,这地基闲着也是闲着。” 王西平看她:“我不知道种什么?” 王宝甃看他那傻样道:“种早玉米,番茄黄瓜啊。” 王西平指着刚开垦的菜园道:“这打算种几垄青菜,架点番茄黄瓜。” “那边就种早玉米,茄子豆角辣椒,反正种一些家常菜。” 王西平考虑了下可行性,点头道:“好,我先跟宝源说声。” “不用,你跟我大伯说就行。”看着他家院子道:“你家比我想象中好,每次都是晚上来,还没见过房屋的全貌。”盘算了会道:“你先别急着整,我回头给你出张图再说。”往屋后走了一段,看了眼坳里的村庄,回来道:“你家的位置很好,前后通风,左右没遮挡,冬晒太阳夏乘凉。” “夏天很热,根本就没凉阴处。”甘瓦尔道。 王宝甃拍拍梧桐树道:“夏天这的风溜溜的。” 王西平抬头看看梧桐,朝甘瓦尔道:“我给你编张吊床,夏天躺这午休。” 王宝甃指着院里道:“那树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可以架成葡萄。观赏性强又能吃。” “那是株樱桃。” “真的?”王宝甃走过去,有些小花蕾冒出了尖儿,回头问他,“花是什么样子的?” “白色的,类似樱花。”王西平补充道:“这两天就要开了。” “樱桃几月成熟?六月?”王宝甃问。 “五月中旬吧。” “真的!”王宝甃笑道:“我最喜欢吃樱桃…,”手机在兜里响,掏出来看了眼道:“我二点的高铁,我得走了。”指着靠边的单车,朝甘瓦尔道:“送给你上学骑。” 甘瓦尔问:“你今天就要走?” “对,回来给你带礼物。”示意手机道:“有事打我电话。”看着王西平道:“照顾好自己,回来也给你带礼物。”王西平点点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甘瓦尔问。 “梧桐花开前,樱桃成熟时。”往前走了段,折返回来道:“王西平,你帮我种点草莓。” “好。”王西平点头。 王宝甃挥挥手,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虎仔要追过去,王西平牵着它走到暖阳下,让它卧在黑贝旁边。 甘瓦尔仰头看梧桐,朝王西平问:“梧花是几月开?” 王西平道:“五月下旬。” “她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下溪村就很美啊,桃花要开了。” 王西平揉揉他头,拎起锄头道:“你以后也会出去的。” “我不出去,我们这就很安静,跟我们寨子一样。”甘瓦尔道。 “外面人多热闹…,” “热闹我也不去,他们的眼神不友善。”爱不释手的摸着单车问:“这是放什么的?” 王西平看了眼道:“放水杯的。” 甘瓦尔进屋拿了水杯,半跪在地上塞进去,老半晌道:“这个设计的有问题,杯子放不进去。” “你杯子大了,回头给你买个小的。”王西平道。 “回头是什么时间?”甘瓦尔看他。 王西平想了下道:“明天吧。”看着单车问:“你会不会骑?” “这有什么难的!”推起单车往前走,抬腿刚骑上,人就摔了下来。扶起单车又试了两次,依然摔倒。甘瓦尔有些燥,回头喊道:“这单车不好,车把是直的,我同学都是弯的。” 王西平丢下锄头过来,扶起单车说:“这是山地车,可以变速调节,你同学们是普通的。” “可以骑山路?”甘瓦尔问。” “你车技娴熟就能。”抓着后座道:“骑上来。” “这种很贵吧?”甘瓦尔骑上问。 “这辆应该要二千五。”王西平打量道。 “这么贵!”甘瓦尔回头问,“她们家很有钱?” “她自己有赚钱能力。” “她一个月能赚多少?” “三五万吧。” “你骗人,才不会有人赚那么多!” “她薪资算一般,同行有拿到十万的。” “一个月?”甘瓦尔瞪着眼。 “对,月薪。” “我才不信你说的,我爸力气很大很大,一年才赚五万。”甘瓦尔犟着头。 “你爸是在小县城,若是在大城市工作,一个月也能赚一两万。”王西平道。 甘瓦尔没作声,大半晌问:“为什么有人能赚到十万?”甘瓦尔看他。 “一方面是高校毕业,一方面是自身能力。” “她也是高校毕业?”甘瓦尔问。 “差不多。” “你看着吧,我也会赚十万的,赚很多很多!”补充道:“我会给你买新家具,建豪华的楼房,比她家房子都豪华,还会给你买小汽车!” 王西平点头,“好,我相信你。” “王老师经常夸我聪明。”往前骑了一段,喊道:“你松手,我能自己骑。” 王西平松手,单车不稳,摔倒在地。甘瓦尔拍拍身上的土,扶起单车道:“我自己能学会!” “我也是摔了十几次才会骑的。”王西平走到菜园翻了会土,拿着木棍插在四周,拉了条渔网围在木棍上。防鸡防鸭,防狗刨。 甘瓦尔骑着单车,兴高采烈的朝他过来。没能及时刹车,一下冲到菜园里,回头笑道:“我会骑了!” “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街里吃。”王西平问。 “麻辣烫!”甘瓦尔道。 “麻辣烫太辣,你发烧刚好。” “那就饺子吧,我想吃饺子。” “行,洗洗手我带你去吃饺子。” “我不坐摩托,我要骑单车。” “单车不行,等你熟练了才能上街。”朝院里走道:“先收拾衣服,吃完了我们去洗澡。” “菜籽还没撒呢?” “没事,后天再撒。” 拎着蓝浴篮,一兜换洗的衣服,骑上摩托,老牛气喘的往镇里去。 ……… 王阿玥吃着麻辣烫道:“你真讨厌,我们说好暑假一块的。” “暑假我们去贵州。”王宝甃喝口酸奶道。 “可我就想去云南啊。” “云南暑假是雨季,不好玩。” “暑假哪不是雨季?”王阿玥夹着莲藕问:“要不你来我们学校教书?” “我适合教什么?”王宝甃伸着舌头问。 “你快别吃了,嘴唇都要肿了。不能吃辣还非要吃。”推开她面前的碗道:“等上车闹肚子就不好了。” 王宝甃擤了下鼻涕,看了眼时间,又拆着瓶酸奶问:“你妈不知道吧?”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王阿玥 喝着汤汁道:“我觉得你妈能理解的,你是被公司裁员又不是主动离职…,” “那更可怕,我妈会问,全公司上万号人怎么就裁了我?肯定是我能力不足。” “那你就说是主动离职。” “我妈会说,家里不养吃白食的。供我读了二十几年书吧啦吧啦…,”又看了眼时间,抽纸巾擦嘴道:“我去付账。” 王阿玥上车道:“不着急,最多十五分钟就到了。” 王宝甃系着安全带道:“我不急。” “我觉得你妈挺好的,你跟她好好沟通就行了。你看我妈,见个人都要对方给我介绍对象,我在镇里都出名了。昨天我婶婶还笑我,说我妈就差背着干粮去找女婿了。”王阿玥看她道:“你从小闯什么祸,我没见过你妈当人面骂你。我妈是不分场合,越是人多越爱挑我毛病,她还说这是谦虚。咱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你拿了你妈五十块钱带我们买零食,小卖铺的人跟你妈说,你妈说那是她给你的。我对这事印象特深刻。” “你怎么老记这事?”王宝甃心不在焉的应着,看着前头眼熟的摩托。 【中秋节快乐呀,月好人团圆!今天放三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 “你怎么老记这事。”王宝甃心不在焉的应着,看着前头眼熟的摩托。 “哼,我打算等你结婚那天再说一遍,最好能录下来。”王阿玥笑道。 “我妈只是一方面,主要我心里憋的慌,好像所有的事都赶一块了。” “那你好好散散心,这事回来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王阿玥安慰道。 王宝甃指着前边的摩托道:“阿玥,跟他并行。”降下车窗喊:“王西平,你们去哪?” 王西平回头,看着她道:“我们去吃饺…,”话没落儿,连人带车的开到路边沟里。 王阿玥赶紧靠边停车,王宝甃下来问:“摔到哪没?” 王西平摇摇头,拉起甘瓦尔问:“摔到哪了? 甘瓦尔拍拍衣服道:“没事,一点都不疼。”看着王宝甃问:“你不是走了?” “我正要去高铁站。”捡起地上的浴篮问:“你们去洗澡?” “嗯,我们来吃饺子!”甘瓦尔目露欢喜。 “等我回来了给你包饺子。”王宝甃看他道:“你笑起来真帅,比王西平好看。” 王西平问:“你不是赶时间?” 王宝甃转身往车上走,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王阿玥在车窗问:“甘瓦尔,新年好呀!”甘瓦尔点点头。 王阿玥挥挥手道:“这两天有空去你们家。”升起车窗开走了。 甘瓦尔指着远处的建筑问:“那就是高铁?” “对,刚通的高铁站。”王西平修着摩托道。 甘瓦尔看着高铁站道:“里面是火车吧?我曾经也坐过,是那种绿色壳的火车。我第一个玩具就是火车。” 王西平终于打着火,回头看他道:“明天我们坐高铁去城里。” 甘瓦尔坐上来问:“不坐大巴吗?” “我们这次坐高铁。” 隔天一早,父子俩骑着摩托就去了高铁站,换乘了地铁到达市区,还不足八点。王西平带他闲逛了圈,待银行开门先办理了业务,出来往百货公司走。 甘瓦尔攥着他衣摆,打量着光怪陆离的商城不作声。因正值春节,商场的喜庆气氛很是浓烈。王西平带他上了六楼,跟着导向牌指引,找到家滑板专营店。 王西平拿了副滑板,来回滑动了下轮子,看他问:“想要什么颜色?” 甘瓦尔看了眼导购道:“都行。”手扯扯王西平袖子,趴他耳朵说了句话。 王西平道:“没事,你想要什么颜色?” 甘瓦尔犹豫了会,围着滑板展示架转了圈,眼睛在副蓝色的板上停留了会,导购介绍道:“这是今年最新款,高端竹板加玻璃纤维,进口bear支架,轮子采用…,” “这个吧。”甘瓦尔指着副黄色卡通板。板底有张发旧的价格签,特价138元。” 王西平拿起来看了看,手指关节弹了弹板,又拿起那副蓝色的看了看,来回看了几幅板,指着蓝色道:“就这幅吧。” 甘瓦尔脱口而出道:“很贵…,”止住话,看了眼王西平轻描淡写的脸,挺直腰杆道:“也行。” 付了账出来,甘瓦尔把滑板紧搂在怀里,看他道:“一千多呢!” “你喜欢吗?”王西平问。 “喜欢,就是太贵了。” “偶尔一次没事,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我会好好爱惜的!”甘瓦尔笃定道。 “好。” 甘瓦尔道:“我书包跟文具不用买了,洗洗还能用。”补充道:“衣服鞋子也不用,校服就够了。” 王西平想了下道:“买两双运动鞋吧,去年的小了不能穿。” 甘瓦尔道:“行,那我们去外面买。” 父子俩走出商场,王西平犹豫道:“除了商场,我不清楚哪卖的有。” 甘瓦尔道:“你给她打电话问问?” 王西平给王宝甃打电话,王宝甃问他要什么价位,然后指了家商场,让他进去买折扣店的。甘瓦尔挑了两双,不过也才三百块。王西平进了家内衣铺,甘瓦尔说里面穿的看不见,不需要换新的。王西平给他挑了内裤袜子。 甘瓦尔搂着滑板,拎着鞋子道:“你也买点衣服吧。” “我不用,等天暖和了再说。”看着他问:“你饿不饿?” “不饿,我们还买鱼竿吗?”甘瓦尔问。 “买,过两天我们去钓鱼。” “其实我还有好几百呢,今年收的红包。”甘瓦尔说着就要掏出来。 “不用,你留着买文具吧。”揉揉他脑袋道:“我们有钱,我不缺衣服所以才没买。” “那我们还欠别人钱吗?他们还会打电话吗?” “我们不欠别人的钱,是他们欠我们钱。”指着不远处的麦当劳问:“要不要吃汉堡?” 甘瓦尔摇头道:“我不饿,我们回家再吃。” “家里没麦当劳。吃完我们买了鱼竿就回去。” 王西平给他点了份套餐,坐在他对面查渔具店。甘瓦尔嚼着汉堡,推给他份鸡翅。王西平摇头道:“你吃,我不喜欢吃油炸。” 甘瓦尔问:“我们是要存钱装修屋子?” “差不多。”王西平环视了圈道:“我上二楼洗手间,你在这等着我。” 王西平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吁了口气,出来下台阶,门口站着搂着滑板,拎着鞋子的甘瓦尔。 王西平问:“你吃完了?” 甘瓦尔转身下楼,工作人员正要收餐,甘瓦尔喊着跑过来,手揽过餐道:“我都没吃完!” ……… “《正月十五夜》唐·苏味道。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王阿玥接道。 甘瓦尔抬头,喊了声:“王老师。” 王阿玥蹲过来,看他写在地上的诗,夸道:“不错,没错别字。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甘瓦尔道。 “不错,那明天上午九点可以来学校帮我打扫教室吗?”王阿玥道:“班里换了套新桌椅呢,就是地面跟墙太脏了。” “可以!”甘瓦尔道。 王阿玥笑道:“你爸呢?” “他去买草莓跟黄瓜苗了。”指着处开垦过的地基道:“那边要种草莓。” 王阿玥走过去,抓了把土壤道:“你爸真厉害!”指着渔网围着的绿苗问:“这是什么?” “生菜。”甘瓦尔跨进去,比划道:“这边是上海青,那边是番茄,还有韭菜香菜小葱。不过只有生菜发了芽。” “都是你爸种的?” “是我们俩一块撒的种子。”甘瓦尔道。 “你真厉害!我养个仙人掌都能死,我都没养活过东西。这些菜成熟了我可以吃嘛?”王阿玥问。 “当然可以!”甘瓦尔笑道。 王阿玥嗅了嗅鼻子,扭头看向篱笆院,指着樱桃树问:“那是樱花…,”说着王西平推了个车斗回来,身后跟着背着手的王国勋。 王阿玥喊了声:“太爷爷。” “是阿玥啊,你蹲在这干啥?”王国勋问。 “甘瓦尔是我学生,算是家访吧。”王阿玥笑道。 “这孩子怎么样?机灵吧。”王国勋问。 “机灵滴很!”王阿玥调皮道。 “还是你性子喜洽,圆圆润润的有个小姑娘样。宝甃就是个野土匪,前阵在我院里撒气,把我喂了好几月的母鸡弄跑了。” “哎呀太爷爷,你不可以说我圆润了,我最近正在减肥呢。” “减什么肥呢?非瘦的跟宝甃一样?秃着条杆有什么好看?她要能跟你一样胖胖的,绝对更好看。” “宝甃高啊,有167呢!我身高158都130斤了。我妈说我再胖就是西瓜了。学生跟我起的雅号就是“叮当猫”,扭头看甘瓦尔道:“是不是?哼,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国勋走到篱笆墙,踢了踢墙角的花根,扯起根耷在篱笆上的茎,掐了下道:“还有救。” 王西平道:“去年就开了几朵花,我不会修枝牵引。” “不妨,我给你修枝牵引,这枝都长荒了营养也散了。”王国勋惋惜道:“进屋拿把剪刀过来,先把这零星的叶给剪秃了。” 王阿玥看着半死不活的枯条问:“太爷爷,这是什么花?” “藤本月季,开花可好看了。” “噢,原来是月季。我妈也养了几盆。”王阿玥道。 “你家那是盆栽,这种养好是可以爬藤的。”指着篱笆墙道:“牵引的好,能爬大半个墙头。”折断枝琢磨了会问:“西平,这是什么品种?” “我不太清楚,是很大朵的红色花。”王西平剪着叶道。 “难道是红龙?”王国勋嘀咕。回头准备朝甘瓦尔说话,舌头打了个结,这名字太拌舌。 王西平道:“叫他小甘就行。” 王国勋道:“小甘,帮太太爷跑一趟,我堂屋的桌子底下有个工具箱,你帮我拎过来。”补充道:“这枝粗,得专业的剪刀。”回头问王阿玥,“幺儿去哪了?” 王阿玥摇头,“我不知道啊,不是在城里工作?” 王国勋看她,“你们就鬼吧。” 王阿玥摇头,“我不知道太爷爷在说什么?”走到王西平旁边道:“甘瓦尔很聪明,但他学习上只有三年级的水平,特别是语文阅读这块,他理解能力一般。”顿了下问:“你看他期末成绩了吗?我曾问过他一些问题,我初步怀疑,他之前念的学校教材是自制的。” “他那寨里只有十几个孩子,是寨里的长者□□学。”王西平道。 “哦,那我明白了。以后学习这块你要费点心,他在班里差不多倒数。班里就他最认真积极,也特别聪明,我怕时间久了,他会着急会自暴自弃。” “我明白,我以后会辅导他。” “我就是这意思,他主要是基础差。我课外也经常辅导他,他有不懂也会问,但我带了两个班级没太大精力。他问的频繁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寒假前就很…,”正说着,甘瓦尔拎了工具箱过来。 王国勋拿出剪刀,咔咔的剪枝,甘瓦尔俯身在他身边看。王阿玥骑上电车道:“太爷爷,我先走了!”朝甘瓦尔道:“我等你的蔬菜。” 王西平把草莓苗从车斗上拿下来,王国勋道:“草莓好啊,我们幺儿爱吃。” 甘瓦尔问:“什么是幺?” 王国勋道:“就是家里排行最小。”朝王西平道:“今个都十五了,你怎么不带小甘进城看灯展?” “我不看,人太多了。”甘瓦尔摇头。兜里手机响了,拿出来是微信视频,想要挂断按错了键。那头的王宝甃道:“我寄了些菌类回去,让王西平留意手机,里面还有包花籽…,” 王国勋脸贴近屏幕,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 王国勋脸贴近屏幕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您怎么在这?”王宝甃吓了一跳道:“我给您寄了茶饼,鲜花饼,等王西平收到…,” “我不吃什么饼,你可以出去野,但你得说个地让家人放心。”王国勋问。 “我刚到雨崩村。” “什么村?你跑村里干啥?” “我徒步…,”信号不好断掉了。 “我们这什么村没有?能赏花能徒步,真是近的臭远的香。”朝甘瓦尔问:“她说什么村?贾雨村?” “雨什么村?好像雨崩村。”甘瓦尔道。 “雨崩村在哪?” “在德钦县。”王西平栽着草莓道。 “她跑云南去了?”朝着甘瓦尔道:“去拿把小铲子过来,这土得松松。”修着老枝道:“明个弄点牛粪化肥来,这花营养亏得多,得慢慢养。”直起身子扶着腰。 王西平搬了把椅子出来,王西夏小跑过来喊:“西平哥,西平哥!” 王西平看她,“怎么了?” 王国勋抬头看道:“这不是你大伯家丫头?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王西夏稳了情绪,叫了声太爷爷,“没事,还是我妈的病,我爸让我喊西平哥过去趟。” 王国勋催道:“这是要紧事,你们赶紧过去。” 王西平道:“好,让甘瓦尔在这陪您…,” “陪什么陪,我又不是小孩,我剪完枝就回去了。” 王西夏拽着他胳膊眼神焦急,王西平往前走道:“怎么回事?” 王西夏咬着牙闷头走,本身面相老气细长眼,凹鼻梁高额头,凸起的颧骨上又布满雀斑,这姿态更显得不好相与。 待走出大槐树,王西夏克制着语气道:“王西周被人给堵床上了。” “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偷人媳妇了呗!俩人被抓奸在床!让人丈夫给绑了拧过来!”咬牙切齿道:“这事处理完我再也不回来了!” 王西夏家大门紧闭,门口停了两辆面包车,王西平拍门,里头一陌生男人开门,张嘴就问:“你是来说事的?” 王西平推开他进去,地上捆着只穿了秋衣的王西周,屋檐下蹲着老实巴交的大伯,夹竹桃旁站着扛了肚子的大嫂。四五个陌生男人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 王西夏扶着孕妇道:“嫂子我们回屋,不站这恶心自己。” 