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主谈个恋爱(当归以沉阳)》 第1章 古墓丽影 1、 1999年。 时至晚间九点,陕西省西安市一处偏远郊区处,可以瞧见远方黑黝黝的山峦如鬼煞似的伏地而卧。 “奶奶,这里就是闹鬼的地方吗?” “是啊。”一个年长的老人牵着自家孙儿的手加快速度离开此地,还没临近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脚下的步子迈的更急了些,声音也催促起来。 “快走快走,快回家去,别四处张望了。” 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这个小男孩生的格外的漂亮,比女孩子都俊俏极了。 只不过一看就是不听话的主,一对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一直往山峦边扫荡着。 遥遥就见山峦前方的地面上像是被开垦过似的,夯土堆一层一层,不过此时外围被警戒线拦着,不让进去,边上儿上还挂了个牌子,上头叉了个骷髅头的标志。 小孩儿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奇道:“奶奶,那儿为什么会被拦起来呀?” 老人家循声望去,不由得哆嗦一声,脚步走的更是健步如飞,恨不得插翅膀飞喽。 “小孩子家,哪儿那么多问题,这处地儿啊,曾经是唐代宗第五女华阳公主的墓地呀,前阵子被考古学家开垦了,工程开到一半儿就给停了,说是闹鬼,把人考古学家的博士都给吓病了,有晚上路过的人还能看到白影呢。” 虽是郊区,但也仍然有先前遗弃在此处的矿灯落在此地,光线昏黄,打在地上的影子那一圈,像是涂了层尸油似的。 小男孩点了点头,多少是孩子,好奇心重,问道:“奶奶,那里面真的有鬼吗?” “去去去,别把那词儿挂嘴边喽,不吉利懂不,往后你要是不懂事,会被这里的鬼抓走的,知道吗?” 微顿,叮嘱道:“不许回头,不许看那处地儿,听到没有?” 眼见着后方半开拓的墓地已经被甩在身后,小男孩揣着七分胆子三分猎奇登时转过了头去。 那一瞬间,昏黄的夯土堆上,似有一道白影倏忽飘过。 “喏,是仙子呀奶奶。”小男孩嘴皮一掀,就连脚程都慢了下来。 “胡说八道什么!”老人顿时寒毛炸起,一把把他抱起,飞也似的往家赶。 小男孩哪儿肯死心,眨巴着眼睛越过老人的衣襟往后方瞅。 月光凉薄,只见那一席白衣素裹的曼妙身姿,白裙袂袂在月色下轻舞,一如画中仙。 那一年,他五岁,却在惊鸿一瞥中窥见了‘仙子’。 2008年,他小升初,历史老师在课堂上抽问了他。 “邢沉晔,你来说说看,你最喜欢哪个朝代?” 他答:“唐朝。” “哦?是什么原因让你喜欢唐朝?” 真不巧,他处在叛逆期,手指头上转着笔,漫不经心的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2011年,他因成绩优异考取市最好的高中,那时候俊美的脸蛋已经‘出落’成美人儿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纷纷表露心迹,他都无动于衷,旁人看言情漫画,他看的却是古代画册。 自有追逐的女孩子身心受挫,忍不住跑来质问:“邢沉晔,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他薄薄的脊背悠哉的倚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含着个烟在那儿吞云吐雾。 他闭上眼睛,任由云雾遮脸,脑海里却是那晚月夜下的影。 俊美的少年微微仰头,露出一截稚嫩的喉结,像是一颗清露果核在微微滚动。 他说:“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2014年,他还算争气,考入了斯坦福,家境也因父母的从商过上了优渥的生活,他报的专业是反恐,不为什么,就是因为这门可以涉及到宗教历史与人文,还有,能很酷。 因此想要让他回去接生意的父母,一得知知他居然报了刀尖上舔血的反恐专业,气的便与他断了来往,也断了他的支出。 他不在乎,他冥冥之中觉得,他还是要回去的,回到那个黑黝黝的山峦边,回去看看她。 多像金庸故事里的小龙女,身在古墓终日不见天光。 他更清楚,她不会是小龙女,或许只是当年的一抹错觉,亦或者,只是一个好奇心引起的心灵寄托。 总之,十五年前的那晚月夜,那道白影烙印在了心上,她就成了他的白月光。 他省吃俭用去收集一些唐朝的稀罕玩意儿,有次还真给他收到了一份难得可贵的传本。 这还是他的同窗好友Jack留有的,说是他父亲早年就喜欢收藏些书画玩意儿以作陶冶之用。 见他一直在打探唐朝的故事,便邀他去家里观览一番。 他从一堆收藏的书画室里翻阅了大半,直到看到这本传本,怎么都是爱不释手的。 很显然这传本是野本,只是奇怪的是一直沿有流传,他翻到开头就知由唐朝留下来的,听Jack说也是晚清时候八国侵略中国之际漂洋过海而来。 之所以吸引他,正是因为翻页第一页便是一行落字:今公主薨世,留有数篇诗词及故事遗作,为师替其整理妥当,当传至后世供后人欣赏。 下面附有点评:诗篇辞赋实乃珊珊可爱,十分可爱,万分可爱,可爱又可叹。 最末便又是一行字:鄙人乃唐代山野隐士,不足为道,幸为公主之师:袁客师整理。 其实就连是唐朝哪位公主的名讳都不曾留下,但丝毫不妨碍他的兴趣已经被打开。 翻开第二页,便是一篇诗词—— 《蹦跳歌》 今日天上一圆月, 圆月跌在银湖弯。 我跣脚来蹦蹦哒, 声似青蛙呱呱呱。 那时候,每逢打工间隙,他都会翻上一翻细细品读,每揽阅一次,心头都会轻快起来。 不过也因此欠了Jack一份债。 第二篇是《夜来香》 夜雨粼粼一滴答, 蚊蝇嗡嗡二扰眠。 师父呼呼三震霄, 我欲放屁四更天。 再翻篇—— 《欢乐歌》 嘻哈哈。 嘻哈哈。 嘻哈嘻哈嘻哈哈。 嘻嘻嘻嘻哈哈哈。 邢沉晔低低笑出声来,不愧是,珊珊可爱啊。 下面还附有日常一则: 那日,师父问我:濯足修身齐家治国可知晓其意? 我问:“濯足是何意?” 师父答曰:“此乃洗脚之意。” 我问:“噫!岂非不濯足那便不能修身齐家治国?” 师父答曰:“若是不濯足,修身不可行,恶臭倒满盈。” 说罢,师父脱了鞋袜,伸出了恶臭满盈的足,好似两串踏过牛粪的猪毛蹄髈。 他那张冷峻的美人脸儿,难得笑开了怀。 大学时光,贫穷又压迫,唯有这则传本作为陪伴,倒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2018年的现在,他已经从孩童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更是成为了一名有热血有傲骨的军人。 他以为他对什么事都可以无动于衷了,他以为,除开生死,什么都不算个事儿。 直到那一天,一则新闻让他又恍若梦回当年。 “大家上午好,这里是最新资讯频道,上个月中国陕西市庄陵之内的华阳公主古墓中,新的一批考古成员已前往探究考核,时至多年,不知十数年前古墓闹鬼风云是否真是空悬来风?” 那几日,他一直关注着国内的这个平台,神经紧绷。 好在消息迅速又跨越太平洋播了过来。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今日考古专家在挖掘的时候在墓道的墙壁上发现了惊人的刻图雕花,一看便知是一千多年前所雕筑的精湛手工。”镜头一动,便扫到青砖黄土的石壁上,果真刻着什么。 上头是唐代的篆字,考古学家用刷子涂去上头积累的污垢,终于显露出烙刻的真迹。 仅仅三个字—— 长、生、棺。 有专业人士扫清楚了一旁的字迹,解析道:“这段话的意思翻译来便是,长生者,古往今来皆深究,今有一棺,陨石为基,吸天地之灵气,可保躯体万年不朽,故此名为,长生棺。”后面还有几个字,镜头一晃给过去了,像是特意隐瞒什么似的。 难道是什么隐秘? 邢沉晔刷了刷评论。 那一瞬间,网络上可想而知,燃起一片浪潮。 谁知没过多久又是一条播报。 “中国北京时间晚间七时许,考古队挖掘到最左的一个陈列室时,却是发现了一口青铜棺,更为诡异的是,考古学家蒋森博士听到了棺中有细微的动静,听来甚是恐怖,好似抓挠声,现如今考古队员已停止挖掘,看来闹鬼嫌疑并不是空穴来风,我也会追进消息,希望能破此谜题。” 他自认为生在科学世界,秦皇汉武虽谈长生,可又哪儿会是真的长生?任何王朝统帅还不是在历史长河里化为一具具掩埋分化的枯骨? 而如今,居然在华阳公主的古墓中探索到了关于长生的隐秘,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的,便是十数年来的墓地闹鬼之谜。 他下指如飞,指尖点拨着键盘,没一会儿就有关于华阳公主墓地的信息跟一溜弹簧似的跳跃出来。 从其中一则视频中他来回看了数十遍,截取了墓道中的那幅雕刻字,上头雕刻的唐朝字迹跃然墙上,长生棺三个字的确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 倏忽间视频仓促一转,到了陈列室,当中琳琅满目的陪葬器皿中间横着一具青铜馆。 正是棺中有声的那座青铜馆。 明明只是一闪,解说员便也就神色仓皇的离开了这里。 可也就是那一瞬间,他终是发现了什么,深邃的眸子像是点上了两汪水中星。 沉闷古莽的青棺铜壁上,刻有一排细密的字迹。 这是极为隐蔽的一篇刻字!但是这段字体像是不曾被发现似的,也或许触碰的人都被恐惧压倒了一切,所以才忽略了。 截图、放大,清晰处理,揣摩其意。 这段刻字很是模糊,被细碎的沙土掩盖,但他多年研究唐朝字画的功底倒全不是还给书本了。 翻阅古语,查阅古籍,他不停的在纸上撰写描摹,一遍又一遍,从深奥晦涩的古语延展到通俗易懂的大白话。 那一刻他懂了。 关于长生的秘闻,不仅仅只是长生棺。 还有一个人—— “今有一人,阴阳为体,收天地之鬼魅,食长生不老药,或存天地间,或消弭于天地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神秘失踪 邢沉晔盯着电脑屏幕,啪的一声合上苹果电脑,叼起一根烟就给点燃了。 绝对信奉科学主义的人,让他怎样去相信,这世上有真正长生之人? 可是在这个世上,又有太多无法用科学去解释衡量的谜题,比如十五年前的那个半开拓的古墓。 比如古墓前的那抹白影。 即便十数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但是只要一想起,血液就跟沸腾似的烧的骨头疼。 操蛋,长这么大都白长了!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 邢沉晔很气,气的差点把烟给咬断了。 那时候他原以为,古墓风云也就这样了,华阳公主那早已经是过去式,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多年前的梦一场,终究只是梦一场。 却是没想到,就在三天后,他就接到斯坦福反恐专学的电话,国内最高警局已下达密令,务必以最快的速度从把他从反恐留学生中调回国内。 不只是他,同寝室的蒜头脸郭志文以及扑克脸程杰也一同回归。 他们三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第一个知道的是邢沉晔,因为一回国他就被反恐局拉去单独做了思想工作,至于为什么单独,说是反应他在反恐专业里各方面都较为出色,再者,越是有关于隐秘的事情越是最少人知道最好。 “就在两日前,华阳公主墓地附近的村民有人报案,说是有二名男子在两日前的晚上进入墓地后,至今不曾露面,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国家机密之处,总局局长邀他喝了一轮茶话会,投影仪上显示出失踪的二人面貌,都是稀松平常的长相,搁人群里不打眼儿的那种。 邢沉晔扫了一眼,轻点头,道:“他们二人,很有可能是被先前的长生棺的刻字所迷惑,去寻找长生之法,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本身是盗墓贼,这很好理解,找失踪的案子,让警察出面就好,派我们反恐的来不知道局长有没有请错人。” “问得好,其实这两个还有另一层身份。” “哦?”邢沉晔眉骨微动。 “他们是反恐人员之一,之前的新疆动乱,这两个人就参与其中,只不过当时他们隐姓埋名,人数众多,不曾个个击破,所以……” “所以此次,你让我们来,就是因为寻找并抓捕这两名可疑的反恐嫌犯?”邢沉晔忽的心头一动,道:“还是……你们知道了些什么?” 局长高培崧手指相握,道:“你是聪明人,光是抓捕两名嫌犯我们不可能如此大费周章,听说你在研究唐朝事例,我这才破格与你谈话,下面说的是国家机密,我觉得此事还是有必要告知你一下。” 微动鼠标,巨屏投影仪上已经翻了篇,正是古墓墓道中的那幅刻字。 他研究过很多遍了。 “你看看,你能发现什么?” 还是那行关于长生棺的叙述,并没有什么稀奇。 忽的眸子一定,他看清了这段叙述的末尾,在先前解说员直播的时候,他就有所发现,只不过太过模糊又是惊鸿一瞥,多少没看得清楚。 此时此刻落在眼里,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棺至深山,山纳百川,阴阳恒聚,得棺者享永生。” 邢沉晔眉心一拢,揣测道:“你是说,这则秘闻,那两个人也已经知道?也或者,整个反恐分子也都明了?可是,很大可能这都是莫须有的……” “不错,这或许就是莫须有的,可是那万一呢?万分之一的概率,如果真有这口棺,一旦被反恐分子得到,那会发生什么?”高培崧微微坐直了身体,补充道:“而一旦我们得到,必然会破解千年来的长生之谜,为人类的进程史来一个质的飞跃,到那时,癌症?白血病?都将不会是问题。” 邢沉晔指尖轻叩膝盖,问道:“为什么叫我,为什么让我们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当此重任?”明明反恐队里有的是精英。 “因为,我听说……”高培崧唰的声甩过来一份名单资料,这哪儿是资料,这明明就是个人档案,上头三个名字郝然映入他的眸底:邢沉晔。 “我听说,你小时候父母从商,你是随着你奶奶过,也住在庄陵那一带,从此就爱上了唐代这个朝代?我想,精英是有,但是缺乏精研唐代的精英,只有双管齐下,才能更快的捷足先登,比反恐的人更快一步找到长生棺,你说呢?” 邢沉晔笑了笑,说:“也有可能,那二人就是个盗墓贼,只是改行了而已。” “或许吧,但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 邢沉晔看向他。 高培崧抬起头,阔腮鼓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邢沉晔出了这幢利欲熏心的冰冷大楼,忍不住嘴角一撇,拿出一支烟来就倚在大门外的门栏上抽了起来。 脑海里回想的是高培崧最后的几句话。 “邢沉晔,我明日就把你、郭志文还有程杰一起,调配给当地警局,你由警局的人手一同联手堪破失踪案。”说到失踪这个字眼,高培崧咬的用力了一些。 “谁能堪破失踪案,你们谁就能得到二十万奖金,至于其他利益,那是后话,你也会一举成名,两全其美,不是吗?还有,今日我与你的谈话,不可以让第三人知道,在其他人看来,这就是一宗最简单不过的,反恐分子的失踪案。” 邢沉晔利索的抽完一支烟就回了租赁的新家,洗去一天的疲惫就躺回了床上,这几日的各类消息一下子挤进了脑袋,他多少是有些烦躁的,忽的看到床头柜上那本传本,心里倒觉得轻松了片刻,忽的他的脑海里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这本传本的公主也是生于唐朝,那么,是不是……就是华阳公主呢? 那一瞬间,他翻坐起身,抢过那本传本就要翻到最后一页。 他从来没有看到最后一页,因为这本书给他的乐趣太多,总让他不舍得看完,即便里面的诗词无法与唐代名人相论,但是太过逗人心怀。 ——《乱志》 早闻聊斋志异,今日我便也来说说我的故事,大抵旁人是不信的,那就当我说来好玩,切莫当真,人生几何,噫!应当及时快活噫。 我不是人,更准确的说,我不是个正常的人。 自打我出生那会儿起,我便与寻常的娃娃与众不同,怎么个不同呢。 我自觉自个儿投胎投的甚为不错,福星高照正巧落在了皇家,乃唐代宗李豫之五女。 这倒不是稀罕事,而是因我出生之际,干涸已久的朝都大雨倾盆,落得满地生花,百姓以头抢地尔,激动的难以自持。 这其实说来也可理解为天象叵测,难断根据,并非是我带来的福气之说,虽然父皇母后因此视我为福星高照,祥瑞之兆。 可相反,我之所以与常人有别,正是于此,因为——我能看到一些脏东西。 这些脏东西指的是何物呢? 此乃阴晦之气、鬼怪之形,也可理解为魑魅魍魉,总之按照俗话来讲莫不就是不干不净的邪物。 特别是当时我刚落地不久,毕竟身为一朝之中的掌上明珠,再者父皇厚爱,母后偏宠,我自然成了皇室中人的吉祥物,谁见了都喜欢摸上一摸,抱上一抱。 萧美人便是其中一位,不过她已患病许久,多月不见好,必然是骨瘦如柴,身上没有几两肉的,就连那漂亮的脸蛋都消瘦的跟蔫掉的苦菊似的。 故此抱着我的时候,一圈儿的丫鬟奴仆心惊胆战的在旁盯着,生怕美人一个气力不济,我便就此夭折呜呼。 好在美人儿身子弱,膝下无子,瞅着我的时候眼含珠泪,直把我往心上赶,哪儿舍得撒手。 我又是个怕生的主,哭的哇啦哇啦的,嗓门儿也大,不过正哭的格外酣畅时,便瞅见了萧美人儿脑门上的一团黑气,那会儿我哪懂啊,就晓得伸手去抓,边抓边破涕而笑。 他人只觉着我与萧美人儿有缘,瞧见我一直戳着她脑门作乐子。 奇怪的是,那团黑气见着我倒也不跑,反而嗖的声蹿入我的身体里,我便再无知觉了。 自此之后,萧美人儿的身体日渐康复,而我的身体,反倒日渐虚弱了。 母后因此愁眉不展,父皇也忧心忡忡,那时候情急之下,不得已偏信迷信,父皇便命人寻来江湖上有名的道士驱及污秽,说实话,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我还是食不下咽,难以安寐。 御医名仕都来瞧过我,说是顶多撑不过三岁。 直到遇到了我的师父,乃一名山野隐士,青袍加身,人模人样,虽说骗吃骗喝惯了,倒还真有些本事,他与我父皇扬言道,公主非凡俗之人,需跟他走一遭,方可能活的久些。 父皇母后即便再有不舍,但为保全我的性命,自然也就把我丢给了这道人。 上述这些事儿呢,都是这道人在我年长些时告诉我的,也就是我后来的师父,我不知他姓甚名谁,只知他却赐了我个名号,为琼华真人,寓意趋吉避凶。 自此之后,我便跟了他游览人世,他有两个癖好,一是抠脚,二是喜欢收集天下名草花束。 对于其一,因我身体不好,嗅觉也颇有些不大灵敏,将就着过倒也无碍。 这第二点嘛,我曾问他摘这些又有何用,不过是些杂草,摘了反倒断了它们的生机。 他敲了我一记脑门,连连说是有用,大用! 还说常言道古来将相,皇权贵胄,莫不追求长生,我追求的便是长生法。 我嗤之以鼻。 除此之外,我听得更多的,便是师父说我生来便是阴阳人,可以通晓一些古怪之说,便也更亦招来阴邪之物,故此命不久矣,就连他也保不住我。 我也乐得其所,想的挺开,因着我从小虽然生性刁蛮,但是有着一腔救人于苦海的无边之心,师父常说我与佛家有缘,我不知道是否跟佛有关系,只知我好似生来便带有使命,我总喜欢往那些脑门上有晦气的人凑过去,并且,我总脸上贴金的自以为,天降大任于斯人也,而我的到来,必然是还皇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 可是,总有那么些事背道而为,譬如我救下的一个中年人,因输钱买醉,暴怒之后打伤了自己怀孕五月的妻儿,那个婴儿自然也因此折损,残留怨念留在中年人的脑门上,总是阴测测的紧。 这中年人直到输到穷困潦草,这才哭丧着脸在乡友们面前说愿改过自新,我看着甚是可怜,不顾师父的规劝替他揽下了那个婴儿的冤魂。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病得愈发重,还是师父告诉我,这中年人把妻子卖了又去赌了。那时候的我,真是觉得自己大错特错,觉得自己病得愈来愈重必然是上天开眼才降罪于我的。 师父怜惜我,直说不是,还夸我是世上最善心的人。 后来,我便难以下床了,师父便也带我回了皇宫,我虽病恹恹的,但是心性好玩,不喜悲观,父皇母后更是宠爱我有加,导致我的臭脾性很是见长,见着谁就使唤谁,牛气哄哄的。 只不过到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牛气哄哄了,我得了很严重的痨病,怕是活不过冬天了,其实我知道,不是痨病找上我,而是那些年留在我体内的阴魂来索命了。 师父是在我已经快弥留的时候来的,他已经消失了许久,约莫三年的样子,他还是没怎么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倒是会说,说我比三年前出落得更美了。 我多少是很开心的,大抵是回光返照,我拉着他的手,将自己担心已久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说:“师父,我体内有那么多鬼魂,会不会我死掉之后,他们又会为害人间呀?到时候我是不是会变得很丑很丑?” 师父说:“不会的,你可是阴阳人,是大富大贵之人,更是我朝最尊贵的公主。” 师父说话总是这样,油腔滑调,但听在耳朵里却甚是美妙。 将死的时候,我还拉着父皇母后的手,我想要带走他们身上所有的污秽之气,还他们一个安康身躯。 母后哭的眼睛红的跟两颗红桃似的,我哄着她道:“母妃,孩儿就是去极乐世界走一走,孩儿那么早就去,必然是毕生的好运与健康都落在父皇母后身上的,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说完这番话,我只觉陷入了昏沉里。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师父撬开了我的唇,喂我吃了一粒东西。 梦醒梦落,我还听见师父说,这是他毕生所造的长生不老药,因我的病来势汹汹,药丸未曾完善便只能赌上一把。 我原很是生气,想要再醒过来揪住师父的胡子狠狠挤兑一番,怎能拿我的性命当成儿戏呢。 后来想想,反正命也去了,也不外乎这个结局。 倒也因此,我便也心甘情愿,情愿心甘的死去了。 那是大历九年,公元774年,我薨世于那年深秋。 莫要为我悲伤,亦无需替我嗟叹。 你瞧,弦月挂树梢,眉梢染轻离,我系自由人,命去随它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古墓疑云 邢沉晔关上了那本唐代传本,心头不免疑窦横生,又是提及长生不老药,虽说此书的杜撰者是随意好玩一写,但其中会否与庄陵的华阳公主有所关系?不论怎样,他与那座华阳公主墓是扯也扯不清了。 不仅如此,还要去寻找那两个失踪的反恐分子,也够他忙活的了,思来想去,邢沉晔也就沉沉的熟睡了过去。 第二天,市中心某间KTV的包房里传来一声声辣耳朵的歌声,如果邢沉晔在这里,就会知道这猪叫的歌声正是出自与他一同回国的同寝室友郭志文。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西湖的水~我的泪~千年等一回~” 小郭扯着嗓子在ktv里嘶声力竭的吼,唱的正自我陶醉、我行我素之时就被旁边的人踹了一脚。 “别唱了!出大事儿了!” 程杰一个利索起身,腰杆笔直,气势雄浑,训练有素的体魄一看就知是警署部队。 “啊?”小郭一把移开话筒,说:“又出啥案子了,刚回国心情郁闷着呢,咋的让人唱个歌都不行啊?”说着又把话筒对上嘴型,撕心裂肺的喊声随着扩音器传遍整个包厢。 “啊~千年等一回~” “等你妈个头!”程杰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一把掐了歌,脸色铁青的一把拿起小郭随身的小包唰的声丢给他。 “赶紧走人,邢队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吧?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什么?那么快!”小郭手忙脚乱的接着丢过来的包,赶紧尾随着程杰跑路。 边走边打理自己的着装,嘴巴一刻也不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和我说说,不然可算憋死老子了。” “你还记得两年前被考古学家挖掘出的古墓吗?在庄陵那儿。” “知道啊,怎么了” “那附近的村子说,他们村的两个人去了那儿,都三天了还没回来。” “靠!不过已经被考古挖开了,应该也没什么怪事儿吧?” “你还别说还真有。”程杰脚步迅速的七拐八绕,灯红酒绿的世界让他的话都带上一层虚假的冷意。 “那儿有一口棺,至今都放那儿,无人能打开。” “靠!不会这么邪乎吧,我们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两人来到电梯门口,不巧电梯正在下落,只能等下一趟了。 “你难道不看新闻的吗,前几日有考古学家想要用工具撬开,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什……什么……”小郭咽了口唾沫。 “里面……好像有活物,还有指甲的抓挠声……不仅如此,听说那考古学家一回家就生病了,现在那地方,可没人敢去……” “……真邪乎透了,这地方还是能避则避,那没人敢去,还有两人去那里干嘛?肯定又被钱财蒙蔽了心,想要捞点古物换点油水,真是找死,还去那种地方。”小郭可惜可叹。 “是啊。”程杰点头认可:“所以快点走吧,我们也要出发了。” “等等……”小郭一把拉住他,一脸惶恐的问:“我们……要出发去哪儿?” ——‘叮咚’ 电梯门霍然打开。 程杰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抬脚就迈,很是自然的说:“当然是那个找死的地方。” 小郭:“……” “还不快点?愣着干嘛!”程杰一看其他人都奇怪的看着门口已经呆若木鸡的小郭,一把将他扯进来。 觉得面上都没光,程杰斜着眼瞅他,压低声音说:“郭志文,你能不能像点特警的样子?你好歹也是新晋的反恐特警,人家一看还以为你是凭借关系上来的。” 小郭欲哭无泪:“我就是凭借关系上来的啊……” 这回轮到程杰无语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 “谁说男人不怕鬼了?”小郭气愤。 二人刚走出KTV,就见一辆高大威猛的特警车停在前方,这车端的是一个□□炸酷炫型,只要一出门,回头率简直杠杠的,完全对得起它那更加拉风的名号:专用防暴装甲车——‘剑齿虎’,再加上一身黑,上头还有两个字‘特警’谁见了都灰溜溜的让道。 这辆车高三米,程杰仔细伸头看才能看到驾驶位里的那道身影。 当即心虚的小跑上前就要拉开副驾驶门,只听‘啪嗒’一声,车门反锁了。 屁股后头别着的对讲机登时响起一道不耐的声音。 “迟到五分钟,还需要给你们解释的机会吗?” 这会儿小郭也赶上来了,一见这情况,一张粗犷的蒜头脸都扭曲了起来,粗短式手指头扒拉着门把,跳着脚才够着窗户沿,此人一副被人□□的小模样贴在窗框上,苦哀哀的说:“邢队!邢队……我下次绝不迟到!真的!” “别墨迹,迟到五分钟,一人五百俯卧撑。”对讲机里又响起这道低沉的声音,虽说很淡,却是不容置疑。 程杰的一张扑克脸也微微扭动了一下,艰难的开口:“邢队……这儿可是市中心,这么多人……” “怎么,不好吗?记得面向大众,展现出你们的专业素养。” 程杰:“……” 小郭:“……” 所以在某市中心的一家KTV门口,展现出了二男显露胸肌,汗水直彪的那一幕,没多久就跟看猴似的被围观了。 不少人兴致盎然的拍起了手,更有甚者录了视频。 