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陆先生》 第1章 楔子 平城的春天,阳光好得刺眼,天气却活像抽风。 人们短袖穿过却又添了秋裤,时隔两天,再次裹上了防寒服照这个节奏,下个月仿佛就又要过年了。 傍晚时分,晚霞未散。 行云影刚下楼走了两步,就迎面被妖风吹了个懵,她在“回去加衣服”和“凑合凑合算了”中间犹豫了两秒,转身拐进了楼下的咖啡厅。 咖啡厅开在寸土寸金的豪宅区,地点正好避开了人流集中地,仿佛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安宁。 这天,店员小哥刚来了一次失败的咖啡拉花,正对着那坨不知道是什么的图案怀疑人生。 推门声一响,小哥抬头看去,作品失败带来的那点儿沮丧顿时一扫而空,连眼睛都跟着亮了一亮因为客人实在漂亮。 行云影确实漂亮,是那种即使在万花丛中也独树一帜的漂亮,轻轻浅浅一层薄妆,既像清水出芙蓉的天然,又像艳冠群芳的牡丹花王,她的长发和尚未被风吹的凌乱就重归雅致,玲珑的曲线裹在紧身的淡金色裙子里,那颜色随着她的举动一闪一闪。她脸上带了一副金边桃红渐变色的墨镜,越来越浅的镜片遮不住她精致的五官,鼻梁精致,唇不点而朱,看起来犹似画中人。 人是视觉动物,在面对好看的异性时,那点儿手忙脚乱总是显而易见的。 小哥慌忙收起了那杯“失败的作品”,露出一个略带红晕的微笑“您喝点儿什么” “热饮吧。”行云影对这家咖啡厅的产品不熟,对着饮品单挑挑拣拣看了半晌,抬眉笑了一笑,“不想喝咖啡。” 行云影笑得明艳,却不是眉目妆秀气质端庄的明艳,她眼角儿微微上扬,隔着微红的镜片,眉梢仿佛敛尽了料峭春寒中欲放的桃花。 小哥儿脸一红,心却一沉这姑娘虽漂亮,却带着一种劲儿,不是寻常人能压得住的那种女孩子。 小哥儿无端心里一突,连带对行云影那一见惊艳的审美之心都淡了几分,随即有点儿愤世嫉俗住在这寸土寸金的“豪宅区”,打扮精致又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还是个天生丽质的年轻女郎不是生她的人厉害,就是那什么她的人厉害。 行云影像是知道这年轻人想了些什么,也不恼,挑了挑眉甚至笑了一笑,削葱似的指尖无意识般扣了扣饮品单,似是随意轻叹,声音却带了点儿冷意“红茶拿铁,多要奶,不要糖。” 服务员被她冷凌凌地声音说了一个激灵,不敢再多想,匆匆收了钱,背过身做饮料去了。 行云影可有可无地笑了一笑,靠着吧台等,无意中朝门外看了一眼,正巧看见有个上了点儿岁数的女人在门外徘徊。 这女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看腿脚的利落程度,年纪大概比看上去要轻,可惜岁月如腻墙的石灰般,给她的脸上刷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愁苦。 她穿了一件粗布褂子配深色裤子,又搭一双城市里早就没人穿了的黑布鞋,浑身都带着乡村的尘土般,外形和这城市中焕然一新的面貌格格不入。 外面风大,她不长且有点稀落的头发被刮得乱七八糟,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咖啡店显然是她消费不起的地方,穿戴的不体面也显然让她鼓不起勇气进来蹭一时半刻的温暖,所以她在门外探头探脑,几次隔着玻璃往里边看,和行云影的眼神对上一瞬,便吓着了似得、畏畏缩缩地移开了。 服务员忙完了饮料递到吧台边,却发现这漂亮得像野玫瑰一般的客人并没有立刻来接,他疑惑了一秒,顺着行云影的眼神朝门外看去,顿时带了一点儿不耐烦之余的无奈,嘟囔了一声“怎么又是她” 不待行云影出声询问,服务员已经推门出去了。 咖啡厅大门隔音不错,行云影只能看见店员似乎和那女人交代了几句,便不耐烦地挥手打发她走,听不见争论声。 那女人却还在门口儿,明明答应了走,却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 行云影看了眼时间,顿感百无聊赖,只能举着红茶拿铁暖手。 服务员反身回来,看见行云影朝这个方向注目,略带点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解释,抬头看见门外的女人还不死心地朝里面张望,更加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她快走,待她的身形终于在大门边瞧不见了,这才转身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就这时,行云影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再抬头,就见路口超速拐来一辆过分骚包的跑车。 行云影心里有数儿地收拾好了东西,推门而出。 咖啡店的大门距离路边几步路,行云影刚出店门,就被拐角突然蹿上来的人拦住了。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然还是那女人她还没走,只是躲在转角处。 “姑娘。”女人没和她寒暄,也没照顾她的情绪,有几分颤抖地用手挤到她眼前,强迫她看一张照片,随后用一口浓重地乡音,不分青红皂白地追着她问,“这是俺闺女,你见过她吗” 行云影别无选择地和一张洗好的照片面对面,几乎被糊了一脸。 但是面对一个单薄瘦弱又找人找得有点儿魔怔了的母亲,她好脾气地没发作,只是示意女人把照片稍微拿开一点,她好看清楚。 这年头电子产品横行,实物照片儿几乎被淘汰进了时代的泥沙里,除了作为重要时刻的纪念,已经没有人专门去洗一张彩色的纸质照片了。 这张照片有点儿记录重要时刻的意思照片上的姑娘穿的喜气洋洋,大概是什么重要的庆典上照的,长相就是个普通的乡下姑娘,瘦,黑,眼神像她母亲一般怯懦,眉尾一颗明显的痣,算是她长相中最直观的一点儿俏皮,但称不上美丽。 这样的长相如果混在人群里,擦肩而过立刻就会忘了。 行云影一眼扫过这张照片,除了陌生,连感觉都无从谈起,仅记住了这女孩眉尾的一颗痣。 她刚想摇摇头表示“没印象”,“没”字尚未说完,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声瞬间把她的声音盖了过去刚才那骚包的跑车没耐心而无法无天,扯着脖子般“嘀”了一声招人嫌的长音,听得人心里窝火儿。 女人没得到答案,有意不让她走,可行云影还没开口,车子上花里胡哨的年轻人以为是有人骚扰,已经气势汹汹地朝这边来了。 “干什么的去去去” 行云影怕他冲动之下惹祸,只好敷衍地把刚买的红茶往女人手里一塞“您拿着暖手。” 趁着女人一愣神的空档,扯着那小青年火速上了车。 小青年气哼哼地摔上了车门,在行云影“息事宁人”的眼神下,放着扰民又没人听得懂的摇滚乐,“呜”地一声开远了。 车撒了欢似得开出了单行路,才渐渐慢下来,那锤得人心脏砰砰颤的重金属,早就被行云影忍无可忍的关了。 开车的小青年显然是个跟“人间疾苦”没设么关系的富二代,一身的行头儿和这骚包跑车“潮”得臭味相投,整个人囫囵出了一套活色生香的“金玉其外”。 这人是行云影新晋的狐朋狗友,沙玉海,人称“海少儿”。 他名字里带了一个“海”字,据说是因为五行缺水,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和“海”的属性密不可分一来平生最爱“波涛汹涌”,看见美女走不动道儿;二来天生划船穿不用桨,全靠浪。 依行云影看来,海少儿这人也算另类的“名副其实”。 名副其实的“海少儿”这会儿被行云影掐了“动次打次”的重金属,连踩油门都不得劲,侧目见行云影看着他,又重新没皮没脸地愉快起来,嘴上没遮拦地拿行云影过嘴瘾“怎么这么看我突然发现哥哥特别英俊潇洒,打算以身相许了吗” “英俊潇洒没看出来。”行云影看了他半晌,悠悠回过头,“不过看出了你成功人士的潜质。” 沙玉海见套就钻“哦什么潜质” “成功人士有两个潜质,一是坚持,二是不要脸可喜可贺,海少儿你都做到了。” 沙玉海“” 作为平城横着走的富二代,沙玉海无端挨了行云影这一番埋汰,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但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行云影即使在平城的有钱人圈子里,也算一号神人。因为她爹是平城最神秘的富豪,产业和投资遍布各行各业,市场上全面开花儿,为人却低调的像仿佛不存在这么一个人。 而三年前,这位神秘富豪去世,原本一直生活在国外的继承人随之浮出水面,彻底惊艳了平城社交圈这位继承人就是行云影。 行云影和她那低调的爹不同,她属于典型的有钱任性,收放自如,上能端着酒杯和老一辈儿富豪们谈笑风生,下能和富二代纨绔们玩成一片,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在平城的上流圈子里混成了颇有人缘的“名媛”。 她对她爹“神秘富豪”那一套嗤之以鼻,对扩张商业版图也兴趣缺缺,把正事儿扔给职业经理人后,自己非常高调地沉迷于花天酒地,败家败的自成一套风格,走到哪儿都吃得开。她又是这么活色生香的一个美人儿,平城多少别有用心的公子哥儿在她这儿折戟沉沙,数都数不过来。 刚和行云影打交道的时候,沙玉海要是说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儿,那完全是扯淡。他背靠沙家,自觉家大业大,在平城的二代里也算独一份儿,泡个妞儿那是手到擒来,可还没等海少儿亲自行动,沙二小姐沙玉雪出来搅了个局那时候行云影在平城算得上初来乍到,来历不明,二小姐生怕自己唯一的弟弟着了道儿,明里暗里挡了那么一下。 倒是后来,沙玉雪自己和行云影称姐道妹处得合拍,几番暗示想让行云影给自己做弟媳,都被行云影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沙玉海自己也不是什么万年一见的情种,新鲜劲儿来得快去的也快,被二姐搅了好事也没计较,早就转移了目标继续逍遥了。 如今他和行云影走在一块儿,想入非非只是偶尔,更多的,完全当她是活生生的一个排场,是千金难求的面子。 他们这个圈子,“女朋友”俗套,“泡妞”肤浅,“红颜知己”这么个模式,才暧昧得有格调。 “得嘞。” 想到这儿,沙玉海没心没肺地一笑“我先感谢行小姐赏光。” 行云影往后一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雪姐生日,我自然要给面子。” 她说完这句话,双眼一闭,开始养神。 沙玉海听出她兴致不高但也没问为什么,权当她是“女人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看在她长得实在养眼的份儿上,这司机做得也任劳任怨。 目的地离行云影上车的地方,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有平城河隔着,开车要绕上半天。跑车七绕八拐地转过好几个单行道,停在了一派欧式风情的景观之后最闹中取静的一处别墅庄园。 这地方翻新了民国的名人故居,隔壁是平城风貌建筑群改造的民俗博物馆,天天开门售票供游人参观,别墅背靠着平城寸土寸金的中心商区,站在楼里开窗望去,就是花红柳绿风景独好的平城河畔,这样稀世珍藏的一方闹市庄园,等闲人举着成山的钞票也没地方去买。 而这地方是沙家的产业,对外挂牌的名字是个什么会所,实际上不设会员也不搞,营业全凭“刷脸”或靠熟人引荐,你若不是平城的“od oney”,拿金砖也敲不开此处的门吃闭门羹的同时,还要被人家嫌你的钱俗气,是个没内涵没修养的土大款。 这也是行云影让沙玉海来接自己的原因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这群人眼中,就是那没什么内涵的“ne oney”,有沙玉海这张门票,她能少费口舌。 行云影下车的时候,先是听到了庭院里巨大喷泉“哗啦啦”不间断的水声,抬眼便见院子里停满了各色豪车,喷泉后的别墅里灯火通明,映得这一方庭院亮如白昼,俨然一场盛世不夜天沙二小姐沙玉雪的正经生日宴会早就开过了,那狂欢的轰趴就设在这里。 行云影径直穿过这“格调”装点下的盘丝洞,上了楼,侧目便看见沙玉雪正在一群人簇拥下和几个非富即贵的女士垒长城。 沙二小姐兴致不错,看到两人进门儿,看见沙玉海那一身滚过鸡毛的装扮,先给了弟弟一个白眼儿,随后视线一挪看见行云影,便眉开眼笑。 她下手那位原就是三缺一凑份子的,不等沙玉雪吩咐,忙站起来给行云影让座儿“小影来了,坐这儿坐这儿。” 行云影也不谦让,坐下接手就玩儿,瞅准机会给沙玉雪点了好几把的炮,最后一圈又喂了个杠上开花一条龙,掏筹码的时候才样装心疼。 “哎呀,二姐好手气,再输下去,我怕是连生日礼物都要押了赔钱了。” 众人知道她这是装的也不揭穿,自然哄笑。 沙玉雪举着一颗细长的烟,笑着拿眼尾夹她“没出息的德行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让我开开眼” 众人一通起哄,气氛到了正好,行云影才把准备好的礼物托出,绒缎面的珠宝盒儿打开,衬着里面璀璨夺目的一颗黄色裸钻。 黄钻不稀奇,虽然稀罕昂贵,但实在算不上绝品在座的各位自有身家,什么没见过。 可巧的是这颗黄钻的来头这颗钻石的大小在十克拉左右,出自南非沙漠,后被一个华裔收藏家购得,请能工巧匠雕刻切割成了方,因其切割后的折射光晶莹如雪,因此得名“大漠沙如雪”,这恰好应了沙家二小姐的名字。 这枚钻石去年曾在一次拍卖会上出现,炒作得挺热,让人看见就眼熟。 后来,这颗钻又被神秘买主拍得,如今又意外成了沙玉雪的礼物。 那位“神秘买主”是谁,不言而喻。 礼物价值还在其次,重要的可是这份儿心思。 沙玉雪的高兴溢于言表,有心拉着行云影多打几圈儿牌,却见行云影送了礼物就像功成身退一样,竟是要走。 “这才坐了多久”沙玉雪有心留她,又另有心思,转了转眼珠儿一笑,“晚会儿再走,让小海送你小海呢” 沙玉雪扬声一喊,所有人这才发现海少儿早不见了这跟前儿的女士居多,又多是姐姐辈儿,沙玉海根本待不住,早就躲出去鬼混了。 “用不着海少儿。”行云影知道沙玉雪在想什么,也没戳破,只是笑了,“二姐手气正好,生日礼物这回也没得押了,我再玩下去,怕是要输得当裙子去了。” 一群人闻声笑成了一团,行云影瞧准了这个机会,站起身来,脚步不停,脸上笑着和所有人一一道别过,边走边用软件叫了车。 她娉娉婷婷的身影在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里晃了一圈儿,直走到了庄园中的喷泉之前,才在清凌凌飞溅的零星水花里,揉了揉笑僵的脸。 天色已晚,身后的庄园里繁华不歇,像是已经准备好了彻夜的纸醉金迷。 一阵晚风吹过,满鼻子未散的脂粉味儿混着春来怒放的西府海棠香,让行云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呛得。 十分钟后,网约车姗姗来迟,停不进庄园只能停在路边。 行云影并不挑剔,踩着高跟鞋走到路边,玩着手机,俯身钻进了后座儿。 她模样出挑儿,而且是特别的出挑儿,手机屏幕的光盈盈照亮她的脸,五官分明得让人想入非非。 这网约车司机三十六、七岁,整个人的形容不止是有几分油腻,在她上车之初,就从后视镜看了行云影一眼,很快又看了好几眼,渐渐地眼神儿开始不太对劲儿。 行云影低着头,没注意,等她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位置离自己住的地方已经很近了,可是路却不太对这是一条很少有人绕来的路,两侧都是新起却尚未租出去的商业楼,晚上八点一过就没有人走了。 行云影一抬头,正好在后视镜里和那司机对上了眼神儿。 那司机眼神儿一闪,随后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闪的,更加“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以他的思维,一个女孩儿,长得漂亮,穿的清凉,半夜从一个夜总会模样的地方,去另一个豪宅区司机用他这没见过几个漂亮姑娘的浅眼窝子打眼一看,觉得这女孩儿干什么的“不言而喻”。 见行云影仍从后视镜里盯着自己,他露出一口黄牙笑了一下“你这样儿的,多少钱一晚上。” 行云影仍然盯着他,没说话。 司机以为自己问着了,更自信地“嘿嘿”笑了两声“一千两千不包夜的打折吗” 行云影从后视镜里盯着他,突然悠悠笑了,还是漂亮,可是这漂亮带了一种危险的邪性。 司机无端被她看得一个寒颤,胆寒地扫了一眼行云影还没有他胳膊粗的大腿,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怕的,正要骂骂咧咧地给她来两句狠的,一抬眼,却见后座的丫头拨了手机。 司机虽然嘴上不干不净,但其实是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怂包儿,今天纯属鬼迷心窍,拿行云影过了个嘴瘾。 他是临时起意没考虑后果,看到行云影的动作,第一反应就是“这丫头要报警”。 其实行云影报警又能怎么样呢司机没有任何侵害行为,就算有想法也是未遂,警察来了最多也就是一顿批评教育,不伤筋不动骨,最多投诉到网约车平台,顶不济换个账号,他胡汉三就又是一条“好汉”。 奈何司机做贼心虚,又是个法盲,“报警”两个字一跃入他的脑子,他顿时慌了,一脚刹车猛地踩了下去,回身就去抓行云影的脖子被她过分灵巧地躲开了。 她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通了。 “暖阳哥哥。” 这个称呼一出口,司机愣了一下儿原来她打得不是110 而行云影躲开司机的攻击,甚至在对方怔愣的档口儿,不慌不忙地笑了一下儿,一只手早有准备的摸进了自己的包,打电话的声音却柔弱无助而委屈“我把人给打了。” 对方显然愣了,急切的声音像是在追问“什么时候打的”“怎么打得”。 行云影却没吭声儿。 司机也愣了他完全不知道行云影死到临头,不报警不求救,怎么还有闲心编瞎话儿。 他下意识地从前座儿探身,去抢行云影的手机。 司机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根本没把行云影放在眼里,觉得这一下儿必然得手。