王西平道:“西夏,先拿张被子过来。” “事没解决拿什么拿,先冻着吧。”一陌生男人道:“谁能管事谁出来,咱都别废话!” 王西平进屋扯了张被子,盖在牙齿打颤的王西周身上。一个男人过来就是一脚,踹着王西周道:“装什么孙子呢,偷人都偷上门了!”旁边几个男人凑过来,骂骂咧咧的你一脚我一脚。王西周弓着身子,护住头闷声不吭。 王西平没说话,王西夏不作声。大伯嗫嗫嚅嚅道:“西平…,西夏你跟他们好好说说,他再浑也是你们的大哥…,”王西夏扭头看他,大伯吓得不敢出声。 那几个人打完,院里静了下来,他们相互看了眼,朝王西平道:“这事怎么解决,你们出来个说话的!” 王西平看他,“你要怎么解决?” “要不犯法我想剁了他。”那人没好气道:“这事可公可私,公了我就扒光了他,拖着在你们镇里转一圈,然后卸他条腿,这事算我咽了。私了咱就用钱解决,十万块压下我心头恨。你们自个商量吧。” 王西夏冲到门口,拉开大门道:“随便扒,你们拖到北京转都行!” 院里人愣住,没见过这么泼辣的姑娘。那男人道:“娘们儿家别瞎掺合,这没你说话的份,这事得你老子点头。” “私了两万,公了报警。”王西平言简意赅。 “什么玩意儿?打发要饭的呢?我媳妇白被人睡了?”脚狠踹王西周道:“你就是臭名昭著的惯犯,自己镇里不祸害,跑我们村里撒野?”指着大伯道:“我告诉你们,十万块一个子不能少…,” “十万没有,有两万。”王西平道。 “两万也没有!自己媳妇偷人在我家耍什么威风!”王西夏骂道。 “你他妈是不是欠抽?”那男人指着王西夏鼻子骂。 王西平拍掉他手道:“西夏报警,这事公了。” 大伯起身道:“不能公了…,” 王西夏一脚踹翻凳子,大伯道:“你得考虑下你侄子,你嫂子还怀着…,” 大嫂从屋里出来,面无表情道:“要钱没有,你们别在这闹,否则我扛着肚子去你们村闹,你媳妇勾搭我男人我还没闹呢!” “你们随便去我家闹,你们打听打听我是谁?老子怕过谁?你们报警我不怕,我才是受害者,就算拘了我,只要出来我就来你们家闹!想白睡我婆娘那不可能!”那男人朝大伯道:“你们家就你一个明白人,钱算啥?花了还能赚,你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谁给你养老?指望你这闺女?” “你要觉得行,我转两万给你,里屋还躺了位病人,给不起你十万。”王西平道:“不行,咱们就公了。” “呸,五万,少一个子不行!”那男人啐了口道。 “你们拖着王西周滚出我家!”王西夏骂道。 “两万也行,让他妹子也陪我睡一觉,这事扯平…,”话没落,王西夏朝他脸上吐一口痰,那男人伸手就要打,王西平抬脚踹过去,旁边几个人围过来打。王西平练过,还能暂且招架得住,王西夏拿着棍子乱抡,下手毫不留情,院里打成一团,拎东西就砸,拿东西就打。 兄妹俩逐渐吃了亏,王西平头上挨了下,血流到眼睛,胡乱抹了一把,拎起角落的锄头,不要命的抡。王西夏踢开厨房门,拿起灶台的菜刀跑出来,气势太彪悍,几个男人吓的掉头跑,王西夏追出去,几个人车也不敢开,吓得跑没了影。 王西夏返身回家,一脚踹上大门,蓬头散发,衣衫不整,嘴角带伤的走到王西周身边,怒目切齿的踹他道:“我每次都被你逼成泼妇,你知不道啊你!我们全家都跟着你丢人!”朝着嫂子喊:“你跟着他这烂渣图啥?”王西周蜷缩成团,闷声不吭。 王西平剃了发,头上缝了两针。王西夏载着他回了家,甘瓦尔趴在凳子上练字,抬头看着他们。王西平问:“草莓是你栽的?” “是太太爷栽的,他刚走。”甘瓦尔问:“你头怎么了?” “没事。”王西平有点眩晕,犯恶心。王西夏端了水,递了药给他。 王西平仰头喝下,还没咽尽,连水带药的喷了出来,整个人咳到发抖。王西夏吓得说不出话,甘瓦尔赶紧顺他背,王西平推开他,捶着胸口来回走。 王西夏红着眼圈喊,“西平哥。” 王西平摆摆手,表示没事。甘瓦尔进屋,拿起包药,默不作声的擀碎。好大一阵,王西平才缓过来,坐下道:“没事,噎着了。”甘瓦尔把药粉倒水里,融开了递给他。 王西平喝了口道:“他们要是再来,我转两万…,” “不给,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看他们敢不敢来!”王西夏恨道:“这事你别管,一分钱都不掏,有本事让王西周给。” 王西平要说话,王西夏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根本不怕!二叔活着的时候一直帮我们家擦屁股,不能他没了,你也跟着擦屁股!我爸就是个窝囊废,这十几年来没钱就问二叔借,没钱就问二叔借,我爸跟王西周前后借了百十万不止。”咬咬牙,抹着泪道:“我妈也活该,一直把二叔当摇钱树,撺掇他们父子俩借钱,现在生病躺床了,才念起二叔的好。”王西平没接话。 王西夏看了眼院子,笃定道:“你放心,这钱我会一点点还的。” “不用,这是我爸给大伯的。” “我爸每回说的都是借,没还过一回,我知道二叔没指望他还。我大学四年是二叔供的,我爸没掏一个子。我工作六年攒了一百万,我终于能抬起头还了,王西周捅个大窟窿我替他还了六十万,我想着先还四十万吧,我妈又查出乳腺癌。”王西夏哽咽道:“西平哥你放心,年底我一定先还你三十万。” “不用。”王西平摇头。 “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你筹钱替二叔生意还账我们家没出一分。虽然那时候我妈正需要钱,可我心里还是愧疚。我们家桃园是二叔置的,我爸养活自己绰绰有余。王西周若肯悔改,他在镇上找份正经工作,养活一家四口没问题。”挑了下嘴角,讽刺道:“狗改不了吃屎,我看他赌性难改。他再捅篓子问我要钱,我立马跟他断绝关系。” “工作怎么样?”王西平问。 “我一直是销售骨干。” “感情上呢?” “我是我们公司出了名的“虎姐”,男人见了我都望风而逃。”从包里掏根烟道:“说我没意思,说你。镇里都说你是鳏夫。” “说什么都行,我没打算结婚。”王西平道。 “我也不结婚。”王西夏道:“咱们这辈邪了,一共叁,俩不婚一个烂渣。” …… 甘瓦尔拆开快递,从里头拿出十几包牦牛肉干,两把小藏刀,干松茸,几盒藏香。一袋散装的牛肉干,上头写着给虎仔,黑贝。 甘瓦尔拿了几包牦牛干,干松茸送到王国勋老院。一路跑回来把玩着藏刀,拆开牛肉干喂了黑贝跟虎仔,俩狗来回嚼了嚼,吐出来不吃。 甘瓦尔捂着半边脸,好吃是好吃,就是嚼的腮帮子疼。拿出手机给王宝甃语音,告诉她桃花开的正盛,下溪村的游客络绎不绝,他每天被花香呛的都快鼻炎了。王宝甃问他最近玩什么,他说周一至五王西平每天辅导他功课,只有周末才会玩滑板,骑单车。 王宝甃问家里修整了没,甘瓦尔说王西平身体不舒服,头上的伤口裂开,又连着发烧了好几天,最近都无精打采没胃口,刚躺回床上休息。王宝甃把语音转成视频,让他看王西平睡了没。甘瓦尔进里屋,王西平靠在床头看书,甘瓦尔把手机递给他,王宝甃看了他会问:“最近身体不好?” “没事。”王西平问:“你到哪了?” 王宝甃把手机转了圈,笑道:“猜猜,桃花节刚结束。” “我们这也是桃花节呢!比你那好看!”甘瓦尔看视频里的景色,口是心非道。 王宝甃拢了下头发问:“家里暖和吗?” “很大的太阳,上体育课都热!你穿的是什么?”甘瓦尔问。 王宝甃照了下全身,“这是骑马服。我这边还很冷,早上下了会雨,这会连十度都没。” “今天有二十一度。”王西平看她道:“你胖了。” “胖了十斤,我昨天秤的106。”王宝甃捏捏脸道:“春节前是96。”指着眼窝问:“你睡眠很差?看着瘦了。” “你胖了好看,以前脸窝有点凹,现在鼓出来了。” “我以前丑?”王宝甃问。 “是更好看。”王西平改口道。 “不还是丑?”王宝甃道。 王西平笑笑,不再接话。 “我发了三个墨脱石锅回去。你家一个小的,我家跟姑姑家是大的。你这两天注意查收,确认完好无损再签收。” “是皂石?”王西平问。 “当然。我不乱买东西,三个七八千呢!”想起什么问:“我发的牦牛干跟松茸收到没?” “收到了,还有藏刀跟香。”甘瓦尔摇头道:“黑贝跟虎仔不吃牦牛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 “收到了,还有藏刀跟香。”甘瓦尔摇头道:“黑贝跟虎仔不吃牦牛干。” “黑贝把虎仔带坏了,虎仔以前什么都吃。”王宝甃歪鼻子道。 “牦牛干太有嚼劲了,他们俩老了嚼不动。”正说着,外头传来孩子喊声,甘瓦尔跑了出去。 “不错,混上朋友了。”王宝甃对着镜头涂唇膏。 “主要是有单车,滑板。” “小孩不都是靠装备吸引玩伴?” “你嘴唇裂了。” “风嚎的。小的给甘瓦尔,大的你留着。” “什么?” “藏刀。”看着他问:“你状态看起来很糟,失眠的厉害?” “差不多。”王西平道。 “我这段状态不错,吃得饱睡得好。” “看出来了。” “你把那香燃上,有镇定安神的功效,味很淡,有点像夏天雨后的土腥气。” “好。” 俩人看了会,没话聊,谁也没提挂电话。王宝甃把手机转到风口,问道:“能听到风声吗?”王西平摇头, “风很柔,也很香。有菌菇香,腐树香,苔藓香,还有刚下过雨的泥土香。”嗅着鼻子道:“还有股奇怪的味。”低头看四周,皱鼻骂道:“我靠,我踩到马粪了,还是稀的…,” 王西平笑道:“你身后有棵半倒的腐树,鞋底在上面蹭蹭。” 树干太潮湿,长了层苔藓,马粪蹭下去了些,可白色的运动网面上,尽是绿苔。 “这白鞋第一次穿,我实在没鞋穿了…,”踮着脚走到河边,鞋底在水里沾沾,踩在鹅卵石上蹭蹭,越弄越恶心。 “你别蹭了,回去用鞋刷…,” “活该扔了,我才不刷!”王宝甃指着鹅卵石道:“我昨儿差点装一包发回去,你铺一条路在院里,后来想想不划算。我又想起一则警告,说出门旅行不宜捡石头回家,非常不吉利。” “这是什么河?”王西平问。 “尼洋河。”抬头嗅着道:“我闻到炖鸡的香味了。”往村里走道:“回去给你们炖石锅鸡。” “院里养了群鸡鸭崽。”王西平扬唇道:“是太爷爷给的。别人送了他几十只,他给了我二十二只,昨天它们钻进菜地把菜芽啄了啄。” “正好,长成就能做石锅鸡了。”看了眼时间问:“你不烧晚饭?” 王西平掀开被子下床,外面天色擦黑,走到屋檐下开灯,俯身在临时搭建的鸡圈旁,让王宝甃看鸡崽。 “不错,看着就有食欲。”王宝甃道。 王西平撒了把小米进去,鸡崽们埋头啄食。 “我想做鸡蛋饼,辣椒圈怎么腌?” “晚会发给你。” “好。” “头上伤口好了吗?” “好了,已经结痂了。” “照顾好自己。” 王西平点点头。 “要是睡不着,可以找我聊天。” “没事。” “你像我奶奶养的老猫,整天啥也不干,卧在被子上昏昏欲睡。”补充道:“你头发剃了好,板寸精神。”王西平摸摸头。 “半长不短跟没睡醒似的。”王宝甃补充道:“你太爷爷说的。” …… 王西平做了鸡蛋饼,腌了辣椒圈,勉强吃了一个。这半个月断断续续的低烧,整个人还有点焉儿。自小病少,严重不过就扎一针,隔日就生龙活虎。这是生病最拖沓的一次,缠缠绵绵,心力交瘁。 甘瓦尔洗了碗,收拾了厨房出来。拿出包药用擀面杖擀碎,冲进杯子里递给王西平,“明天去挂水吧?医生说炎症太大。” 王西平喝了药,随手拿过观察日记翻看,上面记录了蔬菜的生长状态,从萌芽到成熟期,每日一记。甘瓦尔指着处道:“生菜跟胡萝卜芽都被啄了。院里的大蒜该浇水了,叶尾都发黄了。” “出蒜苔了?”王西平问。 “有迹象,长出了条小尾巴。”甘瓦尔补充道:“上周老师布置的作业就是观察春天,大家写的有桃花杏花,溪里的鱼,发芽的树,花朵上的蝴蝶,只有我记录的是农作物。老师还让我上台讲了呢。”翻出书包里的笔记本道:“老师奖励我的呢!” “不错。”王西平看他道:“明天你给大蒜浇水,等蒜苔出来了给你炒肉片。” “好。”甘瓦尔道:“今天我跟王垣去溪里玩,溪水没有我们上次钓鱼的时候冻脚了。我还看见了太太爷,他在桃园里说桃树该追肥浇水除虫了。” “桃花谢了?” “落了很多。我们家的桃树枝上流脓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脓,就是透明的黏胶状。” “估计是桃流胶病,得等花谢了才能治。”王西平道。 甘瓦尔打了盆水,拿着毛巾擦拭滑板,连轮子也擦的锃亮。王西平问:“明天不玩了?” “让它休息一周,明天骑单车。” 雄鸡一啼,东方白。 王西平推开堂屋门,站在院里活动筋骨。安神香确实不错,一觉到鸡啼。走进厨房熬上粥,进菜园薅了把小葱,和上面,烙了张葱油饼。 甘瓦尔洗漱毕,看着桌上磕碜的葱油饼,端起碗猛喝粥。王西平在菜园给黄瓜苗搭架,甘瓦尔背着书包,把水杯塞进单车杯架,骑上就往学校赶。 王西平洗洗手回屋,桌上的两张饼,丝毫未动。盛了碗粥坐下,拿起饼咬了口,半生不熟,还硌牙。想了半天,拿出手机拍照给王宝甃,问她葱油饼,为什么里生外糊。 王宝甃视频过来,人半趴在枕头上,张着嘴打哈欠,泪花潋潋道:“你烙的不是饼,是盾。美国队长手里的盾都比你的饼有食欲。”王西平嚼着饼不接话。 “别吃了,不易消化,剁碎了喂鸡。”王宝甃靠坐起来道:“面和的太硬,饼烙的太厚,火太大。” “我怕里面葱花出来,就擀了一个拳头大的面团。”王西平斟酌道。 “这面团至少能烙三张饼,你吃过鸭蛋没?”靠床头点上烟道:“面团鸭蛋大小就行,你把它擀开擀匀,抹适量的油,撒盐跟葱花,一点点的卷起来,团成团,按一按,擀成饼就行。” “我忘记朝饼上抹油了。”王西平一副平原来如此道。 “你意思是,你烙的饼跟街上卖的饼,只差一道油?”王宝甃看他。 “我没这意思。”王西平摇头。 “你语气就这意思。” 王西平不接话。 “你这饼从和面到出锅,每个步骤…,”一番打击的话到嘴边,改口道:“晚会给你发和面的步骤。” “你在哪?”王西平问。 “阿里。” “行程受得了?” “我跟车上一人闹翻了,那男人要占我便宜,我使计让他出了洋相,然后我就被撂这了。”王西平拧着眉头看她。 “没事,我昨儿连夜换了青旅,我先在这休息几天,前台有合作的户外,我想走随时都能。” “不要单独出门。” “没事,我这宿舍有三四个姑娘,过两天我们包一台车走。”王宝甃伸手够过包,拿出个电击棒道:“我安全意识很强。” “别让人摸清你是自己一个人。”王西平看她。 “我一直跟人说有车队。”补充道:“其实这治安还好,就是荒山野地的一个人怯了点。” “包车把车牌号跟定位给我,青旅位置给我。” “没事儿,本地人还挺和善,不犯他们忌讳就行。主要是咱内地有些人作乱。上月初在大理酒馆,一个男人跟我搭讪,我没理他,晚上他偷跟着我到客栈。我差点报警。” “尽量别单独住客栈,住国际青旅的宿舍。要包车出去,就让青旅安排车。”王西平看她道:“主要社会对女性单独旅行怀有恶意。” “对啊,一个女人单独出来,男人就认为我们好约,玩得起。”王宝甃歪鼻子道:“我要是出了事,网上首先炮轰我为什么一个女人出来?而不是谴责凶手。”掐灭烟头问:“最近睡眠怎么样?” “不错,藏香好闻。” “你真识货。” “很贵?” “你等会干嘛?”王宝甃问。 “去桃园除虫,下午补房顶的过来。” “行,你去吧。”又问道:“甘瓦尔说你在打躺椅?” “镇里怕杨絮乱飞,统一砍伐了杨树,我就拉了几截回来。不知道打出来怎么样。” “你怎么拉的?” “三轮车拉的。” “他们让随便拉?” 王西平顿了下道:“杨树伐的满街都是,我正好经过就拉了。” “………” “银行开的满街都是,你每天经过不也没抢?” “………” “镇里那谁偷伐树,判了几年,不信你问我爷爷。” “………” “你偷的是国家的树。你自个掂量吧。” “………” 王西平背着打药机回来,门前站了一行人,有拍照的,有讨论的。邬招娣领着人出了院,看见王西平,迎上来道:“这些都是扶贫组的同志,他们刚从羊沟村回来,顺道来你家看看。” 有位同志指着菜园问:“这都是自己种的?” “这是自家的宅基地,种点不是能省点?”邬招娣道:“刚两位同志也跟我进屋了,屋顶渗漏墙脱皮,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沙发八仙桌是二十年前的,电视是个摆件,最值钱的恐怕就是那架子书。生活上已经这么困难了,精神上还在不断学习。”众人点头符合。 邬招娣指着篱笆道:“院墙还是篱笆围的,那群鸡崽是我公公送的,你们看看这破墙寡院的?”又走到摩托车旁,“这就是出行工具,少说有十五年。” 王西平傻站在那,不知什么情况。 “我这孙子以前是武警来的,立功有级别的那种,是什么校来的?好像是少校?他自己生活上都难以为继,还收养了个十一岁的男孩,现在读五年级。” 几个人诧异的看一眼,有人质疑道:“那他这是?一般退役正常都会安置…,” “不是,他情况比较特殊,转业费都用来还他父亲的账了。”邬招娣道。 “这情况不符合吧,他这是欠债致贫…,”几个人嘀嘀咕咕。 王西平也不管他们,扯条水管到菜地浇水。大半晌,几个人过来跟他握手,让他静等佳音,回去上头讨论了再说,看他情况符不符合。 几个人离开后,邬招娣折返回来,朝王西平道:“我回去让你太爷爷召集族里开个会,大家看能伸把手都拉拔一下,你们家就你自个…,” “没事,太爷爷春节就跟我提过,我拒绝了。我爸的账去年就还清了,我爸有个生意伙伴还了笔钱给我,他曾经私下借我爸的。” “哎哟这人真不错,讲良心!”邬招娣道。 “我打算这段把家里收拾下。” “好好好,早该收拾了!”邬招娣爽快道:“缺钱了吱声,大钱没有小钱有!你二爷跟你爸关系铁,我跟你妈也说的来话。” “好。” “刚那几个人正好经过,我拉他们过来入户看看。申请通过也好,通不过就作罢。” “我够不上条件,不需要扶。让他们去找那些真正…,” “犯傻,申请过了就收着!咱们镇有指标来的,他们有楼有车使不着扶!”撇撇嘴道:“陈家那老太吃低保,她孙子开辆宝马吽吽叫!早晚有人举报他!”想起什么道:“西周那事都传开了,他怎么还不照路呢?长的人五人六,穿的也怪排场,怎么干的事净下作…,”说着王西周走了过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十七章 王西周耷着脑袋,跟没骨头似的道:“西平,我爸身体不舒服,他让你帮忙给我们家桃树打药…。” “你在家干啥?”邬招娣没忍住问。 王西周肉着劲,也不接她话。 “西周,你照点路吧!爱娟扛着七个月肚子,他在外头花里胡哨的混?”邬招娣道。王西周脸色都不带变,也不接茬,垂着头往回走。 “你看他这一摊子,软硬戳不进,一股烂泥的劲。”邬招娣恨铁不成刚道:“得亏有个亲妹子,西夏那么要强的性子…,要是搁王宝甃身上,她不得把家给搅翻!”轻骂道:“这死丫头都回城一个多月了,坐高铁十几分钟也不回来。” 天色近昏黄,一群半大不小的鸡鸭,钻进草丛里啄食。 王西平给月季浇了水,根部倒了营养液,铲了鸡粪进去。月季已爬了小半片墙,长的枝繁叶茂,咋咋唬唬。就是骨朵不多。 扯着水管到菜园,给番茄黄瓜浇水。番茄长出了圣女果大小,黄瓜藤攀到了一人高,叶大茂盛,不见瓜。甘瓦尔骑着单车回来,啄食的鸡鸭一哄而散。 “抽点蒜苔出来,等下炒肉片。” 甘瓦尔不接话,把单车靠在桐树上,拉过水管往上浇,撒了层洗衣粉,蹲下清洗。 王西平俯身过来,掰他头看,甘瓦尔倔得很,拎着单车挪了位置。 “跟人打架了?” 校服领被扯的松松垮垮,背上是青草渍,屁股上是泥土印,单车梁有大片擦痕。甘瓦尔低头不吭,拿着抹布使劲擦。 王西平蹲下看他,脸上没明显的伤,也不再问。看了眼落没的太阳,起身把鸡鸭往窝里赶。抽了把蒜苔,切了几片肉,在锅里翻炒。 饭盛上桌,甘瓦尔合上作业过来,拿起馒头就菜吃。两盘菜,一盘青椒土豆丝,一盘蒜苔肉。王西平吃土豆丝,甘瓦尔夹蒜苔。 蒜苔吃尽只剩肉,甘瓦尔把盘子推给他,王西平摇头,“我吃素。” “肉怎么了?”甘瓦尔不解。 “我斋戒。”王西平把盘推给他。 甘瓦尔吃着肉问:“你以后都吃素?” “差不多。”王西平问:“单车被同学骑着摔了?” “那人抢我车骑,还故意碾着石头骑!” “你们班的?” “我不认识他,看着像六年级的。”嚼着肉补充道:“反正我不吃亏,我打赢了他。” 王西平没接话,甘瓦尔道:“是他先欺负我!不是我的错。” “我没说是你的错。我小时候也常打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你经常打输还是打赢?”甘瓦尔问。 “说不上输赢。”王西平道:“我曾经把人鼻梁打断过,我爸带他看医生,我妈在医院里伺候,我在全校面前读检讨。” “你那时候读几年级?因为什么?” “小学五六年级,因为收作业我们推搡了两下,他脸磕在讲台台阶上。” “这不是你的错,你又不是故意的。”甘瓦尔替他辩解。 “有些事不讲对错,总要有一个承担责任。若当时我断鼻梁,就是他读检讨,他爸妈带我看医生。”收拾着碗筷问:“作业写完了?” “有道附加题不会。” “你先去洗澡,我洗了碗教你。” 甘瓦尔洗了澡出来,写完作业,找出针线,拿着刚换下的校服缝领口的扣子。 王西平擦着头发回屋,看他缝的歪歪扭扭,接过来替他缝。甘瓦尔指着他头皮的疤道:“像一条蜈蚣。” “很明显?”王西平问。 “有一点。”整理了自己的书包,拿出抽屉的手机看了会,打开平板复习英语。 王西平缝好扣子,朝校服上打了肥皂,叠成一团捂在盆里,抽了本经书躺在床上。甘瓦尔复习完英语,拿出本闲书,上床问:“莫高窟跟玉门关在哪?” “酒泉。” “酒泉在哪?” “地图在书架上。” 甘瓦尔趴地图上找了半天,突然抬头道:“我想起来了,酒泉是卫星发射基地。” “对。” 甘瓦尔一脸神往,王西平看他:“课本上学到酒泉了?” “学过,酒泉是中国唯一可以载人的航天发射场?” “对,是综合型发射中心。” 甘瓦尔下床道:“她就在酒泉,我要她给我拍照片。”拿出手机给王宝甃发微信。大半晌,合了手机道:“她说在张掖,昨天在酒泉。” “你可以高中自己去,我也可以暑假带你去。” “我自己赚钱去,才不要你带!”说着拉过被子,躺下睡觉。 王西平合上书下床,拉着院里的灯,把屋檐下打好的木条搬出来,一块块拼合成躺椅。凌晨两点,才稍有乏意。 隔天一早,甘瓦尔骑单车上学,王西平着短袖,身后跟着两条狗,围着已经抽穗的麦田跑。跑了半个钟,黑贝卧在麦田里,死活不再跑。虎仔看黑贝不跑,伸着舌头看王西平。王西平摆摆手,示意它们卧在这等。 王西平有一段没锻炼了,早上不是腾西屋里的杂物,就是打木块。他要给甘瓦尔腾间卧室,也想在立夏前把躺椅打好。不过跑了一个钟,就有些气喘,原地掉了头叉着腰往回走。 太阳照常升起,田间的麦叶,路边狗尾巴叶上的露珠,迎风颤颤巍巍。今儿预报的最高温27度,这会估计不到20度,身上的热气褪去,不禁迎风一冷。 手机在腰包里震动,王宝甃发了几张照片,跟一段视频。背景是丹霞地貌群。王西平给她拍了张迎风摇曳的麦田,躲在田根里的蒲公英,一只徘徊在花朵上的蜜蜂。 王宝甃视频过来,王西平想拒绝,考虑了下还是接了。镜头画面很乱,传来的声音很杂,好一会儿,才露出王宝甃的脸。 头发被吹得散乱,她胡乱一拔,咬着手里的面包道:“刚下区间车。”撩了下头发看他,“家里都穿短袖了?” “没有,我刚跑完步。” “我看见照片里有荠菜。” “荠菜?” “贴着蒲公英,趴在地上的那棵野菜,绿色的齿状叶。” 王西平蹲下问:“是这个?” “嗯,包饺子好吃。”王宝甃喝口牛奶道。 “没吃早饭?” “这不是早饭?”王宝甃一副你傻的的表情。 王西平不接话。 “你是不是很冷?”王宝甃问。 “不冷。” “你脖子上冻了层鸡皮疙瘩。”王宝甃拆穿他。 王西平打了个喷嚏,再不接话。 “你想显摆身材?路人有美女?”王宝甃问。 王西平把摄像头照着麦田,不看她。 “算了,不想说我挂了。” “短袖舒服。”王西平戳了下屏幕。 “你冬天跑步穿啥?” “………” “最近睡眠怎么样?” “还行。”王西平点头。 “气色比月初好。”王宝甃看他脸。 “那段总是易醒,昏昏沉沉间老听见西琳哭。” 王宝甃愣了下问:“现在呢?” “现在好了。” “是不是因为清明填坟的事?” “应该有点,自从填坟后一直睡的还行。”顿了下补充:“也许是香的原因。” “是你心静了,跟香没关系。”王宝甃看他道:“你心里一直惦记这事,蛇赶出来自然就心静了。” “也许是。” “睡不着抄经?” “嗯。”王西平点头。 “睡不着可以跟我聊,十二点前就行。” “没事。”戳了下手机屏问:“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没订。我想去胡杨林看看。”王宝甃倚在木栏杆上,看着丹霞地貌道。 “额济纳旗?” “嗯,反正都到这了。” “你在酒泉怎么不去?” “临时起意,昨儿睡前才想去的。主要车上还有人,我们约好的一起走河西,不好中途撇下她们。” “合得来吗?”王西平看她。 “你说性格?”王宝甃歪鼻子道:“我跟谁都合得来。” 王西平笑笑,不接话。 “你笑什么?” “二娘跟太爷爷可不…,”改口问:“五一前能到西宁?” “2号到西宁。你们五一有安排没?” “目前没。”想了下道:“应该会去钓鱼。” “五一钓不到鱼。阿玥说清明节的时候镇里交通瘫痪了?烧烤场,露营区游客爆满。她还拍了视频给我,乌压压的都是人,下溪村的溪水都浑浊了。她说全校出动,都去捡垃圾了。” “嗯,开学第一天都去捡垃圾了。”王西平道:”假期那三天甘瓦尔也在捡垃圾,不过只捡有用的,好像卖了几百块。” “甘瓦尔有头脑。”王宝甃夸道。 “我们去羊沟村钓,那鱼肥。” “是不是比下溪村原始?” “羊沟村清净。” “你寸头好看。就是有点胡子邋遢。” “该刮胡子了。” “胡子难道不是天天刮?” “我有时候忙,一个礼拜刮两次。” “你忙什么?” 王西平戳手机屏道:“腾屋子,打躺椅,墙上渗水…,” “你老戳手机屏干啥?” “看通话时间。” “???” “我手机没流量了。” “………” 王西平挂了电话,几条短信纷涌而至,流量超时,扣了十几块钱。因是三星客户,可透支五十元话费,现已欠费21.8。王西平打电话过去,咨询了流量,升级了套餐,一个月流量可达10G。 王西平到家换鞋子和水泥,他要砌一方花池养睡莲。王宝甃给他画了张图,说他家院子大,空着太浪费,怂恿他砌方花池。院里还设计了条小路,屋檐下堆放着十几包鹅卵石。 终于在凌晨三点前,小花池砌好了。王西平手扶着腰,看着王宝甃发给他的图,完全一模一样。拿着衣服进洗浴间,出来关上院里的灯,沾床就睡。 ………… 假期开始了,从4月29—5月1,休三天。 假期第一天早上,父子俩撅着屁股睡到七点。甘瓦尔被尿憋醒,起床往院里走,撒完尿回来,准备躺下继续睡,王西平扔给他衣服,要他跟上去跑步。 甘瓦尔盯着驶入镇里的车辆,心不在焉的跑了十分钟,拐个弯就不见了。王西平跑了一个钟,回头,人早已无影。 因有清明节的前车之鉴,这次镇上安排了十几个疏导员,王国勋带领着在镇里做交通疏解,确保进来的车辆不会造成大面积拥堵。邬招娣提前一天就领了帮妇女,在下溪村各个角落放置了垃圾桶。烧烤区,露营区都有临时扩张。王与秋家的民宿已满房,连屋顶阳台的帐篷都租了出去。 下溪村开发的这八年来,先半死不活的熬了四年,后找人规划重置,一年比一年旺。自去年秋开通了高铁,游客量达到了近年顶峰。高铁虽建在别的村,但距南坪镇不过七公里。 王西平打好躺椅,把院里的木屑收拾完,打算铺条鹅卵石路。用铁锨把路面铲平整,水泥拉到外面计划和,看了看正当头的太阳,擦擦脸上的汗,进菜园薅了把青菜,进屋煮饭。 今儿热,高温已达32度。下溪村的柳荫下铺了几十张野餐垫,老人们带着牙牙学语的孩子在上面玩,不远处溪水里站着年轻人,各个挽着裤腿,弯腰摸水里的鱼。左边的油菜花海里,是一群拍照的姑娘,右边的草坡上,是一群扑蝴蝶,追逐嬉闹,放风筝的人。 甘瓦尔身上挂了两个尼龙袋,手里拖了两根绳,绳的一端绑在张自制的木板上。木板下面是不堪重负的轮子,木板上面是个大白桶,桶里泡着各种矿泉水饮料。陆续有满头大汗的人围过来,问了下价格,爽快的扫码付款。王西平找过来的时候,甘瓦尔涨红着小脸,生意做的喜气洋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 王西平找过来的时候,甘瓦尔涨红着小脸,生意做的喜气洋洋。 甘瓦尔递给他一个袋子,只要有人买水就赠一把扇子,交待了饮料价格,扭头跑走了。王西平看了看塑料扇,扇面上是一家售楼中心的广告。 “……” 甘瓦尔挎着尼龙袋,往孩子堆里凑,手里举着泡泡棒,大声叫卖,“十五块两支!十五块两支!彩色泡泡棒!彩色泡泡棒!”手里还拖了个大尿素袋,不时弯腰捡空瓶。 泡泡棒卖完,甘瓦尔扯着袋子专心捡瓶子,路过一个野餐垫,一位年轻妈妈递给他两空瓶,咨询他哪有尿片卖,甘瓦尔指指上头,镇中心才有卖。年轻妈妈面色为难,甘瓦尔灵机一动道:“我有山地车,我可以替你跑腿,不过要收取跑腿费!” 年轻妈妈笑问:“费用怎么算?” 甘瓦尔算了会道:“三块钱一趟,你买什么都行!我买完东西给你小票!不过我需要半个小时。” 年轻妈妈笑道:“可以,你帮我买包尿片跟花露水吧。” 甘瓦尔挥着手朝人群喊:“代购!代购!三块钱一趟,可往镇中心买烟,买花露水,买尿片…,” 有人问:“可以买爽身粉吗?” “可以可以!” 甘瓦尔接了几盒烟的单,几瓶花露水的单,几个买烧烤料的单,有买手电筒的,买汉堡炸鸡的,买凉拖鞋的,总之都是零零碎碎的物件。手机备忘录记好,踩着单车往慢坡上爬。 桶里的饮料卖完了,王西平把桶搬到溪边,把里面的水倒进去。溪里有人抓了条鱼,周围人喝彩不己。镇上在溪里撒了鱼苗,可钓,可抓,可鱼叉,唯独不能用网。溪里大把的鱼,能抓住的了了。 王西平静蹲在溪边,盯着处水草,忽的伸手一抓,甩了条鱼上来。甘瓦尔一路跑过来,不等王西平反应,抓着鱼往烧烤区跑,问人要不要,十块钱一条,可帮处理。 “……” 甘瓦尔跑过来,兴奋道:“我接了七条鱼的单!” “……” “我是抓给你晚上炖的。”王西平道。 “我不吃。”甘瓦尔说着折了跟树枝,从挎包里取出小藏刀,脸上流淌着汗渍,削着树枝尖道:“我九岁就会叉鱼,十次里总会叉住两次!” “作业都写完了?” “昨晚就写了。”甘瓦尔胡乱抿了下脸上的汗,看他道:“我昨天语文考了81分,在班上排十八名。上学期我才考了54分,排四十几名。” 王西平斟酌着,没接话。 “我不偷不抢,我是凭自己劳动赚的钱!”甘瓦尔犟着头道:“书上说,劳动人民最光荣!” “……” 没一个钟,王西平叉了七条鱼,游客陆续围过来预定。王西平看了眼将落山的太阳,朝蹲在地上处理鱼,顺带接单的甘瓦尔道:“最多还能抓四条。” 天擦黑,王西平从溪里出来,活动了下冻僵的腿。甘瓦尔跑过来,朝他道:“我接了两个烧烤的单,二个小时五十块。” “……” 王西平烤一个炉子,甘瓦尔烤一个炉子,休闲区坐了几桌人,猜枚划拳行酒令。隔壁也坐了几桌人,“哗哗哗哗”麻将声。一群飞虫缭绕在他们头顶的灯泡上。白天野餐垫的位置,全部支起了各色帐篷。 星星点点,夜色催更。 假期第二天,甘瓦尔不再卖饮料,父子俩从中午就抓鱼,有些要回城的,想带两条活鱼回去,不能叉死。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父子俩推出烧烤套餐,有四人的288,六人的368,包肉包鱼包菜包虾,游客只需坐吃,毋需自备食材。一经推出,生意爆棚,从傍晚五点烤到深夜十二点。甘瓦尔趁机围着露营区,叫卖蚊香跟薄荷叶。 假期第三天,游客回程,甘瓦尔竭尽所能,卖荠菜,卖面条菜,卖苋菜,卖蒲公英,卖马齿菜!野地里采的,能卖则卖。 晚上甘瓦尔算帐,三天下来,赚了4350块。院里还丢了三大包未卖的饮料瓶。甘瓦尔把钱转给王西平,王西平让他存着,甘瓦尔转给他一千,看他道:“能不能装个宽带?” “……” 没几天,王西平名气略红,被称为“佛性哥”。游客写了篇下溪村的游记,配了张王西平叉鱼的照片,本是一个血腥的动作,但王西平表情温和,气质如佛。 随即流出组照片,背景是搓麻将跟猜拳的人。王西平侧站在烤炉前,头顶一盏昏黄的灯,灯下几只小蛾。他扭头看向拍照的人,气质沉静,目光坚韧。 ……… 傍晚,王国勋过来,侧面点了他两句,镇里人有意见了。溪里的鱼苗是镇上投的,可以抓来吃,但不能叉来卖。 王西平点点头。 王国勋道:“我知道他们是眼红,但咱们确实不大占理。要是各凭本事,都跟着下去叉来卖,以后潜在的矛盾大着呢。你说是不是?” 王西平点点头。 “人嘛就这样,要明着穷偷着富。”敲了敲烟杆道:“就坳里那果园,到现在都是扯不清的官司。当年好赖话说尽,没一个人愿伸头承包。去年镇里合作了果汁厂,桃子有销路了,现在陈家闹着要换批承包人。他们家坏着呢,朝上头举报我一手遮天,说坳里的果树都是咱王家人承包。我才不稀搭理他。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十年,咱们王家熬了五六年,就去年有了点起色,他们家就看到眼里了。”补充道:“我就瞧不上这种人,眼皮浅。” “上个月有人来调查,他们看了我的承包合同。”王西平道。 “怕他?我身正不怕影儿斜!我这次是不肯让步的。我当初说服咱王家人承包,熬了几年刚出头,他陈家就在这作妖?” 王西平搬了张躺椅过来,王国勋笑道:“哎哟,就这打好了!” “前几天就打好了,一直没送过去。” 王国勋躺上去,椅子前后慢摇,摸着扶手道:“不错,比幺儿在网上买的舒坦。”瞅着樱桃树问:“这两天该熟了吧?” “差不多。” “幺儿就爱吃樱桃,她吐核的速度跟一挺机关枪似的,呯呯呯呯呯。抓一把塞嘴里,连着吐出十几个核。”指着月季道:“骨朵儿虽不多,叶子长的怪热闹。” ………… 王西平站在八仙桌前抄经文,王宝甃发过来几张图,让他照着图片的造型铺鹅卵石。王西平点开图,是波西米亚的色彩,太阳花的造型。 光看看,就觉得工程浩大。首先要把鹅卵石颜色归类,大小归类,然后蹲下跟着色彩搭配,一块块的摆。王西平表示,心有余,只是鹅卵石已铺好。 开了院里的灯,手机视频过去,王宝甃拍打着脸问:“什么时候铺好的?” “有两天了。” “铺的啥造型?”王宝甃拧着化妆水盖问。 王西平把摄像头转到地面,一条一米宽,二十余米长的路面上,镶嵌着各色交杂在一起的鹅卵石。铺的迂回,实在。 王宝甃老半晌没说话,她以为花池砌的都够丑了,没想到鹅卵石铺的更是发指。王西平看着她,也没说话,好一会才道:“你发给我的图过期了,太爷爷说要这么铺,能赤脚在上面按摩。” “我不理解,为什么铺成蛇形?”王宝甃问。 “鹅卵石买多了,要铺的曲折点才能用完。” “………” “当时考虑到要镶花池,所以才让你买的多。”王宝甃无语道:“交待你的各色分开,你倒好,一股脑把它们搅合在一起。” “我铺的时候打你电话,没通…,” “信号不好。” 王西平走到院门口,指着铺的一块八卦图,“我会简单的,太复杂不行。” “看出来了。”好一会儿,调侃了句,“佛哥哥。” 王西平蹲在鹅卵石上,浅声道:“瞎起哄。” 那边镜头照着天花板,窸窸窣窣了会儿,才露出王宝甃的脸,“你上镜,拍你照的准是个姑娘。” “你在干什么?”王西平问。 “脱衣服上床。” “……” “这趟旅行累死了,视觉也疲劳。坐车三小时拍照五分钟。腰间盘都突出了。”王宝甃道:“昨儿进了家按摩店,给我按摩的大妈得有二百斤,里面有个帅哥,没好意思让人按。” “……” “什么声音?”王宝甃问。 “虫子叫声。” “你在干嘛?” “我在听虫叫。” “你在骂我?” “……” 王西平把手机贴近月季藤,里头有一阵虫叫。王宝甃道:“像蛐蛐声。” “蛐蛐要到七月。” 王宝甃看视频里的叶子道:“爬山虎招蛇。” “这是月季。”王西平看她,“你胖了。” “胖了好几斤。”王宝甃捏脸道:“我一路是石锅鸡,大盘鸡,羊羔肉,手抓羊肉,烤全羊…,吃过来的。” “我每天吃素。” “穷的?……?” 王西平不接她话。 “甘瓦尔吃什么?” “我给他单独做肉。” “你以后都食素?” “嗯。” 俩人都没再说话,静了会儿,王西平问:“你困不困?” “我还好。”王宝甃道:“你要不想聊了,咱们就休息。” 王西平没作反应,没说想聊,也没挂断。 王宝甃道:“听阿玥说,你们父子俩在下溪村叉鱼卖?” 王西平点点头。 “可以的王西平,你路宽。可烧烤可卖饮料,可捡破烂!” 王西平笑笑,没接话。 “咱诺大一个镇,没个收破烂的。”王宝甃分析道:“下溪村每逢周末节假,垃圾量就是平时的几倍。咱镇里人都要脸,不好意思去捡,大部分都让环卫工跟别村的捡了。你周一至五捡破烂,周末给人烧烤,两不耽误。对咱镇里来说,这是非常有潜力的行业。你可捡可上门收,然后转到城里赚差价。” 王西平不接她话。 “我以前筹划过,不过没成。” “现在也不晚。” “不行,我要脸。”王宝甃看他道:“我好歹是重本,爷爷是镇委书记,大伯是镇长,父亲是教务主任,母亲是妇女主任,姑姑是音乐老师。说出去难听。” 王西平再不接她话。 “咱俩不同。我的脸代表着镇委书记。我不能不要。”王宝甃道:“你的脸就是你的脸,要不要都行,完全能自主。” …………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王阿玥开车到高铁站接王宝甃。 王宝甃穿了件吊带长裙,披着条针织开衫,戴了顶大草帽,拖着大号箱,从出站口出来。王宝甃都跟她对脸了,王阿玥悠哉的喝着奶茶,没认出她。 王宝甃放了行李上车,王阿玥才缓过神,系上安全带道:“你是去韩国了吧?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手捏捏她肚子问:“现在多重?” 王宝甃吸着凸出来肚子,“58公斤。” “天呐,你是猪吗?三个月胖了8公斤!”王阿玥不满道:“怎么你胖了像杨贵妃,我胖了是叮当猫?” “品种的事。”王宝甃涂着口红,回头看了眼后座的康乃馨,“送我的?” “送我妈的。”掐她脸道:“皮肤嫩嫩的状态真好,就是长痘痘了。” “好好开车。”王宝甃拍掉她手,摸着脸上痘道:“你皮肤比我好,我严重上火了。” “我们胖是毁容,你胖是整形。”王阿玥羡慕道。 “浮夸。” “你瘦了不好看,显老气。”王阿玥道:“年前你脸色干黄,脸颊还凹了进去,只有一双眼好看。现在肤色红润饱满。真的好看,我都没敢认!” “可能中药的事,我爷爷让老张开了调理…,” “我也要,我也要…,”王阿玥靠边停车。 “你停什么车?我回去让爷爷再去一趟。到时候给你。”