也不过数分钟,程杰就做完站了起来,一抬头,就见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长得太过斯文,也可说,长得过于书生气,若拿俊美来论,他多少是向美靠边的。 倒是那一身派头,简明冷厉,一身黑色不近人情,与那张脸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邢队!”程杰刚一身汗的起身,就要朝他敬礼,谁知对方手中微抛,一串银色便咻的声朝他扔来。 “你开。” 程杰一个跃步,便接住了车钥匙。 小郭这会儿也气喘吁吁的做好了五百俯卧撑,可把他累坏了。 虽说以往这五百俯卧撑那是家常便饭,可是当着那么多围观群众,作为面皮薄的他,自然更加卖力了,特别是当中有几个围观的姑娘长得还算不错,对于他这么一个单身大老爷们来说自然看的眼不转心转了。 做完之后还和那几个小姑娘自来熟的打起招呼,“嗨~hello~美女~” ‘啪’ 一个后脑勺被狠狠扇了一把,小郭还未醒悟,就被邢沉晔拖着后颈子扔进了剑齿虎里,而后自个儿利索的就上了副驾驶。 “喜欢看美女是吧?”邢沉晔别好安全带,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支烟,衔在嘴里说:“我这就带你去看美女,还是上千年的那种。” ‘噼啪——’ 打火机上火光亮起,指尖顿时明灭起幽森的橘火,死气沉沉的香烟像是从一个死物变成了有呼吸似的,忽明忽亮的映着小郭惨白僵硬的面孔。 …… 已近晚间八点整,这辆改装规格的特种车辆上了国道,剑齿虎有条不紊的开着,邢沉晔打开窗户,任由夜风卷着烟味飘出窗外。 肌腱有力的手肘微微支在窗框上,后视镜里照映着他沉凝的面色。 “邢队,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这导航的地方还是荒郊野外的,又是那尽出鬼怪的邪门地儿,我们为啥不白天去?”程杰心头多少有些打鼓,你说大白天去那里都心慌的不行,更何况那里开到都时至半夜了,岂不是更加……折腾人的心理素质吗? 小郭听闻,吓得大蒜脸又跟剥了一层皮似的,白了两分,说:“就是就是啊,邢队,我还未曾娶妻……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明儿个白天再去,你看成不?” 邢沉晔吐出一口烟,淡淡的说:“不成。” 微顿,他在车载烟灰里捻了捻烟头,补充道:“那个村子里的人来报案,说是有两个村人在三天前去了那地方就失踪了,原本不用让我们去的,只是不巧的是,那两名与先前的新疆恐怖分子有所关系,至今未归案,这次没想到失踪在那处古墓,所以这次警局直接派我们反恐专员前去查个清楚,各警方会全力协助我等。” “那难道村里的人都不去那地方找吗?明知道去那地方,应该去找才是啊。”小郭很不爽,一想到去那鬼地方,心里直发毛,他虽是警署特警,可多少是实实在在的人啊,人的一切胆小怕死他都有,虽然有一颗愿为人民服务的心,可是超脱于人这个范畴的物种,他想起来就有些发虚汗。 “不是不去找。”邢沉晔食指轻叩扶手,道:“而是他们没敢找,说是……闹鬼。” “噶?”小郭登时惊了,咽了咽唾沫道:“……怎么会闹鬼呢,不是……不是公开挖掘那处古墓了吗?难道是因为……那口打不开的棺?” “对。”邢沉晔点头道:“自此之后,那个考古学家一病不起,其他人更别说了,纷纷远离,那里也就因此荒废了,没人敢在触碰,不过……” “不过什么?”程杰心思虽然都在道路上,但此时已经开往偏僻山路,周边黑灯瞎火的,树影婆娑,阴惨极了。 “不过……听报事村民说,那里夜半十分,都会有一个白衣在那里游荡。”邢沉晔瞟了一眼,后座身子僵直的小郭,道:“别急,那多半是个美女,听闻那古墓乃唐代宗李豫膝下的第五女,华阳公主之墓,先前与独孤皇后并葬一起,这回出此意外,挖掘古墓遗留文化的这项工程便也停住了。” “华阳公主?”学反恐的,多少会对各国各地历史人文,宗教学术以及心理学等都有所涉及, 因为反恐分子多少是带着仇视国家亦或者有心理上的扭曲,这才形成了极端的暴虐思想。 程杰在脑海里找了片刻,总算挖出一点眉目,当即扫了眼后视镜的小郭,打趣道:“小郭,你还真别说,我曾看过,这华阳公主自史书上记载道:“公主姿色娇美,自幼聪悟过人,韶秀可爱,深为代宗所钟爱,可惜大历七年,以疾入道,号琼华真人,于大历九年薨,追封华阳公主。” 小郭:“……” 程杰补刀:“你不是在KTV唱千年等一回吗?这不,还真千年就给你等到了,到时候半夜千万不要笑醒。” 笑醒?小郭心里只有一句mmp(妈卖批)。 …… 晚间九点,乡野的路愈发荒僻,石子路摇摇颠颠的,轮胎压过不平的石路发出咯噔咯噔响,这声音听在耳朵里像极了磨骨似的寒碜。 夜色不美丽,没过多久便下起细碎的小雨来,滴滴答答的落在挡风玻璃上。 “不会吧,运气这么差,居然下雨了!”程杰郁闷,只好开了雨刮器,荒野僻壤的,本就没有路灯,直通通的一条黑不说,此时下起了雨,真是天不遂人愿。 风声逐渐大了起来,近来是有台风入境,哪儿想到就给他们好死不死的遇着了。 黑黝黝的树影一叠的在风雨中摇摆,天上连点月色都没有。 忽的,只觉前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大风卷着扑面而来! 只瞬息间,那团东西就犹如跗骨之蛆啪叽一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 程杰方寸大乱!当即把握不准方向盘。 “程杰!踩刹车!” 邢沉晔探手一抓,当即一把握住摇摆不定的方向盘,眉宇间满是沉怒之色。 ——滋 齿轮与地面摩擦交错的激烈声。 程杰还未反应过来,凭借本能踩了刹车。 好在这辆重型改装越野车的抓力又非同小可,不过由于雨天路滑,还是多往前滑离了几米。 “靠!什么鬼东西!”程杰的一张扑克脸都忍不住扭曲了,仔细一看,居然是坨大型的黑色垃圾袋,一看就是装公共垃圾桶的那种型号。 只不过随着大风飘在了挡风玻璃上,这一个不稳若是在车辆汇集的地方可是要出人命的,挡住了视线对于驾驶员来说可不是小事! 更可恨的是,居然还卡在了雨刮器里,又因下过雨,挡风玻璃上面都是水渍,塑料袋被吸在上头。 “妈的晦气。”程杰忍不住爆出粗口,当即怒气横生,一个翻身下车,冒雨就要把那个晦气的大垃圾袋扯掉。 小郭也吓得心惊胆战。 唯有邢沉晔不吭声,漆黑的眼睛仿佛有一抹光淌过。 “不对。”他动人的眉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蹙起,声音低的仿佛是飘的。 小郭心下一跳,问:“邢队,什么不对啊?” 邢沉晔却没有回他了,只是面目沉凝的望着车头。 漆黑沉闷的雨夜里,只有远光灯刺目的光罩大亮,犹如两颗惨白的眼珠狰狞的探照着视线所及处。 程杰站在车头处,正把扒拉下来的垃圾袋打算丢开。 光线处,细密的雨丝根根通透。 程杰望了眼黑色袋子,半晌,他慢慢地抬起了头,惨白的脸色毫无血色,只是望着副驾驶的邢沉晔,半晌说不出话来,喉结略略滚动了下。 邢沉晔没有看向他,只是看着挡风玻璃上,一条血线犹如经脉般纵横交错,沿着车窗玻璃流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雨夜惊魂 “血……邢队!是血啊!”小郭最先出声,一把坐在副驾驶后头,颤声道:“妈的,从哪里来的?见鬼了靠……” 邢沉晔沉着脸不理他,直接开了车门下车,直到走到程杰身边,才问:“袋子里是尸体?” 程杰多少也是部队出身,虽临场经验不足,但是此时被雨浇了个透湿,多少缓过来一些,朝邢沉晔道:“是的邢队……但是……只是四根手指……所以塑料袋很轻,被风一刮,就罩在了我们的玻璃上。” 所以撕扯袋子的同时,里面的血水也蔓延了出来,这才流淌在挡风玻璃上,形成方才那幕诡异的画面。 此时小郭也下了车,壮着胆子翻看了下袋子里的东西,顿时只觉胃酸直冒,喉间泛呕。 邢沉晔戴上手套,仔细翻看了下黑色塑料袋,道:“这几根手指刚被人剁下没多久,顶多一天之内,还有……这袋子,不是风刮来的。” 小郭只觉那一秒腿都是软的,吓得牙齿缝里直打颤:“那……那是……华阳公主……” “你有病吧?”程杰唰的声脸也发白了,他们仨都刚从国外反恐学校里出来不久,谁知一出来就遇到这种事儿,能不怕吗? “不是。”邢沉晔盯着袋子上一条细线,这条线比之头发丝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更甚者这种线虽细却极有韧性,有点类似尼龙线。 “是人为。”他断定道。 “人为?”程杰面色难看起来,“怎么会人为,我们刚回国不久,按理说不会被人盯上才对。” 邢沉晔站起身,取下手套,书生气的脸上扬起一抹冷笑,“你忘了吗,我们是反恐专员,这个手指头很有可能是那失踪的二人其中之一,不知道他们至今还有没有活着,我们查询这二人的消息必然被有些人捕捉到,方才,对方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不想让我们再探查下去。” “可是……没见有人跟着啊?”程杰疑惑道。 “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用细线绑在了路边的树根上,他们料定今晚我们会去,也知道今晚台风的风向,你以为反恐分子事先都不留底,都是猪吗?” 小郭紧张的连唾沫星子都干了,干巴巴的说:“……要不邢队,我们还是走吧,别趟这趟浑水了,就我们仨,怎么可能和一整个反恐集团做抗争?” 邢沉晔闷声一笑,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烟来,他想事情的时候就喜欢抽烟。 烟这玩意儿,能让他思绪更清明。 “你们说,他们为什么怕我们查下去?”指尖火光明灭,他轻吁出一口气,明明是浓重的雨夜,雨水肆意落下,把他的那头晶亮的黑发都打得濡湿,他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一手斜插大衣口袋,一手衔着那根明灭起伏的烟,姿态洒脱放松。 “或许是怕我们抓到那两个失踪的人,毕竟他们曾今也是反恐人员,怕他们说出他们总部的根据地,或者会向警方透露不该透露的?”程杰揣测道。 “小郭,你呢。”他吐出一口烟圈,眯起眼睛惬意的说。 “我……”小郭也想了想,说:“我觉得程杰说的有道理。” “我觉得,不全是。”邢沉晔狠狠吸了一口烟,就把烟蒂扔在脚下,漆黑的皮鞋碾了上去,他漂亮的眉眼在雨夜里,在缥缈的烟圈里格外水雾朦胧,更像是一块被清泉润泽已久的黑玉。 “那邢队,你的意思是?” “你们想过没有,那两个人,为什么要跑到古墓去?古墓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他们?即便这个古墓已经被封住,甚至出现闹鬼,他们二人还会不要命的前往,那么这就说明,这个古墓很有蹊跷,我们可从其中或许能找出蛛丝马迹的线索,说不定……” 程杰眼睛一亮,“说不定还能找到反恐不法分子的行踪?” “还有。”邢沉晔低低的一笑,眉眼透彻如镜,“或许能知道他们探墓的最终目的。” “那邢队,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个袋子……” “把袋子留在这里,做上记号,拉上横幅用石块压好,你即刻打电话给当地警局,派人前来带走,先让村里人提供那二人的头发或者其他组织的样本,与这四只断指进行比对,看看是否是那二人之中的其中一个。” “是,邢队,那我们……” “上车!目的地不变!”邢沉晔当机立断,开了车门,就坐上了副驾驶。 …… 不知开了多久,雨势有减少的趋势,愈往里开夜色仿佛黏在了一起似的,漆黑莫测。 眼见着导航里目的地就快要到了。 程杰一颗心都七上八下的,倒是小郭,呼噜打得震天响,睡得不要太熟。 远光灯遥遥找过去,便可看到地平线上,有一处挖垦的痕迹,面积很大,呈凹陷趋势。 旁边还设有警示带,以示此地不可入。 既然已经到了古墓,程杰也心下坦然了,有邢队在,他多少有些放心。 虽然他们仨都是国外留学的反恐精英大学里出来的,被国家组派成反恐特警队,也没几次经验,前几次也就破个小案什么的,但是邢沉晔,在学校的时候就表现出一副,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己,高高在上的姿态,一旦行动起来,那可是走路带风,严厉酷板,所以虽说没断过几次案,任谁都心服口服喊他一句邢队。 不熟悉的人以为他是故作清高,冷的一逼,熟悉之后,这哪是清高啊,这根本就是狗眼看人低……别看一张斯文书生脸,人人都以为好接近好糊弄,明摆着就是爱答不理,常人想看他脸上多个表情都是难事。 总之一句话概括就是:人美话不多,警署一枝花。 “邢队,要到了。” “恩,把车停边上,把小郭弄醒。” 程杰转头,看到还在呼噜满地的小郭,突然拍了他一下,道:“鬼来了。” 小郭猛地惊醒,下意识的咆哮道:“啊——鬼啊——华阳公主来了?” “神经病。”程杰踹他一脚,把车停稳当了,见到邢沉晔下了车,拿起一个手电筒,自己也解了安全带跟上去。 小郭见二人都走了,神魂都还没定呢,也只好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山间夜风呼啸而过,吹得寒毛都竖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临近古墓的原因,小郭总觉着阴气格外的重。 下过雨的泥土堆里潮湿泥泞。 邢沉晔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手电筒闪烁着微光,像是黑夜里撑开的眼皮。 远远地,就可看到古墓已经开拓了一半,夯土堆零散的堆在外围,隆起一攒攒的积土。 唐代因大唐盛世,国力充沛,素来开山为陵,气势雄浑苍劲,虽说这公主墓不如帝陵,但这规格以不同小可,毕竟与帝陵相距不远,虽只开拓一部分,但是已经可窥见工程量极为庞大隆重。 “这个华阳公主果真是唐代宗的爱女,真不知道全面拓展的时候,面积不知比现在大上多少。”程杰手持手电筒,也扫向开阔的古墓口。 不过已经被先前考古队员打扫清理,形似一道拱门,越往里看越是探不到底。 此时夜雾浓重,能见度极低,四周一有风吹草动,仿佛就能压倒他们最后一丝神经。 邢沉晔当先俯身入了拱门,他虽长相偏美,那是因为眉骨突出,眼窝深邃像是嵌在里头似的,再搭一对卷翘分明的长睫,这双眼睛,确是比女人还美。不过美就美了,身高优势在那,算是警署里一朵高峭凛冽的警花。 程杰也紧跟其下,手电筒一照,便已知前方的拱形呈现往地下走的趋势。 不过越走拱门越高阔,倒也不需要弯腰了。 “小郭,你看着点走路。”程杰好心提醒,谁知一回头望,哪儿有小郭的身影。 “小郭?”走道不仅深还长,直通地底,走势一直盘向低处,声音一发出,便更加空洞的传荡在狭□□仄的窄道里。 此刻见身后空洞洞的,只有视野尽头乌漆嘛黑的一点,那是方才进来的洞口。 程杰心道不好,当即回身,面色凝重的说:“邢队,小郭不见了!” 闻言,邢沉晔此刻也停了下来,凝眉紧蹙,道:“回去看看。” 那头,小郭本就下车慢了半拍,走到一半才发现手电筒忘记带了,就又折了回去,谁知道刚从车里取了手电筒,眼角好像飘见一道影子。 他身体瞬间僵硬,手中的手电筒霍然跌落,发出‘呛啷’一声冰冷的回音。 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四周仿佛死寂了一般,只有夜半时分的冷风夹着雨丝来回飘着。 忽的,一只黑猫从草地上蹿过,发出一声‘喵’的尖锐声。 那一刻,小郭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原来是只猫,我以为是华阳公主……” 还未说完,便觉背后似乎有人在戳他脊背。 “别闹,程杰。”他没有回头,一手捡起跌下的手电筒,一手就去拍拂掉背上的那只手。 谁知,那手触感冰凉,像是冰钻似的,倒是挺软滑的。 他不由得好奇,正拾起手电筒转身道:“程杰你的手怎么……”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蓦地睁大,而后卯足了气力喊了一声:“——鬼啊——” 便倒地吓昏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你抠脚吗 夜雨凄寒,等邢沉晔与程杰赶上来的时候,就扫见一道白衣人影正低头捏着小郭的脸,仿佛像是打量好玩的物件似的。 程杰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总上前一步,喝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不在家里睡觉,跑出来干嘛?” 那道白衣身影听闻,忽的手指一顿,便慢悠悠的站起了身,夜幕低垂,只见她长发及腰,轮廓秀气娇小。 “喂,问你话呢!”程杰瞪起眼睛,一张扑克脸难得有了表情。 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娇俏的脸颊,面若芙蕖眼似星,一双清透的瞳仁瞅着他们二人。只听她声音清脆,语态却是高高在上的。 “尔等是何人,见到本公主,还不下跪行礼?” 邢沉晔:“……” 程杰:“……” 二人对视一眼,皆默默不语。 程杰心道,这要是演戏这也太逼真了,这女人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有一股高贵气息,不像是练家子啊…… “愣着做什么。”女子走上几步,便站在程杰的面前,忽的探出手抓住了他的头发。 “啊……啊……嘶……你放手!”程杰顿时抱着头皮嗷嗷叫,一张不苟言笑的脸都扭曲了。 “你的头发呢,为何如此之短?羞矣羞矣!简直有辱风气!实该罪责百仗!” 说着便到了冷冰冰的邢沉晔面前。 邢沉晔眉心蹙紧,生怕这个所谓的‘公主’又出什么新花样,他可吃不消。 女子打量了他几眼,左瞅瞅右瞧瞧,一双小手拽住了他的大衣,道:“穿成如此模样,有伤风化,登不上大雅之堂之徒!委实让本公主替你害臊矣。” 邢沉晔眉骨跳了跳,觉着这女子魔怔了,他懒得多说废话,当场高下立判:“程杰,把她手铐绑上,带回警署询问。” “是!”程杰顶着被捣鼓成一团鸡窝的头,从口袋取出一副铁质镣铐,镣铐相撞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咦?”女子登时好奇,一把夺过,捧在手里把玩道:“这是你送本公主的手镯吗?”她盯着看了半晌,还拿在手里晃荡两下,在夜幕里发出丁零当啷的轻响,女子嘟起嘴巴,嫌弃的妄下定论。 “做工粗鄙,因陋就简,实不成器。” 说着伸出手去,“喏,还你,莫要再拿出这等玩意儿丢人现眼。” 程杰听她一口一个四字成语,文绉绉的说法让他想爆粗口都说不上,总觉得思维不是一条线上的,这怎么怼人? 人家一小姑娘怼人都是有才华学识的,一口气憋在喉管里,上不来下不去,气的肺疼。 只好脸色沉郁的伸手拿回那串手铐。 谁知刚伸出手去,女子拎着那串手铐一个抛勾,勾在了他伸出的右手上,只听啪嗒一声,手铐扣上了。 女子眼睛这才亮了亮,像是很是新奇的模样,清秀可人的眉眼忍不住舒展,“妙哉妙哉,原是如此。” “你!”程杰气的额角青筋直跳,简直笑话! 明明是去抓人家的,这倒好,反倒被对方铐住了手!这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的特警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邢沉晔眯着眼睛望着这个古怪的女子,懒得与她纠缠,便转身就走。 “程杰,我们下去,看看那口棺到底有什么稀奇。” “是,邢队。”还是干正事要紧,跟这么个女子在一起他都要魔怔了,当场就跟着邢沉晔走。 “慢!”女子琳琅之声脱口而出,“你们万万不能碰那口棺!” 雨丝斜飘,邢沉晔前行的步伐蓦地顿住,他霍然转身,黑色大衣的衣角被斜风吹得翻飞,像是撕开夜幕的一角。 他的声音也像是沉浸了潭水里,“你说什么?” 深重黏腻的夜色里,深不可及的墓穴深处,仿佛有指甲轻挠石壁的声音,那声音,听来细碎,仔细凝神,便好似有尖锐的利爪刨着头盖骨,发出咯吱咯吱的骨块空洞声。 程杰眼皮直跳,心头直打鼓,忍不住凑上一步,跟邢沉晔说:“邢队……这里,好像真是不祥之地。” 邢沉晔眉目微锁,盯着面前那个白衣女子,沉默三秒,便开了口:“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莫怪本公主不曾提醒过你。” 程杰见她一口一个公主,当即道:“你到底是谁,敢在当今社会装神弄鬼,真当法律制裁不了你吗?” “放肆!”女子大抵生气了,清润的眉眼都略带嗔怒,“难不成本公主不过就是昏睡了多日,尔等就不知晓本公主的名讳了?” 程杰咀嚼了一下这番话,消化了半天觉得还是消化不良。 倒是邢沉晔,沉着面色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华阳公主?” “怎么?你是在怀疑什么?吾乃代宗第五女,尔等可还有疑惑?” 邢沉晔往前走了几步,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输入了几个字,直到走到女子的面前。 手机屏幕登时亮起摆在女子面前。 “你看清楚了,华阳公主的画像在历史上是这样,而你……”邢沉晔还未说完,此番离得近,才发觉这女子面貌清丽脱俗,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像极了两粒星子,最让他震惊的是,女子身上的着装,竟然是古旧的纱衣制裁,外披白纱飘飘,内裹白色抹胸,飘逸出尘。 即便经年之后,衣衫不复最初,早已破碎褴褛,但是仍可见唐代之时,以纱罗做女服的衣料乃是唐代服饰中的一大特色,一如欧阳询的那句诗词:胸前如雪脸如花。 女子见男人直往自己裹胸里望,登时面生红云,反手啪的一掌扇了过去。 “斯文败类!实乃可耻!” 程杰眼皮一闪,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邢队吃了一个巴掌,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那句斯文败类,他是赞同的。 感受到脸上的火辣辣,邢沉晔白皙的面色顿时一片青一片红。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远远超出他的预估。 这名女子竟自称自己为华阳公主,这不是天方夜谭是什么? 现在是科学社会,让他如何相信早在千年前就已死去的人,此时竟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 可是她的一举一动,就连谈吐都不似当代人,不仅如此,最让他困惑的便是她身上的那件具有唐代特色的白色纱衣,如此契合她的身材,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似的。 他突然低声笑了笑,在黑夜里抬起湛湛黑眸,只听他道:“公主是吧?” 女子瞪着眼睛盯着他,道:“作甚?” 邢沉晔眉眼一挑,学着电视剧里略微作揖,彬彬有礼道:“那就劳烦公主此次跟小的走一遭吧。” 女子微怔,片刻才道:“吾知你们来此地,是要寻得那失踪的二人吗?尔等已来迟一步,那二人上了后山山脉,怕已有性命之忧。” 邢沉晔霍然抬头,第一回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端详着面前的女子。 “你怎么会……” “今夜,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女子放下这句话,翩身就要往古墓口走去。 “等一等!”邢沉晔只觉脑海一片混沌,他努力抓住一丝清明,心烦意乱的问道:“你可知道,今时今日是哪个年代?如果你真是当年的华阳公主,你应该看清楚,这个世界已然大变,它早已不是大唐盛世时的唐朝了!” 女子身子一颤,脚步慢了下来。 “今年是2018年,离当年已过去数千年光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还活着,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用科学去解释的悬念,我们称此为,鬼怪之说,我想问一声。”邢沉晔心下已定,望着那道白衣,淡淡道:“公主是人是鬼?” “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华阳转过身来,红润的嘴角微起涟漪,“吾一生未曾行恶,不过多些顽皮,一朝醒转,却是千年回首,浮世已尽。”微顿,她涩然道:“吾乃不祥之人,三位还是尽早离开吧。” 长生不老药? 她的眼底泛起盈光,师父,我当真未曾死去,可是活着已无意义。 可若是那药丸真能长生,那么师父又去了哪里? 徒留她一人,于这漫长而又无边的寂静里徘徊飘荡。 眼见她就要走入墓穴内,程杰总归一颗心放下了,走到邢沉晔身边道:“真是活见鬼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邢队,你不会……真以为她是公主吧?” 邢沉晔眉眼如刻,他忽的走上前去,在华阳即将入墓之前,登时堵住了那道墓门。 “你……” “公主不是说,我今夜,被人盯上了?我想问一声,是谁盯上了我。” “不知,但你若继续追寻一些隐秘,那便会有血光之灾。” 邢沉晔没有丝毫要走开的意思,华阳多少有些不满,红润的小嘴忍不住轻噘,像是一弯微翘的樱桃。 “还不让开?” 程杰骚骚面皮,哪儿知道事情发生到这般地步,这会儿怎么颠倒了? 难不成,这千年的姑娘,被邢队给等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邢队这么聪明,怎么会往鬼坑里跳呢? 谁知他刚这么一想,邢沉晔就上前一步,道:“不如,公主跟我走吧。” 程杰蓦地瞪大眼睛,伸出食指使劲儿的抠了抠自己的耳朵,深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这女子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定然是不会同意的,程杰想。 谁料公主大言不惭的问:“你抠脚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可可爱爱 谁料公主大言不惭的问:“你抠脚吗?” 邢沉晔:“……” 程杰:“……” “……什么?”邢沉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抠脚吗?”华阳又认认真真的问了一遍,她私以为她问的格外道义,当初她未曾问及师父,她是从不嫌弃师父的,倒是旁人总是避嫌的紧。 邢沉晔嘴角抽搐了几下,眉骨都忍不住直跳,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抠脚,我抠门。” 程杰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头一遭啊头一遭,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面色冷酷的邢队吃瘪,刚才他脸上微妙转变的小表情不要太精彩,如果被小郭看到,估计那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邢队狠狠剜了眼笑到肚子痛的程杰,转而问:“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华阳想了想,道:“你那儿有缕金龙凤蟹、莲花馅饼、玲珑牡丹鲊吗?” 邢沉晔面色铁青,心道这都是啥玩意儿? 半晌才应对道:“……我那里有阳澄湖大闸蟹,梅干菜扣肉饼,胖头鱼,公主要吃哪个?” 