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 第1章 第1章 离京城百余里地的杨县,是通往京城的要道,街道两旁茶坊、酒肆、客栈,店铺鳞次栉比,熙熙攘攘,往来的南北客商经过此地打尖。 更漏沉沉,喧嚣的县城万籁俱寂,夜空没有月和星斗,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令人窒息。 县城街西头一户人家的后门吱扭一声,开了一条缝,有灯光泄出来,周遭暗沉如鬼火一般。 门里伸出头,一个男人的身影探出半个身子,左右看了一眼,闪身出来,隐约男人背上扛着个麻袋,身后晃动的烛火照见门里一个妇人的脸,低声说了句,“扔远点。” 刹那男人动作敏捷地消失在黑暗里,妇人站在后门看了看,轻轻地关上木门,微弱的烛火关在门里,复又恢复一团漆黑。 男人身形高大,背负似乎很重,弓着腰,吃力地辨着脚下的路,暗夜掩着,一路没有意外状况发生。 顺利地出了镇子,已是气喘吁吁,回头看已经走出一段路,放下肩上的麻袋,抹了一把汗,夜风寒冷,远道没轻载,出了一身热汗,辨别一下方向,不敢多耽搁,扛起麻袋朝北方向下去。 又走了二三里路,饶是身体强壮,腿虚乏力,遂放下麻袋歇脚,男人对这一带不熟悉,不敢走官道,心里只想着离杨县远点,继续往前走,摸黑深一脚浅一脚。 不知走了多久,看不见村庄,荒郊野外,耳边风刮过沙沙声,模糊地看来到一片林子边上,林子茂密,便停住脚步,略一犹豫,便一头钻进林子里,林子里黑乎乎的,他不敢往深处走,把肩上的麻袋放下。 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燃,火光微弱,举着火折子朝四周照了照,选了一块林间空地,抽出腰间匕首,蹲在地上开始刨坑,林深常年极少见光,林间的土质松软,一会功夫,挖了一个土坑,他跪在坑边,把土坑往外阔。 阔到目测能躺下一个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把匕首上沾染的泥土在鞋底抹干净,收起来。 麻袋躺在土坑边,他蹲下解开系着麻袋口的绳子,要把麻袋里的尸首弄出来。 正这时,突然咔嚓一声,头顶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巨雷,仿佛要把整个大地劈裂,强光把树林里照亮,男人抬头,脸色惨白,吓得瘫倒在地。 男人不是本县人,是南边来贩货的商人,心里有鬼,只道做了亏心事,老天睁了眼,天打雷劈,吓得顾不上掩埋尸首,连滚带爬地跑出林子,丢下麻袋里的尸首,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随即又一声闷雷,刮起风,狂风夹杂着冰雹砸下地面。 初春的天气反常,冰雹过后,下起雨, 这场雨直下了半宿,后半夜雨势渐小,天明前雨慢慢停了。 树高林密,遮挡住冰雹雨水,树木的枝杈间漏下的雨滴,打在地上的麻袋上,麻袋表面潮湿。 当微光照进林子里,麻袋里动了动,里面的人渐渐苏醒。 耳畔隐约的喊杀声,皇宫里到处是奔跑的人,宫女太监嫔妃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皇宫被攻克,潮水般的叛军涌入后宫。 梁国皇宫里一处偏院的宫殿,平常人迹罕至,冷寂显出荒凉,这里住着不受宠的顾贵人。 顾贵人早年进晋王潜邸,晋王登基后册封为贵人,十几年位份没动,素性平和,不与人争,在深宫里年复一年,宫里的人忽视她的存在。 脚步声杂乱无章,传来阵阵宫妃太监宫女的叫喊声,顾贵人坐在妆台前,清秀略显苍白的脸一片平静,没有一丝慌乱。 一个宫女为她梳头,梳妇人发髻,宫女的手有点抖,顾贵人手里拿着一支金簪,金簪上镶嵌一颗红宝石,鲜艳的红像血一样,这是她刚进王府时,晋王赏赐她的。 平静地对身边的一直守着她的两个宫女说;“你们找地方躲起来。” “贵人呢”一个贴身的宫女问。 “我自有去处。”语气平静无波。 殿外传来太监的呼喊声,“叛军攻入内廷了。” 两个宫女稍事犹豫,便弃她而去,这种时候,她不怪两个宫女薄情,这两个宫女一直守候她这个受冷落的主子,已经尽了主仆情分,生死关头方离开。 她抬起头,半空中划过一道金光,素手将金簪插在发髻上,抿了下鬓角,拈了一朵鲜花,戴在鬓边,略显苍白的脸有了些许颜色。 站起身,徐徐走出寝殿,身旁偶尔有经过的宫女太监,逃命之时,没有注意她。 她充耳不闻,步履从容。 来到御花园的湖边,清风吹拂素色的裙摆,平淡无奇的五官刹那极美,双眸绽放潋滟的光华。 一步步朝湖水中走去,湖水没过脚裸、胸部,最后没过头顶,平静的湖面留下一层层涟漪,少顷归于平静,这个在深宫十几年的可怜女人,结束了孤寂短暂的一生。 似有不甘,魂魄竟盘旋不去。 三日后,梁国皇帝萧逸亲征西岐国凯旋,平叛收复皇宫,顾贵人的尸首被打捞上来,湖水浸泡,面目全非。 一道高贵的明黄出现,九条绣金龙彰显至高无上的威仪。 一个太监解释说;“叛军攻入皇宫,顾贵人投湖寻了短见。” 幸好有宫人看见顾贵人投湖自尽,打捞上来,不然尸首腐烂成湖底的淤泥,太监清点名册,对后宫不起眼的贵人报个失踪了事。 九五之尊的年轻帝王神情冷肃,目光沉敛,没有一丝动容,想不起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个女子。 敬事房的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顾贵人没有子嗣没有侍寝记录。” 到死还是完璧之身,后宫里多少这样的女子,一生没有见过圣颜,不足为奇。 萧逸深邃的黑眸,微微凝滞,声音寡淡,“念在顾贵人贞烈,追封为贞嫔,按嫔礼厚葬。” 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盘旋在半空中的魂魄最后贪恋地看了一眼生就清绝的容颜,心性凉薄的帝王,终于离开。 麻袋里的女子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四周一团漆黑,身体被束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时间倒回,初更天,扬县街西头顾家,正房的一间屋子里,透过门缝传出来男人粗重喘息声,女人呻吟声,一对男女赤身交缠。 门外站着一个少女,惊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羞红了脸,掩面就跑。 慌忙中没留意脚下,踢到一个晾晒衣裳的竹竿,竹竿撞击地面青砖发出清脆一声响,惊动屋里男女,屋里立刻没动静了。 须臾,房门开了,顾家的主母朱氏捂着胸口,掩着怀从门里探出头。 她衣衫不整,鬓发散乱,面色潮红,显然是刚经历一场情事,余温未退。 朝少女跑的方向看去,一抹裙角消失在回廊拐弯的地方。 转身回屋,闩上门,对屋里惊慌失措正要跳窗逃走的奸夫横了一眼,嗔道;“你一个大男人,敢做不敢当,怕什么” 男人把已经踏上后窗台的一只脚收回来,压低声音问;“门外是什么人” “如约那个死丫头,跑了。” 男人转着小眼睛,紧张地问;“她发现了我们的事,怎么办” 传扬出去,奸夫不得善终,男人准备事情败露之前跑路。 “挨千刀的,方才你的胆量哪去了,这会子吓破了胆,问老娘的主意,一不做二不休,不留后患。” 婆娘的心肠歹毒,男人想,把这顾家的大姑娘解决了,他跟妇人双宿双飞,再也无人妨碍。 两人计议一番,便趁着大姑娘熟睡之时,一根绳子勒死了她,装进麻袋里,趁着天黑,男人扛着到离县城远一点的地方掩埋。 一阵电闪雷鸣,吓跑了男人,把尸首丢弃在树林里。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山脚下的一个村庄,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远近看不见一个人影,家家户户的烟筒里没有冒出炊烟,鸡犬声不闻。 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蹄声穿透薄雾,打破此地的宁静,宿鸟惊飞。 马上之人俱是轻衣简从,中间高大神骏上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气质清华内敛。 这队人马进了村子,不久又出现,立马在村口,齐齐地用布遮住口鼻,马上年纪略长的男人,沉稳低沉的声音,“整个村子没留下一个活口,尸首都面色如常,像是睡梦中突然遭难,作案之人手法利落干脆。” 锦衣华服的男子神色淡淡的,“已经上报县衙,在官府封锁村子之前,我们在附近仔细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身侧马上温润如玉的男子道“昨夜一场大雨销毁了一切痕迹。” 整个村子几百口人,一夜之间离奇死亡,其中必然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华服男子朝四周观看,突然,凤眸微眯,目光停留在村子边一片树林。 树林边一团白色的东西,遂打马过去,一行人紧随其后,来到树林边,一齐下马。 来到近前,众人方看清楚,地上躺着一个妙龄少女,身穿白衣,乌黑长发铺撒开,遮挡住脸,在死亡村附近,这情景显得很诡异。 华服男子蹲身,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伸向少女的脸,身后的年轻男子抢前一步,急呼了声阻止,“晋王殿下” 晋王萧逸的手指已拨开少女面颊上的发丝,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 指尖倏忽停顿,僵住了,身侧的年轻男子也愣了一下,本能地看了一眼晋王,讳莫如深。 萧逸探了一下少女的鼻息,气若游丝,说了句,“她还活着。”。 恰在此刻,少女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掀开眼,水润的双眸略带迷茫,渐渐乌黑似琉璃的眼珠灵动起来。 顾如约张嘴想说话,喉咙火烧火燎地疼,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一张熟悉的面孔。 长睫微颤,惊疑不定,前世她的夫君,没有登基前的晋王。 依旧的淡漠疏离,“姑娘,你家住何处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顾如约回神过来,脖颈被绳子勒过,声带受损,摇摇头。 头脑中电光石火般划过,这具身体的少女姓顾,前世记忆犹存,她也姓顾,祖父和父兄都曾在太医院供职,魂魄占了这具身体,可能是她跟这位顾家小姐投胎时弄错了。 微微动了动唇,试着发出声音,“民女顾如约,家住杨县,后母与人通奸,与奸夫害死民女,丢弃在此处” 清晰地记忆这具身体的少女的遭遇。 发出的声音嘶哑,她伸手捂住喉咙,近处的几个人看见她雪白的脖颈一道刺目的绳索勒过的痕迹,相信她所言。 年长的男人说;“这是晋王殿下。” “你如果答应一个条件,本王帮你报仇。” 顾如约仰望头顶说话的晋王,居高临下,墨玉似的眸一片清明,看不出情绪,口气淡漠之极,“报仇后,你进晋王府。” 顾如约倏忽瞪大眼睛,萧逸不是好色之人,登基后勤于国事,后宫祥和,没有专宠妃嫔。 快速权衡了一下,继母伙同奸夫害死她,告到公堂上,没有证据,继母定然百般狡辩,官司失败,她落入继母手里,继母狠毒,不知怎样折磨她,她一个弱女子,只能任由继母摆布。 这具身体少女的亲生父亲懦弱,被家中泼妇拿住,为了躲避继母,常年在外面谋事,现在几十里外的一个大户人家当西席,更无暇顾及女儿。 前世晋王日后登基,顾家获罪,今生顾家如果还难逃一劫,萧逸将来是掌握顾家家族命运的人。 主意已定,便不再犹豫,道;“晋王殿下帮民女报仇,进晋王府为奴为婢民女甘愿。” 萧逸邪肆地轻轻一笑,“姑娘看低自己,本王怎舍得姑娘铺床叠被。” 轻薄的话,顾如约终究是姑娘家,脸皮薄,面色羞赧。 倏忽身体一轻,萧逸掐着她的柳腰一举,顾如约稳稳地坐在马背上,随后萧逸上马,众人齐齐上马。 扬鞭打马,沿着官道,朝前方杨县方向奔驰。 天色微朦,太阳没升起,气温低,顾如约身罩寝衣,单薄风一打就透了,浑身冷得直打哆嗦,缩着肩。 突然周身一暖,厚重的鹤敞裹住她。 后背贴着男性的身躯,冰凉的肌肤触到了滚烫的胸膛,两人身体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几近于无,顾如约感受到坚实的肌理,萧逸清俊五官下强悍的力量。 她从未跟一个男人如此近过,身体不由绷紧。 官道上没有车轿行人,打马跑起来,神骏纵跃之间,柔软和坚硬相互摩擦,萧逸下颚抵住她头顶,顾如约的心尖微微发颤。 秀发随风飞扬,几缕发丝拂在萧逸脸上,羽毛一样轻柔,萧逸的神色在薄雾中恍惚了,思绪飘远,清晨寂静的官道上只听见清脆的马蹄声。 顾如约回头看,雾气渐渐稀薄,隐约分辨出后方有个村子,百十户人家,奇怪没有鸡鸣犬吠,安静地可怕,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像没有人住的空村子,她心头一凛,便想萧逸等人到这里绝非偶然。 晋王萧逸的生母据说是民间女子,先帝微服私访遇见,回到京城,朝事繁忙,待想起派人接她,那个女子难产而死,抱回的婴儿交给太后抚养。 萧逸在皇家兄弟中排行五,非嫡非长,皇后乃是继后,亲生两个皇子尚幼,收养宫人生下的二皇子,养在身边,生母身份低微,萧逸在不占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卧薪尝胆,伺机而发,经过数次艰苦卓绝的皇家内斗,最终夺得帝位。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记得前世父亲卷入皇子们夺嫡之争,新帝萧逸要将父兄斩首,当时她跪在皇帝寝殿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天空下着雨,她跪在殿外淋雨,浑身湿透,看着寝殿的灯光熄灭,青石砖冰寒刺骨,后来落下腿疾,下雨阴天疼得厉害,父兄都在太医院供职,家里藏书全是医书,顾如约从小便能背下来名医方,自己配制草药缓解骨节的疼痛,可是疼痛深入骨髓。 帝王薄幸,最后总算网面一面,将她父兄流放岭南,岭南乃烟瘴之地,后来遇到特赦,父亲死在回京的路上,她是罪臣之女,自然在宫里受尽白眼,悄无声息地活着 她的身体悄悄离开点充满阳刚之气的身躯,贪恋的温暖,却被他一只有力的手臂箍紧,两人的身体更紧地贴在一起,顾如约的呼吸瞬间紊乱。 耳畔低沉声隐含着威胁,“别动。” 徐徐地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心跳渐渐平稳,她要想尽办法讨好这个男人,为自己,为顾家。 身体最大程度地放软,温软如柔棉一样卷缩在他怀里,扮成柔弱状,这大概就是萧逸这种强悍的男人喜欢的样子。 薄雾渐渐散了,前方扬县县城,清晰看到房舍,升起几缕炊烟。 进了县城,一行人奔县衙方向去了。 杨县西头的顾家此刻乱成一团,顾家薄有田产,顾家家主顾衡之是个秀才,屡试不第,现在一大户人家坐馆,平常不回家,逢年过节方回家跟妻儿团聚。 顾家大娘子朱氏是顾衡之续娶的妻子,前房妻室生有一女,今年一十五岁,名唤顾如约,继妻过门后生了一儿一女,女儿顾如玉,儿子顾长生。 顾家乃小门小户,家中雇佣一个使唤丫鬟,一个做饭的婆子,还有看门的男仆,家口简单。 一清早,丫鬟发现大姑娘屋里没人,找遍了屋前屋后没看见人影,赶紧回禀大娘子,顾大娘子朱氏年方三十,体态风骚,尤其一双眼勾人,入骨的媚态,不输妙龄少女。 左邻右舍风言风语,男人平常不在家,朱氏跟常往来的一个姓许的客商眉来眼去,勾搭成奸,外间名声不好,朱氏泼辣,街坊邻居不敢在顾衡之面前多言多语,怕惹是生非。 半月前,顾衡之归家,朱氏因嫌男人坐馆束脩费少,便整日骂骂咧咧,顾衡之便躲出去,落得耳根清净。 丫鬟报说大姑娘没了,顾氏一听,咋呼起来,四处寻找,到街坊邻居家问,街坊邻居都说,大姑娘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看见。 朱氏便到处张扬,说大姑娘跟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有首尾,八成跟货郎跑了。 前几日是有个外地的年轻货郎在附近转悠,这两日没出现,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后母非良善之辈,半信半疑,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内情无从知晓。 朱氏派人报了官府拿货郎,货郎早离开本县,不知去向里,官府衙门备案缉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顾家的二姑娘顾如玉,今年一十三岁,长相酷肖母亲,小小年纪如花似玉。 缠着朱氏问;“娘,我姐真跟人私奔了” 顾家唯一的儿子顾长生今年七岁,不太相信,问;“娘说我大姐跟货郎私奔,母亲又怎么知道的” 朱氏白了儿子一眼,嗔怪道;“你怀疑母亲” “儿子没说怀疑母亲,母亲别处嚷嚷,败坏了大姐的名声,丢顾家的脸。” 二姑娘顾如玉心里也怀疑母亲说的,大姐胆小怕事,跟陌生男人私奔,哪有那个胆量,姐妹情分淡,顾如玉一点不担心。 朱氏笃定,不容置疑地说;“丫鬟春红看见了,你姐在后门跟货郎眉来眼去的,屋里的值钱首饰都没有了,一定是趁着昨夜黑跟人跑了。” 勾起顾如玉好奇心,“母亲说的那个货郎是不是前几日来的那个后生,长相俊俏,像唱戏的小生。” 朱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可不许学她。” 顾如玉尖下颚一仰,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才不嫁走街串巷的穷货郎。” 朱氏望着女儿,总算去掉眼中钉目中刺。 家仆去衙门报案回来,朱氏又差他去给自家男人送信,女儿跟人跑了,让他回家一趟。 夜晚,四周安静,顾家内宅上房里,朱氏跟许友昌在灯下悄悄说话。 许友昌惦记了一日,惴惴不安,昨晚惊走后,趁着夜色回到杨县城里。 朱氏埋怨,“不是说这段日子你别来,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许友昌的脸半明半暗,“我不放心,你给顾衡之稍信了吗” “我派人去叫他,他跟东家告假,我估摸他明日就能到家,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了,让他撞见生疑心。”朱氏道。 “你想好说辞,千万别说漏了。”许世昌不放心地叮嘱。 “放心,他怀疑不到你头上。” “不能见面,生生要想死我吗”许世昌走过来,搂过女人,“今晚一解相思之苦。” 两人宽衣解带,屋里灯盏熄灭了。 门口游廊上丫鬟守着,看着人。 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轻风扫过,丫鬟便失去知觉。。 屋里的一对男女刚要入港,灯盏突然亮了,朱氏低低尖叫一声,抓住衣裳遮挡住半裸身子,男人慌乱地提上裤子。 桌上琉璃灯罩里的烛火忽明忽灭,像随时要被风扑灭,没有看见人,情景诡异。 婆娘哆嗦着套上衣裙,仗着胆子喝了声,“谁” 一片寂静,无人回答,隐约传来极轻的呵笑声,墙壁上出现一道人影。 两人吓得毛骨悚然,声音好像从墙壁发出来的,四周阴森可怖。 突然,一股阴风,灯盏瞬间熄灭,朱氏吓得抱住奸夫。 阴风过后,灯盏复又亮了,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穿白衣裳的女子出现。 朱氏惊叫一声,“鬼” 许友昌强做镇静,手抖着指着白衣女人,“你是人是鬼” 烛火摇曳,白衣女子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半边脸,面色惨白,形如鬼魅,脖颈上一道瘆人的鲜红血痕,触目惊心,像是被勒死的女鬼。 突然,眼前一道白光一晃,女鬼手里多了一条三尺白绫。 “我来索命” 阴森的声音像从地底下钻出来,幽幽地叹息声,寂静的夜听上去瘆人。 朱氏牙齿打颤,是继女,被勒死的继女,吓得浑身抖得如筛糠一样。 许友昌一咬牙,从腰间抽出匕首,下地刚迈出两步,腿一麻,双膝跪倒。 “说,你们谁先死” 女鬼一张嘴,露出白牙,从鲜红的唇吐出来的话,冰冷阴森。 两人吓得直翻白眼。 三尺白绫飘来,像要缠到二人的脖子上,许友昌突然崩溃,指着妇人喊“是她这个狠毒的妇人出的主意,她” 妇人啐了一口,骂道;“贼囚,你真绝情,全赖在我头上,是你先勾引我,我瞎了眼。” 这一对男女正狗咬狗,房门推开,走进来几个人,其中就有杨县知县,还有三个陌生人。 许友昌和朱氏看这几个人穿戴不俗,通身气派非富即贵。 两人傻眼了,许友昌明白中了圈套,瞬时瘫倒在地。 杨县知县大喝一声,“来人,捉拿要犯” 一群衙役破门而入,龚知县挥手,下命“把罪犯拿下,收监。” 衙役们把二人手反剪捆绑,带了下去。 顾如约用帕子抹去脸上扮鬼的妆容,恢复本来面目 龚知县说;“顾姑娘的计策,省了本官审案的麻烦。” 顾如约敛身,“谢大人主持公道。” 龚知县朝晋王高逸躬身一揖,“晋王殿下,下官回去办案,先告辞。” 龚知县下去,三个人看着顾如约,顾如约的事情了了,之前答应的事也该落实。 顾如约蹲身,朝高逸福了福,“晋王殿下,民女答应跟殿下回王府,还需待父亲回家,禀明父亲,容民女跟家人告别。” 高逸凝眸,少女站在阴影里,此刻眉目低垂,纤弱顺从,方才扮作厉鬼索命凌厉的气势,收敛神色,恍若另一个人。 即答应,“我们还有公事,明日你跟我们一起走。” 侧头对身旁的年轻男子说;“容安,你留下处理这件事。” “是,殿下。” 叫容安的年轻公子是大理寺卿容大人的儿子。 顾如约站在廊下,看高逸阔步穿堂而过,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心里怀疑更甚。 容安快走几步,跟上晋王萧逸,回头看顾如约站在廊下,廊下的风灯映照,素衣少女身上笼罩一层淡白的光晕,清皎如月。 转过头,说;“殿下,真要这么做是否对顾姑娘太残忍了。” 顾姑娘侥幸死里逃生,倒不如没有活过来,容安有些不忍, 萧逸唇角轻抿,过一会,淡声说,“容安,你几时心变软了。” 容安便不再吭声,看着萧逸上马离开。 回到厅堂,问顾如约“顾姑娘,令尊在何处供职,远的话,我派人去接。” 顾如约道“家父坐馆的府上离此地五六十里,朱氏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明早便可到家,容公子屈居一晚。” 顾家的丫鬟被点了穴,立在哪里,容安走出去,解开她穴道。 顾如约迈出门槛,对丫鬟说;“收拾客房,带容公子歇息。” 丫鬟看大小姐,心里嘀咕,大小姐平常胆小唯唯诺诺,走路怕踩死个蚂蚁,现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丫鬟是朱氏买来的,跟朱氏是一路的,丫鬟担心老爷回家发作她,不敢怠慢,“公子请。” 顾如约对容安道;“小门小户,条件简陋,公子见谅。” “姑娘客气了。” 这个顾姑娘,言谈举止不像小家碧玉,进退有度。 容安随着丫鬟去前院倒座客房,顾如约对这个清风霁月般的男子印象挺好,显然是晋王的亲信,没有高高在上,看举止出身世家公子。 顾家人口清净,这时候都睡下了,厢房的灯熄了,顾家唯一的儿子,顾长生已经睡了,没惊动。 顾如约来到后罩房,继母生的妹妹顾如玉房间黑着灯,想必已经睡了。 屋里漆黑,她借着月光点燃灯盏,看桌上妆匣打开,里面几样生母留下的首饰和几两碎银没了,不用问,一定是继母拿走了。 妆匣镜子映出她的脸,远山眉如黛,肤白如凝脂,秋水明眸,唇色鲜艳,前世的样貌中上之姿,只能算清秀,而这张脸没有任何瑕疵。 合上妆匣,顾如约静坐,朝堂后宫风云变幻,父兄效力皇家,终不能独善其身,前世与世无争,眼睁睁看着亲人相继离去。 两世嫁给同一个男人,萧逸是出色的帝王,在位期间,朝政清明,铁腕治国,至于其它,顾如约一无所知。 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穷秀才的女儿,萧逸收自己为侍妾,显然不是为美色打动,那是 她爬上床,难道是顺手牵羊人不走空。 翻了个身,脸朝里,闭眼,笑从唇角溢出来。 明确了人生目标,勾引晋王萧逸。 迷迷糊糊中,萧逸冷漠地望着她,顾如约望空抓了一把,讨厌的一副尊容,别搅了自己的好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晨光透过窗纱,顾如约被隔壁传来开门声吵醒。 妹妹顾如玉一头撞进来,顾如玉没有梳洗,秀发散乱,劈头就问;“顾如约,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听说母亲被官府带走了,是你带来官府的人” 顾如约坐起来,看一眼顾如玉身后跟着的丫鬟,这丫鬟昨晚没敢吵醒二姑娘,二姑娘的脾气她是知道的。 若无其事地穿鞋下地,“这丫鬟都告诉你了,你还问什么” 顾如玉脸上挂着泪,手指着她,“顾如约,你恨母亲对你刻薄,存心报复,陷害母亲,我跟你拼了。” 身后的丫鬟对二姑娘吞吞吐吐没敢全说,顾如玉蒙在鼓里不知道真相,误会姐姐。 气势汹汹地冲上来,要跟顾如约拼命的架势,顾如约比她年长两岁,身材比她高出半头, 平常朱氏娇惯一双儿女,养成顾如玉刁蛮的性子,举手朝顾如约便打,顾如约伸手一档,一推,顾如玉朝后倒退几步,不是身后的丫鬟扶着,差点跌倒。 顾如玉和丫鬟都愣住了,平素顾如约在继母跟前,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跟弟妹争竞,顾如玉支使她做针线,随便出入她闺房,看上她的东西不问就拿走,顾如约不敢吭声。 今日这样蛮横,还是头一次,顾如玉不敢上前来打,又气不过,捏着粉拳。 顾如约没搭理气得小脸涨红的妹妹,问丫鬟。“客人起身了吗” 丫鬟大概被大小姐镇住,嗫嚅说;“奴婢侍候二小姐。” 狗眼看人低,顾如约冷冷地说;“你帮着太太行苟且之事,等父亲回家,我告诉父亲卖了你或送官府衙门治罪。” 丫鬟一下子慌了,吓得急忙跪倒,“大小姐,太太跟人通奸,不关奴婢的事,太太每次让奴婢望风,奴婢哪里敢不听。” 顾如约的目光转向妹妹顾如玉,挑眉,“听见了,你在这里闹,怕街坊邻居不知道。” 顾如玉像霜打了的的茄子,泄了气,一脸羞愤,为母亲害臊,恨顾如约捅出来,有这样的母亲,自己以后找婆家都难。 这时,做饭的婆子一路嚷着,“老爷回家了。” 顾如约从顾如玉身旁走过,丫鬟害怕大小姐在老爷跟前说自己帮凶,又不敢违命,犹豫一下,去倒座客房侍候哪位贵公子。 顾如约刚拐过正房,看见这世的父亲朝上房匆匆走来。 顾衡之看见女儿愣住,皱眉,“如约,你母亲说你跟人私奔了,你好端端在家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进屋说。” 父女二人进屋,顾如约关上房门。 顾衡之看房中无人,朱氏不在屋里,“你母亲去哪里了” 顾衡之坐下,“如约,这是怎么回事” 顾如约就把继母和事说了一遍。 顾衡之气得脸色铁青,这个婆娘平常骄横跋扈,他忍了,没想到红杏出墙,气得说话都哆嗦,顾衡之一届秀才,平常斯文,满腹诗书,气狠了,骂道;“,败坏门风,心肠歹毒,一纸休书送去她娘家。” 