叮嘱道:“别跟人说,尤其你妈。” “放心!”王阿玥拍胸脯。 “其实你用不着,你皮肤很好。” “我是胖才显得好,我正在减肥。” “你都喊十年了,认命吧。你从小就是个小胖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 “你都喊十年了,认命吧。你从小就是个小胖墩。” “我下了决心的,我只要瘦到110就好了。”王阿玥道:“我在家跑步机上运动,这月已经瘦三斤了。” “行,我也得控制体重了。” “你现在正好,根本算不上胖。” “我怕再胖。”王宝甃捏着下巴道:“我垂头有双下巴。” “你好了吧,谁垂头都有双下巴!” “今儿母亲节?”王宝甃回过神问。 “是吶。”王阿玥道:“我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妈好像知道你没上班,出门旅行了。不是我说的!” “没事,早晚要知道。”看她问:“你家中午做啥?” “我三姨来了,中午好像包饺子。”王阿玥道。 “行吧。”王宝甃指着路边道:“经过花店停下,我买束花。”从包里掏出一对银手镯,自己戴上一个,给她戴上一个。 车停在老院门口,王宝甃拉着箱子踢开门,院里没人。王国勋从隔壁出来,烟杆轻敲她头,王宝甃吓了一跳。王国勋道:“整天就拉着腿跑,整束花干啥?” “送我妈的。”王宝甃道:“过阵父亲节,让我爸送…” “哟呵!吃胖变俏了。”王国勋掐掐她脸,捏捏她胳膊的肉,“这趟出去的值,花多少钱都值。” “……” 王宝甃先见王国勋,意在搬救兵。跟在王国勋身后,进了家门。邬招娣正好从外面回来,看了眼王宝甃,没反应过来,再看,原是亲闺女。邬招娣积攒了二个来月的气,拎起笤帚就打,王国勋咳了声问:“与祯还没回来?” 邬招娣顾虑王国勋,暂时压下心头气,狠狠瞪了她一眼,先攒着,待秋后算帐。王宝甃递了花过去,邬招娣没好气道:“干啥?” “路边捡的。” “你就是找抽。”邬招娣接过康乃馨,打量她精神头,撇嘴道:“我是你后妈?没工作我还能吃了你,俩月不朝家打个电话,你要是出个事…,”伸手打她脑袋,“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 “行了,先上楼洗洗,回头让你妈做点好吃的。”王国勋沏着茶道。 “我敬她个样呢!中午就面条。”邬招娣道。 王宝甃拎着箱子上楼,邬招娣喊道:“身上这裙子怪好看,以后多买点这种穿。别整天老裤子裤子的。” “听你妈的,姑娘家就要多穿裙子。”王国勋符合。 “你腿粗屁股大,穿裙子能遮住,穿裤子就显两条树干腿。”说着出了门,骑上电瓶车往街里买菜,想起什么拐个弯,朝王西平家的菜园里,割了几把韭菜,回来和面包素水饺。 整理妥当下楼,邬招娣已经拌好馅,麻利的在擀皮了。回头看了眼王宝甃,包着馅道:“这裙子不好看,没刚那条颜色好。” “行,我换回裤子。”说着就要上楼。 “说话还是死犟。”擀面杖敲她道:“那也比穿裤子洋气。你看药厂那些姑娘,一个个穿的时时髦髦,飘飘逸逸的。” “她们不是穿白褂?” “抬杠,我是说下班。”邬招娣看她手里问:“那是啥?” “银手镯。”王宝甃拿给她。 邬招娣擦擦手,接过道:“这银怎么不发亮?别不是被人诓了吧?外头不懂的东西别乱买。”套上手道:“这有点太宽了,花纹也老气。宝韵给她妈买的就好看,戴上精致致的。” “你手腕粗,戴细的小气。” “这多少钱?” “千把块。”王宝甃斟酌道。 “那还不如在商场买,我还能自己挑。”邬招娣撇嘴。 “这花纹工艺很复杂。是人工刻的,商场没得卖。” “宽的也好,显富态。”邬招娣摸摸手镯,往胳膊上头捋了下,继续擀饺子皮。 王宝甃要擀,邬招娣道:“使不上你。趁这会去你大伯家转一圈,宝韵跟宝源都回来了。” “不想去。” 邬招娣推她,“赶紧去。怎么整天懒的出窝?”指着她脚上拖鞋,“换双鞋子。”说着进卧室,从首饰盒拿出对樱桃红耳坠,递给她道:“上次你落沙发上的。” “我有点累…,” “你出去玩不累?回来就喊累…,” 王宝甃脑仁疼,换了鞋子就出门。她确实累,中间倒了几次车,都没好好睡。 路口遇到骑着单车的甘瓦尔,喊了他两声,甘瓦尔停下看她,王宝甃问:“不认识了?” 甘瓦尔挠着额头,“你变胖了。” 王宝甃看他,“你也胖了,还高了。” 甘瓦尔没接话,一时不知说什么。 “回去吃饭吧,回头找你们。”王宝甃说着,打了个哈欠,转头往老院里走。太困了,她要先补个觉。 一觉睡到晚上十点,伸着懒腰进堂屋,王国勋躺在椅子上打盹儿。王宝甃拍醒他,搀着他回里屋睡,关上堂屋的门,往家里走。 邬招娣刚上床歇下,王与祯戴着眼镜,手里拿着遥控器,看着电视打着盹。看见王宝甃回来,俩人聊了几句,指着厨房说留的有水饺。 王宝甃搁上平底锅,煎了一盘水饺,端着坐到餐桌前,沾着辣椒油吃。电视里播着广告,回头找遥控器,它在打着盹的王与祯手里。王宝甃催他回屋睡,王与祯囔着他不困,他在看电视。 “……” 墙角四周垫了报纸,书柜跟八仙桌都挪到了正中间。王西平穿着长袖,戴着口罩,拿着刮刀在打磨墙面补腻子。影见蹲在门口逗狗的人,摘下口罩看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个上午。”王宝甃问:“第几遍了?” “第二遍。” “都是你自己刮的?” “反正我也没事。” “你不是不刷墙?” “长霉点了,不刷不好看。” 王宝甃摸摸墙面,不算平整,还略显硌手。问他:“这是你清理过的?” 王西平问:“不平整?”手摸摸墙面,也没觉得不平整。 “你那双手,摸癞□□都光。“ “……” 王西平的一双手,手背是疤,手心是茧。 王西平不理她,继续清理墙面,腻子渣落到眼里,垂头猛眨眼睛。王宝甃凑过来,拔开他眼皮吹。 “出来没?” 王西平摇头,不舒服的眨着眼。 “别动,我给你弄出来。” 王西平红着眼,眼里涩疼。 “我看见了,有点靠里。”说着拿纸巾捻成一个尖,把躲在眼皮里的东西,往外拨。 王西平拿着纸巾擦泪,王宝甃接过他手里刮刀:“我清理墙,你刮腻子。” “没事,我自己就行。” “别耽搁事,我干过这活。” 王西平看看她一身连衣裙,王宝甃道:“给我找件衬衣,有短裤最好。” 王西平踌躇了会,找了件自己的衬衣,跑步的短裤。王宝甃挽着袖子出来,王西平给她副口罩,找了条纱巾替她裹头上。王宝甃拿着刮刀,站在凳子上,大刀阔斧的清理墙面。王西平兑好腻子,跟在她身后刮。 俩人从上午九点,忙到下午两点。王宝甃累瘫在地上,环视着四面白墙,成就感爆棚。王西平看她,“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周记麻辣烫。” “我去打包回来。” “打包不好吃,我们去店里。”伸着手道:“拉我一把。” 王西平把她拉起来,王宝甃问:“你家能洗澡吧?” “能,有太阳能。”进屋找了条新毛巾,递给她,“干净的。” 王宝甃随便洗了下出来,走到花池前转了圈,又看了眼铺好的鹅卵石路,褪掉鞋子踩上去,我靠…,硌死个脚了。 王西平擦着头发出来,“踩习惯就好了。”从屋里拿了个筐,一把剪刀,摘了些樱桃,泡在冰水里给她。 王宝甃抓了把樱桃,指着月季花道:“花朵好看,怪喜庆。”朝月季藤,砰砰砰砰砰的吐着核儿。回头看王西平,“你笑什么?” 王西平摇摇头,递给她樱桃盆,王宝甃抓了把问:“咱们咋去?” 王西平指指摩托车,王宝甃踢踢它问:“还没坏?” “还能骑,只是外表看起来…,” “饿死了。”王宝甃坐上摩托,看着樱桃树,“回来我摘走点。” “好。” “乳胶漆买了没?” 王西平打着火,回头看她道:“没买。” “你没打算刷乳胶漆?” “刷,只是还没买。”王西平想了下才道。 “我看你是压根没想刷。” “………” “没买是对的,阿玥堂哥在卖漆,吃完饭我们去看看。” “行吧。” “你看起来很为难?” “没有。”王西平摇头。 “墙不刷乳胶漆,容易掉白灰。”看他问:“你买的腻子不会是捡便宜…,” “最好的。”王西平补充道:“环保的。” ……… 王宝甃拿着菜夹问:“你吃什么?” “我不吃。” “什么意思?” “我斋戒,过午不食。” “算了,我回家吃。”王宝甃放下菜夹。 “没事,我在这等你吃。”王西平递给她菜夹。 “我吃的不痛快。”王宝甃看他道:“我有压力。” “那你在这吃,我去街里转一圈?”王西平商量道。 “算了,我打包吧。”随便捡了几样菜,递给里面煮。 王西平扫了码付款,一共18块。 “这种刮大白的技术活,一平没十块你请不来人。你屋里一面墙40平,四面墙160平,你自个算得多少钱?”王宝甃看他道:“装修贵在人工。” “……” 王宝甃拎着麻辣烫,鸭翅鸭脖柠檬茶,坐在摩托车后座,回了王西平家。梧桐树下绑了张吊床,王宝甃搬了张方凳过来,把麻辣烫放在上面,一屁股坐在吊床上,趴在凳子上吃。 王西平洗了樱桃给她,拎了两个洗衣盆放门口,扯过来条水管,进屋拿衣服,蹲下洗。 清风徐来,花香扑鼻。门前的狗,戏水的鸭,哗哗的漂洗声。王西平端着漂衣服的水,浇进月季根。王宝甃啃着鸭脖道:“里头有皂碱,会把根烧死。” “没事,漂了三遍,里头没泡沫。” “当然没事,烂根的又不是你。” “……” “这天真好。” 王宝甃躺在吊床上,手半掩着太阳。梧桐树刚开出紫白色的花,零星发了几片叶芽,不足以遮荫。要等盛夏,才能长出巴掌大的绿叶。 “今天二十八度,比五一天好。”王西平道:“后天要升温,三十二度。” “该升温了,都入夏了。”眼睛透过手指缝看梧桐花,“你说,等叶儿出来了,要是正躺着打盹儿,突然掉脸上一条毛毛虫…,” “桐树没毛毛虫。榆树生毛毛虫。” 王宝甃认同道:“我以前爬榆树,被上头的毛毛虫吓的摔下来过。一层层的,瘆死人。”抓了把樱桃填嘴里,朝着洗衣盆的水洼处,有节有奏的吐核。 王西平收拾了凳面,把她吐的骨头沫倒给鸡鸭,进屋端了杯水给她。王宝甃趴在吊床上晃,比家里待遇好。她啃鸭脖早渴了,懒得进屋端。 王西平拿了工具跟木板,蹲在桐树下打磨。旁边凳子上放了个迷你的蓝牙音响,播着心经。 王宝甃沉心听了会,问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独身?” 王西平想了会,点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 “一个人挺好。俩人没劲。”王宝甃看着天空道:“我愿意一辈子不结婚,但我付出的代价会很大。我能想象到,以后的几十年里,我爸妈,我爷爷,我大伯,我姑,他们会挨个劝我结婚。”除非我一辈子不回来。只要在家,我妈就不会给我好脸色。” “三十岁以前还行,要是等到四十岁,我肯定没脸回来。我不怕街里人对我闲话,我怕这话会伤害到家人。我不想承担这后果,我情愿随便找人嫁了。”扭头看王西平道:“你推荐那医生还行,我约了后天过去。能克服掉最好,克服不掉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听天由命。”伸手捡了一块碎石头,朝啄食的鸡鸭砸去。 “会克服的,你谈过两年的感情…,” “鬼知道。我怕这一切都是假象。万一婚后十年我突然厌恶了?怎么办?要是再有孩子…,” 王西平看她道:“你上段感情结束在求婚时,若下一段能结婚生子,说明你已经克服障碍了。中间出现什么问题,那是夫妻共同的原因,不只是你的原因。” “不要有压力,见了汪医生再说。这种情感障碍很常见,你只是比普通人严重。” 王宝甃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看。 王西平不再说,继续打木块。 老半天,王宝甃才说话,“王西平,咱们做朋友吧,拜把子的那种。”也不待他反应,起身回了院。 王宝甃回堂屋,拿过自己的包,掏出只手串给他。王西平接过看,是小叶紫檀佛珠。 “会盘吗?” 王宝甃说着掏出笔记本,撕了页纸给他,“照这个方法盘。” 王西平接过,点点头。 王宝甃又掏出一套兵马俑,“给甘瓦尔的。” 王西平转着佛珠,看着她。 “这是信物。你不但是我侄儿,也是我哥们儿。”指着白墙道:“晾一个礼拜,回头帮你刷漆。”挎上肩包阔步离开。 推开门进家,邬招娣截住她:“一天都找不见人,走,跟我去街里买东西。” “我不去。” 邬招娣拽住她包,“快一点,我拎不动。” “你买啥?” “买的多,看见啥买啥。”邬招娣道:“晚上打羊排火锅。” “我不吃,我想减肥。” “减啥减?嘴上涂点口红,把那耳坠子戴上。别磨蹭,回来还要炖羊排呢。” “你去买菜,我在家炖羊排…,”话没落,邬招娣拧她一把胳膊,“快点,别让我多说话。” 王宝甃迫于形势,涂了口红,戴了耳坠,拿着电车钥匙出来。邬招娣道:“电车没电,咱母女俩走路去。” “这显示满格电。”王宝甃指着电源。 “那是虚电,电瓶该换了,骑不了几米就没了。” “……” 邬招娣拉着王宝甃,专捡人多的地往街里走。嘴里不时叮嘱,挺直背,步迈的小点。那人是你嫂子,冲人笑笑,打个招呼。那人是你侄媳妇,冲人笑笑,问声好。别拉着个脸,皮笑肉不笑。 街口文化广场上,坐了群带孩子的大妈。王宝甃随便扫了眼,应该都是侄媳妇儿。 几个人凑上来,眼睛打量着王宝甃,朝邬招娣夸道:“哎哟,这就是你家宝丫头?几年没见都不认识了,发落的这么水灵也不带出来瞧,细高挑,挺鼻子大眼,一脸的福气相,以后你净跟着享福…,” “这些年都在城里读书工作,回来的少,这次还是被我拉出来买菜,平时就不爱出门。”邬招娣道。 “你要不说是你家姑娘,这打对面都不认识。真是女大十八变。我记得你家丫头以前跟个野小子一样,夏天晒的黑瘦,短头发短裤衩,骑着自行车,每天打这经过去上学,这才几年没见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啊,以前还跟我家臭小子打架,把他打的哇哇直哭,他爸还揍了他一顿,说他没出息,被一个丫头片子打的…,” 邬招娣赶紧打断,“那时候小刚上初中,这都十来年的事了。” “现在多大了?有对象吗?” “哎呀这事不急,刚过二十六没多久。”邬招娣眼神示意工业区道:“头两年有几家跟他爷爷提,他爷爷不愿意,老囔着年龄小。” “哎哟不小了,这年龄都该抱孩子了。” “这都咱老观念,现在二十六都算小的。念完大学都二十三了,有几个出了校门就结婚的?他爷爷常说幺儿懂事,工作的头一份工资就给他买了个按摩的洗脚盆。”捻着脖子上的项链道:“还给我买了条项链,给他爸买了块表。我老说让她攒着点,边工作边读研不容易,这丫头还跟我急…,” “都读研了?一个月工资高吧?” “一般吧,就五八万那样。除掉日常开销,不过落个三两万。”邬招娣不在意道。 “哎哟这还一般?我儿子都工作六七年了,月薪才四万。” “是啊,我家丫头也才三万。” “我家那个虽说有六七万,但刚顾住日常开销跟房车贷。”示意旁边的孩子道:“我还时不时的塞钱。孙子光一年学费都好几万。”补充道:“也就你家丫头会过日子,每个月还能攒三两万。”众人艳羡暗咂舌。 王宝甃全程不接话,她怕一张嘴,就把邬招娣的台给拆了。王宝甃也明白,邬招娣的目的达到了。用不了两天,全镇都会知道,王家有个高颜值,高学历,高收入,孝顺懂事,会过日子的姑娘。就等媒人踩破门槛。 事与愿违,一个礼拜过去了,没一个媒人上门。邬招娣总结了原因,大概媒人觉得王宝甃太优秀,一般的男人配不上,优质的男人还在筛选。 王宝甃认为她总结的很对,除了最后一句话。 邬招娣老神在在,并不急。她认为亲不能轻易相,相多了廉价。 王宝甃完全符合,巴不得。 邬招娣虽没什么大文化,但有想法。毕竟当了几年妇女主任,不同一般的乡镇妇女。时常跟着领导开会,也经常调解邻里的鸡零狗碎,她深知女人嫁不好,还不如不嫁。 她手里的数据显示,南坪镇的离婚率与日俱增。一百对夫妻中,有三十对离婚,十对胡来,二十对闹矛盾,三十八对在搭伙过日子,两对过的看似如意。 婚,要结,但需慎重。不能过不了两年,落个离婚的名声。所以她不着急,也不催。 有花自然香,何必东风扬。 王与秋不认同,她不知邬招娣哪来的底气。南坪镇就巴掌大,优质的男丁寥寥,按她的标准找女婿,搞不好就砸手里。 王宝甃事不关己的吃早饭,不参与她们姑嫂的话题。王国勋听不过道:“秋儿,你嫂子说的没错,幺儿刚读大学就有人朝我打听,咱镇里再没有比幺儿更好看…,” “爸,我以前也是镇花…,”王与秋话没落儿,邬招娣打断道:“爸,其实我早有人选了。” 一桌人看她,连王宝甃也停了筷子。邬招娣道:“电器厂那俩儿子,大的三十,小的二十六,哪个都行。” 王与祯愣道:“你可真敢想,齐大非偶…,” “是何家,上鸿电器。” “吓我一跳,我以为是昌宇。” “昌宇家儿子不行,就一败家子。”邬招娣道:“何家大儿子跟宝猷关系好,以前常来咱家玩,家教各个方面都不错。我前阵跟宝猷通了电话,何辞还没女朋友,八月底会跟宝猷一块回国。” 餐桌静默了片刻,王国勋道:“我看有谱。” “何家孩子还行。”王与秋符合。 “他能看上幺儿?”王与祯问。 “这好说,让宝猷私下问问他,有意思就见个面,没意思就问他弟弟…,” “妈,你说的何辞,是那个初中剪我刘海儿…,” “就剪了一撮,他不是成心的。” 王宝甃懒得辩,是不是成心的她知道。初三那年跟风,留了时兴的齐刘海儿,何辞来找王宝猷,看她趴在书桌上睡,拿了把手工剪,把她的齐刘海儿剪了一半。 那阵她在学校出尽洋相,只要风一吹,她的刘海儿就朝天翘。 王国勋道:“这事不急,等他们回国再说。” 王与秋问:“嫂子,西周她媳妇是不是生了?” 邬招娣撇嘴道:“早生了,是个早产儿,听说王西周喝了点马尿,回来俩人推搡了…,” “他们家事咱不管,出门少说闲话。”王国勋道。 “我就是跟与秋说两句,出门肯定不提。”问道:“后天摆满月酒,咱们家随多少?” “在家摆满月酒?”王与秋问。 “家里不是省钱?听说这次医院花了两三万…,”看了眼王国勋,转话题问:“王宝甃,你打算啥时候找工作?” “我民宿里小妹突然不干了,我想让宝甃偶尔帮我照看一下。平日里还好,周末忙不过来。”王与秋道。 “你们商量好的吧?”邬招娣朝王宝甃道:“你就是不愿上班?” “回来当个老师也行,学校里缺教数学…,”王与祯话没落,邬招娣打断道:“跟王阿玥一样,在你们学校里混日…,” “你这话难听,教书就是混日子?” “我没说教书是混日子,我是说窝在镇里不好。”邬招娣道。 “我就窝了一辈子。”王国勋道。 “爸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年轻人应该…,” “王西平家里刷墙,我过去一趟。”王宝甃擦擦嘴,快步出了屋子。 王西平举着滚筒刷屋顶,王宝甃拎着滚筒刷墙面。甘瓦尔想帮忙,王宝甃问:“不上学?” “星期天。” 王宝甃指着一个毛刷,让他蹲下刷墙角。甘瓦尔刷了会,抬头说:“羊沟村开了好多野花。” “嗯,好看吧。”王宝甃敷衍道。 “还行。”甘瓦尔道:“杨树都长叶了,溪水温度也不凉…,” “王西平,你干嘛?”王宝甃指着滴在肩膀的漆。 “我不是有意的。” “你下来你下来…,会不会刷?地上都是你滴的漆。”王宝甃道。 王西平从八仙桌上下来,拿着滚筒刷墙,不时扭头看王宝甃,你不也滴?