程杰笑的更厉害了,这会儿哪还能保持一张扑克脸呢? 这姑娘,简直太逗了。 此时昏过去的小郭听到午夜那辣耳朵的笑声,顿时被吓醒了,远远一看就见程杰笑的那副德行,当即凑上来道:“你笑什么笑,被鬼附身了吧,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鬼,穿着白衣……” “喏,在那儿呢。”程杰一指前方,幸灾乐祸的杵着看好戏。 小郭登时一望,昏迷前的那个景象瞬间与面前女子的模样双重契合,嘴皮子跟筛糠似的抖了抖,眼皮一翻,喊了声‘鬼啊’就又倒地不起。 索性,邢沉晔难得话多说了几句,华阳也就跟着他上了车。 其实最吸引她的,莫不是他的那句,跟他走吧。 当年师父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师父说,和我走吧,师父带你去看看红尘诸事,定保你无忧亦无虑。 然后,便脚气熏天的开始带她游历天下。 华阳坐在这辆新式装甲车里,心道,虽不知活着作何乐趣,但终究还是活着了啊,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当年的她,是为百姓福祉为己任,而现在呢? 她不知道,只是隐约感觉,在庄陵之后的山峦上,有不祥的预感让她心有余悸。 不过很快,华阳的心思便不再那里了,反而一脸好奇之色的打量着这辆车。 “这并非马车,亦不是活物,怎的能驾驭呢?”她不免犹自思忖,忽的伸出小手轻拍了下座位,轻声唤道:“驾!驾!” 见车速仍然缓慢,不满的说:“为何还是如此之慢?” 邢沉晔扶额,瞥了眼想笑又勉强憋住不笑的程杰,道:“开快点。” 程杰一踩油门,车子速度犹如飞离的弦,在公路上马力大开。 华阳甚觉有趣,眼睛亮晶晶,像个不闻世事的孩子一般,多少是对新奇事物有些期待与探索欲。 期间小郭醒来了几次,直到第三次终于没有被吓昏过去,更何况这个在他看来是‘女鬼’的女子此时就坐在他的旁边,而且还睁着一双探索欲强烈的眼睛将他细细打量着。 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个女子不是鬼,起码是有形之物,虽然邢队解释了多次她便是华阳公主,但是小郭打死也不肯接受。 他到底怎么也想不通,死于一千多年前的人,居然此刻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并且还一直问他一句话。 公主:“你抠脚吗?” 小郭誓死不答,奈何公主一直问。 小郭只好如实作答:“……抠啊,脚痒的时候抠一抠。” 公主:“你那里有冰糖玉露吗?” 小郭:“我那里有自来水。” 公主:“自来水什么味道?可是甜味的么?” 小郭:“肥皂味。” 公主:“肥皂什么味,可是好吃的么?” 小郭:“……公主你饶了我吧,小的给你磕头了。” 这样来回折腾,从乡野开到大路已是凌晨三时。 其中要上高架的时候,邢沉晔代替了连连打哈欠的程杰,上了驾驶位。 一路飙车120,身旁是熟睡过去的程杰,还有后头睡成死猪一样的小郭。 他往后视镜里一望,公主攀着窗框看着窗外,仔细一看,好似有泪光闪烁。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当即道:“怎么,公主可是落泪了?” 华阳低着头,偷偷抹去眼泪,道:“才没有。” “那你……” “我想父皇母后了,他们十分疼爱我,一时悲从中来,多少有些矫情毛病。” 邢沉晔不善于安慰人,只好硬邦邦的道:“我自然不会亏待你,有我一口汤喝,绝对给你吃肉,只不过,跟着我的话,会比较辛苦。” 他此番带她离开,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总觉得,那些反恐集团对庄陵有所意图,即便一开始介于鬼怪之说不敢临近,真要是脑子一热去墓里把她带走,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从她口中的说法是,那两个人的确是去过庄陵的,只不过后来确是去了庄陵之后的后山,怕是生死堪忧,这更让他觉得谜团重重。 华阳琢磨了这句话,仔细的道:“你们这儿的汤好喝吗?我想吃肉也想喝汤。” 邢沉晔扶额,脑海中的一些疑惑顿时飘散,没辙了。 “……汤是你的,肉也是你的,都是你的。” 华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确如史书上所述,韶秀可人,只听她道:“你人真好,和母妃一般疼我。” 邢沉晔无奈的摇头,他也并非没有认识一些女人,甚至可以说,有很多女人都喜欢与他攀谈言说,他都觉得兴致缺缺,所以在学校里被人一直误以为是美人受。 不过这个女子倒让他觉得颇觉可爱,他心道,古书诚不欺我,韶秀可人用的确实精妙绝伦。 夜半四更之时,夜雾深重,雨势一会儿停,一会儿落下。 眼前正巧一个高速的交叉口,右转弯便是临近的城市。 谁知华阳心里升腾起些微的异样,眼见邢沉晔就要转弯,当即道:“往直走!莫要走弯道!” “什么?”邢沉晔心下一紧,忽的把已经打转过去的方向盘往左打去,脚下猛地一踩刹车,好在方才即将转弯之时他已慢下了速度,车轮绞着潮湿的水泥地,发出几声刺耳的摩擦声,这才堪堪稳住了车头,这一响动,顿时惊醒了昏睡之中的程杰与小郭。 “怎么回事?怎么车子停了?”小郭睁着惺忪的眼睛,往外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路牌,嚷道:“邢队,怎么不往右开了?” ——轰! 话音一落,离此地距离两百米的右侧方的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火光蔓延至半空,犹如翻腾不休的火舌舔舐着一切生命。 “这……这是怎么回事……”程杰望着窗外的火光冲天,心头都跟浸在冰水中似的,凉的彻彻底底。 “我说过,你们被人盯上了。” 华阳望着那一幕燎原之势,心头微微感激命运,她原以为自己是不祥之人,还好,感知并未消失,多少能够救下他们。 邢沉晔心头微沉,只好笔直开,虽说绕了远路,倒也安稳的把程杰与小郭平安送到了家。 原本想要给她开个房间,但想到她身上衣衫还未换下,一旦被人窥察到竟是宝贵文物,必然会遭人怀疑,只好带她回了自己的住所。 一夜疲惫,他给公主安排在了主卧,好在公主倒也乖巧,倒也不打扰他。 谁知还未躺在床上,手机铃声却像催魂咒似的不断响起,邢沉晔接起,是警署的电话。 “邢队,你们没事儿吧?听闻松江路那里两车相撞,火势冲天,那是你们回来的必经之路,回来的时候可有路过?” 邢沉晔眉心一紧,道:“死了多少人?” “两辆大巴相撞,火势极大,一个都没救出来,像是人为……” 他咬紧牙关,眉目沉郁,“好,我知道了,我没事,对了,那个袋子里的四根断指,记得查清楚。” “是,邢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和公主同居 清晨七时,邢沉晔被一通电话叫醒。 自从他自大学毕业加入到反恐特警队里时,他就知道再也没有安稳觉可以睡了。 他眯着眼从床上起身就要探身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谁知手下一阵温软。 他登时睁大眼,这不看还好,一看手瞬间缩了回去。 华阳此时也醒转了过来,被吵醒自然有些不爽,当即噘着嘴踹了踹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邢沉晔简直要抓狂,他深呼吸了无数次,这才接受了一个事实…… “公主……你怎么……在我的床上?”他沉住气,咬着牙问出了这个问题。 华阳又把他身上的棉被卷过来一点,嘟嘟囔囔的说:“你怎么这么肥,我奶娘肥而不腻,次次都让着我,你居然还要跟我抢被褥。” 邢沉晔揉了揉肉眉心,无奈道:“公主,你难道不知男女有别吗?” “可是阿爹以往也想要同我一块儿困觉,我都不答应他哩。” 邢沉晔:“……” 他觉得他这次对她太好说话了,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可是莫名其妙的,竟然对她凶不起来。 “公主……主卧更舒服,而且,我有脚臭。”他一本正经的胡诌。 “哦……”公主不在意的应了声,忽然从棉被里探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朝他勾勾手,道:“你过来,我有个秘密要跟你说。” 邢沉晔叹口气,只好俯下身凑过去,但是还是与她保持着距离。 谁知一俯身,就被棉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嘻嘻嘻嘻,吾放了个屁,你闻闻看,传闻中的公主屁是否好闻?” 邢沉晔:“……”当他从棉被里出来的时候,一向冷厉严酷的美人脸,此时流露出此生最难以言说的表情。 好半晌,他才醒悟过来。 他被她耍了。 真是笑话! 以往都是他让别人闻风丧胆,这倒好,他被她折腾到这种地步,她也算是第一人。 华阳见他脸色铁青,心道难不成玩过头了? 这种把戏以往总是同父皇与师父玩,她眼珠转了转,揪着他的袖扣,哀哀道:“你莫要生气,下回……我不跟你玩了便是。” 邢沉晔原本是有一腔怒火,但奈何见她如此诚恳认错,多少心软了,认真的告诉她。 “公主,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女有别,懂?” 她哪儿知道那么多,她打小就跟着那个骗吃骗喝的师父跑,风餐露宿惯了,皇宫里人人又都让着她,谁敢斥责她? 华阳懵懂的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说:“你会唱歌吗?” 邢沉晔嘴角一抽:“不会。” “那你会讲故事吗?我母妃总是会给我讲故事呢。” 邢沉晔眼皮一跳:“不会。” “那你会什么?” 邢沉晔觉得耐心用完,冷冷丢下一句。 “我什么都不会!公主,你能不能不要耽误我的时间?我很忙。” 他翻身拿过外套和手机就走向客厅,果然,不谈女朋友是正确的。 邢沉晔明智的想。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他接起,是程杰略显兴奋的声音。 “邢队,检验报告出来了,警局昨晚拿走那袋黑色塑料袋的同时也去了那附近的村子里,要来了那失踪二人遗留的头发丝,做过对比,那四根断指的确是二人之中其中一人。” “好,我这就赶来,我们去那二人所住的村庄询问下具体情况。” “是,邢队。” 挂掉电话,邢沉晔在另一间洗手间洗漱完毕,发觉那间房间还是没动静。 他拍了拍大衣,静悄悄的走了过去。 见她低着脑袋,他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只好走了进去。 华阳一见他进来,眼睛亮了亮,问道:“你听过《太平乐》吗?” 邢沉晔看她一眼,语气都冷了起来,“公主,我要去办公了,你好好在这里,中午我会回来带你去吃饭,ok?” “你在恼我么?”华阳多少看出他眼中的不耐,这是她以往不曾见过的。 “可是,你只有多跟我聊聊天,不去管那两个人的事情,你就不会有危险。” 邢沉晔心神猛地一荡! “你……你到我房间里,跟我说了这些话,难道是因为……” “会有危险。”华阳抬起娇俏的脸颊,糯糯的道:“我知道,你烦我,亦恼我,但我要不多说一些,你便离险境更进一步。”她紧紧揪住被褥,低低的道:“是你说过的,让我跟你走,我原就不想打扰你。” 邢沉晔当头棒喝,是啊,他算什么男人。 他看她身上早已换下的他的长袖衫,罩在她娇小的身上宽宽大大,着实楚楚可怜。 邢沉晔从对面隔壁处借了一件小码的女士服装,递给她,“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买些服装。” 她身上的那件文物必须得交给考古学家考究一番,必然有所价值。 “这个是什么?”华阳盯着一团两揪凸起,噌的一下摆到他面前晃荡。 眼前蓦然跳出一个胸罩,邢沉晔轻咳一声,想了半天才解释道:“这是现代的胸罩,也可说是你们的……亵衣。” “哦……那……怎么穿?” 这回真的难倒警署内机智无敌的邢沉晔了。 他思忖了半晌,索性此地就二人,也就直接手把手示范给她。 当即拿过那个胸罩就往自己胸上扣,他比了比,边套边解析:“看到了吗?就是这样,后面的扳扣扣住,懂了吗?”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华阳这才有所理解的点头。 邢沉晔略表欣慰的露出一丝笑意,转而出了卧房,在客厅等待结果。 没一会儿,门开了。 华阳走了出来,恩,她自己觉得穿的十分满意。 邢沉晔看到的那一瞬间,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冒金星。 他一手捂住眼跌坐在沙发上。 “怎么,我穿的……不对么?”华阳低头又看了看,可是明明跟他刚才的穿法一模一样啊。 邢沉晔叹息一声,站了起来,看着她胸罩外穿的穿法,再次困难的组织言语。 “公主……这个胸罩,就像你们的肚兜,是穿在……衣服最里面,而不是,衣服最外面。” “可是你方才也是这般穿法,穿在了你的衣服外面。”华阳如是道。 邢沉晔点点头,耐着性子道:“我只是示范一下。” “那你为什么不穿在里面示范呢。” 邢沉晔:“……” 许久,他面如死灰的抬头,面如死灰的道:“因为……我没胸。” 今天从醒来为止,从他出生到现在,都没做过这些荒唐透顶的事情! 可是,他居然一个不落的都做了。 …… 随意吃了点便饭,他带她去商厦买了几件衣服,她倒还算乖巧。 逛街的时候,见她瞅着一个娃娃的芒果片盯了半天。 只好又拉着她去超市买了一些零食之类的小食解馋,她许是未曾见过这般新奇的东西,好似对什么都好奇一样,恨不得个个都抓一把。 待上了车,他给她别好安全带,说:“我把你送回家,我去办一些事情。” 华阳犹疑之下,盯着他的眼睛,手里的芒果片又塞回袋子里,闷闷的开口:“我和你一起去,说来你莫要不信,我能预知一些未知的情况。” 他打转方向盘,驶入主道路。 “我知道。” “你知道?”华阳惊愕的看着他。 “昨天晚上你已经让我避开了一次险境。”邢沉晔微微偏头看她,深邃的眉眼仿佛刀刻似的。 “正是因为危险,所以你不能去。” “你也不能去!”她眼睛晶亮的望着他,犹如出水的芙蕖。她噘着嘴嘟囔道:“你还没有给我讲故事呢。” 邢沉晔低声笑了笑,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个呢。 “等我回来,给你讲故事。” 她呼吸愈来愈急促,她想要去阻止,想要去挽救,她忽的抓住了他的手,慌乱道:“那山里,有你们不能碰的东西。” 邢沉晔眉宇一沉,“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华阳握紧手指,摇头道:“我只有预感,那是一种不祥,凡是去探寻的人,大多有死无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遇见前女友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他开的是私家车,毕竟那辆特警武装车太过扎眼,一点儿也不符合他低调又低调的气质。 此时车后座已经有三四个大袋子,有几个是装了各类服装的,有一袋是鼓鼓囊囊的各色零食,他其实是最不喜欢逛街的,即便是以往谈了女朋友,都不会陪女友去逛街。 华阳此时从零食袋里欢喜的拿出一包图案花色的薯片,她捣鼓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拆。 邢沉晔心里叹息一声,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过她的那包薯片,找准口子,微微一撕便撕开了。 “看到了吗?是这样撕的。” “哦。”华阳点点头,兴致勃勃的从袋口中取出一片薯片放进嘴里,顿时响起一片咯吱咯吱声。 她瞬间惊奇极了,拍打他正开车的右臂,“你听到了吗,薯片在说话!” 邢沉晔:“……” 他该说她是可爱呢可爱呢还是可爱呢。 正巧前方一个红灯,他车速慢了下来,右车道与他并排的一辆车也在此时停下。 天气虽说还算冷,但是此刻艳阳高照,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华阳的这扇车窗也被她摇下晒太阳。 右边那辆车主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大抵等红灯的间隙闲着无聊,往左不经意一瞅,见她长得倒是标志又水灵,登时老毛病上身,痞痞的朝她吹了个口哨,眨了个眼睛。 华阳被他古怪的动作吸引了,忽的想起当年她遍揽人间,也有不少人生患眼疾,眼皮子合不拢的也有,眨个不停的更是多如牛毛,她私以为这个男人也必然是如此,便不由得担心的问道:“你是有病吗?” 邢沉晔眼皮一抖,瞬间关上了右边的车窗,好在绿灯亮起,他一个油门踩上,飞速离去。 也在那一瞬间,他从反光镜内瞥到了那个青年一脸惊愕难言的目光。 他早就知道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生怕她把人惹恼了,虽知她过于单纯,但若是吃亏可也有她受的,当即觉得应该趁此机会好好教育一番,普及一下人道知识。 “公主,你不能这样直言对方有病。” 华阳了然,明悟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 邢沉晔点头,认为她机智过人,一点就通。 “你的意思是,让我隐晦的说对方有病?” 邢沉晔:“……”好吧,当他什么都没说。 见她欢欣雀跃的吃着薯片,邢沉晔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中午十二点半,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他连警局都还没来得及去,倒也是吃饭点了。 他客套的问她:“饿了吗?” 华阳又吃了一片薯片,咯嘣咯嘣脆,含糊不清的说:“饿了。” 邢沉晔瞥了眼她手中的薯片,眼见着都快见了底,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忽的,华阳看到一旁大厦下的一间红色英文标牌,看到不少人往那里涌去,登时好奇心起。 “那个是什么,我想吃那个!” 邢沉晔扫了眼,KFC三个英文字母挂在了眼前,见她兴致盎然,只好将车停在了路边,带她进去。 邢沉晔仍然想扭转她的想法,想要告诉她,KFC是油炸食品,是不健康的,应该少吃为好。 谁知一回头,哪还有她的身影。 “公主?” 这也太皮了,才刚下车就跑的没影。 “公主?公主!” 这一声喊,不少从KFC出来的人都一脸奇怪之色的望着他。 “天哪,他在叫什么?他居然在叫公主。”一对情侣此时相拥走出,女方作怪的锤了下男方,不满的道:“你看,人家对女友的爱称都是公主公主,你居然叫我母猪,你怎么不学学人家……” 邢沉晔扶额,这才发觉自己居然在大堂广众之下出糗了,还被人当成跳梁小丑当做饭后言谈…… 他没心思想其他,只想快点找到她远离这里。 忽的一偏头,终于看到那道蹦跳的身影,此刻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这女人刚从一旁的大厦门口走出,比较引人瞩目的是她一头杀马特的头发,那染得叫做一个五彩缤纷绚烂多姿。 他迈开长腿走上去,拉住她。压低声音道:“公主,你跟着她做什么?” 华阳朝他竖起食指,做了个小点声的动作,惊奇的看着她满头花色,小声道:“你说,她是不是传说中的变色龙?” 邢沉晔:“……” “我以前只听闻过,没见过,我想要去摸上一把,好不好?”华阳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满脸都是希冀之色,坚定地道:“就摸一把。” 如果是小郭或者程杰,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 摸个毛! “……”邢沉晔对人不对事,拉住她难得耐心解释道:“公主,她不是变色龙……她只是……” 似乎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似的,前方顶着五颜六色发色的女人转过身来,女人高傲的一撩自己的长发,见到他长相不赖,登时朝他抛了个媚眼,转身扭着壮硕的屁股,踩着恨天高啪嗒啪嗒走了。 邢沉晔:“……” “她只是什么?”华阳期待的问。 邢沉晔胃里翻腾了一下,道:“他只是……恐龙。” 这回以防她又跑了,他只好三步一回头的拉着她进了KFC,此时正值午餐高峰时期,收银台处人满为患,三段收银处都排满了,一眼望过去皆是乌溜溜的人头。 华阳闻着这股肉香,俏皮的眉眼都忍不住笑眯眯了起来,当即就要往最前面走,被邢沉晔及时制止了。 “不能插队,公主,要按排队顺序,等到我们了才能点餐,懂?” 华阳点头。 邢沉晔这才放下心,道:“我去找位置,一会儿就来找你,排到你了你就点,我会来付钱的。” 华阳乖乖的点头。 难得如此乖,邢沉晔转身去找位置了,毕竟此时人潮高峰期,先占个位置图个方便。 好在二楼还有位置,找到后他就下楼去找她。 等到了排队的地方,这一看,就连冷漠如他,都忍不住怔在原地。 原本她还排在长长的队伍尾巴里,现在倒好,居然在前三了,他是特警,记忆力又尤其好,过目不忘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一看原先在她前面排着的人,此刻都一溜儿的排到了她后面,这怎能叫他不生气? 明显不听话,插队! 他面色微沉,当即走路带风走了上去,在她面前板着脸道:“不是说不能插队吗?你怎么还是插队了?” 华阳一见他,眼睛湿漉漉的抬起,咕哝道:“我没有插队。” 邢沉晔还要说什么,排在华阳后面的一个长发女人开口了。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她是没有插队,是我们让她上来的,你有意见吗?你这不是欺负一小姑娘吗。” 后方的人或多或少的帮腔道:“就是啊,你谁啊你。让开让开。” 邢沉晔哪儿见过这般被人一齐攻击的阵势,他是谁? 他是警署内最懒得搭理别人的人,其实这与他本身有关,他打小儿因环境因素有些自闭,最不擅长的就是解决人际纠纷,让他说一句好话那准是西边出太阳,从未有过的事儿。 这倒好,这回莫名其妙被人攻击,又不好和一些妇人计较,气的一张美人脸都难堪了起来。 华阳见他如此,忽的拉住了他的手,朝身后的人们甜甜的笑了起来。 “他是我的哥哥,管我是应该的,他对我极好,还常来带我吃好吃的,给我买新衣服,又给我讲故事,而且他唱歌也很好听。” 邢沉晔心头一震,他还从没有从别人口中,说出对他这么高的评价,明眼人一看,她就是特意袒护他的。 长发女人这才仔细瞟了他几眼,怜惜的望向华阳,道:“小姑娘,你方才按穴的部位真的太准了,以往我常去中医医疗,都不见起效果,看你年岁不大,可真聪明。” 其他人也都连连附和。 “是啊,而且你还不收费,那中医馆真是坑死人了,上个月我还刚冲了会员呢。” 按穴位?邢沉晔还未想通。 就已经排到华阳了。 “想点点什么?”工作人员笑眯眯的望着华阳。 华阳一看上方牌子上五花八门的图案,眼睛都亮了。 伸出手指点到:“我要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那个……” 白皙的手指头在空中晃啊晃的,晃得邢沉晔不知所以然。 说到第N个这个那个的时候,邢沉晔登时醒转,及时制止了她,“公主,你点这么多干什么?你吃的完吗?” 华阳略微斟酌了一下,道:“我吃不完你吃。” 邢沉晔:“……”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直到点完,工作人员已经笑成了花一朵。 “先生,”指指计费器,工作人员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一共是三百三十二元。” 邢沉晔:“……”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两个人吃一顿肯德基居然花了三百余元。 很好。 他想,在他平静无波的二十四年的人生生涯里,终于泛起了百丈高的浪花,不,是千丈。 直到将‘三百余元’的物价摆到占领的位置的时候,足以可见,一众的桌子上,只有他们一桌是最醒目的。 华阳望着面前的这桌鼓鼓囊囊,喜从心来,鼻息间满是肉香扑鼻。 邢沉晔看了一眼堆积的一坨坨油炸肉,胃里翻了两翻,顿时就饱了。 华阳大方的招揽道:“吃呀,我们一起吃。” 邢沉晔点头,“你先吃,我吃你剩下的。” “真的吗?”华阳眼睛亮了亮,喜滋滋的说:“你真好,和我母妃一样好。” 他算是明白了。 她最常说的一句,要么就是‘你抠脚吗?’ 要么就是‘你和我母妃一样好。’ 受到这份荣宠,邢沉晔皮笑肉不笑的牵了下嘴角。 然后…… 他觉得……他此生最后悔的就是说了那句话。 在他眼前,华阳拆开一个汉堡小小的咬了一口,她的嘴巴很小,典型的樱桃嘴,吃相也斯文,一看就是古色古香的那种大家闺秀,可是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吃了一口之后又重新包了起来,继而又拆开一包鸡肉卷,再次小巧的咬了口。 然后是吮味鸡块、新奥尔良鸡翅…… 统统都只咬了一小口! 华阳吃的满嘴流油,满足的发出一声叹息,夸赞道:“美味佳肴,实乃不输御膳房之作。” 邢沉晔仍然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堆、哦不,是一大片残缺不全的食物,头一回让天不怕地不怕的他都免不了胆战心惊起来。 “公主,你……不吃了?” “对呀。”华阳斯文的拿起一旁的纸巾,斯文有礼的擦了擦嘴角的油渍,道:“我吃饱了,你刚不是说,要吃我剩下的吗?以往我奶娘也是吃我剩下的,她还说,我吃过的都好似沾了蜜一样,香极了。” 邢沉晔再度面如死灰:“……”他想挠墙,他想咆哮,自从把这尊菩萨领进家门,他发现,他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 如今竟然沦落到,吃他人的剩饭为餐了。 “快尝尝看,看看是否真如我奶娘所说,有蜂蜜味儿。” 邢沉晔略略镇定道:“公主,你是……让我吃你的口水?” “怎么能是口水呢,噫!说辞太过不雅。”华阳淳淳解释给他听,“你赠与我吃这番美食,我吃一口便是礼尚往来的回礼,也可说是爱的回礼。以往其他附属小国赠上一些名品,我连瞧都不瞧,对方的使者却很是生气,可只要我咬上一口,那些使者就会格外开心。” 她手支着小巧精致的下巴,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今日我每个都咬了一口,你开心吗?” “……”他真的太开心了。 邢沉晔一手扶额,一手拆开那包被她啃了一口的汉堡。 他慢慢咀嚼着所谓的爱的回礼,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 忽的,一道知性的女声惊讶的响起。 “邢沉晔!真的是你?” 邢沉晔偏头一看,好巧不巧,居然是前女友席璐文。 不过过去已久,一切往昔都算作云淡风清,他冷淡的点头算是以作回应。 被他忽视,席璐文多少有些不爽,当即端了餐盘走了过来,刚想在他边上坐下就看到了华阳。 “呦呵,你可以呀,把我甩了之后居然找了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 “胡说什么。”他心里一阵排斥,他最反感的就是女人口气中的酸溜溜。 华阳愣愣的望着面前的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穿着白领似的制服,倒是妆容很浓。 不过吸引华阳的是她一头金灿灿的头发。 