读书人最爱面子,顾衡之只觉世人的眼光,嘲笑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朱氏和奸夫,哪里还能使钱活动,救出朱氏 父女正说着,门被撞开,顾如玉拉着弟弟顾长生闯进来,跪在父亲面子,顾如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求爹救救我娘,爹别听姐姐胡说,娘亲不能干那等丑事。” 顾长生叩头,“爹,看孩儿的面子上,求您救救娘。” 顾衡之余怒未消,这种事那个男人能原谅,纵然他懦弱,当即道;“恶妇差点害死你姐姐,淫荡不知廉耻,以后休要提起。” 这时,容安走了进来,顾如约对气恼的父亲介绍,“这是容公子。” 顾衡之看这年轻公子,穿戴华丽,世家公子气派,非常客气,“容公子请坐。” 顾如玉和顾长生看见来生人,爬起来,抹抹眼泪。 顾衡之说;“如约,快给容公子倒茶。” 容安抖了抖衣摆,“老先生不必客气,容某有一事想跟老先生商量。” “容公子请讲。” “晋王想带走令千金,老先生意下如何” 顾衡之还没从朱氏打击中缓过来,感到突然,问“草民有两个女儿,晋王爷带走那个女儿” 容安看一眼顾如玉,“先生长女,如果先生同意,明日随晋王回京。” 顾衡之心里不愿意,读书人清高,小心翼翼地说;“草民家境尚可勉强糊口,不卖女儿。” 容安好脾气,解释说;“你女儿进王府不是做丫鬟,做晋王的妾。” 顾衡之好像松了一口气,晋王何等身份,硬要女儿去王府做使唤丫鬟,他也挡不住,索性做妾,比丫鬟要好。 不十分情愿,思量一下,他这样的小民,女儿嫁给县里富户都是高攀,给晋王做妾也不算委屈女儿。 看一眼女儿,商量的口吻,“如约,这位公子的话你听见了,你可愿意” 顾如约欣慰,父亲没有攀龙附凤,问自己的意见,轻声说;“女儿婚事全凭父亲做主。” 既然女儿愿意,晋王又救了女儿,顾衡之道;“蒙晋王抬爱,我答应了。” 容安起身,抖了抖锦袍,“晋王的事没办完,明日容某来接姑娘。”对顾如约说;“姑娘跟家人告个别。” 大步朝外走,顾衡之跟在身后,恭敬地客套,“送容爷,容爷慢走。” 容安一走,顾如玉收了泪,脸一变,对顾衡之说;“爹,姐进王府,我没出过远门,想跟姐去京城。” “你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王府规矩大,倒是日后你兄弟能进国子监读书,京城有你姐照应。” 父亲酸秀才迂腐,儿子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 顾如玉扯着父亲的衣袖,“爹,姐一个人在王府孤孤单单,姐妹有个照应,再说” 她瞟了姐姐顾如约一眼,嫉妒姐姐,“女儿困在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出息。” 顾衡之转念一想,说得也是,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如果二女儿也能找个好婆家,儿子日后仕途,更有倚靠。 对大女儿说;“如约,你妹妹跟你去做个伴,你一个人京城里举目无亲,姊妹俩做个伴。” 顾如约一直没说话,这个妹妹,像足了继母,不安分,贪图荣华富贵。 顾如玉目露精光,讨好地央求,“姐,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帮你在王府立住脚,保证不让你被人欺负。” 顾如玉只当还是旧日那个老实懦弱的姐姐。 顾衡之也说;“是呀,如约,你有亲妹妹帮衬,比外人强,你性子软,我着实不放心。” 方才还恶狠狠地要跟自己拼命,现在脸一变,骨肉至亲,顾如约细打量这个妹妹,确实生的标致,正值豆蔻之年,就是太迫切,目的一眼被人看穿,终究还是年纪小,藏不住心思。 淡淡地说;“父亲,我进王府尚且不知是何情况,待我在王府安顿下来,看情况再说。” 顾衡之点头,“如约说的对,你在王府自己小心。” 顾如玉失望,顾如约已经不是昔日被她欺负的姐姐了。 顾衡之没管过家,想女儿出嫁,说;“如约,你明日就走,你出阁为父好歹陪送一份嫁妆,来不及准备。” 顾如约说;“父亲,家里不富裕,我母亲留下的首饰带走留个念想,那几样旧物被朱氏拿走了。” 顾家是主母朱氏当家,钱财顾衡之不清楚,当即走到顾氏的房间,他知道平常朱氏把钱财锁在炕上的箱子里,找到钥匙,打开箱子,箱子里都是朱氏的衣物,绫罗绸缎,满满两大箱子。 在箱子底下搬出钱匣子,打开看里面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碎银有几十两,朱氏放印子钱,借据统共也有几百两。 首饰匣里钗环,也值了不少钱,认出有几件首饰是前妻之物,打开门,看见顾如玉站在门口,道;“喊你姐过来。” 顾如约进去叫了一声,“父亲。” 顾衡之拿了一千两的银票,“你带上了,到王府能用得着。” 顾如约推拒,“父亲,顾家一大家子人开销,我去晋王府不缺吃少穿,你手头留点钱,万一有急事备用。” 几样首饰是生母留下的,顾如约带走,不用添置别的。 虑及家事嘱咐父亲,“弟妹年幼,家下无人,父亲辞工回家,以后家门严谨,守着几亩薄田尚能度日,丫鬟人大心大,不能留了。” 顾衡之一一应承。 次日一早,容安来了,等在堂屋。 顾如约早已穿戴整齐,挎着包袱从后堂走出来,给父亲磕了三个头,“女儿远离,父亲保重。” 顾衡之不舍,叮咛,“到了王府给家里捎个信。” 顾如约站起来,跟容安往外走。 顾家宅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顾如约回头看一眼,迈步上车,容安替她放下车帘。 就见顾如玉从门里跑出来,“姐” 隔着车帘,顾如约道;“照顾好父亲。” 马车启动,很快出了杨县县城。 上了官道,马车突然停住,顾如约纤指挑起帷幔一角,看见一队人马立在县通往京城的官道口。 朝霞初升,田野山峦笼罩淡金的光,居中晋王萧逸,身披玄金鹤氅,墨发玉面,耀眼的光华。 顾如约不免多看了几眼,萧逸长着一副好皮相,又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前世后宫多少女人被他迷得七荤八素。 容安跟萧逸说了几句话,马车继续行驶。 顾如约透过纱幔看外面的景色,看累了,倚在马车一侧睡着了。 睁开眼睛时,阳光晃眼,看日头已经中正了。 这时,马车停了,车帘一掀,露出容安的脸,拿着一个攒盒,“殿下命人去买的,姑娘饿了,先垫垫。” “谢容公子。” 顾如约探手去接,前面拉车的马匹活动了一下,车身摇晃,不小心两人手指相碰,容安急忙缩回手,顾如约在他撤出手时,险拿稳攒盒。 帘子撂下,将两人隔开,顾如约把攒盒放在腿上打开盖子,看里面有八样点心,样式精致好看,舍不得吃掉。 她抽出绣帕垫着,拈起一块梅花糕,吃了两口,马车再次停住,车帘掀开,阳光洒入,随即一暗,高大的身影迈步上车,萧逸坐在她身旁。 马车内空间狭小,两人距离很近,马车行进中衣衫擦碰,顾如约嘴里含着糕点,急忙咽下,有点噎住,一个水囊递过来,顾如约一手捧着攒盒,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糕点,想把攒盒找地方放下。 水囊送到她嘴边,视线下修长干净的手指,顾如约睨了一眼萧逸,一双明眸水波荡漾。 萧逸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她,神情恍惚,眼底的一抹柔色,落在顾如约眼中。 这个举动过于亲密,不喝,扫了晋王的面子,于是顾如约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糕点顺水下去,萧逸扬手,对嘴水囊喝了一口,适才顾如约喝过的地方,顾如约瞥见,顿时粉霞满面。 马车里充斥着暗昧,这时官道有一处低洼,马车车身颠簸,顾如约不及细想,果断地倒在萧逸怀里,抽去骨头般软成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马车车身颠簸,顾如约顺势倒在萧逸怀里,萧逸横过手臂搂住她。 过了坑洼处,马车平稳了,顾如约坐直身子,羞赧地拢了一下头发,佯作矜持的的动作。 萧逸凤眸微眯,意味深长地扬了扬唇角。 适可而止,顾如约把攒盒放在腿上,正襟危坐。 萧逸眸光落在剔红攒盒上一双纤细嫩白的手指,珊瑚枝一样剔透,伸手过去,手掌放在柔荑上,轻轻握住,目光柔和少许。 突然问了句,“喜欢吃甜食” “嗯”顾如约以为萧逸随口一问。 萧逸握着柔软小手,眼睛却不知看向何处。 半晌,松开,眼神复又清明,喊了声,“停” 马车停下,萧逸下了马车,再也没上来。 天气晴好,官道上偶尔有马车行人经过,顾如约把纱幔半卷,暖风微醺。 马车出了县城,有一段路颠簸,跟在马车旁的容安吩咐慢行。 今早起赶路,顾如约打了哈气,午后有点犯困,靠在椅背打盹。 恍惚又回到前世,自己进晋王府不久,晋王登基做了皇帝,封后宫,她没有承宠,没有子嗣,封了个低等的贵人。 三宫六院,一个小小的贵人,在深宫里寂寂无闻。 萧逸堪称明君,精干睿智,她那时暗恋萧逸,低等嫔妃,想见皇帝一面,只有逢年过节皇家家宴,远远地看上萧逸几眼,萧逸从不曾注意过她。 后来娘家犯事,更没有出头之日,家人相继故去后,她选择在叛军攻城时结束生命,在一代帝王心中没留下任何痕迹。 马车停了,震动了一下,顾如约醒了,瞬间迷糊,看马车外,西面天际晚霞满天,前方到了一座城池。 天色已晚,赶到京城城门关了,萧逸马鞭一指,“今晚在城里住宿。” 此镇是通往京城的最后一个城池,一行人进城。 不久,马车停住,车帘掀开,顾如约看见萧逸站在车下,伸出一只手,顾如约搭着他的手踩着矮凳下了马车。 萧逸手掌温热,把她的手包裹住,马车下站立着侍卫,大街上来人来往,顾如约一站稳,便抽回手。 萧逸对容安说;“你去找一家干净点的客栈。” 这座城池南北通达,他们站的地方是一条主街。 斜对面五百米处有一个二层的酒楼,一行人赶路,从早起一直没用饭。 萧逸朝酒楼走去,侍卫都着便装,分散开,暗中保护晋王。 顾如约亦步亦趋跟在萧逸身后,侍卫们把二人围在当中,为不引起街上行人注意,离开一段距离。 横穿马路时,顾如约的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萧逸的手,萧逸没回头,顺势抓住她的手,牵着她过到道对面,才松开她。 两人一前一后,顾如约目光落在前面走的萧逸身上,萧逸身材峻拔,宽肩窄腰,长腿步大,顾如约小碎步,跟上他的脚步颇有些吃力,盯着他后背,恨不能戳出个窟窿。 走近酒楼,顾如约落后了,萧逸放慢脚步,似乎等她。 酒楼上喧哗,传来吵闹之声,突然,高空投掷下一物,萧逸身手极快,回身把顾如约一扯,来势突然,顾如约没有防备,撞在萧逸怀里。 身后传来瓷器落地脆裂声,一只酒碗砸落在地面,已经摔得粉碎。 侍卫冲上楼,防有人暗中谋害晋王。 顾如约惊魂稍定,手臂颇为自然地缠上萧逸的腰,在萧逸怀里抬起头,“谢殿下救了我。” 头顶低沉的声,“我是你夫君,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咚地一下,顾如约心跳漏掉半拍。 萧逸低头,对上一双灵动的乌黑眼瞳,透着一丝慌乱,腰间柔软的手臂更紧了。 顾如约整个身体没有支撑地攀附,依靠着萧逸。 “你抱我太紧了。”清淡的声透着揶揄的味道。 顾如约讪讪的松开搂着萧逸腰的手臂,能不能看破,别点破,这样下别人的面子厚道吗。 脱离温暖宽厚的怀抱,避开犀利的目光,顾如约佯作看别处。 突然西面几匹驿站的快马经过,不知有什么急事,横冲直撞,马匹经过,侍卫刚想呼喝,被萧逸制止,萧逸此行微服,不想惊动人。 容安走来,朝驿站的马匹奔去的方向看,“殿下,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萧逸的目光看向京城方向,两人退到一旁说话。 萧逸运内力,站在不远处的顾如约听不见,“你明日送她进京,我先回京城看看。” 容安用同样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殿外,太冒险了,如果被人识破,后果严重。” “容安,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冒险我也一定要做。”萧逸笃定不容置疑,瞟了一眼背身站着的顾如约,“路上小心。” 侍卫牵过马匹,萧逸飞身上马,带着侍卫策马而去。 容安走过来,对顾如约说;“客栈我订好了,明早走,明晚便可到达京城。” 容安带路,两人朝客栈走,容安放缓脚步,迁就她。 顾如约侧头,容安看上去性子极好,温润如玉,问“容公子,能跟我说说晋王府的情况,我心里有个准备。” 容安简略地回答,“晋王没册立王妃,侧妃管理晋王府内宅。” 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晋王殿下没有子嗣。” 一府的姬妾没有子嗣,萧逸有问题可前世萧逸有十几个皇子皇女。 容安看她沉默,以为她进王府有压力,毕竟出身太低,随口说了句,“你不消顾虑太多。” 顾如约认真地听,容安却打住话头,沉默了,不再接着说下去,顾如约直觉容安的话似乎没说完。 到客栈,容安跟掌柜的打声招呼,带顾玉约到后院,沿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一间打开的房间店小二刚打扫干净,容安站在客房门口,说;“顾姑娘住这间,这里比较清净,我住隔壁,有事叫我。” 这个客栈条件很好,住宿的客人比较体面,不似一般小客栈乱,人来人往繁杂。 顾如约进屋,把包袱放在桌上,看了一下房间,干净整洁。 一会,店小二提着一壶水进来,“姑娘先洗脸,等会饭菜端上来。” 顾如约坐了一日的马车,身上骨头都硬了,吃过晚饭,店小二把碗盘端下去,两个侍卫抬一木桶水进来。 顾如约闩门,沐浴后换了家常衣裳,躺下睡觉。 马车上睡了,躺着睡不着,月色透过窗棂照在床上,顾如约听着楼梯偶尔上楼脚步声,大概是这层住宿的客人。 想起萧逸说的话,我是你的夫君,不免胡思乱想,黑暗中脸微微发热,听见过道有人咳一声,是晋王府的侍卫,容安极谨慎。 次日,轻轻的叩门声,顾如约才从梦里醒来。 披衣开门,容安站在门外,“顾姑娘,用完早膳,我们赶路。” 容安他们已经吃完了,顾如约一人耽误大家赶路,说“马车上还有点心,我路上吃。” 简单洗漱,马车停在院子里,容安牵着马在等她,望着少女轻盈地走下木质楼梯,一缕晨曦照在脸上,不施粉黛的素颜干净清爽,大大的眼睛明净水润。 一脸歉意,“容公子久等了。” “没有,我刚下来。” 这个顾姑娘一点不添麻烦。 中午没歇脚,太阳偏西时,顾如约看见京城高耸的城墙,马车驶入京城,顾如约把车帘放下。 听着车外车轿声,行人喧哗,初秋的帝都繁花似锦。 忽听得前方一声喊“惠庆公主出行,闲人闪开。” 惠庆公主萧宝贞,顾如约熟悉,前世惠庆公主萧宝贞对二哥暗生情愫,后来宫变,惠庆公主受牵连,赐死。 马车是雇的,不是晋王府的车驾,容安挥手,侍卫们护着马车靠边,给惠庆公主车驾让路。 天热,公主府的马车帷幔半卷,两辆马车交错,顾如约看见惠庆公主坐在马车内。 惠庆公主下嫁后,驸马病重,不久亡故,惠庆公主新寡,后与二哥顾仲方两情相悦,公主因宫廷叛乱受牵连而死,顾仲方终身未娶,令人唏嘘。 顾如约替二人遗憾。 往西行驶,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停在晋王府门前。 容安凑近马车旁,说;“顾姑娘,王府到了。” 顾如约从马车里望见巍峨的府邸,府门上的铜钉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烫金三个大字晋王府,有几分眼熟。 家仆打开大门,马车徐徐驶入,停在前院,容安下马,府里一群丫鬟仆妇搀扶着顾如约下了马车。 顾如约走过容安面前,半蹲一福,“谢容公子一路照拂。” 容安颔首,“顾姑娘不用客气。” 容安看着丫鬟仆妇簇拥着纤柔的背影走进垂花门,眸光暗淡了。 良久,上马出了晋王府。 顾如约随着仆妇朝后走,晋王府面积很大,亲王规制,前世在晋王府住过,时间短暂,跟印象中没有什么变化。 领头的仆妇边走边说“王府里没有正妃,侧妃管理王府内宅事物。” 这位蔡嬷嬷是侧妃跟前红人。 顾如约没像这位蔡嬷嬷想象的好奇地问东问西。 一路经过殿宇,熟悉有几分亲切,顾如约不由感慨万千,兜兜转转,再世一切重来。 穿堂过去沿着西侧回廊走。 “姑娘小心脚下台阶。” 蔡嬷嬷为人处世圆融,一直暗中观察这位顾姑娘,听说小户人家的女儿,初次进王府,举止从容淡定,没有小家子气,倒像见过世面的。 顾如约也不刻意笼络这个蔡嬷嬷,蔡嬷嬷是姬侧妃的心腹,在王府有些体面和权势。 穿过几道门,回廊,到了一座院落,蔡嬷嬷说;“这里是西院,侧妃的住处,” 进院子,绕过琉璃照壁,看见上房门口站着丫鬟仆妇。 记得姬侧妃的父亲是正三品户部侍郎,前世最后封了贵妃,家族显赫,端的是个富贵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早有门口的丫鬟回禀进去,顾如约在门口略站,丫鬟出来,“侧妃请姑娘进去。” 顾如约从屏风后走出来,看见正中香妃榻上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神态温婉贞静,跟一般的宠妃形象不同,比前世年轻。 依晋王的品味,庸脂俗粉,是看不上的,姬侧妃家世,才貌,都出类拔萃。 下面丫鬟仆妇分两侧而立。 顾玉约一进门,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这阵势,如果顾玉约真是穷秀才的女儿,没见过世面,估计要被吓得手足无措。 蔡嬷嬷娘介绍,“这是侧妃。” 顾玉约不卑不亢,,恭恭敬敬地行礼,“民女拜见侧妃。” 姬侧妃看一眼她手里提的包袱,语气温和,“殿下同我说了,顾姑娘进王府,身份是殿下的侍妾,以后我们共同侍奉殿下,不能自称民女,我们姐妹相称。” “婢妾不敢。”顾如约恭敬地道。 出身不论,她一个侍妾,在王府里位份卑微,怎么能跟姬侧妃称姐妹,姬侧妃为人谦和,她也不能没个眼色。 姬侧妃端详半天,“顾姑娘真是标致的人儿,难怪殿下出一趟门,带回人来。” 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你带顾夫人去拥翠居。” 姬侧妃没必要为一个侍妾太费心思,看不出有什么威胁,。 顾如约跟着侧妃院里的一个大丫鬟出了西院,沿着甬道往王府西向走,王府甬道纵横交错,一直走到偏西北,一座殿宇旁一所小院落,门上三个字,拥翠居,名字雅致。 大丫鬟说;“夫人住这里。” 院子极小,一棵枣树枝繁叶茂,几间房屋比四周的殿宇矮一截,进屋里,三间朝西南房陈设简单,半新的桌椅床塌,日常起居必备之物。 床上被褥,窗纱门帘都是新的,毕竟是新人,姬侧妃面上还过得去。 大丫鬟走了,顾如约把包袱放在桌上。 晋王侍妾,能有个单独的小院已经不错了。 顾如约各处看了看,走出门,看院子里的枣树结了一树的枣子,她伸手摘了一个枣子放在嘴里,一咬脆甜。 这时,一个管家媳妇带着两个丫鬟走进院子,引着两个丫鬟过来,行礼说;“夫人,这是侧妃给夫人挑选的两个丫鬟。” 顾如约看两个丫鬟,十五六岁的年纪,一个丫鬟身量矮小,黑瘦,另一个丫鬟大饼脸,鼻梁有几颗雀斑,一双如豆的小眼睛。一副憨厚相。 堂堂晋王府的丫鬟,个顶个的容貌不说上乘,也是清秀干净,姬侧妃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俩丫鬟,唇角翘起,“替我谢侧妃,费心为我精心挑选的丫鬟。” 管家媳妇干笑两声,朝两个丫鬟说;“快拜见夫人,以后你二人就侍候夫人,手脚勤快些。” 两个丫鬟闻言,急忙趴在地上叩头,“奴婢拜见主子。” “起来吧”顾如约对二人没什么偏见,丫鬟长相美丑,心地良善,实诚就行。 管家媳妇交了差,走了。 顾如约朝屋里走,两个丫鬟争先恐后地冲到前面,打起门帘,一左一右,候着主子进门。 顾如约进屋后,想坐椅子上,屋子长期无人住,桌椅上落了一层浮灰,两个丫鬟一时没找到抹布,一个拿衣裳袖子抹椅子,一个抹桌子,手忙脚乱。 王府主子跟前的使唤人都是百里桃一,聪明伶俐的,这俩丫鬟一看笨头笨脑,大概平常到不了主子跟前。 顾如约忍不住开口道;“院子里有口井,你们先把屋里清扫干净,我出去走走。” 顾如约走出院子,前世的记忆这一带偏僻,极少有人来,她进王府不久,搬到皇宫,因此对这一带不熟悉。 她脚步停在紧邻的一处院落前,从门外看院子里出入的丫鬟,猜想里面住的是晋王的姬妾。 王府房屋有几百间,这附近的院落屋子大多都空置,顾如约走到一处院落前,院门紧闭,经过门口时里面好像有声音,门上锁,不知道里面不知关的什么人,大概是王府犯了错误的姬妾。 沿着甬道过一个月洞门,通往王府后花园。 走出很远,看不见离拥翠居,她掉头往回走,回到拥翠居时,两个丫鬟已经把屋里打扫干净,地面清洗了,家什擦干净了。 烧了热水,两个丫鬟恭敬,“主子回来了。” 顾如约坐下,看桌上摆着的洗干净的茶壶茶碗,两个丫鬟会意,殷勤抢着倒茶水,撞在一起,磕了头,两人揉着额头。 顾如约啜了一口茶水,问;“你们之前在王府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黑瘦矮小的丫鬟说“奴婢在厨房粗使,奴婢名字主子取的叫沉香。” 大饼脸的丫鬟说;“奴婢之前在外院清扫,名字也是主子起的叫桂香。” 顾如约放下茶碗,“名字不错,侧妃取的” 两人忙不迭地说;“是,主子猜到了。” 沉香漂着顾如约,紧张地握着一双手,“奴婢粗苯,求主子留下奴婢,奴婢一定尽心侍候主子。” 桂香也嗫嚅着说“只要主子留下奴婢,奴婢不怕吃苦,脏活累活奴婢都能干。” 本来两个做粗使的丫鬟,外在条件差,能挑上侍候夫人的活,轻省拿月钱多,两人在主人面前好好表现,生怕不要自己。 “你们只要记住,在这王府里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 桂香跪下,小眼睛瞪着,“奴婢日后眼睛里只有主子一人。” 沉香也跪下,说话底气十足,“奴婢卖到府里,这条命都是主子的。” 两人争着指天说地发誓,抛白,唯恐她不用自己。 顾如约暗想,姬侧妃真是煞费苦心,从哪里寻摸找到这两个丫鬟。 摆摆手,“起来,别动不动跪,我这没有这个规矩,我们是主仆”想说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改口,通俗易懂的语言,“我混好了,你们才能在人前体面,你们明白的。” “奴婢明白。” 顾如约合上茶盅盖子,沉香急忙抢着接过去,桂香提茶壶续水。 沉香在背后给她捏肩,说;“主子上去了,奴婢有好日子过。” 桂香赶紧为她捶腿,“奴婢在府里有好姊妹,可以替主子打探消息。” 顾如约道“没有我的吩咐,别到处瞎打听,我交代你们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个数。” 桂香一脸迷茫,眨眨小眼睛,陪着小心,“奴婢不瞎打听,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婢不太明白。” 沉香卖力地给主子捏肩,“奴婢该怎么做,请主子明示。” 这俩丫鬟的智商,顾如约不挑明了说,拐个弯估计是听不明白,“这屋里的事半个字都不能说。” “如果有人问屋里的事,奴婢是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都不说。” “奴婢是一问三不知。” 这两丫鬟笨笨的,不像姬侧妃的人,这点顾如约倒是可以放心。 顾如约透过敞开的窗扇,拥翠居的三间屋子依附着旁边兰林苑的房屋而建,隔壁兰林苑的房屋高出一截,遮挡住阳光,日偏西,屋内有点暗,隔壁院子里的西府海棠,淡粉的花朵从墙头探出来,问;“兰林苑住的王府哪位主子” 两个丫鬟卖到王府两三年了,桂香说;“兰林苑住的是柳夫人。”板着手指头数着,“王府里现在没有正妃,就一个侧妃,三位庶妃,董夫人,梁夫人,柳夫人,还有侍妾歌姬,七七八八的没有名分的” 顾如约自嘲,自己就是这丫鬟嘴里七七八八的人。 前世好像没有这个柳夫人,住偏僻地方一定是失宠或者地位卑贱的姬妾。 沉香在大厨房做事,消息灵通一点,王府各个主子屋里的事,茶余饭后,下人私下里议论,把听来的告诉主子,“侧妃心善,对下人宽厚,董夫人身体弱,殿下格外关照,梁夫人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咱们殿下的,殿下高看一眼” 沉香说着从窗扇朝隔壁院子里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府里最美的是柳夫人,不知为何柳夫人不得宠。” 两丫鬟一股脑把听来的全说了。 做粗使的丫鬟,多了也不知道。 “下去干活去吧。” 擒贼擒王,顾如约不费心思在这些不相干的女人身上。 两个丫鬟一根筋,手脚倒麻利,很快又把小院拾掇干净。 落日余晖洒入,到了王府开晚膳的时辰,沉香之前在王府大厨房当差,熟门熟路,跟桂香一起去大厨房取饭菜。 晚膳摆上桌,顾如约坐在桌前,两菜一汤,侍妾地位低,待遇比丫鬟强不了多少,比有权有势主子跟前当红的大丫鬟都不如。 一晃过了三日,顾如约住在这方小院,仿佛被人遗忘,晋王萧逸没有踏足拥翠居,似乎忘了她这个人。 顾如约躺在枣树下的躺椅上,一阵秋风吹过,一颗熟透了的枣子砸落在她身旁,百无聊赖,数着树上的枣子。 数了两遍都是单数。 啪嗒,又一颗枣子掉落在身侧,顾如约弯腰拾起,抽出绣帕擦干净,几口吃掉,一扬手,枣核落在身后。 拍拍手,站起来,这回成双成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晋王府里没有正妃,姬侧妃代掌王府庶务,不肯作威作福,免了王府姬妾请安。 晚膳后,顾如约闲着没事,紧邻兰林院,一墙之隔,她初来乍到,礼节上当拜会柳夫人。 院子里的枣树结的枣子熟了,吩咐沉香摘了枣子,洗干净装一盘,端着过去兰林苑。 主仆走进兰林院,正巧有一个丫鬟从上房出来,沉香认识,唤道“海棠姐,我家主子来拜见你家夫人。” 唤作海棠的丫鬟朝里回禀,“顾夫人来了。” 屋里传来轻柔好听的声音,“请顾夫人进来。” 海棠打起撒花门帘,顾如约迈步进门,就见一个美貌的女子迎了出来,亲热地微笑,“顾家妹妹,我正说过去看看。” 顾如约半蹲行礼,笑说;“冒昧来拜见夫人。” 柳夫人挽起她的手,两人往屋里走,“顾家妹妹来了,咱们以后日常说说话,省得我一个人孤单。” 让进屋里,两人对坐,柳夫人问;“妹妹芳龄” “立冬及笄。”顾如约道。 “我长妹妹两岁,如妹妹不嫌弃,以后称呼我一声姐姐。” “如约恭敬不如从命,高攀一声姐姐。” 柳夫人位列三庶妃之一,府里没有正妃,除了姬侧妃,便是三位庶妃。 海棠端上茶水,柳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雪白的纤指映着绿玉茶盅,举手投足,颇有林下之风。 两人闲聊家常,柳夫人道“转眼到中秋了,中秋府里设家宴,要热闹一日。” 府里中秋家宴晋王萧逸肯定露面,顾如约心里盘算开,晋王姬妾成群,引起萧逸注意要费一番脑筋。 从兰林院出来,迈步出院门,顾如约停下脚步,朝紧西侧的一个院子看去,哪里院门紧闭,问沉香;“哪里关着什么人” 沉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听说关着一个犯错的侍妾,一日三餐送饭从门上递进去,奴婢没见过。” 