王宝甃刷着顶道:“我刷的比你平整。” “我不认为。” “甘瓦尔,我跟王西平谁刷的好?” 甘瓦尔看了会儿,识时务道:“你刷的好。” “羊沟村的杨树长叶了?”王宝甃问:“野餐的时候能遮住太阳…,” “能!” “我们明天去野餐。” “好,那都准备什么?”甘瓦尔问。 “我准备食材,你拿着吊床…,” “我大伯家摆满月酒,我明天要去帮忙。”王西平看她道。 “下周吧,明天有点仓促。”王宝甃道。 “下周我给你烤肉串。”王西平道。 “不稀罕,我没吃过肉串?” “你吃什么,我给你烤什么。” “回头再说。” 王西平看了她眼,举着滚筒刷墙。没一会儿,身上落了滴漆,抬头看王宝甃。 “它自己滴的,不怪我。”王宝甃道。 王西平没接话,挪了挪地。没一会儿,又落了滴漆,抬头看,王宝甃专注的刷顶。 王西平回头继续刷,算了时间,猛的抬头,王宝甃举着滚筒在他头顶,一滴漆半落不落。 “………” 王西平接了个电话,对方跟他确认时间,看什么时候方便安装电视。 “你买电视了?”王宝甃问。 “买了。下个月有世界杯。” “你还看世界杯?” 王西平不想理她。 “我也看世界杯。”王宝甃问:“你喜欢谁?” “梅西。你喜欢谁。” “勒夫。德国队主教练。”王宝甃道。 “………” “你喜欢足球?” “我不喜欢足球,我喜欢世界杯。” 王宝甃从八仙桌下来道:“上届世界杯我赢了两万。”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墙刷到一半,王西平被他大伯喊走,要他开车进城里一趟。王西周驾照被吊销,不能开车。 王宝甃看不上他大伯家,不止她看不上,王国勋跟王与祯都看不上。他大伯并不恶,只是无能,无能过头了就是恶。 他大伯家不管大小事,都爱攀族里人。王西周他妈刚查出乳腺癌,王西周父子就找上王国勋,想让族里人搭把手。王国勋不想管,但身为族长不得不管。 门里远近百十户,一共拿了一万九。门近的拿千百块,门远的拿一百。王国勋嫌不好看,自己又垫了一千,凑个两万整。 王西周父子俩不承情,当下就脸色难看。因王西平家的事,族里拿了近三十万。单王与祯,王与仕兄弟俩就拿了五万。 王国勋没落好,还里外不是人,跟他从中贪了似的。二话没说,甩了一沓子单据出来。 王西平家在外经商十七年,那时镇里远没现在繁荣。王西平父亲赚了钱,逢年过节的回镇里,王家族人不管门里门外,有点难处的都问他借钱,王西平父亲能帮则帮,多少都会借。但还钱的寥寥。那时候人确实穷,不是不还,是没钱还。 镇里承包下溪村的桃林,是王西平父亲带头,还给王西周父亲安置了块。镇里最早一批路灯,是王西平父亲掏的钱。路灯政府有拨款,但落到镇里的钱,只够买一批廉价灯柱,没顶过几场大风,灯柱就歪歪扭扭,基本报废了。 不管镇里还是族里,大事小事,王西平父亲都会帮。王西平父亲的名望,仅次王国勋。脾气好话少,人称“老好人。” 王西平父亲下葬时,族里人集体缄默,只有门叔叔气不过闹了番,只因他儿子在外遇难,没能入祖坟,他闹着不让王西琳入祖坟。 王家宗族第一条,在外遇难的入不得祖坟。 葬礼后,族里人找到王国勋,自发性的给王西平募款,起步就是两千。王西周家募款,最高才一千,还是王与祯兄弟俩拿的。 王西周家口碑不好,有事找族里,无事缩头龟。王西周嗜赌,被讨债的五花大绑,王西周母亲找王国勋,王国勋不理,他母亲就撒泼打滚耍无赖。王国勋没法,只得召集族里,族人没一个搭理。 王西周父子不当家,也不管事,大小事都是王西周母亲,包括族里开会。一众大老爷们儿,唯她一个娘们儿。族里只要有事出钱,她就摆摆手,说这事归西周他爹管,出钱可以,去找西周爹。久而久之,王西周家基本被孤立。 家里女人太过强势,男人也就无能。也兴许是男人太无能,女人才要强势。年初族里人开会,王西夏代她家出面,末尾,起身跟族人道歉,这些年她家太不像话。此后,族里不再说西周家,直接喊西夏家。 王国勋评价,王家那一支,只剩王西平跟王西夏了。 一直刷到下午两点,王宝甃才觉得饿。厨房里转了圈,走到菜地站了会,看着啄食的鸡鸭群,回屋问甘瓦尔,要不要吃炖鸡。 俩人围堵拦截,捉了只不足两斤的鸡。甘瓦尔拎起菜刀,朝着鸡脖子咔的一下,鸡头滚落在地。王宝甃觉得人类真凶残,凶残归凶残,鸡是一定要吃的。 回厨房泡上松茸,朝甘瓦尔交待,处理完鸡把石锅洗了,回堂屋继续刷漆。 王西平擦黑才进家,院里香气浓郁。俩人围着石锅,一人端了一个碗,茨茨溜溜的吃。折叠桌上摆了几盘菜,饮料,啤酒。 王西平看见鹅卵石上的血渍,站在鸡窝里数鸡。 王宝甃往锅里下了菜,看他道:“我们俩忙了一天,不能吃你只鸡?”甘瓦尔点头符合。 “鸡太小…,” “你吃鸽子鹌鹑,不嫌小?” “这鸡有两斤,鸽子才一斤。”甘瓦尔看他道。 王西平张张嘴,没话说。往堂屋转了一圈,四面墙刷的平整光滑。出来院里正要说话,王宝甃撂下碗,朝门口走道:“我去捉只鸡赔你…,” 王西平拉住她:“全部给你吃。吃多少都行。” “不吃了,鸡太小。” 王西平看着她,半晌憋了句,“我给你摘草莓。”拎了一个小筐出去。 摘了草莓回来,俯身在盆里洗,端过去放到桌子上。王宝甃喝着鸡汤道:“知道你吃素,没给你留。” 甘瓦尔道:“真的好吃,鸡汤很鲜,松茸也好吃。” 王西平看了眼石锅,里面咕咚咕咚的翻腾,往厨房转了圈,出来捏了颗草莓吃。 “你大伯没管你饭?”王宝甃问。 “管了,我不想吃。” 王宝甃喝着鸡汤,没接话。 “他们家炖的肉。我吃素。”说着去菜园摘了把菜,回来煮面。 隔天一早,王宝甃往下溪村走,脖子酸,肩膀疼,混身不舒服。身后一声狗叫,王宝甃回头,王西平领着两条狗在跑步。 王宝甃扭头走,不搭理这白眼狗,自从她回来,虎仔看见她就躲。 王西平慢跑过来,脸上淌着汗问:“你去哪?” “我姑姑家。” “没睡好?脸色有点差。” “我脖子僵,肩膀酸,浑身疼!” 王西平停下步,看她道:“昨天累的了。” 王宝甃拽了根狗尾巴草,甩着往前走,懒得理他。早上穿衣服,胳膊都酸的抬不起。 王西平拉了下她胳膊,王宝甃难受的叫出声。王西平捏着她肩膀:“肌肉劳损了。” “轻点轻点…,”王宝甃避开道。 王西平缓了手劲,轻按她脖子。王宝甃道:“昨儿没事,今个睁开眼浑身疼,散架了似的。” “劳累过度了,晚上回来给你捏捏。” “上礼拜刮墙,都难受了几天。” 王西平捏她后颈,王宝甃垂着头道:“对对对,就这块很僵。” “睡前泡个热水澡。”王西平道。 王宝甃抬头,看了圈道:“要是有人看见,可能觉得咱俩有病。” 王西平笑了笑,揉着她胳膊道:“你颈椎不好。” “是不好,落下的职业病。”王宝甃问:“你会按摩?” “不会,瞎琢磨的。” “琢磨这干啥?” “部队里拉练累,我们会相互按。” 王西平穿的背心,露出两个大膀子,手给她按摩时,肩膀上的肌肉绷的鼓起来。王宝甃伸指头戳了下,果然,硬梆梆的。 王西平问:“你干嘛?” “摸一下嘛,你又不吃亏。” 王西平不理她,继续跑步。 “你是害羞?”王宝甃跟他身后问。 “你不去姑姑家?” “不急。” 王宝甃瞅了眼分岔路,看了看他不容侵犯的脸,伸手袭了下他胸,“哇塞”一声跑走了。 王西平呆楞在原地,捂住胸口看她。王宝甃回头朝他笑,手在空中抓了抓,表示不错,手感好。 比起颜值,王宝甃更关注身材。王宝甃有好感的男生,无一例外都是好身材。第一次见李琛,就是在健身房。 人与人的相互吸引,无论异性还是同性,对王宝甃来说,都是始于身材,忠于性格。身材最能体现一个人的自我约束力。当然,颜值其次。 这两条标准,王西平跟王阿玥都占了。王阿玥虽胖,但胖的匀称,胖的别致。浑身肉乎乎,捏着舒服。偶尔留宿在王阿玥家,王宝甃就爱捏捏她。 王宝甃一直垂涎王西平身材,但不好造次。若熟不到一定程度,她绝不会乱摸。大学里捏过一个室友的胸,对方骂她变态。哪怕对方是笑骂,王宝甃也听出了几分认真。 王西平跑了步回来,冲个凉,往大伯家去。明个就是满月酒,今个家里要宰牲口。王西夏喊了一圈,没族人愿过来帮忙,还是邬招娣出面,才有几个婶子大娘过来。 王西夏站在门口,指着街道问:“二孃,摆这会不会影响交通?” 邬招娣道:“影响啥?车辆绕行就好,谁家没个喜事。” 王西夏道:“我不太懂,没操办过这种事。” “没事,有不懂就问我。”看了眼院里忙活的人,回头问:“午饭都安置了吧?” 王西夏点头道:“都安置好了,一早就跟掌勺的交待了。” “那就行。我怕你年轻不大懂。大家都忙活半天,要是不管顿饭,后头家里再有事,没人愿过来搭把手。”邬招娣道:“这不是一顿饭的事,是个礼节。” “我明白,这次多亏了二孃。”王西夏诚恳道。 “也难为你了。”邬招娣拍拍她手,不再说话。心有戚戚,人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成熟。西夏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过比宝甃大三岁。 王西平拉了一车的桌椅回来,在太阳底下,一张张的往下卸。王西周端了碗饭,蹲在凉荫处不紧不慢的吃。王西夏要气死了,碍于人前不好发作,走到车前帮王西平卸。 王西平让她回院里,这使不上她,王西夏涨着脸不说话,把气都使到卸桌子上。王国勋骑着单车经过,朝着吃饭的王西周道:“西周,筷子拔的急点,西夏热的一身汗。” 王西周放下碗筷,慢吞吞的走过去,双手抱一张桌面,有气无力的搬。王国勋叹口气,没话说,蹬着自行车走了。 王西平让王西夏回屋,她瞪着西周问:“你没劲是吧?” 王西周跟没睡醒一样,打个哈欠道:“昨晚孩子闹了一夜。” “那你睡到十点才起…,”王西夏忍住不再说。朝王西平道:“哥,你先回院里吃饭,晚会再卸。” “先卸吧,这三轮车别人急用。” 王西平一次搬三张桌面,卸完,浑身湿透,整个人晒到中暑。喝尽一瓶水,发动着三轮给人送去。 王与秋经营的是半民宿半农家院,逢周末节假,基本客满。王与秋特意围了个圈,专养鸡鸭,食客可自己进去捉。一般进去捉的,都是半大小孩。 比如现在,王宝甃站在太阳底下,看着满头大汗的孩子,明明已经抓住,故意放走再继续捉。他爹明显已经烦躁,擦着头上的汗让他别玩,赶紧捉了回屋。 王宝甃拎着鸡回厨房给师傅,师傅要她去镇里买醋,这家人要吃醋焖鸡。王宝甃骑上摩托,一路轰到镇里,买了醋回来,全程不过十分钟。 五张餐桌已经坐满,还有家刚钓了鱼回来,让厨房给炖的。王宝甃转了圈,好像使不上她,出来往前走了几十米,停在一家转让的民宿前。 王与秋刚提到这家民宿,这家是一对外来夫妻在经营,差不多有三年。妻子上个月跟一游客私奔,游客的媳妇来这一通闹,丈夫也经营不下去,前几天贴了转让。 王宝甃透过门缝往里看,只闻潺潺流水声,看不见景。往后退了几步看房子全貌,三层小楼,整栋房子被一层爬山虎裹着。门前是两排纯蓝色的绣球,一看就知主人下足了功夫。 王与秋说这家民宿最别致,妻子是位园艺师,丈夫是搞音乐的,经常能听到他家热闹的打鼓声,住宿率最高,最受年轻人欢迎。据桃色八卦,是丈夫先多次出轨女游客,妻子才报复性的跟人私奔。 王宝甃左右看一眼,往上一蹦,双手攀着矮瓦檐,爬上了院墙。朝院里扫了眼,一见倾心,非接下不可。正要往院里蹦,王与秋喊她,不得已跳下来,拍拍手,揉着酸疼的肩膀回去。 “疯了你!爬人墙头。”王与秋骂她。 “姑姑,我想接这家民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疯了你!爬人墙头。”王与秋骂她。 “姑姑,我想接这家民宿。” “你妈同意?”王与秋问。 “管我妈什么事?” “你自己有钱?”王与秋看她。 “有,转让费多少?” “五十万。这家单装修就花了五十万。”王与秋伸出一个巴掌。 “不贵。” “这院只有五年合约了。”王与秋道:“合约到期后,每年有三万的地皮使用权。” 王宝甃没接话,心里暗盘算。 “你要是愿意回来,这民宿确实合适。”王与秋点她额头道:“恐怕你受不了这乏燥的生活,经营没俩月就嚷着回城。” “不回。”王宝甃摇头道:“我已经在城里混不下去了。” “那你认真考虑,这不是件小事。”王与秋看她道:“我但凡有点精力,我就盘下了。” “一共有几间客房?” “九间客房。一间自住的卧室。”王与秋道:“你要真有意,我就给你列笔细账。你自个掂量。” “好,我要盘下来。” “有几家都有意向接,只是男老板不在国内,你掂量清楚了告诉我,我帮你压价。” “好。”王宝甃点头。 “你有五十万?”王与秋质疑。 “钱好说。”王宝甃含糊。 “我可跟你说,这老板要一次性付清。他不会跟你分期。”王与秋点破她,“别我都跟人谈好了,你这边钱不够。” “小看人!” “我还真高看不了你,你了不起有二十万。”王与秋道。 “我会拉资金。” “拉谁?你妈肯定拉不动,你爷爷没钱,我也没钱,你爸爱莫能助。” 王宝甃歪鼻子道:“我不问你们借。” “你问银行借?你妈不会让你拿东西抵押,镇里的房不值钱,要城里的房…,哎,你气什么?我给你理性分析…,” 王宝甃不理她,上二楼收拾客房。大半晌,抱着堆床单下来问:“我工资多少?我不会给你白干。” “打扫卫生一个月3000。”王与秋道:“按理,你在我这学经验,你应该给我掏钱。不过我不跟你计较。那民宿要是谈成了,我要收取两万的中介费。” “………” “我不要工资了,谈钱伤亲情。”王宝甃拎着扫把簸箕上楼。 “小样儿。”王与秋笑着嘀咕。 王宝甃拖完地出来,靠在三楼栏杆上眺望。溪里有一群游泳的人,溪边树干上绑了几张吊床,旁边稀稀拉拉着几顶帐篷。一个身穿绿色背心的男孩,拖着一个大袋子,穿梭在游客中间捡饮料瓶。是甘瓦尔无疑。 王宝甃拎着拖把下楼,王与秋坐在前台算账。王宝甃看了会儿,凑过去问:“你真不打算再婚了?” “神经病。”王与秋骂她。 “爷爷嘀咕了好几次,我妈一直在替你物色。” “起开起开…,没事一边玩去。”抬头看她道:“管好自个吧,你妈把你吹嘘的…,” “不是吹嘘,是实际情况。” “你脸不臊?什么月薪五八万,落个三二万,给你爸买手表,给你妈买项链?你要真在这开民宿,你妈这台阶都下不了。” “不臊,又不是我说的。是受益人说的。”顿了下问:“你说,我妈是不是在变相的问我要项链?替我爸要块表?” “有觉悟,嫂子有这意思。” “等我开民宿赚了钱,我一定买。”看王与秋道:“你真不打算再婚?” “信不信我打你?”王与秋拿起计算机。 “咱王家俩镇花,上任是你,现任是我。上任镇花这么孤独,我感觉我下场不会好,据说女人越美命越不好。” “别在这胡扯八道。”捏她肚子肉道:“克制吧,有肚腩了。”补充道:“现任镇花是陈家姊妹,怎么也轮不着你。” “怎么可能?陈家人脸上不是坑坑洼洼,就是一脸粉刺痘。” “那是曾经。你十八岁勉强算镇花,现在不行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拿出手机,扒开帖子道:“南坪镇美女排行榜,年前你位列第八,现居前三。很不错了。” “……” “昔日镇花里,我一直位居魁首。侄女儿,贴吧里说你,颜值不稳定,性情难相与。” “………” 王与秋虽是昨日黄花,但风韵犹饶,举步轻摇,完全不像四十过五的人。就是命不好。二十五岁出嫁,三十五岁丈夫事故身亡。因丈夫隐瞒不育事实,身边没留下一儿半女。王国勋一直心存愧疚,王与秋的婚姻,是他一手订下的。 ……… 王宝甃不喜吃桌,尤其是镇里。邬招娣才不管她喜不喜,大清早就拉她起床,柜子里挑了件裙子给她。 王宝甃托病,说浑身酸疼,邬招娣不假颜色。 王宝甃打扮妥当,跟着邬招娣去吃满月酒。王国勋问王与秋怎么没来,邬招娣说她不来,把份子钱带给了宝甃。王宝甃看王国勋,王国勋摆摆手,“跟你妈去吧,镇里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幺孙女。” 母女俩在路上碰到王阿玥母女,王宝甃跟王阿玥对视一眼,欲哭无泪。 王宝甃问:“阿玥不上课?” 阿玥母亲道:“刚上完回来。”摸摸王宝甃的裙子道:“真好看,桂枝穿这颜色显嫩。”捏捏她脸道:“跟朵花一样,是不是谈对象了?” “不急,宝甃小着呢。”邬招娣接话。 “怎么不急,桂枝跟阿玥同岁吧?都过二十七了!”阿玥母亲大着嗓门。 “宝甃刚过二十六。我们老早就改名了,别桂枝桂枝的,外人还以为你在喊我。”邬招娣道。 “刚过二十七吧?你是不是记岔了,明明跟阿玥同岁。”阿玥妈道:“咋还不让喊桂枝了?喊了半辈子都顺口了。” 王宝甃跟王阿玥越过她俩,往前走。眼见都到门口了,阿玥母亲豪爽的笑了声,喊道:“桂枝,你这裙子有点透啊,都能看出里面的裤头。” “………” “那是内衬。”邬招娣圆场。 门口站了王西夏,王西周兄妹俩。邬招娣交待要把红包给西夏。王宝甃走过去,王西夏笑道:“怎么会在家?” “休假了。”王宝甃含糊道。 王西夏明白了,不再深问。招呼道:“你们直接上楼坐,里头开着空调呢。” “你嫂子呢?”王宝甃问。 “身子不舒服,在屋里头歇呢。” 王宝甃也不深问,递给她红包道:“这是我姑的,她今儿有事绊住了。” “行,你们先上楼吧,这会正热。”王西夏接过道。 楼房是旧式的,楼道在院外。这些年新建的宅子,楼道都是在客厅。王宝甃带着阿玥上楼,屋里摆了三桌,俩人找了桌没人的,坐在那嘀嘀咕咕。别的桌都在嗑瓜子吃糖,她们这桌什么都没。俩人闲极无聊,站在过道往院里看。 王阿玥指着掌勺的大厨道:“他做的席好吃,尤其是杏仁豆腐。年前我姥爷过寿摆席,就是请他掌的勺。” 院里角落的大蒸锅起笼,里面摆了十几条鱼,掌勺的拿出来,又摆了十几碗米进去。合上笼喊道:“过来个人烧柴,火要旺点!” 王西平正挨桌摆饮料,迅速放完过去烧柴。 烈日正当头,王西平拿着几支粗柴,弯腰往火里放。背心被汗塌在身上,脸上的汗往下滴,肩上的汗顺胳膊淌。王宝甃下来,进客厅转了圈,打开冰箱拿了瓶水,拧开递给王西平。 王西平接过仰头喝尽,王宝甃道:“看你这邋遢样,跟自己当爹了一样。”顺手抽了几张纸给他。 “没事。”王西平摇头,腾不出手擦汗。 “晒伤了。”王宝甃指指他肩膀。 “没事。”看她问:“你在哪坐?” 王宝甃指指楼上,王西平抬头,王阿玥冲他摆手。王西平道:“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们留。” 王宝甃拎了兜瓜子糖上来,王阿玥小声道:“甘瓦尔他爸太老实,周围人都在凉荫底下打晃,只有他在日头底…,” “这是他亲堂哥的事。” “好吧。”王阿玥剥着糖道。 已经十二点了,还没开席。邬招娣坐过来道:“娘家人还没来呢!” “娘家人怎么还没来?”王阿玥问。 “故意作王西周呗。”阿玥母亲道。 邬招娣扯扯她,示意小点声。阿玥母亲道:“怕啥?镇里早传开了,是王西周推了她媳妇儿…,”王阿玥捂她妈的嘴。 说话间,外头停过来几辆车,娘家人来了。一群人面无喜色的下车,直奔主屋。阿玥母亲道:“怎么都是男人?像是来找事的?”楼下喊了声开席,陆续端着菜上桌。 王宝甃吃了五分饱,就要起席离开。王阿玥拉住她,非要等杏仁豆腐。王宝甃只好坐下,忍着阿玥母亲的噪舌。打她坐下起,跟这个婶子扯扯,跟那个大娘拉拉,话题永远围绕着桂枝,围绕着王阿玥,围绕着她俩的年龄。不时还发出爽快的笑。邬招娣把话题给扯开,她就有本事跟拢回来。 王宝甃等不了了,正要起席,杏仁豆腐上来了。