在她心里,又是一个颜色如此靓丽的发色,当即眼中盛放着强烈的探知欲。 席璐文被她盯的心里发毛,多少看她不顺眼。 论容貌,这小丫头倒是挺漂亮可人,特别那一双眼睛,端的是水灵俏皮,像是沉在水缸底似的,论年轻,更不用说了,可惜他们是敌对的,当即没好气的道:“喂,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华阳当即醒转,想到邢沉晔对那个头顶五颜六色的女人的别称,便一脸惊喜的道:“恐龙姐姐!” “咳咳咳……”邢沉晔被一口汉堡呛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这一声发自肺腑的呼唤引得一圈食客登时朝这里望了过来。 “你……你叫我什么?” 席璐文手中的盘子差点给摔了,她长这么大,还是警局局长的女儿,虽说谈不上惊艳的长相,多少也是堪比系花!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说她恐龙! 她气的浑身发抖,嘴唇都发紫,被衬衣紧绷的胸脯如同有弹性的馒头,忽胖忽扁。 华阳将她打量的很仔细,忽然看到她右眼皮上方有一咎异样的凸起,黑乎乎的。 她惊呼出声:“别动!有虫子!” 这一说,席璐文全身瞬间僵硬,哪个姑娘家不怕虫子的,她怎能例外?而且她还是被众人宠大的局长女儿。 华阳当即踮起脚,手指往她眼皮上那块凸起一揪。 “嘶——”席璐文只觉眼皮一痛,便见华阳盯着手心里的一点黑打量。 “这是什么虫呢?”华阳捏了捏,发现上头有一根根翘起的触角。 “是多脚蜈蚣吗?” 席璐文瞥了一眼,当即觉得她就要站立不住,小腿跟直打转。 “你……你居然……把我的假睫……” 谁知席璐文话还未说完,华阳抬起无辜的脸来,无辜的说:“姐姐,你的眼睛,怎么一只大一只小了?” “你……你……” “噗——”周围有人忍不住喷饭了。 很明显,假睫毛一摘,两只眼睛当然不对称大小了…… 可惜华阳压根儿不知道有假睫毛这一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席璐文好半晌,才颤抖着嘴唇皮回了一句,碍着颜面只好怒目瞪向邢沉晔:“好啊邢沉晔,你眼光可真好,没想到三年后你居然找了这么个活宝!我看你是疯了!” 邢沉晔冷淡的一瞥眼,拿过纸巾擦了擦细长的手指,淡漠回道:“不好意思,我疯的很正确。” 华阳多少听出她的这句话,言藏讥讽之意,她当即出言道:“与他无关,姐姐若是要这多脚蜈蚣,我还你便是了。” 说着华阳把那颗捏扁的假睫毛放在她的餐盘里,席璐文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这明明是假睫毛,什么时候被称为…… 还什么……多……多脚蜈蚣? 亏她说的出来! 席璐文觉得再在此地留一分钟,她都会气死!当即白着一张脸,踢踏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走了。 把席璐文气走了,华阳多少有点心虚,她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撅着嘴巴坐下。 忽的扯住他的袖子,眨巴着眼睛道:“我可是说错话了?” “没有,只不过你说错了一句。”邢沉晔心道好笑。 一向嚣张跋扈、自命不凡的席璐文总算遇到对手了。 “哪一句?” 邢沉晔微弹她一记脑门,道:“她不是恐龙,她是霸王龙。” 忽的,手机电话蓦地响起,他微微蹙眉,不用看,一猜就知道是小郭打来的。 “什么事?”邢沉晔不耐烦的接起,“我快过来了,你不用催了。” “不好了邢队!”那边响起小郭慌慌张张的语气,像是见了鬼似的,“我们完了邢队!” “什么完了,出什么事了,给我好好说话!”他丢了手里的汉堡,眉心蹙紧,一股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是……消失了……邢队,消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诡谲风云 “郭志文,你给我好好说话,说清楚。”他的语气不自主的冰冷起来。 那边突然一阵停顿,而后便重新有了声音,是程杰。 “邢队,你赶快来吧,出大事了!” 邢沉晔听到程杰沉重的语气,当即起身,他沉默的看了眼不知所以然的华阳,一手接电话,一手拉住她的手臂便往楼下门口走。 “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杰慢慢镇定了下来,咬字清晰的说:“昨晚警方也安排一队人马去庄陵后山寻找那两个人,因为说是查出一只断指就是二人之一,查出那二人现在在哪里,便有二十万的奖金,实则是怕我们反恐队先行找到,扫了他们警方的面子,这才私下派人去查探的,谁知道……从昨晚凌晨开始,就联系不上那队人马……今早……今早不少警方趁着天亮赶去找,发现那辆车居然无缘无故消失了!连跟踪仪都不见了,更诡异的是……” 邢沉晔皱着眉头走向路边的停车位,明明阳光照在身体上暖融融的,但他的心里猛地蹿起一股寒意。 “到底怎么了?一次性说完!” “虽然车子消失了,三名警员的手机却是找到了,而且……其中一名警员的手机有发送一则语音消息给警局,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山里信号低的缘故,没有发送出去……” “内容是什么。”邢沉晔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待华阳也乖乖坐了进去之后,他发动车子。 “我……我说不上来,邢队,你赶快来吧,我们下午就得出发前往庄陵附近的村里打听清楚。” 就连程杰,都表现出如此后怕的语气,邢沉晔眸子微眯,道:“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脚步一踩油门,面色沉着如深潭。 华阳从方才就见他眉目紧锁,也听出他语气中的凝重,倒也乖乖的不出声。 “邢沉晔。”她忽的开口,第一次试着叫他的名字。 他的思绪不在此地,头脑里满是这件离奇诡异的案件 ,自然连回应都是冷漠的,“干什么?” 华阳见他不想说话,忽然之间探身,小手伸向他的左肩。 他一个激灵,瞬间脚踩刹车,案件的走向失控,以及突然的刹车,导致后方车流的嘈杂喇叭声震耳欲聋,犹如吵闹的市井集市,顿时吵得他脑壳疼。 “公主!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开车吗!”他终是没有压抑住怒气,警员的莫名消失让他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烦闷之下,他这才意识到他竟然斥责了她。 华阳小手一缩,像是手指都不知如何安放似的,这才讷讷解释道:“……你的……带子没有系上。” 带子? 什么带子? 他往身上一看,顿时了然,心下犹如被巨锤砸了一下似的,他语气放缓了些,“你是说……安全带?” 华阳点点头,而后别过脸看向窗外,“我……我想给你系上,之前,你也都给我系上的,你说系上才安全。” 身后的喇叭声响彻不觉,他却怔在当场,心头有异样的情绪燃起,他想他一个大男人,二十四年来,头一次被感动。 邢沉晔冷漠的笑了笑,他可是号称性子最冷的冷血动物,哪知道,他还是有体温的。 他也知道再这样停在这里,会形成交通堵塞,车子开始往前开,气氛一直沉默。 “公主,刚才……”邢沉晔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这人孤僻惯了,哪里会有说好话的本事。 见她一直望着窗外,只留给他一颗圆圆小小的后脑勺,还有一头的长发,明显是不打算理他了。 看来还是挺有脾气的公主。 “公主,我刚才是不对……”刚好车窗反光,他瞅见了她在偷偷抹眼泪。 他心头叹息一声,忽的一转方向盘,瞬间就停在了路边。 他还真不会说话,一时语塞,只好求救百度,登时输入几个字:做错了事怎样哄女孩子。 以往他哪儿会做这种荒唐的事,反正自从见她后,邢沉晔就觉得,他完了。 看了眼几个虚情假意的答案,那种酸溜溜的语气他怎么能说的出口? 他是谁? 他是邢沉晔,绝逼是最高冷的一朵高岭之花。 高冷的高岭之花开口了:“公主……宝贝?” 他忍耐着那股牙酸,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一次温柔的哄道:“宝贝,小宝贝……别生气了好吗?” 以往大学时候,他觉得小郭这样哄他女友的时候,他觉得这逼是个傻叉。 很好。 他现在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叉。 华阳这才回过头来,嘴巴像枚弯弯的樱桃般撅起,哼唧道:“那你……那你有什么其他的表示吗?” 表示? 这还需要什么表示? 华阳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忽然朝他嘻嘻笑了起来。 “你要再给我买一包薯片。”她伸出一只手指头。 他嘴角含笑,问:“不生气了?” “那你给我买两包好不好?两包我就不生气了!”她眨着眼睛望着他,大抵刚哭过,她本就水灵的眸子更是晶莹剔透了,眉眼弯弯,嘴角弯弯。 甜的像颗水果糖。 邢沉晔想,他大概是完了。 “两包?”邢沉晔心里笑了一声,道:“两包算什么,我应该给你买一个超市。” 华阳眼睛更亮了,闪闪晶晶似星星,“你对我真好,像我母妃对我一样好。”微顿,她仿佛下定决心似的,“邢沉晔!” “恩?”他重新上路,被她这么一闹,原本心头堆积的沉闷顿时消散,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把他搞得灰头土脸,却又是那样的高兴莫名。 “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华阳说。 邢沉晔笑了笑,以为她是在开玩笑,“说什么胡话。” “真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死的。” 那一刻,他冰冷的心房触动了,像是开了一扇封死的窗,艳阳照进来,像是最后的曙光。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温柔的弯起,“公主。” “嗯?”她闪着玛瑙珠玉似的眼睛,亮的他一时闪不开眼。 “你是大唐的公主,应该由别人来保护你,知道吗?” 华阳低下小小的脑袋,低低的道:“现在已经不是啦,但是,你也要疼我,护我,不准凶我,我脾气不好你要让着我,我困觉的时候你不要和我抢棉被,你要给我唱歌,要给我讲故事。” “恩,还有呢?” “还有,你要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还有呢。” “还有……”她忽的声音低了下去,哽咽着说:“你不要死。” 邢沉晔忽的扯了下嘴角,而后,他冷漠的眼睛里,居然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他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拉过她小小的手,“我命硬着呢,哪能说死就死了。” 没过多久,车子就停在了警署门口,来不及换车了,时间紧迫,程杰和小郭此刻奔了出来,上了后座。 “邢队,警局还派了两辆警车跟我们一起去查案子。”程杰往后瞟了一眼,后方停着的两辆警车,干巴巴的解释道:“也不知道局长怎么想的,到底是去办案的还是监督我们的。” “就是。太可恶了,太不人道了!搞得我们仨就查不了案子似的,肯定是想要那二十万奖金,贪婪地人性哪。” 小郭一脸不爽,应该力气没处使,他气愤至极的猛拍前面的副驾驶位,拍的坐在副驾驶位的华阳只觉身体一抖一抖。 “往哪儿拍呢。”邢沉晔冷淡的抛下一句。 一个急转弯,小郭没来得及坐稳,砰的声脑袋撞车门上了,抱着脑袋在那嗷嗷叫。 程杰的扑克脸动了动,心里惊疑不定,难不成……公主与邢队之间发生了什么?才多久啊,邢队就如此护犊子了,简直就是敢情好啊一口闷。 他这人最会察言观色,当即道:“公主,昨晚可睡的好?” 小郭这会儿也清醒了,揉着脑袋嘴甜道:“公主好公主午安,小的给公主赔罪了。” 邢沉晔没好气的往后视镜扫了二人一眼,又往反光镜看了看,后方两辆警车紧随着他的车屁股。 “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唱双簧呢?程杰,快把那则求救语音打开,我听一听。” “别啊邢队,那语音没啥好听的。”小郭苦着脸道:“我和程杰这样也是不得已啊,我们这不是……苦中作乐,给咱们自己加加胆吗不是。” “放!”邢沉晔沉着一张脸,不容置疑的下发命令。 程杰捏了捏耳朵,只好掏出那只用塑料袋封住的手机,正是当时遗落下的一件重要至极的物品。 此时小郭见逃不过去,没骨气的撕开一团纸巾往耳朵里塞,还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程杰紧张的咳嗽了一声,点开那道语音。 声音一开始很模糊,是很大的风声,那风声不同于以往的风,倒像是坟地里似的鬼号,而后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哭声,哭声断断续续,风声也愈来愈响,好似还夹带着几声‘咯咯’的笑声……男人忽然像是遇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似的求饶,那声音很是模糊,带着绝望的哭腔,一遍遍的响彻在整间封闭的车厢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霸道男友力 这声音透着诡异,一入耳就令人只觉脊梁骨冰寒刺骨,跟针扎似的。 车子从城市道路驶向崎岖山区,好在不是周末,路途总的算起来不算堵,省去了不少时间。 下午三时左右的时候,又再次路过了那片庄陵。 一到这里,小郭就开始坐如针毡,坐立不安了。 好在车速较快,一个眨眼庄陵就被甩在后面,但是从窗外望出去,西沉的暖阳松垮垮的落在后方的山峦上,几片白云稀疏的披在山尖上,像是披上了一层丧服似的。 一路无话,邢沉晔总觉得疑点重重,那辆消失的警车无论如何按照正常来说,绝对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太过荒谬了,可是现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 华阳这次学乖了,她方才也听到了那则语音,即便是她,都无法感知昨晚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有不祥的东西作祟,让整辆车凭空消失,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在一千多年前就与阴晦之气常打交道,那种东西也绝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们本就是怨念未去,顶多与宿者纠缠不休,折磨他们,最不济置他们于死地,但也就仅此而已。 “公主,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小郭一想到今天就要入山查案,他就觉得死期将近的既视感。 程杰闻言,耳朵也竖了起来,既然公主能断危险,那么必然懂得一些东西。 华阳想了想,如实道:“我不知,但是此山地势极为不好,在风水学里,此山为断山,山中气脉已断,容易招惹不祥之物。” “卧槽!”小郭吓得肠子都扭曲了一下,没骨气的噗的声放了个屁。 “草!”程杰捂住鼻子,踹了他一脚,“你要不要脸啊,郭志文。” 小郭那张蒜头脸青白青白的,苦巴巴的说:“我不要脸,我要命,成不?” “滚蛋。”程杰那张扑克脸憋成了红桃K。 邢沉晔扫了眼华阳,他微微有些讶异,按理说,以公主的身份不可能知晓这些风水之术,风水之术,在古时就应是风水大师的饭碗,而且即便窥探天机也会因此折损自身的寿命。 “公主,你还知道风水?” 华阳点点头,小声的解释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容易招惹祸端,父皇便给我寻了一个隐士为师父,好让我多活些年头。” 她之所以知道,也正是因为与她那个吊儿郎当的师父有关,在她印象里,师父别的不行,算命看风水之类的骗术可是名扬千里,不过还真还别说,师父次次都算的极准,有一次还算准今日出门必会踩到狗屎,本来想窝在家里不出门,奈何她非要吃狗不理包子,只见师父回来的时候,一手提着香喷喷的狗不理包子,一脚踩着一坨臭气熏天的狗屎进门了。 忘了说,她就是故意的,嘻嘻嘻。 虽说那些年她没有学得一些经传,实则是因为她身子虚,常常要卧榻休养,不过多少看得多了,也自然懂得一些皮毛。 “所以公主……你活到了现在?”小郭一张苦脸登时笑呵呵,蒜头脸大张大合,跟个冬瓜头似的,“你师父叫什么名字,诶呀,真他妈神人啊,我要膜拜我要每日三省我要认他为姥爷。” 华阳道:“我平常不知他的名讳,倒是有几次听得旁人尊他为袁客师。” “袁客师?”程杰在脑袋里思索了片刻,摸着下巴苦思冥想道:“好像很熟悉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儿有看到过……” “袁天罡之子,袁客师。”邢沉晔总结道。 “我靠,居然是袁天罡之子?”小郭顿时炸毛,一拍大腿道:“别说他儿子,他即便是一千多年后的现在,那可是神一样级别的人物啊,史书上说袁天罡:明如皓月罩千秋,声似春雷震古今!” “不错,传闻袁天罡预言的每一条都中了,还曾断定武则天,此女贵而不利夫。”作为一名优秀的反恐精英,程杰打开了他博文多学的脑袋瓜,道:“意思就是说,当时有奶妈抱着男孩打扮的武则天,袁天罡见到时大为吃惊,见她龙瞳凤颈,极贵验也。但是又见她是男孩儿装扮,便又遗憾道‘惜为男子,若为女子,当为天下主。’” 谈到武则天,华阳眼睛亮了亮,虽说她出生的时候,则天皇帝已然去世多年,大唐重新是李家的天下,但是那段鼎盛一时的贞观之治从小便是熟知于心。 “这样说来,你师父必然也是个传奇人物了。”邢沉晔心下了然,他先前就怎么也想不通,一千多年已然薨世的公主,还会活到今时今日,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如今一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一千多年前,袁天罡所著的《推背图》就已经断定一千多年后‘清兵入关’‘日本侵华’等预言事件,被誉为东方千古预言奇书,由此可想,历史进程早已在其推算之内,那么,作为袁天罡之子的袁客师,自然得到了其父亲的精髓。 华阳撇撇嘴,嘟囔道:“什么传奇人物,传奇人物会抠脚吗?” 邢沉晔:“……” 他霍然明朗,怪不得第一次在古墓见到她时,她就会问他‘你抠脚吗’这个问题,原来是因为袁客师。 小郭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多少是个抠脚的传奇人物,多接地气嘛哈哈哈……” 好在谈论变得轻松了起来,不再如一开始那般沉闷。 山路颠簸,不过颠簸来颠簸去还是到了。 从挡风玻璃处便可看到,山前一排排林立的老旧屋子,大多都是平房,不高,水泥石墙上的漆块跟干巴巴的鳞片似的,像被人剥了皮似的,露出里头灰泥似的基底。 邢沉晔把车停在了山脚下的一处树荫下,后面尾随的两辆警车也相继停在了边上紧挨着。 邢沉晔下了车,就见那两辆车中的警员紧巴巴的跟了上来。 当中一个板寸脑袋顶着一盘削尖的钢筋似的,直戳戳的,脸也假笑的像个木偶脸,还非要拉关系似的跟他称兄道弟,“哎呦,这不是邢队吗,我是这次的队长,名叫徐来,老早几年我就听闻斯坦福大学出了一个人才,听说你样样都精通,心理学、法学、金融、宗教都各有所长,早些年就想和你见上一面了,这不,迟了那么久,局长这才派我们两队赶来向你学习学习。” 邢沉晔懒得搭理他这些虚头巴脑的屁话,关上车门,转身就拉着华阳往村子里走。 这边多少尴尬了,两辆警车内八个人,见邢沉晔如此,面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们本就不服气,局长说的好听,查出案子的有二十万奖金,谁不知道局长怕丢了那张脸而已,如果被反恐局的人才找出了事出因果,他必然是抬不起头来的。 小郭骨头软,一见他们八个虎视眈眈的瞪着他和程杰,当即赔笑道:“嘿嘿嘿,几位大哥,我叫郭志文,我们邢队啊,他就是这样,狗眼看人低惯了,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程杰见他这副德行,没好气的踹了他屁股一脚,骂道:“还不快走,瞧你这副德行。”说着鸟也不鸟这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诶等等我啊。”小郭摸了把踹疼的屁股,斜着腿跟了上去。 “靠,这个邢沉晔,真是吃了豹子胆,给脸不要脸啊,徐队。”警员之一的黄德一张白胖脸跟坨揉圆的面团似的,冷哼一声,替徐来打抱不平。 徐来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冷笑道:“就让他嘚瑟一阵,等进了山,我们人多势众的,到时候保不准他会哭着求我们保护他。” “哈哈哈……”其他警员笑了起来,一行人也就往村子里去。 那两个失踪的人的老家就在此地,行进一百多米,就见到一个石砖房子,搭了个小院子,应该是这里不错了,木门微敞,门上贴着两幅对联。 华阳走到这里突然顿住,便只觉心头隐隐有丝不安。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邢沉晔偏头问她。 华阳往四周望了望,只见门口正对面的也是一座大山,这在风水上来说,是阴宅之地。 怕他担心,华阳摇摇头,“没有,但是即便是有,你也要站在我的后面,我替你挡着。” 邢沉晔一愣,就见手中一片温软,她小小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然后她走上去敲门。 ‘叩叩’两声,就见木门咯吱一声自动往里开了一点。 小院子空空荡荡,停着一辆锈迹斑斑的三轮车。 正厅的大门也微微拢着。 邢沉晔蹙了蹙眉,这里难道没人? 按照那两个人的身份证查询的警局备案地址,的确是这里和旁边那一家才是。 华阳只觉心头不安的感觉愈来愈重,脚步也慢了下来。 邢沉晔往大厅微掩的木门内望去,只见光线太暗,看不出其他。 倒也能感觉出她的紧张,当即把她拉到身后,“我去开门看看,你在这里。” 华阳忽然咬了咬牙,忽的松开他的手,快走几步,一把推开拢住的木门。 那一瞬间,老屋子陈旧堆积的尘埃被带起,华阳只觉被他往后一拉,就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小姑娘家家的,逞什么能。” 一室宁静,邢沉晔打量着这所古朴的陋室。 这其实就是老民房的模样,没什么稀奇的,水泥地上的一角,还有几个胖乎乎的冬瓜,一看就是新摘下来不久的,木门上挂着几株蔫儿的艾草,农村地儿,招蚊子,一般在门上掇着一束两束,最引人注目的是厅室内靠墙的一个木几,黄突突的,差不多一米来高,上头堆着几个烛台,中间摆着两尊什么东西似的,被红布头盖着,看不真切。 最阴惨的是木几上头的白墙,挂着一张黑白像,一看就是去世的老人照片。 忽的,身后传来嘈杂声,是小郭等人到了。 “嘿呦,这地儿走的可真累,到处都是石子路。”小郭大喇喇的走近院子,一眼就看到那三轮车,屁股一蹲就坐了进去。 “邢队,没人吗?不对啊,之前我们还打过电话来询问过,是个老太太接的电话。” 程杰见他那副软骨头的样子,不成器的盯了他一眼,也进了内厅。 邢沉晔见那两队警察没来,道:“那伙人呢。” “他们去隔壁那家查询了,估计也不想跟我们碰面,想自己挖到些什么蛛丝马迹。”程杰嘴角一扯,讽刺的说。 “邢队,你可有查到些啥不,我总感觉浑身凉嗖嗖的。”小郭搓了搓手臂,道:“感觉不对啊。” 程杰沉着一张脸不说话,四处打量着这间不大的院子。 “没人,我们先出去吧。”邢沉晔蹙着眉头,这屋子普普通通,倒没什么格外稀奇的。 说着就要拉着华阳走出门。 也就是背过身的那瞬间,华阳忽然惊觉,好像有一双眼睛自身后盯着她。 她霍然回头,又发现没有什么奇怪,望了眼墙上的遗像,也觉得还是如最初一般,别无二致。 便又转过身尾随着邢沉晔出去,可也在那一瞬间,同样的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上! 有人在盯着她,不,是他们! 华阳霍然回头,那一瞬间,她终于看到,木几上原本被红罩子掩盖住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两个娃娃铜器,一男一女。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正门门口,也就是盯着她。 而那两个红罩子像两片血迹似的落在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公主和贫民 “公主,你怎么了?”邢沉晔察觉她的神态,不由得担心出声。 华阳心中惊疑未定,便道:“你看,那两个娃娃,刚才还被红罩子掩着,这会儿居然露出面了。” 这一说,引得小郭和程杰也稀罕的望过去。 小郭还多瞅了几眼,道:“没啥稀奇啊,应该是福娃吧,村里人好迷信,用来庇佑的。” 邢沉晔登时回头望了眼,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娃娃似笑非笑,虽是铜人,但是邪气的紧。 他忽然想到一则秘闻,就连他,汗毛孔都忍不住发出一层虚汗。 “不对。”他蹙紧眉头,先出去再说! 当即头也不回的就要带着华阳出门。 正在这时,门外的木门咯吱一声响,有人走了进来。 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此时拎着一把塑料袋走了进来。 一见他们几人,登时一张枯槁的脸皱巴巴了起来,“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程杰这才想起,这大概就是那名老太了,当即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公安证,吐着官腔道:“老太太,是这样的,你的孙子前几日被你们投案说消失不见,很遗憾,我们暂时只找到了那四根断指,断指的那名失踪者为王军,所以特此来调查一下他的一些详细境况。” “哦,是这样啊。”老太这才扯了扯枯树皮似的嘴皮子,道:“进来说吧,你们说的王军是隔壁那户人家的孙子,我打小看着他长大。” 华阳一张小脸满是紧张。 邢沉晔望了望她,安抚道:“你不想进去,我们就不进去,一切都听公主的。” “我不怕。”华阳压下心中的疑点,她偏要进去看个究竟。 屋子大开,那老太太一进门就见两个铜器娃娃暴露在光照之下,仿佛见到了不可原谅的事情似的,当即回过脸,皱巴巴的脸更皱了。 “是谁,你们谁把他们的红罩子接下了?” “没有啊老太,我们可安分守己了,只不过风大,吹下来了罢了。”小郭嘻嘻笑道。 那老太不理睬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一声,顿时毕恭毕敬的捡起地上的红罩子,仿佛跟伺候两尊神灵似的小心翼翼的给两个铜娃娃遮上。 而后居然跪下来,朝着铜器娃娃伏地叩首,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小郭仔细一听,这不听到还好,一听他只觉头皮发炸。