晚间卸妆,沉香看铜镜里的顾如约,说;“主子出挑,阖府姬妾里数一数二的,中秋晚宴主子好好打扮起来,晋王看见主子,能来咱们拥翠居,王府每年中秋宴,府里的侧妃夫人们打扮得天仙似的,殿上刮过一阵风,香气飘出几里。” 顾如约拔掉白玉钗,“府里人人打扮,又怎能显出你家主子。” 桂香叠衣裳,进言说;“奴婢看主子的衣裙都是半旧的,离中秋还有几日,主子做一条新裙子。” 顾如约想想,说“你二人打听一下,晋王喜欢什么颜色款式的衣裳,咱们好心里有个数。” 沉香合上妆匣,“奴婢俩明日便去打听。” 桂香铺床,沉香打水,顾如约洗漱。 沉香值夜,睡在外间榻上,顾如约躺下,桂香放下纱帐,熄了床头宫灯。 屋里暗下来,顾如约没立刻入睡,头枕着手臂,想起前世进王府后,萧逸对她没有半点兴趣,后来在宫里,长夜漫漫,她想明白了,先皇病重,知道消息的只有太医院的人,父亲任太医院院使,这就是她进晋王府的原因,晋王在先皇身边安插了耳目。 晋王下了一盘很大的棋局,每一步都不是无的放矢。 清晨,侍候顾如约用完早膳,沉香和桂香便分头行动。 一上午没看见沉香人影,桂香回来转了一圈又出去了。 顾如约站在书案前,临摹颜鲁公的多宝塔碑帖,晋王登基后,朝政稳定,对颜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顾如约偶然中听说的,前世她练字,临的都是颜体,颇有几分模样。 想接近一个男人,靠美色等手段暂时的吸引,长期相处,要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就要培养跟他相同的兴趣爱好。 颜体稳健坚实,大气深远,雄浑磅礴,顾如约见过后期晋王萧逸的字体,笔锋苍劲有力,锋芒少了妖娆。 手腕酸了,她抬头望一眼窗外,天空湛蓝如洗,翠鸟鸣叫,沉香风风火火走进院子,进门端起桌上的茶盅,自己倒了一盅茶水,喝干了,“主子,奴婢全打听出来了,奴婢问了西院的一个小姊妹,她说晋王殿下喜欢鲜艳的颜色。” 顾如约平静地问;“她是这么说的” 沉香肯定地语气,“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每次晋王到西院,姬侧妃都穿上鲜艳的衣裙。” 顾如约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桂香进门来,“主子,奴婢打听到了。” “晋王喜欢鲜艳的颜色”顾如约放下笔。 桂香小眼睛一亮,“主子知道了。”搬着短粗的手指,“比方红、粉、橙等。” “看来我该做一条鲜亮的裙子。” 俩丫鬟异口同声,“颜色越鲜艳越好。” 顾如约眼前出现前世宫里,嫔妃们都穿素淡的衣裙,晋王萧逸口味变了回想进王府见姬侧妃时,姬侧妃穿得素淡,对沉香说;“你去请府里针线上的人,我自己掏钱做一身衣裙,好处我自然不会少的。” 府里针线房的人给侧妃夫人们面子,她一个小小的侍妾,当然不能随叫随到。 西院里,姬侧妃倚在榻上,拈了一颗樱桃,西院一个侍女走进来,附耳说了句什么,姬侧妃眸光里一抹笑意,“下去领赏。” 等闲到了中秋,上灯后,王府后花园到处高悬红灯笼,设大香案,摆上月饼和瓜果,燃烛、烧斗香。 天清如水,月明如镜,晋王萧逸带领府里的姬妾等祭月。 顾如约去时,众人早已经来了,没作声,站在靠后一棵灯树下。 姬侧妃站在前面,然后是三位庶妃,董夫人董月娇,梁夫人梁凤锦,柳夫人柳轻罗,然后是府里姬妾等。 晋王萧逸上完香,拜月后,姬侧妃亲自执刀,按照人头数,切月饼,厨房特意做了个硕大的月饼。 每人尝一口,吃团圆饼,寓意团团圆圆。 站在前面的萧逸无意间回了一下头,刚掉过头,又转了回来,目光落在隔着一众人的顾如约身上,停留片刻。 顾如约站在燃灯旁,璀璨的灯火映着顾如约身上一袭水红衣裙,头上戴着一朵大大的艳红的花朵,黑眸晶亮,红唇娇艳欲滴,容色照人,在一片穿着素净的女眷中,极为抢眼。 不光是晋王盯着她看,周围的女眷们都看着她,面露讥笑。 顾如约似乎浑然不觉,旁若无人,一束光打在她乌云髻上插着的一支赤金步摇,步摇上镶嵌的一颗宝石发出璀璨光芒,一排垂下的流苏摇曳着。 这种艳俗的打扮,若放在一般人身上,目不忍睹,可顾如约样貌偏明媚,平添了几分姿色,耀眼夺目。 萧逸的眉峰微微蹙了下。 姬侧妃分月饼,众人上前各自拿一牙月饼,象征性地咬一口,顾如约一直站在人后,没有上前。 萧逸拿起一块月饼,走到顾如约面前,送到她嘴边,“怎么不吃” 顾如约灵活的眸子落入几点星火,更加璀璨明亮,红唇微张,咬了一小口。 倏忽,周围的气氛变了,一粑粑锋利如薄刀的眼神要把她身上戳出无数个洞来, 别人看不清楚,顾如约跟萧逸对面站着,近在咫尺,清楚地看见萧逸的笑意味深长,带着些许恶意。 不管萧逸是否故意捉弄,只要萧逸记住自己,顾如约欣然接受,她奉行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花园里湖面上坐落着一座水殿,已摆酒席。 萧逸率王府女眷们去秋蟾宫, 一个一几,几上摆着用蒲包蒸熟的螃蟹,佐以酒醋食用。 一个大闸蟹有一斤重,黄澄澄的蟹黄,白玉似的脂膏,异常鲜美,沉香和桂香洗干净手,给主子剔螃蟹腿肉放在碟子里,顾如约旁若无人,吃得津津有味。 就连萧逸看过来的目光都忽略掉。 王府里的女人吃螃蟹很文雅,没人真正为了吃几个螃蟹,保持淑女风范,显得做作。 姬侧妃亲手给萧逸剔蟹黄,众人顺着晋王的目光看过去,落在正吃螃蟹的顾如约身上。 姬侧妃侧身朝董夫人递了一个眼色,董夫人端起酒盅,朝顾如约一笑,“顾家妹妹,你我姊妹初次见面,我跟妹妹喝一杯酒,以后常来常往。” 说着,一掩衣袖,把一盅酒喝干了。 董夫人穿的一袭藕荷色衣裙,妩媚娇柔,姬侧妃给她眼风,顾如约这厢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便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谢夫人赐酒。” 梁夫人看见,眸光一闪,微笑着端起酒盅,“顾家妹妹,我们姐俩喝一杯。” 梁夫人穿着一件鹅黄衫,清丽出尘,前世后来不知因为何故,被萧逸治罪。 “婢妾谢夫人赏脸。”顾如约来者不拒,端起酒盅,又仰头喝干了。 身旁坐着晋王侍妾楚氏,在两位庶妃跟她喝完后,也举起酒盅,“妹妹,我们姊妹喝一杯,妹妹得空去我屋里坐。” 这个楚氏是晋王姬妾中唯一一个姿色平常,不知是何背景。 接着又有几个姬妾敬酒,顾如约也不拿乔,豪爽地喝了。 唯独柳夫人坐在那里,没有跟大家一样灌她酒。 沉香和桂香一旁担心地看着主子。 萧逸看着顾如约被一群女人包围,灌酒,饶有兴致地瞧热闹。 顾如约自己斟了一盅酒,越喝心里越清明,看见桌上有一碟香梨,一口气吃了仨,梨解酒,手里拿着一个香梨,朝萧逸瞪了一眼,狠狠咬了一口,偏这时萧逸看过来,一挑眉,忙敛去凶恶神情。 对沉香和桂香小声说;“我好像喝多了,我们先回去。”便要悄悄离开。 偏姬侧妃看见,喊了一声,“顾妹妹要去哪里” 又把众人目光吸引过来,顾如约摸着微烫的脸颊,像涂了一层胭脂,吃吃地笑,“王府的桂花酒好喝,婢妾拿一坛子酒回房喝个痛快。” 众人听她醉话,巴不得她出丑,低头拿绣帕捂嘴笑。 萧逸偏过头,唇角缓缓上扬。 姬侧妃道;“顾夫人喝多了,送她回去。” “本王送她回去。” 说着,萧逸从座位上起身,迈开大步朝顾如约走过去。 顾如约站起来,身子晃了晃,萧逸跨前一步,半抱住她。 “恭送殿下”一干女眷离座。 众目睽睽下,晋王半搂半抱,带着顾如约穿过水榭长廊,消失在花园小径深处。 离开众人的视线,萧逸突然松手,顾如约软绵绵地搭在萧逸身上,骤然失去依靠,差点跌倒。 萧逸冷眼看她,没伸手扶,顾如约自己找到支撑,抱住一棵树,呵呵笑,“殿下故意整我。” 萧逸伸手一把扯掉她头上戴的大朵鲜花,揉碎,扔掉,“你今晚穿成这样,是想吸引我注意,本王配合你,你还不领情。” 顾如约水汪汪的大眼睛骨碌转了转,委屈的声儿,“是殿下把我带进王府,难道殿下忘了吗” “本王救了你,帮你报仇,公平交易。” 萧逸绕过古树,哼笑了一声,甩开大步离开。 走出十几步,听身后顾如约说话,忍不住回头,夜空中一轮圆月,洒下遍地银辉,看见顾如约正抱着大树说话,“殿下欺负我你欺负我” 放慢脚步,走到甬道拐弯处,回头看顾如约的两个丫鬟从后面赶上来,咋咋呼呼,“主子,这是棵树,不是殿下。” 唇角往上扬了扬,这主仆真是绝配。 顾如约看见甬道尽头,萧逸人影消失了,太监提着灯笼光淹没在假山后。 两个丫鬟围在她旁边大呼小叫,“主子,殿下走了,主子喝多了。” 顾如约站稳身形,松开搂住大树的手,平静地说;“我没喝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酒有后劲,顾如约心里清明,走路脚下却像腾了云,沉香和桂香一左一右搀扶。 主仆三人回到拥翠居,顾如约倒在榻上,闭着眼睛,“给我拿水。” 沉香急忙倒水,顾如约接过水,喝了一口,茶壶放在茶桶里,时辰久了,顺着喉咙一股清凉流入,顿觉五脏六腑舒坦,干涸缓解。 “给我拿点果子,我心里热,要凉的,井水湃的。” 桂香说“今儿中秋,府里各房分到果子,咱们院子分了半个西瓜,葡萄奴婢这就用井水湃上。” 桂香说着,走到小院水井边,打了一桶深井水,拿盆盛了瓜果湃在井水里。 沉香说;“主子被她们灌酒,没吃什么东西,一会空腹睡觉胃里不舒服,奴婢去大厨房看看,找点什么吃的。” 王府大厨房后厨里几个媳妇婆子正在收拾家伙,看见沉香走来,问;“沉香姑娘莫不是没吃好,姑娘侍候主子没工夫吃。”沉香问“宴席散了” 一个洗碗筷的媳妇说;“刚散了,我们收拾完关上门,吃酒玩牌,今日中秋放一日假,管事的都上去吃酒了,约束放宽,没人管。” 一个婆子说;“一年难得清闲,我们也寻个乐子,摸几把。” 沉香掀开锅盖,看锅里面剩下烀烂熟的肘子,还有烧鸡烧鸭,炖鱼,又掀开灶上笼屉,笼屉蒸着两屉螃蟹。 厨房管事的吴荣家的说;“这可是我们留着打牌饿了宵夜的,沉香姑娘在酒席上没捞着吃” “我家主子酒席上没吃几口饭。” 沉香拿过一个盘子,挑大个的螃蟹捡了一盘子。 厨房里的人都听说顾夫人在王爷跟前露脸,管事的吴荣家的赔笑,讨好道“这要不是你主子,换了旁人,一个别想拿走,十几篓螃蟹,狼多肉少,不够分,这是偷着藏起来,才留下的。” 吴荣家的嘟嘟囔囔,沉香又装了几样菜肴,放进提盒里,从怀里摸出几百吊钱,“我家主子说,婶子大娘们平常辛苦,夜里婶子大娘打牌,打酒钱。” 几个媳妇婆子看见赏钱,眉开眼笑,“沉香姑娘,谢谢夫人赏赐,说奴婢们给夫人叩头谢赏了。” 府里下人势利眼,只认识姬侧妃和董夫人、梁夫人两位庶妃,柳夫人私下里经常给些好处,所以兰林院要什么吃食,痛快地送去,地位低的姬妾手头宽绰的,不时地打点。 沉香提着提盒往外走,从前她打杂,厨房里的人都支使她,现在跟了主子,地位不一样了,主子跟前的丫鬟体面,一般下人都不得罪她们,尤其是得宠的主子,屋里人都高人一等。 桂香把井水湃着的葡萄装在一个盘子里,端着放在几上,“咱们院分的葡萄有一半是烂的,别人把好的挑走了,剩下的给咱们,真是狗眼看人低。” 顾如约拈了一颗,放进嘴里,“不争一时之短长。” 桂香没明白主子这句话的意思,不争倒是明白,就是不跟府里势利小人争竞。 这时,柳夫人屋里的丫鬟海棠一掀门帘进屋,“奴婢奉我家夫人命,过来问夫人怎么样了” 顾如约拿起一个香梨啃,“说我谢谢你家夫人,喝了醒酒汤,这会没事了。” 桂香眨巴着小眼睛看着主子,主子没喝醒酒汤。 海棠说;“我家夫人惦记夫人,夫人没事,奴婢回去告诉我家夫人,也好放心。” “我明日酒醒了,过去拜谢你家夫人。” 柳夫人屋里的丫鬟机灵,即刻明白顾如约的意思,笑着说“夫人说哪里话,我们夫人素来跟夫人要好,夫人是知道的,我家夫人纵有心帮夫人,也是有心无力,又怎么能跟着别人一起挤兑夫人。” 柳夫人跟前的丫鬟比自己房中的两个丫鬟伶俐多了,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海棠走了,桂香送到门外,回转,说;“府里唯有柳夫人对主子最好。” 海棠是过来探消息,柳夫人这等聪明人,今晚当然不能当众站在自己一边,派丫鬟来是看晋王来没来拥翠居,把啃了一半的梨扔到盘子里,“备水我沐浴。” 泡在热水里,酒散去了,今晚刻意为之,萧逸洞若观火,识破她的小伎俩,总该记住了她。 屏风后传来沉香跟桂香说话声。 顾如约迈步出木桶,穿上衣裳,转过屏风,坐在妆台前绣墩上,桂香拿手巾给她擦头发。 沉香放上炕几,把提盒里的一盘螃蟹端出来,“这是厨房自己留的,奴婢挑大个螃蟹捡了一盘子喝酒吃。” 酒菜摆上,又拿出一小坛桂花酒。 顾如约吩咐桂香,“闩上门,我们喝桂花酒吃螃蟹,今晚中秋,我们随意尽兴方好。” 桂香脱了绣鞋,跪在对面榻上,给顾如约剥蟹,说;“九月团脐十月尖。” 甘香流油的蟹黄,白嫩鲜甜的蟹肉,顾如约眼睛都亮了,说;“还是咱们自己关起门吃消停。” 在一片嫉妒的目光注视下,美味也减了几分,顾如约不怕人嫉妒,没人嫉妒,证明你混得不好。 沉香站在地上侍候,倒上一盅桂花酒,给顾如约,“主子少喝点,方才晚宴上已经喝了不少。” 顾如约端起酒盅,“这会酒劲已经过去了。” 琥珀色的桂花酒,微甜,香醇浓厚,上口淡淡的桂花香。 主仆三人把一小坛酒都光喝了,倒头就睡。 直到日上三竿,满目阳光,白花花的晃眼,顾如约抬起手背,遮住眼睛,从指缝中看见脚下躺着的沉香,还没醒,用脚踢了踢,沉香身体动了动,睁开眼睛,睡眼惺忪,醒过神,一骨碌坐起来,“什么时辰了” 这一喊,桂香也醒了,桂香睡在脚踏上,坐起来,揉揉脖子,“昨晚喝多了,我怎么睡这里了。” 这时,听见院子里喊,“王爷赏赐顾夫人,出来谢赏。” 炕几上杯盘狼藉,啃一桌子螃蟹腿,顾如约小声对沉香说;“出去说我喝多了。” 沉香赶紧走去打开房门,看见晋王萧逸跟前的太监王有福带着两个小太监,捧着两坛酒,“殿下说了,顾夫人昨晚没喝尽兴,特命奴才给夫人送两坛桂花酿。” 沉香挡在门口,接过酒坛子,“我家主子昨晚喝多了,头晕躺着,说谢王爷赏。” 王有福嘀咕,“还真喝多了。”朝里张望,门半掩着,“沉香姑娘,酒送到了,咱家回去交差了。” 沉香看着王有福走了,抱着酒坛子进屋,顾如约在屋里已经听见门口对话。 沉香喜滋滋的把酒坛放在桌上,“殿下特意赏赐主子的桂花酿,昨晚主子最美,殿下一直看主子,” 傻丫头,可真实诚,把晋王想得太过善良。 王有福回去复命,萧逸正写字,问;“酒送去了顾如约说什么了” 王有福弓腰,“回王爷,顾夫人昨中秋家宴喝多了,丫鬟说顾夫人头疼,奴才没看见。” 萧逸唇角一抹嘲讽的笑,“她是家宴上喝多了,还是自己关起门喝多了。” 高升在一旁说;“顾夫人昨晚离开秋蟾宫走路都不稳了。” “你还真信。” 萧逸一脸鄙夷,昨晚顾如约被众人轮流灌酒,没少喝,“她倒是有几分酒量。” 拥翠居的人起晚了,早膳时辰过了,沉香去大厨房,后厨管杂事的吴荣家的看见沉香,赶着说;“沉香姑娘取早膳,热在锅里,我怕凉了,你主子刚起” 拥翠居的主正得宠,听说顾夫人喜欢喝桂花酒,殿下巴巴的派人送两坛桂花酿给顾夫人。 王府里的下人都是人精,见风使舵,瞧着风向刮西北方向,不敢怠慢了。 沉香取走了早膳,一个摘菜的媳妇说;“沉香姑娘走了时运,跟对人了。” 谁有想到当初一个粗使丫鬟飞上枝头。 早膳成了午膳,顾如约吃了一个葱油卷,喝了一碗榛松糖粥,放下碗筷,“我饱了,你们吃吧。” 桂香去打水,顾如约洗手。 沉香和桂香两人饿了,站在地上很快吃完了,捡桌子。 顾如约道“换衣裳,我们去西院。” 桂香手里拿着一条石榴红裙,“这条裙子皱了,奴婢现在熨烫熏香。” 顾如约瞅了一眼,“太招摇了,把那件雪青纱衣找出来。” 两个丫鬟盯着主子,不解,沉香问;“主子,殿下喜欢鲜艳的颜色。” 顾如约点了一下沉香的头,又点桂香,“没长脑子,昨晚中秋家宴,你看哪位夫人穿红戴绿,连姬侧妃穿的衣裙雅致素淡。” 沉香莫名其妙,“主子昨晚穿水红裙,晋王殿下很喜欢。” “殿下不喜欢艳俗的穿着。”顾如约道。 桂香想了想,确实昨晚自家主子的一身打扮,跟众人格格不入,实在想不通,问“既然殿下不喜欢,那主子为何还要触殿下霉头。” “我没想讨他喜欢。” 沉香和桂香显然更糊涂了,太复杂的心里活动,她们看不出来。 顾如约耐着性子说;“如果昨晚我跟大家穿一样,殿下能注意到我吗” 两人恍然大悟,还是主子的主意多,打死她们都想不到还有这层缘由,对自家主子越发服帖。 顾如约出现在西院,恰巧几位夫人也在西院。 行过礼,顾如约没落座,“昨晚婢妾酒醉失仪,特来向侧妃请罪。” 姬侧妃一如既往的温婉,善解人意,“昨日中秋,下人们我也吩咐下去,中秋夜不约束太严,一年就这么一次,大家高兴。” 庶妃董月娇摇着团扇,一口软糯的吴侬细语,“昨晚听说殿下出府去了。” 故意打脸顾如约。 “昨晚婢妾醉酒,开罪了殿下,殿下什么时候走的,全都不知道。” 顾如约在人前低眉顺眼,一副与世无争,三分软弱。 “我听说昨晚殿下一夜未归。”庶妃梁凤锦幸灾乐祸。 梁凤锦身旁的丫鬟故意说;“听殿下身边跟着的小厮说,殿下跟七殿下去了教坊。” 梁凤锦瞟了顾如约一眼,说;“听说教坊里进了一批新人。” 姬侧妃咳了声,“越说越离谱了,殿下是正经人,昨晚是七殿下请殿下喝酒。” 顾如约不愿意跟府里晋王的这群女人打交道,她目标明确,勾搭晋王,不屑跟这些女人逞口舌之快。 扶额,佯作病弱,“婢妾不胜酒力,昨晚喝醉,现在还头晕,各位夫人坐,婢妾告退。” 姬侧妃贤名在外,宽容大度,体恤地说;“顾妹妹,用不用找个御医看看。” 顾如约颤悠悠地站起身,沉香扶着,“谢侧妃关切,婢妾回去睡一觉,便可缓解。” 姬侧妃体贴地嘱咐,“妹妹吃点东西再睡,空腹伤身子,我们内宅这些女人身子骨弱,禁不得折腾。” 顾如约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婢妾没什么大碍,侧妃日理万机,还操心婢妾的身体,婢妾劳侧妃费心,真是过意不去。” “妹妹这几日好生养着,不用来请安了,我命大厨房给妹妹送点软糯的食物,” “谢侧妃” 戏份做足,顾如约蹲身,告退。 出了东院院门,沉香说;“方才屋里这些人,只有侧妃心眼好,其她人对主子都没安好心。” 咬人的狗儿不露齿,顾如约低声说;“对侧妃屋里的丫鬟仆妇,留个心眼。” 上次那个丫鬟告诉沉香晋王的喜好,显然是故意误导她。 沉香脑子混沌,似乎想起什么,又忘了,一路没怎么说话,顾如约奇怪,问“沉香,你有什么心事” 沉香一拍脑袋,“瞧奴婢这记性,主子说府里的夫人们穿衣裙都是素淡的颜色,奴婢刚才留意,主子说得没错。” 顾如约说;“所以告诉你留个心眼,这回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奴婢记住了,不是主子提醒,打死奴婢也想不到,上次差点误了主子。” 沉香挺懊恼。 “细微末节多留心,有些东西并不难发现。” 这两个丫鬟本质不错,指望不上她们能帮上忙,提防别被人利用。 主仆走过一段夹道,刚要迈过一个过道门,前方出现一道身影,穿着常服的萧逸和太监高升。 顾如约转了转眼珠,低声对沉香说;“晋王在前面,我们躲开他。” 沉香以为夫人怕晋王,不敢多问。 萧逸身旁的高升眼尖,指着前面,“那好像是顾夫人和丫鬟沉香。” 萧逸已经看见,高升想起,“顾夫人酒醒了。” 话音刚落,一眨眼,人便消失了,雪青纱衣裙琚在门里一闪,过道门内空无一人。 显然,顾如约主仆二人也看见对面的晋王萧逸,反应却出乎意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高升咦了一声,“顾夫人怎么又回去了。” 萧逸望了门里,冷笑,“看不出故意的。” 说罢,甩开大步,来到过道门口,鹰一样锐利的眸一扫,看见左侧雪青纱衣角一闪,消失在墙壁后。 心说,本王倒要看看你顾如约又出什么幺蛾子。 萧逸紧随其后,追了过去,看见顾如约主仆二人从花院墙门进去。 等萧逸进了花园,看见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洞口处一抹雪青,原来顾如约是要引自己进假山洞,一对男女在假山洞里,无非龌龊苟且之事,顾如约的小伎俩也不过如此,这下作手段,只有府里的小厮丫鬟的水准。 萧逸走到假山洞口,站住,追还是不追。 稍事犹豫,堂堂晋王竟然弯腰钻进山洞,这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占地很大,山洞里面曲径通幽,白日光线幽暗,萧逸适应了洞里的光线,没看见顾如约和那个丫鬟。 顾如约故意吊自己胃口,在洞深处等着自己。 假山洞里修建得曲曲折折,萧逸从未进来过,对洞里不熟悉,借着外面透进来的一缕光线,大致辨别方向,七弯八拐,找寻了半天,也没看见顾如约和丫鬟的身影。 又一次判断失误,没找到人,萧逸站在山洞里两条分岔的通道中间,喊了一声,“顾如约,你出来,不出来被本王抓到,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洞穴里响起回声,清越的声音碰到石壁,传出很远,“顾如约你出来” 顾如约如果还在洞里躲藏,一定是听到了。 可是没有人应。 只有晋王的声音,“你出来” 没人回应他。 假山石壁上间或透出一缕光线,模糊看清楚山洞深处形貌。 萧逸的手撑在石壁上,洞里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如果不熟悉困在洞里,一时半刻走不出去。 他走过的路心里记下,估计顾如约主仆已经不在洞里,按照自己的判断,朝其中一条通道走。 不久,萧逸已经站在假山后,阳光刺眼,在黑暗处久了,一下不适合光明,眯眼观察四周。 这时,高升气喘吁吁从洞里钻出来,一只手蒙着眼睛,埋怨,“这顾夫人闹的是哪一出。” 偷眼看晋王,晋王望着花园出神,看不出喜怒,高升从晋王年幼之时在身边侍候,最了解晋王的只有这个一直陪伴他的忠心的太监,高升知道晋王表情越平静,发作前的预兆。 萧逸看四周,没有顾如约主仆的影子,心底冷笑,竟敢捉弄本王,顾如约简直是胆大包天。 甩开大步,朝花园西北方向去了,高升直觉,顾如约这回要惹事了,跟在身后,“殿下在凉亭里歇息,待奴才去传顾夫人来见殿下。” 萧逸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高升一路小跑地追,这一路下来老胳膊老腿浑身快散架了。 前面花园小径转出一个丫鬟,挎着一个篮子,站在一棵桂树下,背影很熟悉,萧逸提步追上去,朝背心一扯,丫鬟转过脸,一张惊慌的大饼脸,一脸蠢相,萧逸想起这丫鬟好像是顾如约的另一个丫鬟。 沉声问;“你主子呢” 桂香看见晋王的眼神犀利如刀锋,吓得哆嗦,“奴婢不知道,奴婢到花园采摘桂花。” 萧逸松开手,放开吓坏了的丫头。 心底升起一股愠怒,自己竟然跟着顾如约追了半个王府,顾如约是故意戏耍自己。 萧逸抄近路去拥翠居,顾如约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西北花园一个角门,平常不关,不知为何今日锁了,萧逸站在角门前,看门上一把大锁,脸一沉。 高升气喘吁吁追上来,心说坏了,晋王正气头上,角门怎么今日偏锁了,如果到拥翠居,经过这道门,是最近的路,如果绕道,显然晋王没那个耐心。 正巧有两人婆子抬东西过来,走到这里,高升急忙喊“快把门打开。” 俩婆子看是晋王,急忙停下,其中一个婆子看见晋王面色不善,吓得魂都没了,急忙从腰间拿出钥匙,哆嗦着开了锁。 此刻顾如约主仆已经回到拥翠居,顾如约倒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沉香,我这两条腿好像都不是长在自己身上了。” 沉香一手放在腰间,一只手扶着桌子,跑岔气了,“主子,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殿下能把主子和奴婢怎么样” “砍了吧” 以晋王的脾气,不能轻饶了她,这回祸事闯大了。 沉香一哆嗦,带了哭腔,“主子惹谁不好,偏偏惹殿下。” 这不是活腻了。 又担心地问“殿下会不会迷路,还在洞里。” 顾如约闭着眼,“放心吧顶多多转一会。” 王府这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里面的洞穴四通八达,但只有一条路是通往假山后,其它路不通外面的,里面光线又暗,不熟悉的人一时找不到出口。 顾如约前世对这个假山洞很熟悉,她进王府后,闲着无聊,把这个太湖石假山洞来回走了几遍,跟沉香钻进山洞后,凭着记忆,直接朝通往假山后的一条路下去,轻松地走出山洞。 “殿下恼了,从山洞出来,追来可怎么办”沉香越想越害怕。 “他已经追来了。” 沉香刚坐下,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果然,听见门外传来男人急促的的脚步声。 下一刻,房门被踢开。 晋王萧逸负手走了进来。 沉香吓得往后退,一直退到角落里,哆嗦着不敢看晋王。 顾如约从榻上站起来,扯出笑容,“殿下” 萧逸欺身上前,揽住她的纤腰,贴着她的耳畔,低柔的声音,“欲擒故纵,拿手好戏,你这一招勾引了多少男人” 顾如约偷瞄萧逸,对上凉凉的目光,吓得一缩,“就殿下一个。” “婢妾给殿下倒茶。” 想借此离开这危险的境况,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你猜本王要怎样惩罚你” 萧逸的语气不善,顾如约很识时务地,温顺地紧紧依偎在他怀里,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扑闪几下,软糯的声音,“婢妾猜,殿下不舍得惩罚婢妾。” “舍不得,你真这样想的吗” 萧逸的手指轻轻摩挲她脸颊,柔情蜜意,“你要如何消了本王这口气。” 顾如约仰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萧逸,“婢妾按摩手法独到,保证殿下通体舒泰。”期期艾艾,“殿下一路走来想必也累了。” 萧逸呵笑两声,“这几步路对本王来说不算什么,本王看你倒是累了,还是本王为你按摩。” 说吧,把顾如约压在榻上,居高临下,戏虐的口气。“今日没戴花” 手指挑开她衣领,“穿的这样素淡,跟昨晚风格大相径庭。” 顾如约紧张地眨眨眼,领口处敞开,锁骨下的肌肤接触到空气,感觉到微微的凉意,不由轻颤了一下,萧逸注视着她表情变化,一声轻笑,“现在知道怕了。” 看身下的人慌乱的模样,萧逸的气退了一半。 突然,温热覆上了顾如约的唇,萧逸轻啄着微凉柔软的红唇,流连辗转,极尽温柔缠绵。 两人的气息交缠,顾如约的心里一阵酥酥麻麻,身体越来越软,使不出半分力气。 良久,萧逸离开她的唇,顾如约面色晕红,眼中水汽氤氲,神情恍惚,竟然有些贪恋方才的感觉。 萧逸抬起身,目中清明。 顾如约对王府内很熟悉,他方才一试,消除了顾如约是其他皇子或皇后安插进王府当细作的可能。 榻上的顾如约一副柔弱的模样,萧逸心头一软,气消了。 喊了一声;“高升。” 门口站着听里面动静的高升听晋王唤,急忙进来,“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萧逸负手,“明日起,顾如约和这丫头钻花园假山洞十个来回,你好好数着。” 高升不敢瞧衣衫不整坐起来的顾如约,躬身答应,“是,殿下。” 观察晋王脸色,没有不悦,提着的心放下。 听着萧逸离去的脚步声,顾如约整理衣衫,捂着眼睛的沉香这才敢睁眼看,看顾如约形容很狼狈,扑过去,“主子没事吧” 顾如约的手指按在唇上,“没事。” 沉香放心了,刚才她躲在角落里,怕主子吃亏,不敢离开,也不敢瞧,一直捂着眼睛,晋王临走时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愁眉苦脸地说;“主子跟奴婢明日起就要钻假山洞。” 