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行云影从包里突然抽出了一个不大的东西,对着司机的脸猛然来了一下儿。 司机看见了行云影的动作,但潜意识里并没把她当回事儿,却不成想,这一下儿狠得超乎意料。 司机第一时间愣是没感觉出疼,而是眼前晕眩眩得冒白光,飘飘忽忽地心想“我这不是死了吧” 随后才是一阵忍都忍不住的剧痛袭来,疼得他狗熊似得身材瞬间缩成了虾米,一手的鼻血哗啦啦地往下淌。 后座儿的行云影眼看那人疼得不动了,才松了口气,回答电话对面连珠炮似得追问。 “哦,用得是防狼神器皮铅拍。” 她如实交代了武器,又向电话里的人补充了一句,坦然地承认自己在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用了个“将来时”。 “刚才我还没动手现在打完了。” 对方“” 而那个凶徒,至今疼的没直起身。 行云影挂断了电话,推开车门下了车。 晚春仍然略带凉意的风吹过她脸,仿佛连她脸上的表情都冰上了。 可以预见,这个晚上的事情,大概会引起一段漫长的扯皮,但是她并不怎么在乎,后悔更是无从谈起。 她没什么表情地偏开了目光,将视线投入了平城无尽的黑夜里 同一方夜色下。 行云影刚刚侥幸逃脱了罪恶的侵蚀,而平成河的另一边,有人却不像她这样“幸运”。 平城河岸锦瑟微澜,明灭的灯光随着河水的波澜徘徊摇曳。 一只过夜的鸥鸟停在了霓虹灯牌的顶上,俯视河道转弯处的浅滩上拍岸的波涛。 一个圆筒状的东西随着波浪,“咕噜噜”地被拍上了岸,又伴随着退回的海水,“咕噜噜”地搁浅在岸边,如此几次,终于被一块儿卵石卡住,不动了。 鸥鸟脚下霓虹灯的颜色由暗紫变成了玫红,鸥鸟被映成血红的眼珠动了一下,受惊般地展翅飞走了。 突然亮起来的灯照亮了那不长的一片河道,一个女人的身形出现在河堤的阴影里,她半个身子淹在河里,头发如水草般随着河水的波浪缠绵,而那圆筒状的东西,就在她身边不远处那赫然是个一次性咖啡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LUST1 第二天一早是个阴天,天上的云聚聚散散,偏不肯好好下一场雨,于是天色就这么晦暗着。 平城河畔的风景倒是还行,这地方是政府这些年加大力度改造的重点之一,努力多年,基建狂魔终于把多年前家长们用于吓哭小鬼的河沟改造成了平城一景。造福了两岸市民同时,也造福了房地产商的高房价。 经历了一个冬天,略显干涸的河道将城市东西分隔,沿河高楼林立,是平城寸土寸金的商圈。人们对“依山傍水”的“自然环境”仿佛有一种独特的执着,哪怕平城这一亩三分地儿的小河沟边常年妖风肆虐,楼层高一点,四季都不敢开窗怕被风吹走了。可这沿河而立的“河景豪宅”价格依然居高不下,哪怕楼市遇冷,房价也没低下它倔傲的头。 房价这点儿让人恨得牙痒痒的“骨气”,倒是让隐藏在“河景豪宅”后面的居民区沾了点儿光光鲜亮丽的瞰景高层之后,便是平城的柴米油盐和人间真实,城市规划提升改造,让旧城区里的老房子也换了新装,住不起豪宅的平民百姓们在唾骂房价之余,也难得享受了一把“我家就在豪宅边上,装修装修和豪宅一样”的心理安慰。 而被迫坐在豪宅区咖啡厅里的人民警察陆长洲同志觉得,这种虚无缥缈的“心理安慰”,简直像前来相亲的姑娘给他讲的这个故事一样扯淡。 姑娘浅浅抿了一杯咖啡,矜持地聊了一下儿头发,对着陆长洲嫣然一笑“我嫂子的二舅妈有个娘家外甥,他的高中同学,不久前升任了平成河河道管委会的一个部门主任,就在他升职的当天晚上,遇见了一桩怪事。” 陆长洲权当自己早走错门儿进了相声园子,一言难尽地咽了一口苦汤子,因地制宜地把自己变身成了一个捧哏儿的“什么怪事您说。” “那天晚上,大概十二点左右,这大哥两口子收拾利索准备睡觉,时候不早了,大哥的媳妇儿先睡着了。大哥由于升了官儿太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有半个小时,也没睡踏实。” 姑娘说话还会留扣儿,是个不去说书都可惜了的好材料,说到这里,故弄玄虚地朝陆长洲眨了眨眼“又过了一会儿,就在他终于有了点儿睡意的时候,他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陆长洲顺手把他欣赏不来的这杯苦汤子放下了,趁机瞄了一眼时间,为了不冷场,顺着姑娘的话头儿接了一句“大半夜的,谁啊” “巧了那大哥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这个工作性质,陆警官你也能理解,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半夜来电话电话都怕,就更别提半夜敲门了,一般执行公务的才半夜敲门,这门开了,职业生涯大约也到头儿了。这大哥新官上任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呢,听见有人敲门,心里一激灵,赶紧把媳妇也推醒了。” 陆长洲应景地“理解”一笑,理解万岁。 “两口子没敢出声儿,连灯都没敢开,大哥顺着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楼道里站了个女的,看样子是背对着他们家大门。”姑娘惟妙惟俏地模仿了一个“疑惑”的表情,“大哥看外面站的不是执行公务的,心里就先松了一口气,扭过脸来,媳妇正用眼神儿催他呢那意思问谁啊。大哥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是个女的,再多也形容不出来了。媳妇儿嫌他墨迹,就把他从猫眼前推开了,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看更来气了,一句话把大哥数落蒙了他媳妇儿说,你一惊一乍什么,外面这不没人吗。” 陆长洲很想配合地露出个“吓了一跳”的表情,奈何他捧哏儿技能有限,实在配不上这戏。 好在姑娘并不介意他低劣的捧哏水平。 “大哥听完这话吓了一跳,立刻再往外看,楼道里的感应灯就灭了,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也确实看不出有人没人了。不过就此,敲门声也没再响过,两口子考虑安全问题,也没打开门儿往外看。媳妇埋怨大哥幻听,大哥自己也以为是谁们家黑灯瞎火找错了门儿。于是两人都没走心,转身回屋睡觉了。” 姑娘平铺直叙地说到这儿,语调突然抑扬顿挫地来了个转折“可是这夫妇俩躺下没超过二十分钟,敲门声突然就又响起来了这次,连大哥他媳妇都听见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同时都爬了起来,仍然还是大哥先从猫眼往外看,这一看他突然觉得头皮一麻,半天没说出来话刚才他看见的那个女人的身形就在门外,仍然背对着大门。媳妇看他脸色不对,就把他推开了,自己往外看,这一看更觉得奇怪了,回过身说没人啊。” “大哥头皮更麻了,就着外面的感应灯没灭,他赶紧又往外看了一次真真切切的,外面站着个女人,连姿势都没变。这一下大哥后背都凉了,催着媳妇往外看,媳妇不明所以,一直看到感应灯再次灭了,回过头来都还是那句话,没人而期间大哥往外看过,那个女人动都没动地方,他媳妇就是看不见。” “大哥没敢吱声,拽着媳妇一路回到卧室,把卧室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媳妇以为他这是犯病了,结果大哥把事情一说,两口子面面相觑,都吓着了。敲门声再响,两口子不敢应声,也不敢去看了,就这么开灯开到了天亮。” “见鬼了。”陆长洲终于掌握了姑娘这个故事的“主题”,并不怎么信,但还是入乡随俗地笑着接茬儿,“遇见这事儿,他们两口子怎么没去庙里拜拜” “肯定想了啊两口子转天早晨就去卧佛寺烧香了,还特意请主持讲了段儿经,当时以为没事儿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姑娘向陆长洲眨了眨眼。 陆长洲用尽最后的演技,配合着“想”了一会儿,干巴巴道“猜不出来。” “就今天早晨,大哥和几个基层去巡查河道,结果,在一段儿略偏僻的河堤上,发现了一具女尸趴在河堤上。从他们走过去的角度看,尸体正好是背对着他。”姑娘笑了,“陆警官,您知道今天早晨,网上疯传的平成河女鬼寻仇案吗” 陆长洲陪相亲的姑娘打了一早晨的哈哈,饭都没顾上吃,只灌了一肚子的刮油黑咖啡。 这苦汤子的清肠排油效果十分出众,陆长洲此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姑娘沐风饮露,丝毫没有饥饿的意思,谈兴之下以为陆长洲还能陪她在唠五毛钱的闲磕儿,却不料,陆长洲听到这儿,原本心不在焉的脸突然正经了起来。 “听说过。”陆长洲道,“发现尸体的是平成河管委的王主任,据我了解,老头儿今年五十九,在这职位上干了四、五年了,明年退休,他夫人去年癌症没了,他挺难过也没再婚。我想,他老人家应该不是您嫂子娘家外甥的高中同学返老还童也没这么年轻。这故事我不知道您从哪听来的,但是我希望您不信谣不传谣,做和谐社会的守法公民。” 姑娘被他一段话噎住了。 陆长洲自从坐在这儿,就非常好脾气地听自己胡说八道,这会儿大约是把话头儿攒到终于听不下去了,才来了这么一句。 姑娘也是心大,被他戳穿,也没觉得特别尴尬,倒是终于有心情,抬起眼来正色看一看和她相亲的这个男人。 平心而论,陆警官十分英俊,即使吊儿郎当的时候,也是小女生最喜欢的那种“长得坏坏的男人”,可是他这种“坏”里自有一股人间正气,像超级英雄一样准备随时拯救全宇宙也不知他是怎么把这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巧妙融合的。 他的神态与气质显然不是那种“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小青年,乍一看却实在年轻,说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恐怕也有人信。因为不是工作日,他没穿制服,只着便装,肩宽腿长,肌肉紧实,扇子面儿的身材十分养眼,是个下海撑得起会所,上岸抓得了流氓的全能型人才。 奈何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姑娘看了看陆警官加班儿加出来的黑眼圈儿,良心不安地收敛了浪费人民公仆时间的心“那个陆警官,谢谢您百忙之中来见我,但是” 陆长洲彬彬有礼地一点头,省了女孩的解释“您男朋友跟您感情一定挺好的,父母不理解也是一时的,老一辈儿都是为儿女好,多体谅。” 姑娘愣了一愣,下意识道“我不是故意有男朋友还” 陆长洲颇有风度“知道,为人儿女,最带不起的帽子就是不孝你不来父母那边交代不过去。” 姑娘还是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怎么未卜先知,原本挺溜儿的嘴皮子无端打了个磕绊,却听陆长洲已经把她最后的担心大包大揽了。 “别担心,介绍人那边儿我找个理由对付过去,骂我挨,责任我扛,您回去不用怕不好张口。” 姑娘如释重负,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她漫长的反射弧才终于跑到了头儿“等等,陆警官您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陆长洲一大清早什么都没干,花两杯咖啡的钱买了个鬼故事听,觉得这钱花的也不算冤枉,但是他看了看手表,发现自己实在没有时间再陪姑娘唠五块钱儿的,只好起身告别。 “吃警察这碗饭,总得爱岗敬业不辜负人民。”他这就算解释过了,站起身来,表情略带歉意,“不好意思,原本该送您一路,但是由于您知道的原因我们这儿刚出了一起刑事案件,我现在得立刻去现场。” 姑娘闻言一愣,似乎是看懂了对方脸上货真价实地挂着一个“忙”字。 她终于捡起了自己久违的良心“陆警官,现场在哪儿,我开车来的,可以带您” “这也不用了。”陆长洲顺着玻璃窗外的平城河一指,“从这儿往前,两公里哦对了,您开车的话最好出门绕行,这边儿可能会封锁现场。” 姑娘“” 她讲故事时也没想到自己案发现场这么近,现在才有点儿细思恐极。 而姑娘的恐慌还没尘埃落定,陆长洲的手机就催命似得响了,市局特配手机那“威武雄壮”的铃声,听得姑娘一个激灵。 陆长洲认命一般地赶紧接通,“喂”了一声,庆幸自己的速战速决。他肩膀夹着电话儿,同时用眼神儿跟姑娘道了个别,一阵风似得卷了。 咖啡店外,繁华的平城河两岸一马平川,整洁得不穿西装都不好意思沿河岸走。陆警官在优美的市容环境里悲催地认清了一个现实此地综合治理成果显著,连个支三轮卖大饼鸡蛋的都没有。 “老大您哪呢”女警穆成雪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了过来,听着有一种隐而不发的兴奋,“我马上就到这附近了,您在哪家咖啡厅相亲我现在就过” 陆长洲头脑发晕,也不知道是饿得,还是被手下这小兔崽子气的,总之他毫不犹豫地把穆成雪“一探究竟”的心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用了。”他说,“我已经出来了,现在去现场。” 穆成雪显然没听出陆长洲买不到大饼鸡蛋的绝望,她只沮丧了一秒,随即就恢复了探究八卦的狂喜“头儿,相亲怎么样对方漂亮吗身材好吗你们成了吗我能改口叫嫂子了吗大伙儿都等着喝您这万年光棍的喜酒呢大家不好意思开口我就代劳问了我们能光吃喜酒不随份子吗” 陆长洲举着手机看了一眼晦暗不明的天色,从脖子往上浮现出一个大写的“心累”“不随份子你想都别想但是这次放过你相亲没成,但我成功听回来一个鬼故事。” “”电话里的穆成雪十分明显地顿了一下儿,“老大,我本来以为您在周末加班之前争分夺秒的去相亲,就已经够刺激了没想到,您这相亲的套路,真是不同凡响。” “不同凡响个屁”陆长洲顺着河边往前走,终于找到一个门可罗雀的面包房,随便选了一个看着顺眼的三明治,打着比划付了账,一边啃一边走,“这鬼故事和今天这个案子有关现在案子还没定论,网上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早晨出来之前,濮局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他老人家强调了两点,一方面在舆论方面要严防传谣,另一方面希望我们督促并帮助分局,尽快破案。” 穆成雪一顿“这案子都惊动濮局了” “是,不然分局的案子我们操什么心。”陆长洲道,“你和二阳到哪了儿,我就在路边,怎么还没看见你们的车” 穆成雪欲言又止。 陆长洲没把穆成雪这一磕巴当回事,三两口吃完了三明治,一个投篮动作,把包装扔进了垃圾桶“分局的人已经过去了,资料应该已经传来一部分了,现在给我传一份儿。” “传不了。”穆成雪大无畏地拒绝道,“车我在开。” 陆长洲也没计较“哦,二阳呢” “冷副队没跟我一起,说是晚会儿才能到。”穆成雪顶着陆长洲显而易见的沉默,缩了缩脖子,“是说他一个妹妹进了局子,他去捞人了,现在正在赶过来。” 陆长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LUST2 陆长洲去相亲是迫于无奈,由于大龄未婚,还摊上了一位热爱延续人类生命的妈,他不在这一点上妥协,就迟早要在“儿子”这一岗位上光荣殉职。 陆母原本给他安排的相亲是全天候的。这是个从早到晚的流水席,十分丧心病狂地占满了陆长洲拿接连三个月的加班儿换来的休息日。 可惜,犯罪分子才不管警察多久没歇过班儿,他不按套路的出现,完全地粉碎了陆母精打细算的计划,相亲流水席在命案的干扰下,被迫泡汤了。 但鉴于陆长洲接到加班电话时,已经在去和第一个姑娘见面的路上了,临时放人鸽子也太不像话,再加上案发现场地址和相亲地点又如此“顺路”,陆长洲才硬着头皮来到相亲地,准备和姑娘打个招呼就走。 没想到姑娘也是来应付差事的,但她说的事情,又恰好和命案衍生的谣言和传说沾上了边儿,陆长洲被迫多听了五毛钱的鬼故事才顺利告别。 他本来对自己因私废公有那么一丁点儿约等于无的愧疚,但是面对两个迟到的下属,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兢兢业业的劳模儿。 于是陆长洲警官暂时忽略了不靠谱的手下,英姿焕发地挂了电话,往现场的方向又走了一段距离。 他先是看见了数量庞大的围观人群,随后在围观人群的前方,看见了那种通常代表“此地仍在施工中”的惹人嫌的蓝色钢板,钢板附近停了有五、六辆警车,昭告天下地显示“此处出大事儿了”。 现场显然已经封锁了,分局的人用路灯做标杆儿,用警戒线拉出了一大片空白区,围观的人隔得远,看不见现场的真实情况,只知道肯定出了事儿,看热闹看得沸反盈天,几个小警察正在疏散人群并维持秩序。 陆长洲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正准备徒手穿过人墙,一回头,这才发现穆成雪也到了。 女警穆成雪同志的车技堪忧,在没什么车的单行河沿路上,也愣是开出了“我是马路杀手”的致命气质,直直瞄准着陆长洲就过来了,若不是警车的外形明显,围观人群几乎要怀疑这位杀手要给陆长洲来个血溅当场。 出于对二把刀司机的本能恐惧,广大群众还是惜命地纷纷避让了。 好在临到近前,穆成雪的刹车也踩得够狠,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吱”的一声,成功停在了陆长洲眼前。 她不负“马上就到”的承诺,利落的从车里钻出来。 当着众多外人,这位大姑娘女警没好意思演绎她方才在电话儿里的“严肃活泼”,只是一本正经地向陆长洲打招呼,脸色紧绷“老大” 托穆成雪的福,人群被她原地吓出了一个豁口,陆长洲省事儿了,向她点了个头,就带着她从这个豁口长驱直入,在围观人员闲七杂八的议论声中穿过了警戒线。 平城河的河堤分上下两层,上层走车,沿河处修了护栏,挨着护栏也有一块儿高出路面的人行道。下层原本就是淤泥河岸,政府大力改造后,在河岸上种了花花草草,把下层变成了一个步行长堤,夏天晚上的时候,附近居民常在河边遛弯乘凉。 不过案发地属于步行长堤的改造工程尚未完工的部分去年冬天温度不符合施工标准,工程修到这儿正好停了,准备开春儿再修,而案发地正好是下一期工程的开头儿段。 