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千万不要生气,我给你们买了一些好吃的,还有好玩的,对不起对不起……” 说着老太跪着从那堆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拨浪鼓,轻轻一摇,就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是一般乡下孩子最喜欢玩的玩具。 在小郭不可置信的眼睛里,老太又从塑料袋中取出一些小玩意儿,还有小零食,恭恭敬敬的摆在案头上,做完这一切,她才站了起来,面色恢复最初的冷意。 小郭咽了咽口水,话都说不出来,越来越觉得此地邪乎的慌。 他的心里有百句 mmp想说,最想说的一句就是:妈妈救命啊。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老太茶水也不给他们倒,明显是极度不欢迎了。 邢沉晔眉骨一动,便问:“你孙子赵金来进山前,可留下什么话吗?” “他啊,他很少回来,倒是颇为懂事,每次一回家,就给我带些好吃的,都是老贵的好东西,我也没见过的。”老太瞪着眼睛思考,继续说:“至于那次他进山前,就说和旁边那户人家的孙子王军上山一趟,说是山上有宝贝。他们两个呀,从小一块玩到大,关系铁的紧,出门干农活都叫上一起。” “宝贝?什么宝贝。”程杰早已拿出一只笔和本子来,笔尖不辍,快速记录着。 “这我哪儿知道啊,年轻人,藏着的心事儿多了去了,我一个老太婆,半条腿都要入土了,和我讲也跟白讲一样。” 这倒也是,现在年轻人一般有事也都藏着掖着不肯说,更何况赵金来和王军跟反恐多少有联系,这种犯罪的事儿估计也不敢告诉家里人。 忽的,华阳甜甜的笑了笑,道:“那老太太,那两个铜娃娃,你可是从哪儿来的呀,娃娃真可爱。” 老太见她生的可人,难得展开一张皱脸道:“哦他们啊,是我孙子从国外带来给我的,我一直让他给我生个小孙子出来,他老说忙,媳妇也不讨,我就老催他,你说我也快去了的人,你看,上面那个就是我老头儿,我也急啊,还盼着他传宗接代,我催得急了,有那么一年吧,他就把这两个娃带回来了,说有灵性,让我好好待他们,指不定还能转运。”顿了顿,老太继续说:“那我一人那么多年,多少孤单喽,也就和他们两个相依为伴。” 小郭听得心里有些酸楚,他也是独生子,知道父母急于传宗接代的念头,毕竟他干反恐这行,指不定哪天运气不好呜呼哀哉,那不就断苗子了么,只不过他还打小就犯贱,就喜欢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故事,死活让有关系的娘舅把他给搞进了反恐局里。 邢沉晔想到什么,说:“那你的儿子呢,既然孙子此次失踪,你的儿子去了哪里?” “儿子?”老太冷笑了一声,“鬼知道他死哪个阴抠抠里了,之前我老伴病重,这丧尽天良的畜生丢下他儿子,还有我和他爹,卷了钱就跑了。” 程杰记录了一笔,道:“那你孙子的妈呢?” “妈?哪来的妈。”老太没好气的说:“我那畜生不知搞大了谁的肚子,就给我抱来了,你说做不作孽。” “作孽作孽。”小郭撇着嘴一个劲儿的点头,相互对比之下他觉得自个儿真是三好男人。 一通问话下来,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时间也晚了,邢沉晔一行人也告辞,打算先行离开此地再说。 趁着夜色渐晚,他们回到了车里。 这才发觉旁边那两辆警车还没有丝毫人烟气,想必还在隔壁那户人家里调查。 “嘿,他们那队人马人多势众,不会在隔壁那家店凑成两堆打双扣吧。”小郭咋咋呼呼,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别有一番乐趣。忽的想到什么,叹息道:“说来这老太真是不容易,你们看到没有,她对两个假娃娃都这么好,跟亲生孙女儿孙子似的,唉,真是天下父母心哪。” 邢沉晔拿出一根烟,衔在嘴里,啪嗒一身,火光燃起,点亮死气沉沉的烟嘴。 “那不是假娃娃。”邢沉晔打开车窗,望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夜色,向外吐了一口烟圈。 “不是假娃娃,难不成是真的不成。”小郭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觉得太好笑了。 “是真娃娃。”邢沉晔眸子眯起,声音仿佛凝成了冰。 窗外的冷风哭嚎着卷了进来,小郭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他好像风化了似的,半晌,才翻着发紫的嘴皮子,结巴道:“……邢队……你说什么呢……” 程杰经此一提点,百科全书似的脑袋顿时运转,忽的搜索到关键词,也不由得心慌起来。 “邢队……你是说……泰国的,养小鬼?” 养小鬼,顾名思义,是养鬼来帮忙办事情,这是流传于泰国的一个隐秘阴邪的秘术,也是极为有损阴德的事情,必须拘提一个冤死的童魂,总之这个婴儿在死的时候是被扼杀,而不是自然死亡,留有怨气,拘禁到养小鬼的器皿里。 小鬼和一般孩子无二,一旦生起气来,会让主人面临意想不到的灾祸。 那一瞬间,整辆车都静默了下来,犹如死水一片。 小郭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响起两声‘嗬嗬’的重叠音,像是要哭了似的。 邢沉晔食指相夹着烟头,就要往车载烟灰里掸灰。 忽的,就被一只小手抢了过去。 “公主,你……”他一个愣神,香烟就易主了。 华阳仔细的盯着这根尾巴着火的香烟,稀奇极了。看着看着,就学着他的样子打算往嘴里放。 他当即制止她,叮嘱道:“公主,不能抽。” “那你为什么抽?”她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我心里烦躁,所以会抽上一根。” 华阳想了想,道:“我也心里烦躁,我也抽一抽。” “不行。”邢沉晔变色道:“这是香烟,抽了对身体不好。”说着就要拿过她手里的烟头。 谁知华阳一偏手,滑开了。 “既然有害身体,你就不应该抽它。” 邢沉晔顿了一顿,道:“听话,给我。” “你不抽我就给你。”她忽觉指尖一片灼烫,但是仍然不肯放手。 “会烫到的,给我。”他蹙紧眉头,不容置疑。 “你不要抽它,你要是心里烦躁,那你多骂我几句,指不定心情就好了呢?”华阳突然想到这个方法,喜滋滋的说:“对呀!我父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骂臣子啦!” 忽然察觉到指尖的痛意,香烟已经烧到头了,华阳却死死不放手。 邢沉晔忽的一个探手,趁她捏不住香烟,左手一把将香烟拿了过来,狠狠的握在手心。 他好像忘了掌心灼烧似的痛楚,右手转而仔细拉着她的手,看到上面烫下的一个小印子,忍不住怒气直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哼哼,你也不听话。”华阳跟小大人似的,伸出一根小指头,戳着他脑门,“人多有烦躁之时,需屏气凝神,才是上上之道。” 见他盯着她不吭声,华阳心虚了,心虚的缩回了戳他脑门的手指头,转而揪揪他的衣袖,撅着嘴巴道:“你别烦心,我不要两包薯片了,我只要一包就够了,要不,我两包都不要了,好不好?” 左手握紧,香烟紧紧的被他掐在手心,像是要掐断最后的一丝念想。 掌心中的痛楚也不及望着她时的心疼。 邢沉晔垂眸笑了笑,漂亮深邃的眉眼在落日的余晖里印刻的像是一幅雕刻画。 他把活生生捻灭的香烟头扔出窗外,手心里俨然留下一道香烟印子。 “从今日起,听公主的,我戒烟。”他不在乎的看了眼那道印记,风轻云淡的开口,像是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似的。 小郭看的呆了,卧槽卧槽,他这辈子从未见过邢沉晔这么听话了。 那可是邢沉晔诶! 是警署乃至大学内最瞧不起别人的邢沉晔了! 如此高冷、如此惨绝人寰的一个人,居然会被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还什么……戒烟? 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邢队,上次我劝你戒烟,你牛逼哄哄的跟我说,‘你管得着吗?’怎么……这待遇反差……也太……” 小郭瘪着嘴巴,替自己赶到很不值。 邢沉晔冷笑一声,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冷漠道:“你和公主能比吗?人家是公主,你是贫民。” 程杰噗的一声笑出了声,神补刀:“就是,你这个贫民还是别说话了。” 小郭心里一千句mmp,可就是有胆子想,没胆子说。 忽然,听到那条路上好像传来熟悉的人声。 “看来他们出来了。”邢沉晔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眼底一片冷静。 车头的灯光遥遥的打出去,就见几个警员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嘴里还叽里咕噜叫着什么。 “啧,怎么跑的跟丧家之犬似的。”小郭表示嫌弃脸。 那几个警员也看到他们已经在车里了,当即跑的更快,恨不得再生出两条腿似的。 直到离得近了,邢沉晔眉眼一沉,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带头的徐来拼了命的往这里跑,直到跑到他车窗口,面色惨白跟白纸似的,断断续续的道:“邢……邢队……不好了,我们有两个人莫名死了,死在我们调查的那户人家的井口里!” 身后断断续续跑来一些警员,全部白着一张脸,哪有一开始那般威风凛凛的样子,全部惶惶然,像数条夹着尾巴的老鼠过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甜甜蜜蜜 夜风呼啸,邢沉晔沉着一张脸下了车,一行人重新回到出事的那户人家查看。 乡村老屋子都长差不多,石头屋搭一个院子,连格局都毫无差别,这户人家与旁边老太那家唯一有区别的便是石屋后头还有一口井。 “到底怎么回事?”邢沉晔扫了眼那伙垂头丧气的人,质问出声。来调查案子居然能出人命,真是天方夜谭,还掉到井里去了!这若是说出去,警局的脸面往哪搁? 一堆警员稀稀拉拉的愁眉不展,不吭声。 邢沉晔看着就来气,道:“说话,你们谁都逃不了责任。” 警局队长徐来瞅了眼井口,哪儿有一开始的威风八面,此时泄了气,连头顶直戳戳的寸头仿佛都蔫了。 “我们这两队人来采访这户人家,聊着聊着他们俩说是去后院看看,顺道抽个烟嘛的,谁知道只听后院发出了模糊的声音,我们屋内人多,比较吵,赶来的时候……叫他们他们也不应了……” 夜色一如漆黑窒息的棺材盖似的压了下来,乡下夜里的雾气又重,此时能见度极低。 这口井已经废弃了,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有警员持着手电筒往井内照,只见里头黑漆漆的,井水都泛着死气的光。 井口边缘触手也是极滑的,那是因为井口内多年潮湿荫蔽,爬满了不少滑溜溜的青苔,像摸了把泥鳅似的,腻滑到心里去了。 邢沉晔眉骨锁紧,就着昏暗的手电筒照出的朦胧光圈,他往里头探了探,隐隐约约可见两颗黑沉沉的头颅淹在井水里。 “捞人的工具带来了吗?” 徐来摇摇头,啐了一口唾沫,“草他娘的,谁知道这地方这么邪门,两个大男人,还是人民警察,居然给我掉井里去了,说出去都丢人!” 其他警员纷纷不吭声,此次出了重大纰漏,都不知道怎么回局里交代。 小郭浑身也发毛,抚着心脏道:“这还没上山呢就这样,这要是上山了那还得了?” 此话一出,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似的。 程杰一把拽着他后领子拉到后头,“你能不能闭嘴,别少乌鸦嘴了。” 小郭叽叽咕咕的,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缩在后头了。 华阳此时也挤到前面来,她想要一看究竟。 “让开让开,别在这里碍事!”那个白胖脸的黄德一见华阳上来,登时就要去推开她。 谁知邢沉晔抬手一伸,就啪的声把黄德肥手给打了回去。 “你往哪儿推呢!”他面色一冷。 黄德被打的猝不及防,手背一痛就缩了回去,胖脸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推她呢。” “她是你能推的吗?!” 邢沉晔盯了那胖子一眼,而后把她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见她毫发无损才放心。 程杰眉头挑了挑,心道这胖子真是活腻歪了。 连公主都敢碰。 徐来见气氛一时凝重,看邢沉晔那个护犊子的模样,心里通透了大半,登时抬脚踢了踢黄德,骂骂咧咧道:“就你多嘴,别碍事,让开让开。”转而嬉皮笑脸的朝邢沉晔赔笑道:“嘿嘿,邢队别生气,他不大懂人情世故,木头木脑的。” 邢沉晔根本没搭理他,从口袋里自然而然摸出了一颗水果糖。 小郭眼睛都亮了。心道靠邢队什么时候那么体贴了,居然随身带零食,他以往和邢队住一块的时候,就从没见过他碰过零食,特别是甜食! 这他妈提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邢队,这是给我的吗?”小郭搓着手凑了上去。 邢沉晔一巴掌扇开他的脸,把水果糖剥了壳就递给华阳。 华阳见他浓眉紧蹙,轻轻的揪了揪他的衣袖,小声道:“我没事,你别生气,我大气着呢。” 这话一出,邢沉晔紧锁的眉心舒展了些,把糖果喂到她嘴里,“是,你最大气了。” 小郭这会儿肚子早饿的咕咕叫,登时也脸皮也不要了,张开嘴巴道:“啊,邢队,我也要我也要。” “要你个头。”邢沉晔正愁那糖果壳不知道往哪儿扔,这会儿一股脑的就塞进了小郭大张的嘴巴里。 小郭咬了咬嘴里的塑料纸,心头一阵哀苦。 这就是区别待遇啊卧槽,这他妈也太明显了。 “邢队……这个你看……怎么解决。”徐来结结巴巴,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作为队长自然推卸不了责任,一时无主。 “还能怎么办,现在没有打捞工具,只能迅速调派人员过来,以最快的速度进行尸检,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跌入井里。” 白胖子黄德在井圈外打量,照来照去,手电筒光线也移来移去。 忽的不经意间照到了井内,他登时瞪大眼睛,仿佛见了鬼似的连连退后,砰的声不小心撞到了徐来。 “靠,死胖子,你干嘛呢。”徐来本就心慌,被莫名其妙撞了一下,心头火更是蹿起。 黄德哆嗦了好半天嘴巴,白面团似的腮帮子抖了抖,结结巴巴的道:“在动……徐队……我看到尸体……在动……” “草你他娘说什么鬼话呢!”徐来一把将手电筒咬在嘴巴里,直接探头下去望。 果不其然,阴沉沉的黑井里,原本只沉着两颗头颅,此时其中一人的手臂居然抬出了水面。 “靠,真他妈邪门。”徐来咒骂道,越看越觉得此地邪门的要命。 邢沉晔也注意到了,华阳也想看,但是被邢沉晔遮住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忽的,只见那只浮在水面上的手臂又动了动。 “不对。”邢沉晔眸子一眯,道:“不是尸体在动。” 程杰此刻也往下看去,就见黑漆漆的水底下有一抹阴影,而后一条水蛇窜了出来,嘶嘶吐着蛇信子。 “原来是条蛇。”程杰松了口气。 此话一出,众人的心多少定了定,今晚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都惊觉背后湿了一层冷汗。 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先行派人打捞这两个困在井底的警员尸体,此时更深雾重,已经不适合最好的上山时机了,众人先行回到市区,等警局下发新的命令再论其他。 此间事了,邢沉晔开着车就直逼都市,根本不想和那两伙警员打什么交道。 “可怜呐,怕是那个什么徐队,要被骂死喽。”小郭幸灾乐祸贼笑,道:“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程杰点头,虽说挺惋惜那两位年纪轻轻就丧命的警员,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无法挽救的。 “这山下就够让人折腾了,不知道山上……”程杰还要说什么,顿时被小郭打断。 “停停停,别说了好吗,我不想听。”小郭跟一坨烂泥扶不上墙似的瘫在沙发椅上,哀呼道:“就让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吧,我不想再去那个鬼地方啊……” “瞧你那点出息。”邢沉晔猝不及防的怼了他一句,道:“吃点什么去。” 一提吃,小郭来劲儿了,眼睛直放光,“邢队,我要吃火锅,通济街的那个老北京火锅啊,味道可绝了。”说着只差哈喇子掉下来。 邢沉晔淡淡的:“没问你,公主你要吃什么。” 小郭:“……” 华阳想了想,说:“火锅是什么?” 小郭头疼,艰难的说:“火锅就是……一只锅架在火上。” 华阳:“可有珍珠翡翠圆?” 小郭:“有撒尿牛丸。” 华阳惊叹:“那有没有撒粪牛丸?” 撒……撒粪牛丸? 小郭想死的心都有了,艰涩的说:“公主,其实不是这样……” 华阳安慰他:“没事,你不用解释,我知你口味特别。” 顿了下,华阳补充:“但是没想到你口味这般特别。” 小郭:“……” 程杰努力的憋笑。 邢沉晔咳嗽一声,心道这姑娘厉害,颇得他的真传。 一向狗眼看人低的邢队非常满意。 既然聊到火锅,本着公主十分好奇撒尿牛丸,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火锅店。 鉴于华阳不大懂,没吃过,所以也就不点餐了,这让邢沉晔松了一口气。 他怕她一个不小心,每个菜品都给打钩了,那这家店的老板估计要做梦都要笑醒了吧。 好在菜品上的快,锅底也烧开了,小郭饿得前胸贴后背,刷拉拉就把好几盘菜给一股脑的放了进去。 还开了一瓶啤酒压压惊。 邢沉晔给她要了一瓶旺仔牛奶,自个儿也喝着啤酒。 “你那个好喝么?”华阳见他们三喝得那叫一个畅饮开怀,水灵灵的眼睛都亮了。 “好喝呀公主!”小郭喝得兴起,真不怕闪了舌头。 华阳眼睛更亮了,炯炯有神的盯着邢沉晔手中的玻璃杯,眼睛放光。 “公主,这个你不能喝。”邢沉晔瞪了一眼小郭,耐心安抚她。 “我跟你换。”华阳把面前的旺仔推了出去,带着恳求的语气道:“给我尝尝好么?” 邢沉晔坚定立场,“不行,你会喝醉的。” “不会的,我儿时父皇也常给我喝的,说我尽得他的真传,酒量好极了。” 邢沉晔狐疑:“当真?” 华阳点点头,说着就要抢他的酒杯,却被他一挡。 华阳撅着嘴巴,可怜巴巴的瞅着他,“给我尝尝嘛。” 邢沉晔把持住最后的理性,摇头。 华阳可怜巴巴的眼睛顿时瞪大,腮帮子小小的鼓起,而后恨恨的偏过头。 “哼!” 邢沉晔:“……” 程杰吊着眼皮默不作声的静静吃菜。 心道唉呀妈呀这两小口子闹别扭了不是。 小郭眼皮子浅,眼里心里只有满锅的菜,吃的嘴巴流油,哪儿管得着这档子事,天大地大,吃饱为大,筷子根本没有停手过,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吞下去。 只见又筷子又夹起一叠儿的牛肉,眼见着就要挖到自己碗里,谁知道筷子被另一双筷子一打,那叠牛肉就跌了回去。 邢沉晔手下不停,脸不红心不跳的夹起,放到华阳的碗里。 “邢队……”小郭咬着筷子,满脸凄楚:“邢队……你不能这样,典型的重色轻友啊……你绝不是这样的人……” 重色轻友的邢沉晔把筷子往锅里捞了捞,捞了片肉末夹到小郭碗里,“吃吧。” 小郭眼见着华阳碗里的肉都要满出来了,再看看自己的,真是透彻心扉的心酸哪。 他好似看透人生了似的,默默的捞起那片肉末,放到嘴里认真的咀嚼了。 邢沉晔看着华阳一直在那生闷气,把碗往她面前搁了搁,道:“快吃饭,不然好吃的都被那两只猪吃完了。” 程杰莫名躺枪:“……” 小郭欲哭无泪:“……” 华阳故意转过脸来给他看自己生气的脸色,鼓起小小的腮帮子抗议:“哼哼!” 邢沉晔板起脸来:“……别任性,快吃饭。” 华阳觉得这招不行,得换一招,她忽的想到什么,转过头望着他,别提有多含情脉脉了。 邢沉晔被这眼神盯的发毛。 就见华阳伸出一只小手,拍着他的手背,道:“宝贝,小宝贝~给我喝一口好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才不是性冷淡 就见华阳伸出一只小手,拍着他的手背,道:“宝贝,小宝贝~给我喝一口好吗?” “噗——”程杰一口啤酒喷了出来。 “咳咳咳——”小郭也被一口青菜噎的不行。 邢沉晔:“……”很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句话在当时他觉得牙酸,现在他觉得很……绝望。 迫于公主的招式,他甘拜下风了,只好献上他的玻璃杯。 “喝一口,只能一口。” 华阳捧着杯子,乖乖的点点头,但是当邢沉晔再回头看的时候。 一杯子都被她给喝完了!她甚至还意犹未尽似的,舔了舔杯子。 邢沉晔心惊胆战的,怕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好在她还真把杯子还给了他。 然后开始低头吃着碗里的菜。 不过三秒,华阳忽的站了起来,道:“邢沉晔!” 他心底一跳,见她眉眼染上了些许的雾气,心道不好。 华阳只觉脸上热腾腾的,头也困倦的慌,她又乖乖的坐了下来,看着他道:“我想困觉了。” 邢沉晔这才见她脸蛋红的跟西红柿蛋汤似的,当即知道她怕是已经醉了。 火锅自然是吃不了了,转头就跟小郭和程杰道:“我先走一步,单记我这账上就好,那辆车就放这儿了,我们三个都喝了酒。” 说着就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外面风冷,毕竟是秋天,更何况一热一冷之下更容易生病。 他给她捂严实了,帽子一掀,便盖住她小小的脑袋,帽檐有圈灰色的绒毛,她这么一戴,好似毛茸茸的一尾雪狐。 邢沉晔在她面前蹲下:“公主,上来吧,我背你。” 华阳迷迷糊糊的趴了上去,搂住他的脖子。 柔软的小手圈住他的颈项,倒是撩拨的他心脏一动。 “驾……”华阳模糊的发出了这个音节,忽的伸出小手拽住他的黑发,轻轻的揪了揪,当马车的鞭绳用似的:“驾……出发喽……” 邢沉晔无奈的笑一笑,偏过头道:“那公主,我们出发了。” 好在居住的地方本就是市中心,离此地不远,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 华阳搂住他的脖子,半梦半醒间,不由得想起往昔种种,只觉悲从中来。她本就不是悲观的性子,多少酒精催发,难免心头微酸。 邢沉晔的外套给她披着,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肩头只觉有温热的液体渗入皮肤里,烫的他脚步微顿。 “公主?”他轻唤了一声。 华阳紧紧搂住他,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什么。 “公主怎么了?”他多少有点担心,但此时又不方便查看她的情况。 忽的,终于听得她在呢喃,更像是低语,是在叫他的名字。 “邢沉晔……” “恩?”他把她揽的紧了紧,想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我从未……做过坏事……你信不信……” “我信。” “那为何……我还是短命呢?我都知道的,都知道那些大臣们私下……说我是短命鬼……说我乃不详……” “他们眼光浅短,人生长短,怎能用岁月去衡量。” “可是……可是我能看到……鬼……”她下意识的搂紧他的脖子,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下来。 邢沉晔脚步停了下来,心头顿时翻起惊涛骇浪。 他早已知道她的与众不同,但是却不曾料到她的身上背负着什么。 “你……你莫要丢下我好么,邢沉晔……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你了……”她伏在他的肩头,难过的啜泣起来。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道:“好。” 夜幕低垂,一弯圆月搁浅在几缕云海上。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把她背回了家。 把她放到主卧上的时候,这才看她满脸都是泪花。 邢沉晔微微叹气,用毛巾给她擦了干净,脱了鞋袜就给她盖上被褥。 她多少也是累了,今天折腾了一天。 看了眼时间,倒也不早了,洗漱完毕之后也上床就寝。 脑海中闪过这些天的一些片段,是他小半生的生涯里措手不及的,无法招架的。 她就像是个上天特意安排的,来改变他往昔生活中死板无趣的轨迹,又像上天的恩赐,赐予他新的与众不同的人生。 父母都是商业精英,从小只顾着生意并不常顾及他,物质条件往往优越的同时,却没有教与他做人的道理,他也曾叛逆过,领着一群喽啰们与邻校的人打架,为的就是所谓的面皮不能输,那会儿多少女生喜欢他那副懒散雅痞的德行,他只是叼着烟笑笑不说话,吊的像个黑社会大佬似的,就是长得偏美,不单是女生堆里受欢迎,TM那会儿居然还有男的盯上他,整天跟个臭苍蝇似的在他周围乱转,特腻歪。 那会儿他就恨不得在自个儿脸上刮到疤,宣扬他的‘超级男人’主义,许是母亲的疏离,他对女生天生有种戒备,常常鼻孔朝天看人不说,还老是上课睡觉。 不过奈何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过目不忘,记性好的一塌糊涂,至此老师即便气的抓狂,但是看到他的成绩单倒也无能为力,憋气憋的口腔老长溃疡。 他被斯坦福录取的时候,老师抖着满是溃疡水泡的嘴巴,又是高兴又是解脱似的对他说:“好好学,别回来了,啊?” 他好似从来都是风云人物,只不过冠以他头衔的不是什么好话,无非就是说他装清高,那眼神好像看谁都欠了他百八十来万似的。 小郭和他做室友那会儿,多胆战心惊啊,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冷血动物,连一丢丢的人情味都别想在他那里拥有。 有次小郭看到他那股子冰寒逼人的眼神,抖着下巴可怜兮兮的问,“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没欠你钱。” 他冷笑一声,咻咻丢出几个字:“没办法,我看谁都不爽。” 从那天起,小郭就释怀了。原来不只是针对他…… 但是一个人,总有那么一次或者两次是有例外的,而他的例外,就这么从一千多年前恍然一梦般落在了他的眼前。 他是那样的排斥女人,却又那么的想和她靠近。 邢沉晔笑了笑,忽然想起身抽根烟,但是又想到她那股子灵气劲儿,就只好又躺了回去。 这些年来,父母远在国外做生意,许是两个人比翼双飞夫妻协力,一同掉进钱坑里了,非要让他脱离反恐,想让他去接生意,他怎么都不肯回去,父亲一怒之下断了他所有的银行卡。 他也硬气,一张美人脸总不能丢了,从那天开始从不靠家里人吃饭,大学最穷的时候自个儿也去做多份兼职,啥都干,翻译、发传单、服务生、家教、还去卖过水果干。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能吃饱就成,活着不就这样。 嘴里淡的紧,心里也有些微苦,想到大衣里还有替她准备的几颗水果糖,剥了一颗出来吃,唇齿间登时泛起清透的甜意。 他可是从不吃糖的,含了半天,也觉得这糖也不过就是这样,甜不到哪里去,至少,甜不到心里。 忽的,脑海里浮现她笑脸盈盈的模样。 邢沉晔一个起身,就把水果糖吐进了垃圾桶。 他妈的,什么水果糖! 