顾如约扶了扶头上的玉簪,吓唬这个丫头,“晋王没一剑杀了我们主仆,捡条命,钻假山洞惩罚算轻的。” 沉香苦着脸,“主子以后可别惹殿下,方才吓死奴婢了。” 两人正说着,桂香从外面进来,犹自心有余悸,“主子回来了,刚才把奴婢吓得半死,奴婢去花园采摘桂花,遇见殿下,殿下问主子” 沉香说;“晋王殿下方才来了。” 桂香四处看看,“殿下走了” 沉香说;“主子诓殿下,殿下一直追来。” 桂香吓得张了张嘴,幸亏晚回来一会。 顾如约绕着王府跑了不少路,脚底生疼,靠在引枕上,浑身乏力,腿沉得不能动,明着是捉弄萧逸,害了自身不浅,想如果自己躲起来,萧逸追到拥翠居找不到自己,会怎么样 桂香给顾如约捶腿,说“主子,阖府没人敢忤逆晋王,就是侧妃见了殿下,都恭恭敬敬” 看顾如约趴在榻上,合上眼,慢慢睡着了。 桂香看主子睡了,不捶了,找了条毯子给顾如约盖上,悄悄地退了出去,沉香也累得够呛,到下处歇着了。 次日,刚吃过早膳,门外就传来太监高升的声音,“奴才给夫人请安。” 屋里顾如约听见,道“公公请进。” 高升弓着腰,走路悄无声息地进来。 弯腰行礼,“夫人何时去花园奴才这厢恭候夫人。” 萧逸派高升监督她。 沉香收拾完进来,顾如约知道拖不过去,道;“现在走吧” 一下地,腿比昨日还疼,桂香搀扶着,主仆三人跟着高升去花园。 高升和桂香站在假山洞外,看着顾如约和沉香钻进洞里,想起昨日自己跑得骨头快散架了,解恨,心里说,顾夫人胆子忒大,晋王殿下到她这竟然没了脾气,罚钻十次山洞,太轻了。 高升站在假山背面,数着,顾如约和沉香进出十次,笑着说“正好十次,夫人,奴才回去交差了。” 早起下地腿疼得不敢走路,这回十圈下来,顾如约觉得腿好像没那么疼了,大概一活动,筋骨抻开了。 到晚上睡觉,方觉腰酸腿疼,直喊桂香揉。 连着五六日,顾如约在高升的监督下,不敢偷懒敷衍。 秋高气爽,花园假山上凉亭里,萧逸负手站在栏杆处,风吹起袍角,俯视着山下,顾如约一次次从山洞口出来。 这个惩罚虽然轻,却没有说期限。 萧逸心里默记顾如约这是第九圈了。 信步从假山上走了下来。 高升看见,躬身,“殿下。” 看看顾如约没出来,替顾如约求情,“殿下,奴才看差不多了,顾夫人有悔过之心,殿下就饶了顾夫人这一次吧” “她有悔过之心”萧逸看了眼高升。 高升急忙说“顾夫人对那日之事颇感后悔,说本意同殿下闹着玩,托奴才在殿下跟前替她说几句好话。” “本王考虑考虑。” 萧逸望着洞口,半天顾如约没出来,遂走过去。 高升跟过去,萧逸摆摆手,高升便识趣地停住脚步。 萧逸低头,走进假山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顾如约跟沉香走来九圈,实在太累了,顾如约扶着石壁说;“我们歇息一会。” 于是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坐下,沉香说“石头凉。” 人累极了,不择地而席。 这一坐下就不想起来了。 刚歇了盏茶功夫,突然,顾如约竖起耳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压低声音说;“晋王来了。” 高升守在洞口,别人不可能放进来。 晋王发现她偷懒,就麻烦了,两人急忙站起来,顾如约比量一下旁边通道,准备避开萧逸,绕道出去。 这条通道越走越黑,模糊能看清楚脚下的路 正当两人鬼鬼祟祟摸黑走着,突然,斜刺里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顾如约不由倒退一步,朝后跌倒,在她失去重心的瞬间,腰间横过一只手臂,顾如约闻到熟悉的清淡的气息,失声叫,“殿下。” 萧逸低头,看进一双明亮漆黑似琉璃的眼瞳,瞬间恍惚,时光交错,双唇落在顾如约的眼睛上,极轻柔地擦过。 顾如约闭上眼,耳畔温热的气息,“偷懒了” 萧逸的声音,低低的,沾染了洞里清凉。 顾如约急忙摆手,老老实实地交代,“累了,歇了一会。” 沉香仗着胆子说;“我家主子每日咬牙走完,回去累得都不能动了。” “是吗” 温柔宠溺的语气,顾如约心尖一颤,“嗯” 倏忽身体一轻,萧逸拦腰抱起她,朝洞外走去。 沉香离开十几步远跟上。 洞里黑,萧逸走起来却很轻松,顾如约的脸贴着温暖宽厚的胸膛,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从未曾有过的幸福,漫长的前世今生,她一直期盼和渴望的,就是靠在恋慕的人怀里,她希望这条路再长点,一直这样走下去。 洞里的路错综复杂,萧逸能一下找到她,冥冥之中上天都在帮她 其实顾如约不知道,萧逸自幼记忆力超群,凡事走过一遍的路,再复杂都能记住。 走出洞口,阳光强烈刺眼,顾如约的脸埋在萧逸的怀里。 萧逸一直抱着她,朝拥翠居走去。 花园里树木,花丛,凉亭后,不时有看热闹的丫鬟探出头。 顾如约屏蔽了外间的一切,此刻眼里,心里只有这个她思慕已久的男人。 直到拥翠居,萧逸才把她放下来,警告说;“以后老实点,如果在淘气我重罚你。” 转身朝外走,顾如约喊了一声,“殿下。” 萧逸停住脚步,洞里试探顾如约不会武功,不过一个弱女子,回头,“有事” 顾如约很小心地,“殿下不生我气了那明日我不用走了” 小心翼翼,小脸上写满期待,萧逸点了下头。 踏出拥翠居。 走回前殿,太监王有福迎上前,“殿下,张承忠在偏殿等候殿下。” 萧逸坐在书案后,一个身材高大,英武的男人走进来,施礼,“拜见殿下。” “有什么消息” “属下派去的人送出消息,西北有异动,” “盯紧了,随时来报。” “是。” 张承忠出去。 萧逸伸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东珠耳坠,凝视良久,薄唇动了动,无声地,等我 身旁太监高升看着晋王手掌心的东珠耳坠,感叹一声,“一晃七八年了。” 沉香和桂香跑回来,进门看顾如约坐在榻上,正在吃葡萄。 “主子,殿下走了” “走了。” 两人有点失望,以为殿下留下来。 顾如约一颗颗地吃葡萄,桂香看着她,牙直酸,“主子,今日的葡萄不甜。” 顾如约放进嘴里一颗,“我怎么不觉得。” 窗台落了几片叶子,隔壁兰林院里西府海棠花期过了,花朵枯萎,在树枝上耷拉着头。 暮秋,今年南面下暴雨,早晚天气格外地凉。 一个丫鬟在院子里喊;“桂香。” 桂香跑出去,“谢谢海棠姐。” 兰林院柳夫人的丫鬟怀里抱着府里下发的冬衣,住的近,两家的丫鬟取分派的东西,互相捎回来。 桂香抱着衣裳进来,放在桌上,“府里今年发的冬衣,主子四套,奴婢俩一人各两套。” 顾如约走到桌前,翻了翻桌上的冬衣。 “主子试试。”桂香说。 衣裙按照各人身材尺寸量的。 “不用了。” 桂香收起主子的四套衣裙。 顾如约穿着一件旧夹袄,家常衣裳。 拥翠居建得比周围的房屋低,又有树木遮挡,夏季凉快,秋冬屋里见不到阳光,阴冷潮湿。 沉香蹲在地上燃炭火盆,驱驱屋里的潮气,叨咕,“今年过冬的炭分下来,就给了一篓次等炭,赵公公说今年京城的炭价涨了,宫里的太后皇后娘娘宫里的份例都减了,王府也俭省着用。” 一层层分下来,到顾如约屋里剩下次等炭,返潮不易燃,点燃一屋子的烟。 顾如约呛咳了两声,抬腿朝门外走,“我去柳夫人屋里坐坐。” 快入冬了,入眼一片萧条,顾如约进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没有侍寝,府里下人们对拥翠居的态度慢慢变了。 兰林院正房挂着灰毡门帘,丫鬟掀开,“夫人请。” 柳夫人坐在榻上做针线,抬头看见她,微笑着说;“顾妹妹来了,我这两日忙着这点活,也没出屋。” 顾如约坐在对面榻上,“姐姐绣什么呢” 柳夫人从绣布上抬起头,“绣一个挂屏,殿下的生辰快到了,府里的侧妃夫人都备下礼物,我每年送一幅绣品,也就这点还能拿得出手,我还想知会妹妹一声,到时人人都送寿礼,妹妹空手不好。” 大丫鬟海棠端上茶壶,边斟茶说“听说侧妃今年送的寿礼三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董夫人屋里的丫鬟说,董夫人送的寿礼最贵重,可是稀罕玩意。” 柳夫人好心地提醒,“顾家妹妹,你头一年来,上点心准备,殿下一高兴,抬举你,比现在好过多了。” 这几句掏心窝的话,两人交好才肯提醒她。 柳夫人真心以对,顾如约实话实说,“姐姐知道我的家境,我拿出全部家当,殿下未必看得上眼。” 柳夫人笑笑,不好说什么,确实两人邻居住着,顾如约吃穿用度寒酸,身上穿的衣裙都是半旧的,不如她屋里的丫鬟。 柳夫人一向会做人,不揭别人短,说些话来宽慰她,“其实,我跟你一样,我费力绣了这件绣品,就得殿下夸赞几句,殿下在皇宫里长大,天下奇珍异宝,那样没见过,我没别的本事,自己绣也是一点心意,像你我这样出身虽然不高,在家时却也不用动针线。” 秋深了,天黑早,黄昏后,屋里光线昏暗,海棠掌灯。 银针在月白宫纱灯光线下熠熠闪光,低头瞬间,柳夫人神态温柔娴雅,屋里气氛温馨,顾如约觉得自己一个女人看柳夫人都心动,何况男人,可这么久,没看见萧逸到柳夫人的兰林院。 问;“夫人家是哪里人那年进府的” “我家住松江府,父亲是青浦县知县,我进王府比你早点,有两年了。” 柳氏轻轻地扬起手,银针一闪,用银剪刀把线头剪了,“我父亲把我送进京参选秀女,皇上就把我赏赐给了晋王。” 晋王姬妾成群,前世晋王登基后,几次大臣提议选秀,晋王萧逸都拒绝了。 “殿下为何没立正妃。” 成年皇子搬出宫,建府邸,正妃主持中馈,独晋王府侧妃打理王府内宅。 “这个我确不知是何原因。”柳夫人摇头说。 晋王不册立王妃,皇帝竟然答应。 两人闲聊了一会,顾如约站起身,“天色不早了,姐姐该歇着了,我告辞了。” “妹妹没事过来坐坐,我闲着无事,说说话打发时间。” 顾如约看到柳夫人脸上隐有落寞,两人处境相同,惺惺相惜。 从兰林苑出来,沉香扶着顾如约,犯愁,“主子,殿下的寿诞,寿礼可怎么办” “我的全部家当,仅有几十两银子,留着以备急用。” 主子进府带了一个包袱,里面几件旧衣裳,几十两银子,几样钗环。 沉香绞尽脑汁,提议说“不然主子也绣一幅绣品当寿礼。” 绣品很考验女红功底。 “我的女红有柳夫人的好吗寿礼我已经想好了。” 农历九月二十八,晋王生辰,王府大厨房已经准备了三日,晋王这个年纪是不做寿的,晋王府的人私底下给晋王贺寿。 一早晋王萧逸带着姬侧妃进宫,给养育自己的太后娘娘叩头,到中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叩头。 本朝以孝治天下,父子兄弟背地里骨肉相残,面上父慈子孝,母子天伦。 掌灯后,晋王府关上大门,府里置办酒席,一干姬妾下人给晋王贺寿。 拥翠居三间房屋里亮着灯,桂香忙不迭地帮顾如约披上斗篷,埋怨,“主子,柳夫人已经走了,其她夫人都早早去了,独夫人去晚了。” 顾如约嘱咐沉香,“把寿礼拿好。” 沉香小心地捧出一个长匣子,这可是主子画了两日,像宝贝一样。 沉香建议主子把画裱上,顶多用去半两银子,顾如约却说没必要,晋王又不会挂在墙上欣赏,估计晋王看了她这幅画没准撕了,烧火了说不定,于是花了几百钱买了个烫金锦盒装这幅画。 “主子,快走,寿宴已经开始了。” 沉香怀里抱着装画的锦匣,桂香提着风灯,主仆三人去秋蟾殿。 秋蟾殿建在水中央,四周挂着无数大红纱宫灯,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往来彩衣侍女穿梭,像水晶宫一样。 鼓乐声声,正主已经到了。 桂香胆小,“主子,我们来晚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本来没想早去,我们到不到,不耽误寿宴。” 可有可无的人,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去早了,又要跟府里的一干女人们周旋。 沉香抱紧怀里的锦匣,“主子,这寿礼行吗” “放心,一会看你家主子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顾如约进去时,府里的女眷们全都到齐了,殿上女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晋王身上。 顾如约庆幸,没人注意她来迟了。 正要溜边到自己的席上,不提防上座的萧逸一转头,看见她,顾如约头一低,悄无声息地落座。 心想,今日乃萧逸寿日,萧逸大概也不会跟自己计较。 瞟了一眼案上堆满了寿礼,皇家泼天的富贵,金银珠玉,玛瑙翡翠乃寻常之物。 董月娇正献上一尊紫晶仙人,紫晶仙人在大殿上璀璨烛火映照下,晶莹剔透,通体是醉人的紫色,这样大块的紫晶原石却不多见,委实是一件宝贝。 梁凤锦也不甘示弱,献上一件金黄江绸貂皮氅衣和一个玉带扣,娇滴滴,“婢妾寿礼没什么出奇,殿下莫嫌弃礼物菲薄,婢妾穷,比不得其她姊妹。” “锦儿的一番心意,本王怎能嫌弃。”今晚的萧逸很温和。 顾如约看见锦匣里一枚和田玉螭纹带扣。 梁凤锦心思巧,这个寿礼比别的东西适用,玉带扣随身携带,氅衣穿在身上,每每看到晋王就能想起她。 在梁凤锦献上寿礼后,柳夫人亲手把绣品呈上,是一个精巧的桌屏,苏绣是双面绣,薄透的月白绢绣着松鹤延年,绣工上乘,江南手艺最好的绣娘也不过如此。 高升接过,呈给萧逸,萧逸拿过去看看,赞道;“不错。”给高升,“摆书房里。” 柳轻罗惊喜,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 晋王府人人皆有贺礼,下人都凑了份子钱置办了一份寿礼呈上。 最后只剩下顾如约。 姬侧妃含笑问“顾妹妹送殿下什么寿礼” 顾如约正好放下箸,拿过侍女端着的银盘上的湿帕擦擦手,谦逊地说;“婢妾不敢跟侧妃夫人们比肩。” 接过沉香抱着的长锦盒,走到萧逸桌前,跪下把锦盒呈上,“婢妾不才,为殿下贺寿特意画了一幅画。” 萧逸接过,顾如约退回座位。 萧逸拿着锦盒没急着打开,看了看,问;“这锦匣花了多少银子” 顾如约比量一个巴掌,萧逸长音问“五十两银子” 顾如约摇摇头。 “五两银子”萧逸挑眉。 殿上所有人都看着顾如约,等她回答。 顾如约举起右手,左手从中砍了一下,“打个对折。” “打几个对折”萧逸噙着笑,揶揄地问。 还是晋王懂自己,顾如约挤出笑,“二十五文钱。” 女眷们忍俊不住,掉过头,拿绣帕掩嘴吃吃地笑。 顾如约认真地看着萧逸,“殿下方才不是说不嫌弃,这是婢妾的一番心意,殿下不看看画作。” 萧逸打开匣子,姬侧妃凑过去看,“臣妾看看这幅画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顾如约认真地说“是婢妾自己画的。” 萧逸这回没故意拖延,立刻把画展开。 画面上是一个蹁跹女子,手里捧着寿桃。 萧逸的目光定住,盯着这幅画良久没有移动。 姬侧妃见这画作笔锋细腻,女子脸上细微的表情,衣裙的褶皱都看得很清楚,竟是顾如约自画像,且绘画手法甚高,微微惊讶。 “顾妹妹这是毛遂自荐。” 这话有点酸。 暗想,顾氏的父亲是个穷酸秀才,看来民间埋没不少人才。 几位姬妾争相过来看,待瞧见画都脸色不善,顾如约这是变相把自画像送给晋王。 顾如约没抬头,感到芒刺在背。 萧逸卷起画,交给身旁的高升,“好生收着。” 王府里的乐师弹奏祝寿的曲子,姬妾们跪贺,齐声唱喏,接着王府下人叩头给晋王拜寿。 众人重新入席。 顾如约看桌上一道道菜肴,山珍海味,飞禽走兽,俱是繁复的方法烹饪,既来之则安之,侍妾的份例,每日的份例菜来来回回就两样,看不着荤腥。 叫沉香把爱吃的菜品挪到跟前,王府的御厨,比皇宫御膳房不差,吃得津津有味。 萧逸的目光无意间看过来时,顾如约正旁若无人兀自吃着,伸筷子夹了一只鸡腿。 啃了一个鸡腿,看桌上的菜品还有不少没动过,舍不得放下箸,又吃了几口,荤菜吃多了,发腻,端起茶盅,呷了几口热茶, 再看周围人,几上的菜肴没动几筷子,晋王府真是奢侈靡费。 这时,太监王有福从帷幔后闪出来,快步走到萧逸身旁,伏耳说了几句什么。 萧逸起身离座,姬侧妃的话说了一半,愣愣地看着萧逸疾步转入屏风后。 待晋王重回殿上,鼓乐声中,王府歌姬翩翩起舞。 两排彩衣侍女端着银盘上殿,顾如约看上的是一道鱼,拿筷子夹了一口,味道鲜美,鱼身的肉吃完一面,又翻了另一面吃。 细细地品鱼,撩了一眼殿上,发现歌姬打扮的姬侧妃,姬侧妃为了取悦萧逸,竟然放下身段,一片深情,萧逸可感动 朝上座的萧逸看了一眼,正对上萧逸的目光,顾如约一口鱼差点卡住,努力咽了下去。 萧逸对身旁侍候的高升说了句什么,高升端着一盘鱼走过来,来到顾如约桌前,“这是晋王殿下赏给顾夫人的。” 顾如约站起来,朝晋王福了福,众人都看姬侧妃跳舞,没人注意这一幕,不然顾如约又成了众矢之的。 美味真是不可多吃,顾如约放下箸,估计十天半月连池塘里的金鱼都不想看,再次抬头时,姬侧妃的舞跳完了,董月娇在弹琵琶。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琵琶声盖过大殿喧嚣声。 董月娇丹铅弱质,琵琶曲风颇有气魄。 前世逢年过节宫宴上,宫廷乐师弹奏,歌舞看多了,提不起什么兴致,倒是侍妾楚氏吹笛子,让顾如约耳目一新。 楚氏样貌平平,歌姬出身,笛声宛转悠扬,颇有几分意思。 顾如约托腮,神思飘远,直到柳轻罗和王府戏班子的女伶扮相的小生唱秋胡戏妻,思绪方拉回来。 柳轻罗唱戏时,连王府的戏班里的伶人都躲在帷幔后听,柳轻罗虽然不及王府戏班的人唱得好,像模像样,下了一番功夫的。 顾如约想起在兰林院碰见王府戏班里的人,原来柳轻罗偷着学戏。 柳轻罗看似淡漠性子,实则要强之人,不甘心长期受排挤和冷落。 顾如约正走神,忽听前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顾妹妹没有什么才艺展示吗” 被姬侧妃点名,顾如约不能隐身,乐师停住乐声,秋蟾殿内一时静下来,众人俱看顾如约,连晋王萧逸也朝她看过来,等她回答。 顾如约也不推辞,站起身,落落大方地低身一福,“婢妾平庸无才,粗通幻术,博殿下和侧妃一笑。” “好看看你的什么幻术”幻术二字勾起萧逸几分兴趣。 皇宫里设宴聚饮,常观赏幻术表演,对晋王萧逸来说并不稀奇,只是不信顾如约懂幻术,顾如约性情刁钻,又要耍什么鬼把戏。 “是入壶舞还是躺悬” 梁凤锦不屑地撇撇嘴,梁凤锦是宫里出来的,看过幻术表演,卖弄自己见多识广。 “抬一张桌子过来。” 顾如约指挥太监。 “把桌子放在殿下跟前,殿下监督,以免作弊。” 两个太监抬了一张长条桌,放在离萧逸桌子两米远距离的地方。 顾如约站在桌前,正对着萧逸,镇静自若。 从袖中探出握拳的左手,舒展开,洁白的手掌心里躺着几枚铜钱。 右手两根纤白的指一一把手掌心里的铜钱摆在桌上,挑眉,“殿下看好了。” 萧逸看桌上并排摆着一共四枚铜钱, 顾如约抬头认真看着萧逸,“殿下看清楚了,这是四枚铜钱。” 刚想做下一个动作,萧逸一抬手,“慢着” 顾如约停住伸向桌上的手。 萧逸信步走了下来,来到顾如约身旁,注视着她,顾如约一派坦然。 突然萧逸伸手,一把抓住她左手腕,探手向她宽衣袖内,入手凉滑,肌肤细腻,顿了一下,缓缓放下,又抓过另一只手,确定衣袖内没有夹藏。 目光往下,落在起伏之处,瞬间出手,极快地在她身上摸了一遍。 顾如约反应过来,萧逸已经停了手,“确实没有夹藏。” 秋蟾殿底下有地龙,天凉后,王府内地龙烧热了,殿上热,女眷们穿着薄衫,顾如约身上一层薄罗,萧逸常年习武,手掌略粗粝,擦过她身体时,细细地酥麻。 顾如约脸上泛起红晕,掩饰地急忙低下头。 萧逸已经走回对面坐下,“你继续。” 顾如约平复一下心跳,伸出右手两指,捏住一枚铜钱,放在一旁。 然后把桌上三枚铜钱,一枚一枚地捡在左手掌心里,握成拳,桌上剩下孤零零的一枚铜钱。 众人看顾如约握拳的手朝空中划了几圈,众人的视线跟着粉拳移动,萧逸离得最近,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随着她举高的动作,宽袖滑落,露出一小截光洁的手臂,一汪水绿玉镯,衬着凝脂雪肤。 皓腕上的绿玉镯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殿上所有人的目光。 手臂停住,左手粉拳朝上抵在桌面,然后缓缓打开,白嫩的手掌心躺着几枚铜钱,然后右手纤白二指,捏着一枚枚铜钱放回桌上。 手心空了,众人看桌上并排摆了一共四枚铜钱,算上先前拿出去放桌上的一枚铜钱,一个五枚铜钱。 顾如约原来手里一共有四枚铜钱,放一枚在旁边,手里应该是三枚铜钱,现在多了一枚铜钱。 整个过程,萧逸看得最清楚, 侍妾楚氏看了半天,没参透其中的机关,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妹妹有一手绝技。” 顾如约微微一笑,“小小的幻术,没什么复杂,取巧而已。” 萧逸眯眼盯着桌上的五枚铜钱,眉峰微微蹙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侧妃姬妾们挖空心思准备的节目没引起萧逸过多关注,唯独对顾如约小幻术有几分兴趣。 众人颇有几分不甘,顾如约一文钱没花,出尽了风头。 宴散后,顾如约跟柳夫人同路。 沉香和海棠在前面提灯照路。 顾如约跟柳夫人并肩而行。 柳夫人说“没想到妹妹通晓幻术。” 顾如约笑道;“实话跟姐姐说,妹妹哪里通晓什么幻术,不过跟人学了一两招而已,蒙人的,倒是姐姐实乃才女。” “不瞒妹妹说,姐姐自小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到了王府,这些全无用处。” 夜风中,柳轻罗温柔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柳轻罗清高,内心是骄傲的。 不知是否喝酒的缘故,柳轻罗平常心性淡然,也许月色苍白,太过凄凉,触景生情,感怀自己的境遇,郁郁不得志。 其实平静的外表下,那个女人不期望得到那个至高无上尊贵的男人的眷顾。 “姐姐别妄自菲薄,我若是男子,定然喜欢姐姐。” “妹妹真会说话,倒是妹妹让姐姐佩服得紧。” 柳轻罗是聪明人,心思通透。 到了兰林院的门口,两人分道扬镳。 柳轻罗跟丫鬟海棠沿着回廊往明间走,无端怅然, 海棠小声说;“顾夫人没什么才艺,把殿下哄得挺高兴。” “你看走眼了。” 柳轻淡淡地说,最初进王府时踌躇满志,自信心满满,两年过去,一点点消磨,仅存不甘心。 年复一年,源源不断有新人进王府,希望越来越渺茫。 桂香提着宫灯,沉香搀扶着顾如约,余兴未尽,“主子会幻术,那以后咱们不愁没有银子使,我们岂不是发大财了。” 沉香个性纯良,头脑简单。 夜晚起风了,顾如约合上斗篷,“如果你家主子有这样的本事,我们还用过寒酸的日子吗连备一份体面的寿礼都困难。” “那主子的幻术是骗人的”桂香提灯照着顾如约脚下的路。 “幻术是用一定的技巧,有点技术性。” 前世在宫里闲着没事,跟她同样被冷落的一个低等嫔妃会幻术,顾如约跟她学了几样,能糊人的。 沉香咳声叹气,“奴婢白高兴一场。” 屋里没人,走时炭火盆里桂香压了炭,早熄灭了,屋里温度低,到处冰凉。 铜炉上坐着一壶水,温的没有凉透,桂香拿盆倒水,顾如约卸妆洗漱后,钻进被里。 走时桂香铺了床,脚底下放了汤婆子,被窝里暖和。 桂香倒水回来,犯愁说;“这个冬天可怎么过” “炭会有的。”顾如约阖眼,迷迷糊糊地说。 次日天阴,顾如约昨晚宴席吃停了食,早起喝了一碗清粥,午膳没吃东西。 前殿书房里,火盆里炭噼啪作响,萧逸倚在榻上,手里握着几枚铜钱。 高升说;“今日殿下在宫里陪太后茹素,奴才传大厨房给殿下送点可口的吃食” “不必了,本王不想吃,素斋挺好。” 高升看一眼晋王手里的铜钱,“殿下寿日年年都差不多,今年有顾夫人,还有几分新鲜趣味,没想到顾夫人还会幻术,奴才琢磨四枚铜钱,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竟变成五枚铜钱,蹊跷。” 萧逸把手里的四枚铜钱摆在桌上,同顾如约一样的动作又做了一遍,高升盯着桌面,反复一次,桌上变成五枚铜钱。 高升惊喜,“殿下想出来了。” “这小小的骗人把戏,本王都不能拆穿,岂不是显得本王太没用了。” 说吧,起身朝外走,高升问“殿下去哪里” “拥翠居。” 高升急忙取了氅衣,追出去。 沉香去厨房取回晚膳,从提盒里取出一盘炒豆芽,一盘醋溜白菜,还有一小罐姬松茸竹荪菌菇鸡汤。 桂香盛了一碗汤,顾如约坐在桌前,喝口姬松茸竹荪菌菇鸡汤,汤挺鲜的,就菜吃了一小碗米饭。 沉香要添饭,顾如约说;“饱了。” 沉香发牢骚,“主子好歹也是夫人,见天清汤淡水的。” 顾如约在铜盆里净手,不以为意,“你家主子没本事,别挑三拣四的了。” “寿宴上山珍海味还没吃够,在我王府受委屈了” 萧逸走了进来,沉香吓得一缩脖,跟桂香两个赶紧捡桌子下去。 顾如约半蹲,“婢妾给殿下请安。” 萧逸坐在榻上,顾如约亲自倒茶,端给萧逸,“殿下请用茶。” 萧逸接过茶盅,顺势握住了她的左手。 顾如约感到手心一凉,低头一看,手心里萧逸放了四枚铜钱,“你的幻术重新做一遍。” 萧逸又抓过她的右手,翻开她手掌,右手白皙的手掌心空的,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唇角噙着浅笑,“别说幻术只能做一遍,第二遍就不灵验了。” 顾如约觑了萧逸一眼,水清的眸灵动之极,半撒娇地奉承,“殿下早猜出来了,婢妾会这点皮毛,怎么能唬住殿下。” 修长干净的手指捏着她削尖的下颚,“本王的寿宴你混吃混喝,二十五文钱,一个所谓的幻术就打发了,没有一点诚意。” 顾如约垂下眼帘,“殿下知道,婢妾的日子捉襟见肘,没有闲钱置办像样的寿礼,婢妾很惭愧。”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逗你的,你的寿礼很用心。” 萧逸的手松开,轻柔地摸了一下她的头。 看看屋里,他来过拥翠居,没仔细看,遂起身,负手在屋里踱步。 看见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走过去,顾如约在练字,拿起她写的大字,瞬间眸光雪亮,睨着顾如约,“这是你写的颜鲁公的多宝塔碑。” 纸上的字颇有几分颜体的风骨,不像是一个女子写的,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顾如约扑闪两下大眼睛,佯作虚心地求教,“婢妾写得不好,殿下能否指点一二,给婢妾写几个字,婢妾照着练习。” “过来,我教你写。” 萧逸答应得很痛快。 顾如约站在桌前,萧逸站在她背后,顾如约拿起笔,萧逸一只手搂住她的纤腰,握住她提笔的手,写下三个字,顾如约。 落下最后一笔,顾如约觉得耳根一热,萧逸在她耳边轻声说;“拙劣的幻术,跟本王相同的喜好,你是怎么知道本王习的是颜体” “我打听出来的。”顾如约早想好的说辞。 两人身体贴在一起,很亲昵的样子, “真喜欢我” 萧逸的唇擦着她耳畔,一径向下,一只手探入她的领口,握住挺翘的柔团。 “嗯” 顾如约手臂无力地垂下,碰到萧逸腰间垂挂的一个香囊,香囊半旧,缎面已褪色,看似戴了很久的东西,不知府里那个姬妾的针线,萧逸还很恋旧。 这念头只瞬间在脑海中划过,就被萧逸的大手几下便弄得呼吸乱了,整个人软在了萧逸怀里。 沉香和桂香不放心主子,站在门外,没有走开。 高升守在门口,眉目舒展,“今晚没你们什么事了。” 当身体被撕裂的瞬间,顾如约骤然睁开眼睛,床头茜素红宫灯,透过纱帐照着近在咫尺俊美的面孔,墨玉般的双眸既灼热又清冷。 承受不住那灼热的体温,让她虚软无力,意识渐至不清时,恍惚中萧逸含糊地叫了声,“拧儿” 此刻顾如约的脑海中升腾起彩色的祥云,什么都听不见了。 后半夜的王府一片静寂,夜里火盆里的炭熄了,大概是顾如约睡梦中觉得冷,往萧逸身边靠。 