这附近河堤上下的台阶护栏都还没来得及更换,用得还是八十年代平城沿岸的设施,那套设施很有年代感但着实荒凉破旧,跟两公里外的风景判若两世人间。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此处明明也是平城河畔,但这一片儿天黑后就没什么人了,简直像是给罪犯创造了得天独厚的犯罪条件。 陆长洲带着穆成雪,沿着略显简陋的台阶三两步下到了河堤边。 法医和痕检、技侦等大部分人员正围着一块儿地方忙忙碌碌地勘察现场。 分局的一个脸熟的警察看到陆长洲,转身奔了过来,打了个招呼“陆队。” 陆长洲应了一声“不客气”,一扬下巴点了点尸体的方向“什么情况” “这个地点相对偏僻,是河道转弯口,上面是浮桥,下面是供游人走路的长堤,正好到这个位置没有了,所以桥和堤岸形成了一个视觉死角儿,如果不走到近前,只在上面,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死者因此,直到河道管委会的王主任带人来巡查河道,为新工程做准备,这才发现了尸体。浮桥下有一片浅滩,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就正面朝下,趴在那片浅滩上。”警察指了一下儿长堤和浮桥桥根的相连处,随后道,“王主任已经跟咱们的人做笔录去了。” 陆长洲点点头,又顺着同僚的指示,隔着现场勘查人员的身影瞧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已经被挪到一边尸体,于是他一边听警察说明,一边在不妨碍勘察人员取证的情况下走过去,蹲下瞧了瞧死者。 “来的匆忙没看到资料,给我介绍一下情况。” “是”警察一应声,“死者是个女性,年龄五十到六十之间,身高在一米六左右,体型偏瘦,尸体颈部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淤痕,但是死者并非因机械性窒息死亡,只能说明死者生前曾遭遇过扼喉窒息,另外,她的头部和躯干都有明显的挫伤、摔伤,以右腿的最严重,造成了右小腿的粉碎性骨折,现场还检测到了死者的血迹,有滚动的痕迹。” 警察说到这儿,回身一指浮桥和行车道河堤处的蓝色钢板,顺着他的指向可以明显看出,那地方有一处相对窄小的豁口,可容一个身材偏瘦的人通过。 警察一边说,一边靠手指比划模拟轨迹“陆队您看这里我们推测,死者是从豁口处跌落下来,然后顺着斜坡一路滚动到平地,再由平地滚动到浅滩出,最终死亡的。” 穆成雪跟在陆长洲身边,闻言抬头看了看人行堤岸和上面七八米的落差高,又看看死者那明显瘦小的体格儿,带入了一下,想想都觉得疼,忍不住插嘴道“她摔这一下,确实够呛。” “死者不是摔死的。”警察却否认了穆成雪的猜想,摇了摇头,“尸体的死因是” 陆长洲自然而然接过了话头“是溺亡俗称淹死的。” 这个结论让穆成雪一愣。 陆长洲带着手套的手微微抬起死者的脸,眼睛眯起来,这个表情让他整个人显得危险、英俊而严肃。 “死者睑结膜瘀点性出血,口腔和鼻腔前有淡红色的细小泡沫痕迹,尸斑呈淡红色,皮肤皱缩,上臂处有鸡皮样变,手指呈蜷缩状,甲沟有泥沙这都是看得到的,虽然具体情况还要等法医的详细尸检报告,但是这些表面情况已经足够说明,死者是溺亡的。尸体被水泡过,具体死亡时间我看不出来了,根据尸斑和现在的温度情况,我猜大约在昨天凌晨24点。” 陆长洲,平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队长,参与过公安系统内援边计划的战斗英雄,穿上这身警服以来十余年,和无数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做过斗争,立过无数二等功三等功,更参与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其出众的能力早就闻名于公安系统内。 人的名,树的影,关于陆长洲的光荣事迹早就灌了作介绍的警察一耳朵,但此时,陆长洲简单看了一下尸体,就十项全能地连法医的活儿都包揽了,这业务能力,还是让人情不自禁地升起几分肃然起敬的意思。 “您说的没错。”警察忙应声道,“摔伤、扼喉都不是死者的死因,溺亡才是。” 穆成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陆长洲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尸体和河堤上层路面的落高差,摇了摇头,“啧”了一声。 “明白了,据我初步推断,死亡过程是这样的死者生前和凶手发生过争执,被凶手扼喉窒息,造成意识短暂晕眩,可能就因为这个晕眩,也可能是凶手故意,她从那个豁口处掉下来,滚进了河里,跌落伤造成了她意识缺失昏迷,期间可能短暂清醒过,但重伤之下已经无力呼救挣扎,在河水里反复溺水,最终淹死,然后尸体被河水冲到了浅滩上。”陆长洲退后几步,端详了一下儿死者,随后摇了摇头,最后给凶手下了个论断,“这孙子够狠。” 分局警察和穆成雪都是一愣,到底是穆成雪反应快了几分,顿时明白过来。 “老大,您是说在这个死亡的过程中,从死者掉下来,到死者在河中反复溺水的过程,这个凶手都一直在上面看着。”她一边说一边皱了眉,“这人没呼救,甚至等死者彻底彻底没有生命迹象了才离开” 陆长洲没出声,但表情算是默认了。 “有没有能够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 警察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发现。” 陆长洲抬头看了看上面的护栏“上面的区域勘察过没有” “勘察过了。”警察方才没跟上陆队的思维,这会儿回过神来,面对这个问题,仍然有点儿沮丧,“但是上面有明显被清理过的痕迹,对方有一定的反侦察意识。” 陆长洲冷哼了一声,眉峰一挑,有几分狠意还有点儿不恭的邪气。 他显然对“反侦察意识”几个字不太认同,一脸“丫一小贼跟爸爸谈什么反侦察”的高级蔑视,但说出来的话总算还能听“得了,那就让咱们同志辛苦一下,调一下儿周围的监控,我就不信了,这年头连犯罪分子都浮夸,动不动还想整个高智商犯罪另外哟,老钱你在呢。” 分局刑侦支队长钱友亮在边上站了半天,光听没出声儿,此时被陆长洲点了名,才两步走过来。 他先安排了介绍案情的警察去干活儿,完事转过身,朝陆长洲一摊手“走访排查都安排下去了,关于死者身份,上边儿看热闹的倒是都问过了没认识的。我们下一步,准备去查查失踪人口的报警记录。” “监控,重点是监控。”陆长洲补充道,抻着脖子朝上看了一眼,“刚过来的时候我瞥了一眼,这马路对面好像有个什么花里胡哨的店,后面的高层距离太远,能拍到清晰影像的可能不大,但是这个店的监控完全有可能拍到了死者和凶手的情况。” “碰运气吧,我看悬。马路对面儿原来是个音乐酒吧,外面的招牌为了响应和店里用得不是同一套电路,晚上照亮不误,但这酒吧估计已经倒闭了,有监控可能也断电了,已经派人去联系店主了。”钱友亮一边说,一边抬眼看看陆长洲,“反正听你这意思,自杀肯定能排除了呗” 穆成雪听见这句,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给钱队长使个眼神儿,果然就听陆长洲已经开始了。 “什么叫听我这意思老钱你最近没少听相声是吧,业务能力已经朝着相声段子靠拢了死者大卸八块血肉横飞,您福尔摩斯钱过来看人家半天,最后告诉旁人您觉得是自杀” 这段吐槽如万箭穿心,穆成雪不忍直视地别过了脸,只求钱队能自求多福。 而陆长洲的表情像是要揪着钱友亮去给死者三鞠躬,他伸手将死者的衣领扯大了一点儿“看看死者脖子上的伤,你说她是自杀人家听了能瞑目吗” “行行行,我这不就是随口问一句征求你的意见嘛还整文字狱了” 钱友亮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冒傻气,但是为了面子,只能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 他在陆长洲“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里侧过脸,对着尸体默哀了三秒钟,调整了一下儿工作状态,对着死者端详了半晌,叹了口气,带出了一点儿同情的意思。 “老陆你看,死者这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农村进城人员还是进城不久的那种,稍微在这边待得时间长一点的人,都不会这么穿。流动人口的身份认定,一时半会儿估计出不了准信儿。” 进城务工人员大多数和家里联系都不算很紧密,一年两年才回一次家的大有人在,一时没消息联络不上,无论是工作地点的人还是家里人,都不会马上报案,连陆长洲都不得不承认,只靠排查失踪人口来确认死者的身份确实有难度。 陆长洲点点头,环视了一下现场“死者是个对城市情况还不熟悉的农村进城人员,这附近又比较偏僻,她为什么大半夜要跑到这边来她这个年纪,我觉得她没有大半夜探险未知区域的猎奇爱好,肯定是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吸引她到这边来的。” 钱友亮附和着点头“没错,吸引她来的,很有可能是凶手。” “而且她很可能认识凶手,不然不会在半夜跟着来。这样一来,查明被害人的身份就很关键了。”陆长洲几句话把问题绕回死胡同,眼看着这件事一时解决不了了,于是决定转变思路,“死者有什么随身物品” “暂时就发现了身上的几件衣服。”钱友亮说,“死者的裤子口袋儿上沾着一张照片,但是在水里泡久了,上面的人影已经糊得看不清了。” 钱友亮说着,又想了一下,排除了一些暂时分析不出个所以然的杂物,才找到个重点“除此之外,和死者一起冲上河岸的还有个一次性咖啡杯,有多次使用的痕迹。” 陆长洲闻言抬头“一次性咖啡杯什么样的” “就是咖啡连锁店里最普通的那种,漂河里就是白色垃圾。”钱友亮道,“死者只有裤子上有个口袋,钱包身份证现金手机一律没有,看穿着打扮,她的经济水平应该不足以支撑她进行这类消费,但上面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手指印,疑似是死者的,但还需要进一步比对。我猜杯子是死者从什么地方捡来,平时带在身边喝水用的。” “这附近有没有这家咖啡的连锁店” “有,距离这儿有点距离但不太远,沿着河边走就是。” 陆长洲嘴角抽了抽“哦。” 他早晨刚在这风水宝地相过亲。 钱友亮没沉迷工作,没看穿陆长洲一时的心虚,唯恐这位大爷再骂自己水货,赶紧道“我们已经派人去咖啡店走访了,问问店员有没有见过和死者外形类似的人,不过这个杯子是死者捡到的可能性居多,我觉得不要抱太大希望” 钱友亮话音没落,那和陆长洲同款手机的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欢欣鼓舞的振奋。 钱友亮把电话接起来“喂”了一声,这丧心病狂的手机就已经漏音漏得人尽皆知了 “钱队我们在咖啡店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 一早晨都在“说错话”和“说嘴打嘴”之间反复徘徊的钱队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LUST3 不说钱队长的心情复杂不复杂,前去走访的警察很快回来了他显然没想到此事如此轻易就有进展,进入这行以来就常年被打击的小年轻有点兴奋得超出预期。 “我们走访咖啡店的时候,有几个店员认出了死者就在最近,死者坚称她失踪的女儿在他们这家咖啡店打工,所以几次三番前来找人,咖啡店为此排查过员工信息,确认本店没有是死者女儿的工作人员,曾建议死者报警或者去其他连锁店找找,但是死者不肯,仍然时不时出现在该店门口,逢人就问,只是路过的客人都不放过,她的行为已经影响到咖啡店的正常营业,所以店员对她印象很深,所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我们虽然没有直接取得死者的身份信息,但是咖啡店的店员了两条很重要的线索,第一有关死者的女儿死者身上那张泡烂的照片确实属于死者的女儿,当时店长好心想帮死者找人,曾经把照片翻拍过一个电子版,在他们员工的微信群里传,我们得到了那个女孩照片的电子版,也知道女孩儿的名字叫张小燕,根据这个线索我们可以追溯死者的身份,同时也有很大的可能,可以联系到死者家属。” 这个消息确实有点振奋人心,穆成雪瞪大了眼睛“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小警察显然也很高兴“其中店员还反映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昨天傍晚的时候,大概六点钟左右,有一男一女曾和死者发生过短暂的冲突。死者为了找人,拉住了女的问几句话,男的似乎是来接女朋友的,以为女朋友被人骚扰,所以上前推搡了死者,还要打人。那女的人还不错,为了息事宁人,把自己新买的一杯饮料赔给了死者,然后拉着男朋友走了。但是那男的走的时候气焰非常嚣张且不情愿。” 穆成雪没想到这件事峰回路转“死者遗物中的一次性咖啡杯晚上六点死者与这对男女发生过争执,凌晨的时候死者就被人杀了不论如何,找到这对男女是关键,监控呢咖啡厅的监控调了么” “调了,但只作为后备手段,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走访的小警察摆摆手,“店员当时怕出事儿,一直躲在店里看,而当时和死者有冲突的男子开了一辆非常惹眼的车。店员是个车迷,认得那辆车是阿斯顿马丁,市价在千万以上,他还记下了那车牌号的大部分,是平s666,中间那两位他记得不太清楚,但他肯定不是yh,就是hy。” 这个进展简直是突破性的,案件进度仿佛一下子从原始社会进入了星际争霸的时代,连臊眉耷眼地在旁边沉默了许久的钱友亮,都感觉到了些许振奋。 陆长洲“啪啪”拍了两下钱友亮的肩膀,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行吧,让咱们的人照着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挖,该给相关人员做笔录做笔录,涉案人员一旦确认身份,立刻传唤,这个案情如果没什么复杂的,不用上市局了老钱,尸体交给你们分局了,一条人命,起码对人家有个交代。” “你放心我肯定”钱友亮热泪盈眶,莫名被他拍出了一种想要“谢主隆恩”之感,待了两秒才感觉出不对,哭笑不得的去扯已经准备拍屁股走人的陆长洲,“哎,老陆,你这就不管了” “管。”陆长洲大步流星地往前走,“那不还有网上鬼故事的事儿吗” 钱友亮“你可真分得清工作重点。” 陆长洲装模作样,眼神都没给苦逼兮兮接了任务的钱友亮一个,他晃悠着往前走,已经规划好了撂挑子逃跑的路线,甚至已经想好了回市局的路上在哪个摊位买一套“大饼卷一切”刚才那个小破三明治偷工减料,伟大的陆长洲队长表示,他没吃饱。 然而分局的法医们一不小心拦了他一路。 法医们当然不能未卜先知地发现陆队长的企图,只不过这时候,几个手脚麻利的法医正好给尸体收拾利索,准备把尸体装袋抬回分局。 陆长洲不经意地瞅了尸体一眼,突然眼神一沉“等等” 几个年轻人见叫停的是市局的刑侦队长,不敢怠慢,忙停了手下的动作,把尸体就地放下了。 穆成雪跟上来,正好看见陆长洲又带上了手套,不由惊奇。 但这位求生欲旺盛的姑娘还是压低了声音“老大,不是说不管了吗再不走钱队就追上来啦” 陆长洲表情严肃,没吭声,顺着死者那刚才已经被他扯开的领子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又反复在死者左右胸部的位置,分别按了按。 他一本正经地绷着脸,下手的动作和地方却和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不怎么相称,两个年轻法医一言难尽地看着对死者袭胸袭得“兴致勃勃”的陆队,发现他时不时地还要把衣服掀起来往里看。 法医的表情几乎要怀疑这位警官有什么特殊癖好了如果不是死者年纪已经够当陆队的妈,且尸体被水泡得有几分走形,陆长洲再这么按下去,法医已经要叫流氓了。 在法医这样的眼神里,穆成雪尴尬得只想用帽子遮脸,她用眼神几番暗示陆长洲,却发现这位爷根本不接茬儿,于是她只好再次压低了声音“老大,不带您这么玩儿的哎老大你给我手套干什么” “死者身上有东西,我刚才看到一个东西在死者右前胸位置滚动了一下儿。” 穆成雪茫然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河里带上来的石子” “不知道。”陆长洲一边说,对着穆成雪一扬下巴,“别愣着,你上手。” 穆成雪立刻戴上手套儿,上手在陆长洲左右摸索的地方来回按了几下儿,直到摸索到了死者腋下的位置时,还真的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感觉上是指甲盖儿大的一个小疙瘩,摸起来形状比较规律,不像石头。 “是有摸着了。”穆成雪试着往外拿了一下儿,没拿出来,“老大帮忙” 死者的衣服内侧有个补丁,缝得挺长挺宽,和原本衣物的贴合度不错,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注意,可是这种缝法,让原本是单层的衣服形成了一个夹层,里面如果进了东西,尤其是个不大的东西话,从外面看不出来,也并不好往外掏就像有里衬的裤子口袋破了,而口袋里的小硬币又恰好顺着破洞,掉进了裤子里衬的夹层时一样。 死者衣服的夹层里有东西,所有人一开始都没注意,而直到刚才两个法医搬动尸体走过陆长洲眼前的时候,陆长洲眼尖,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死者胸前的衣服里滚动,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穆成雪顺着死者衣服夹层一点一点顺,从左端的角落一直顺到右端,终于在不破坏衣服的情况下,找到一个手指头尖大的出口处,顺利将这东西用手指拱出来,用镊子夹进了陆长洲准备好的证物袋。 