她比水果糖甜多了! …… 他好像睡了过去,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思绪翻江倒海的,他从不是那种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那类人,不过今夜倒睡得不大好,不仅是脑子想的多,感觉连身上都好像被踹了似的。 忽的,邢沉晔只觉脸颊一痛,下意识的睁开眼,就见脸上搁了一只脚丫子。 难道是梦? 他有点洁癖,不过还是下意识的闻了闻。 恩?不臭。 不对,怎么会有脚丫子? 停顿三秒,他登时惊醒,利索的开灯。 果不其然,她居然又跑他这里来了,还呈现大八字的横睡法,脚丫子不知道踹了他多少下,最后一脚还是临盆一脚,踹到了他下巴。 他扶额,真是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只好起身,把她抱了起来,摆了个正常睡姿,盖好被褥,这才又重新躺回去。 谁知就在他快要入睡的时候,一只脚又踹到了他肚子上。 邢沉晔叹气,往旁边挪了挪。 她好似有所察觉似的,一个翻身抱住了他的右臂,小腿曲起搁在他肚子上。 邢沉晔脸上有点不好看,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公主?” “唔……”华阳嘟囔着应了声。 “公主……你这样睡,对脊椎不好。”他试图开导她。 “唔……”她把他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公主……咳……男女授受不亲……”他的额头都沁出了冷汗。 华阳多次被他吵,这次终于吵醒了,嘟囔着道:“……那你要怎么样嘛。” 邢沉晔开了灯,打算得好好跟她谈一下这个严重的话题。 “公主,你听好,这是严肃的,你是女儿身,我是男人,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你知道吗?” 一有亮光,华阳顿时缩进了棉被里,她闷闷道:“下半身动物是什么?长得好看吗?” 邢沉晔:“……这个不重要,总之,男人会做坏事。” 华阳一听,有兴趣了。 一把掀开棉被,露出一张好奇的脸蛋瞧着他,兴奋的说:“什么坏事?我也喜欢做坏事!” 邢沉晔只觉寸步难行,寸口难言:“就是……就是会脱光衣服,懂?” 华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当即就要脱身上的衣服。 邢沉晔猛地咳嗽起来,一把握住她的小手,慌得他额头上的汗出的更多了。 “公主,公主!” 华阳眨巴着眼睛盯着他,见他饱满的额头上满是汗水,抬手就要去擦:“你流汗了,我帮你擦擦。” 她那双眼睛清透可人,望进他的眼里,不可遏制的撩拨着他的燎原之火。 他登时握住她动作的手,极力克制着自己,转而下床,直接走到卧室外的盥洗盆,不停的往脸上泼冷水。 脑门子这才灵清了。 邢沉晔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舌尖一舔牙关。 席璐文还说他是性冷淡,谈恋爱以来从不与她发生关系。 他也曾以为,他对此根本无所谓,□□的这种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屑的。 哪想到今日,TM的,一直以性冷淡自居的他,居然被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子撩到了□□焚身? 真是见鬼的性冷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被公主调戏 一夜无眠,邢沉晔失眠了。 倒是华阳,睡得莫要太过香甜,跟个小浣熊似的抱着邢沉晔这根精瘦的树桩子。 待到日上三竿,她还睡得格外香甜。 局里的电话果不其然又掐到了那个点子上,打了过来。 怕把她吵醒,他微微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下手机。 奈何他一动,在她身上趴着的华阳也动了动,好在没有吵醒。 邢沉晔接了电话,那边传来小郭大喇喇的声音:“邢队,局里说要开会,徐来被批死了。” “我知道了。”他看了眼趴在他身上的华阳,轻声回了句。 小郭惊奇死了,暗戳戳的道:“邢队,你干嘛呢,声音那么轻?难不成公……” 邢沉晔二话没说黑着一张美人脸就挂了电话。 好不容易悄悄的挪到了床边,他已经非常清楚她睡觉的习惯了,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才肯睡,只好把一只枕头垫在她手下,这才起身换衣服洗漱。 走之前他在床头柜上买了热腾腾的早点,在旁边贴了一张便签,叮嘱她不要乱跑,中午时分他会回来。 一到警局,就被叫到了会议室。 原本静若寒蝉的会议室被他的到来打破,小郭都快被这气氛憋坏了,眼角瞅了好几次坐在首位板着脸的局长,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见到他来像是见到亲人似的亲热,屁股都离了座位朝他可着劲儿的招手,“邢队,坐这儿坐这儿。” 邢沉晔扫了眼,倒也看到他旁边有个空位,坐了下来。 “人都到齐了吧。”局长席文莱望了眼排排坐的警员们,一张宽脸都是铁青的,“想必大家都知道,昨晚我们失去了两位同胞,亏你们还是警察啊,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案子还未展开就如丧家之犬灰溜溜的回来!” 说到激动处席文来气的大手猛拍桌板。 在场所有人都闭了嘴巴,挨训是必然的。 毕竟这次事发突然,谁能想到会出现如此状况,想必席文来的面子都挂不上了。 邢沉晔听得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这是他读书时候就会的本事,黑色手机在他指尖旋转,忽的想到什么,他低声笑了笑,开始查百度了。 小郭自然听得也是心不在焉,毕竟真正带队的又不是他们,闲来无事瞧见邢沉晔盯着手机格外认真,好奇心起,小郭轻轻的拉了拉椅子,脖子无声的往前伸了伸,这才看到了几个关键词。 当代小故事集: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庙,庙里有一个和尚…… 小郭轻轻的问:“邢队,你怎么在看这种无聊的东西。” 邢沉晔看的较为入迷,听到耳边的声音,下意识一掌移开他的脸,丢给他一个冰寒三尺的眼神。 小郭顿时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席文来扫了一圈在座,其他人无非都是战战兢兢,只有邢沉晔自顾自的看着手机。 作为局长自然觉得被轻视了,当即眉毛一翘,严厉的点名道姓。 “邢沉晔。” 程杰坐在邢沉晔的左边,捂住嘴咳嗽了一声,以作提示。 邢沉晔眉骨挑了挑,慢悠悠的把视线抬了起来。 “局长,有什么指示吗?” 席文来眼皮一跳,他早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他的那种无关紧要的眼神了。 “你对此事怎么看?” 提到案子,邢沉晔多少有些兴趣,他来这儿可不是来看当局局长耍威风的。邢沉晔微微坐直身子,翻了翻面前的一沓资料,眉心蹙了蹙。 “那两个警员是全身麻痹?中毒之后不小心失足掉入井中?”邢沉晔又翻了翻几页,看到了中毒原因。 “不错。”局长身后的投影仪也放出了那口井,此时井口中已经没有尸体,只不过黑漆漆的仍然看不到底。“据法医以及医院给出的答案是,井口边或许有蜈蚣等有毒攀爬,那两个警员不甚被咬到,以至于短暂的麻痹神经肌肉,失足跌落井底,这才造成这一惨案。” 很好。 很顺理成章。 邢沉晔嘴角翘了翘。 他指尖翻了几面,翻到那两个死者的正面照面,道:“请诸位翻到第三页,观察下二位警官去世之前的面容。” 所有人闻言,也都纷纷翻到那页,等他下结论。 “他们的面容上,有明显受到惊吓的表情,或许的确是中毒了,那即便中毒,死者生前为何会露出这等表情?” 小郭先前没仔细看,此番一看,还真是如此,照片打印在册子上虽然是黑白照,但是很明显可以看出被打捞出的两句尸体已经被井水泡的浮肿了。 “还有一点。” 死寂的会议厅里响起他冷淡的声音。 “即便检验出来尸体的确是中毒,那么,为什么不是在井里的时候被蜈蚣或者毒蝎咬了呢?为什么一定就是在井边,就被毒物咬伤呢?”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觉得脊椎尾处蹿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徐来咬着牙关,忍着彻骨的寒意,道:“可是那会儿,除去他们两,我们剩余其他人都在和那对老夫妻进行谈话,根本没有多一个人……” 小郭牙齿打颤,想到那两个诡异的铜娃娃,干巴巴的道:“……如果……不是人为呢……” “闭嘴,少妖言惑众!”局长一听,就连他都觉得头皮发毛。 邢沉晔低声笑了笑,肯定道:“不,就是人为。” “哗——”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惊恐之色。 白胖脸的黄德听得嘴唇都吓白了,分分钟为自己开脱:“当时我可是一直跟徐队在一起,绝对不是我!我看是王毅,他那会儿说要上厕所,就去了几分钟。” 王毅一听,板凳哪还坐得住啊,当场站起身来指着黄德的大鼻子就炮轰回去,“你他妈给我嘴巴放干净点,老子还没说你呢你就指上我了!我看那晚都有嫌疑,夜黑风高,先前我还听到你和他们两有矛盾呢!” “我看就是你!” “你他妈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子打扁你这张猪头脸。” 其他当时在场的警员也如避蛇蝎似的,你一言我一句,就跟炒大杂烩一样,有警员说的激动地时候,嘴巴的唾沫都跟油花似的往外鼓。 局长看到局面失控,一张宽脸气的跟猪肝似的,砰砰砰直拍桌子,“都给我闭嘴!干什么干什么!当这里是集市还是卖场啊?有完没完!” 一触即燃的场面这才冷却了片刻,硝烟味依旧很浓。 席文来没好气的看了眼□□的邢沉晔,道:“邢沉晔,你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那你说说看,在场谁是最有力的作案凶手?” 不少人一脸警戒之色的盯着邢沉晔,只差磨刀霍霍了。 邢沉晔拿过一旁的饮用水,拧开盖子,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这才闲闲的道:“我什么时候说,凶手就在这里了?” 微顿,他补充:“大山里,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有,什么人也有。” 一阵静默。 席文来眯着眼睛盯了他片刻,才道:“你怎么断定,偏偏就是人为,不是中毒?” 他忽然想到那晚在庄陵,她告诉他说:“你被人盯上了。” 他现在知道了,如果不出意外,不只是他被盯上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我们都被人盯上了。” 他抬眼,白炽灯的亮光打在他凛冽的侧脸上,在大理石桌上投下一道深刻的轮廓。 邢沉晔笑了笑,道:“晚上么,最适合杀人了,你们说呢。” 会议结束,一堆人散了。 小郭瘫在座位上都不肯动弹。 “你干嘛呢,还不走。”程杰踹了踹他。 小郭扬起绝望的脸,道:“……我可不可以……不去……” 刚才局长又发话了,他们进山的时间务必加快了,定在明日下午,耽搁不得了。 必须早日寻得那警车离奇失踪的原因不说,还必须找到那两名生死未卜的反恐嫌犯。 这样才能抓住唯一的线索,逐次展开,才能捉到漏网之鱼。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程杰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小郭不理他,拉着邢沉晔的手臂苦兮兮的道:“邢队,邢哥,我总觉着吧,那地方太邪门了,你看咱们次次去次次不顺心,我觉着我都要得心脏病了。” 邢沉晔斜了他一眼:“小怪兽不打了?奥特曼不当了?出息。” 小郭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邢沉晔看了眼时间,也不早了,拿过手机就打算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被程杰叫住了。 “邢队。” 邢沉晔回头,“怎么了?” “明天……公主去吗?” 这一问还真问到他了。 邢沉晔掸掸身上的大衣,做了决定:“小姑娘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可是邢队……公主能够让我们避免……” “你怕了?”邢沉晔眯了眯眼,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着程杰。 程杰倒也洒脱,点头承认,“能不怕吗,我也是独生子,再加上这些时候遇到的这些事儿,多少希望能活着。” 邢沉晔理解的点点头,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不打算让她去,如果真遇到什么,我挡在你面前,你带着小郭跑,甭管我。” “邢队……我不是那个意思。”程杰听得满不是滋味,最后只好叹气道:“是我自己贪生怕死了,邢队,你就当我今儿个什么都没说。” 说罢程杰就转身离开了。 邢沉晔走下几步阶梯,谁不贪生怕死? 他也怕,可是怕有用吗? 笑话,他就是怕也不会说出来。 大不了,两腿一蹬与太阳肩并肩。 回到家的时候,他正打算去房间看看她,谁知道洗手间一直有水声哗哗。 他眉心一蹙,登时就往洗手间赶,就见华阳拿着他几件衣服往洗手盆里洗,那小手使劲儿的搓,泡沫满天飞。 她洗衣服的时候,很认真,其实没多少手劲,但是像是每一缕都要顾及到似的,笨拙的可爱。 “公主……你……”一向应对如常的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回来啦!”华阳笑的眉眼飞扬,半透明的泡泡落在她的鼻尖上,像是鼻尖衔着一颗琉璃,格外俏皮,她跑上来想要拉住他,而后看了看满手的泡沫,这才缩回了手,糯糯道:“我不会什么,但是我能帮你洗衣服呀,虽然……我也洗得不好。” 邢沉晔不知是气好还是笑好,伸出袖子将她鼻尖上的泡泡擦掉。 华阳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小猫咪似的,微微仰着脸,瓷器般的嫩白面颊细腻无暇。 他的袖扣处有清新的皂香味,淡淡的,很好闻。 “第一次洗衣服?”他笑看着她。 华阳点头,眉梢上都笑盈盈的。 “好了,既然是公主,还是我来吧。” 他根本没打算让她帮他做这些杂事,对他来说,这些事情早就是家常便饭。 华阳连连挡住他,张开手臂就挡住了盥洗盆,认认真真的瞧着他道:“我来,我已经不是公主了,而且,我又这么好吃懒做……” 听她这样说,他倒是轻笑出声,“好吃懒做是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 “那我把这福气给你,统统都给你,好不好。”她忽的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邢沉晔把衣服泡着,洗了把手,他拉着她到客厅,给她仔细的擦净手,问她:“福气这种东西,怎能给别人,小姑娘家家的,不知道整天在想什么。” “可是你不开心。” 她忽的脱口而出。 邢沉晔一愣,倒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他笑了笑,道:“有吗?” “有啊,你很少开心。”她灵气逼人的眼睛望着他,踮起脚尖,这才堪堪够着,她把他的嘴角往上拉了拉,撅着嘴巴道:“你也很少笑。” “那是以前。”他笑看她一眼,“现在,挺开心的。” “真的吗?”华阳眼睛亮晶晶。 “恩。” “嘻嘻。”华阳踮起脚,微微蹦起,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现在是不是更开心了?” 邢沉晔:“……” “那你今晚要给我讲故事哦,要讲两个哦。” 华阳说完就自个儿跑回房间里了,留下呆若木鸡的邢某人。 很好。 无形之中他又被她撩了一把。 邢沉晔一张白皙的美人脸红到耳朵根。 这小妮子,撩起人来倒挺厉害啊。 他抹了把脸颊。 心道:真TM甜。 她是他的不可或缺,更是他的例外之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爱哭的公主 一大早,邢沉晔就收到下午一点前往庄陵后山的最新任务。 他看着趴在身上吹着小呼的华阳,心头一叹。 他此行前去,必然是危难重重,指不定还会命丧在那里,这个小家伙该如何安置? 明明相处不过几天,他居然会有些不舍了。 真是笑话,他这么冷血的一个人,也会有这种平常人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他也多少算是刀枪不入的人,以往嚣张惯了,外壳都带着刺儿。 仔细思索了下,国内也没什么亲人,倒是清姨还可以托付一下,她是他儿时一直照顾他起居的保姆,那时候父母常年不在家里,大多都是清姨照料他,后来父母定局国外,他也去了国外读书,倒也就没了来往。 清姨年轻的时候被男人骗过,后来再没有嫁过人,膝下无子,倒是收留了两个孩子,供他们读书。 虽说这下造访有些突然,但是也没有其他最好的办法了。 邢沉晔把华阳叫醒,带她吃了点早餐,便开车前往离此地不远的一所小区。 清姨口才好,人也实在,又勤快肯吃苦,这样的人到哪儿都是最受欢迎的,被他们家辞退后就成为了一个居委会大妈,平常闲来无事牌打几把,广场舞跳跳,退休养老金拿一拿,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那两孩子也争气,都考上了好大学。 邢沉晔把车停在了小区外,带着华阳往里走。 华阳好奇的看了眼小区拱形门上的几个大字,紫金华府。 她多少有些好奇,停住了脚步,疑惑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走在前方的邢沉晔停了脚步,眉目微垂,解释说:“来带你见一位阿姨。”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要见这个所谓的阿姨,华阳还是蹦蹦跳跳的走上去,拉住他的手,“阿姨……好吗?” “好啊。” “有你这般好吗?” 他捏了捏她柔软的手,轻轻点头:“比我好多了。” “我才不信呢。”华阳撅了撅嘴巴,翘似一弯红润的樱桃。 邢沉晔笑了笑说:“阿姨啊,会唱歌,会讲故事,还会跳舞,公主肯定会喜欢她的。” 华阳更加好奇了,随着他带领往里走。 正巧清晨的小区花园内,不少老人在那儿打太极,也有一些阿姨刚买了菜回来,聚在一起碎碎念。 邢沉晔刚好瞧见了清姨正在和别人攀谈,但也不好打扰,就站在公园附近的假山旁等着。 好长一段絮叨聊完,有大婶不经意间瞟见了假山旁的邢沉晔,自然也把他当做了话题内容。 “诶你看那个青年,咋的站那儿呢,好像一直在盯着我们瞅呢,长得倒是太俊俏了。”忽然眼睛一斜,瞟见了华阳,当即叹道:“哦呦了不得,这小姑娘长得一脸富贵样喏,放在俺那老家,那就是龙凤之相嘞。” 这话一出,一圈大妈大婶就往假山那儿望去。 清姨自然也瞧见了邢沉晔,一张天圆地方的脸登时面露喜色,随意的朝他们说了句:“诶呀我的客人来了,你们先聊,下回我们继续,继续啊。” “小清,这你认识啊?这小伙不错,我家外甥女你可以考虑下的哪。” 清姨哪儿有空回头,急急忙忙踩着布鞋就跑了过来,她简直高兴坏了。 “清姨,好久不见。”邢沉晔难得的眉眼柔和,这在华阳看来,是极为少见的,他很少这样放下戒备。 “哎呦喂,我的小少爷小公子,我还想着入土前能不能再见你呢,没想到你就来看我了,这可把我高兴坏了。”清姨穿着普通的碎花衣裳,老人家都喜欢穿亮堂的颜色,显年轻显活力。 “走走走,去我那里坐上一坐,我给你啊,烧一碗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胖头鱼,又肥又大个!”说到激动处,清姨还伸手比划了下,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邢沉晔心里浮现一抹感动,客气的摇摇头:“清姨,这次来,我是有件事要和你说。” “有事儿?”清姨微微一愣,道:“什么事儿?” 邢沉晔把躲在身后的华阳拉了出来,说:“我要出差,这是我的……我很重要的人,我希望我不在的时候,清姨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她。” 华阳顿时怔住。 她终于明白了来这里的原因! 清姨仔细打量了下她,温和的眼睛弯成一条月牙,“好好,这还不简单,这事儿就包我身上吧,绝对把这姑娘养的白白胖胖的。” 邢沉晔笑了笑,握了握华阳的手,道:“叫声清姨。” 华阳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邢沉晔拉她到一边,微微俯下身看着她,“公主,我要去出差,短时间内回不来,清姨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你被她照顾,我也放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忽的抬起眸子,清透可人的眼睛牢牢盯住他,怕放过任何一丝小细节似的,她揪住他的袖口,糯糯道:“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呢?” 邢沉晔心头一堵,涩涩道:“或许一个月,或许更久些。” “那你……要记得想我哦。”华阳觉得鼻尖发酸,可是又怕自己太过任性。扯着他的衣袖低低的道:“你要天天想我哦。” 邢沉晔低声笑了笑,替她撩开遮住眼睛的碎发,轻声道:“好。” “我会很乖的。”华阳咧了咧嘴吧,有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不给你丢脸,你可……一定要来接我哦。” 邢沉晔心头一软,用衣袖帮她擦了擦眼泪,“一定。” 见华阳不说话了,他起身,从口中拿出两张银行卡递给清姨,道:“她的日常所需都可以用两张卡,如果……我不回来,就把这两张卡全权交给她吧。” 清姨这才觉得事态的严重性,瞧了眼低落的华阳,这才压低声音说:“我的公子爷,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呀,你可别吓清姨。” “没多大点事儿,就是查个案子,查清了自然就回来了。” 清姨狐疑的看了他几眼,她也多少经历了不少事情,哪能轻易就被糊弄过去。 “不好好去你父母亲那儿,偏要刀山火海的你干啥呀。” 邢沉晔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卡塞给了清姨,“这卡的密码在背面,还有,她比较敏感,清姨你就费心下,她喜欢听故事,你就给她每晚讲几个,她的睡相也不好,就劳烦清姨多给她盖盖棉被,免得受凉,这就麻烦了。” 微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补充道:“她要是挑食,就随她挑,爱吃什么给她买,薯片多给她备着点。” 清姨多看了他几眼,又是叹气又是诧异,“你可从未对谁这样上心过,来跟清姨说说,你们什么关系。” 邢沉晔无奈的笑了笑,“还能是什么关系,我是警察叔叔,她是迷了路的姑娘,不小心带回了家。” 清姨听他的这番比喻,笑的乐了,道:“你当你清姨好糊弄呢。明显你对她有情义,这点儿你清姨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邢沉晔摸了摸鼻子,倒也不否认。 清姨拍拍他的肩,道:“看得出来,她很依赖你,她既然迷了路,所以你更应该好好活着,带她回家。” 邢沉晔心头一震,默然的点头道:“如果能回来,我就带她回家。” 他临走的时候,难得的抱了抱她,道:“公主,要吃饱喝好,想要什么就跟清姨说,都算我的头上,好不好?” 华阳别开脸,抽泣的道:“你一定要来接我哦,你如果不来接我,我会去找你的。” 他把她抱得紧了些,道:“好。” 时间不早了,他也必须前去集合,邢沉晔摸了摸她白嫩的脸颊,而后把手伸进大衣口袋,将口袋里所有的糖果都放在她手心里。 “公主,那我走了。”他转身,头也不回,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那一瞬间,他眼眶泛红,眼角有水光闪动。 邢沉晔随手擦了一把。 笑话,一定是风沙进了眼,他想。 邢沉晔上了车,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下心绪。 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与此同时,清姨拉过她的手,柔柔的哄她:“听先生说你叫华阳?真是厉害,我还从未见过我家先生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这般照顾呢,走吧,跟清姨回家,中午想吃点什么清姨都给你做。” 华阳摇了摇头,只是牵着清姨的手,一步步往小区内走去。 忽的,脑海里闪现过一抹血迹,那片血迹无休无止,她怔在原地,想要看到血迹是从哪里而来,却是怎么也看不清。 “怎么了华阳?”清姨见她突然不走了,正要低声问她,只见华阳立刻松了她的手,转而往门口跑去。 “诶!华阳!华阳!你跑去哪里啊!” 她跑的很快,她要去追上他,她有预感。 她有不好的预感…… 华阳跑出小区门口的时候,只见他的那辆车正巧发动。 “不行……邢沉晔……”华阳喘了口气,追着那辆车尾巴努力的跑。 “邢沉晔!” 她忍不住哭了,她从未这样失态过,她是唐代宗的爱女,是一国的掌上明珠。 她开朗,活泼,可是今天,她难过极了,绝望极了。 就连一千多年前死亡来临,她都没有这般绝望! “邢沉晔……” 眼见着那辆车就要消失在拐角处,她跑的又急又快,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手心上一阵撕裂的痛,更让她无能为力的是他的离开。 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忍不住哭了起来,像是怎么也止不住眼泪似的。 忽的,眼角朦胧处,拐角那辆熟悉的车身已最迅速的速度倒车驶来,稳稳的停在她的身边。 他刚才就看到她追了出来,原想狠心一点开走,谁知道后视镜里她居然摔倒了。 他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什么,一掌就拍在了方向盘上,下一秒迅速倒车。 下了车猛地甩上车门,黑色大衣像是翻飞的燕,他往她这里跑来。 直到跑到她面前,急急忙忙的蹲下身查看,这才发现她手心上被擦破了血,又是心疼又是愠怒,语气都忍不住冷厉起来。 “公主!我不是说了……” 还不等他说完,华阳挣脱被他握住的手,一把搂住他的颈项,哀哀的抽泣道:“邢沉晔……你是……不要我了吗?” 他的一腔愤怒登时化为灰飞,严厉的语气在喉间滚了两滚又给咽了回去。 他叹口气,轻轻拍拍她的背,哄道:“怎么会呢,公主这么可爱。” 华阳埋首在他颈间,闻着他身上清淡的皂香,啜着眼泪道:“我不要听故事了……我也不要你唱歌了,我不任性了……薯片我也不要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她预感到了,预感到他的险境,预感到血一样的世界。 那么多的血,一个人……怎么会流那么多血呢? 邢沉晔喉间干涩,嗓音微哑:“公主……那里很危险,你是公主,你应该养尊处优,不应该水里来,火里去,知道吗?” “我不是公主。”