月色清冷,淡白的月光透过纱帐照在床上,萧逸低头看,怀里的顾如约几缕乌黑湿糯的秀发贴在脸颊,褪去潮红,小脸粹白。 枕着萧逸的手臂,由于疲惫,睡得很沉。 萧逸想抽回手臂,刚一动,顾如约反倒往他怀里偎过来,萧逸只好作罢,望着帐顶,没有困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一缕微光透过纱帐,每日固定的时辰,萧逸自然醒了,侧头看顾如约躺在他臂弯里,像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在眼睛下投下暗影,白皙圆润的香肩露在外面。 萧逸往上拉了拉被,盖住她的削肩。 轻轻挪开她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顾如约换了个姿势,没醒。 萧逸穿鞋下地。 怕惊动熟睡的顾如约,没叫人,自己穿上衣袍,走了出去。 东方天际现出灰青色,萧逸驻足,吸了一口晨起寒凉的空气。 贴身太监高升等在门口,晋王身边侍候的人都知道晋王殿下起坐的规律。 高升的身后一个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殿下,顾夫人” 萧逸眸色一暗,少顷,面无表情地示意送进去。 提步朝外走,走出两步,站住,没回头,声音低沉,“叫人送两篓上好的炭过来。” “是,殿下。”高升躬身应诺。 以为晋王要走时,晋王淡漠的声从寒凉的空气中传来,“她留在王府一日,善待她。” “是”高升答应。 高升望着晋王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回过身,看了一眼鸦雀无声的堂屋。 萧逸刚走,顾如约就醒了,浑身酸痛,晋王外表清隽,强悍的力道,顾如约承受不住,萧逸多少顾忌她除夜,不乏温柔。 低头看见自己胸前印记,雪白肌肤上斑斑红痕,面红耳刺。 伸手摸床榻靠外侧萧逸躺过的地方,还残留着萧逸的体温。 顾如约倾身趴在上面,回忆昨晚,耳热心跳,昨晚她跟他如此亲密,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真成功地做到了,他终于愿意认真地看她。 不敢招呼沉香和桂香,自己形容狼狈,挣扎起来,看见中衣躺在床前地上,她扶着床沿下地,腿虚软,抓过地上的中衣,拿在手里,看中衣扯破了,勉强可以遮体。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很轻,传来太监特有的嗓音,“夫人,老奴可以进去吗” 顾如约听出来是高升的声音,自己衣裳不整,太监虽然不是真正的男人,顾如约还是羞于让人看见自己此刻的情形。 椅子背搭着一件褂子,顾如约拿过来穿上,方才道“进来吧” 高升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太监,高升弯着腰,态度恭敬。 顾如约坐在榻上,看高升身后的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天青釉莲枝纹碗,碗里黑褐色状似粘稠的药汁。 高升陪着笑脸,“夫人,晋王走时吩咐,夫人身体劳累,这是给夫人补身体的。” 刷地一下,顾如约浑身的血液瞬间凉透,手足冰凉,在宫里待过的人都清楚,这样的事司空见惯。 高升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句,“晋王殿下恩典,请夫人喝下补药。” “放哪里吧,我一会喝。” 顾如约藏在袖子里的手抖着,却还极力保持平静。 “夫人还是趁热喝了,补药凉了对身体不好。” 高笙不急不缓地劝说道。 也许这种事做多了,太监习以为常,没多少同情怜悯之心。 顾如约心底悲愤,前世今生她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对她没有半分怜。 明知道不堪托付终身,还带着一腔执念,试图证明他对她终究会是不同的,她一直骗自己,今生是命运把她带到他身边,却再也没有办法骗过自己的心。 脸一寸寸变白,最后血色褪尽,面色越发平静, “端过来吧”极冷的声音。 这碗汤药终究还是要喝下去,既然躲不过,何不痛痛快快地喝了,省得高升为难,高升是萧逸跟前红人,开罪不得,不说破,还有一层窗户纸,彼此免得尴尬。 高升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已经想好说辞,没想到顾如约挺爽快,一点不矫情,急忙朝身后的太监说;“快端给夫人。” 太监上前,跪下,托盘举过头顶呈上,顾如约伸手,胸中酸涩难忍,指尖微微有点抖,缓缓地端起药碗。 前世皇宫里,帝王一时兴起,临幸的宫人,事后一句不留,一碗避子汤了事,帝王冷酷薄情。 顾如约不由可怜自己,就在昨晚,天地间她眼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想到,一转身,他对她却如此对待,何等的冷漠绝情。 她清楚地知道喝不喝由不得自己,高升和太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等着回去交差。 拖延下去萧逸也不会改变主意,哭闹只能激怒萧逸,连这一点体面都不会留给她,与其让他们灌下去,不如保留一点可怜的尊严。 顾如约把药碗送到嘴边,高升和太监都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盯着她喝下去。 萧逸真谨慎,生怕有疏漏,让太监看着自己当面喝下去。 她一仰头,一饮而尽,当啷一声,空碗掷在托盘里。 高升吓了一跳,他是如此精明之人,在皇宫里多年,跟在晋王身边,善于察言观色,看见顾如约褪去血色的脸惨白,双唇都泛着白,直觉眼前的女子心思通透,不作不闹,也没有为难下人。 略尴尬,少有的动了恻隐之心,“夫人歇着,老奴告退,夫人以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老奴,老奴若能帮上的绝不含糊。” 顾如约惨然一笑,“全赖公公照拂。” 高升带着太监躬身退下。 沉香不知何时溜进来,端着一个攒盒,里面装着蜜饯,走到床前,“主子喝汤药嘴苦,吃点甜东西。” 顾如约拿干净的手帕垫着捏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吃不出一点甜味,满口涩涩地苦,一直蔓延到心底,渐至麻木。 自己像前世一样,在萧逸的心里,卑贱如草芥。 萧逸是冷面冷心之人,她依附他而生存,百般挣扎,结果还是一样。 此时此刻,问自己的内心,当初的决定是否后悔,倾心以待的人,对自己不屑一顾。 没有选择,既然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萧逸就是自己唯一出路。 这条路,经过今早,她还有勇气走下去吗 沉香在旁边问;“主子吃了好几颗蜜饯了,嘴里还苦吗” 心苦,吃多少蜜饯都没用,摆摆手,沉香盖上攒盒盖子,好奇地问“补药也苦” “药哪有不苦的。” 宫里的太监给侍寝的女子喝避子汤,驾轻就熟,晋王前脚刚走,避子汤就端来了,看来是早备好的,晋王身边的人了解晋王。 对沉香说;“备水,我要沐浴。” 身体余温散尽,顾如约从上到下,都是冷的,连血管里留着血液也是冷的。 沉香说“夫人,热汤早备好了。” 帷幔后放着一个大木桶,热气弥漫,顾如约脱掉破了的中衣,进木桶里。 靠在木桶壁,浑身酸软疲惫,身下撕扯般地疼,差一点就以为这个两世都是自己夫君的男人,对自己有那么几分真情,原来都是错觉,最是无情帝王家。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在水面,身体被热水包裹,心底的寒意怎么也散不尽。 沉香拿着香胰子,抹在她柔滑的肌肤,脸红不敢看,雪白的肌肤留下斑斑点点欢爱过的痕迹,萧逸没轻没重的,顾如约现在明白了,不是萧逸情难自己,是本能的发泄,生理正常反应和需求。 府里的其她姬妾,还有姬侧妃,他也如此对待吗晋王早过及冠,姬妾成群,却没有子嗣。 水不热了,桂香又添了两次热水,顾如约才迈出木桶,桂香和沉香为她穿上一身干净的中衣。 坐在妆台前,桂香拿了一条手巾擦干她的秀发,说“主子好像脸色不好。” 镜子里浓密的乌油秀发,漆黑眼瞳,越发衬得她脸色透明的白,隐约看见皮下的的血管。 沉香取早膳回来,厨房的一个媳妇帮她提回来的。 包子、点心,小菜摆了一桌子,还有一碗燕窝。 沉香从瓷罐里盛粥和馄钝,顾如约没什么胃口,吃了半盏燕窝粥,放下碗筷,说“你们跟着我这样没出息的主子吃苦了。” “奴婢不觉得苦,奴婢能侍候主子,是奴婢的福分,” 沉香一口一个馄钝,和桂香两个人把主子剩下的吃得七七八八的了。 别的房中的丫鬟经常挨主子打骂,自家主子不难侍候,又待她二人和气,失手打碎了碗碟,主子从没骂过。 刚捡了桌子,就有府里的两个太监抬了一篓银丝炭送来。 顾如约没有丝毫喜悦,倒是沉香和桂香很高兴,“晋王过咱们拥翠居,主子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顾如约看一眼屋里四壁印出潮湿的水印,如果没有炭,冬天主仆三人要遭点罪。 更加清楚明白,萧逸来住一晚,她得到的实质性的好处。 一个大丫鬟匆匆忙忙走进西院,来到姬侧妃跟前,“晋王殿下昨晚歇在顾夫人屋里,今早离开。” 姬侧妃从王府账本上抬起头,面色平静如常,“这有什么大惊小怪,顾夫人是殿下的妾侍,早晚都要过这一关的。” 香炉里的沉香燃了半截,透过袅袅烟雾,姬侧妃柳眉微蹙,把王府庶务交给自己打理,是晋王对自己的补偿。 这几日刮北风,拥翠居门上挂上绵帘,屋里燃起炭火盆。 顾如约坐在窗前,看院子里,沉香拿着扫帚在扫院门口的积雪。 日子过得真快,喃喃自语,“今日立冬了。” 桂香在熨烫主子的衣裙,说;“今晚府里备了酒席。” 顾如约拿过斗篷披上,朝屋门走。 桂香在身后问“主子要去哪里” “我自己随便走走。” 一出门,天空稀稀落落飘着雪。 下雪了,天气反倒比寻常暖和。 走到院门口,正扫雪的沉香停下来,“主子要出去” “不用跟着我。” 说吧,顾如约便朝东,王府花园方向走。 王府花园里有几个婆子在扫雪,冬季花园冷清,走出很远没看见人,顾如约信步走上木桥。 从那日后,她一直没看见萧逸,进王府不过短短三月,曾经的斗志,无畏,已消失殆尽,再见萧逸,是何种的心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湖面刮过一股冷风,顾如约合上斗篷,不在乎你的人,你付出多少,就是为他死,他也不屑一顾,今日走出这个园子,前尘往事一切归无。 回到拥翠居,抖落肩头的雪,说“今立冬,应节气下雪了。” “主子快烤烤火,驱驱寒气。” 桂香把火盆里的炭火拨旺。 立冬日,梁帝率领文武群臣,到京城北郊迎冬,举行迎冬祭天仪式,梁帝萧隆裕在皇子们成年封王后,为历练皇子们,考察皇子们处理朝事的能力,委派一些事情交给诸位皇子。 去年祭天出了一点小纰漏,梁帝龙颜大怒,与之有关联的官员都革职获罪。 今年郊外祭天梁帝委二皇子魏王萧宸监办,萧宸作风严谨,一切提前准备就绪后,会同礼部尚书等人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一点疏漏。 梁帝祭祀过程中,禁军守卫森严,保护皇帝安全。 梁帝带着皇子宗室和满朝文武大臣动身前往京都郊外,一切顺利,没有出现发生任何状况。 御史会同太常寺官员遍行巡查,凡陪祀执事各官,如有在坛庙内涕唾、咳嗽、谈笑、喧哗者,无论宗室、大臣、官员,即指名题参。 太常寺官员记下坛庙内涕唾、咳嗽者,跟魏王萧宸汇报,其中就有周贵妃母家兄弟温信伯,太常寺官员碍于大皇子齐王和周贵妃的面子,不敢自作主张,还替温信伯开解说;“今日立冬,气候突变,比往年冷,文武百官起早,身体骨弱点的染了风寒,温信伯一直忍着,脸都憋红了。” 温信伯是周贵妃的兄长,平常仗着贵妃得宠,梁帝喜欢齐王,未免骄纵,伤风感冒倒也是真的。 魏王萧宸知道太常寺官员不敢得罪贵妃和齐王,撇开他,把此事交给御史大夫况明,“据实奏报,父皇会酌情处置。” 魏王发话,御史大夫况明为人刚正不阿,不敢隐瞒,指名参奏。 梁帝萧隆裕祭天结束,带着文武百官还朝,御史大夫况明上奏皇帝,“此次祭祀,温信伯,工部侍郎涕唾、咳嗽。” 温信伯几个人唬得急忙出班跪倒,温信伯害怕,叩头请罪,“微臣该死,微臣伤风流涕,皇上恕罪。” 一紧张又要咳嗽,这回憋得脸红脖子粗。 梁帝宠爱贵妃,当着文武群臣不能公然包庇,传旨,“温信伯从轻发落,闭门思过,罚一年薪俸。” 惩罚虽轻,损了贵妃和齐王的颜面。 魏王萧宸借此打击了齐王的气焰。 齐王萧邝面色难看,心里着实恨魏王萧宸。 “这次祭祀魏王辛苦了。”魏王办差梁帝很满意。 魏王萧宸出列,“儿臣分内之责,父皇洪福齐天,我大梁风调雨顺。” 几句奉承话,梁帝心情舒畅。 满朝文武看在眼里,魏王萧宸占了便宜,差事办得好,皇帝褒奖。 本朝历代帝王为了彰显天恩,在冬至这日赏死事,恤孤寡,对边关战死的武将的家眷,梁帝抚慰赏赐,以鼓励后人。 其中一个为国捐躯武将的子侄叩谢皇恩,上奏对大皇子齐王感激不尽,“齐王殿下平常很照顾微臣家里,皇恩浩荡,微臣等为国效力,在所不辞。” 梁帝听了,看了一眼皇长子齐王萧邝,夸赞“齐王有仁爱之心,替朕施恩,朕甚欣慰。” 齐王萧邝搬回一局,找回面子。 魏王萧邝心里懊恼,皇兄惯于做表面文章,讨好父皇。 梁帝宴请功臣,乾清宫设宴。 宫宴过半,晋王萧逸借故离开,走出乾清宫,齐王萧邝在背后拍了一下他肩膀,萧逸回头,恭敬地叫了声,“皇兄。” 萧邝亲热地与他并行,拉近俩兄弟的关系,“听说五弟最近新得了个美人,吃到一半就着急赶回府,良宵苦短”哈哈两声。 萧逸微笑道“皇兄说笑了。” 雪飘飘扬扬下了一日,黄昏时分雪停了。 桂香拿火斗熨烫衣裙,熨烫平整,香袋里装上花瓣,挂在衣柜中间。 顾如约手里捧着一本闲书看,这个话本是从柳夫人处借来的,屋里光线渐渐暗淡,书上的字迹看着吃力,于是放下书。 天刚擦黑,柳夫人屋里的大丫鬟海棠来到拥翠居,“顾夫人,晚宴我家夫人同夫人一道走。” 顾如约穿着家常衣衫,没有梳洗打扮,“跟你家夫人说,我身子不舒服,今晚不去了。” 桂香送海棠出来,海棠悄声说“王府里只有年节摆酒设家宴,一年当中没几回,你家夫人不能去太遗憾了。” “谁说不是呢。”桂香道。 海棠回去对柳夫人说“顾夫人说身子不舒服,不去了。” 一个侍女正给柳轻罗梳头,梳了大半个时辰,发髻式样繁复,侍女一丝不苟,一根头发丝都服服帖帖。 王府姬妾今晚都盛装打扮,为了晋王多看自己一眼,准备了很久。 柳轻罗从妆匣镜子里看身后的海棠,“顾夫人得了什么病,这么严重连晚宴都不能去,我怎么没听说” 海棠凑近,小声道“奴婢看顾夫人好好的,不像有病,奴婢想顾夫人是不想去,找个托词。” 顾如约不去,柳轻罗颇感意外。 拥翠居里,沉香嘟囔,“主子葵水不是已经没了吗去吃一顿也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个避子汤的缘故,顾如约葵水提前来了。 一道撒花布帘隔在主仆中间,顾如约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立冬进补,沉香,你去大厨房捡几样好菜拿回来,在房中吃也是一样的。” 为一个无情的男人作践自己身体就太傻了,两个丫鬟跟着她不能亏嘴。 王府管家带着家仆在廊檐下点灯,各殿高悬大红灯笼,整个王府笼罩在一片红光里,人们对冬至的重视不亚于过年。 顾如约站在廊下,听宜安殿方向隐约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她不想见萧逸,宜安殿里也没什么人是她想见的。 大厨房里,人们往来穿梭,宜安殿传菜,厨房早已准备好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端上去。 沉香和桂香看厨房里人人忙着,后厨的管事吴荣家的张罗装菜,转头看见二人,上头有话,对拥翠居的这位主子不能怠慢了,大嗓门地说“沉香姑娘,你不是外人,需要什么自己拿,我这里腾不出手。” 沉香拿了整只酥鸡、卤烤鸭,又找家伙装蒸龙肝、炮凤肚、蒸鲜鱼、熏兔肉,还有主子爱吃的酿螃蟹,凉拌菜蔬等, 装了满满三层提盒,两人抬着往回走,路上遇见几个小厮抬着酒坛子,里面的一个小厮桂香熟悉,招呼,“青峰,我家主子要喝酒,给我们送过去一坛酒。” 叫青峰的小厮跟同伴说了声,抱了一坛酒,跟着沉香和桂香一起去拥翠居。 路上,青峰问;“你们自己吃小灶,为何不去宜安殿吃” “宜安殿人多,吃的不自在,我们主子说关起门,今晚喝个痛快。” 立冬日,民间百姓跟过年一样,换上新衣裳,互相拜谒,顾如约换了一身簇新的红绫袄裙,乌黑浓密的秀发打开,自己编辫子,盘在头顶,娇俏可人。 沉香和桂香的声音传来,俩人抬着一个沉重的提盒,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年纪轻轻的,长相干净。 一般外男不进内宅,今日过节,小厮们从酒窖里抬酒,偶尔进来。 青峰把酒坛放在桌上,月白绢纱宫灯,照着一个一身红衣的美丽的女子,一时竟呆了,沉香说;“这是我家夫人,还不拜见。” 青峰是个机灵的,慌忙跪下叩头,“青峰拜见夫人。” “沉香,赏。” 声音清凌悦耳。 青峰又叩头谢赏,仗着胆子又偷看了这位顾夫人一眼,顾如约一笑,他几乎窒息,便不敢再瞧。 接过沉香递给他的赏钱,告退走了。 走到院子里,夜风一吹,清醒了些,暗想,府里几位夫人都见过,柳夫人是一等绝色美人,可这位顾夫人长着一双黑玉一样的大眼睛,似要溢出水,会说话一般。 宜安殿里,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燕语莺声。 侍女半跪在萧逸身旁侍候,众姬妾敬晋王酒。 桌子热锅子里的汤咕嘟嘟,下了切好的新鲜羊肉牛肉,大厨房自己配蘸料。 萧逸看见眼前滚开的锅,水沸腾,红肉在奶白的汤里翻滚,透过薄薄的雾,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殿上,没有看见顾如约,又不甘心地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顾如约。 晋王府的戏班子唱戏,众人边吃酒边看戏。 王府戏班子呈上戏文,恭请晋王殿下点出戏,萧逸随手指了一出文昭关,“就唱这出戏吧。” 晋王点完,姬侧妃又点了两出戏,按萧逸的喜好,点的都是武戏。 高升看晋王兴致缺缺,有两次目光扫过顾如约的席位,心里犯了寻思,顾氏这时候没来,看样今晚是不能来了。 高升看晋王连着喝了几盅酒,道“殿下光顾着喝酒,吃几口羊肉,老了就不好吃了。” 萧逸夹了一口肉,放在嘴里,索然无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姬侧妃眼睛一直瞟着萧逸,笑着说;“年年立冬都一样过,不免乏味,今年臣妾擅自做主请了两个唱曲的,民间小曲,听个新鲜。” 又笑着对众人道;“民间小曲登不了大雅之堂,众位妹妹听着解闷,图个新鲜玩意。” 众人一听,俱都欢喜。 姬侧妃一拍巴掌,走进来两个才十四五岁姑娘,眉目清秀,抱着琵琶,给晋王叩头,“殿下喜欢听什么曲子” 萧逸不想拂了姬侧妃一番良苦用心,“随便唱吧” 两个姑娘弹唱的民间小曲,众人听了,耳目一新。 萧逸听了一会,提不起兴致,侧头问高升,“顾如约今晚为何不来”。 高升猜到晋王要问,幸亏私下里打听了,凑近道“回殿下,顾夫人身体不适。” 萧逸一挑眉,根本不信。 堂上唱曲的姑娘唱的什么,晋王一点没听进入,手里握着酒盅出神,好奇顾如约现在做什么。 顾如约安分地早早睡下了,不可能。 唱曲的姑娘连着唱了几首民间小调,姬妾们听着有点意思。 身旁侍女跪着提着玉壶,把萧逸酒盅倒满,萧逸端起连饮了三盅,高升示意侍女倒茶,殿下在宫里跟几位皇兄已经喝了不少。 萧逸拿起手边的茶盅,喝干,唱曲的姑娘唱完,萧逸说了一声,“赏” 便站起身,道;“本王还有些公事,你们玩。” 离席走了。 众姬妾互相看看,晋王突然走了,有点失望。 萧逸走出宜安殿,已有几分醉意,冬季屋外冷,高升急忙把鹤敞给萧逸披上。 两个太监提着宫灯在前,高升带人跟在晋王身后,萧逸的脚步没有迟疑,沿着甬道朝王府西北方向走去,高升知道殿下是去拥翠居。 已经二更天了,宫灯发出的暗黄的光,照见夜空中絮状的雪片飘飘扬扬。 一进拥翠居小院,萧逸看见屋里亮着灯,灯光摇曳,窗纱上映出人影。 走到门口,身后的太监想出声提醒屋里人,萧逸摆摆手,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转过帷幔,映入眼帘的情景,顾如约坐在榻上,穿着一身红菱袄裙,吃酒热了,领口扣子解开,露出一截雪白修长脖颈,精致的锁骨,手里拿着白玉盅独饮。 两个丫鬟喝多了,一个倒在榻上,一个趴在桌上,只有顾如约一个人自斟自饮。 萧逸走过去,戏虐道“真会享受。” 沉香和桂香听见晋王的声音,唬得酒醒了一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萧逸解开氅衣,交给高升,坐在顾如约身旁,问“今晚为何不去宜安殿” 顾如约偏过头,醉酒后,脑子反应慢半拍,斜睨着他,努力想什么,又想不起来了,水荡的大眼睛眨着,一下,两下,现出迷茫之态。 还是沉香趴在地上代为作答,“奴婢主子这几日身子不方便,乏懒。” 萧逸拿下她手里的酒盅,“这是喝了多少酒” 顾如约双手捧起酒坛,晃了晃,意思是一坛酒喝光了。 萧逸闻到顾如约衣裳的花香,清淡好闻。 灯下看顾如约,头上乌油秀发编成小辫子,盘在头顶,两颊晕红,似染上胭脂,唇色红润水亮,喝酒的缘故,一双水眸格外清亮照人,唇角微翘,这般醉态太过诱人。 萧逸觉得屋里很热,低头,视线落在她敞开的衣领里,顾如约不清醒,似乎有知觉,用手掩住衣襟,往榻里挪了挪。 萧逸轻笑一声,似耳语般地说;“酒喝好了,我们在来点别的。” 天旋地转,顾如约被萧逸抱起,里间大红撒花软帘落下。 萧逸把顾如约放在床上,动手除去她身上的衣物。 顾如约醉了,模糊地心结未解,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本能地抗拒。 萧逸停住手,双臂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眼底一片沉黑,低沉嘶哑的声,“不愿意” 初夜时,她疼得浑身打哆嗦,忍着取悦自己,这次明明醉了,好像极不情愿。 顾如约眼底迷茫中有一线清明,透着倔强。 萧逸盯着她,渐渐敛了神色。 良久,低叹一声,动作放温柔,没有急着要她。 顾如约酒后敏感神经,受不住萧逸故意磋磨的刺激,忍不住地颤栗,不再抗拒。 萧逸忍得很辛苦,身下的人面色潮红,身体的肌肤呈现淡粉色,带着惩罚性,不肯给她个痛快。 床头茜素红宫灯光映入顾如约的眸子,水光潋滟,醉后尽态极妍。 帷幔里,传来细弱的隐忍声,软绵绵的,挠着人心,痒痒的。 后半夜,床头宫灯熄了,窗外雪光明亮,照进床帐里。 萧逸看着身边熟睡的人,顾如约缩在床榻里侧,没有贴着他睡,不似上一次全身心地信任和依赖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痛快。 伸手拖过她,搂在怀里,被他狠狠地疼爱过的身体软软的,温热,萧逸心里的一丝不痛快散去。 次日顾如约醒来时,帐子里的光线微朦,发现自己依偎在萧逸怀里。 正好这时萧逸也醒了。 顾如约的脑子片刻空白,想起昨晚的事,昨晚自己喝多了,后来萧逸来了,两人 彻底清醒了,顾如约慢慢从萧逸怀里退出来,两人紧密的身体分开。 怀中一空,萧逸晨起嗓音暗哑,“醒了” “嗯” 昨晚酒喝多了,又被萧逸折腾,顾如约嗓子沙哑,压抑地隐忍。 再次面对萧逸,且两人在床上,昨晚又欢爱一场,何等的讽刺。 瞧不上自己,还索取无度,她在他眼里算什么 萧逸看看顾如约往床里缩去,一张床,两人中间空出最大距离,不由眉峰微蹙,沉哑声,“躲我” 顾如约不语,彼此心知肚明。 依着萧逸的脾气,拂袖而走,永远不再踏足拥翠居。 萧逸没有动作,不知为何竟然没生气,淡淡地看着她。 起身下床,顾如约躺着,目光不知看向何处,眼瞳虚无,没有侍候他的意思,于是自己穿衣袍。 穿戴整齐,朝门外走,走到门口站住,回过头,淡漠的声音,“你是本王的侍妾。” 侍妾卑微就任你作践 顾如约已经裹着被坐起来,瞥了一眼床头宫灯,双手在被里握成拳,忍住砸在他头上的冲动。 萧逸似乎看透她的心思,一侧唇角抽了抽,终是没有发作。 走出门,高升迎上来,看看晋王身后半开着的房门,压低声,“殿下,” 看晋王面色不善,药字没有说出口。 晋王的脾气,阖府姬妾那个不是顺着,顾如约自从进了王府,是由着性子来,不知又怎么得罪了晋王,高升心里怨怪顾如约 萧逸面无表情,“端给她。” “是,殿下” 萧逸这回却没有直接离开,负手站在廊檐下。 高升是多聪明的人,磨蹭着没进去。 过了一会,萧逸迈步朝外走,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离开的脚步放缓了。 高升刚要带着太监进去,萧逸突然说了声,“慢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高逸离开的脚步放缓,突然想起丫鬟沉香说顾如约的月事刚过,便叫住高升。 高升磨磨蹭蹭就等晋王这句话,赶紧命太监把药碗端回来。 高升心想,多亏动作没太利落了,晋王后悔了,迁怒怪罪这些下人奴才。 顾如约太乏了,晋王走后,继续睡回笼觉。 沉香和桂香进来看主子睡了,幔帐拉开一半,合上床帐。 白日睡眠浅,顾如约被门口轻微的脚步声唤醒,沉香进来,“主子醒了,高公公来了。” 话音未落,听见高升的声音,“奴才高升求见夫人。” 顾如约睡得热乎乎的,顷刻间好似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头,床榻外侧,早已冰凉,萧逸走了有一会。 第一次经历时,犹如一刀刀划在心上的感觉,现在只觉心微疼。 冷淡的说了句,“进来。” 高升身后还是那个太监,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汤药。 高升恭敬地行礼,刚说了句,“奴才” 顾如约打断他,“端过来” 高升这回笑容满面,陪着笑脸,“晋王殿下担心夫人身子骨弱,命御医给夫人配的补身子的药。” 同样的说辞,没点新鲜的。 高升示意身后太监,“端给夫人喝。” 太监跪地,高举起,呈上。 顾如约端起药碗,吸了吸鼻子,不对。 她熟悉所有的中草药材,根据气味便能辨别出不是上次那碗药,颜色也不对, 抿了一口,药汁在舌尖滚动,确定不是要命的毒药。 汤药里的成分不能完全判断出来,可有几味是补益的药材,她品出来了,遂 把一碗药喝干净。 晋王对顾如约的态度,高升有几分拿捏不准。 恭敬地说“奴才告退” 带着太监走了。 沉香拿出一攒盒蜜饯,顾如约看一眼,还是上回那盒蜜饯,一共吃了十颗,她拈起一颗,无滋无味地嚼着。 沉香看着顾如约吃了几颗,又伸手到攒盒子里,问;“主子,这补药很苦吗” 主子快把一攒盒蜜饯吃光了。 顾如约伸手从攒盒里又拿了一颗蜜饯,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王府的药哪有不苦的。” 这种苦她想自己这一生都忘不掉了,在心里扎了根。 桂香劝道;“夫人喝一碗补药,半盒蜜饯快吃光了。” 顾如约拍拍手,“备水,沐浴。” 沐浴后,顾如约穿着一件家常衣裳。 