而她和这东西一打照面,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是什么”穆成雪把她顺出来的那颗小东西托在手心里,递给陆长洲的时候,手却不由有点抖,“老大,我可能有点眼花,我看这东西像颗钻石好几克拉被叫做鸽子蛋的那种” 陆长洲捻过证物袋,举起来眯着眼看了一阵,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儿“火彩呈连续跳跃,水滴在上面不会立刻散开不是像,这确实是钻石。” 这句话一出,现场静默了一秒,立刻轰动了。 钱友亮正巧赶来,见陆长洲从死者身上三摸两摸找出颗钻石,不由有点蒙,一时只顾得上和那颗钻石大眼瞪小眼。 而穆成雪听到陆长洲这句话,险些把本来就大的眼从眼眶里瞪出来。 “妈呀,老大你牛这玩意儿在衣服底下滚动,都能被你看出来你眼睛是x光射线吗” 陆长洲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转手直接把装了钻石的证物袋递给了蹲过来的钱友亮。 钱友亮却像接了个烫手的山芋,在陆长洲退开的同时,被迫接受了其他人“众星捧月”般的目光。 穆成雪的眼神儿完全跟着钻石转,眼睁睁地从陆长洲盯到了钱友亮,人间的其他东西已经完全不能吸引她的目光了。 “这个净度,这个形状,这个切割行,这些都不提,光说这个大小,不好意思,我真没见过。” 穆成雪到底是个女孩儿,对珠宝首饰的价格更加敏感,说起这个完全停不下来“我哥结婚的时候,咬咬牙给我嫂子买了个2克拉的裸钻,我拿来看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很大了,不好意思我错了,跟这个比,我哥简直只是买了个渣儿钻石的价格是翻倍往上涨的,越大越值钱,这个大小的钻石,现在市价多少几十万,上百万” 她说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衣着朴素的死者,面露难以置信“死者从哪得来这么一笔横财的捡的” “有可能。”陆长洲双手抱臂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道,“但藏在这么隐蔽又费劲的地方,她显然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钱友亮捧着钻石,回身看死者的眼神儿顿时也有点儿复杂“这别是偷得吧这大姐不简单啊” 陆长洲对这个峰回路转的推断不置可否。 而他还没来的及提出新的办案思路,就听上面一阵跑车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河堤上面像是炸了锅。 陆长洲听见这浮夸的动静,也下意识地抬头向上看去,心说这是哪个作死的小王八蛋跑到这里丢人现眼,在这儿撒野八成是想吃交警队的罚单。 奈何因为角度问题,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功夫,那扰民的噪音一波三折,“呜”地一声到了近前,随着一声让人耳鸣的急刹车,引擎的轰鸣声才算是彻底偃旗息鼓了。 陆长洲这才窥见来车的冰山一角这骚包的跑车弄了个向上开的剪刀门儿,那翅膀似的车门一开,高出遮挡用的蓝色钢板一大块儿,恰好出现在陆长洲的视线里。 陆长洲只看了一眼就乐了这车重新喷过漆,可惜喷了个品味堪忧的土豪金,配上这剪刀门的造型,活像个准备振翅高飞的金色绿豆蝇,坎普得有点辣眼睛。 这么惹眼的车堂而皇之的停在警察办案的地方,车主还准备下车看热闹梁静茹贡献的勇气可能把这货吹爆了。 陆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举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只听到了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愣是没听到警察维持秩序的声音,他疑惑了两秒,反身朝能上河堤的台阶处走了两步,准备上去看看情况。 他还没靠近台阶,台阶上倒是先下来一个人来人同样没穿制服,顶着一脑袋略长略乱的鸡窝头,正面带焦急地往下走,迎面碰见分局几个认识的同志,一路走一路跟人打招呼。 “冷副。” “冷副队” “阳哥” “好好好。”来人脸上露出一点儿因姗姗来迟产生的愧疚和不好意思,“各位辛苦了。”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盯着他瞧的陆长洲,露出了一言难尽的哭笑不得,脚下倒是加快了速度走到他身边儿。 “来晚了,抱歉有点事案子怎么样了。” 陆长洲却答非所问,眼神一递“二阳,你坐这车来的” 冷暖阳不用看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脸上一片尴尬“回来再跟你解释。” 陆长洲缺德地挑了挑眉,眼神儿不正经地带钩儿,但顾及影响,仍然压低了声音“这是你那妹妹够有钱的品味就恩,还不错。” 他这“不错”语带双关,却一褒一贬两层意思,褒的是他的副队冷暖阳,贬的是那比绿豆蝇还骚气的车。 冷暖阳说不过他,干脆不说,赶紧拉了他往现场走“走走走,干活干活。” 陆长洲被冷暖阳扯着往前走,却不依不饶地一步三回头,企图发现点儿“把柄”好继续调侃冷暖阳两句。 可这一看之下,却不由愣住了。 简陋的河堤台阶之上,一个穿长裙的娉婷的身影转身而去。 那人脸都没露,却让陆长洲脑子里“嗡”的一声。 那种感觉,既像大梦初醒,又像久别重逢,让人眼前无端一片空白。 可等他回过神再看时,那身影已经消失了。 他不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不该有的幻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LUST4 行云影站在河堤上往下看了一会儿,只看到冷副队一个头也不回的背影。 她悠悠一笑,那表情,像个即将取纣王而代、随时准备君临天下的苏妲己。 在寻常人的眼里看来,这位平城市公安局的刑侦队副队长的长相偏文静,偏秀气,和电视剧里持枪踹门高喊“不许动,举起手来”的铁血硬汉形象相去甚远。 冷副队大名冷暖阳。 冷家二老给儿子起名的时候,大约觉得自己家的姓氏听着就像三九寒冬,不怎么接地气,于是拼命在名字上找补,想来个负负得正,但是估计二老自己也没想到,这一下子正过了头虽然从某些方面而言,冷副队是个不折不扣的钢铁直男,直得挂上国旗就能s旗杆儿,但是他耿直得并不让人生厌。 与那种仅凭说话就能让人想打死他的直男相反,冷暖阳虽然不解风情,但其人性格非常好,好得仿佛中央空调,是那种所有大妈看见他就想给他介绍对象型的品性良善。 可惜人善被人欺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行云影自认是个混蛋,她之所以好意思理直气壮地缠着冷暖阳,就是吃准人家不会真的跟她计较。 就像昨天晚上 行云影平时出门都是两个手机,一个用来玩游戏,一个用来联络,在那个网约车司机眼神不对的时候,她已经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其中一个手机的摄录功能,完整了拍下了那个司机先对她进行语言上的色情暗示,随后在发现她疑似报警时,对她进行肢体上的抢夺行为的全部过程。 有这段视频作为依仗,她用防狼神器皮铅拍痛敲流氓的时候,敲得毫无心理压力反正只要不打死,就算正当防卫。 而且她在下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拿这件事儿当借口,让冷暖阳陪自己解决一下这孙子的问题。 也幸好这孙子够怂的时候也确实够蠢,他被行云影打得,捂着脸半天没爬起来,直到冷暖阳赶来的时候,才大梦初醒一样捂着横流的鼻血,哭着报了警,在警察局号丧一样地表示他要告行云影非法伤害并要求医疗赔偿他把自己耍流氓的事实忘了个干净。 随后就是进派出所调解,开启了漫长的扯皮之旅。 冷暖阳一言难尽地,陪着行云影和撒泼打滚号称自己快要死了的流氓扯了一宿,又是检查,又是伤情认定,又是做笔录,直到流氓死不悔改地坚持自己是“无辜被打”的死鸭子嘴硬时,行云影才“后知后觉”地把录像拿出来,堵了他一个口无言。 司机言语侮辱在先,动手抢夺行云影的财物在后,这顿打他挨得活该。 视频为证,证据确凿,天下太平。 接警的警察在知道行云影有录像的时候,估计在心里已经骂了她八百遍“死作精”,只是碍于陪同的冷副队在场,才没有发作,不过放她走之前也夹枪带棒地给了她好几句警告教育。 旁人对她这个态度是完全可以预料的。 其实出了警察局,行云影就已经做好了被冷暖阳臭骂一顿、并威胁老死不相往来的心理准备,但出乎她的预料,品性良善的冷警官一言未发,只是叹了口气。 行云影现在回想起来,觉得也有可能是冷暖阳没来得及骂他那时刚刚得知了自己的休息日因为凶案而泡了汤,并且需要立刻赶赴现场。 行云影以“我没有别的亲人,也没有别的信得过的朋友”的楚楚可怜姿态,臭不要脸地耽误了冷警官整整一晚上,终于在他急着走时,捡起了久违的良心她提议开车捎他一路。 冷暖阳可能熬夜熬得有点儿迟钝,也可能真的是因为案件紧急他没顾得上多想,所以没怎么推辞,就答应了行云影。 行云影的公寓距离警局步行五分钟,地下停车场里就有方便她出门开的车。 只不过,冷暖阳没想到这车是辆“贼车”两座儿、剪刀门、价值千万的超跑,更别提那个颜色一千米以外就能看见它闪耀着辣眼睛的光芒。 冷副队看着行云影把这车停在他眼前,想跑都来不及了,行云影一句“我开都开来了”仿佛一句咒语,冷暖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引擎轰鸣的跑车副驾上了。 这一路他简直如坐针毡,甚至于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其他同事看见他坐着这么一辆车出现场时的表情。 这现场出的像上刑场一样。 因此,行云影停车开门后,冷暖阳连招呼都不敢打,脚底抹油飞速跑了。 行云影这会儿居高临下的看去,觉得冷副队的背影实在有一种“拔吊无情”后又良心难安的恐慌这个脑补把行云影自己逗乐了。 她微微一笑就漂亮得肆意张扬,如一枝独秀的玫瑰旁若无人的怒放,娇艳是表象,荆棘是武装,因此她美则美矣,却让人远观着就能想象到手指被扎破的疼。 行云影听见身后人群传来一种不怀好意的议论,她倒是不介意给人谈资,但是终于良心发现地准备给冷暖阳留点面子。 她看到冷暖阳绝尘而去的方向有一个男人迎着走过来,和冷暖阳勾肩搭背地走。 那男人正是陆长洲。 可是行云影才不知道名震公安系统的陆长洲警官是哪棵葱,更不知道该把他蘸酱还是拌豆腐,她只知道那男人对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而那一眼带着贬低和探究,让她不怎么舒服。 于是她挑了挑眉,转回身,准备离开。 一转身,却正看见原本在警戒线维持秩序的小警察站在她身后两三米的位置上,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冷副队那一晚上虚度时光的颓然,和行云影的艳光四射,两相交融之下构成了一个奇妙的组合,小警察的联想显然有点儿丰富,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误会了。 他原本不知道怎么开口,恰好见到行云影回过头来,一紧张,不留神把自己的想象说漏了嘴“嫂子” 他话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只好讪讪地琢磨怎么找补。 行云影却一笑。 “错了。”她声音清凌凌的,有几分无辜的意思,漂亮而天真,“现在我还担不上这个称呼。” 小警察被她笑得一愣,倒是没从她的话里听出不高兴的意思,微微琢磨了一下儿,自以为悟了,于是还算客气地笑了一下儿。 “迟早的迟早的。”小警察客套了一句,终于开口,“您是准备等冷副队收工吗不过按规定,家属不能在警戒线以里,还有您那车” 行云影觉得自己在称呼上显然有点儿亏,但是她及时闭嘴了,拒绝越描越黑“明白,我不等他自己走,车我也挪走,省得耽误你们工作。” 美女通情达理起来,总是让人心旷神怡的,警察虽然公事公办,但是爱美之心不可避免,听见行云影这么好说话,不由神清气爽“感谢理解。” 行云影转身就朝车的方位走,小警察本着这是市局领导未来夫人的态度礼节性相送,一直跟到了车边。 行云影上了车,关了门,停顿了两秒,把车窗摇了下来,对着小警察招手“同志,受累问您点儿事。” 小警察略一俯身。 行云影看到了围观人群的,也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议论,于是用下巴指了指警戒线拦住的地方“听说死人了有危险吗” “是发现了一个女性死者,但是现在网上都是谣言,具体情况我们肯定会出通报的。”警察谨慎的应了一声,即使是对领导家属也没敢透露案情,只能含糊过去,“哦对了,这边是单行路,您得前面过桥才能掉头。” “哦,谢谢。” 行云影及时管住了险些逆行的一脚油儿,抬头对着车窗外笑了一下,把车窗摇上了。 正巧这个时候,法医们将装殓好的尸体抬了上来,台阶太陡,几个人上下不方便,正招呼人搭把手。 小警察听见了动静,转身就走,一张照片似得东西从他制服的口袋里蹿了出来,正好落在行云影车门边。 “哎” 车子密闭性太好,行云影坐在车上喊了一声,小警察也没听见。 行云影只好再次打开车门,顺手将那张照片捡起来,提高了声调儿“嘿哥们儿掉东西了” 小警察下意识一摸,很快去而复返,刚要提醒一句给行云影个心理准备,就见行云影无意识地瞥了一眼照片,随后僵住了那是死者的照片。 由于死者的信息无法确认,小警察特意拿了张死者的照片,去问围观群众。 考虑到普通人的承受能力,照片上没有拍下死者浮肿的脸部,主要只有穿戴的衣物。但是生命逝去迹象仍然分明地显现在了这张照片里,任谁打眼一看,都知道照片上不是活人。 “嫂子对不住,对不住。”小警察权当她是吓得,赶紧把照片收了回来,“您没事儿吧” 行云影顿了一下,勉强把目光从那张死者的照片上移开“没事您继续忙,不用管我。” 后面法医招呼人帮忙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警察挠了挠头,转头儿干活去了。 而行云影重新关上车门,在原地怔了三四秒钟,才重新发动了车。 照片上那土气而熟悉的衣服让行云影已经认了出来这个暴尸河边的可怜女人,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LUST5 “昨天我微博at你的那个你看到没有平城河连环奸杀案那个,凶手还没抓到。” “为什么你总要转发这种东西,我每次都想看但不敢看,昨天没管住手看完了,行吧,我立刻就滚去和我妈睡了,她半夜起来去厕所我都跟着,我跟你说,我们家老房子就在平城河边,刚发生了命案的那个地方,吃完晚饭我经常和我妈去遛弯,以前我们都当清净,现在一想行总” 两个摸鱼聊天的小员工正聊到刺激的地方,冷不防一回头,立刻露出一副见了真鬼的表情。 行云影穿了一件“bgbg”的裙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外面“显得像是来上班一样”地批了一件中长款的职业西装,一只手举着一杯黑咖啡,另一只手抱着肩膀,正站在她们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聊。 两个小员工自觉理亏,噤若寒蝉,生怕自己惹得行云影不高兴。 老董事长在世的时候,集团的总部设在海外,平城虽然是集团下属最重要的分部之一,但到底天高皇帝远,办公环境相对宽松。而自从老董事长过世,此前一直生活在国外、没在国内露过面的大小姐行云影空降,这种相对宽松的工作环境就一去不复返了。 这位大小姐并不热衷亲力亲为,但是十分任性妄为,在她执掌企业的理念中,效益、发展、股价之类的事情通通都得往后排,首要考虑是“她愿意”。于是,在这个最高思想的指导下,集团总部彻底被迁回了平城,随之而来的人士变动更是频繁到难以想象,十分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一朝天子一朝臣”。 她空降平城三年以来,在公司里出现的时候并不怎么规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堪称神出鬼没,但是每次只要这位大小姐“连续稳定”地出现,公司里就总要伴随着看不见的腥风血雨,而连公司现任的各位高层员工们也摸不透这位大小姐的喜怒,所以只能在尽力完成工作的前提下再加倍小心,不至于“如履薄冰”,但也差不多。 高层的心态都是如此,更别提基层的小员工了两个小姑娘一时忘形,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行云影魔鬼老板娘的名声在外,她们生怕因为两句闲聊丢了工作,所以现在只敢低着头。 行云影的表情上看不出生气还是不生气,见她们不聊了,反倒带着一种“意兴阑珊”的意思,态度堪称温和“我打扰你们聊天了吗” 她的“温和”在小员工的眼里,却比晴天霹雳还可怕,只听这风向,两个小员工已经要吓死了,一个用一副绝望的表情低着头半闭了眼,另一个稍微还有点儿垂死挣扎的求生欲,听到这里也不等行云影继续兴师问罪,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咬了咬牙“行总,我们错了。” “哦”行云影漫不经心地把目光收了回来,点了一下儿道歉的那姑娘,“说说,错哪了” “”小员工公开处刑般地苦着一张脸,“我们不该上班时候聊天。” “哦,还有呢” 小员工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更大的罪过,只当是自己一个人表态不够,另一个人也得赔礼道歉,于是低着头用手碰了碰她的同事。 而这位姑娘会错了意,憋了半天,勉强道“呃我们不该偷偷在会议室睡午觉” 她的同事冷不防被猪队友糊了一脸,已经要晕过去了。 行云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挑了挑眉“啧,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呢我说我怎么一进那间会议室开会就想睡觉,感情睡意也传染。” 