拿着勺子刚要盛,一碗白嫩嫩的杏仁豆腐,被挖的七零八碎,上面飘了层油渍。王宝甃放下勺子,胃口倒尽。哪有咸勺子直接舀甜食的。王阿玥干瞪着眼,也一勺没舀。 俩人结伴下楼,王宝甃喊住王西平,王西平问她:“吃好了?” “没,我想吃杏仁豆腐。” “好,你等着。”转身回客厅,从冰箱里端了碗给她。 “你吃了没?”王宝甃问。 王西平擦着汗,点点头。 王宝甃端给王阿玥,俩人站在角落吃。王阿玥道:“甘瓦尔他爸对你真好。” “何出此言?” “他给你留了杏仁豆腐。” “……” “你就值一碗杏仁豆腐。”王宝甃道。 屋里响起一道摔碗声,俩人顿了下,王宝甃探头出去看,一个壮男人拽着王西周的衣领,王西夏在旁边劝。王阿玥小声道:“娘家人真聪明,吃饱了才找事!” 刚出月子的媳妇被娘家人搀着要带走,王西夏她爹抱着孩子追出来,周围一圈人看笑话,没人愿上前。 邬招娣过去接过孩子,凑到王西周媳妇前,不知说了什么,娘家人死活要带闺女回去,刚出生的外孙都不要。王西夏走到她嫂子面前,拉着胳膊恳求,她嫂子红着眼垂着头。 男声气势浑厚,说闺女嫁到你们家没享一天福,临盆前还遭一顿打。王西周低声解释,那边人直接推搡动手,把宴席都掀了掀,屋里砸了砸。王西平过去制止,让他们有话坐下说,那边骂了几句难听话。王西周说了句什么,娘家人突然炸毛,男女骂着围攻过来。 邬招娣在里头劝架,王宝甃要把她拉回来,不妨被王西平扯开,胳膊上溅了点热水。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王西平又替她挡了下,把她们女人推屋里,转身回去打架。 邬招娣扯过王宝甃看了看,站在窗口往外骂:“你们这群畜生,朝女人身上泼热汤,你们算什么东西!报警报警!赶紧报警!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院里火上烧了一大锅甜汤,她娘家人舀起一大勺乱抡。派出所过来控制场面,王西夏先声夺人:“娘家人进门张口要十万,我们说两万行不行!他们不说话坐下吃饭,吃完说少一分都不行,非要把我嫂子从床上搀走!我们说钱不够,他们就开始打人骂人,掀桌子砸屋子,往我们女人身上泼滚烫的汤!” 娘家人那边要说话,王西夏指着他们道:“我嫂子是他们家养女,她哥嫂三天两头打电话借钱!我嫂子生孩子让他们来医院,他们不来,今个摆满月酒就过来要钱!”拉着王西平道:“我哥只是劝架,被他们用滚汤泼了一身!” 闹剧结束,邬招娣回家感慨万千。朝王宝甃道:“看看吧,这就是嫁不好的下场。” 王宝甃懒得接话,上楼抱了堆衣服,蹲在院里洗。 没过一会儿,一位门里嫂子过来,朝邬招娣打听王西平。王宝甃竖起耳朵听,这嫂子有个刚离婚的外甥女,比王西平大三岁,身边带了个十岁的女儿,想给他们撮合撮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邬招娣嫌不合适,二婚就算了,年龄大三岁,还带个十岁的孩子。 这嫂子也看出邬招娣的意思,拿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说是三十五岁,但看起来像二十六七岁。有车有房有生意,商场里经营一家化妆品专柜。她外甥女什么都不图,就图男方人品好。 王宝甃晾好衣服,收拾了杂物间,从里头拎了几桶漆出来。邬招娣送走本家嫂子,问她拎那玩意干啥。王宝甃问:“哪来的油漆?” “你爸买的,不知道他捣鼓啥,反正没用上。” “那我拎到王西平家。” “你别给我找事。这不是刷里屋用的,这是刷外墙的廉价漆。” “我不刷里屋。”说着拎到门口石墩上。 邬招娣取窗帘下来洗,王宝甃问:“她外甥女怎么样?” “长的倒是福气相,就是年龄太大婚龄长。这说媒要讲水平,说不好让人膈应。”邬招娣道:“咱家西平好歹堂堂正正的人材,人品德性没话说,再怎么着也是头婚吧?还不至于娶一个结过婚十几年的人。” 王宝甃啃着苹果,表示认同。 “看着不像三十五的人。要是结婚一年半载的离了,我还能帮忙张罗。这孩子都十岁了,西平总不能养一个两个都不是亲生的吧?”回头道:“主要你这嫂子不会说话,也是活到五六十岁的人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一方面看中西平的人材,一方面西平家里没老人,怪方便。”邬招娣撇撇嘴。 “陈家那谁…,陈淼是不是你同学?”邬招娣问。 “好像中学同班。” “说是十月份要结婚来着,春上分手了。回头你问问她,要是有意,我给西平撮合撮合。这丫头以前还来过咱家,怪有家教的。” “除了我是土匪,别人家闺女都是闺秀。”王宝甃道。 “这事你搁心里,有时间问问?”抱着窗帘丢到洗衣机里。 “现在问不合适,回头再说。”王宝甃道。 邬招娣骑着电车要出去,王宝甃拦下道:“我先出去一趟,五分钟!”骑着电瓶车到诊所,买了消炎药,买了支京万红。 邬招娣看见她手里的药,拍手道:“对对,我说忘了什么事,赶紧给西平送去,要不是他替你挡下,万一烫到脸就毁容了。” 王西平家里没人,估计不是在派出所,就是在王西夏家。王宝甃拎着油漆到花池,找了几块板过来,蹲下调色。 甘瓦尔放学回来,围在她面前看。王宝甃在水泥花池上画了幅抽象的画。甘瓦尔问她画的是什么?她说好看就行,甭管画的什么。毛刷递给他道:“你试试。” 甘瓦尔指着西屋,“我想画我屋里的墙?” “屋里不行,这油漆不好。” “没事,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这漆里有毒。”王宝甃道:“闻多了会死。” “………” 甘瓦尔拿着刷子问:“我该怎么画?” “随便,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起身走到西屋,推开门往里看,屋里有张新学习桌,有张蓝色的床。墙上贴了几张海报,一张火箭发射图,一张战斗机图,一张直升机图。 关上屋门出来,踩着单车转了圈,打量道:“挺爱惜的。” “这掉漆了,还凹了一块。”甘瓦尔指着车梁。 “没事,我给你补补。”蹲下调颜色道:“这单车是王宝猷的,他都没怎么骑。”朝车梁凹处画了个蜘蛛侠问:“好看不?” “好看!” “你喜欢什么颜色?”王宝甃问。 “不知道,什么色都行。”甘瓦尔道。 “回头帮你屋里刷漆。”俩人正说着,王西平推门回来。 王宝甃抬头打量他,“处理完了?” 王西平点点头,看着花池道:“好看。” “哪好看?” “画的画好看。” “我画的什么?” “……” 王西平脱掉背心,掀开门帘,拿着衣服进了淋浴间。王宝甃问:“背上不是烫到了?” “没事儿。” 淋浴间传来淅沥沥的水声,王宝甃拿着画笔,沾了下油漆,根据甘瓦尔的要求,在车尾梁上画着蜘蛛侠。 王宝甃撩了下眼皮,看了眼淋浴间门帘下露出来的小腿,喊道:“我给你买了药。” “什么?”王西平关了淋雨。 “我说,你腿毛真重。” “……” 王西平往里挪了挪,不搭理她,开了淋雨继续洗。没两分钟,抬起一条腿,放下来的时候,小腿上是泡沫。再抬起另一条,再放下的时候,双腿都是泡沫。淋浴间静了会,然后又响起流水声,大量的泡沫顺着小腿流。 “你在洗头?”王宝甃问。 “什么?”王西平关了淋雨。 “我说,你洗澡的步骤不对。应该先洗身子再洗头,不能头跟身子一块洗。” “……” 王西平擦着头出来,看了她一眼。 “洗发水只能洗头发,不能用洗头的泡沫洗身子。”示意里面的灯泡道:“开着灯呢,你洗澡的影子都映在了门帘上。”吹吹画好的蜘蛛侠,起身活动着麻掉的腿。 王西平憋了半晌,愣是没说一个字。回头看了眼淋浴间,往绳子上晾着毛巾道:“我明天换个淋浴间。” “要换的,男人洗澡行,被人看了就看了。女人不行。”又改口道:“换不换都行,反正你们家没女人。” 王西平要说话,王宝甃道:“我是你哥们儿,是土匪。”一句话把王西平堵了回去。 “……” 王西平太累,随便煮了泡面将就着当晚饭。收拾了厨房回堂屋,王宝甃道:“背心脱了,我给你涂药。” “不用。” “药都买了,不涂浪费。” 王西平脱了背心,确实烫的不重,只有大面积红肿,并未起泡。王西平道:“那锅汤是早做好的,没那么烫。” “趴上去,我给你涂层烧伤膏。”王宝甃指着沙发。 王西平趴沙发上,王宝甃拿棉棒擦了碘伏,拿书扇着风问:“睡眠怎么样?” “还好。” “我也还好。”王宝甃活动着脖子。 王西平闭着眼,有点昏昏欲睡。王宝甃涂着烧伤膏道:“有人看中你了,想把她外甥女说给你。不过我妈拒绝了,那女人长的还行,经济也可以,就是年龄大婚龄长。” “婚龄?” “她有段十年的婚姻。今年三十五。”王宝甃道:“我妈说就算你娶个二婚,婚龄最好是一年半载,年龄控制在三十岁以下。我觉得没错。我妈不轻易跟人说媒,说不好落人埋怨招膈应。” “我不能娶个未婚?”王西平问。 “不好娶。” 王西平看她一眼,不接话。 “我知道,但你要面对现实。不傻不残的姑娘一般不会看上你。”顿了一会,分析道:“倒也不是,兴许那姑娘能看上你,但她家里肯定看不上你。” “你是认真的?”王西平看她。 “我像在开玩笑?”王宝甃反问。 “我一辈子独身。” “嗯,这是维持尊严的最好方式了。” 王西平没理她,捻着手腕上的红绳。 王宝甃想了会道:“不是你人不好,是当下择偶观就这样,父母都想子女找个人品家世相当的,你穷的叮当响…,”止住话,改口道:“我有个同学好像二十七,你要是有意向我帮你问问?” “我一辈子独身。” “她是未婚。”王宝甃道:“我不跟你介绍二婚。” 王西平没接话。 王宝甃推推他,“诶,你不会生气了吧?” “没。”王西平摇头。 王宝甃活动了下肩膀,看他小腿上的汗毛,伸手摸着问:“挺软的,不扎手。” 王西平痒的坐起来,不让她摸。王宝甃直视他胸肌,好想摸,但又不好放肆。指着他胸口问:“为什么有腿毛,没胸毛?” 王西平套上背心,起身道:“我帮你捏捏肩膀?” 王宝甃趴沙发上,王西平捏着她颈椎,“很僵硬。” “我以前做过牵引。” “力度怎么样?” “舒服。” 王西平捏了会,发现人睡着了,进屋给她拿条毯子,刚盖上,王宝甃睁开眼看看,伸出条胳膊给他。王西平捏着她胳膊,她又舒服的睡着了。 夜已深,王西平在院里站了会,手拨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回屋看了眼时间,已凌晨一点,沙发上的人正酣睡。十点接了个电话,是王与祯打的,他知道宝甃在这,也就没再打。王西平俯身抱起她,放到里屋的床上。 ……… 周日野餐,王西平在烤架前燃火,甘瓦尔在溪里叉鱼,王宝甃跟王阿玥半躺在野餐垫上聊天。俩人聊到民宿,王阿玥让她考虑清楚,最好跟邬招娣打声招呼。 王宝甃踌躇了会,问她要不要合伙经营。王阿玥当下拒绝,不是她不愿意,是她没钱。她一年不过五六万的工资,寒暑假出去一趟就没了。王宝甃看着摇摆的杨树叶,不言语。王阿玥道:“合伙我没实力,你要是用钱,我能借给你五万。” 王宝甃捏着她胳膊道:“回头再说吧。” “你缺的多?”王阿玥问。 “我姑姑说得四十七万,我只有二十万。” “我们镇银行能贷款啊,大学生创业贷款,你大伯是镇长,这不是一句话的事?”王阿玥道。 “我咨询过了,我的情况只能贷几万。我大伯就算了,这点事犯不着。我能借来钱,只是不想借。我还是想找个合伙人。”捡了片杨树叶,遮住眼道:“要是跟人合伙,我能自由点。” “可是合伙生意,潜在的后遗症大啊!”王阿玥道。 王宝甃捏她肚子上的肉,王阿玥推她道:“你肚子不也有肉,老捏我干嘛?” “你的肉肥Q弹。” 王阿玥跑走,王宝甃走到王西平身边,催他道:“还没熟?” “马上好。” 王宝甃拧了瓶水给他,王西平喝了口,王宝甃指着肉道:“多撒点辣椒粉。” “好。” 王西平递给她支肉串,王宝甃吹着咬了块,肉在嘴里翻滚。王西平问:“熟了没?” 王宝甃取下一块,喂他道:“你自己尝。” 王西平嚼着道:“差不多。”两条狗围着打转,王宝甃各喂它们一块。 王西平又递给她串,王宝甃取下来用生菜裹着,填嘴里嚼。又用生菜裹了块,喂到他嘴里。 王宝甃朝溪里的俩人喊了声,冲他们示意烤串,回头拉开罐啤酒。王西平道:“把酒放到溪里。” “天才!”王宝甃夸道。拎了两罐啤酒丢到溪里镇着。 树上有蝉鸣,王宝甃看了眼,朝甘瓦尔道:“叽鸟皮220一公斤,活叽鸟90一斤。” “什么是叽鸟?”甘瓦尔问。 “蝉。” “懒爬子这么值钱?”甘瓦尔瞪着眼。 “什么是懒爬子?”王阿玥问。 “爬猴。” “什么是爬猴?” “……。” “捉了卖给谁?”甘瓦尔问。 “活蝉卖给我姑姑,蝉皮卖到药店。” “我跟宝甃念大学时,活蝉50一斤,我们一晚上能捉四斤。” “蝉不值钱,知了值钱。”王西平纠正她们。 “蝉跟知了不一个玩意?”王宝甃看他。 “蝉的幼虫是知了。”王西平道。 “蝉的幼虫是叽鸟儿。”王宝甃道。 “蝉会叫,知了不会。”王西平坚持。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声声的叫着夏天!”王宝甃唱给他听。 王西平不再言语。 王宝甃到溪里拿啤酒,找了一圈问:“王西平,我的啤酒呢?” “………” 王宝甃在十几米处的一个石头缝,找到了她的啤酒。打开递给王西平,王西平摇头,王宝甃喝了口,嚼着肉串感觉不对,取下一块肉递给王西平,他张嘴吃掉。 王宝甃意味深长的看他,就是不说话。王西平懒得理她。王宝甃凑上前问:“肉香不香?” 王西平反应过来,不作声。 “你破戒了。”王宝甃幸灾乐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东方欲晓,燕雀啼。 王西平站在槐树底下热身,王宝甃穿了身运动服,拧了个丸子头,朝他走过来,手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会不会太早了?有点凉。” “你约的六点。”王西平看她。 “我又不懂?”王宝甃打着哈欠道:“听说太早跑步不好,伤阳气。” “你说怕晒伤…,” “跑吧,太阳要出来了。”王宝甃催他。 “先热身。”王西平教她拉伸。 T恤有点紧,肚腩凸了出来,王宝甃吸着肚腩,想要维持体面。 “放松,不要吸肚腩。”王西平道。 王宝甃索性把肚腩泄了出来,低头看了眼,手捏着一圈赘肉不言语。王西平看了一眼,别开脸,无意跟她对视,大半晌憋了句:“可以吸肚腩,没事。” “你什么意思?”王宝甃问。 王西平不接话,抬脚跑步。 “我妈把衣服洗缩水了。” 王西平忍住笑,加快了脚步跑。 王宝甃追上去,王西平加速跑。王宝甃站在原地,喘着气看他,扭头往另一条道跑。王西平回头,止住嘴角的笑,折回去跟她一道跑。 王宝甃没跑一会儿,喘的不行。王西平道:“循序渐进的跑…,”话没落儿,王宝甃又较了劲跑。 王西平跟在她身后道:“你不胖,肚腩肉肉的挺好。” “要你说,我身高168,体重118,标准身材。” “对。”王西平点点头。 “你什么意思?”王宝甃看他。 “…??” 王宝甃拽了根狗尾巴草,看了眼金黄的麦田,朝他道:“你跑吧,我跑不动了。” “我们跑到下溪村口?”王西平指着不远处。 “行吧。” 王西平跟着她的节奏跑,不时叮嘱些跑步的技巧。王宝甃面色涨红,汗顺着脖子淌,跑到村口叉着腰喘气:“我不行了。”说着蹲了下来。 “很棒。”王西平夸道。 “你怎么不喘?都不出汗?” “我跑习惯了,要半个钟才出汗。” “那你去跑吧,我在这等你。”指着野地道:“我摘些马齿菜。” 王西平跑走,王宝甃蹲下摘野菜,没一会儿,几个庄稼人过来,身后跟了两辆收割机,麦子成熟了。这片麦田是隔壁李村的,南坪镇自己的田,被工业区征收建成了各个厂房。 王西平跑回来,王宝甃坐在田埂上编狗尾巴草,身边是一堆马齿菜。王西平的背心溻湿在胸口,随着喘气的节奏,胸前一鼓一鼓。王宝甃仰头看他,想跟他打个商量,想想作罢。 王西平坐在她身边,看着麦田里的收割机,胸口有点痒痒,低头看,一根狗尾巴草在作乱。 王宝甃看他,“商量件事呗。” “什么事?”王西平拨开她的狗尾巴。 王宝甃两根手指,学小人走路状,在他胳膊上游动,停在肩膀上徘徊,嗖的往下,戳了戳他紧实的胸肌。 王西平看着她不作声。 王宝甃捏捏他胳膊,夸道:“实在!” 王西平别开脸,笑了笑。 王宝甃趁机摸了下他胸肌,“哇偶。” 王西平捂着胸口要起身,王宝甃拽他胳膊,指指地上的马齿菜。王西平两个大掌抓住菜,往回走。 王宝甃跟在他身后偷袭了下,哈哈大笑。王西平两手抓着菜,拿她没法,只能抬腿跑。 王宝甃边追边笑,因王西平手抓着菜,胳膊没法来回摆动,跑起来的姿势很滑稽。 ……… 王宝甃约王阿玥去吃老周记,王阿玥不去,说正在减肥。王宝甃强行把她拉出学校,少吃一顿瘦不了。 老周记在镇里经营了十五年。左边初中,右边小学,往前一公里是高中。从最初摆摊卖茶叶蛋,馍夹菜,到后来开店卖凉皮,热干面,麻辣烫。 王阿玥找桌子坐下,拿着纸巾擦桌面,王宝甃问她吃什么,她说随便。王宝甃点了份麻辣烫,串了根烤肠给她,王阿玥摇头,“我真不吃。” “不吃拉倒。” “我瘦八斤了。”王阿玥伸手指道:“三个月。” “我跟着王西平跑了两天,一两没瘦。” “两天你都想瘦?” “重在参与,减肥不是目的。”王宝甃道:“我习惯了早起,闲着也闲着。” “王西平跟你们家离的远吧?”王阿玥问。 “什么离的远?” “门里的关系上啊?” “我也弄不清。”王宝甃想了会道:“我爷爷说,他父亲跟他爷爷的爷爷是亲堂兄。” “……” “你曾祖父跟他高祖是堂兄弟?”王阿玥问。 “我听不懂,高祖是谁?” “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即为曾祖。爸爸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即为高祖。”王阿玥解释。 “………” “我要吃饭。”王宝甃端过麻辣烫,脑袋一团乱。 “你们两家关系够远,快出五服了。”嘀咕道:“结婚都合法了。” “说什么呢?”王宝甃看她。 王阿玥左右看了眼,小声道:“年前有人跟我相媒,王西平。” “王西平?”王宝甃问。 “对呀,是西夏托人问的,我妈嫌王西平有孩子,找个理由给拒了。”王阿玥道。 “什么理由?” “没出五服。”王阿玥道:“我跟王西平同辈,都是王家族里的第五代。按理,我应该是西字辈,但我爷爷跟族里闹了矛盾,我们家这支就单过了。” “还有这事?”王宝甃诧异。 “我爸是宝字辈,跟你平辈。我妈怀我的时候,我爷爷跟族里闹的很僵,最后就脱离了组织。” “因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没提过。” “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王宝甃道。 “我爷爷离开以后,我们家才跟族里打交道。”王阿玥道:“反正就是他们老一辈的事,我也闹不懂。我记得小时候去你家玩,我爷爷就很生气。” 王宝甃消化了一会,喝着冷饮问:“如果王西平没养子,你就嫁给他了?” “你什么理解力?西夏托人跟我妈提过,我妈嫌他有养子拒绝了。但这事我跟王西平都不知情,上次西夏家摆满月家,我妈才跟我提了下。” “不一个意思?