沉香为她抻平了衣裙,顾如约拿菱花铜镜照,发现颈项锁骨处有几块很明显的吻痕,萧逸这是故意报复自己。 郁闷地换了一件立领褙子,遮挡住萧逸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看了令人脸红的印记。 冬至后,连着降了几场雪,天气越发冷了,顾如约画九九消寒图,一支素梅枝头已经有两朵梅花,第三朵梅花涂朱一瓣时,来了葵水。 沉香算算,“主子没到日子。” 这两个月事紊乱,不是提前就是拖后,身体需调理一下。 顾如约在一张冷金笺上写了一个药方,折起来,递给桂香说;“拿这个药方,你到外院找个可靠的小厮,到药铺按照这个方子抓药。” 桂香接过药方,“这药是主子吃的吗” “补药。”顾如约随口一说。 桂香从钱匣子里拿一块碎银子,去外院找小厮青峰,托青峰跑一趟药铺。 沉香去借煎药的瓦罐,看见一群丫鬟仆妇簇拥着一台软轿,沿着甬道行来。 软轿经过时,一只葱白的手掀开轿帘,沉香看见一张绝色的女子的脸。 沉香拉住跟在轿侧的一个媳妇,问;“这是谁呀” 那个媳妇小声说;“这是刚进王府的,良秀夫人。” 沉香飞跑回拥翠居,顾如约正坐在榻上解九连环,沉香一头撞进来,跑得气喘吁吁,“主子” 顾如约停住,看着她上气不接下气,“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 沉香大喘了一口气,“府里新进了一个美人,奴婢刚才路上遇见了,比柳夫人长得还美。” “我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顾如约继续解九连环。 沉香看主子没放在心上,嘟囔说;“晋王殿下有些日子没来了。” 避子汤伤身体,萧逸如果来得勤,她身体也吃不消。 桂香提着包草药回来,顾如约洗净手,说“我自己煎药。” 怕两个丫鬟煎不好,影响药效。 顾如约把贵重的几味药材检出来,边说;“煎药用水有讲究的,雨露霜雪,河海泉井,立春时的雨水,咸平无毒,禀升发之气,宜煎发散及补益类药物,没有雨水,没那么多讲究了。” 沉香把铜炉抬到廊下,进屋闻听说“主子,取雨水容易,等开春我们便多积攒些,埋在地下,烹茶煎药时少不得用。” 顾如约把贵重药材如人参等切成小薄片,说“得空我们去花园取干净的雪水,留待烹茶。” 准备完毕,用银铫汲水,药罐在铜炉上煨火。 几味贵重的药材单独隔水炖一个时辰,取汁服用。 柳夫人扶着丫鬟过来,进门闻到屋里浓浓的草药味,问“妹妹身体有恙,喝汤药了” 顾如约起身让座,扯过一条皮褥子铺在榻上,说“我在家时,每年冬季要补几回。” 柳轻罗不疑,关切地说;“妹妹身体弱,冬季少出屋。” 顾如约说;“我吃两副药整个冬天很少患头痛脑热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院一个媳妇进院子,看见桂香从屋里出来,喊“桂香姑娘,西角门有人找顾夫人,说是顾夫人的娘家人,姑娘回一声夫人,我这还有旁的事,先走了。” 这媳妇跟桂香说话,柳轻罗和顾如约在屋里听见,柳轻罗站起身,“妹妹娘家人进京来看妹妹,妹妹快去吧,我回去了。” “姐姐慢走。” 顾如约寻思,娘家有人进京,继母在牢里,家中现在就父亲领着弟弟妹妹过活,何人进京 沉香拿着斗篷给顾如约披上,主仆出了屋子,往前院西角门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顾如约和沉香出了内宅垂花门,快走去角门,老远看见一个少女,正朝她这边张望。 少女看见她,兴奋地喊,“姐” 妹妹顾如玉,身后跟着老家人忠伯。 这句姐姐叫得亲近,继母生的妹妹顾如玉,从不把她当成姐姐,继母对前房继女和亲生的女儿两样对待。 苛待继女,亲生女儿娇生惯养,有求必应。 所以妹妹顾如玉从小被捧在手心里,习以为常,骄纵任性,吃不得一点亏。 顾如玉跳脚喊,“姐,这里。” 走到跟前,顾如约对拦着她的一个小厮说;“我娘家人,我跟她说几句话。” 淡淡地看着这个不清自来的妹妹,此处府里人来人往,说话不便,道“你跟我来。” 把妹妹和忠伯带到到倒座厅,回头对沉香说“关上门,你在门口守着。” 沉香把房门关上。 顾如玉四处看着,“姐,晋王府真大呀” “你来做什么” 顾如约直截了当,一点不掩饰不欢迎的她。 顾如玉看着这个从小被自己欺负,像面团一样软弱的姐姐,不满忍住,亲热地挎着顾如约的手臂,“姐,我想你了,爹惦记你,让我来看看你。” 顾如约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问忠伯,“我父亲身体可好” “老爷身体好,现在不出门坐馆,在家教导少爷,临来时老爷让老奴告诉大姑娘,家里平安,大姑娘在王府照顾好自己,不用惦记家里。” 顾如玉打量姐姐,顾如约一身绫罗,果然皇家富贵。 原来母亲在时,姐姐顾如约畏畏缩缩,怕母亲要命,便不自然带出之前对姐姐的态度,“姐,京城我还是头一次来,以后住在王府里,没事可以出门逛逛。” 理所当然的语气,顾如约微微一蹙眉。 看见这个妹妹可是一点高兴不起来,自己在王府里如履薄冰,顾如玉为人处世没个分寸,留下只能给自己惹麻烦。 坐下,整理一下裙子,神情淡淡的,“我是晋王的侍妾,地位低微,只有王妃和侧妃有娘家人算王府的亲戚,侍妾的娘家人王府不承认,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如果想在京城玩两天,找一家客栈住下,玩够了就回家。” 示意沉香,“把银子给忠伯。” 沉香把手绢包塞给忠伯,忠伯是顾家的老家仆,体谅姑娘的难处,知道王府侍妾没什么体面。 “我陪二姑娘找个客栈,看见大姑娘回去给老爷报一声平安,过两日我们就家去了。”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王府陪姐姐。”顾如玉很不满。 还是从前的顾如玉,继母出事,她没改半分任性。 “你不回去,你姐姐可说了不算。” 顾如约站起来,态度坚决,“回家安安分分,别好高骛远,心高命薄。” 忠伯见状道“大姑娘不用惦记,二姑娘年纪小,逛两日想家就回去了。” “好,忠伯,二姑娘托付你了。” 忠伯憨厚,老成,顾如约放心。 顾如玉看顾如约不愿意理睬她,刚才隐忍求人,被姐姐拒绝,顿时发作,“我说顾如约,你太没用了吧,你在王府混得也太差了,家里人来了门都不让进,难怪母亲说你没出息,看着不是福厚像。” 顾如约倒也没生气,站住,回头说;“但愿妹妹将来嫁个公侯王爵,做个诰命夫人,姐姐也好沾沾光。” 说吧,不再理会,出门走了。 顾家姊妹说话的功夫,门上的人已经报到姬侧妃跟前。 姬侧妃怀里抱着一只猫,纤手摩挲着猫背,对身边立着的管事媳妇说;“既然是顾夫人的娘家人,不能慢待了,请顾家姑娘过来,我见见。” 顾如玉被晾在倒座厅里,气得直跺脚,“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还没出头,就六亲不认。” 忠伯劝道;“二姑娘,我们走吧老奴看大姑娘也有难处。” 顾如玉恨恨地说;“那是她自己没本事,如果换了我,早上去了。” 这时,一个管家媳妇走进来,满脸堆笑,“这位是顾二姑娘吧” 顾如玉看这个媳妇一身绫罗绸缎,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钗,穿戴体面,以为是哪位夫人,方才还阴着脸,立刻换上讨好的笑,热络地问;“我是顾如约的妹妹。” 那个管家媳妇客气恭敬,“奴婢奉侧妃的命,见顾姑娘。” 顾如玉这才知道原来是府里的下人,府里的下人都穿金戴银,心生羡慕,跟着管家媳妇去见姬侧妃。 一路上,顾如玉左顾右看,管家媳妇心底瞧不起这位顾姑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顾如玉被带到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里,就见香妃榻上倚着一个美人。 领她来的媳妇说;“见过晋王侧妃。” 顾如玉精致的小脸浮起讨好的笑容,行礼,“民女顾如玉拜见侧妃。” 姬侧妃上下打量她,面带微笑,和声细语,“你是顾夫人的妹妹,姐俩长得不太像,说句不怕你姐姐生气的话,你比你姐姐生得好。” 顾如玉不由欢喜,奉承道“民女哪里算好看,侧妃才是月宫里的仙子。” 姬侧妃心底鄙夷,笑着说“你姐姐深得晋王宠爱,你是她亲妹子,你这个做妹妹的远道而来,怎么能就走,在王府多住几日,现在快过年了,等过了年家去不迟。” “谢侧妃。”顾如玉不免得意。 姬侧妃对身旁的大丫鬟说;“我这里每日来回事的人多,顾夫人住的屋子小,你带顾二姑娘去董夫人哪里,顺便把顾夫人请来。” 顾如约去西院,姬侧妃看见她,含笑说“顾妹妹,你妹子极伶俐,我很喜欢,我留她住几日,你们姊妹许久没见,过年在京城团聚。” 顾如约看透姬侧妃的用心,福了福,“承蒙侧妃厚爱,婢妾这里谢侧妃。” 侍女搬来椅子,顾如约坐下。 顾如约淡淡地笑,“婢妾的妹妹从没出过远门,不知道王府规矩,有不到之处,还请侧妃担待。” 姬侧妃说;“妹妹过谦了,似顾妹妹这样行事为人,你的妹子也错不了,我给你妹妹安排了住处,离你住的地方近,你姊妹俩走动方便。” 姬侧妃从来说话不高声,温温柔柔,令人如浴春风,顾如约经过宫中十几年,看透人和事,皇家的女人都戴着一张面具。 待顾如约起身告退出去。 姬侧妃端起茶盅,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顾如约的妹子行事作态一副小家子气,用她打顾如约的脸正合适。 冬季昼长夜短,日头一落,天光暗了,沉香和桂香摆晚膳,冬季王府每日的晚膳都有一个热锅子。 顾如约看桌上一锅羊肉萝卜汤,叫沉香盛了一碗汤,吃了一小碗碧粳米饭。 端着一碗杏仁酪细细地吃。 堂屋门外传来脚步声,顾如玉走到门口,跺了几下脚,抖掉绣花鞋上沾的雪。 身后丫鬟抢前一步,替她打起猩红毡帘,朝里知会一声,“二姑娘来了。” 顾如约纹丝未动,继续吃杏仁酪。 顾如玉迈过门槛,眼睛四处打量,“姐,你就住这里” 顾如约窝了一勺杏仁酪,淡淡地说;“有地方容身,已经不错了。” 顾如玉微不可闻地撇撇嘴,“姐,那是你太老实”看一眼跟着她的侍女,“你出去等着。” 侍女退出去。 顾如玉压低声音说“我看王府侧妃的长相还不如姐”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姐,我听说晋王没有正妃” 一口杏仁酪差点没噎着,顾如约放下碗,板脸道“顾如玉,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王府里侧妃,庶妃那个不是出身名门,才貌双全。” 顾如玉眼皮朝上一翻,“姐,你想啊,晋王妃位空着,那说明晋王府的侧妃、庶妃,晋王没有中意的” 你等等 顾如约实在听不下去了,“你说得不错,可晋王妃不是你能肖想的。” 太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何来底气和自信,美貌吗皇家最不缺的就是美貌。 顾如玉却不这样认为,这个姐姐从小逆来顺受,没什么出息,既然自己能留下,要好好筹谋。 凑近姐姐,看沉香和桂香在屋里,姐姐用的人,看成自己人。 打听说;“姐,你来了几个月了,你同我说说晋王喜欢去哪里每日歇在哪里” 顾如约侧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是要自荐枕席 顾如玉不满,“姐,你看我做什么晋王不是挺宠你,难道这些你都一无所知吗” “姬侧妃同你说晋王宠我” 顾如玉打量屋里陈设简单,“是不像受宠的。” 顾如约心想,顾如玉胆子大,没长脑子,外人眼中,顾如玉是她妹妹,惹出笑话,丢她的脸。 压低声音道;“晋王凉薄,你我姊妹入不了他的眼,王府不是家里,触怒晋王,没人保得了你,我不过是晋王侍妾,还不如侧妃跟前当红的大丫鬟。” 拙劣手段引诱晋王,只能让人贻笑大方,晋王萧逸根本瞧不上。 顾如玉本来瞧不起姐姐,姐姐的话,当成耳旁风,信心百倍,“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如果能上位,还能拉姐姐一把。” 这拥翠居狭小,顾如约没兴趣多呆,“姐,我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顾如玉一阵风地出去,顾如约看着猩红毡帘落下,隔断外间的寒气。 桂香问“主子的亲妹妹长相和性情跟主子一点不像。” 顾如玉有几分姿色,便认定晋王能被她美色所迷。 顾如约打开暖手炉喜鹊登梅錾花紫铜盖子,拨弄手炉里的炭快,“你二人平常多留意二姑娘那厢的动静,她素来任性,行事不过脑子,我怕她惹出什么事故。” 雪住了,王府花园亭台楼阁古树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白雪皑皑中几枝寒梅点缀其中,别有一番景致, 花园甬道走来一行人,晋王萧逸今日游园,陪在晋王身旁的是进府不久的侍妾胡良秀。 刚转过八角亭,突然冷不防斜刺里跑出一个少女,堪堪就要撞上晋王,萧逸身形不摇,轻松避过。 少女收势不及,硬生生朝前扑去,扑出两步,跌倒在地。 萧逸站住,回身冷漠地看地上跌倒的少女,少女好像跌倒时崴脚了,坐在地上扶着腿直叫疼。 顾如玉本来打着撞在晋王身上,晋王顺势将她拥入怀里,没想到晋王躲开,她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脚崴了,不能动弹。 少女低着头,萧逸没看清长相。 后面的太监敢上前,朝地上少女大声呵斥,“大胆,冲撞晋王殿下,不要命了。” 少女抬起头,疼得花容失色,带着哭腔,“民女该死,冒犯殿下,求殿下恕罪。” 萧逸恍惚很面熟,问;“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顾如玉忍痛,“民女顾如玉,进京城看望姐姐顾如约。” 少女哭丧着脸,没有胆怯羞涩。 身旁的太监喝道;“大胆” 顾如玉方低下头,疼痛难忍,没心情魅惑晋王。 萧逸自语道“原来是顾如约的妹妹。” 妹妹引诱男人的手段拙劣愚蠢,姐姐顾如约可高明多了。 高升在一旁解释说“这位顾夫人的妹子,头两日刚来京城,姬侧妃念其姊妹情分,留在府上住几日,姊妹叙叙旧。” 萧逸心想,顾如约的妹子眉眼酷肖她的继母,也是难得的美人,可看眼神不安分,女肖母。 “送她回去。” 冷淡地说了句,便丢下顾如玉,抬腿往前走。 顾如玉疼得龇牙咧嘴,委屈得掉泪,小声说;“难怪我姐说晋王凉薄。” 萧逸已经走出几步,偏偏听见,又折回来,蹲下身问;“你姐说我凉薄” 顾如玉后悔失言,一道雪亮锐利的目光,压得她垂下头,小声说“我姐说晋王凉薄,不让我接近晋王殿下。” 萧逸站起身,冷笑一声,跟高升说“本王凉薄” 高升小心翼翼,口不对心地说“顾夫人无心之言,殿下素来宽仁,怎么会凉薄” 萧逸迈开步子,继续朝园子里走。 高升叫两个太监把顾如玉架走了。 身边的胡良秀看着顾如玉,幸灾乐祸。 看晋王走了,紧忙跟在晋王身后,萧逸头也没回,命令道;“把她先送回去。”, 高升上前,“老奴送夫人回去。” 胡良秀不知所措,晋王陪自己逛花园,刚进花园,花园景色还没看,不甘心,唤道;“殿下” 萧逸没理会,甩开大步,走过凉亭。 高升躬身道“胡夫人,殿下八成有急事,老奴陪夫人逛逛这园子。” 胡良秀白了他一眼,心说,我要晋王陪我逛园子,要你个太监陪什么。 一扭身走了。 一群太监紧赶慢赶跟上晋王,晋王并非是逛园子,而是一径朝西北方向走了。 日头刚过正午,拥翠居里没有一点声响,萧逸走进去,看一个丫鬟坐在门口矮凳上,正在打瞌睡。 榻上顾如约穿着白府绸中衣,身上盖着银狐皮氅衣,露出一张小脸,睡得雪白的面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粉。 榻上扔着一本翻开的书。 萧逸解开鹤敞,交给高升,走过去坐下,拿过书翻看。 顾如约不知何时醒了,睡眼惺忪,呆呆地看见坐在旁边的萧逸。 揉揉眼睛,坐起身,要下地行礼。 萧逸看她醒了,制止,“罢了,不用多礼。”手举着书,“这书你看的” 顾如约尚有点迷糊,低低地嗯了声。 萧逸把书扔在一旁,“才子佳人的书,最后公子考取状元,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封妻荫子,一个套路。” “婢妾闲着没事,打发时间。” 顾如约刚睡醒,像粉团一样,萧逸见她娇憨可人,伸手要捏她的脸,顾如约下意识地躲开,萧逸的手指僵住,停在她脸侧,收回手。 “过来” 萧逸面色清冷,命令的语气。 顾如约此刻清醒了,不敢太过忤逆他,胳膊拧不过大腿。 跪爬了一步,到萧逸身边,萧逸伸臂搂过她,“你知道触怒本王的女人,本王会把她怎么样吗” “会怎样” 顾如约想起皇宫中北三所,幽禁的宫妃被太监欺辱,下场凄惨。 冷宫里的嫔妃生不如死。 “赏赐给对本王忠心的下属。” 平淡的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顾如约脊背发凉。 “你还认为本王对你凉薄吗”萧逸抚摸她的秀发,“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话一点不假。” 顾如玉这个蠢货,把姊妹间私房话说出去。 试探着问;“我妹妹她,殿下见到了。” 顾如玉这么快就有行动了。 “本王命人把她抬回去了。” 顾如约从他怀里抬起头,“殿下把我妹妹怎么样了” 姊妹没什么感情,顾如玉做了什么大胆的举动。 “本王没把她怎么样,是她自己跌倒崴了脚。” 顾如约清楚地看见萧逸脸上的讥讽。 暗骂,顾如玉你还能更蠢点吗 怎么说是一家人,顾如玉没脸,她面上无光,顾如约懊恼,“我们姊妹蠢,殿下只当笑话看,不必当真。” “谁说你蠢本王看你聪明得紧。” 萧逸掐她脸颊。 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软绵绵的,极舒服。 顾如约惶急,抓住撕扯她衣裳的手,“殿下,不能在这里。” “本王喜欢在这里。” 萧逸挑眉。 隔着一道门,外面站着太监丫鬟,走路的声音都能听见。 “求殿下。”顾如约低声下气地央求道。 “求我。怎么求” 萧逸的手继续解她衣裳。 顾如约犹豫片刻,伸出手臂,搂住萧逸的脖颈,凑上去,探出舌尖,轻轻地舔舐他的薄唇。 正当萧逸沉迷之时,顾如约突然张嘴,不轻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没敢下口太重,重了激怒了萧逸,轻了不解气。 萧逸唇上刺疼,激出邪火来,“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捞起她,抱着朝里间走,踢开隔扇门。 白日,室内明亮,没拉上纱帐,正午的阳光照着床上褪去衣物的顾如约,通体雪白。 萧逸的小腹骤然收紧,沉黑的眸底被翻涌的情欲席卷。 顾如约闭着眼,等了片刻,不见萧逸动作,悄悄地睁开眼,看见萧逸正盯着她身体看,目光灼热,顾如约顿时羞臊粉面通红。 难忍羞耻,低声说;“你还做不做呀” 要做快做,不做我穿衣裳。 萧逸唇角微弯,“着急了” 顾如约连耳根都红了,抬起手背挡住眼睛。 萧逸轻笑一声,拿开她的手臂,压上去。 一直到黄昏,萧逸从拥翠居出来,神清气爽。 沉香和桂香赶着进去服侍。 高升默默地跟在晋王身后,小心地问“殿下,留吗” 没听到萧逸的回答,高升心想,今日这碗药看样是用不上了。 过了一会,萧逸突然说“药别喝了,总喝伤身体,用别的方法。” 看了高升一眼,“你去。” 高升是从宫里出来的太监,当即领会。 走到屋门口,轻咳了声,“奴才高升求见夫人。” 顾如约刚套上衣裳,听见高升的声音,纵然有心里准备,心还是颤了一下,整理一下衣裙,平静地道“进来。” 高升躬身走进来,顾如约看他身后没有端着药碗的太监。 高升堆着笑脸,“晋王殿下吩咐,夫人腰酸,咱家给夫人按按,舒服点。” 顾如约当下便明白他的意思,皇帝临幸后宫女子,事后不留子嗣,除了药物之外,其中一种办法就是太监按其后股穴,龙精流出。 如果顾如约可以选,她宁可服汤药,保留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这一世无论如何艰难,她都要咬牙活下去。 点了点头。 跪坐,双眸低垂,内心极大的屈辱,在中衣里的手冰凉,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声音勉强保持平静,对沉香和桂香说;“你们出去。” 两人懵懵懂懂,退出去。 高升恭敬地说“夫人,老奴得罪了。” 高升做这种事习惯了,神情自然。 顾如约僵直地跪着,极度悲愤,低垂着头,掩饰眼中的情绪。 高升伸手,触碰到她身体时,感到她身体的颤抖,停住手,安抚道“夫人别怕,老奴利索点。” 刚想动手,堂屋门扇嘭地一声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堂屋门扇嘭地一声响,高升停住动作,萧逸快步走了进来。 萧逸出现的那一刻起,目光一直锁在床上跪坐的顾如约身上,顾如约愕然抬起头,很快头又垂下。 一瞬间,萧逸看见顾如约的面色苍白如纸,乌黑眼眸一片冷寂,彻骨的悲凉,心刺疼了一下。 朝高升摆手,高升悄悄退出去。 顾如约仍跪坐着,低垂着头。 萧逸走到床边坐下,把她轻轻地揽入怀中,头按在自己胸前,低柔声,“别怕。” 顾如约侧脸贴着萧逸的心脏,急剧的心跳,仿佛要冲出胸膛,震得她脸发麻,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温暖的怀抱,捂不热凉透了的心。 怀里被自己不久前百般疼爱过的温软的身体此刻微微颤抖,萧逸握住她的手,柔软的手像冰块一样凉,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怀里暖。 安抚地摸着她乌黑顺华的秀发,这一刻顾如约的柔弱无助令萧逸的心从未有过的柔软。 两人都没再说话,室内极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一沉一缓。 良久,萧逸放开她,顾如约的头仍旧低垂着,轻轻地问了句,“殿下为何去而复返” “有一句话我忘了告诉你。”萧逸的神情很温柔。 “什么话”顾如约小声问。 “我没有你说的凉薄。” 说吧,萧逸站起身,朝外走,须臾,已经出了屋子,屋里就剩下顾如约一个人还跪坐着。 萧逸迈步出拥翠居,脚步没有停留,走出院门,高声带着两个太监紧随在身后。 离开拥翠居一段距离,高声悄声问;“殿下,顾夫人哪里万一” 萧逸摆摆手,“哪里有那么凑巧,万一”他顿了下,望着前方象征皇权绿琉璃瓦雪后闪着寒光,“不是有法子留不住。” 高升心里默默地想,但愿不用费二遍事。 萧逸脚步放慢,突然生出几分惆怅,眼前闪过进门时顾如约苍白的脸,乌黑冷彻的眸,绝望的悲凉,激得他心狠狠地一拧。 便再也狠不下心了。 甬道两侧青砖高墙冬季日落后冷冰冰的,一阵寒风吹过,萧逸身上的热气散尽,怀里残留那一缕淡香,心口是暖的。 晋王走后,沉香和桂香进屋里, 两个丫鬟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顾如约还坐在床上,面色很差,沉香小心地说“主子,殿下已经走了。” 顾如约没什么反应。 “热水备好了,主子现在沐浴吗”桂香问。 顾如约下地,桂香拿过绣鞋,两丫鬟一人一只替她穿上。 泡在热汤里,顾如约冰冷麻木的心缓缓地跳动。 清醒地意识到,今日萧逸去而复返,是暂时不忍,如果自己意外怀孕,萧逸不会手下留情。 顾如约悲哀地想,萧逸起初并不打算碰自己,却一再被自己引诱,心底是拒绝的。 如果怀孕,萧逸不喜欢或厌恶,进而厌烦自己。 只要前世的家人平安,她别无所求。 忍受被伤害,没自尊的屈辱,无非企图手上多一点筹码,为自己和家人多一份保证。 自己在王府如履薄冰,即便勉强留下个孩子,生为皇家子孙,并非是幸运。 沐浴出来后,顾如约走到书案前,提笔想了想,然后,极快地在宣纸上写了一个药方,看了一遍,确定无误,递给桂香,“你拿给青峰,让他照着这个方子抓药,现在就去。” 桂香接过方子,“夫人还要吃补药” 顾如约嗯了一声,她不能跟两个丫鬟解释,这个方子是一个古方,长效的避子药方。 身心俱疲,纵是心百般不愿,身体却在萧逸身下臣服,取悦于他。 顾如约背靠一个大引枕,看窗外雪后的院子,一直坐了很久,久到腿已经麻木,草药味从廊下飘进屋。 桂香把小铜炉子搬到廊下煎药,看顾如约煎药,桂香很快学会了。 王府一座汉白玉堆砌的清泉池,蒸腾热气弥漫,萧逸背靠池壁坐着,水雾氤氲,眼前不时出现顾如约苍白的小脸,悲凉的眼神。 萧逸阖眼,挥之不去。 唤了声,“高升。” “奴才在。” 高升放轻脚步走到池子边。 萧逸没看身后的高升,声音平淡,“ 把太后赏赐的东西挑几样给她送去。” “是,殿下。” 晋王说的她,高升知道是顾如约。 摇摇头,晋王最后时刻收了手,没把顾如约怎么样,现在还要送东西,去哄她。 拥翠居里,顾如约一口气把碗里的汤药喝干净,白瓷碗底剩下点药渣,放在托盘里,桂香端下去。 桂香刚出门,看见高升带着两个太监,捧着匣子,抱着布料,踏雪进了院子。 。 忙打起帘子,朝里回,“高公公来了。” 顾如约一愣,第一反应是萧逸反悔了 高升进门,满脸堆笑,“夫人,殿下命奴才送东西来,这是宫里太后赏赐的。” 顾如约暗自松了一口气,萧逸后悔送药来,自己背着萧逸服药,又如何解释。 扫了一眼太监放在桌上的首饰匣和衣料,道“谢殿下赏赐,公公辛苦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命沉香,“沏茶。” 高升忙说“老奴这就回去,不能耽搁,怕殿下跟前使唤人。” 躬身告退。 高升走出拥翠居,看见廊芜下的铜炉,铜炉上放着没收拾的药罐子。 问跟着的一个太监,“你们可闻到屋里有一股药味” 两个太监说“是闻到一股苦药味。” 高升犯了寻思,顾如约身体好好的,晋王刚走不久,顾如约服的什么汤药 招呼一个太监过来,伏耳说了几句什么,太监出了拥翠居小院,往前头去了。 高升一走,沉香捧起圆桌上的红木描金花镶玳瑁首饰匣,沉得压手,欢喜地说“主子快看看,晋王殿下赏赐什么。” 端到顾如约面前,慢慢打开,顾如约低头看,满满一匣子珠宝首饰,一样样检出来看,珍珠戒圈二串,一支芙蓉暖玉金镶玉步摇,宝石耳坠一对,翡翠水滴耳坠一对、沉香手串、嵌猫睛石花形金簪、龙凤呈祥白玉佩等,拿起一支赤金风钗,看刻内造字样,是宫中之物。 桂香看桌上堆着衣料,有春绸、蝉翼纱,还有一卷紫貂皮,一匹折枝锦缎。 “这些料子主子穿几年都使不了,这匹折枝锦主子做秋装,宫绸、宫纱做夏装,这紫貂皮做冬装,宫织内造,都是上好的。” 顾如约合上首饰匣,命桂香,“收起来。” 萧逸这是愧疚,补偿自己吗 萧逸从白玉池里出来,太监为他披上袍子,倚在卧榻上。 看见高升在门口徘徊,命人唤他进来,问;“什么事、” 高升站住,不敢隐瞒,“奴才奉殿下命去给顾夫人送东西,奴才看见廊庑下煎药,叫人到府门上问,殿下走后,顾夫人命丫鬟拿个药方给小厮青峰,小厮青峰去生药铺抓药,奴才派人问了药铺掌柜的,药铺掌柜的还记得方子,药铺坐堂的郎中说这是妇人避孕的医方,少则一年不孕,或更久,因人而异,看各人体质。” 高升边说瞄着晋王的脸,晋王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可握住凭几的手背青筋凸起。 高升噤声,知道晋王此刻已经十分生气。 萧逸冷笑一声,眸光寒咧,“不想要本王的子嗣,本王如了她的意。” 原来给顾如约送避子汤,正中她下怀,所以每次才乖乖的,什么都不问,痛快地喝下去。 