两个姑娘已经恨不得咬舌头了。 行云影抱臂一笑,继续问“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听你们聊吗” 两个傻姑娘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言多必失”,对视一眼,点头认栽地道“知道。” 而行云影却高深地摇摇头“不,你们不知道。” 两个姑娘“” “没眼色等你们半天也没聊到点子上” 行云影笑着转身,一边走一边吩咐“谁刚才转发的想看又不敢看的悬疑故事,知道我办公邮箱吗转发给我五分钟内我没看到内容扣工资” 两个姑娘傻了眼。 而行云影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去了,只留下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 两个小姑娘用眼神激烈交流了一番,认定了这位大小姐没动气,只是在耍她们玩,两人不由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下去,她们的老板却又回来了,她那眉眼漂亮到肆意的脸出现在门口儿,让这两人一激灵。 “还有一件事。” 她一出声,两个姑娘立刻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让人力发通知,以后午休时间延长半个小时,中午睡个觉还偷偷摸摸,人家以为我是周扒皮呢。”行云影笑着,眼神一挑,“注意劳逸结合,但是工作时间闲磕牙的事情不要再让我看见。” 两个姑娘反应了两秒,简直要跪下谢老佛爷恩典了。 行云影一副“免礼平身”的表情,随后低头用手点了点两个姑娘的手机“但是这个五分钟内不发过去,真的扣工资。” 她说完,留下两个目瞪口呆的傻姑娘,转身走了。 果然,当她走进办公室,打开自己的电脑,工作邮箱里蹦出了一条最新的消息,就是小员工聊天内容的截图。小员工把消息发来的时候还配上了原文链接,等行云影点开的时候,发现这短命的链接经历了“一转没”,删除理由是“不实信息”。 再一刷新,警方的辟谣就已经发出来了。 警方的措辞数十年如一日地冷静克制,直言“事实与网传信息不符,传谣人员一杯警方抓获,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中”。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完了,但没想到仍有峰回路转因为暂时没有人去认尸,这则通报在辟谣的同时还希望广大群众有关死者的线索。但是因为发警情通报的管理人员公文写作水平不过硬,一句“尸体h省口音”瞬间点爆了网友群嘲,让这个案件再次上了热搜。 行云影没兴趣看网民和警方拌嘴,她关注的那个原始信息已经没了,所以只能去看截图。 从截图中,行云影很快意识到了警方出手辟谣的原因造谣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前后三起强奸杀人抛尸案,抛尸地点是同一个地方,正是昨天发现女尸的河道处。而他用极具煽动力的语言塑造了一个冷血的性侵杀人狂,而这个无中生有的杀人狂“在逃”,理所当然地会引起恐慌。 行云影知道这个谣言的细节跟事实完全对不上,连当故事听的逻辑都很勉强。可是在普通民众“宁可信其有”的求生意识下,这个谣言的传播力着实惊人。 行云影忽略了那煽动性的话语,和耸人听闻的“猜测”,有意看了一眼截图上显示的阅读量果然,那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在网上接连火了两天,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在通讯便利的网络时代,也并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大热大火,每一个热点事件的背后都存在看不见的推手,显然,有人想让这件事被广为关注。 行云影的视线在电脑屏幕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关掉了网页,微微闭上了眼睛。 可惜,她这个“闭目养神”的姿态并没有维持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行云影瞥了一眼手机上的名字,顿了一下,才重现装点出一副花样的笑容,接通了手机“二姐,今天怎么” 沙玉雪却毫无礼数地直接打断了她的寒暄“小影,二姐有事儿要求你帮忙。” 对方省去了你来我往的客气,行云影也没有异议,她的笑容浅了几分,语气却热络如常“二姐这话重了,有什么用的上我的,您吩咐。” “小海昨天晚上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没有。”行云影道,“昨天您生日,海少高兴,可能多喝了两杯就去哪玩了,我自己回的家。” “但是小影,算二姐求你。”沙玉雪加重了语气,“我需要你一句话我需要你昨天晚上和小海在一起。” 沙玉雪话说到这里,行云影已经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八成是沙玉海出了事儿,沙家现在需要一个“证人”来洗脱沙玉海的嫌疑。而沙玉海这货着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在什么地方玩嗨了,一觉睡下去,身边男的女的可能都分不清。 沙玉雪其人平时还算冷静,但是遇到沙玉海,就总会病急乱投医。 但行云影的理智还在。 行云影笑了笑“二姐,凭我们的交情,您有求于我,我不该拒绝但是这件事,真不行。” 沙玉雪顿了一下,提高了声调“小影,你这是见死不救了” “不是这个意思,二姐,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警察局,好多警察都见过我,我再去警局说我和海少在一起没人信啊。” 沙玉雪“什么你出什么事儿了” “我打车回家的时候,遇见个流氓。”行云影一笔带过地解释道,“小事。” 沙玉雪在电话对面沉默了两秒,仿佛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行云影从善如流地想好了安慰“海少这件事您也别急,您先联系律师听专业人士怎么说,您家里亲戚多,搞不好谁就能说上话” 她话没说完,办公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行云影握着手机,听到电话铃声,无端升起了一种“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烦躁,却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在锲而不舍的电话声里赶忙应付了沙玉雪,约定“改天联系”,随后接起了座机“喂”了一声,秘书略显焦急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行总,有两个警官已经进去了,说找您了解点儿情况。” 行云影常年不在办公室,让秘书连拦访客的能力都退化了。 此刻她来不及训斥秘书,只能默不作声挂了座机,还没来得及收回若有所思的表情,抬头便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例行公事地亮了证件。 “请问您是不是行云影小姐” 行云影一点头“是我。” “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昨天凌晨两点至六点,你在什么地方,有没有能够证明的人” 行云影愣了一下儿,笑了。 问话的警察显然对她这个态度很不满意,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不好意思警官,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觉得这其中肯定有点误会。”行云影没等警察再开口,自己坦白道,“因为您说的这个时间,当时我在警察局平城东区沿河东路派出所。” 警察对这个结果显然有点意外,两人对视了一眼。 行云影一摊手“证明人就很多了派出所当天值班的警官肯定能认出我,不过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还有我的一个朋友,这期间,他一直在派出所陪我处理事情,完全可以作证。” 问话的警察可能因为线索中断有点失落,继续例行询问,语气略有缓和“这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也是你们公安系统的同志,我觉得你们可能认识。”行云影微笑道,“他叫冷暖阳,是平城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副队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LUST6 平城市公安东区分局里,冷暖阳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陆长洲侧目看了他一眼“怎么感冒了” “没有。”冷暖阳拧了拧鼻梁,“就是这两天没睡好。” 陆长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缺德地拖了长音“哦没睡好。” 冷暖阳哭笑不得“行了啊你,这篇儿还能不能揭过去了。” “不能。” 陆长洲十分没正行儿地拍了拍冷暖阳的肩膀,但他还没来得及还没开展八卦精神,让冷副队坦白从宽,穆成雪突然从他身边探了个头。 “老大。”穆成雪难能可贵的忽略了陆长洲脸上的不正经,表情严肃,“分局的同志把造谣的人拘回来了,正在问话,您要不要过来看一眼。” 陆长洲收了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长腿一迈,几步走到了讯问室外。 透过玻璃往里一看,里面有两个分局的警察在审一个一脑袋黄毛的小年轻,这孩子长得十分抽象,脸上的青春痘比五官还要喧宾夺主。 陆长洲看了一眼就犯了密集恐惧症,“啧”了一声“这就是那新世纪的键盘侠” “这人叫孙小尧,今年二十三岁,大学毕业后没找到工作,自称是个自由撰稿人,实际就是在各种网站上有偿发帖。网上平城河凶案异闻的那个帖子最早就是他发出来的,最终引起了网络恐慌。”穆成雪说,“他的帖子里关于连环奸杀案的内容纯属胡说八道,但是有一点很可疑他所写的一些细节,却能和本案对上老大,您明白我说的意思吧” 穆成雪没把话说完,是为了谨言慎行,但陆长洲已经听明白了。 办案过程中为了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所以尽量都对嫌疑人做无罪推定,可是在有疑点的时候,也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眼下这个案子,手头的线索少之又少,连死者的身份都暂时没有比对成功,而一个网上的“键盘侠”能够预知凶案细节,这件事背后实在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未卜先知这有点意思。” 陆长洲笑了一下,带着冷暖阳推门进去。 这小子被拘回来后七个不平八个不愤,认为自己跟“造谣传谣”这种违法行为丝毫不沾边儿,他自诩当代鲁迅,针砭时弊,用最犀利的笔法揭穿了这个社会的罪恶,并且认为警察的行为侵犯了他的“言论自由”,干扰了他写出万古流芳的传世之作。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接受过法治社会的洗礼,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此霜打的茄子似得蔫在了原地。 陆长洲进来的时候,他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随后畏缩地蜷了一下儿肩膀。 “你认不认识本案死者” “不认识。”孙小尧臊眉耷眼地抬头看了一眼问询的警察,很快又鼓起了一点儿没卵用的勇气给自己辩驳几分,“警官,我已经说了这篇文章的素材是我在网上随便看来的,我提取了一部分内容,然后进行了再创作我真没料到我这帖子在网上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是,我后来不该回帖带节奏,但我这不是被热度冲昏头了吗,您想想,当时我突然就要变成网络红人了,这感觉谁把持得住” “我我承认自己有点儿膨胀,但我已经承认过错误了。” 陆长洲克制了半天才没让自己冷笑出声。 问讯人员继续问道“素材是你从什么地方查到的” “可能就网上”孙小尧眼神闪了闪,随后做出了一个“怎么就跟您说不明白”的表情,“您平时上网的时候,能清楚记得自己浏览过哪个网站哪个网页吗肯定不能吧是,我浏览就是为了找素材,但是我们找素材也都是把素材相关信息复制下来,网页随手就关了。” “你复制素材的文档呢总有吧。” 孙小尧十分理直气壮“我写完文章随手删了而且您看我写的东西了么,前后将近十万字,里面的素材也不都是我找来的,也有可能是哪个网友讲给我,我随便记下来的,我真不记得了。” 他这个混不吝的态度让人实在有点儿窝火,问询的警察被他的车轱辘话气的想拍桌子,被陆长洲不声不响地拦了下来。 “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到四点,你在什么地方” 孙小尧抬了抬眼皮,看了看半路杀出来的陆长洲“当然在家睡觉,这位警官,您有大半夜出门儿遛弯儿的习惯吗” “有啊。”陆长洲笑了一笑,“执勤、巡逻、出任务哪有工作我们就得随时待命,不分半夜几点。” 孙小尧因为刚才兜圈子成功,那被打压过的气焰不免重新嚣张了起来,但是发现陆长洲这人虽然像跟他扯闲篇儿,但是眼神儿里有点儿说不出来的东西,让人感觉到莫名其妙的压力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孙小尧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警惕地夹起了尾巴做人,语气干巴巴地“我我没有,我就在家里睡觉。” “哦”陆长洲道,“有人证明吗别告我你妈能证明第一她不可能在你睡觉的全程都不错眼珠地盯着你,第二直系亲属的证词效力总是需要打个折扣,你爸同理,这个问题你想好了再说。” 孙小尧一句“我妈”被毫不留情地堵在了喉咙里,他愕然怔了一下儿,艰难地承认道“没有没有人能证明。” 陆长洲敲了敲桌子,成功把孙小尧的眼神儿敲了过来。 “传谣造谣的严重性,刚才我们同事已经给你科普过了,但是另一件事的严重性,由于你自己打岔,他们还没来得及给你科普,我跟你念叨念叨昨天凌晨两点到四点这个期间,恰好有一个无辜的人死了。在这段时间,你说你在家里睡觉,但是没有人能给出证明。可是在你写的这篇帖子里,你清晰地描述了案发现场,描述了死者的死亡时间,还有一些我们警方还没披露过的细节” 陆长洲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目光如钉般投向孙小尧,把他盯得动惮不得“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们同事刚才问你写作素材的事情也是给你机会,你说不明白这些,只会让你自己身陷嫌疑” 孙小尧额角一道冷汗立刻下来了“我我没有,不是我。” 冷暖阳适时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我们警方的职责是抓住每一个凶手,但是我们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的人,我们努力的同时,你也得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造谣传谣的拘留惩罚只是给你个警醒,但是命案的轻重程度和传谣造谣不在一个量级上,你要想清楚。” 孙小尧的眼神立刻惊慌了起来,眼神闪动。 “嘿看什么呢”陆长洲“砰”地锤了桌子一下儿,“你到底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这些素材,说啊” 孙小尧被他拍桌子的动静拍得一激灵,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我我就是在网上一个网站看的。” “什么网站” “我不记得了。”孙小尧五官皱成一团,分外苦闷地暴力揉搓着他那张不怎么平整的脸,从手指缝里露出几个走音的字,“就是一个网站” 陆长洲“啪”地一声把材料放下了“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孙小尧不吭声了。 冷暖阳又试着从各种角度问了几次,几个人轮番连劝带吓唬,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取得任何进展,倒是孙小尧快崩溃了。 再问下去也没什么用,陆长洲只得带着冷暖阳从问讯室退了出来,趁着午休时间的尾巴,去分局食堂吃饭。 冷暖阳接过陆长洲递过来的饮料,琢磨了一下,还是说“老陆,刚才那个小孩儿看着挺嚣张的,但是明显是个花架子,一吓唬就认怂了虽然他写的东西能和案子对上,但我觉得他没有杀人的胆子。” “我也觉得不是他。”穆成雪点点头,“老大、副队,你们俩刚才没看见这人梗着脖子叫嚣的那个德行,说话不过脑子,做事儿也瞻前不顾后的,纯粹是个毛包儿。就这样的人,在犯了事儿之后肯定第一反应就是跑,根本想不起来清理现场之类的可那天在现场,咱们看见了,现场有清理过的痕迹。” 冷暖阳和穆成雪在“孙小尧不是凶手”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同时把目光投向了陆长洲,却见陆队扒了两口饭,琢磨了一下儿,没吭声。 冷暖阳询问地看了他一眼“老陆” 陆长洲这才抬头“嗯”了一声“没什么,我在想,这小孩儿自称是个文豪,为什么连个前因后果都编不全。