要是没甘瓦尔,你就跟王西平成了?” “……” “那也得我跟王西平同意。” 王宝甃喝了口汤,总结道:“王家秘闻。”看她一眼,放下汤勺问:“打个比方,就我们两家的关系而言,王宝猷能不能娶你?” “你这是什么比方?”王阿玥问。 “我不是不懂?” “能,只要我家没意见,你家没意见。”王阿玥道。 “明白了。”王宝甃夸道:“语文老师就是语文老师,你这么一理,我都懂了。” “你懂什么?” “你总说我压你一头,从未喊过我一声姑姑。现在有一个方法能让你出口恶气。” “什么方法?”王阿玥看她。 “你嫁给王宝猷,你永远压我一头!” 王阿玥难为情的直跺脚:“哎呀!你怎么是个烦人…,”话未落,人立刻端庄起来。 门口进来一男人,一手拎着头盔,一手接着电话,扭头跟王宝甃对视,朝她点了下头。 王宝甃回头看王阿玥,她紧张的手脚不是。 男人挂了电话,朝她们招呼了两声,扫了码付款,拎着饭道:“毛毛虫,钱付过了。” “陈正东,谁让你付的,我侄女请我吃饭呢。” “那对不住,借花献佛请你们了!”陈正东痞笑道。 “少拽成语,借花献佛是这么用的?”朝王阿玥道:“语文老师,你替他纠正下。” 王阿玥垂头喝汤,陈正东道:“我先行一步了。” 陈正东骑上摩托离开,王阿玥才抬头,伸手掐了王宝甃一下。王宝甃轻飘飘道:“出息,脸比碗里的蟹柳都红。”王阿玥不理她,挑着碗里的青菜。 “喜欢就表白,都十年了。” “他有女朋友了。”王阿玥道。 “打高中他就没单身过。”王宝甃拿出手机,把陈正东微信推荐给她,“你跟他表白,要么在一起,要么断了念头,有点我们北方姑娘的飒爽劲,别磨磨叽叽的…,” “你不懂…,” “我就不懂了,你在异性面前举止自然大方坦荡,怎么一看见他就不吱声了?” “我不喜欢他们…,算了,跟你说不明白。”王阿玥道。 “陈正东不是个好鸟,他早就知道你喜欢他,他既不追你,又不拒绝你…,” “他怎么知道?” “你这呆瓜样一看就明白。” “你跟他说了?”王阿玥看她。 “一点半了,你该回学校了。”王宝甃擦嘴道。 “你怎么是个烦人精吶!”王阿玥气呼呼的出去。 王宝甃追过去,拐着她胳膊道:“喝杯奶茶吧。” 王阿玥红着眼窝问:“你什么时候说的?” “高考结束。” 王阿玥愣住,大半晌问:“你怎么说的?” “我截住他,问他喜不喜欢你。” “他怎么说?”王阿玥问。 “都十年了,我忘了。” “你怎么能忘呢?” 王宝甃想了会道:“他好像说有喜欢的人了。” 王阿玥没作声,跟着她一起买奶茶。王宝甃递给她一杯,王阿玥问:“你都没跟我说过?” “本来是找你邀功,没想到会搞砸。” “不是你搞砸,是他不喜欢我。”喝着奶茶道:“算了,我也不喜欢他了。”说着别过脸,挥挥手往学校去。 王宝甃看着她背影,拿出手机,把陈正东拉黑。 骑上电车要回家,想了下,拐了趟超市,拎了一兜的啤酒,一兜的零食,又买了盒小龙虾。欲使人堕落,断其工作。 王西平站在八仙桌前,搜索频道,死活搜不到CCTV5。他买电视就为了看世界杯,搜不到很急人。 王西平正跟遥控器较劲,王宝甃拎着袋子进来,看了一眼遥控器,把啤酒小龙虾放冰箱,站他身边,看他调台。 五分钟过去了,王西平在手心磕磕摇控器,电池抠出来重新安装,捣鼓了一阵儿,还是不行。 王宝甃指着墙上的钟,“不急,这才五点,世界杯是八点。” “摇控器坏了。”王西平道。 “坏是没坏,昨个都用了。” 王西平不接话,拉开抽屉翻找东西。王宝甃问:“你找什么?” 王西平不言语。 王宝甃鼻子哼了声,撕开包薯片,卡茨卡茨嚼着,看他脸色问:“今晚是乌拉圭?有苏亚雷斯吗?” 王西平找出电视售后卡,给对方打电话,说刚买的电视遥控器坏了。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王西平拿起遥控器,按照售后的提示操作,大半晌无果,售后得出的结论是电视坏了,建议他把电视封箱发回,公司重新给他派台新的。王西平问需要多久,售后说这型号缺货,大概一个礼拜才能派送。 王西平沉默了会,把遥控器装好盒子,看王宝甃道:“今晚是乌拉圭,有苏亚雷斯。” “你要把电视发回?”王宝甃问。 “售后说电视出了问题。” “你太温了,应该发脾气。” “发脾气能解决?”王西平看她。 “能,至少心里舒坦。” “我没不舒坦。” “你有,你不能看世界杯了。” 王西平不接话,倒杯水问:“你喝不喝?”王宝甃伸手,王西平递给她杯,自己端了杯站在电风扇旁。 王宝甃看他一眼,拿过书架上的机顶盒遥控器,站在八仙桌前,对着机顶盒,调到CCTV5。 回头看他:“我能炖只小公鸡吗?”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王西平痛快的宰了只鸡,王宝甃焖了个醋焖鸡,满院子飘酸。 鸡已焖好,王宝甃不让吃,要等到八点整。篱笆墙上剪了把月季,装进浅口瓶,摆到饭桌上。 世界杯开场,三个人开饭。 甘瓦尔嚼了块鸡肉,酸的皱脸,扒口米道:“太酸了。” “冰箱里有小龙虾,你给我留一半。”王宝甃道。 甘瓦尔端着龙虾进了厨房,王西平嚼着鸡肉,眼睛不离电视屏。自从上次野餐吃过烤肉,就没再忌讳荤素。 “你不能吃了一次肉就破罐破摔,我有罪恶感。”王宝甃道。 王西平看她,王宝甃道:“我无意喂你了一块肉,你就不再斋戒?跟我坏了你修行似的。” “没事,斋戒日过了。” “你不食素了?” “除了斋戒日,以后饮食正常。”王西平道。 “你心就不诚…,”话没落儿,鸡块掉到桌面,纸包起来丢进垃圾桶:“你家要换张餐桌,这桌面脱漆严重,掉上去的食物不能吃。” “好。”王西平眼睛不离屏幕。 晚饭后,甘瓦尔刷了锅碗,回房间复习功课。王宝甃对世界杯兴趣不高,纯属凑热闹,在甘瓦尔房间转了圈,辅导他了两道题,回堂屋摇呼啦圈。王西平坐在沙发上看赛事,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摇了十几分钟,头发汗腰发热,站在风扇前吹。 “没效果。”王西平看她道。 “怎么有效果?” “管住嘴。” “……” 王宝甃半躺在沙发上,拿过手机给王与秋回微信。俩人聊了会,王宝甃看眼王西平的标准坐姿,抬手把他一条腿放到沙发上。 王西平看她,王宝甃道:“自己家里不必拘束。”说着把胳膊肘撑在他腿上。 王与秋说民宿老板要九月初才回国。王宝甃拧着眉头,还要再瞎晃两个月,邬招娣看她的眼神明显已经不耐了。 手指缠了东西不自觉的绕,王西平拍她手,王宝甃愣了一下,看了眼手里的数根腿毛,安抚性的揉揉他小腿。 “你不是喜欢世界杯?”王西平问。 “我喜欢能下注的世界杯。” “………” “赌球违法。” “上届就能买球,微信支付宝都支持。”小指掏着耳朵问:“有挖耳勺没?” 王西平递给她串钥匙,王宝甃擦擦挖耳勺,侧头掏耳朵道:“我无聊了。” “你不是接了间民宿?” “诶,你怎么知道?” 王西平没接她话。 “老板不在国内,说是九月初才回。我怕这俩月有变动。”王宝甃问:“你说,我要不要转给他笔订金?” 王西平道:“钥匙也不在国内?可以先租了,等他回来再正式签合同。” “我也是这意思,他说民宿里还有私人物品,不方便给钥匙。” “你怕他有什么变动?”王西平问。 “陈家人也在跟他联系。我姑姑之前谈到了四十七万,现在少五十万不行。”擦擦挖耳勺道:“我帮你掏耳朵。” “不用。”王西平摇头。 “我不掏,我就看看。” “不用,我耳朵很干净。” “你又看不见,你怎么知道?” 王西平要起身,王宝甃拉住他,“我就看一眼,我不掏。”打开手机照明,扯住他耳朵往里看,里面有一坨,感觉掏出来很过瘾。 王西平避开道:“很干净。” “你坐着掏,还是躺着掏?”王宝甃给他选择。 “我不掏。” “里面有耳垢,不掏出来你会聋。”王宝甃道。 “没事,耳垢不用掏,它会自己排…,” “你从没掏过耳朵?”王宝甃打断他。 王西平捂着耳朵,不接话。 “你必须要掏,长时间不清理会侵入脑子,影响智商。” 王西平坚决不掏。 “你不掏我把你家信号弄没,你一个台都搜不到。” “………” 王宝甃示意腿上的枕头,王西平侧趴过去,王宝甃还没掏,王西平就往后躲。 “别紧张,看球赛。” “你轻点。”王西平道。 “我有经验,阿玥跟樱子的耳朵都是我掏的。”王宝甃稀罕道:“诶,你耳垂会动。” 王西平直起身子,不掏了。 “我不提了,趴下趴下。”王宝甃催道。 挖耳勺刚探进去,王西平鬓角的青筋凸起。王宝甃道:“放松。” 王西平哦了声,但状态依然紧绷。 王宝甃拿根棉签,在外耳道转圈问:“不疼吧?” “不疼。” “掏耳朵很舒服。”说着棉签一点点进入内耳,轻摩擦着道:“你鬓角有痣,易招烂桃花,婚后易出轨。” “……” “我记得你叫桂枝。”王西平问。 “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你哥老是在饭口找你,站在电线杆喊王桂枝。” “我高中就叫宝甃了。”王宝甃问:“很舒服吧?” “还行。” “你闭眼干啥?” “本能。” “本个屁,你就是舒坦上了。”说着把棉棒换成挖耳勺,揪着他耳朵往里看。王西平要抬头,王宝甃看他,“你干嘛?你舒坦了我还没过瘾。” “你轻点。”王西平不情愿的趴下。 “最近睡的好吗?” “差不多。” 王宝甃手指轻抚他鬓角,试图安抚他情绪,挖耳勺探进去,压住兴奋,屏住呼吸,挖那坨耳屎。 王西平动了下,王宝甃道:“sorry,我轻点。” 王西平捂住耳朵,死活不让她再掏。 “真的很大很大一坨,我就碰了一下…,”话未落儿,王西平跃到门口。 “怪矫健吶。”王宝甃看他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掏,不掏我心里堵。” “不掏。” “我掏的疼?” “疼。” 王宝甃想了会道:“我明天买瓶软化剂,软化了再掏。” 王西平同意,只要不现在掏就行。 王宝甃指着他身上T恤问:“怎么不穿背心?” “……,背心洗了。” 王宝甃拿出啤酒小龙虾,歪鼻子道:“稀罕摸你。” 王西平看她,“我给你加热。” “不用。”话刚落,王西平端着进了厨房。 王宝甃解下发圈,捋了把头发,几十根头发耷在手上。走到院里伸个懒腰,朝厨房道:“我回了。” “热好了。”王西平看她。 王宝甃又不太想吃了,看看端着小龙虾的王西平,如果说不吃,显得太作,揉揉肚子折回堂屋。 “你吃不吃?”王宝甃问。 王西平看她一眼,点点头。 王宝甃拉开罐啤酒推过去,王西平摇头,“我不喝。” “看世界杯,就要啤酒配龙虾。”说着戴上一次性手套,看着屏幕问:“下一场是谁?” “摩洛哥对伊朗。” “德国队是什么时候?” “后天,德国对墨西哥。” 王宝甃点点头,低头剥着小龙虾。俩人边吃边看赛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了南坪镇的一景一物,聊了街里的老周记。也像个老友一般,聊了各自的状态,不如意的生活。 王西平滴酒未沾,王宝甃喝了六罐。 王西平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问她道:“困不困?” “你困了?”王宝甃问。 “不困。”王西平摇头,”你要是用钱,我这边有三十万。” “哪来的?” “我爸借出去的,年初收了回来。” “你留着应急。”王宝甃道:“你目前没工作…,”止住话,看着他道:“我们一起经营民宿吧!” 王西平没接话。 “我算了笔账,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两年内绝对回本。一共五十万,咱俩各拿一半。”王宝甃道:“你考虑看看。” “好。” “你不考虑?”王宝甃问。 “没什么要考虑的。” “爽快,我就喜欢你这种人!”王宝甃拍胸口道:“我这人没毛病,就是有点情绪化,你别理我就行,我自己会消化。” 王西平笑了笑,没作声。 王宝甃凑近他看,指着他鼻头道:“有黑头,明天我给你清了。” “不用。” “用,我喜欢掏耳屎,挤粉刺痘痘…,” “长痘了。”王西平指着她额头。 “不能挤,还不熟。”王宝甃摸了下痘痘。 俩人静默了会儿,各自陷入沉思。王宝甃被蚊子咬了下,缓过神一巴掌拍死。回头看了眼王西平,托着下巴认真打量他。 王西平有感应的回头,王宝甃问:“我能问件私事吗?”组织了会语言,问不出来。旁敲侧击道:“镇里的水会去过吗?” “去过。”王西平点头。 “啥时候去的?” “年前。” “够久了,这几天我请你。”王宝甃大气道。 “不用,家里能洗。” 王宝甃碰他一把道:“明人不说暗话。” “什么意思?” “老鳏夫嘛,我理解。” “………” 王西平不想理她,收拾着桌面道:“我冬天是去洗桑拿。” “我知道。”王宝甃看他。 王西平张张嘴,再不搭理她。 王宝甃站院里伸了个大懒腰,王西平拎着空啤酒罐出来,装进袋子里道:“你回里屋睡会。” “王西平,我们去下溪村…,”回头找不见人,王西平躺在沙发上睡觉。 王宝甃碰碰他,“诶,天快亮了,我带你翻墙看民宿…,” “不去。”王西平摇头。 “回来再睡。”王宝甃拽他。 “不去。”王西平翻个身。 王宝甃也躺上去,使尽的挤他。 “………” 今年的端午节跟父亲节撞上了,王宝甃老早就准备了礼物,一块手表,一个烟袋锅子。 一早王国勋就过来,说是跟大儿子一家子去西安。王宝甃看看王与祯,王与祯没动作。王国勋要走,王宝甃喊住道:“爷爷,你儿子送你了礼物。” “啥?我没听清?”王国勋问。 “今儿不是父亲节,你儿子买了礼物给你。” 屋里静默了片刻,王国勋不自在道:“过啥子节,崇洋媚外,今儿就是正正经经的端午节。” 王与祯也闹的不自在,拿了个盒子放桌上,端起杯子道:“我去大哥家看看。” 王宝甃拿过盒子给王国勋,“呐,你儿子买给你的烟袋,祝你父亲节快乐。” “我看就是你整的花胡哨。”接过盒子敲了下她头,打开看了眼道:“花这钱干啥?也不知道还能抽几天。” 邬招娣拎了兜粽子过来,说让王国勋带路上吃。王国勋接过道:“宝源俩口子要去西安,你大哥说端午放假,索性都让一块去。”朝王宝甃道:“你也跟上一块去,两台车呢。” “宝源哥跟我说了,我才去过,你们去吧。”王宝甃道。 “这天热,哪有自个屋里舒坦,你大伯不依,非要我跟着一块去。”王国勋道。 王宝甃看得出,王国勋是真不愿去,天热人挤,跟去也是遭罪。拿出手机给大伯打电话,这么大年龄,万一到那再找个事。 挂了电话回屋,邬招娣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歪嘴道:“合着就我好打发?一束破花就完事。母亲节为什么排在父亲节前头?孰轻孰重,自个掂量去吧。”装了兜粽子道:“这个大个人了,整天在家吃闲饭,也不嫌臊的…,”看见王宝甃递过来的盒子,止住话,打开看了眼,拿出一条金项链,撇嘴道:“这么细,戴出门不大气。” “………” “你说喜欢精致的。” “这也太精致了,戴上去都不显…,” “二十八克,不算细了。”王宝甃道:“你那条七十克的,你嫌戴上去像暴发户。这条正好,还是限量版没人跟你重样。”接过帮她戴脖子上道:“娴雅脱俗,贵妇范尽显。” 包荠菜饺子 野餐王阿玥一起野餐 跟王阿玥聊天 王西平相亲 端午节 看世界杯熬夜包指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邬招娣照着镜子看了看,还不错,回头问:“多少钱?” 王宝甃斟酌了番,谨慎道:“一万五。” “你别不是上当…,” “不可能,商场专柜买的。” “现在黄金一克多少钱?”邬招娣问。 “这不按克卖,这贵在工艺。”王宝甃道:“限量款跟大众款,是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金子?”邬招娣摸着项链道:“别以为一条项链就能安抚我,整天不着家,赖到西平家算怎么回事?” “我回来你都睡了。” “别跟我扯这些,我懒得搭理你,都跟你攒着呢。”指着桌上的两兜粽子道:“红绳给你姑,蓝绳给西平。” “不好吧。”王宝甃道:“我们不吃的给王西平?” “什么好不好?你吃不惯肉馅,指不定别人就爱吃。” “行吧。”王宝甃识时务。 邬招娣不听劝阻,折腾了个鸡肉馅,王国勋勉强吃了一个,王与祯咬了一口,王宝甃舔了一下。一共包了十个鸡肉馅,给王西平装了七个。 邬招娣准备出门,回头问:“你爸的手表多钱?” “便宜,专柜打折。” “在家待着别乱跑,我去队里一趟。”回头交待她,“我再看见你跟个二流子一样,趿拉着人字拖在街里晃,回来我把你拖鞋都烧了。只要出这个家门,你就要给我打扮的衣帽整齐。” “………” “穿拖鞋怎么了?”王宝甃问。 “不行!你学学阿玥,我每回在街里看见她,人都是高跟鞋连衣裙,脸上还化了得体的妆。你自己瞅瞅自己,整天跟只灰老鼠一样。”指着她头发道:“明儿去染个色,你看人慧兰染的多洋气。” ……… 王宝甃正在午休,被王阿玥一通电话吵醒,约她去下溪村。套了件T恤,穿了条牛仔短裤,踩了双趿拉板儿,刚出大门,碰上推着电瓶车回来的邬招娣。 邬招娣斜她一眼,王宝甃道:“我去溪里抓鱼。” “先给我切块西瓜,热死了!” 王宝甃切了块凉西瓜,邬招娣吐着籽问:“你打算顶着头茅草窝出门?”王宝甃拨拉下头发,扎了一个丸子头。 “溪边的蚊子毒,一咬一个准,咬你一腿疙瘩包。”邬招娣扫她一眼腿。 “我不怕蚊子。”王宝甃涂了口红,叭叭嘴道。 “嘴犟吧。”看见桌上的粽子问:“你怎么还没送?这天热不经放。” “正要送。”说着拎起就要走。 “等会。”抽屉里扒了盒清凉油,塞她屁股兜道:“让你姑明个过来一趟,你爷爷昨儿还念叨你奶奶生忌。” “什么时候?”王宝甃问。 “你是不是傻,都说了明天。”邬招娣有怨言道:“长辈安排的事,你听就行了,别老想着指手划脚!” “我怎么了?”王宝甃歪鼻子道。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邬招娣拧她胳膊,“你给你大伯打电话干啥?整天管的怪宽!” ……… 王宝甃拎了粽子出门,经过大槐树,要往王西平家拐,王阿玥喊她:“你干嘛去?”王宝甃回头,王阿玥滚着一个旧车胎,站在斜坡冲她喊。 “先去趟王西平家。” “他家没人,他们父子俩在坳里。”说着指向坳里的小路。甘瓦尔踩着单车,使着牛劲往坡上冲,骑上来拐向镇中心。 “我这学生不得了,是干商人的料。”王阿玥道。 王宝甃看看她车胎,看看她身后的小孩,问道:“合着你是约我陪你带孩子?” “假期嘛,我侄子没玩伴,我带他出来玩会。”朝着孩子道:“她是你桂枝姑奶…,诶诶,你回去干啥?” “我回去午休,我困。”王宝甃道。 “滑下去一趟你就不困了。”说着踢踢车胎。 “我不滑,嫌丢人。” “坳里都游客,没人认识你。”王阿玥把她摁坐在轮胎上,看她手里问:“拎的啥?” “粽子。“ “你坐稳了!”也不管王宝甃如何,双手用力一推,连轮胎带人的推出去。坡体都是青草,轮胎顺着往下滑,视线里出现一个小孩,王宝甃两腿着地,想要增加阻力,没控制住,人侧翻了出来,从半坡滚到坡底。 王宝甃半晌没爬起来,王阿玥在坡上大喊:“宝甃宝甃,你没事吧!” 