高升瞅着晋王的脸,“殿下,这不正好” 感到萧逸森冷的目光,吓得高升再不敢多言,这种时候,不敢替顾如约说好话。 这时,几个侍女走入,端着白玉碟,西域进贡的水果,安石榴,胡桃、苹婆。 其中的一个侍女进府不久,有几分姿色,原本身份是晋王的姬妾,可素性清高,不甘沦为侍妾,寻死觅活,萧逸得知,将她降为侍女。 第一次服侍晋王,别的侍女低着头,不敢直视,只有她浑不在意看向晋王。 这一眼,被晋王俊美无俦的容貌惊住了。 不小心,脚下一滑,碟子里的果子滚了一地。 一个苹婆滚落在塌前,萧逸觑了一眼,面色阴霾,冷冽的声,“拖下去” 几个太监上前,把侍女拖了下去,侍女忘了求饶,下场可想而知。 高升背地里叮嘱一干太监,“都小心侍候。” 晋王今心不顺,方才那个侍女就是晋王迁怒倒的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王府通往南向的甬道上,顾如约浑身捂得严实,沉香搀扶着主子,主仆二人前往风荷院,顾如玉住在董夫人的风荷院东厢房。 数九天,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寒风从过道门吹过来,顾如约怀里抱着暖手炉。 前方过道门敞开,顾如约看见府里的几个婆子抬着东西经过,大概是往紫云馆。 沉香抻着脖子看,“主子,这准是送去紫云馆给良秀夫人的,良秀夫人得宠,府里下人巴结,唯恐落在人后。” “良秀夫人现在正是风头无量,你们见了紫云馆的人躲着点,别招惹她们。” 有事不怕事,没事不惹事,避其风头。 “奴婢知道了。” 两人迈步门槛,顾如约看见又一波太监捧着东西往紫云馆去了。 胡良秀现在的风头盖过姬侧妃和董月娇,侧妃姬氏和董月娇出身高贵,不靠晋王宠爱,地位稳固,长久不衰,良秀到底是出身低贱,光凭着美貌,一时风光,太高调,怕不能持久。 风荷院在王府中心偏东,顾如约第一次来,自然要先拜见风荷院的主子董月娇。 顾如约一进院,正巧庶妃董月娇带着丫鬟从东厢房走出来,笑着招呼,“顾妹妹来了,是来看你妹子的吧” 顾如约快走几步,福了福,“婢妾正想去拜见夫人。” 董月娇善解人意,“快进去看你妹子,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怕令妹年轻,将养不好,落下毛病。” “谢夫人照拂。”顾如约客气一番。 “快进去吧” 顾如约进东厢房,顾如玉半倚在榻上,支使丫鬟给自己捏肩,脚踝上药包扎,她只能躺着或坐着,浑身不舒服,一会嫌丫鬟手重,一会挑丫鬟捏的不是地方。 丫鬟嘟嘟囔囔,“比正经主子还难侍候。” 顾如玉在王府住着颐指气使,太拿自己不当外人。 看见顾如约,丫鬟爬下塌,退过一旁,顾如约对丫鬟说“你下去吧” 丫鬟退出去。 顾如约给沉香递了个眼色,沉香会意,出去门口。 屋里就顾如约姊妹俩,顾如约也没坐下,看一眼顾如玉的包扎的脚踝,“你脚好了,就回家去吧” 顾如玉就这样走了,不甘心,“我不走。” “你还不死心” “姐,这次是个意外。” 顾如约心说,你这不是意外,是意料之中。 “顾如玉,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伤了脚,晋王可曾多看你一眼。” “我这一次没成功,不表示我下一次不能成功。” “你还有下次” 这样丢脸的事,换了旁人臊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顾如玉一点没在乎,心大、脸皮厚,这是要对晋王死缠烂打的架势。 顾如玉朝窗外看一眼,小声说;“姐,我听说董月娇是太后娘家人,是太后同父异母庶出兄弟小妾生的女儿,跟随嫡母进宫,看见晋王,对晋王一见钟情,死活要嫁晋王,宁可做偏房,家人不答应,董月娇绝食” 顾如约蹙眉,“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顾如玉得意,“我自然有办法知道。” “你使钱收买王府丫鬟”顾如约问。 “小恩小惠,她们就什么话都说了。” “你住在这里,还是消停点。” 顾如玉朝后伸了一下懒腰,“董月娇不过是一个小妾的女儿,还有梁夫人,听说梁凤锦从前是皇后身旁的一个宫女” “够了,各人有各人的路数,你别没事嚼舌根。” 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做派,顾如约实在看不上,顾如玉说什么也不能久留王府。 顾如玉崴脚,伤的不重,将养个十天半月,差不多就能下地行走,到时把她送出京城。 嘱咐,“你实在闲着无聊,我哪里有书。” 顾如玉嗤之以鼻,“我看书头疼,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如玉从小就不喜欢读书。 “我走了,你有事叫丫鬟告诉我。” 顾如约刚走出东厢房,听顾如玉在屋里喊丫鬟,门外站着的丫鬟急忙进去。 年根底,府里准备过年,诸事繁忙,姬侧妃操劳,生病了,沉香去大厨房取晚膳听说,回来跟顾如约说了。 府里没有正妃,不用每日请安,侧妃病了,总要做做样子,顾如约约了柳夫人去西院探病。 两人走进西院,上房厚实的毡门帘掀开,一个丫鬟正送一个年轻男子出来,男子身后跟着一个仆从,挎着药箱,太医院的太医来给姬侧妃瞧病的。 顾如约看着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的清秀儒雅的男人,人便呆住了,激动得几乎落泪,浑然忘了回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一步步走近。 二哥顾仲方,隔世相见,顾如约百感交集。 顾仲方走到二人跟前,他曾给柳夫人瞧过病,柳夫人认识,打招呼,“顾太医。” 顾仲方只是礼貌地拱手,“拜见两位夫人。”从顾如约穿戴打扮判断出是晋王姬妾。 顾如约觉得什么东西堵住喉咙,前世二哥顾仲方死在流放地,二哥温润如玉,不理俗世,一心济世救人,流放西北救过不少人,这样的好人命短,老天太不公平。 顾仲方走过去,顾如约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直到柳夫人拉了拉她,叫了声“顾妹妹。” 顾如约才回神,看顾仲方背影已经消失在院外。 两人进正间,姬侧妃的大丫鬟迎出来,恭敬客气,“侧妃喝了药,已经睡了。” 隔着纱幔,顾如约看见帷幔里的姬侧妃,面容憔悴,屋里弥漫一股苦药味。 柳轻罗关切地问;“太医怎么说” 丫鬟小声说;“顾太医说侧妃染了风寒,需要细心调养。” 柳轻罗小声道;“到年关,天气又冷,侧妃操劳府里的事,当心才是。” 大丫鬟能说会道,“侧妃要强,要过年了,府里事情多,事无巨细,侧妃都亲自过问,连日劳累,大前跟殿下进宫回来路上又冻着了。” 两人正说着,门帘掀开,一股冷气,带进少许雪花,萧逸身披鹤敞,走进门来。 两人站起来,敛身,“殿下。” 萧逸上次走后,没来拥翠居,顾如约和萧逸有段日子没见面了。 萧逸的目光在顾如约脸上扫过,没有停留,问侍女“侧妃今日怎么样” 侍女回道;“这两日服了顾太医的药,顾太医刚又来了,说没什么大碍。” “嗯,没事就好,入冬后侧妃偶尔咳嗽,太医调的止咳润肺膏经常用些。”萧逸道。 顾如约在旁听着,萧逸对姬侧妃的关心是真的,如果姬侧妃有了孩子,萧逸应该会高兴,萧逸对姬侧妃是不一样的。 跟柳夫人互相看看,两人蹲身,“殿下,婢妾告退。” 萧逸这才看了顾如约一眼,嗯了一声。 冷淡疏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柳夫人屋里的丫鬟海棠提着提盒进门,把提盒放在桌上,说“良秀夫人屋里的丫鬟颐指气使,大厨房单独给她开小灶,仗着得宠,屋里的丫鬟都跟着高人一等。” 柳轻罗不在意,说;“历来得宠的主子,丫鬟也跟着风光。” 海棠说;“看隔壁晋王偶尔过来一趟,吃香喝辣的,府里分下的东西也比旁人分的多。” 柳夫人眼神制止她说下去,跟顾如约毗邻而居,拥翠居有什么动静,兰林院都知道。 别说是主子之间易生嫉妒之心,丫鬟之间也攀比嫉妒。 姬侧妃病这几日,顾如约每日去西院,二哥为人刻板,来王府的时辰固定,顾仲方每日过来查看姬侧妃的病情,都碰上顾如约。 顾仲方对王府这个侍妾,没有过多留意。 顾如约掐着点先到一步,待顾仲方来时,女眷避嫌,躲在帷幔后,看见二哥顾仲方低头给姬侧妃诊脉,温和耐心,前世二哥是最疼爱她这个妹妹的。 听二哥顾仲方说;“侧妃的病已经痊愈,药可以停了,病刚好,注意休息。” 姬侧妃的病好了,二哥顾仲方以后不来王府了,顾如约拘在王府这一方天地,不知何年何月能见到前世家人一面。 顾如约恋恋不舍看着二哥顾仲方朝前院走了,直到看不见了,才跟沉香往回走。 主仆二人穿过王府花园,冬季湖面结了薄薄一层冰,甬道上的雪已经清理干净,顾如约加快脚步。 突然,前面甬道走来一群人,丫鬟仆妇簇拥着一个披大红猩猩毡斗篷的女子,施施然朝她们走来。 已经避之不及,胡良秀今日逛园子,旁边丫鬟小声说“前面是顾夫人。” 胡良秀没见过顾如约,心想,正巧,她早就想会会这位得宠的顾夫人。 走到跟前,顾如约站住,先客气地打招呼,“夫人也来逛园子。” 胡良秀微微一笑,“真巧,遇见顾夫人,顾夫人这就要回去吗” “我去探侧妃的病,回房路过。” 顾如约的态度既不亲近也不冷淡。 胡良秀上下打量她,自认这位顾夫人的样貌不如自己,增添几分自信和底气,上次顾如约的妹妹截胡,搅了她的好事,心里记恨上,出言挖苦道“夫人逛园子是想偶遇晋王殿下令妹的作风也是跟姐姐学的吧。” 沉香听她侮辱主子,忍不住道;“夫人莫要诬赖我家主子,府里花园人人逛得。” 顾如约喝道;“住口,放肆” 胡良秀持宠而娇,明显是找茬。 果然,胡良秀脸一绷,“大胆丫头,敢跟主子这样说话,谁纵的你。” 这是借着骂奴婢指摘顾如约。 沉香看她欺负主子,护主心切,“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夫人别捎带我家主子。” 顾如约刚想制止沉香,胡良秀突然挥手朝沉香打来,“你主子不教训你,我替你主子教训你。” 巴掌堪堪落到沉香脸上,横过来一只手,抓住胡良秀的手腕,顾如约心平气和地说“夫人,这丫鬟性子直,我回去定当好好管教下人。” 顾如约想息事宁人,闹大了,吃亏的是自己。 说吧,放开手,怕胡良秀又动手,挡在沉香面前。 胡良秀气恼,厉声道;“顾夫人,今日我便回侧妃处置这个无礼的丫头,胆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谁敢欺负你,本王与你做主。” 清冷的声音透过微凉的空气传来,萧逸走了过来。 胡良秀立时收敛气焰,装作无辜的模样。 两人蹲身,“殿下。” 萧逸没看顾如约,伸手扶起胡良秀,“说说怎么回事。” 胡良秀委屈地撇了顾如约一眼,“顾夫人的丫鬟辱骂婢妾,婢妾想教训这丫鬟,顾夫人护短拦着。” 沉香急忙跪下,“是奴婢的错,跟我家主子无关。” 萧逸看眼地上跪着的沉香,沉声道“把这个无法无天的丫鬟拖到二门打五十大板,发卖。” 顾如约知道不好,没想到萧逸处置这么重,当即不顾青石砖地上残留着冰雪,跪了下来,“殿下,沉香说话不妥,请殿下开恩,奴婢犯错,是婢妾没管教好,婢妾愿意领罚。” 萧逸冷哼,“你屋里的人不知道规矩,确实是你这个主子教导无方,这顿板子你想替她领了” 顾如约抬头,望着萧逸,轻轻地说;“殿下别说打婢妾,要了婢妾的命,婢妾又能如何” 地上跪着的女子柔弱中透着倔强,萧逸的手在衣袖里握紧。 沉香大惊,急忙跪爬几步,“是奴婢开罪良秀夫人,我家主子身子骨弱,禁不住五十板子,殿下要打打奴婢。” 一旁站着的高升见状,求情道“殿下,丫鬟不懂事,今日忤逆了胡夫人,胡夫人素来待下人宽厚,想必不会怪顾夫人。” 萧逸藏在衣袖里的手松开,看着胡良秀,“既然这丫鬟得罪你,交给你处置,是打还是饶,你自己决定。” 五十板子要了沉香半条命,顾如约爬起来,没有丝毫犹豫,朝胡良秀低身一福,“求夫人宽宏大量,饶了这个奴才,顾如约这厢给夫人赔罪了。” 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 当着晋王的面,胡良秀不能表现太刻薄,温柔地笑着,“顾姐姐,妹妹怎么敢当此大礼。” 说不敢当,顾如约矮身低头时,她没躲,理所当然受了一礼,她今日得脸,仗着晋王的偏袒,羞辱顾如约,就是想让阖府人都知道自己在晋王心里的地位。 顾如约放低身段,肯求胡良秀,胡良秀没卖她这个面子。 在深宫十几年,顾如约深知命比脸面重要,丫鬟的命贱也是一条命。 一咬牙,撩裙要屈膝跪下来。 这时,萧逸伸臂揽过胡良秀,“你不是说没来过王府花园,本王今日陪你逛逛园子,雪景很不错。” 胡良秀撒娇地倚在萧逸身上,“殿下说的是真的” 萧逸看了一眼顾如约,“你主仆去湖边跪着,本王何时逛完园子,你们何时起身。” 顾如约低眉顺目,恭送二人离开,走到湖边跪下。 沉香也跟着主子跪下,哭道“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能护住主子,还要主子受连累。” 顾如约看出来萧逸是针对自己,借着丫鬟的这个由头发作而已。 说;“今日的事不全怪你,她故意挑衅,你却拿鸡蛋往石头上撞,以后吃一堑长一智。” 胡良秀一时得宠,便得意忘形,顺风使尽帆,不留一点余地。 “刚才主子为何不辩解,是良秀夫人先侮辱主子的。” “说了有用吗” 萧逸问都不问,直接定主仆的罪,欲加之罪,还看不出来就跟沉香一样缺心眼了。 一股风卷起湖面的薄雪打在脸上身上,顾如约身上穿着棉衣,可湖边无遮无挡,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一会就打透了,冰冻地面的寒气从膝盖窜遍全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站在观雪亭里,萧逸俯视着空旷的湖边跪着的两个人,寒风肆虐,顾如约单薄的身板仿佛一股风能刮倒。 心里莫名的烦躁,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胡良秀看一眼湖边跪着的主仆,神态娇柔妩媚,言笑晏晏,指着桥那边的一片梅树,“殿下,婢妾要折几支梅花,殿下的书房太单调,折几枝梅花插瓶点缀一下。” 高升站在身后,瞟了一眼胡良秀,暗想,这一圈下来,顾如约主仆怕是要冻僵了。 萧逸淡淡地说,“改日再去吧,本王还有事。” “殿下不是说今日得闲,陪婢妾逛园子吗不如让下人送些酒菜,婢妾陪殿下吃酒赏雪赏梅。” 胡良秀装傻扮天真,故意拖延。 萧逸没理会她,走下亭子。 胡良秀怀里抱着暖手炉,心想,今日便宜顾如约主仆。 下了亭子,萧逸阔步朝回走,胡良秀在身后追赶,“殿下走太快了,等等婢妾。” 萧逸没停下等她,胡良秀被甩在后面。 经过湖边,走过顾如约主仆跪着的地方时,顾如约头低垂着,没抬头。 胡良秀娇喘吁吁追上来,故意撒娇,“殿下,婢妾冷了。” “冷了你还要逛园子。” 萧逸淡淡的声,眼睛里冰冷,没有一点温度。 脚步稍顿,没有停留。 高升走到顾如约身旁,“顾夫人,殿下回去了,夫人快起来吧。” 顾如约双手拄地,想站起来,跪久了,冻得腿僵了,两次没起来,高升上前搀扶,顾如约吃力地站起来。 萧逸走到花园半月门,似无意中侧过头,看见沉香搀扶着顾如约,主仆二人蹒跚的背影往西北方向走了。 胡良秀讨好地望着着晋王,“殿下,婢妾屋里火上煨着鸡汤,暖着酒” 萧逸收回目光,“你自己享用吧。。” 没再看她一眼,抛下她,径直走了。 回到拥翠居,桂香看二人情形,唬了一跳,赶紧扶着顾如玉坐在榻上,碰到顾如约的手,吓了一跳,“主子的手这么凉。” 浑身都没有热乎气,急忙抬过来炭火盆,放在塌前,拿过毯子给顾如约盖上,又拿暖手炉,给顾如约抱在怀里。 问沉香;“出什么事了” 沉香垂头丧气,“我跟主子路上遇见良秀夫人,良秀夫人故意找茬,我一时没忍住,冲撞了她,碰巧晋王来了,偏袒良秀夫人,罚主子跪在花园湖边。” 桂香爬上榻给顾如约搓腿,埋怨沉香,“良秀夫人吃准了闹到殿下跟前,殿下向着她,你上了她的当。” 桂香憨厚,也参透里面的弯弯绕绕。 沉香蹲在火盆旁,手放在火盆上烤火,“奴婢记住了,以后见到良秀夫人屋里的人绕道走。” 顾如约浑身像冰块,寻常冬季走一圈觉得冷,这次整个人冻透了,萧逸不知有何事没逛园子回去了,不然她二人真冻成冰了。 次日早起,顾如约头晕,嗓子疼,早膳勉强吃了几口。 到下午,眼皮沉沉的,呼吸极热,桂香看她不对劲,问“主子的脸红了,是发热了,奴婢去回禀侧妃找大夫。” 顾如约趴在榻上,“侧妃病着,别去打扰侧妃,我挺一挺就过去了。 谁知到晚间发起热,浑身滚烫,沉香和桂香害怕,桂香说“奴婢还是回了上头,主子这样烧下去,半夜大发了可怎么办” 外面的天已黑了,屋里掌灯,顾如约摇手,声音低弱,“王府府门已经落锁,别闹得兴师动众,我多半是冻着了,烧点姜汤水。” 一个侍妾在王府地位低,病了请大夫都是恩典,大晚上的闹得开府门,不知让人怎样厌烦。 桂香束手无策,眼看着主子热度上去,连脖子都烧红了,听府里的婆子们说过,发热用酒搓。 后半夜,顾如约烧得厉害,桂香和沉香没经过事,唬得没主意,拿酒给顾如约擦身体。 直到天蒙蒙亮,顾如约身体的热度稍退。 拥翠居里折腾了一整夜,天快亮时,桂香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睡了,沉香趴在床边,两个丫鬟忙乎整晚。 顾如约轻轻一翻身,趴在床边的沉香就醒了,迷迷糊糊,揉揉眼睛,“主子醒了。” 这时,两人说话声,惊动桂香,桂香也醒了,不好意思地说;“奴婢怎么睡了。” 等王府府门开了,街上店铺开门,顾如约对桂香说“拿纸笔来,我写个方子,叫青峰跑趟腿去药铺抓药。” 顾如约撑着坐起来,写了方子,桂香拿着药方去前院找青峰。 沉香去领份例炭,回来只领了半篓次等炭,上等银霜炭供给府里王爷,侧妃、庶妃们。 顾夫人得罪了良秀夫人,惹恼了晋王在王府传遍了。 顾如约失了宠,府里下人对拥翠居多有怠慢。 炭火盆已经熄灭了,顾如约病中冷,沉香倒掉碳灰,放上新领回来的炭,重新点燃火盆,好不容易燃着了,次等炭冒烟,床上的顾如约剧烈地咳嗽起来。 沉香急忙奔过去,“主子。” 替顾如约拍背,顾如约摆手,“把火盆端出去。” 沉香急忙把火盆端到外间,新发下的炭都是碎块,主子病着,不敢在卧房里生火盆,怕冒烟呛着主子。 过了好一会,屋里顾如约的咳嗽声稍缓。 沉香只好灌了汤婆子给主子放在脚底下,冷了重新换热水。 桂香回来,沉香看她两手空空,这么快就回来,问“药呢” 桂香愁眉苦脸,“上头知道咱们托青峰私自买药,青峰被常管家罚了,没人敢偷着给内宅女眷买药。” 顾如约听见,说;“算了,反正也死不了。” 晋王府主要的房屋底下建有地龙,顾如约住的三间屋不是正房,没有地龙,冬季全靠火盆取暖。 不生火,屋里阴冷潮湿,顾如约的病不见起色,到了下午,又开始发起热来。 沉香和桂香干着急,没有办法,沉香对桂香说;“你守着主子,我去回姬侧妃请大夫。” 顾如约阖眼摇头,“要过年了,府里繁忙,别去讨人厌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沉香背着主子去西院,站在上房门口,等着丫鬟进去回。 一会儿,侧妃房中的大丫鬟出来,拉着沉香离开门口,到一侧廊下,小声说;“我家侧妃自前几日的一场病,身体一直很虚弱,平常府里的事务,不着紧的不敢回,侧妃刚睡了,几日晚上没睡好,不敢惊动。” “侧妃睡了,我在这里等。”沉香道。 大丫鬟说“我劝妹妹还是回吧,侧妃说不准什么时辰醒,府里有多少重要的事等着办” 沉香着急说;“实在是我家主子病得厉害,不敢耽误。” 大丫鬟目光闪了闪,“那妹妹就等着,屋里离不开人,我先进去了。” 一掀门帘,丫鬟进了屋。 姬侧妃靠在秋香缎软枕上,一个丫鬟举着铜镜,姬侧妃左右照照,满意地说;“你梳头的功夫越来越好,这个新式样的发髻我喜欢。” 大丫鬟走到跟前,低声说“顾夫人屋里的沉香在门外等着,说她家夫人病了,要回侧妃请大夫,奴婢说侧妃睡了。” 沉香站在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看一个小丫鬟从里面出来,拦住问“侧妃醒了吗” 小丫鬟摇摇头。 干耗着,沉香心里焦急,一跺脚,离开西院。 出了西院门,直接去前殿,打听晋王在府里,却被殿门口的侍卫拦下,“晋王不许任何人打扰。” 沉香央求,“我家夫人病了,我进去通报一声。” 侍卫死活不让她进。 正这时,一个清俊的公子从殿里走出来。 看门口吵嚷,问“怎么了” 沉香像抓住救命稻草,“这位公子行行好,代为回晋王,我家夫人病得很重。” 容安问“你主子是哪位夫人” “顾夫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容安道;“你跟我来。” 沉香跟在容安身后,进内殿,萧逸没抬头,问“容安,怎么又回来了,忘了什么事吗” “这丫鬟说顾夫人病了。” 萧逸突然抬起头,认出那日罚跪的丫鬟,“顾如约生病了” 桂香跪下道“我家主子昨早起病了,发热已经两日了。” 萧逸沉脸,拧眉说;“没请大夫” 桂香跪地吓得不敢抬头,“奴婢从侧妃院子里过来,侧妃睡觉,不敢打扰。” 萧逸站起来,朝外走,陈有福和容安跟在身后。 已经黄昏时分,冬季的黄昏太阳一落,低矮的三间房屋被四周殿宇的阴影笼罩,屋里没点灯,几个一进去,凉飕飕的,一年当中最冷三九天,外面温度低,这屋里阴凉,透骨头缝发寒。 屋里一片寂静,幔帐合上,隐约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屋里没有其她人。 容安一时忘了规矩,抢先一步来到床边,透过幔帐,看见顾如约阖着眼,一动不动,也没察觉屋里进来人,似乎没知觉。 沉香点燃灯盏,站在床前的萧逸一把扯开幔帐,顾如约盖了两床被,似乎极冷。 沉声道“病得这么重,你们这些下人怎么侍候的” 忽想起,顾如约病了两日,那日花园回来就生病了,生出几分内疚。 沉香吓得跪地,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萧逸吩咐太监,“快去太医院请太医。” 许是说话声大,灯光刺眼,顾如约缓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看见床前站着的萧逸和容安,手指捏住被子,以为自己是幻觉,几次发昏,没想到这具身体这般没用,撑不下去了。 惨然一笑,虚弱地声,“你们是白救了我。” 萧逸低斥,“别说丧气话,太医一会就来了。” 容安别过脸。 顾如约一阵晕眩,于是闭上眼睛。 萧逸伸手摸她的额头,滚烫。 探手在被子里,顾如玉身体虚弱,中衣汗湿。 这时,桂香提着一壶热水进来。 看见床前站着的人唬了一跳,萧逸一回头,凌厉的目光,桂香吓得一哆嗦,手里提的铜壶差点掉地上。 萧逸沉声道;“过来侍候,给她换衣衫。”气恼地说了句,“笨头笨脑的。” 桂香和沉香急忙给顾如约换衣衫,萧逸跟容安出去外屋。 陈有福命两个太监抬来一篓红萝炭,端来两个炭火盆,屋里温度上来,众人不那么冷了。 顾如约换好衣裳,桂香放下幔帐。 一个太监跑进来,“殿下,太医到了,顾太医正好在侧妃哪里,请过来了。” 桂香把主子的手从幔帐下拿出来,拿一本厚书垫在手腕下。 昏沉中顾如约听见一个声音极为耳熟,强撑开眼皮,透过纱幔模糊看见床前的影子,认出二哥顾仲方。 “夫人不要紧张,呼吸保持平稳。” 顾仲方对待病患总是态度温和,略低醇厚嗓音,“夫人身体弱,受了寒,体内寒气大。” 顾仲方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面,“这是安神退热的药,先给病人服下。”。 桂香把药面倒在碗里,温水冲开,端到床前,喂顾如约喝下去。 服药后顾如约昏沉沉,强撑着想看看二哥,药性发作,睡着了。 顾仲方写了药方,对晋王说;“殿下派人跟我回太医院取药,夫人这里需多加留意,如果有什么事派人找微臣,微臣明日过来诊脉。” 生药铺的药材质量良莠不齐,太医院的药材供给皇宫后妃用,自然是上好的。 萧逸派人送顾仲方取药。 看帐子里的顾如约已经沉睡,跟容安朝外走。 走到院子里,容安表情凝重,“殿下” 却欲言又止。 萧逸抬头望着天空,冬季的傍晚,头顶的铅黑色,压抑的沉闷,“以后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了。” 似乎是一种承诺。 萧逸和容安走出这方小院,容安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偏僻,王府里下人各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怠慢顾如约不奇怪。 萧逸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她不久住,不必费事换地方了。” 容安猛然投过去惊讶的眼神,萧逸没看容安,沉声说;“西北有异动。” 容安默然。 两人走了盏茶功夫,看见正殿绿琉璃瓦顶。 陈有福带着太监跟在身后,萧逸冷声道;“府里掌薪炭的管事太监打二十板子。” “是,殿下。”陈有福应声。 “侧妃屋里传话的丫鬟打二十板子,不许留在侧妃身边。” 陈有福瞄着晋王的脸,看不是喜怒,但看晋王发作下人,显然极为恼怒,连姬侧妃都有了不是,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是晋王对姬侧妃不满。 也许是看见亲人,顾如约烧退了。 身体虚弱,一直昏睡,屋里就床头亮着一盏宫灯,桂香守在床前,跟沉香两个人轮流值夜。 王府各处已经熄灯,一片静谧。 一个太监提灯,照着路,萧逸走进拥翠居小院。 听见脚步声,桂香惊醒,抬起头,吓了一跳,刚要出声,萧逸制止,不让惊动床上的顾如约。 挥退左右。 顾如约醒了,夜深人静,床头宫灯光幽暗,恍惚看见萧逸坐在床边,正凝视着她。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以为又是做梦,她抬起手,指尖去触碰眼前这张好看的脸,萧逸抓住她的手,温柔地说;“醒了。” 原来不是做梦。 “喝水吗”萧逸关切地问。 顾如约摇摇头。 萧逸握住她伸出被子外的手,顾如约清减了不少,一双漆黑水汪汪的大眼睛更突出,看着令人心疼。 低柔声问“做梦了” 顾如约这几日烧得糊涂,模糊地记得萧逸带了二哥来给自己看病。 精神恍惚中,萧逸一直出现,赶不走,幻觉和现实分不清。 萧逸的手指轻柔地为她捋粘在颊边一缕潮湿的秀发,“梦见我了” 顾如约嗯了声。 “我在你梦里是什么样子” 顾如约垂眸,小声说;“很冷漠。” 冰凉的唇落在她额头,“怨我吗” 他没用本王生疏的自称。 不怨,是一点点冷了心,没了期盼。 顾如约摇摇头。 萧逸沉默。 半晌,口气软下来,“能忘了吗” 忘了什么顾如约病中反应慢,半天明白他说的,忘了曾经的伤害,能做到吗 如果一直心结不解,怨念,然后,疏远,像前世一样。 认清现实,选择一条不太难走的路。 顾如约点了点头。 也许夜色使人变得柔软,灯光落入萧逸的眼底,黑亮的眸透出些许温柔,这些许的温柔是对她的。 低声说;“我想睡觉。” “睡吧” 萧逸替她盖好被子。 顾如约睡着了,不知萧逸何时走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听说顾如约病了,柳轻罗过来看视,顾如约正坐在榻上吃木瓜炖雪蛤,雪蛤是皇家贡品,萧逸派人送来的,桂香用小铜炉炖了。 柳轻罗突生出几分嫉妒,笑容挂在脸上,“这个季节的雪蛤最是有营养。” 顾如约客气地相让,“姐姐也用点,不知姐姐习不习惯吃这种东西。” 柳轻罗摇手,“妹妹吃,妹妹病刚好,身子骨弱,我吃不惯。” 顾如约知道她家境富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就不再客套。 