当然,我也觉得这小孩纯粹是个键盘侠,手贱嘴欠,杀人的胆量欠缺,但我认为他没完全说实话。” “老大,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不说实话”穆成雪不理解,“他不知道这样会让自己显得很有作案嫌疑吗莫名其妙背上个杀人的嫌疑,好玩吗” 陆长洲抬起头来,没特定地看哪儿,就这么想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杀人,这个罪名对他不能构成事实威胁,但他隐瞒的那些事,才对他构成威胁” 穆成雪一愣,冷暖阳也下意识的一皱眉。 而他们三个人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分局刑侦支队长钱友亮从远处匆匆而来,一屁股坐在了他们这张食堂四人桌唯一一个空位上。 “陆老大。”钱友亮语气沉重,带着一种无奈,“我来跟你打声招呼这案子可能要转你们市局了。” 陆长洲默不作声地看过来“为什么” 钱友亮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明面上的理由是因为案情复杂,分局的侦破工作进行得不顺利” 陆长洲打断了他“老钱,说重点。” “别问了。”钱友亮难得嘴上有了把门的,他看了一眼人多嘴杂的分局食堂,压低了声音,拍了拍陆长洲的肩,“吃完饭你们回市局,看看就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LUST7 钱友亮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蕴含了丰富的幺蛾子,陆长洲心里有数儿,赶紧带着冷暖阳和穆成雪回了市局,刚进了办公室就接到一个电话儿。 他被案子赶着,心里火烧火燎,但实在举着电话不敢挂,因为电话对面有个魔音穿耳的妈。 “不合适陆长洲,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三十好几了还吊儿郎当,人家姑娘到底是哪不合适长相不合适工作不合适还是家庭条件不合适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句不合适就把我打发了,想都别想” “我” “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连去都没去,现在给我编瞎话呢你这倒霉孩子你让我以后怎么再和你王阿姨见面我一辈子的人际关系都被你败坏光了” 陆长洲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大写的“生无可恋”,但仍然耐着性子企图解释“妈,我真去了,但是我和这姑娘真的不合适。” 这句解释的效果堪比10吨炸药。 “不合适个鬼我可听你王阿姨说了,人家姑娘对你满意的很,从回去就一直在等你跟人家继续联系,你倒好,连个微信都没加我告诉你,现在立刻马上你给人家姑娘打个电话解释也好,约下次见面时间也好你要是不去联系就别喊我妈了” “妈,您都没发现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吗”陆长洲愁得“啧”了一声,实在没忍住,“您刚才还怀疑我连去都没去,现在就已经听说人姑娘满意的很了,您能给我个准信儿,告诉我您哪句是编的吗要不下次我提前跟您对对词儿省的您穿帮” 对面的陆母被噎了一下儿,随后拔高了调儿门。 “我不管”陆母说,“给人家姑娘打电话,这周之内必须见第二次” “妈,我最近得加喂喂” 陆长洲还没表达完他作为人民警察需要“加班”的宿命,电话已经挂了。 他一抬头,看见冷暖阳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儿,也不知站了多久,表情像是忍着笑。 陆长洲手机一扔,站起身来朝冷暖阳招招手示意他进来“你想笑就笑吧这场景以后会以至少每个月一次的频率出现,到时候估计你笑啊笑的就习惯了。” “相亲的事儿”冷暖阳闻言,很厚道地只笑了一声,在陆长洲的指示下随便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来,试探着看了看他,“终于妥协了” 陆长洲无所谓地反问道“不妥协能怎么样” “阿姨也是被你不要命的去援边吓着了,想找个人栓着你。” “啧我又不是个牲口,不拴着就跑了。”陆长洲愁出了一副牙疼感,“以前小时候,嫌我不着四六败坏他们名声,去援边了又嫌我不懂得感恩父母纪委可能比较缺我妈这类严格的人才。” 冷暖阳知道他只是抱怨,也跟着笑。 陆长洲叹了一口气,处理十个凶杀案也没有被父母逼着相亲来得难受“反正他们再过几年退休了这几次介绍的姑娘都是我爸他们系统的,人家驳不过他的面子才来应个卯,等他退休了人家还管他是谁。” 冷暖阳闻言,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很多眼,最终道“你那魂牵梦萦的姑娘呢不等了” 陆长洲没什么表情地一耸肩,顿了一下儿,没有立刻回答。 冷暖阳从他这个动作里莫名看出了“负隅顽抗”的意思,不由略微惊奇了一下儿,他把这些年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经验全都掏出来,专时专用地分析了一下陆队长,突然意识到,他这个肢体语言的意思居然是“我还想再等等”,不由更惊奇了。 陆长洲这个人,把全身上下的气质杂糅在一起,再让这气质转世投胎八百个轮回,恐怕也生不出哪怕一个名为“情种”的玩意儿。 可是他偏偏在干一件只有情种这个特殊物种才能做出来的事儿当年他报名去援边,在执行一次任务的过程中,曾受过一个不知名女孩儿的救命之恩。后来,任务成功了,案子告破了,援边结束了,陆长洲立了无数个二等功、三等功,他家里给他找了点关系调回平城当了刑警,一路进了市局,而那个救过他一命的姑娘也早就失散在茫茫人海中,成了他随口拿来拒绝相亲的“魂牵梦萦”。 冷暖阳和陆长洲一起上警校,一起进警队,交情匪浅。只是陆长洲报名援边的时候,冷暖阳由于是独生子,迫于家庭的压力,没有一起去,因此关于这个姑娘的真实性,冷暖阳也处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 但是,援边归来的陆长洲身上的变化是十分明显的,他自己虽然没有具体的说过,但是从冷暖阳的视角来看,他在那段时间里一定经历过很多事。 如果说,学生时代的陆长洲还带着一种公子哥儿独有的不可一世与眼高手低,那么援边回来的陆长洲则彻底脱离了“不靠谱儿”之感,仿佛围绕在周身那些浮躁的尘埃,终于在那段岁月里悄然落定了,可见复杂的环境确实锻炼人。 其实对于旁人来说,那个姑娘的存在,到底是真实的往事,还是陆长洲随口用来拒绝相亲的借口,原本也并不重要,他现在是他们可靠的队长,可信的战友,这就已经足够了。 陆长洲一侧目,从冷暖阳的眼神里看出了从“好奇”到“释然”的全过程,不由笑了“我都在精神支柱的训导下改邪归正不再游戏人间了,你这怎么回事儿,十里桃花啊” 冷暖阳听出了揶揄,有心避而不谈,但是在陆长洲跃跃欲试的眼神下,知道有这货的带头起哄,八卦有一有二就有三,只好认命地坦白从宽“别瞎说,我和那女孩就是普通朋友” “哦”陆长洲挑挑眉,“一大早开车送你出现场的普通朋友” 这句话颇有草菅人命盖棺定论的意思,冷暖阳哭笑不得,总觉得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无从解释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普通朋友,她就是遇上点儿事儿找我帮个忙,我能帮就帮这么说吧,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怎么个不是一路法” 陆长洲大概从陆母那继承了打破砂锅问到底大法,就差拿个本子把冷暖阳的话抄下来,逐字逐句精准分析了。 冷暖阳又叹了一口气,仿佛叹尽了此生的惆怅“跟她比起来,我比较穷。” 这个理由太赤裸了,陆长洲没忍住,笑了起来“哟,有多穷” “你自己看吧来找你也是想让你看这个。” 冷暖阳把手上的资料往陆长洲的办公室上一放。 陆长洲打开看了一眼,立刻就从像素堪忧但放大了无数倍的照片儿上认了出来那是他昨天亲手从死者身上摸出来的那颗方钻。 他的眼神顺着资料往下看,不由吹了声口哨“大漠沙如雪啧,附庸风雅,呦,十克拉,戴手上就像块儿玻璃砖,都看不出高级嚯,三百三十万人民币,真是钱多烧的” 陆长洲把资料一合,发出了工薪阶级对穷奢极侈的上流社会吃不到就酸的经典嘲讽“一颗破石头这么多名堂,这群有钱人中学化学是不是都不及格,千万巨钻的成分也是碳,一烧就成灰,华而不实,看着挺硬但实际不怎么久远” 冷暖阳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是啊,这块儿一烧就成灰的破石头,就是送我出现场那姑娘从拍卖行买回来的。” 陆长洲瞬间哑火了“哦。” 冷暖阳语气诚恳“三百三十万,买来还不是自己留着,朋友过生日就送人了兄弟,我结婚的时候,终身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绝不二婚,即使二婚我也不办婚礼不要红包,到时候你舍得送我辆三十万的车吗” 陆长洲咬了咬牙,没咬下来反正靠他的工资是包不起这么大的红包,他要是再去报名援边一次,一不留神赚个抚恤金还有可能。 冷暖阳不知道陆长洲这笔账算得连自己都搭进去了,来不及愧疚,只用一副“我早说了”的表情看着他“我就说我和这女孩儿不是一路人人家的日常是随手买三百多万一颗的钻石送人,我的日常是努力存钱给二手老破小婚房付个首付,把我们强拧在一根绳上叫暴殄天物做人还是得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陆长洲无话可说,只能用一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表情看了冷暖阳一眼。 “那个什么”他没话找话地吱了这么一声,随即眼神一顿,重新把冷暖阳带来的资料拿了起来,“你刚才说,她把这块石头送给谁了” “一个叫沙玉雪的女性朋友。” “耳熟。”陆长洲顿了一下儿,没想起来谁对谁,只是道,“你接着说。” 冷暖阳也没指望他知道“光听这名字你肯定不知道是谁你记不记得那天,咱们分局走访的人给了个回馈,死者在案发的前一个下午,曾在一家咖啡厅前和一个年轻男的发生过摩擦,这个男的开了一辆很扎眼的车,因此被咖啡店店员记住了。” “有这么回事。” “那辆车找到了,车牌号是平syh666,车主名字就是车牌号的字母缩写,叫沙玉海沙玉雪是他堂姐。”冷暖阳说,“问题就出在这儿了当天下午,沙玉海和死者发生过冲突,而就在几个小时以后,死者死在了距离发生冲突地点不远的地方,沙玉海堂姐收到的生日礼物莫名在死者身上被发现。” “现在这姐弟俩在哪” “就在局里,小穆已经过去了。” 陆长洲抬头狐疑地看了冷暖阳一样“这侦破不是挺顺利的,这案子有什么值得转市局的,老钱为什么语焉不详” “我还没具体问,但我感觉,老钱大约是不知道被谁施加压力了。”冷暖阳略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沙家这姐弟俩带来了好几个律师还联系了媒体我从远处看了一眼,派头十足啊” “哦,有钱能使鬼推磨。”陆长洲皮笑肉不笑地站起来往外走,“我先找濮局等等,我想起来这名字怎么耳熟了。” 冷暖阳原本跟着他走,他一停,直接撞在了他背上“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你刚才说这姐弟俩姓什么” “沙,沙漠的沙。” “得了,我知道这案子为什么有人拼命要转市局了我也不用去找濮局了。” 冷暖阳愣是没从这句话里听出因果关系。 陆长洲压低了声音“咱们濮局,老头儿一辈子兢兢业业,唯一一点被人一直诟病的事情都说老头儿升官靠裙带关系。” 冷暖阳被突然而来的领导八卦砸了个一头雾水。 “濮局的夫人姓沙,家里在咱们市里挺有名望。”陆长洲点到即止,“可能某些人觉得熟人手下好办事,所以明白了吗。” 冷暖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LUST8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陆长洲和冷暖阳绕开了根本不屑于和他们这种凡人讲话的沙二小姐以及她的律师团,顺着楼梯上了楼。 审讯室内,穆成雪和另一个刑警对面坐着一个小青年,二十郎当岁,坐没坐相,穿着打扮实在是那种让人理解不了的时尚,国际大牌不分青红皂白的在身上混搭,莫名让他整个人带出了一种穿上龙袍也只能像个亡国之君的德行。 这位亡国之君就是沙玉海。 “什么,五十多岁”沙玉海对穆成雪的提问避之唯恐不及般地摇了摇头,“没印象,你要是问我二十以下的大美妞我还能记得住,谁没事儿记个老阿姨啊哪怕是奥黛丽赫本,老了也是个大妈,我没有那么重口味。” “我推了她一把搞笑呢警官,按照您对这老阿姨的描述,您再看看我我碰她一个手指头都是她们家坟头冒青烟了,我没事儿壁咚一老阿姨干什么玩意。” “咖啡店行公主哦哦哦,那是有那么一回事儿,您早提小影的名字啊,别人我记不住,小影我还能记不住嘛好好好不说无关的,当时那女的冲上来就拉着我们行公主不让走,我还以为是个臭要饭的耍流氓呢,我这暴脾气,当然得出手啊我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个老大妈。” “为什么打人这还有什么为什么,警官,像您这样的美女就是用来呵护的,呵护美丽的女性是我生来的使命,有人要对美女不利,我当然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冷暖阳站在审讯室外听了五分钟,整个人的面部表情就是“老大爷看手机”的那个表情包对里面的草包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嫌弃。 陆长洲倒是比较沉得住气,看了大放厥词的沙玉海一眼,又回过头来看看冷暖阳“他提到的这个小影,就是买三百万钻石那姑娘” “是。” “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朋友吧。”冷暖阳还没从嫌弃的情绪里回过神来,“这孩子家底儿挺厚,没见她为钱发过愁,每次听她说起都是在外面玩,朋友挺多的。” “那天晚上听说她进局子了,怎么回事儿” “她半夜回家叫网约车,结果那司机是个流氓,对她动手动脚,她冲动之下把人打了打得还不轻,那司机反口污蔑,找她要赔偿,闹到派出所去了。她当时可能也有点儿慌,找我帮个忙。”冷暖阳这才意识到这个谈话走向和案情毫无关系,狐疑地回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长洲“没什么。” 冷暖阳“你话真多”地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继续专注审讯了。 陆长洲几乎没出声的“哼”了一声,随后又没脾气地笑了,对冷暖阳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审讯室里这位肚子里没有二两墨水的富二代公子,几乎把他能想出来的所有溢美之词都用在了行云影身上,以男人的角度看,沙玉海对行云影的心思简直如司马昭之心。 按照正派姑娘的思维,如果她对一个男性没有任何进一步发展的意思,拒绝和避嫌都是必要手段,可是这个叫行云影的姑娘显然挺享受“暧昧”的感觉,公然和沙玉海出双入对的同时,还吊着钢铁直男冷副队。 很明显,这姑娘在情场上的段位够高,备胎拆下来可能都够攒组个拉力赛。 陆长洲左问右问,就是想给冷暖阳一点提点这位“三百万姑娘”不是冷暖阳能降得住的妖孽,最好早点断舍离。 奈何冷副队在情感上的耿直不足以听懂这种提点。 不过也好,看来冷暖阳确实对这位姓行的姑娘没走特别的心,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们不是一路人。 里面的审讯没有任何进展,沙玉海从始至终地满嘴荒唐言,十分的坚强不屈。 陆长洲侧目看了看穆成雪的表情总觉得再和这个花花公子聊下去,这个暴脾气的大姑娘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了。 就在这时,一个手底下的小警察一溜烟跑了过来,低声在两人身边道“有个姓行的女孩儿说和刑警队的人约好了,过来点儿案件相关的情况她说她认识冷副队。” 冷暖阳一愣,看了陆长洲一眼,抬步就要走,却被陆长洲一手按住了。 “你别去了,在这儿盯着吧适时把小雪换下来,沙玉海这货嘴里没把门儿的,我怕再聊下去小雪要揍他。” “行。”冷暖阳应了一声,抬头看他,“那小影” “啧。”陆长洲听见“小影”这个称呼就不自在,不过没有特别明显的表现出来,“我去吧,按照目前掌握的证据,基本可以判定这姑娘是个局外人,但她可能是最后见过死者的几个人之一,我听听她想反映什么。” 行云影原本和前去她公司了解情况的警察约好,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到警察局去一趟做个笔录。但是她还没动身,警察那边来了消息,他们的案子因为管辖权问题移到了市局,连她也一并“被移交”了。 原本,行云影陈述的事实没有漏洞,不在场证明也很完美,她已经没有任何嫌疑的情况下,她做不做这个笔录纯属自愿,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到市局来了。 可能分局的警察和这边交代过她这一段事,也可能是冷副队的大名奏了效,行云影被暂时安置在刑警大队的办公区。 安置她的警察给她倒了杯水,转身跑了。 行云影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下儿桌子上的陈设,在一个笔记本的封皮儿上看到了冷暖阳的名字,她意识到这是冷副队的办公桌。 她拿起那本笔记本,也没翻开,只是近距离地欣赏了一下儿冷副队的字,失望地发现“字如其人”这话简直是胡扯冷副队其人长得眉目端秀很是那么个意思,但字显然欠练,说字体幼稚已经是抬举,简而言之就是丑。 