华阳抬起泪水迷蒙的眼,道:“我是华阳,我只认识邢沉晔,也只相信邢沉晔。” 他心头微酸,微凉的指尖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别哭了。” 华阳一眨眼,眼泪又跟一串断了线的珠子掉了出来。 他这小半生,叛逆过,坚持过,嚣张过,还从没有怕过什么。 他什么都不怕,天大地大,命都不算什么。 可是在今天,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软肋。 “不哭了,好不好?”他一个劲儿的给她擦,她的鼻涕泡儿都擦了他一袖子。 “那你……带我一起。”华阳抽抽搭搭的,觉得自己哭相必然是极丑的,捂住脸在那里低低啜泣。 邢沉晔拉过她的手心,看着上头的破皮处渗出的血迹,忍不住心疼的问:“疼不疼?” 华阳别过脸,哼唧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很疼。” 邢沉晔眉骨一挑,小姑娘还挺厉害的。 “行啊,苦肉计都被你使出来了。” 华阳理所当然的抽着鼻子的道:“那就看你,心不心疼我了。” 这会儿,清姨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世事通透的眸子与邢沉晔对视了一眼,而后走近几步,把手里的银行卡塞还给他。 “有她在,你也开心点。” 说完这句清姨转身就离开了。 “真拿你没办法。”邢沉晔站起身,终是妥协了,可是见她眼泪一直没停,忍不住叹气,“公主,可不可以不哭了?恩?” 华阳连忙捂住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脑海中的那一幕犹如附骨之疽,让她几欲陷在绝望里。 “等……等一等……”华阳抽着气说:“再掉几颗……就不掉了……” 邢沉晔见她跟受委屈的小猫咪似的嘤咛,忍不住笑了笑,把她揽进怀里,大衣掩住她娇小的身子。 不少路过的人都往这边好奇的望来,以为这儿有对小情侣闹脾气了。 秋季的风还是不大给人情面,刮在脸上跟削皮似的。 怀里的温软让他一阵缱绻。 他哪里会知道她的预感,只道是小姑娘家,多是水做的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危机四伏 一行人到达庄陵后山的时候,已是午后三点钟,仍然是之前那队人马,只不过因为之前查案时不甚丧命了两人之外,徐来作为警局这一方的代表,带了剩余的六名警员。 这边邢沉晔还是带了扑克脸程杰、大蒜头小郭,以及可爱无敌的华阳。 还别说,待小郭知道公主居然也一同前去的时候,差点激动地又想放屁了。 瞅着公主跟救命恩人似的,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啊摇。 “公主,我的菩萨啊,有你在,我真的打心眼儿里觉得倍感安全,哦我爱你我真的太爱你了。”小郭夸张的演技就只差痛哭流涕了。 邢某人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盯着小郭的眼神跟要杀猪似的。 小郭感受到一旁的冰冻三尺的眼神,当即缩了手在那儿嘿嘿笑。 程杰虽然不知道邢队怎么改变主意的。 好在结果就是,他见到公主也觉得性命顿时有了保障似的,只不过性格因素所以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激动,眼头眉梢的喜悦仍然是藏不住的。 这一路,如果有公主在,想必多少能够去凶化吉,虽说或许也会遇到危险,但起码死也死得明白不是,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就真的太惨了。 车子停在山脚处,徐来等一行人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过鼓鼓囊囊的旅行包。 邢沉晔等人也下了车。 “邢队,我看我们车就只能停这儿了,山势虽然不算高,但是已经不利于驾车了,你看下这份地图。” 说着徐来从警服口袋里拿出一卷此山的地图,此山名为庄名山,形似三指直插在天地间,三指空心处像是被刀锋劈了一剑似的,有三处中空。 徐来指着第一段中空的山腰处,道:“这儿有一段河流,虽说是一座山,但是有三段山脉在一块地基上,第一段山脉是最矮的,不过四五百米,我们今晚最好顺利过了这座山,在河流岸边过上一晚,明日打开气垫船前往第二段山脉,你看怎么样?” 邢沉晔见被他圈圈出来的几个方位,觉得这个方案可行,点头道:“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拿出后备箱准备好的户外装备,转过身就要拉着华阳往山上走。 徐来多少诧异的看了华阳一眼,这才犹豫的说:“邢队,你确定……要带这个姑娘吗?这山上如果遇到豺狼虎豹的……” 邢沉晔冷眼瞟了他一眼,冷淡开口:“我都不担心,你怕什么。”他捏了捏华阳的手,问她:“怕吗?” 华阳明媚的抬起眼睛,甜甜的摇了摇头。 徐来歪歪嘴,倒也不说话了,人家女孩子都不怕,他还能说什么。 倒是白胖脸的黄德嗤笑了一声,凑到徐来边上,低声议论:“现在不怕,指不定晚上就要吓死了,现在的女孩子,都一个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在邢沉晔已经带着华阳先行上山了,徐来踢了一脚黄德,低骂道:“闭嘴,别尽给我惹事。” 黄德眼歪嘴斜的,一看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倒也是不吭声了。 邢沉晔背着旅行户外包带着华阳走在最前面,这山虽然不高,但是多少是斜倾的,而且此山并没有被开发过,较为原始,脚下一个抓力没有抓住,那便很容易跌滑。 而且此山正如华阳所说,为断背山,灵气尽散,虽不至于寸草不生,但是多少一眼望去比较贫瘠光秃,跟和尚脑袋似的,偶尔有几棵树根生长,也都是死气沉沉。 “累吗?要不要我背你?”邢沉晔偏过头问华阳,见她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忍不住问道。 华阳摇摇头,看了眼他背上负重的行囊,忍不住想去够他肩上的旅行包。 “我来背吧,我力气很大的!” “踹人的力气是挺大的。” 邢沉晔当然知道她的心思,笑话,这包那么重,她一个小姑娘哪儿能受得住。 听他如此说,华阳登时羞红了脸,跟此时天际的霞云似的,看的他心头一漾。 邢沉晔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额头,道:“如果累了就告诉我,恩?” 华阳乖乖的点点头。 “爱呦我的老腰诶。”小郭气喘吁吁的拽着前方程杰裤腰带上的皮带,使劲儿抠着,还一边叫苦不迭,连连摆手道:“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你他妈给我放手!”程杰感觉腰上的皮带都要被他拽断了,最主要的是他一用力,他里头的大红内裤都给暴露出来了。 果然,眼尖儿的小郭怎么能放过他,登时嗷嗷叫起来,仿佛看到惊天秘密似的。 “哦买噶我的老兄,红色小内内,看不出来啊程杰,卧槽你居然这么闷骚?” 程杰一脚踹回去,一张正正经经的扑克脸都扭曲了,“让你放手你听没听到,信不信我把你踹到山脚下喂鳄鱼!” 小郭一躲,溜远点拍着胸口道:“哎呦呦,我好害怕呀。”忽的大声吵嚷道:“邢队,程杰穿红内裤啦!啊哈哈哈哈!” 巴不得整座山都听到似的宣扬一番。 “你他妈!”程杰气的一张脸都是铁青色,追着小郭往山腰子跑。 小郭哪能坐以待毙,仿佛被狗追了似的,撒丫子就跑,谁知道太过嘚瑟,脚下被土壤里凸出尖头的石块给绊了一跤,登时脚下一阻,往后倒跌而去。 “啊啊啊,邢队!程杰!救命啊!”小郭咆哮着在半山腰上呈现往下滚的趋势,可这劲儿的希望抓住一截树杈之类的,奈何一面身子不由自主的受到地心引力往下滚,手指跟狗爬似的抓了一蓬蓬的泥土,满头满身都是黄土泥。 再这样滚下去还得了? 下方攀走上来的徐来等人见小郭跟皮球似的往下滚,纷纷都往边上让道。 黄德和其他警员看着他的糗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靠,笑屁啊,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小郭使劲着的用手扒着泥土,忽的下方的土壤里有一个凸起,隐约是块白色石块似的。 小郭顿时喜上眉梢,心道有救了。 滚下去的时候,大手努力一刨,一勾,手指狠狠拽住了那块白色。 “他妈的,真是上天恩赐,天无绝人之路啊!”小郭双手紧紧抱着这块凸出的白色气喘吁吁。 这时邢沉晔和程杰都从上方赶了下来。 “你他妈干嘛呢,就知道拖后腿。”程杰气的脸色都不好看,眼见着辛辛苦苦爬上的山腰又给大打折扣,倒退了回去,这一耽搁,徐来那队人马现在倒跑到他们前头去了。 小郭可委屈了,瘪着嘴巴跟小媳妇似的,“我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怕被你打吗,一个不小心就……适得其反了,好在上天都在庇佑我,你看,我居然抓住了这块救命石头,我真是太感谢它了。” 小郭激动地只差泪流满面,松开一点,打算对这块凸出的白石块来个爱的亲吻。 谁知道视线定格的那一瞬间,小郭眼睛突然瞪大,惊恐之色顿时压垮了他最后的神经。 他的手抓住的根本不是石块! 而是一块白骨森森的骷髅头! 他的手指此时还插在骷髅头中那两窝阴惨惨的眼窝洞里。 “啊——!” 他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指,顿时下滑的趋势不减反增! 邢沉晔急忙甩出一条绳子给程杰,登时迅速下滑数米,又将绳子的另一头扔下去。 “收心!给我抓住了!” 小郭一见绳子飘下,心头一震,求生的欲望占据了多数,他发觉手指头终于又有知觉了,忽的伸手一抓,拉到了绳子,这才堪堪吊在黄土坡上,胸口剧烈起伏,好半晌才恢复过来。 有了这根绳子,小郭也就顺着这个绳子往上爬。 待到终于爬到一处地势缓和的地方,他心虚的低着头等着挨训。 可想而知,邢沉晔的面色阴沉的像是即将落下的暴风雨。 “是不是玩的很高兴?”邢沉晔冷眼看他一眼,又扫向程杰,“怎么不说话了,你们是打算睡在山腰上是吗?我看这天色也快下雨了,你们真是好兴致。” 程杰搔搔脸孔,不出声。 小郭也可怜兮兮的,浑身上下都是尘土。 华阳一见这场面,缩在邢沉晔后面朝小郭吐了吐舌头。 小郭一见她这样,也向她挤眉弄眼起来。 邢沉晔眼眸一眯,语气不善:“你还有心思朝我抛媚眼?” 小郭诚恳的低下头,满脸委屈。 邢沉晔还要说几句让他长长记性,毕竟还是初上山就出此纰漏,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他岂不是要跌到崖底? 即便不死都得脱层皮! 谁知正要出言,就见身后华阳轻轻的揪了揪他的衣角,出来打圆场。 “我觉得……小郭挺可爱的呀,他胆子向来小一点,肯定是因为心里压力大,所以才逗趣一下,是不是呀?” 小郭也不傻,登时顺着台阶下走,“是啊是啊,邢队……你也知道的,我……” 小郭编不下去了,眼神求救向华阳。 华阳也希冀的望向邢沉晔,道:“你别生气了,小郭下次肯定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小郭猛点头。 邢沉晔翻下背包,从中取出一条布头丢给小郭。 “把黄土擦干净了,受伤没。” 小郭捧着抹布,眼泪巴巴的摇头,“没事没事,顶多擦点皮,我皮厚嘿嘿……” 邢沉晔眼睛都不抬,道:“脱了。” “啊?”小郭呆住。 “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外套脱了,你袖子都擦破了,手臂上的伤势应该不只是擦破皮吧?” 小郭叽叽咕咕的嘀咕,倒还是脱下了外套,好在他最里面穿的是短袖,还是哆唻A梦。 “你几岁。”邢沉晔抬眼看他一眼。 程杰补刀:“还说我,自己那么幼稚。” 小郭正要反驳,只见邢沉晔手上的纱布微一用力,小郭就龇牙咧嘴的‘嘶嘶’出声。 “痛?也知道痛啊?就该让你长长记性。”邢沉晔迅速的打了个结。 小郭看到他手心中的几道血痕,惊讶出声:“邢队,你受伤了?” 邢沉晔扫了一眼掌心,刚才拉小郭上来的时候,多少擦破点皮。 “没事,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吧。” 忽然想到什么,他盯了小郭一眼,“刚才看到了什么东西,吓得魂都没了。” 说到这个,小郭眼神躲闪开去,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干巴巴的道:“是……是骷髅头。” 邢沉晔眉心微蹙,与程杰走下去查探了一番。 果然在不远处的土壤里看到了嵌在里头的骷髅头,一看就知有些年头了。 往旁边再看去,好像还有不少骷髅骨头埋在土壤里的,只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石块。 这里果然是不祥之地,不知道之后还会遇到什么。 时间不早了,天际的夕阳早已西斜,有阴沉沉的乌云像是啃食尸肉的秃鹫似的,盘旋在山端,只怕就要下暴雨了。 一旦下雨,无草木植被的山坡泥土更容易引发泥石流,也容易脚底发滑,不易攀爬。 他们得抓紧时间了。 “走吧,得加快速度了。”邢沉晔原本想拉着华阳,忽的想到掌心间都是血迹斑驳与混淆的黄泥,怕弄脏她,思忖片刻转身叮嘱程杰道:“你拉着点公主,要是公主掉下去,你就是垫背。” 程杰欣然领命,就要走上几步牵起华阳的手。 谁知华阳一个小跑,跟个鱼儿似的溜到他身边,忽的拉起他的手,看着上头的血痕,她轻轻吹了吹,抬眼瞧他。 “疼吗?” 邢沉晔想要收回手,面色多少不自然。 “很脏,公主。” 华阳才不肯放手,撅起嘴巴,忽的蹲下身两手一抹泥土,不过片刻,手心上就满是细碎的黄泥了。 “现在我也脏了,所以……” 华阳开心的笑了起来,她抬起自己小小的左手,慢慢慢慢的与他的右手十指相扣。 “好啦。” 她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像是星光般耀眼。 她的声音也好似甜糯的糯米糕,淋上一层冰淇淋的甜意。 “现在……你可不能嫌弃我哦。” 待他们一行人上了这座矮山的山顶的时候,黑云已经排兵布阵,就差暴雨倾盆了。 徐来等人上来的早,也估摸着就要下雷阵雨了,不多时就已经支好了三个帐篷,一个帐篷两个人。 他们闲来无事,有两三个警员还到附近去寻找野味。 等到邢沉晔搭好了两个帐篷的时候,去寻找野味的警员们也都相继回来了。 天际里头雷声阵阵,倒是光打雷不下雨。 小郭原本累的在帐篷门口直喝水,突然闻到左边飘来的香味,那股子味道可把他的馋虫给勾搭出来了。 “卧槽,那么香,那伙人在烤什么吃呢。”小郭眼睛直放光。 程杰从一旁解手过来,道:“好像抓了条蛇,别看了,你没份儿。” 小郭咽了口唾沫,想想也是,徐来那伙人都对他见死不救呢,还指望什么呢。 这样想着小郭哼哼唧唧的从背包里翻出一盒压缩饼干,拆开了吃,一边吃一边在脑海里脑补着大鱼大肉,觉得特别的食之有味。 此时夜色渐晚,山坡下隐隐可以看到那条烟灰色的河流,倒像是一条扭动的蛆似的,偶尔还有腐烂的气味弥漫飘来,即便是从高处往下看,令人看一眼就觉得胃里翻腾。 邢沉晔和华阳是一个帐篷,华阳吃了点零食,就被邢沉晔安置进了睡袋里。 “怕吗?”他自己也睡进睡袋,拉上拉链。 华阳摇摇头,踢了踢睡袋,这可不是床了随她伸展,她今晚是踢不到他了。 “怎么?还想踢我吗?”邢沉晔笑了一下,关掉上方的营地灯。 一片漆黑,华阳在黑暗里撅了撅嘴,“虽然踢不到……不过……” 华阳把脑袋埋在睡袋里,像条毛毛虫似的,一滚,恩……好像还差一些距离。 再滚。 唔……难道偏移了? 邢沉晔就听她在旁边滚来滚去的声音,低低的笑了起来。 大手一揽,就把她连人带着睡袋,轻轻松松的捞进了怀里。 “好了,睡觉吧。” 华阳这才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嘴角都是翘着的,像是含了一颗糖。 夜半的冷风忽然之间大了起来,只听一阵轰隆隆的雷鸣震撤头顶! 瓢泼大雨哗啦啦下了下来,纷纷扬扬仿佛在洒冥纸似的。 大风呼啸,帐篷都被鼓动的像个灌满气的气球,只差一个突破口,似乎就会把它绞得粉碎! 华阳原本睡得很熟,忽的感觉心头一寒,便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诡异的嘶鸣声…… 那声音,如同地狱丧钟……愈来愈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血人 华阳睁着眼睛直直的望着头顶上方的帐篷顶,手指忍不住捏成拳头。 那声音像是喉管被人拧断后,喉结而发出的‘咯咯’声…… 这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让华阳忍不住全身冰凉,仿佛周身都被这道声音包裹似的,根本无处藏身。 忽的,华阳只觉邢沉晔把她揽的更紧了些。 她登时丛睡袋起身望着他,发现他居然也醒了过来。 黑漆漆的帐篷里,只有他的瞳仁亮的像是两粒星子。 邢沉晔自然也听到了外面诡异莫测的声音,知道她的不安,朝她摇了摇头,暗示她不要出声。 果不其然,那声音渐渐的往边上走去,他们这处帐篷的旁边,正是小郭与程杰的帐篷。 此时夜半三更,小郭正在帐篷不远处的矮崖上解手呢,那酸爽别提了。 虽说是矮山,那多少也是个山吗,从山上往山下释放,那感觉自己下面跟一溜小瀑布似的倾泻而下。 要不是今晚没啥荤肉,只能以饼干解饿,这种烘烤的食物虽管饱,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一吃就口干舌燥,小郭吃完饼干就可着劲儿的灌了自己好几瓶水,这才感觉喉管润了肚子饱了,只不过一走动就觉着身子晃晃荡荡的。 这会儿多少感觉来了,所以忍不住挺个水缸肚跑出来上个小解,只不过碍于雨势,他只好右手撑伞,觉得自己非常有意境。 看着小瀑布在雨夜下洒出的弧形,他感觉很满意,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许是风雨较大,他又心思不在其他,根本不知道身后有悉嗦声逐渐靠近,不时的伴随着喉咙破碎的‘咯咯’音…… “太爽了妈的,没想到原来撒尿也能这样一蹴而就,从天而降!哈哈哈!”一泡尿释放而出,小郭顿觉身轻体快,提着裤腰带抖了抖身子,拿着雨伞转身就走。 他低着头,一边系皮带,一边右手勾着雨伞,正是因为手上不方便,雨伞没有抬高,只看到面前有两只脚,还穿着熟悉的警裤,以为是谁呢。 “诶你也来解手啊,真巧啊,等等啊,我先系个皮带。” “咯咯咯……” 风声低迷,小郭没怎么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心思都全在皮带上,主要是扳扣的洞找了半天,毕竟天色太黑,那眼力见儿要仔细瞅才能找到皮带孔,好在盯了半晌,总算扣进去了。 小郭狠狠一勒裤腰带,总算系好了。 这才把雨伞抬高,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手中的伞掉在脚下。 “你……你怎么了?”小郭瞪着面前的那个警员,这是徐来带来的六人之中的其中一人,平常不怎么说话,只听徐来喊他穆三。 “咯咯咯……”穆三那张血红的面孔像是突然之间肿的跟血红的发面团似的,就连肿胀充血眼睛里好像都有什么在扭动…… “喂……你……” 小郭话还没说完,穆三突然咧开嘴朝他‘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忽的,之间他牙齿一片猩红,散发着腐尸的恶臭! 好像……在猩红里还有什么在扭动…… 那是…… 啪嗒一声,一坨赤红从他嘴里掉了下来,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小郭终于看清楚了那一坨是什么玩意儿! 无数条密密麻麻细小的血虫团在一起拱来拱去……咀嚼着白惨惨的颗粒…… 小郭在一抬头,发现穆三嘴里的牙齿居然都没了! “靠……不会吧……”小郭颤抖着嘴皮,只觉肠胃一阵翻涌。他勉强镇定住自己,抖着手竭力的弯下腰,拿起脚下的那把雨伞,一边强颜欢笑,腮帮子都颤抖的跟筛糠似的。 “呵呵……再会……再会!” 说完这句话,小郭一把就将手头上的雨伞狠狠的砸向了穆三,而后撒腿狂奔!嘴里哆哆嗦嗦的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 邢沉晔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呼喊,一听就是小郭的那嘶声裂肺的嚎叫,当即起身,从睡袋里爬出,正拉开帐篷的拉链,就见一张狰狞猩红的面孔映在眼前。 这是和穆三一个帐篷的刘继涛! “咯咯咯……”只见刘继涛歪嘴笑了起来,赤红的眼珠子里突然钻出一条血虫! 也只是瞬间,他的整张脸都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无数条血吸虫像针扎似的,‘毕波毕波’的从肿胀的皮肤毛孔里争先恐后的爬出…… 刘继涛突然盯着他出血的手掌心,像是发了狂似的就要朝他扑来! 华阳轻轻地惊呼出声,邢沉晔登时一个飞速后退,脱下大衣登时罩在华阳身上。 身后那冰凉黏腻的触感即将抓住他。 邢沉晔一把背起华阳,反脚一踢刘继涛的脑门,对方手一松,邢沉晔瞅准时机登时往另一处拉链口往外跑。 此时外面风雨袭来,丝毫没有渐缓的趋势。 小郭与程杰此时背靠背相抵,一人一把qiang对准了不远处朝他们慢慢走近的穆三。 “靠!见鬼了!到底什么怪物!”小郭此时此刻心神落定,神经绷的跟个拉开的弦似的。 “都不知道是活是死,妈的。”程杰咒骂一声,沉着脸,这他妈第一晚就运气贼好,要不是看这是同伴,他早就他妈的射杀了,哪儿用的着现在提心吊胆! 穆三那双赤红鼓动的眼睛紧紧盯着小郭,像是看着盘中餐似的,伸出仅有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那舌苔上,满满都是蠕动的血虫…… “咯咯咯……”喉间发出这种寒碜黏恶的声音,慢慢的朝小郭走来。 “靠,你盯着我干嘛啊!我旁边还有一个哪,有没有点人性啊……老子的肉有那么香吗草。”小郭眼见着穆三只盯着他,胆战心惊之下已经不要脸皮了,立即就将程杰给卖了。 程杰咬牙切齿,道:“你这卖友求荣的狗东西,要是活下来,我第一个宰的就是你。” 眼见着穆三愈来愈近,小郭与程杰也一直在往后退,他们之所以出现被动的情况,主要对方是队友,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对方死没死,这才犹豫不决,只能一退再退! 小郭把qiang努力对准逐渐靠近的穆三,奈何手指头不听使唤的抖啊抖,声音都跟跳豆子似的,话都说不灵清了。 “我我我……我警告、告告告你啊……你你你你、你再过过过来……我就……就开qiangqiangqiang了啊……” ‘砰——’ 小郭话音未落,就听右边一道qiang声响彻四野! “是谁开的qiang?”小郭登时愣住。 这一声qiang响果然起了作用,穆三顿时脚步一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真的就停了下来。 视野黑暗处,邢沉晔背着华阳出现了。 小郭见到邢队跟南无观世音菩萨似的,只差涕泪横流。 “邢队……你可算来了!我和程杰可盼着你……” 谁知,邢沉晔的后方又传来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咯’声。 小郭顿时将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 “邢队,是你开的qiang?”程杰心惊胆战的扫了眼渐渐逼近的刘继涛,心道,靠难道还打不死的?不会这么衰吧! “不是。”邢沉晔和他们汇合,解释道:“就因为是队友,我向天空打了一qiang,看看能不能阻止片刻!” 微顿,他眯了眯眼睛,道:“看来还是怕qiang的。” 忽然之间,不远处又跑来几道人影,正是迟来的徐来、黄德等人。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作为队长的徐来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就听到qiang声震天,这才抄了手电筒赶了过来,还没走进,手电筒一扫,遥遥就见几道熟悉的警服,搞半天还都是自己人杠上了。忍不住骂道:“靠,大晚上不睡觉瞎搅和什么呢!” 黄德也骂骂咧咧的:“下大雨还这么折腾。”忽的看到前面两道身影好像在围攻邢沉晔等人,忍不住煽风点火道:“穆三,你和刘继涛两人不睡觉在那儿干嘛呢,随便教训下他们就得了啊。” 此时,另外一个帐篷里的两人也钻了出来。 徐来忽的手电筒一扫,居然扫到了邢沉晔手中的qiang支,顿时变色道:“邢沉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即便我队穆三和刘继涛得罪了你,你何必执qiang相对!” 小郭简直要纳闷死了,一腔郁气如鲠在喉,结巴都给忘了,忍不住叫道:“草,你队队员不好好管教,大半夜跑出来就知道吓人!恨不得要把我吃了!我这是正当防卫你懂不懂啊!” “嗤——”黄德歪嘴笑了笑,道:“打不过就打不过呗,你当你是谁,还要吃你?” 他们离得远,再加上下着大雨的山顶上雾气浓重,能见度极低,即便持有手电筒,但是仍然只能模糊的看到几道身影罢了。 “穆三!刘继涛!回来!” 徐来沉着脸发话了。 谁知那二人纹丝不动,反而朝邢沉晔他们虎扑过去。 “靠你们这下看到了吧!”小郭咆哮道:“还不快把你这两个发了疯的龟儿子领回去!不然我可就开qiang了!” “你敢!”徐来当即跑了上来,他没弄清楚事情缘由,又怎能看着自己的队员被别人活活击毙?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邢沉晔黑眸沉沉,眼见着穆三和刘继涛仿佛是两具被血虫充斥的傀儡,即便是他,见此情况都惊疑不已。 为什么他们的皮肤里都是一条条蠕动的血虫? 为什么这二人只盯着他和小郭不放? 为什么徐来的帐篷理应离他们二人更近,可是警局那四人完全没有受此影响? 华阳此时揭开了罩在身上的大衣,她在暗夜中,一偏头,就可以看到他紧蹙的眉心。 华阳伸出小手,轻轻的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是因为血。” “血?” “血?”小郭也惊诧出声。 “对,你们两个身上受伤了,有血迹,而他们身上的血虫,就是以血为引,以肉为食。” “怪不得。”程杰了然,怪不得这两个鬼畜不找他,好像对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似的,他还以为不把他当人看了。 “咯咯咯……” 邢沉晔四人往后又退了退,突然只觉脚下微滑,有不少碎石子往下跌落。 小郭一回头,就见只要再往后退一步,那必然是坠下山崖了! 登时忍不住嘴歪眼斜,恨恨道:“草,天不遂人愿,居然把我们逼到了山崖边!” 邢沉晔也回眸扫了眼,局势的确不妙。 他手中的qiang体在雨夜里闪着冰冷的光芒,只差一触即发。 “邢沉晔!他是警员!你要是敢开qiang!信不信老子让你做一辈子牢!” 徐来此时也操着一口本地口音骂道,也正是因为穆三与刘继涛一直背对着他,至今为止,他都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就是两队不合,起了不必要的争执! ‘砰砰砰砰——’ 邢沉晔二话不说,朝天空上方又连续开了数qiang。 那二人这才停了下来,不再逼迫切近! “徐来!