柳轻罗说;“妹妹这一病,听说殿下发作下人,看来殿下对妹妹很上心,” 杀鸡儆猴,萧逸这种做大事的人,要内宅安定,不全是因为自己,顾如约把碗放在托盘里,桂香端下去,说“柳姐姐,我一个侍妾,贱命一条,就算没了,几块薄板成殓。” 顾如约不是胡良秀,一朝得脸,忘乎所以。 “妹妹说的姐姐听着难过。” 柳轻罗叹自己,比顾如约都不如。 外面的雪停了,桂香在屋外的廊下煎药,柳夫人带来的丫鬟两人在廊下说话,那丫鬟说;“今日腊月二十三祭灶,你们主子病了,这个年也过不好。” 那丫鬟看看四周无人,“侧妃病愈后,晋王念侧妃太过操劳,命董夫人协助侧妃打理王府庶务。” 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侧妃称病,撒手不管,过年一应事物都由董夫人一人张罗。” 炉子上的汤药好了,豆蔻端起药罐,把汤药倒入一只细白瓷碗里,端着汤药进屋。 今日顾如玉破例过拥翠居,一进门,看见柳轻罗,被惊艳到,忘了行礼。 柳轻罗微笑着站起来,“你们姊妹聊,我回去了。” 顾如约送柳轻罗出去。 回屋,顾如玉拉着她说;“这位就是柳夫人,比姬侧妃、梁夫人、董夫人长得好看多了。” 顾如约白了她一眼,“你脚好了” 顾如玉原地转了一圈,“好了。” “好了收拾东西,年前回家。” 顾如约态度冷淡,顾如玉不满,“侧妃说留我在王府过年,听说正月十五京城特别热闹。” 亲近地坐在顾如约旁边,“姐,今晚王府设宴,你借我一条裙子穿,反正你病着也不能出门。” 顾如玉带着讨好的笑容,有求与自己,又像小时候,生母留下的嫁妆,顾如玉相中,想方设法要去。 这具身体的主人软弱,每每顾如玉都能如愿。 顾如约掉过脸,顾如玉一脸假笑很刺眼。 顾如玉可不在乎姐姐的态度,她从来想要的东西一定能拿到手,她从小就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姐姐。 桂香看不过去,说;“二姑娘自己就没有几条裙子。” 顾如玉板起小脸,训斥,“我跟我姐说话,你一个丫鬟多什么嘴。” 顾如约蹙眉“王府家宴,你凑什么热闹” 顾如玉哼了声,“不借就算了。” 说吧,不屑地站起来,抬头挺胸地离开。 桂香看着她出了门,道“二姑娘生气走了,家宴不去了。” 顾如约道“她呀,不但去,还要出风头。” 晋王在王府前院下马,马鞭扔给小厮,走进寝殿,解开鹤敞,甩给太监。 晋王府的门客吕道贤和陈承忠跟着进来,吕道贤说;“殿下,镇西侯施宗彦意欲谋反,军队秣兵厉马准备起事了。” 陈承忠说“西北的官员已经秘奏朝廷。” 刚刚在宫里,皇帝匆匆离开,大概就是得到镇西侯谋反的消息。 萧逸手指叩击桌面,道;“我们先等朝廷的反应,父皇做出决断还要等镇西侯谋反做实之后。” 二人走后,萧逸对高升说;“有件事情应该做了。” “殿下等了这么多年。”高升的声音有些怅然。 一个太监步履轻轻的走入,“殿下,宜安殿已备下酒菜,侧妃请殿下过去。” 屋外飘雪,宜安殿里烧地龙,燃着炭火锅,王府女眷们穿着薄绢纱衫,兀自觉得热。 侍女们提壶斟酒,姬侧妃笑容温婉,“今过小年,我让人备下果酒,不醉人的。” 姬侧妃亲自执壶,给晋王斟酒,萧逸端着酒盅,晋王喝了,众姬妾都跟着喝了。 顾如玉坐在姬侧妃身旁的座位,可谓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一群歌舞姬翩翩起舞。 吸引殿上众人目光的正中的歌姬,容貌清丽,歌喉低回婉转,令人眼前一亮。 姬侧妃观察晋王的表情,晋王对这个歌姬没表现出什么太大兴趣,颇有些失望。 胡良秀盯着这个歌姬,心中嫉妒。 顾如玉瞄了一眼上首的姬侧妃,端起酒盅,一副娇柔造作,望着高高在上像月光般如神祇的尊贵男子,“晋王姐夫,如玉敬您一杯。” 屋里的人差点笑出声,拿帕子捂住嘴。 晋王却没有丝毫不悦,很给这位顾二姑娘面子,端起酒盅,“顾二姑娘住在王府可习惯” 顾如玉受宠若惊,眉眼飞扬,“王府住着极舒服,比家里强百倍。” 众人讥讽眼光,顾如玉全然不理会,梁凤锦心里冷笑,真是个脸皮厚的,攀扯晋王。 萧逸似乎心情不错,“住着满意,多留些时日。” “谢殿下姐夫。” 顾如玉这个人顺杆爬,给点颜色开染坊,得意忘形,一口一个殿下姐夫。 众人纳闷,侍妾的妹子也敢称呼晋王为姐夫,就连姬侧妃的兄弟见晋王,不敢大刺刺叫姐夫。 晋王没纠正,身旁的太监看晋王脸色行事,没人斥责,就连高升笑面虎,对顾如玉态度和蔼,似乎为顾如玉的僭越开脱,“顾二姑娘天性活泼。” 胡良秀拿眼睛剜顾如玉,恨不能眼刀凌迟她,顾如玉看出殿上的女人对她不友善,她从来不管别人感受。 顾如玉得脸,越发失了分寸,媚眼如丝,半撒娇,“晋王姐夫,我来京城有一段时日,王府大门没出去过,晋王姐夫什么出门方便带上我。” 胡良秀恨得咬牙,还真把自己当成晋王的妻妹。 谁料到,晋王并不生气,“想出门容易,叫侍卫跟着你,你想去哪里逛都行。” 殿上明眼人都看出来晋王对顾氏的妹子百般纵容。 别说她没资格称呼晋王为姐夫,就是那有资格称呼姐夫的,碍于君臣之礼,也不敢放肆。 梁凤锦看她不顺眼,讥讽道“顾二姑娘,今过小年,可是想家了你姐姐生病,不能来,没去陪你姐姐吗” 对梁凤锦的讽刺挖苦,顾如玉浑不在意,“我来时看过姐姐,王府是我姐夫家,跟家里一样的。” 梁凤锦笑说道“侍妾的娘家人算王府的亲戚,王府可不知要有多少亲戚。” 众女眷掩嘴笑。 萧逸侧头看高升“是呀,侍妾的娘家人都算本王的亲戚,本王的亲戚就太多了,也不合规矩,如果晋顾氏为侧妃” 姬侧妃不可思议地望着晋王。 高升心领神会,“顾夫人才貌双全,殿下喜欢,给个侧妃位,不为过。” 萧逸把手里的酒盅重重地放下,“本王奏请太后和父皇恩准” 整个殿上鸦雀无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晋王突如其来的这个决定,殿上所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唯有顾如玉嫉妒姐姐的同时,又很得意,姐姐封了侧妃,她自然水涨船高,有侧妃姐姐做靠山,日后她住在王府名正言顺,王府里没人敢说三道四。 萧逸对身旁的太监道;“给拥翠居送点酒菜。” 殿上的人这回确信自己的耳朵没听错。 晋王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起身离席。 两个小太监前面提着灯,晋王前呼后拥地回到前殿,走去书房。 贴身太监为其脱去外袍。 萧逸对高升说“本王明日进宫,太后跟前提提为顾如约请封侧妃的事。” 高升道;“不知太后可否同意。” “我能说服太后。” 高升问;“皇上能答应吗” 侧妃是上皇家玉牒,亲王侧妃大都出身名门的世家女。 “我先跟太后透个话,现在镇西候要谋反,等出兵之前,我适时地提出来,父皇应该能答应的。” 显然萧逸已深思熟虑。 高升接过太监呈上的一盅热茶,递给萧逸,说“晋了侧妃,以后的路就铺平了,晋王府正妃的位置空了几年,太后娘娘一直操心这宗事。” “本王许她的承诺,终有一日会兑现的。” 说话间,萧逸的视线无意中落在黄花梨螭龙纹翘头案上,堆着的书籍上放着一个长锦匣。 萧逸走过去,拿起锦匣,打开拿出里面的画,这是他生辰时顾如约送的贺礼、 看着画上手捧寿桃俏皮蹁跹的女子,神色渐渐暗淡了,捏着画作的手指骨节泛白。 晋王的心思,唯有高升能猜透几分,小心地说;“世事不能两全。” 小年夜,雪纷纷扬扬地下着,高升撑着伞,萧逸走进拥翠居小院,飘扬的雪中拥翠居三间房屋透出朦胧的灯光。 顾如约靠在榻上,指点沉香和桂香下棋。 沉香拿着白玉棋子,顾如约指了半天,不知往哪里放,顾如约恨不得抓过她的手,替她放上去。 轮到桂香,桂香拿一颗黑玉棋子,被顾如约指挥懵了,盯着棋局,看不出一点门道,一脸茫然。 顾如约耐不住性子,坐起来,“我自己来。”数落二人,“榆木脑袋,比我自己下还累。” 于是坐在中间,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左右手对弈。 最后,黑棋落了下风,成了死局。 “自己玩呢” 萧逸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肩头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顾如约溜下地,接过萧逸的鹤敞,交给桂香,“殿下不是在宜安殿吗” 萧逸坐下,“我怕你闷,来陪陪你。” 看着桌上的棋盘,萧逸用二指夹起一颗黑玉棋子,啪嗒一声落下,顾如约再看,已无路可走,成败局的黑棋,竟然在萧逸一子落下之后,满盘棋活了。 翘起唇角,坐在对面,纤指拈起一颗白玉棋子,清脆一声响,应声落下。 两人便毫不相让厮杀起来,沉香和桂香站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领会不出晋王和主子每一步棋的用意。 最后,萧逸赢了这局。 顾如约看了看棋局,自己落败,心服口服,娇嗔,“殿下还说陪我下棋,明明是给我添堵,图自己痛快。” 萧逸看她模样娇憨,噙着笑说;“本王跟你下棋,胜之不武,让你三子如何” 两人又下了一局,萧逸让三子,顾如约还是一败涂地。 盯着棋盘琢磨,萧逸看她认真的样子,拉起她,“今日天晚了,等明日本王再与你对峙。” 揽着顾如约上床睡觉,顾如约脑子里还寻思这局 直到萧逸把她衣衫脱了,在她肩头咬了一口,“连输两局,今晚罚你。” 顾如约吃疼,丝丝地抽气,“怎么罚” 萧逸盯着身下不着寸缕的她,挑眉一笑,“你猜我怎么罚你。” 现在两人这个姿势,顾如约羞愤,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他玩了。 顾如约病刚好,被萧逸弄得虚软,出工不出力,任萧逸摆布,最后着实累了,睡着了。 一觉睡到东窗日满,顾如约才起身披上寝衣走去沐浴,问沉香“殿下什么时候走的” “殿下天刚亮就走了。” 沐浴出来,顾如约吃了一盏燕窝粥,又躺回床上。 迷迷糊糊又要入睡时,沉香在床前轻声唤,“主子,顾太医来了。” 顾如约一下醒了。 顾仲方到拥翠居为顾如约请脉,隔着一层幔帐,顾如约看顾仲方的神情极为认真。 庆幸得了这场病,能见到二哥。 顾如约命沉香,“把幔帐挂上,患不避医。” 医者诊病望闻问切,隔着一层纱,影响太医的判断。 沉香把幔帐挂在两侧鎏金钩上,没有遮挡,顾如约清楚地看见床前的二哥顾仲方,二哥是正人君子,品行端方,小时候她生病时,二哥哄着她喝苦药,极有耐心。 顾仲方把脉,道“夫人的病已痊愈,不需要服药了,明日我再来为夫人请脉。” 病好了,二哥不能来晋王府了,顾如约心里不舍,“谢谢顾太医,我有一事想求顾太医,有点冒昧。” 顾仲方道;“夫人有何吩咐” “顾太医下次来,能借给我几本医书吗有关调理身体方面的。” 顾如约想接近顾家,找的借口。 顾仲方以为是什么大事,道“我明日给夫人带来。” 借书还书,就有了借口不跟顾仲方断了联系。 顾仲方告辞出去,走到门口,遇见顾如玉,两人不认识,顾仲方点点头,走了。 顾如玉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心想,这位太医很年轻,温文尔雅。 桂香说;“二姑娘,主子在屋里。” 顾如玉一进屋,眉飞色舞,“姐,恭喜你” 顾如约坐在榻上,昨晚那盘棋还放在那里,顾如约盯着棋盘,回想自己每走一步,萧逸又是如何落子。 自己被萧逸步步紧逼,破绽百出。 随口说;“我有什么好恭喜的。” 顾如玉现在王府是扬眉吐气,“姐,你还不知道,晋王姐夫说要晋你为侧妃。” 顾如约手里拈着一颗黑子,“休要胡说。” 顾如玉拉住她的衣袖,“姐,我没胡说,昨晚家宴晋王姐夫亲口当着阖府人的面说的,为你请封侧妃,姐你以后就跟姬侧妃平起平坐了。” 顾如约侧头看她,顾如玉不像撒谎。 昨晚萧逸只字未提。 “恭喜主子” 耳畔两丫鬟欢喜声,顾如约手里捏着黑玉棋,半天没有落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顾如玉走了,顾如约兀自想心事,也没理会。 能够晋位她当然是欢喜的,可萧逸离她很近又仿佛很远,两人亲热时,恨不能紧紧相缠,融入彼此的身体里。 可情热过后,又似乎隔山隔水,她看不透萧逸,萧逸突然在王府众人面前有意抬举她,两人缠绵时,萧逸也从未给过自己任何承诺。 晋王府几位庶妃的出身都比自己高,她一个穷秀才的女儿竟然一步跟姬侧妃比肩。 也许自己想多了,萧逸对她好,这不是她前世今生渴望的吗还平白怀疑,曲解萧逸的一番好意。 晋王府的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萧逸下了马车,走进皇宫,直接去太后的慈宁宫。 董太后不是当今皇帝的生母,董太后是先帝嫡后,皇帝的嫡母,对梁帝有养育之恩,母子关系融洽。 董太后歪在榻上,一个宫女蹲在塌前给她捶腿,董太后慈眉善目,看见萧逸一脸慈爱,“皇孙儿,哀家这两日还念叨你。” 萧逸上前几步行礼,“孙儿恭请皇祖母圣安” “从外面进来一身冷气,赶紧把大衣服脱了。” 太监宫女服侍萧逸脱掉外袍。 萧逸坐在太后下首的椅子上。 董太后问;“听说你府里的侧妃病了” 萧逸笑道“已经好了,这等小事不劳祖母记挂。” 董太后叹口气,“你什么时候娶了正妃,我就不操心了。” 话说到这,萧逸借着话头说;“姬侧妃身体弱,孙儿想请立个侧妃,帮着打理王府的庶务。” “孙儿说的是哪家姑娘父亲是朝廷哪位官员” 萧逸站起身,“回皇祖母,孙儿说的这个女子是孙儿府里的侍妾,父亲是秀才,家世清白。” “这个侍妾是秀才的女儿,孙儿为何挑她立侧妃,你府里不是放着几个庶妃,家世不错。” “回皇祖母,这个侍妾才貌双全,秉性纯良,对孙儿尽心侍奉,实乃不可多得。” 董太后知道这个孙儿眼光极高,道“孙儿选中之人,必定是出挑的,领来让皇祖母看看,是不是像你口中说的那么好。” “皇祖母,这个顾氏偶染风寒,孙儿怕皇祖母过了病气,还是等她好利索了,孙儿再带她来见皇祖母。” “是这样,你是执意要册立她了” 萧逸跪倒,“求皇祖母成全。” “快起来,哀家答应你便是,得空哀家跟皇上提。” “谢皇祖母。” 萧逸唇角边荡开一丝笑意。 早起窗外一片洁白,映着屋里明亮,房屋树木地面被白雪覆盖。 桂香和沉香清理院子里的积雪,又提清水打扫房屋,屋里暖了,手能伸出来,顾如约坐在榻上,榻上铺着一张皮褥子,看顾仲方给她选的几本书。 一本书里记录洗发的天然中药方子。 顾如约默记,想改日试试。 转眼到了除夕,皇宫里帝后赐宴,诸王王妃公主驸马,皇族宗室,进宫饮宴。 晋王府没有正妃,姬侧妃随晋王入宫。 诸王陪在太后和帝后跟前像民间一样守岁。 王府晋王和侧妃不在,姬妾们没什么兴致,除夕夜酒菜拿到各屋吃。 沉香和大厨房一个媳妇抬了提盒进来,那个媳妇笑着问“夫人身体大安了。” “大娘们过年辛苦了,忙完了,好好过个年。” 顾如约也微笑着说。 “过年的嚼过早准备了,正月这几日除了当值的,主子恩典,放假回家团聚,这不,送完这趟,奴婢该回家了。” 这个媳妇笑呵呵的,顾夫人很快就晋升为侧妃了,上赶着巴结,跑了这趟腿。 这个媳妇挺殷勤的,又过年了,顾如约命桂香拿了几百钱给这个媳妇,说;“拿回家给孩子们买果子吃。” 媳妇千恩万谢回去了。 顾如约吩咐沉香,“把院门闩上,没有谁来,我们安心吃酒。” 半夜,王府花园里放炮仗,顾如约跟沉香、桂香到花园里看热闹。 其她姬妾都站在锦翠阁里看。 董月娇看着底下披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顾如约,跟梁凤锦小声说;“殿下为顾如约的事,鞍前马后,封侧妃是迟早的事。” 梁凤锦看一眼捂着耳朵矫揉造作的顾如玉,“顾家教养出来的两个女儿一点不一样。” “同气连枝,休戚相关。” 董月娇此话意味深长,两人会心地对视一眼。 顾如约的身份卑微,越过二人上位,梁、董二人心里不服气。 晋王在宫里忙到初三,方得空回府。 姬侧妃带着王府女眷们聚在锦翠阁里,嗑瓜子闲聊,胡良秀和梁凤锦在里间,胡良秀隔着屏风朝顾如玉的方向瞥了一眼。 对梁凤锦说;“我这两日头痒,姐姐给我篦头。” “好,反正闲着没事,你把头发打开。” 胡良秀拔掉头上金簪,把乌黑秀发散开,梁凤锦手里拿着梳篦,给她篦头。 屏风那厢,大厨房送来汤圆,姬侧妃对身旁的侍女说;“叫胡夫人和梁夫人过来吃汤圆,团团圆圆。” 侍女绕过屏风,“侧妃请两位夫人过去吃汤圆。” 梁凤锦把胡良秀的长发挽起,顺手把梳篦插在她发根,两人对视一眼,走出去。 众人一人端着一个小碗汤圆,董月娇吃了几个汤圆,笑着对身旁的顾如玉说;“瞧我这记性,我特意拿来好酒,在屏风后的圆桌上,你替我取来。” 顾如玉住在董月娇院子里,董月娇对她一向关照,腿勤快地绕过屏风,看见圆桌上放着一个小青花瓷酒坛,上面贴着皇封,心想这酒乃宫廷玉酿,平常喝不到的美酒。 小心地捧了酒坛子,刚想走,一道光刺目,朝那道光看过去,一支金簪躺在桌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 顾如玉左右看看,周围没人,犹豫一下,伸手极快地抓住金簪,揣在衣袖里,捧着酒坛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姬侧妃命侍女给大家倒酒,说;“董妹妹这坛子酒说是玉液琼浆也不为过,大家都尝一点。” 楚夫人先抿了一口,赞道;“好酒,甘美,回味无穷。” 众人喝了,赞道,“醇厚绵薄,口齿留香。” 胡良秀喝了一口,抬手摸了一下秀发,像是忽然想起,小声对身旁的丫鬟说;“我刚才篦头发,金簪忘在桌子上,你去取来。” 坐在姬侧妃身旁的顾如玉没有听见。 一会儿,侍女走回来,“夫人,桌子上没有金簪。” 胡良秀抬手满头上摸,“不对呀,我记得就放在桌上了,这一会功夫就没了难道金簪长翅膀飞了不成。” 身旁坐着的梁凤锦道;“我也记得你放在桌上,刚才出来忘了拿了,是不是掉地上了。” 侍女说;“地上奴婢都找了没有。” 姬侧妃听见道;“良秀妹妹大概记混了。”命丫鬟,“你们在屋里地上找找,是不是不小心掉地上了。” 众丫鬟把桌子底下,椅子下面,又都找了一遍,没看见金簪。 楚夫人跟胡良秀不太对付,阴阳怪气地说;“胡妹妹这样一说,这屋里人岂不是都有嫌疑。” 几位低等姬妾急忙撇清,“我根本没过那边去。”“我们一直在这里说话。” 楚夫人抖落身上的衣衫,“我可没拿你的东西,不就是一支金簪,有什么稀罕。” 几位低等姬妾怕怀疑自己,一个侍妾提出,“搜我身上,不然走出这间屋子,担了不白之冤。” 梁凤锦说道;“我去过,为了洗清嫌疑,侧妃命人先搜我身上。” 屋里都是女人,梁凤锦把自己外衣脱掉,里面紧身中衣,藏东西一目了然。 紧接着几个侍妾也学着样把外衣脱掉,力证清白。 侍候的丫鬟们都急忙洗清自己,互相搜身。 姬侧妃坐着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 最后就剩下姬侧妃和顾如玉两个人没搜。 顾如玉呆坐着,脸色泛白,咬着唇,不发一言。 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顾如玉身上。 没人怀疑姬侧妃,别说一支金簪,姬侧妃什么没见过,一支金簪看不上眼。 顾如玉吓懵了,一时不知所措,现在承认自己捡了,太晚了,后悔刚才心存侥幸,不如承认了,同样丢人,比现在这种情况下承认的好。 她张了张嘴,手伸到衣袖里,想拿出来,没有勇气。 屋里寂静无声,众人都异样的眼神看着她,顾如玉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正僵持,格子门被推开,众人转过头一看,晋王出现在门口。 萧逸一走进来,立刻觉察到气氛不对,问“怎么了” 姬侧妃先反应过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萧逸的视线在屋里众人脸上扫了一遍,面色突然一沉,唇角牵了牵,“本王当什么事,原来是一支金簪,值得大过年的闹得鸡犬不宁。” 冷冷地朝胡良秀看了一眼,“你的金簪” 胡良秀被震慑住,嗫嚅地嗯了声。 萧逸冷冷地看着她,“你那样不是本王赏你的,就连你本人也是本王买来的,说好听王府上上下下叫你一声夫人,说不好听你就是一个贱奴。” 胡良秀大惊失色,身体摇晃,差点跌倒。 “这出戏落幕了” 萧逸说罢,拂袖离开。 留下众人呆呆地,没人敢先出声。 姬侧妃的脸色跟胡良秀一样煞白。 正月初四,拥翠居主仆三人昨晚吃酒起晚了,沉香去大厨房找点吃的。 走到半路,听两个经过的侍女议论,一个侍女说;“良秀夫人的金簪,我猜是那个顾姑娘拿了。” “当时屋里其她人都搜身了,就侧妃和顾姑娘两个人没搜身,侧妃怎么能干这等下作的事,一准是顾姑娘拿了。” “晋王怕闹出去王府脸面不好看,及时阻止了。” 什么金钗,沉香脑子混沌。 匆忙回屋,跟顾如约学说了两个丫鬟的话。 顾如约握住茶盅的手攥紧。 风荷院东厢房里,侍女正给顾如玉梳头,昨晚虚惊一场,顾如玉庆幸晋王及时赶到,不然自己出丑了。 外间的门咣当一声,顾如玉吓了一跳,撒花软帘一挑,顾如约走了进来。 顾如约对梳头的侍女说;“你先出去。” 侍女退了出去。 顾如玉不满,“我正梳头,你捣什么乱” 顾如约看着没有一点廉耻心的妹妹,突生厌恶,道;“我问你,你拿了别人的东西” 顾如玉略有点尴尬,嘴硬,“我捡的,不是偷的。” 顾如约气恨,“不是你的东西为何要拿” 顾如玉手里举着铜镜,得意地照着,“丢的东西,我怎么不能捡。” 顾如约气结,“你就这么眼浅” 顾如玉自知理亏,强词夺理,“晋王都没骂我,不用你教训我。” “金簪在哪里” 顾如约厉声问。 顾如玉磨磨蹭蹭地从褥子底下拿出金簪,这支金簪她想处理掉,有点舍不得。 顾如约一把抓过金簪,看了一眼,这是一支鎏金簪子,不是足赤金的,不由冷笑,顾如玉你是多没见过世面。 “跟我走。”顾如约抓住妹妹的手。 顾如玉此刻方害怕,要挣脱开她的手,“去哪里我不去。” 顾如约扯着她出了门。 一直把顾如约扯到前殿,对门口的太监说;“烦公公通禀一声,顾如约求见晋王殿下。”。 高升侍候萧逸穿衣,正要出门,听太监进来回禀顾如约来了,萧逸道“让她进来。” 顾如玉胆怯,被顾如约拖着进殿。 萧逸整理衣袖,面无表情地看了顾如约一眼,“何事” 顾如约拉着顾如玉跪下,“婢妾的妹妹犯错,殿下全了婢妾的脸面,特来请罪和叩谢殿下。” 萧逸回过身,“你父亲是个秀才,也算读书人,怎么教导出这样的女儿。” 言语间的轻蔑,令顾如约脸红,感到羞耻。 “殿下说的没错,婢妾的妹妹是该严加管教。” 顾如约拉过顾如玉右手,问;“是这只手拿的吗” 顾如玉害怕,有点懵,点点头。 顾如约从衣袖里抽出金簪,握住簪头,突然一扬手,用力扎下去,噗地刺破皮肉的一声,金簪的尖头一下穿透顾如玉右手掌心。 一声惨叫,凄厉刺耳,殿上的人除了晋王,心都不由一哆嗦。 顾如约极快地拔出金簪时,带出血珠飞溅,顾如约即刻按住手掌穴位,流血止住,取出一瓶伤药,洒在伤口上,拿出绷布给顾如玉包扎伤口,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 所有人都惊愣住,屏住呼吸,顾如约出手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顾如玉已经连疼带吓晕倒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顾如玉疼醒过来,瘫倒在地嚎哭。 顾如约站起来,“这个教训你能记一辈子。” 抽出绣帕,把带血的金钗擦干净,“物归原主。” 递给王有福,“烦劳公公找人把她抬回去。” 王有福从刚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极其恭敬地说;“是,夫人。” 顾如玉又对萧逸说;“请殿下明日派人送她回家。”半蹲,“婢妾告退。” 萧逸望着纤细柔弱的背影,脊背挺直,步履坚定。 顾如约祖辈是宫廷太医,耳濡目染,了解人手掌每一根骨骼,金簪在两跟骨缝间穿过,穿透皮肉,没有伤及骨头。 顾如玉以后如何顾如约不知道,她知道一味纵容这个妹妹,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如果不下狠手,顾如玉不离开王府,王府的女人的算计,她没头脑以后吃更大的亏。 王有福带人把顾如玉送了住处。 次日一早,王府备好马车,顾如约送妹妹顾如玉,顾如玉的手缠着,看向姐姐顾如约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怨恨。 顾如约不在乎她是否记恨,姊妹俩本来不亲近,面色淡淡的,“你好自为之。” 王府总管派几个家仆跟着,一路护送顾如玉。 胡良秀失宠了,被晋王不留情面,一句贱婢打回原形。 萧逸从皇宫回府,晋王府到处挂着红灯笼,红彤彤一片,各个宫殿灯火通明。 萧逸没有回前殿,太监提着灯,沿着甬道,朝内宅西北方向走去。 三间比周围低矮的房屋透出暖黄的光。 萧逸走到正间门口,屋里传来说笑声,推开屋门,顾如约和两个丫鬟围坐炕几边 沉香脸上贴着几张纸条,纸条上画着猪头,桂香脸上也贴着几张纸条,画着猪头,顾如约得意地拿着一手牌。 主仆三人在玩叶子戏。 顾如约敲了下沉香的头,“四十张牌都记不住。” “奴婢按照夫人说的,开始出牌记在心里,过一会就记忘了。” 一道黑影挡住光线,顾如约抬起头,萧逸已经站在她身旁,笑吟吟地说“赢两个丫头,算什么本事” 顾如约眉开眼笑,“没有对手,挺寂寞。” 萧逸扬眉,“你看本王如何” 顾如约翘唇,“玩一把才知道。” 桂香和沉香吓得赶紧连滚带爬地下塌。 萧逸看二人,“一起来,凑四个人玩。” 两人紧张地不敢抬头,“奴婢们不会玩。” “你们输赢不算,凑个数。” 四个人打牌,主子坐着,两丫鬟站着,战战兢兢。 以萧逸超群的记忆力,记牌并准确地推算出对方手里的牌,赢得不费吹灰之力。 顾如约输了,扑闪着两把小扇子似的长睫,“殿下,我没钱。” 言外之意,你借我点钱。 “放心,赌注你一定给得起。” 萧逸笑容里透着精明的暗昧。 两人都能记牌算牌,萧逸手气好,顾如约连输了三回,小心翼翼地问“殿下,到底赌什么” 萧逸呵笑两声,摆手招呼顾如约伏耳过来,顾如约探身过去,萧逸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们床上算。” 顾如约面色绯红,睨了他一眼,妩媚动人。 萧逸噙着笑,看着对面娇羞中透着狡黠的可人,清明的眼底,卷起情欲的暗潮,“三次。” 俨然以胜利者的姿态,索要赌注。 宫灯光透过纱幔,朦胧地照在床上跪伏的人,被一双大手掐住细腰,黑缎一般的秀发随着猛烈的冲撞左右摇摆。 箍住的手臂收紧,萧逸在她香肩咬了一口。 余韵未过,如雪的身子温软地颤动。 萧逸满足地把她抱到自己身上,亲了下潮红的脸颊。 “如约” 这声如约沾染几分情愫。 顾如约疲累,闭眼低低地嗯了声。 萧逸修长的手指探入浓密的秀发,“你喜欢我什么” 顾如约伏在他胸前,低低地说;“睿智。” 睿智这个词萧逸颇为意外,恐怕他父皇母后,他那些皇兄,甚至太后,全不认同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沙哑声问“你有什么愿望” 刚经过一场情事,顾如约没有恢复正常思维,软软地低喃,“跟你在一起。” 萧逸穿过秀发的指尖颤了一下,动作骤然停住,屋里静下来,顾如约这时困乏,意识不太清楚。 良久,当顾如约迷迷糊糊要睡去时,萧逸又问“还有呢” 顾如约含糊不清地说;“上元节看花灯。” 萧逸的薄唇抵在她头顶秀发,极温柔,“我带你去看花灯。” 低沉暗哑的声音,被漆黑的夜吞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