行云影皱了皱鼻子,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可没等她把本子放回去,这本子就碰瓷似的,哗啦啦掉出了一打儿照片。 行云影愣了一秒,立刻蹲下去捡,却毫无预兆地和照片中浮肿的尸体脸对脸。 她整个人脸色一白,硬着头皮捡了几张,捡到最后一章的时候,却有一双手指修长的手先一步把那照片捡走了。 行云影一愣之下立刻抬头,却发现那双手的主人已经站起来了,行云影视线和他修长的双腿来了个不怎么美好的相逢,姿势就更像谢主隆恩。 而那还没被她看清脸的人已经居高临下地对她进行起了道德审判“嘿,姑娘,家大人没教过你,在外边儿不能乱翻别人的东西吗” 行云影“” 这话听着真窝火 行云影在原地顿了一下,将手里的照片整理好,撩了一把头发,才毫不示弱地站起来,端出一个露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把照片甩给那双腿的主人“警官可能您不太了解,对我来说,暖阳哥哥不算别人。” 陆长洲正低着头整理照片,听此狂言冷笑了一声,抬起头正视这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姑娘。 两个人视线相接,他到嘴边的挤兑之词却毫无预兆的顿住了。 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出来,眼前的女孩儿是那天他在现场河岸边看到的那个背影。 而再往前几年,战火与硝烟纷飞的西南边境,这张脸的主人,救过陆长洲的命。 是的,那个一直被冷暖阳怀疑真实性、且对陆长洲有过救命之恩的姑娘确实是现实存在的,陆长洲知道所有人都不怎么信,所以他就不再多提。 总有一些人,是需要另一个人穷其一生去铭记的遗憾。 对陆长洲来说,多年前在战火里与他失之交臂的姑娘,就是这个遗憾之一,这么多年来,他不是没去找过,也不是没后悔过,甚至于从边境回来后,他接受了心理辅导,才终于能坦然面对生与死这个无解的命题。 他不结婚,抵触相亲,把生活装满了工作和为人民服务的使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个已经远离硝烟与危险的和谐社会发光发热下去,而不至于被过于炙热的火焰立刻烧成灰烬。 可当他终于把自己完全沉淀下来,开始在回忆和前行中摸索探寻出不急不缓的节奏时,那些他说不清明的遗憾,却突然之间卷土重来了。 现在,这个带给他遗憾的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看行云影的神情,她显然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边境犯罪组织里冒着危险救了一个警察一命的姑娘,是怎么在几年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混迹于富二代圈子里一掷千金的名媛的 陆长洲能用他的所有功勋戳破平城无数犯罪分子的阴谋,却徒劳的发现自己一时根本勘不破这个叫行云影的谜。 此刻,恐怕翻透了字典也没办法找出词汇来描述陆长洲的震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LUST9 行云影被迫沐浴在直勾勾的目光里。 她天生丽质,被异性用过于直白的眼光注视已经是家常便饭,但是陆长洲的目光实在让她很不舒服。 这个警察的眼光并不是单纯的赞叹欣赏,幸好此人因为长相英俊,兼有一身正气,这才让他即使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漂亮姑娘看,却也并显得猥琐下流。 陆长洲的瞳仁深邃,眼型狭长,而此刻,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怀疑,有警惕就像在注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这个认知让行云影心里打了个突,但是她很快就将这点儿不适感抛诸脑后,重新翻起了旧账陆长洲用什么眼神看她并不重要,毕竟在不到一分钟之前,这个眼神的主人才刚刚批评过她没家教。 行云影一撩眼皮,干脆重新在冷暖阳的办公位上坐下了,见这位不知道姓名但很讨人嫌的先生丝毫没有移驾的意思,她才准备隐晦地开口赶人“我是来找冷暖阳冷副队长的。” 陆长洲如梦初醒,表情沉了沉,直接拉了把椅子,在距离她一个身位的地方也坐下了。 行云影发现自己的“隐晦”在这人的厚脸皮之前,居然毫无用武之地,眉毛一挑,端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正要开口,却见陆长洲伸手从冷暖阳的桌上翻出了一根笔和表格。 行云影“” 刚才是哪个孙子说不能乱翻别人的东西的 “他手头有事儿。”陆长洲丝毫没感受到行云影的吐槽,接着道,“听说你是来补笔录的,我给你做也一样。” 行云影往椅子背儿上一靠,双手抱臂,二郎腿儿一翘,浑身上下写着“我不满意不想配合”,几乎是拿眼角儿夹了陆长洲一眼,又上下扫了好几眼,才从牙缝儿里往外蹦字儿“这位警官怎么称呼啊” 陆长洲抬头看了她一眼“陆长洲。” “陆警官。”行云影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据我所知,按照法律规定,这个笔录我不是非做不可,我只是欠冷副队人情,既然他这么忙,那我改天再来。” 言下之意,除了冷暖阳,其他人没这么大面子。 陆长洲的脸色蓦然沉下来。 他刚才沉浸在重逢故人的震惊中,这短暂的震惊让他暂时遗忘了一个事实眼前这丫头究竟是不是他的故人还不好说,但她现在确切的身份,是个没事儿到处鬼混、备胎都能凑够一场拉力赛、买三百万钻石随手送人的富二代。 “哦。”陆长洲把笔一放,“改天也行,不急,不过作为警察我也有义务提醒您,希望您在改天的这段时间里谨言慎行你混迹的圈子里有个疑似的凶手,您这样的脾气和人一言不合的时候,很容易让人一不做二不休。” 行云影脸色紧绷“你” 刑警大队办公室里的人来来回回,这会儿却不知道都去忙什么了。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玻璃窗外肆虐的风声。 行云影毫不客气地瞪了陆长洲一眼,站起来运了足有十秒钟的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她从绷着的脸上愣挤出一丝笑,看着像埃及艳后棺材盖上的雕塑一样高贵冷艳。 陆长洲毫不掩饰地冷笑了一声。 “陆警官的笑点真低。”行云影咬着牙,“坐麻了,站起来缓缓腿,不可以” “当然可以。”陆长洲重新把笔拿了起来,没有任何寒暄地重新开始,“姓名。” 行云影从包里掏了张纸巾,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她那原本就没有灰尘的指甲,随后才抬起头,吊儿郎当地笑了一笑,妖娆明媚得近乎轻佻,拿腔拿调地嗲着声“陆警官,我叫安吉拉。” 陆长洲被她“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脸一板“中文名” 行云影耸了耸肩,似乎觉得陆长洲一板一眼的作风非常无聊,这次的答案倒是给的很痛快“行云影。” 陆长洲正在做笔录的手顿了一下,突然生出一种荒谬感过去的那几年,他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是这样和心心念念的姑娘重逢的。 往事隔了山海重现人间,那本是一个英雄与红颜惺惺相惜的故事。 可惜此去经年,英雄蹉跎成了个碎催,红颜退化成了个混蛋,“生活”这东西妙不可言得有点儿摧人心肝。 陆长洲看她那个德行就来气,忍了又忍“哪个字开耳邢还是开刀刑。” “都不是。” 陆长洲停了笔,抬起头来,用眼神催她说完。 行云影却笑了,眼睛多情妩媚,甚至还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舔嫣红的唇,随后才吊着眼角道“是这位警官你行不行的行。” 陆长洲“” 跑到公安局调戏刑警,这丫头真是顶天立地的一条好汉 陆长洲“啪”地一声把笔拍在了桌子上。 行云影对他的愤怒熟视无睹,把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没素质地随手一扔,原本没什么正经的脸色皮笑肉不笑地冷下来。 “昨天下午大约五点半的时候,我和沙玉海约好了开车来接我,那天的风和今天的一样大,我在楼下的咖啡厅避风,和死者短暂地见过一面。五点四十分左右,沙玉海的车到了,死者拉住我辨认她丢失的女儿,我看过一眼死者女儿的照片,上面的姑娘长得没什么特色,只有眉梢有一颗痣。我确定我没见过她。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沙玉海误以为死者对我不利,所以冲上来,吓唬了死者一下,我为了息事宁人,把新买的红茶拿铁交给了死者,把沙玉海拉走了这就是沙玉海和死者冲突的全过程。海少儿虽然这里少根筋”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用手在太阳穴的部位凌空转了两圈儿,用肢体语言隐晦的表达了“丫是个傻逼”的中心思想,随后不置可否地一耸肩“但是,一来他和死者没什么深仇大恨,他和人发生冲突纯属逞能没够儿;二来他就算半夜突然想起来有个中年妇女惹他生过气,也不可能气到放着觉不睡,妞儿不泡,打了鸡血一般地跑到河边儿把人杀了按照他的性格,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多滚几个温柔乡。” 这丫头明知对方是这个鬼德行,还和对方称兄道弟出双入对看来也是一丘之貉。 陆长洲闷下一口气,重新拿起笔一直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来“这只是你的推测,但也同样说明,当天晚上,你没有和沙玉海在一起,也证明不了他没有时间杀人。” “当然,证明他到底有没有杀人是警察叔叔的功劳,我可不敢去抢。倒是暖阳哥能证明案发时我和他在一起。”行云影得意地笑了一笑,“不过,海少儿家里人面广,没准儿再找找也能找出个证明人呢” 陆长洲实在不能理解她到底得意得是个什么劲,更对她“做假证”的暗示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忍只能冷哼了一声,继续问“那你送给沙玉海堂姐的钻石为什么会到了死者手里” “不知道。”行云影不负责任地摊了摊手,“您也说了,东西是我送给别人的,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我没有监督别人怎么处置的权力,人家就算是一把火点了看亮儿也是人家的爱好,我不会干涉。” 陆长洲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番珍珠如土的言论纨绔得有些无法无天了。 “三百万,烧了看火光”陆长洲把笔倒过来,嗤笑着用尾部敲了敲桌面,“你怎么不说直接烧钞票呢那个更亮堂。” 行云影笑了一声,表情上明明白白地挂了“庸俗”两个字,嘴上倒是很耐心地跟他解释。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您可能觉得十克拉的钻石烧了看亮是浪费,但是到了某些人眼里,珍珠如土金如铁也是现实。” 她十分“包容”的摊了摊手“当然,大多数人不会这样挥霍无度的奢侈,就比如说这案子的死者我得承认,这位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阿姨是个节俭人,她再穿戴上能省就省,裤子上宁肯打补丁,也不会扔。” 陆长洲一顿“补丁” “是啊。”行云影比划了一下膝盖的位置道,“她裤子上的补丁就在这个位置,我遇见她的时候看见了。” 陆长洲愣了一下,伸手拿过来刚才被行云影拿起过的笔记本,从里面翻出了夹着的照片,接连看了几张,眉毛一皱,挑了一张出来,递给行云影看“死者的裤子上没有任何补丁。” “没有吗”行云影似乎略显惊奇地凑近那张照片看了一眼,随后脸上露出一点儿“原来如此”的神色,“本来以为对方是在不图回报地帮助她,结果,人家图的是她的命。” 陆长洲一愣“什么” “我遇到她时,她穿的绝对不是这条裤子,她换过衣服。”行云影把照片退回给陆长洲,“这和我们新时代的年轻女性出门约会的时候要洗头化妆是同样的道理,比如我自己,如果我提前知道我见不到冷副队,我为了行动方便,应该会只穿运动衣毕竟进出公安局也不是什么涨面子的事儿,其他人的情绪我也不需要考虑。” 直接被划归为“不需要在意”范围的陆队长“” “所以说,一个女人,无论什么年纪,都是在即将见面的人有所期待的时候,才会换衣服。可是她只换了裤子,没有换掉上衣,这有两种可能。” 陆长洲打量了一下儿行云影光彩照人地姿容,尽量忽略了她上半部分厥词,耐着性子追问“哪两种” “第一种可能,就是她没有更合适的上衣了考虑到她的经济情况,这个推测很合理。” 陆长洲点点头“另一种呢” 行云影笑了笑“她是有需要去见什么人,但这个人肯定比她所生活的层次要高出很多她知道自己怎么改变外形也达到不了对方的要求,所以她没有换掉自认为很合身的上衣,只是换掉了明显带着补丁的裤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整洁。” 她说完,不等陆长洲追问,就自言自语般地叹了一句“不过这样看来她已经知道,她女儿不在了。” 行云影的思维太跳跃了,陆长洲还没理解完她那套“女性穿衣学”,听闻这句话则毫无来由地眼皮一跳“这和她女儿有什么关系” 行云影耸了耸肩,露出一种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没发现吗她上衣的袖口有改短过的痕迹,可是裤子却只是挽起了一个边儿,将就穿。这个衣服的搭配,不太符合一个女人性格的惯性。” 陆长洲对她“性格惯性”这个说法倒是很感兴趣。 “很大一部分中年女性都经历过非市场经济的年代,那个年代都是量体裁衣,做出来的衣服永远刚好合身,幼年的习惯总会延续到成年时期,所以即使到了现在商品经济时代,她们对从商店直接买来的成品衣服的细节也非常在意。”行云影说,“如果她有改袖口的习惯,那么她的裤腿儿也一定会去改到合适为止。倒是年轻人,会嫌改来改去麻烦,要么买正好合适的尺码,要么拿将就当时尚,凑合凑合算了。” 陆长洲若有所思地转着笔,然后顿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会不会是买回来还没来得及改” “如果这是一条全新的裤子,那么没来得及修改还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这条裤子明显有磨损的痕迹,半新不旧,显然被穿过不止一次,却还是没有被修改过,我只能做一个推论这条裤子原本不是她自己的。” 陆长洲看着她,没有出声。 行云影似是思考了一下,随后继续畅所欲言“不是自己的裤子,却随时都能拿来穿,这条裤子的主人很可能是她亲近的人姐妹或者女儿的。但根据款式,我觉得裤子的主人应该是更年轻一点的女孩因为这个裤子的正面没有口袋,上了年纪的人会觉得非常不方便,试衣过程中就会把这一款ass掉,而年轻人主要看造型,实用性是其次的。” “那为什么你觉得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在了” 行云影摇了摇头笑了一声,挑眉看他。 “如果一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女儿过段时间就会回家,她会把女儿的衣服带到另外一个陌生地方,并继续穿吗”她很快摇摇头,自己否认了自己的说法,“不会的,哪怕有一丝希望,她都会把女儿的衣服好好的留起来,等着女儿回来。而她终于下定决心穿了女儿的衣服,就说明她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确切知道,自己的女儿肯定不在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LUST10 “你觉得她已经知道女儿死了”陆长洲皱了皱眉,“那她为什么要拿着照片找她女儿” 行云影兴致索然地耸了耸肩“可能她精神不正常。” 陆长洲“” 行云影看了他一眼“也可能是她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她需要另外的证人我又不是她,我不可能事事都知道为什么。” 她语气敷衍,话里话外想要结束这段讨论的意思已经挺明显。 但陆长洲很认真的顺着行云影的话思考了片刻“你刚才说,她要见的人会给她帮助” 行云影不置可否地歪了歪头。 她这个德行漫不经心得十分可气,幸好陆队能屈能伸,继续追问“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帮助” “能让她连觉都不睡,大半夜也愿意在外面跑这一定是她最迫切需要的帮助,要么和她女儿有关,要么跟钱有关我觉得对她来讲,钱的事情更紧迫一点。更何况,她换了衣服,努力让自己的形象更加体面,再联系那颗可能是被她偷走的钻石”行云影故意停顿了一下,得到了陆长洲催促的眼神,才继续说下去,“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约她见面的人不会直接给她钱,所以她的现状依然捉襟见肘,靠意外之物才能取得意外之财,但是,这个人许诺会给她一个暂时经济来源,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是这个道理。” 陆长洲看着她“你在暗示我,这个约死者见面的人,是要给死者介绍工作” “我没有暗示你,我只是按照女性的行为模式提出了很多可能介绍工作那是陆警官你自己的想法,具体怎么样还要依靠您继续调查。”行云影把胳膊肘支在了办公桌上,挑了那双斜飞的柳叶眉,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陆警官,我的笔录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吗” 陆长洲早就把那张笔录表格忘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此时被她提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一个外人聊案情聊得太多了。 