王西平在烧烤区给人炒粉,听到声音回过头,王宝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接过游客捡过来的粽子,微瘸着腿往树荫底下去。 王宝甃扶着树刚坐下,王西平穿个背心,脖子上搭条毛巾,满头汗的过来问:“摔哪了?”说着蹲下捏她流血的膝盖。 王宝甃疼的颤了下,王西平抬头道:“骨头没事,擦破点皮。”转身快步到烧烤区,拿了纸跟水,拧开往她膝盖上冲洗。 后面游客喊他炒面,王西平回头说炒不了。甘瓦尔踩着单车回来,王西平拿着纸巾摁住伤口,让他去买消炎药水。 “没事。”王宝甃道。 王西平看看坡体,看看车胎,再看看她,一句话没说。 王阿玥跑过来,“宝甃你没事吧?”王宝甃没理她。 王阿玥打量了番,没什么大事,拉过不远处的野餐垫,铺在树荫下道:“坐上来躺会。” 王宝甃朝王西平道:“你去炒面吧。” “没事,不急。” 王阿玥转身去找侄子,王宝甃指着王西平的脖子问:“长痱子了?” “没事。”王西平挠了下。 “老板,拿两瓶饮料!”身后游客喊。王西平过去,从桶里拿了杯奶茶,插上管递给王宝甃,“假期人多,甘瓦尔弄了桶饮料。”指着烧烤区的煤气灶道:“饮料也是卖,顺便炒几碗面。” “你怎么不叉鱼卖?” “………” 王宝甃把奶茶贴到他脖子,王西平道:“没事。” “我长过痱子,刺刺扎扎的。”王宝甃道。 “晚上烧烤,有想吃的没?”王西平问。 “晚上不看世界杯?” “看转播就行。”王西平道:“甘瓦尔接了几单烧烤。” 王宝甃拿过粽子问:“有蜜枣跟鸡肉馅,吃哪个?” “蜜枣。” 王西平垂头剥粽子,一颗汗滚到鼻尖,要落不落。王宝甃伸指甲接住,嗖的弹掉。 甘瓦尔买了药回来,王西平给她膝盖消了炎,回到烧烤区炒面。王宝甃眼睛四下找,在坡上找到坐在轮胎里,穿着裙子,翘着腿,一副野蛮老师模样的王阿玥。 王阿玥脸晒得涨红,拿了瓶水贴着脸过来,喘着气道:“好热好热呀!” “你侄子呢?” “吶,跟游客的小孩玩呢。”扭头看她,“跟王西平聊什么?” 王宝甃侧躺下道:“闲聊。”戳戳她脸道:“你皮肤真好。” “你们确定合伙了?”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 “嗯,王西平性格好…,” “我性格不好?” “他是持续性好,你是间歇性好。”王阿玥看她脸色道:“你最近状态不错。” “一般吧。” “还睡不好?”王阿玥问。 “还行,比年前好。” “医生怎么说?” “鼓励我呗,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自从你旅行回来,状态明显变好了呀!” “是好了点,但心里没…,”王宝甃看她道:“上礼拜李琛约我出去,聊了一会还行,吃饭也没问题,直到他说去看电影,我心里就烦躁。我看出来他想要复合,主要在我们的关系中他并没有错,我负疚感跟自我厌恶…,”摇摇头,懒得再说。 王阿玥托着腮道:“你笑一笑,伦家让你摸一摸。” “真的?” “当然,我说话比你…,”话没落,胸被袭了一下。 “你不能再减肥了。”王宝甃看她。 “哎呀,你好讨厌!” “缩水严重,真的!”话落儿,王阿玥伸手挠她痒痒,王宝甃道:“我膝盖,我膝盖疼。” “哼,不理你了。”王阿玥躺回垫子上。 王宝甃晃着二郎腿,看着蓝天白云,直哼哼。王阿玥忽的翻身,趴过来问:“王西平算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王宝甃问。 “你不排斥他!” 这问题把王宝甃问住了,王阿玥道:“上次羊沟村野餐,你喂他吃肉!” “你没看他腾不出手?人帮我们烤肉,我喂他一块怎么了?”王宝甃道:“我们还彻夜喝酒聊天,我还老留宿他家呢。” “有点奇怪。”王阿玥问:“你为啥老去他家?” “我家有我妈,你家有你妈,只有他家清净。” “不是这个问题。”王阿玥坐起来道:“你有没想过,你为什么不排斥他?” 王宝甃也坐起来,想了会道:“我想过,我得出的结论是,我跟他在一起没压力。”王阿玥摇摇头。 “我们关系是纯粹的,我不图他什么,他不图我什么,我们相处起来很自在。我知道他的秘密,他晓得我的秘密,我们都能相互理解,心照不宣。”想了会道:“像在火堆边抱团取暖的人。我上次喊你一块野餐,就是想让你们认识,你是我姐们儿,王西平是我哥们儿。” “我跟李琛不能在一起,是我知道他喜欢我,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有压力,我不能回报他同等的情感,我怕辜负他。” “王西平不会?”王阿玥问。 “不会,王西平不会向我索取什么,我也不会像他索取什么。” “那因为你们不是情侣…,” “对呀!”王宝甃打断她:“就因为我们不是情侣,我才没有心理负担。” “你这个逻辑也能通,但还是感觉有点奇怪。”王阿玥道。 “哪奇怪?” “我也说不清。”王阿玥道:“我还是不相信异性间有纯友谊…,” “我以前也这么想,现在觉得真正的知己不分性别,是纯精神上的吸引。如果有灵魂伴侣,就会有灵魂知己。” “我不信。”王阿玥道:“这种关系很短暂,只存在双方婚前。” 王宝甃不置一词。 “我将来结婚,我老公要是有个红颜知己,我肯定不能接受她存在。说我心胸狭隘也行,但我就是接受不了。”王阿玥鼓着脸道:“你们彻夜喝酒聊天,经常留宿,照你的话讲,你们是灵魂知己,那我算什么?” 半晌,王宝甃才道:“王西平说他不结婚。” “也许他确实这么想,但有些事此一时彼一时,感情这种事最说不清。”王阿玥道:“他不结婚,你肯定是要结婚的呀,你老公绝对接受不了你有个蓝颜知己,总之,你们关系不会久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宝甃问。 “我没意思呀。”王阿玥道:“你说你们是灵魂知己,我在理性分析…,” “我不这么认为。”王宝甃拽了一把草。她不认同阿玥说的,但她说的又没错,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点。 王阿玥看看她,捏捏她脸道:“看你愁的?这种关系非常难得,能维持几年是几年。” “我没愁。”王宝甃道。 “我当着你老公面亲你脸,你老公了不起笑笑,王西平要是亲你,可能就发生血案…, “神经病。”王宝甃骂她。 王阿玥拉了车胎过来,示意她道:“坐上来,我拉你玩!” “我不坐。” “那你拉我?”王阿玥问。 “我拉不动。” 王阿玥把她拖过来,王宝甃道:“我膝盖,膝盖疼。” “别神气了,就擦破点皮。”把她摁坐进去,拽着绳子滑。 俩人疯到傍晚,都涨红着脸满头大汗,T恤跟裙子上染了草渍。王阿玥牵着侄子要回去,甘瓦尔递给她侄子一个烤鸡翅,王阿玥笑道:“下学期你就是班长。” 甘瓦尔憋了半天,跟受侮辱似的,指着鸡腿说不是为了班长。王阿玥大笑,揉揉他脑袋道:“最近学习很棒,数学老师老夸你,说让你做课代表。”甘瓦尔红着脸跑走了。 “甘瓦尔脑子很灵活,各个方面都不错,就是老打架。”王阿玥道。 “老打架?他不像惹事的人。”王宝甃道。 王阿玥摇摇头,牵着侄子道:“回头再说,我先回去了,你看他腿上被蚊虫咬的。” 王宝甃往烧烤区走,王西平烤着肉串,撒了孜然,回头问她,“饿不饿?” “有点。” 王西平指指盆里的鱼,“等会给你烤。” 王宝甃点点头,站在餐桌边,盯着他侧脸看。王西平看她一眼,把烤串放盘里,端到食客桌上,拿了瓶水拧开蹲下道:“过来洗手。” 王宝甃冲了胳膊,洗洗手,抬头看他道:“王西平,你不会结婚吧。”王西平没理她,准备起身,王宝甃拽住他。 王西平看她道:“不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甘瓦尔捞了兜河虾回来,有游客想吃,王西平说河虾不卖,用锡纸裹着放烤架上。 王宝甃呼着蒲扇,不时驱驱,蚊虫蛾子太多。回头看一眼王西平,他稳如泰山,丝毫不受蚊虫干扰。 甘瓦尔拎个筐,围着露营区兜售花露水,蚊香,蒲扇。 王宝甃摇着蒲扇四下转,王西平看她,“要不你先回,这蚊子…,” “我偏不回。”王宝甃堵他一句。 “………” 王西平端了河虾给她,喊甘瓦尔过来吃,王宝甃剥吃了个,夸道:“鲜,好吃。”随手剥了一个,递给王西平嘴边,王西平摇摇头,嫌腥。 “你就适合吃粽子。”王宝甃剥了个粽子给他,八个蜜枣粽,他吃了五个。 “这什么馅?”王西平咬了口问。 “鸡肉馅。”王宝甃问:“味怎么样?” “还行。”王西平有点一言难尽,又吃了一口,闻了闻,“好像不新鲜了。” “不吃就算了,还找事。” 王西平递她嘴边,王宝甃嗅了下,咬了一丁点,品品道:“也许是我们吃不惯。” 王西平继续吃粽子,没接话。 “回去让黑贝吃。”王宝甃接过他手里的鸡肉粽,又剥了个蜜枣粽给他。王西平三两口的吃完。 王宝甃看看那几个鸡肉粽,好歹是邬招娣花了心思的,喂狗不太好,朝王西平道:“烧烤送鸡肉粽,买一送一。” “好。”王西平点头,往烤鱼上刷了层蚝油,来回翻烤一会,装盘递给她,她端给食客。 王宝甃挠着腿回来,涂了下清凉油,摇着蒲扇问:“你真不怕咬?” “差不多。”王西平烤着茄子道。 王宝甃没接话,盯着他胳膊上的俩蚊子,待时机成熟,一巴掌拍过去,两兜蚊子血。伸手掌给他看,“都是你的血。” “………” 王西平挠挠鼓起的包,王宝甃给他涂着清凉油问:“不是不怕咬?” “我不怕咬,我怕痒。”王西平又挠挠小腿。 “不一样?”王宝甃问。手指转了圈清凉油,蹲下涂他小腿上的包。 “没事儿。”王西平道。 王宝甃抓抓他腿毛,王西平笑着避开。王宝甃问:“我不抓怎么找到包?” “我不涂…,” “你不涂不行。”王宝甃捋着他腿毛,“我有脱毛膏,我给你…,” 王西平避开她,往前挪,王宝甃拽住他,“我有脱毛膏,有刮眉刀,你选一种?” “我不选。” 王宝甃轻捋他腿毛,王西平痒的不行,抖着腿笑道:“王宝甃,我生气了…,” “我好怕。” “你快点起来,我还要烤茄子。” “不行,我得刮掉。”王宝甃挠他小腿。 “王宝甃,你是不是有怪癖?”王西平拉她起来。 “有,反正我得刮掉。”王宝甃道:“刮了冬天穿秋裤不起静电,夏天凉快…,” “我冬天不穿秋裤,夏天腿毛防蚊子…,” “屁,里面都鼓了四个包。”王宝甃拍他小腿。 “我愿意鼓包,我不刮。” “不刮不行!” “刮了像女人…,” “你歧视女人?”话刚落儿,有食客催茄子。王西平笑道:“你快点起来,我要烤茄子。” 王宝甃起身,剥着只虾道:“我不管,我就要刮。” 王西平点点头,敷衍她道:“回头再说。” 王宝甃闲的没事,用蒲扇拍拍他肩膀,戳戳他胸肌。王西平回头看她,她就替他打扇子,完全一副无赖样。 王西平看了她一会,缓缓道:“我有一位姑奶,叫王桂花。”王宝甃不解。 “王桂枝好听,能喊到八十岁,一点不违和。” “然后呢?”王宝甃问。 “………” 王西平憋了半晌,没收到预期的效果,挠挠痱子道:“没了。” 王宝甃剥了只虾到嘴里,嚼着看他,伸手抓下他胸肌,扭头晃着走了。 “王桂枝,我要生气了。”王西平拍拍胸口的油渍,又蹲下闻了闻小腿毛,一股孜然味。 ……… 凌晨一点,三个人清理完垃圾,甘瓦尔骑着单车回,王西平跟王宝甃拖着三大袋饮料瓶回。王宝甃踢踢饮料瓶,“这要搁白天,扔了我都不拎。” “这三袋能卖多少钱?” “三四十吧。”王西平估了下道。 “啥?”王宝甃问:“一包能卖三四十吧?” “三包一共。”王西平道:“平均一毛钱一个…,”话没落儿,哗啦一声,王宝甃把袋子扔了,拿出手机道:“这包我买了,转给你15块。” “………” 王西平把袋子捡起来,散落的瓶子装回去,一个人推了三包往前走。王宝甃跟在身后笑,拿出手机录了视频,追上去让王西平看,“你穿着黑背心,弓着腰推包,像不像一种动物?” “什么动物?” “铁甲将军。” “什么东西?” “屎壳郎,哈哈哈哈…,”王宝甃蹲下大笑。 王西平不理她,换了个姿势,拖着袋子继续走。王宝甃笑的更凶了,王西平停下看她,过来拉她道:“走了,回家睡觉了。” 王宝甃擦了擦眼角,攀着他胳膊起身,“腿好酸。” “明天给你炖只小公鸡。” “好。”王宝甃捏捏他胳膊,拖着一个袋子跟他并肩行。 ………… 王宝甃晨跑回来,回屋先上称,妈的,一两没轻。洗了澡下楼,王与秋进门道:“跑个步都不老实,歪歪扭扭的撞人干啥?” “我撞谁了?” “我从坳里出来,就看见你跟西平跑步,跑着跑着你把人挤沟里…,” “谁挤他了?” 王与秋不跟她抬杠,指着桌上的豆浆,“赶紧喝,都凉了。”进厨房转了圈问:“你妈呢?” “可能去集市了。”王宝甃烫着中药。 “你怎么了?”王与秋问。 “内调养颜。” 王与秋捏捏她水灵灵的脸,“我还以为你逆生长,原来喝的…,” “你让麻子姑喝喝?看她能不能逆生长?” “我侄女是底子好,天然美!”王与秋捋捋她长发,“我给你编一下。” “我不编。” “我编个中世纪复古头。”王与秋五指梳了下,掉了一把头发,团成一团问:“怎么掉发这么严重?” “我发量足不怕掉。” “小心掉成秃顶。”王与秋编着她头发。 “我掉一年了,也没见秃。” 王与秋不理她岔,换话题道:“那老板回我信了,他说现在付全款47万,等他回来就50万,你自个琢磨琢磨。” “他急用钱?”王宝甃问:“你觉得呢?” “有能力就现在付,省三万呢。” “万一他出什么状况…,” “现在都有转账记录。在咱们的地头,他不敢乱来。” “行。”王宝甃点头。 “你要差个十万八万,我能暂时周转给你…,” “我不差钱。” “哟呵,口气不小,抱上你妈的大腿了?”王与秋问。 “小看人。”王宝甃歪鼻子道。 “真准备齐了?”王与秋问。 王宝甃翻开银行短信,账户余额,五十万整。王与秋问:“你借了一屁股债?” “哼哼…,哼哼…,”王宝甃鼻孔朝天不接话。 “好好说话。”王与秋捏她胳膊。 “我拉了投资人,姓王名西平。” “………” “王西平有钱?”王与秋问。 “小看人!就兴你有钱?” “他爸生意破产,他不是欠了…,” “他还完了。”王宝甃问:“你就说他行不行吧?我们俩合伙。” 王与秋犹豫半天,点她脑门道:“生意好做伙计难搁,本身还是亲戚,万一闹翻就难看了。”王宝甃不接话,头发也不让她编了。 王与秋斟酌道:“你别倔,你妈跟你爷爷知道了也不大赞成。我也不瞒你,我最早考虑过咱俩合伙,我怕时间久了事多。以后你就明白了。跟外人合伙翻了就翻了,亲戚门里很难做…,” “我跟爷爷说了。” “你爷爷怎么说?”王与秋问。 “他让我自己拿主意。” 王与秋愣了下,拍她道:“怪不得鼻孔朝天,原来是有靠山。”想了会说:“我没跟西平接触过,只听他性格好,似他父亲。” “对,他没脾气。”王宝甃点头。 “傻子,哪有人没脾气?只能说西平性格好。”王与秋道:“你爷爷要是让你拿主意,八成是看好这件事。跟西平合伙也行,你性格吃不了亏,也受不了气…,” “合伙干啥?”邬招娣进屋问。 王宝甃捧着碗喝豆浆,王与秋笑道:“这两年民宿生意还行,我那周末跟节假日都满房,这快七月底了,我算了利润有二三十万,经营好的话,一年三五十万不算问题。自己当老板比给人打工…,” 邬招娣当即拉下脸问:“什么意思?我供她读了二十年书,就憋在这旮旯角开旅馆?那高中就该辍学…,” “照你的意思,我读了二十年书,就该去当总理?带领人民奔小康呗?”王宝甃堵她。 邬招娣要过来打她,王与秋拦着道:“有话跟你妈好好说…,” “说不着。” “正好,我也跟你说不着。要早知道这是一头白养狼…,” “现在也不晚。” “行。”邬招娣指着她道:“你一共读了十六年书,咱平均每年算一万,你立刻马上转给我十六万…,” “我不转。”王宝甃拍着桌子道:“我让你生我了?你既然生了我就该对我负责,就该让我受教育,这是为人父母应尽的…,” 邬招娣拿抱枕砸她,“你跟谁拍桌子瞪眼呢?长本事了翅膀硬了?” “我没瞪眼,别动不动就供我读了二十年书,谁没读二十年书?”王宝甃道:“你读了,我爸读了,我姑也读了,你们不照样窝在这旮旯角?凭什么你们能窝?我就不能?”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 “对,我没出息。”王宝甃直愣愣的看着邬招娣。 “你少说两句!”王与秋瞪她。拉着邬招娣胳膊,安抚她坐下道:“这事是我办的不好,应该提前给你说声。我看那家民宿贴了转让,就想着这不比城里赚的少,宝猷回来肯定要往城里发展,宝猷出去闯,幺儿愿意留在咱们身边,这不是更好?出去的姑娘有几个愿意回来?你别傻了,好好琢磨是不是这理?” 邬招娣心下思量,不接话。 王宝甃看看邬招娣脸色,心里憋屈道:“姑,你算是说到我妈心坎了,我留家里伺候你们,王宝猷在外无后顾之忧,这简直…,” “你这死丫头就是欠打,从小歪嘴我偏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偏谁?我告诉你王桂枝,我问心无愧,我一碗水端得平,我对你跟王宝猷一样。” “行,你借我二十万。”王宝甃道:“我打欠条,一年内连本带息还清。” 邬招娣愣住,大半晌道:“不行,你哥房子…,”改口道:“回头问问你大伯…,” “咱们家有钱,我凭什么找大伯借?” “死丫头说的理直气壮,有钱是你赚的?你哥马上要结婚了,婚房还不该装修?” “宝猷谈女朋友了?”王与秋诧异。 “这不分分钟的事?有好几家提就等他回国相了。”邬招娣道。 王宝甃撇撇嘴,再不说话。 “你撇什么嘴?我大不了给你借不就行了?你哥的房子肯定要装,往后推不得。”邬招娣道:“别老跟你哥攀地位,咱中国的文化传统就这样,儿子结婚,父母房车一切包办,自古以来都这样。” “儿子跟姑娘就是不一样,这不是我偏心。你哥的孩子姓王,你的孩子能姓王?镇里分宅基地,只有男丁的份,从没姑娘的事。”邬招娣咄声道:“给你哥买房是理所当然,这房子到底是我们王家的,给你买房算怎么回事?将来你的婚房,你婆家自会置办。你哥娶媳妇我们家花钱,你嫁出门自该男方花钱,这样社会才均衡…,” “我问你要房了?”王宝甃看她。 “那你冲我摆什么脸?”邬招娣道:“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自行车,手表,缝纫机三大件一个没少!你姥姥就陪嫁我了两床被子。你姑姑也什么陪嫁都没有。咱们女人都这样…,” “嫂子,年代不同了,男女都平等了。”王与秋听不过道:“现在女方陪嫁房车不算稀罕…,” “我要是药厂老总,我能陪嫁五套房。平头老百姓里几个有能力陪嫁房的?”邬招娣打断她。 “嫂子,幺儿压根就没提房,她不过借二十万周转,你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难道我说的有错?”邬招娣道。 “我妈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王宝甃,你再说这话我撕烂你的嘴,我少你吃还是缺你穿了?我坦坦荡荡,我从不重男轻女。我供你读大学就是让你有本事了,回头埋汰我?你去工厂车间里头看看?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邬招娣指着她道:“你再瞪眼看我试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