他掩饰一般的浅“咳”了一声,又埋头在笔录上草草记了几笔,才把笔录转给行云影,而后指了指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把墙上的字抄一遍,在后面签您的名字。” 行云影先是低头看了一眼笔录,觉得没什么问题地抬起头,无语地看着墙上那行大字“对党忠诚,服务人民这是入党宣誓吗我为什么要抄这玩意儿” 陆长洲愕然回过头,发现行云影正在和墙上的“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的十六字口号大眼瞪小眼,甚至还恶人先告状地用“你没病吧”的表情看着他。 陆长洲顿时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姑娘,您是近视还是怎么着只看见大的看不见小的。”陆长洲伸长了胳膊,拍了拍略带斑驳的墙上用胶带贴着的一张a4纸,“是这个看这儿以上内容我都看过,和我所说的情况相符我们就不要求您服务人民了,您只要做个让人省心的人民已经很足够了。” “眼神不好,让您这公仆劳心了。”行云影丝毫没有闹了个笑话的尴尬,很配合地低头把那行字抄了一遍,“不过这也不怪我有大的谁还会看小的啊。” 陆长洲“” 他总觉得这句话省略得怪怪的,他怀疑她在开车,但他没有证据。 “不费心。”陆长洲手欠地刮着办公桌边儿脱落的一块儿金属条,“窗口儿那边儿倒是随时给配老花镜,您要是早通知一声您今天会大驾光临,我还能提前去借一个。” 行云影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陆警官,家大人没教过你,在不知道事实真相的情况下,不要对别人的短处肆意挖苦吗” 她低头写字时,侧颜没有任何表情,从陆长洲的角度看去,她也仿佛只是一个容颜姣好的姑娘。 就是说话太气人了 “万一我是因为有什么悲惨的遭遇才影响的视力呢您挖苦完我拍拍屁股走了,我要是因为这悲惨遭遇想不开,转头儿去上吊了,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陆长洲盯着她签字的手,却无端顿了一下“你受过伤” “没有。”行云影看都不看他,像是前几百亿的国际大单一样,签完名还举起来看看,自恋地笑出了一个“完美”的眼神儿,才把笔录单和签字笔一齐拍给了陆长洲,“我就是打个比方。” 陆长洲“”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家大人”这个开头儿比较耳熟,感情丫就是记仇。 陆长洲接过来,在她那很有个性的签名上停留了一秒,抬起头“没事了。” 行云影无所谓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准备走,走了两步,却被陆长洲叫住了“喂。” 行云影顿了一下儿,还是回过了头,脸上仍然是那种对世事漫不经心的表情“陆警官还有什么事” “我听二阳说,你住在那附近。”陆长洲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像是努力斟酌了一番言辞,才终于给出了最后的提醒,“到目前为止,本案的嫌疑人和你有许多关系你注意安全。” 行云影那双璀然生辉的眼睛动了动,随后露出了一个“您终于说了句人话”的表情,对陆长洲笑了笑“注意安全你们警察都是这样和漂亮姑娘搭讪的吗” 陆长洲脸色一沉,正要腹谤一句“你爱死不死”,却见行云影低下头,在她的小挎包里翻了一会儿,拎出了一张名片递给陆长洲。 “你” 陆长洲还以为行云影递过来的是她的联系方式,低头一看,却发现上面不是她的名字。 “拿着呀。”行云影打量了陆长洲一番,等他把名片接过来,才了然一笑,“您以为我是给您留电话吗陆警官,您未免想得太多了一点更何况,我的联系方式已经留在笔录上了。” 她的语气略带暧昧轻佻,实在让陆长洲想翻白眼儿,忍了又忍,才能继续装听不懂“这是谁的名片。” “一个富二代因为不肯继承家业,所以被家里赶出去的那种。” 陆长洲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这脑残出去留学了一圈,把脑子留傻了,坚决的认为养活了他的家族服装生意就是义乌小作坊,除了批量生产之外没有任何灵魂所以他跟他爸大吵了一架,滚出去追求灵魂了。”行云影看陆长洲一脸“这是什么玩意”的表情,好心解释了一下,“哦,就是要搞时尚潮牌,然后进军奢侈品产业虽然他现在赔得要把内裤都拿去当了。” “”陆长洲已经想扔名片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多问了一句,“那这位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您没关系。”行云影笑了,遥遥伸手,点了点冷暖阳的笔记本,“但和里面那位有点关系。” 陆长洲眼神一凝。 “死者那条没口袋的裤子,就是这个潮牌的产品这脑残天天在微信上求我照顾他生意,没事儿就拿广告图刷屏,那几件破衣服我都看烦了。” 陆长洲一皱眉。 行云影笑了笑“我猜你们警方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还是从死者身上的东西下手吧这位小脑残自诩是个设计师,衣服最多一个尺码做一件,而且因为比较难看,买主很有限,随便骗着一个就是,你们顺着他的们查,可能能找到更重要的信息。” 行云影说完,抬起头,发现陆长洲正用很复杂的表情看着她,随即笑了。 “陆警官,您这个表情让我很容易误会。”行云影说,“一张名片而已,您犯不着以身相许。” 陆长洲的表情略带凝重。 “你看一眼就知道”他顿了一下儿,还是把原本的怀疑忍了回去,而是问,“你为什么早不把名片拿出来” “如果刚才来的人是暖阳哥,我早就拿出来了。”行云影说,“当然,如果您一开始就说人话,我可能也会比较早拿出来。” 陆长洲“” 这死丫头 “不用谢了,陆警官,替我给暖阳哥哥带声好,提醒他按时吃饭。”行云影合上自己的挎包,和陆长洲擦肩而过,“其实网上那个故事写得挺有意思的,如果那个作者放出来了,替我问问他有没有意向签约出版。” 陆长洲兜头被他安排了两个任务,一个比一个没溜儿,听到她居然还问起那个传谣造谣的文棍,脸色不由一沉“万一他出不来了呢” 行云影闻言停了一下儿,脸上微微的笑容没让陆长洲看到。 “也好。” 她扔下这两个字,身姿婀娜地走远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LUST11 陆长洲回到审讯室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换成了冷暖阳。 穆成雪拉着一张脸站在门外,眼神阴沉盯着审讯室的单面玻璃,仿佛准备随时把里面的人挠成猫抓板。 陆长洲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无意识地弹着手里那张名片,一侧目,看见穆成雪的表情,不由也愣了“谁欠你八百万” 穆成雪置若罔闻,面带阴森的转头走了。 陆长洲不明所以的被甩了个脸子,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沙玉海是个嘴上缺把门儿的混蛋,不定说了什么把穆成雪惹毛了。 他正想安抚穆成雪两句,里面的审讯已经结束了,冷暖阳匆匆从里面出来,仿佛在里面多喘一口气都会被传染智障。 他把审讯室的门关严了,这才站在原地深深呼吸了一口市局大楼里的新鲜空气显然,和沙玉海的对话让冷副队也难得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瘁”。 陆长洲赶紧给他拍了拍后背。 冷暖阳终于喘匀了气“根据沙玉海交代,案发当晚是他姐姐沙玉雪的生日,他喝了点酒,跟朋友打了会儿游戏又唱了会儿歌,玩累了随便找了个房间一觉睡到了天亮关于这点也没人能证明,但是我翻来覆去问了几遍,他的证词出入都不大虽然也同样没什么价值。如果真不是他,线索到这就断了,我看这案子还是要从死者本人出发。” 冷暖阳揉了揉眉心“小影呢你不是给她做笔录去了吗” “做完了,人家已经拍拍屁股走了。”陆长洲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的问道,“你从哪认识这么一号祖宗” 冷暖阳听话听音,闻言一愣“她给你惹麻烦了” 陆长洲面无表情“也没有。” “别跟她计较。”冷暖阳知道行云影是个什么让人头疼的脾气,只当陆长洲生气了还口是心非,丝毫没听出他话里的探究,“这孩子就是年轻又爱玩,喜欢跟人开玩笑,有时候顾及不上分寸,但其实她人挺好的。” 陆长洲“呵呵。” 冷暖阳挠了挠他那略显狂野的脑袋,继续真诚地给行云影说好话“我说的是真的,看人不能看表面,还是得相处,举个例子你看她家里挺有钱的吧,可你跟她待得稍微久一点你就会发现,她虽然也玩也闹,但是跟一般的富二代区别挺大的,她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特别知道照顾别人的情绪,一点都不青白眼” 陆长洲“” 没优越感 照顾别人情绪 不青白眼 这跟他刚才见到的那死丫头是同一个人吗 冷暖阳看他的表情,以为他不信,还要多说两句,被陆长洲一个手势打住了。 “得了,不用解释了,我懂她人可能是不坏,她不仅做了笔录,还给我们了点儿方向。”陆长洲不怎么真诚地接过了他的话茬儿,把从行云影那得来的名片塞给了冷暖阳,“查查这个。” 冷暖阳被兜头塞了一张小卡片。 那卡片上有个穿着清凉的大美女,那个状态实在让人容易想歪。 冷暖阳脸顿时一红。 自从通信进入全面微信时代后,他多年没收到过“名片”这么原始的联系方式了,倒是某些特殊行业广撒网的时候,还在酒店的门缝下,锲而不舍地坚持这个传统。 “查这个这是谁啊” 冷暖阳本以为陆长洲这是拿人开涮,等到他真的看清上面有个xxx服饰集团的头衔时,这才意识到他的思维跑偏了。 “想什么呢”陆长洲笑着白了他一眼,随后脸色沉了下来,“就像你说的,在还没确定死者心细的时候,调查需要回归死者本人死者穿的那条裤子,可能是从这个人设计的衣服里卖出去的,我们要依靠多手段确定死者身份。” “那这名片”冷暖阳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更觉得不可思议了,“小影给的” “还能有谁。”陆长洲似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想说什么,却又顿了一下,“她还让我提醒你按时吃饭。” 冷暖阳无语半晌“我谢谢她。” 陆长洲还想说什么,余光一瞥,却见穆成雪去而复返了“老大,岳局叫您过去。” “岳局”陆长洲一愣,“哪个岳局” “还有哪个岳局就咱们寒冰局长。”穆成雪压低了声音,眼中却仿佛刚见完偶像一样闪着星星,“快点的,她在局长办公室等您呢。” 陆长洲虽然意外,但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原来属于濮局的办公室内,一位中年女性正熟练的敲着电脑键盘,听见门响,抬头看见陆长洲进来,才笑了一笑“来了。” 这位女性眉目坚毅,不施脂粉但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凛然的精神气,在警局这种正气肃然的地方,都绝不显得泯然。 她名叫岳寒冰,早年在边区当兵,转业后进了平城公安大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后顺利当了警察,还是刑警,堪称陆长洲等人的大师姐。 她参与破获过无数大案要案,在经侦战线、缉毒战线都屡立奇功,凭借一身功勋逐步高升,成为平城公安系统内唯一的女性局长。她二十多年的从警经历堪称传奇,简直是穆成雪这些女警们的励志导师,人生偶像。 陆长洲对岳寒冰也很敬重,他们之间虽不沾亲,但却带故当年西南边境援边的经历是陆长洲警察生涯的起始站,而他当时的第一个师傅名叫岳寒俢,此人是岳寒冰的亲弟弟。 “岳局。”陆长洲所有的不正经在岳寒冰面前都褪得干干净净,“您来了。” 他问的不是“您怎么来了”,而是“您来了”,岳寒冰只听这一句,已经知道他已经猜透了前因后果,笑了一笑,示意他关门坐下。 “老濮的事儿你也听说了。不是我多年老同事不替他说话,但这件事,明显是他的家人做的太过分了,自以为打通几个关节,施加点压力,把人送到市局就万事大吉了当公安局是什么地方了他现在选择回避还算有点觉悟。”岳寒冰对纪律问题从来都不徇私,此刻也表情严肃,“但是话说回来,这个案子现在既然已经到了市局,就务必严肃处理以正视听,绝不错抓也绝不错放。办案的时候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以公正为第一原则。” 沙家家大业大,但是家教显然很成问题,看看沙玉雪和沙玉海的那个状态,陆长洲就能想到濮局夫人是怎样一个升级版,濮局自己都顶不住压力干脆溜之大吉了,其他人查下去还不知要碰上多少阻碍。 陆长洲听了岳寒冰这番“提点”,心里有数地明白,这是岳寒冰亲自来给他当后台来了,有几分感激地点了点头“岳姨,谢谢您,我有分寸。” 巾帼不让须眉如岳寒冰,听见这个称呼也不免心里有几分柔软,她的表情松缓了一点,笑着点了点陆长洲“猴儿” “我正好来给您汇报一下儿案情。”陆长洲说,“分局那边早晨拘了一个在网上造谣传谣的,这个人造谣造的有点意思他的话里,谣言和事实至少各占了百分之五十,而关于最近这个案子的那一部分,他几乎是做了一个犯罪预告。我们怀疑这个人以我们还不知道的方式,接触过犯罪分子。” 岳寒冰皱了皱眉。 “濮局的内侄虽然是查到目前为止最有嫌疑的人,但是我直觉这里面有点儿误会这个嫌疑人与我们推测的事实不太一样,他不太具备缜密杀人并反侦察的能力。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很有关注度,这本身就不太正常”陆长洲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了什么,顿了一下,“岳局,总之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尽快侦破。” 岳寒冰不是没感觉到陆长洲那一瞬间的停顿,但是她也是一线刑警出身,对执行人员有信任也有宽容,因此点了点头“放手查吧。” 陆长洲心事重重,却仍然笑了一下,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岳寒冰的脸色,顿了一下“岳姨,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岳寒冰下意识摸了摸眼底熬夜熬出来的青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事,我们家老太太这两天有点闹腾阿尔兹海默症,除了糊涂倒是没别的毛病,就是睡颠倒了,白天敞开了睡,谁不让睡跟谁急,大哭大闹的,要是让她睡,完了,到了晚上就精神,我也没辙,只能陪她一起熬你也不用想着去看了,我没空招呼你” 陆长洲的眼神黯了黯“周老还念叨我师父吗。” “念叨,怎么不念叨老了老了,一场病让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儿子。上次出去吃饭回来,我一翻她裤兜,摸了一手油,还有几个黏黏糊糊的东西,我问她这是干什么,她愣是说小修爱吃虾,我给他留的给我气的,还得给她洗衣服这老太太,一把年纪到头来,还是偏心眼儿” 岳寒冰的语气相对释然而轻松,陆长洲却笑的有点勉强。 岳寒冰看了陆长洲一眼,特意从办公桌后绕了出来,站到陆长洲身侧拍了拍他的肩“寒修是因公殉职,我们一家人都是警察,从第一天从事这项工作开始,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和心理准备倒在战友的怀里,或者目睹战友倒在自己怀里,都是我们无可避免、必须经历的宿命。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长洲,寒修有你这样的徒弟,他应该很高兴。” “我明白。”陆长洲站在岳寒冰面前,低着头,“下个月是我师父祭日,我想去看看他岳局,我争取这个月内就破案” 岳寒冰看着他点点头,难得露出点“姨母笑”“对了,昨天去市里开会,我碰见你妈了” 原本挺伤感的气氛,提到这个,陆长洲顿时有点儿牙疼“得了,岳姨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饶了我吧,这比让我抓二十个沙玉海还累呢。我回去了,继续为人民服务” 岳寒冰看他这德行就哭笑不得“滚滚滚破不了案我让你妈抽你” “得嘞您等我的好消息吧” 陆长洲在岳寒冰对他进行私人生活的关怀之前,撒丫子跑了。 他回到办公室才知道,冷暖阳和穆成雪已经走了他们联系上了行云影提到的那个富二代,前去调查了。 陆长洲刚在岳寒冰那里下了军令状,回过头来带着手底下的几个人,把案件相关的所有细节撸了一遍,沮丧地发现并没有太新的进展,而当所有人都把自己从案子中扒拉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月上柳梢头了。 几个警察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就地散了。 陆长洲有心想等冷暖阳和穆成雪回来,但是看了一眼手机,就点头认栽了陆母刚发了条朋友圈儿,专门提醒了陆长洲看,配图里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黑背叼着自己的狗食盆儿,乖巧地蹲在陆家的客厅里,眼神委屈巴巴。 陆母的微信语音更是震耳发聩“陆长洲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就拿你儿子炖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