他们两个是警员,我们反恐的他妈就不是人吗!”邢沉晔冰冷的眸子透过深重的雨夜雾气,仿佛就要直逼徐来身上,“他们已经不是警员了!你难道还察觉不出他们的反常吗!你他妈,是猪吗?” “你!你说谁呢你!”公然被羞辱,作为手下的黄德多少气不过,一抽腰间的qiang,啪嗒一声上膛,牢牢对准了邢沉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一往无回 硝烟味弥漫在沉重死寂的雨夜里。 身后两名警员也随之掏出了qiang支,对向邢沉晔的方位! 徐来咀嚼了他的那句话,忽的眯了眯眼睛,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短暂的威吓过去,穆三和刘继涛又咯咯咯狰狞着往前走。 小郭不敢再退,雨后的土壤本就湿滑,一不小心就容易跌下去,而且视野这么黑暗,跌下去指不定都不知道死哪儿。 邢沉晔微微一眯,忽的想到什么,从口袋里翻出一个打火机。 银盖子瞬间翻开,吧嗒一声橘色的火苗蹿起,面前那两张布满黏腻血虫的人脸已经不能以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滋啦啦 与此同时,原本爬满他们那两张面目全非的面孔的蠕虫,一遇到火像是唯恐避之不及似的,顿时又仿佛如避蛇蝎似的又从千疮百孔的脸孔里硬生生的钻了进去,有不少血虫钻进去后又从另一个血洞里红通通的给挤得掉了出来。 那场景,就连程杰都忍不住胃里直泛胃酸。 同一时间,邢沉晔道:“你们先撤!把公主带走!” “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华阳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嗫嚅道。 “公主,你先和他们走,我有办法。” 华阳自知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事情已经发生,她只有相信他。 小郭与程杰相视一见,趁着空档,当即小心走了过来,带着华阳往右边走到山崖内,不然一直在边缘走,指不定脚滑就给跌了下去。 邢沉晔往前试探着走上一步,手中打火机往二人面前微一靠近。 那二人仿佛有意识似的,瞬间麻木的也倒退一步。 虫子果然怕火。 这是万年不变的定律。 找到了规律,一切就有了眉目。 邢沉晔一步步往前靠近,直到缓慢的走进山崖内,他姑且目测了下,距离徐来不过五米宽泛左右。 他冷笑一声,道:“睁大你们眼睛的看清楚,他们还是不是你们的队友!” 徐来手电筒一扫,扫到的那一瞬间,只觉晴天霹雳仿佛凌空劈下。 那两个人哪里还能看出是穆三和刘继涛!满脸都是密密麻麻的血虫在蠕动。 就连裸露在外的手掌都肿的不像人样,里头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鼓起,仿佛跟蚕要破蛹而出似的。 黄德一张白胖脸顿时跟吃了一口苦胆似的,麻木了半天话都说不出来,小腿筋儿忍不住直抽抽,就差屁滚尿流瘫软在地,哆哆嗦嗦道:“穆三……你怎么了你……” 穆三好像还有一丝丝残存的理智,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突然朝他快步奔了过来,喉头‘咯咯’叫着,手指就要触碰到他似的。 “……咯咯……救我……” 眼见着那双血红肿胀的大手就要碰到,黄德只觉身体几乎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忽的,穆三伸出来的那双手只听‘毕波’一声响,一个血虫就顶破了一个毛孔,钻了出来,只是瞬息间,接二连三的蠕虫破土而出似的。 黄德只觉□□一阵冰凉的释放,谁知身上一痛,危急关头,就被徐来踹到了一边。 “他妈的就知道丢人现眼,滚一边去!” “咯咯……徐队……”穆三蓦地转过头,眼眶里哪还有眼珠子,早已都是钻进钻出的血吸虫,又是一声‘毕波’响,只见他的喉头皮肤也被鼓动着顶的犹如一个巨大的氢气球,仿佛得了一颗肿瘤似的,挂在脖子那儿晃晃悠悠…… 徐来咽了咽口水,集中意志力勉力撑住发软的脚跟,好半晌才道:“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咯咯咯……是蛇……蛇肉……” ‘毕波——’脖子上的那个肉球突然被什么扎了一下,顿时扁了下去,无数坨缠绕扭曲的学虫子吊在细长血红的皮肤上,不断地啃食,就连白生生的喉管子上都已经咬的千疮百孔…… “啊!救我……救我啊……徐队!”穆三突然之间仿佛抓了狂,好似再也无法忍受这番痛苦,忽然扑向徐来。 这一瞬间,就连被火焰吓到的刘继涛也疯癫了,仿佛理智尽失!朝邢沉晔抓了过去! “血……我要喝血……”刘继涛那张脸已然不是人脸,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好似地狱罗刹般鬼气森森…… 邢沉晔往地上一个翻滚,就此躲过他的抓扑,只是声音低沉如夜,厉喝道:“徐来!你还不开qiang吗!事到如今,你还在犹豫什么!” 徐来见着已经控制不住的情况,咬牙拔出qiang来,再也不手下留情,砰的一声朝着穆三狠狠打了过去! 血花四溅,黏腻的黄色液体伴随着密密麻麻的蠕虫断肢,噼噼啪啪掉落了一地。 散发着猩黏的恶臭。 穆三身体一顿,看着腹腔内汩汩流出的血液,还有一段段的蠕虫尸体…… 那张全是孔洞的身体内忽然发出‘嗬嗬嗬嗬’的碜人头皮的声音,他已经没有了发生的喉管,完全是气腔在发声,响在此刻哗哗的雨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更让徐来毛骨悚然的是,穆三根本没有要倒下的趋势,反而从他腹中那个孔洞里,钻出了更多的血虫…… “靠,连qiang都没打不死!比小强都厉害啊!”小郭脊背一阵发凉,连qiang都不管用了,这他妈到底什么见鬼的怪物! 程杰护在华阳面前,叹息一声:“太痛苦了!恐怕他们想死都不能死……” “嗬嗬嗬嗬……”穆三这回真如同被惹怒一般,视死如归似的非要抓住徐来,仿佛徐来那一qiang终于泯灭了他最后一丝心智! ——嘶啦一声,满是蠕虫的手指狠狠的扣住了徐来的右肩,像是尖勾似的指甲就要撕碎警服,血色蠕虫嗤嗤嗤的就咬干净了警服,穆三满是血虫的手指顿时插入徐来你的肌肤内。 感知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徐来忍不住咒骂道:“草他娘的!” 登时眼睛也不眨,压低身子,手qiang扳扣几乎没松过,朝不断接近的穆三猛烈射杀! ——砰砰砰 那一瞬间,血肉混合着血虫的碎尸在雨夜里纷飞,浓烈的恶臭味就连大雨都无法洗净! 这里血腥味粘稠,刘继涛闻到这股气味,看也不看拿着打火机与他勉强对峙的邢沉晔,转身也疙疙瘩瘩的往徐来扑去! 徐来简直要抓狂,一个就已经让他快要撑不住了,居然还跑来一个,当即恨道:“他妈的,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开qiang!” 黄德等三名警员看呆了,连救都不知道如何救,看着几乎已经走投无路的徐来,三个软骨头哪儿见过这种状况,几乎要瘫软在地!更何况,万一一旦得罪这两个要死不死的鬼人,最后成靶子的不就是他们吗! “你们XX的……一群吃软饭的东西!”徐来看他们丝毫没有表态的意思,简直气到疯狂。可让他拉下脸来去求救邢沉晔,简直就比杀了他还难! 邢沉晔眼见着他就成为众矢之的,不过多久就会成为一滩死肉,他不是圣人,对徐来等人在下午不出手救下小郭毫无芥蒂,可让他眼睁睁看着对方丧命,他自问也还做不到。 当即心下镇定,手中打火机轻松地往前一抛,顿时,一道火焰在雨幕里划出一道冷冽的光。 穆三登时松了手,往后退了几步,刘继涛也停顿了片刻。 那一瞬间,邢沉晔赶到徐来身前,望着即将从半空中落下的烟火,训练矫健的身形往上一跃,食指与中指如同南归的燕尾剪刀,牢牢夹住了那瓶银灰色的打火机。 他偏头,黑眸被雨雾蒙上了一层冷漠,就连声音都是不近人情的。 “还不迅速把你肩头上的烂肉给弄掉,有不少血虫怕是还在里头,你如果不想变成这两个人,就速战速决!” 徐来忍着痛往后退了片刻,要不是他不抽烟,身上没有带打火机,这会儿哪轮得到他来救他! 事态到了这份儿上,他也稀罕命,赶忙从腰间的钥匙串里别下一个军用小刀,就往肩头上硬生生的戳去! ——嘶—— 那一瞬间,他额角青筋直跳。 徐来不傻,能够感受到肩膀内有血虫在啃食他的血肉。 可是那血虫只会不断地往肉里钻,怎么可能会钻出来! 黄德等人,都不敢靠近,怕一个不甚就会惹火上身,恨不得能离多远就跑多远。 华阳看了片刻,忽然从程杰身后走了出去。 “公主,你去哪儿!”程杰慌了,想追上去,谁知华阳一路小跑。 邢沉晔手中火焰明灭,自然也看到了华阳的举动,当即眉心紧蹙,道:“程杰,我不是让你……” 谁知话音未落,就见华阳小跑到徐来身侧,看了看他的伤口,道:“把刀给我。” “你……”徐来一脸莫名,但是此时情况紧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亮如明珠的眼睛,他会情不自禁的将军用小刀给了她。 华阳接过小刀,忽的一划自己手心,转瞬间,一道血痕沁着血滴布满了手心间。 “公主!”邢沉晔面色一沉! 华阳转过身来,认真的道:“我有办法!你不是也想救下他吗?让我帮你好吗?” 说完这句话,她把稚嫩的手掌心闭拢,一滴滴雪粒子滴入徐来的肩膀内。 也在那一瞬间,穆三与刘继涛仿佛闻到了这股味道,瞬间发狂!像失了控的野兽,就连面前让他们畏怯的火焰都无法阻止那股子芳香的血味!携带着满身的蠕虫以及腥臭的恶臭味狠狠扑向华阳。 也在同一时间,原本纷纷躲在徐来肩膀血肉里的蠕虫闻到这股子气味,犹如破茧而出,争先恐后的冒出了头。 ‘毕波’一声,穆三头顶只见被血虫顶出了一个血洞! 带着一串儿腥臭惨白的脑花迸射而出! 时间紧急,徐来也不含糊,直接警服一脱,就将身上的血虫给掸飞。 徐来正巧心头松了一口气,就见穆三与刘继涛相继扑来,好像飞鹰遇到了猎物似的,再一次的在劫难逃! 邢沉晔瞳孔骤然缩紧,他能发现穆三与刘继涛对准的是徐来面前的华阳! “公主!”小郭瞪大眼惊呼出声,仿佛喉咙被人掐了一把似的。 邢沉晔忽的从口袋里摸了一把什么,迅速点上,转瞬间以极快的速度赶了上去,那一瞬间,一手揽过华阳,一手往那两人嘴里抛了什么东西。 他抱着华阳就地一滚,而后起身把华阳往程杰那里一推:“如果再出现差池,你们两就等着被我丢下山去!” 这一招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多年的特警训练以及心理素质可不是吃白饭的。 程杰哪敢再出差错,立即拉过华阳,只怕这尊小菩萨又溜出去了。 只不过……怎么回事? 穆三与刘继涛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仿佛脚下生根似的,丝毫没有再动弹也几乎没有过激的行为了。 “靠神人啊,邢队到底使出了啥把戏?”以他们的视线,只能看到那两道背影,此时满是血虫遍身,腥臭刺鼻。小郭好奇极了,惊叹道:“难不成是……嘛哩嘛哩哄?还是邢队贴了什么黄符吗?” 只有与这两人相对的徐来看到了这一幕。 此时穆三与刘继涛嘴里,含着的是燃着小火的香烟,邢沉晔刚才点燃的,正是两根香烟! 二人嘴里的血虫一阵蠕动收缩,不时地死亡烧成灰,也有不少的蠕虫纷纷四下逃窜,有的从耳朵里钻入,眼睛里出,亦或者鼻子,脑门,蠕虫仿佛无处不在,无所循形似的,可又惧怕这苗细小的火焰…… 邢沉晔估算了下时间,顶多一支烟烧到尾巴撑死也就五分钟,怎么办? 一旦没了这五分钟,这油盐不进,刀qiang不入的丧尸一般的二人,他们又该如何险之又险的躲避?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盯上了华阳! 夜风飒飒里,雨丝打湿了他一头濡湿的黑发,细密的长睫上布满水雾,深邃的眉骨微凝,时不待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邢沉晔忽然之间看向了不远处的山崖。 穆三与刘继涛的身形开始颤动…… 很显然,香烟头怕要不起作用了!而他的口袋里,因为戒烟的缘故,不曾再买过烟。 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他忽的偏头看向徐来,道:“刀呢?” 徐来愣了一愣,把口袋里的军刀递给他,还没问,就见邢沉晔拿了刀就往身上划去! “你!”徐来登时一惊,哪料到他会来这招! “邢队!”小郭和程杰也纷纷大惊! 只有华阳沉默不语,她懂了,她很清楚他在做什么。 那一瞬间,邢沉晔从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就见穆三嘴里的蠕虫鼓动的更猛烈了。 邢沉晔冷笑着看他一眼,一步步慢慢走到崖边。 果不其然,被血味勾引的穆三与刘继涛登时一步步被血肉引子引了过去。 直到后方已经是黑黝黝的山崖,邢沉晔站立在崖畔,忽的咬紧牙关,狠狠的刮了一块血肉下来。 那一瞬间,华阳忍不住想往前走,却被程杰紧紧抓住。 “想吃?”邢沉晔淡定的抬起眼睛,那双眼仿佛成竹在胸,忽的把那块血肉拎在手指间,像是一块喂狼的肉片似的,他在二人面前晃来晃去,十足的吊足了他们的胃口。 “嗬嗬嗬嗬……” 二人纷纷抬手去抓,哪里还有片刻的灵智?完全是成为血虫控制的丧尸罢了! “看这儿,对。”他像逗狗似的,手指轻轻一弹,把那块血肉扔向了身后的虚空。 也在那一瞬间,丧失神志的二人瞬间飞扑而下,犹如飞蛾扑火般,就为了一己贪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二人会变成这番模样,但想必和他们晚餐时服用的那条蛇有关,或许其他人根本就没吃,而那条蛇里,藏有这类血虫的寄生虫,血虫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里本身就是腐尸之地,变异过的血虫自然也不是普通的血吸虫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其他几人的性命倒是暂时无忧了。 邢沉晔松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精疲力竭,脚下倏地一滑,身形顿时如同无处着力的落雁,顷刻间便往崖下跌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会跳舞的邢队 “邢沉晔!”华阳一把甩开程杰的手,不顾一切的跑向崖边! “邢队!” “邢队!”小郭和程杰目眦欲裂,也赶了上来。 “邢沉晔!”华阳攀在山崖边,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她的小手忍不住往下攀索,那一瞬间,她仿佛下定了决心,就要一同跳下去。 “公主!”程杰吓了一跳。 忽的,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扣住了崖上的泥土层。 “邢队!” 华阳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朦胧的视野里,他的另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轻缓带着温度握住了她攀在崖边的手背上。 程杰立即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小郭也不傻,紧要关头还是能帮得上忙,一同拉住了邢队的另一只带血的手臂。 “邢队!你可吓死我们了!” 小郭下手没轻没重,也或许夜色太深了,拽着邢沉晔只晓得使劲儿,几乎忘记了他手臂上削掉的血肉一直往外淌血。 华阳一见状,难得发次小脾气,撅着嘴巴,忍不住锤了几下小郭,埋怨道:“你轻一点儿成不。” 小郭被锤的云里雾里,心都飘飘然了,下手自然也就轻了。 华阳不吭声,只是瞧着他手臂上的血迹直流眼泪。 好一会儿才把邢沉晔拉了上来。 山野一片死寂,天空仍然阴沉沉的,雨势已停。 秋季的午夜温度还是极冷,特别是山顶上,四面没有植被依附遮挡,更是被冷风狭裹的毫无防备。 邢沉晔坐在帐篷外的青石块上,闭眸休息了一会儿。 不远处堆起的篝火堆噼里啪啦的响着,这还是小郭找了好多地儿才找到一些老旧树木,还有包里的一些纸巾,不然哪儿还有这等待遇可以烤火。 随着火焰的伸展,冰冷潮湿的肌肤上感受到一阵阵跳动的温暖,邢沉晔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一睁开眼,就见华阳一个劲儿的在掉眼泪。 邢沉晔伸出另一只干净的手,细细揩掉掉她眼角的泪,“怎么又哭个不停,我们公主,难道真是水做的不成?” 华阳手心朝上,别开他望着她的脸,嘟哝道:“你别看我,可丑了,女儿家多少矫情一点……过会儿就好了。” 邢沉晔抓住她的手,抬眸定定凝着她。 “都哭成小花猫了,不过……倒是只可爱的小花猫。” 华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哼唧了一声,便低下头看着他的伤口,闷闷道:“是不是很疼?” “还好。”他无所谓的笑一笑。 “骗人。”华阳撅起嘴巴。 “他当然骗人。”好在雨势已经停了,程杰从帐篷里拿出些酒精和纱布,打算替邢沉晔包扎。 “邢队,我以为你掉下去了,你也不说声,我都要被吓出心肌梗塞了。”小郭抚着胸口念念叨叨,跟个长舌妇似的。 “好在掉下的时候,抓住了一截突出的泥块。”邢沉晔想起刚才,也是心有余悸。 程杰用消毒棉给他消毒,忽的想到什么,好奇道:“邢队,你刚给那两个人嘴里喂了什么,不过……你那一气呵成的姿势,就连是我这个在反恐训练过的人,都不可能表现的那么……柔美……” 小郭抚心脏的动作顿时换成捧腹大笑,只差捶地咆哮。 “哈哈哈——程杰,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回轮到程杰纳闷了。 “知道什么?” 邢沉晔一张美人脸黑的不行,咬牙切齿道:“郭志文!” 奈何小郭舌头大嘴巴宽,而且还是缝不住的那种类型,大喇喇的说:“哎呀妈,人邢队小时候可是学芭蕾舞的,还得过A市舞蹈第一名,上过电视台的嘞。” 程杰手下一抖,缠在邢沉晔胳膊上的纱布顿时歪歪扭扭起来,跟坨毫无章法的抹布搭在上头似的。 华阳瞪大眼睛,不免又是惊叹又是好奇:“芭蕾舞?那是什么舞?” “是啊公主,芭蕾舞可漂亮了我跟你说,而且还是这种哦,我表演给你看……” 小郭恨不得把事情搞大,知道邢沉晔现在手上有伤,不方便起来揍他,说着还挺着肥实的肚子,手臂伸展,粗壮的脖颈扬长,收腹,脚踝与脚尖呈现笔直状态…… 踮着脚尖惟妙惟肖的在那儿耍宝转圈…… 怎么看怎么辣眼睛。 邢沉晔那眼神,恨不得三尺冰钻似的扫射过去,只差把他浑身上下戳出几个窟窿来。 小时候要不是他母亲总爱把他当女孩儿养,他也不至于这般排斥女人。 许是打从一生下来,就被冠以‘美娃娃’的称呼,走哪儿就有路人抱着他拍上半天照片,逗他笑,奈何他就是一张冷脸无动于衷,笑也不笑,哭也不哭,偶尔风沙吹眼,那大眼睛长睫毛还翻个白眼。 不少路人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三岁看到老,这娃娃以后多少也是面瘫脸。 他母亲小时候穷,人么缺什么就想要补什么,多少向往年少时希冀的,这不,所以他母亲从商之后,就给他报了个她年轻时最梦幻又无法触及的梦想,那就是——芭蕾舞。 那会儿他不懂,长得又漂亮,多少以为是女孩子,一丢进芭蕾班里,那俨然就是活生生的一朵芭蕾花啊,摇曳在春风般的女生堆儿里。 再后来,他记忆力优胜,再者年纪小,骨头软,还是可造之材,不多时便练就了一身类似软骨功了,反正就是四肢柔的跟女人似的,按照芭蕾老师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有天赋啊!所以一系列的表演,拿奖,母亲乐开了怀,终于满足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他也逐渐长大,明白了这些含义,知道了男女有别,从此特别向往那种猛汉子,所以后来便是长达数年的叛逆期反抗期。 不过幼年时练舞蹈的基础,导致他后来在特警训练中无论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游刃有余,甚至出手都比别人快很准,走路姿势也颇为直板,跟个国旗杆似的,就差头上围一幅五星红旗了,按反恐队的教练的话比喻,那就是站姿最标准的标杆啊。 程杰想笑又知道如果笑的话那自己必然是死翘翘的,只好憋着脸辛苦的问:“不对啊,小郭,你怎么知道的?” “我……”小郭舔了舔嘴唇,不甘心的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道:“还不是因为我妈,我妈小时候嫌弃我丑,说我长得跟水仙花的屁股头似的,她就不大乐意看我,整天捧着电视在那儿瞧,有一次看到某个儿童节目,刚巧看到小时候的邢队在那儿跳芭蕾,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把我扔了去换邢队,那会儿她就老想着让我也去学芭蕾,我死活不肯,她就下载了这段视频,让我每日三省吾身,让我向那时候的邢队看齐……还说,多看看相貌漂亮的,自己也就漂亮了。” 所以他的印象十分深刻,每日三省吾身看着邢队就已经够可怕了,谁知道大学还分在同一个寝室,一开始不大相信是同一个人,后来那模子,那眼神,卧槽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翻版啊。 有一次在宿舍里他还特傻逼的问:“邢哥,跳芭蕾吗?” 还作死的把那段藏有跳舞视频的老旧MP4内容给邢沉晔看。 不出意外,被胖揍了一顿,从此,邢沉晔就把他收买了,让他对此事闭口不绝。 也就是那一次,他们的关系突发猛进,毕竟邢队的把柄在他手上,总不好太张狂。 程杰想到那个场景,忍不住喷了:“你妈真逗,可是……你妈说的真不准,啧,你这长相,简直和邢队差远了。” 小郭一个屁股蹲起身,嘴巴都歪了。 “你说啥呢,程杰,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啊。”说着甩甩自己头上被雨水黏答答的几根毛,一抹鼻子,道:“好歹老子现在也是好汉一条。” “是啊,好汉常常喊救命呢。”程杰扯皮。 一提起这个,小郭泄气了,再次屁股蹲了回去。 这边嘻嘻哈哈,扯皮子,那边的徐来等人听着就不是滋味儿了。 不过徐来能做到队长这个位置,多少还是有点头脑的。 当场从包里拿了罐啤酒,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直到走到邢沉晔面前,墨迹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邢队……这次,多谢你了。” 邢沉晔抬眸,眉眼很静,道:“没什么,既然是一个团队,换谁都一样。” 徐来登时涨红了一张脸,这话说的好听,其实旁敲侧击暗藏玄关,多少还是责怪他下午小郭坠崖的时候没有帮上一把。 “邢队说的是,这是我带上来的一罐啤酒,刚才淋了雨,喝酒热身倒是不错的。”说着徐来递了过去。 “你倒是准备的齐全。”邢沉晔眉骨一挑,这玩意儿还带身上也不嫌重,不过他也不客气,伸了手就接了,“谢谢。” 程杰好容易给邢沉晔包扎好了伤口,忽的想到什么,面向徐来,问:“你那两个队员到底怎么回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做坏事的男人 程杰好容易给邢沉晔包扎好了伤口,忽的想到什么,面向徐来,问:“你那两个队员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徐来也不免觉得糟心。 他带了八个人进山,第一回有两人莫名其妙的掉进了废井里,这一回倒好,又损失了两个人,现在加上他自己,警局的这队人马一下子折半了,只剩下四个人了。 “下午我们先上来,穆三说要去寻找一些野味,壮壮胆,就同刘继涛一块儿去了,回来就不知道从哪儿捞了条蛇,我看那蛇没怎么动,一看就是不大新鲜,平常也不爱吃这些玩意儿,倒也就没吃。”回想刚才,他就觉得心神未定,双手叉腰忍不住叹气。 “那黄德他们三儿怎么也没吃。”小郭砸吧砸吧嘴,好在他没凑脸上去,不然此刻不也成了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样子? “黄德在减肥,他前女友把他甩了,就是因为他太胖。”徐来扫了一眼边上,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惊魂未定的那三个警员仍然在那儿心神不属。“至于另外两个,都是公子哥儿,进警局也是镀个金混个日子,平常吃惯了新鲜玩意儿,哪儿看得上这等半死不活的野味。” “半死不活?”邢沉晔抓到了关键词。 徐来叹气,在篝火边蹲下,伸出手去烘烤,十个手指头跟转盘似的在火堆上转着,“是啊,那时候我就觉着不对劲,你说吧,野味之所以是野味,那就是野生动物啊,野生的蛇有那么好抓?肯定是刚巧见这蛇不怎么动弹了,又贪嘴就带回来了呗。” 邢沉晔沉默三秒,道:“那就可以理解了。” 程杰也觉得思绪顿时明朗。 只有小郭在那儿干瞪眼。 “你们快说呀,快说呀,到底咋回事儿,可把我给憋死了。” 华阳笑看他一眼,解释道:“虫卵,可以说,这条蛇在被抓来的时候,恐怕体内就已经有血虫的虫卵寄居了,也有可能是这条蛇误食了小鱼或者虾米,总而言之,血虫虫卵可寄居的地方太多了,只要有血肉就可以。” 邢沉晔赞赏的看了眼华阳,道:“不错,血虫虫卵基数庞大,而且蛇肉基本被那二人吃掉,自然有了新的寄主,即便是通过烤火,那么大基数的血吸虫,又怎么可能全部杀灭干净?当有了新的充沛的血肉之后,血吸虫生长迅速也不难理解。” 小郭一口听他们一个血吸虫,再回想之前那二人生前的那副惨样,尾椎骨上跟插了块冰块似的,只觉浑身哆嗦。 小郭抖了抖身子,搓着手跑到篝火边取暖,絮絮念道:“哦弥陀佛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地方真邪门,我还是吃我的小熊饼干吧。” 程杰白他一眼,伸腿就要去踹他:“德行!” 小郭一躲,嘚瑟道:“诶嘿,踹不到哈哈哈。” 徐来取了一会儿暖,就回自个儿帐篷里休息了,毕竟折腾了大半宿,也没多少时间可睡了。 黄德还有另外两名警员也心有余悸的回去休息了,按照他们现在的精神,怕是不好好整顿下,是没法出行的。 天光已出现了蒙蒙的清辉,但是天际一半还是黑魆魆的,像是墨汁游离在清水之外,界限分明却又不曾逾越。 外头多少有些冷,篝火堆上的火焰也被冷风吹得来回倒,跟个墙头草似的。 小郭一边烤火一边打瞌睡,实在撑不住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邢队,我再去睡会儿。”说着就溜了。 华阳扭头瞅了瞅邢沉晔,见他眉心微蹙,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他身上的那件大衣外套此刻披在了她的身上。 程杰刚想说什么,就听华阳披着那件宽大的黑色呢大衣往邢沉晔那里凑。 “你冷不冷?要不,你把大衣穿上。” 邢沉晔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她甜糯的的声音,这才觉得四肢冰凉,他朝她回头笑了笑。 “不冷。” “哼,骗人。”华阳撅噘嘴,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脱下那件大衣,而后给他披在肩头上,期待的望着他道:“我已经给你焐热了些,你看看,有没有更暖和一点?” 身上顿时传来一阵微甜的温暖,还有那股熟悉的馨香。 他点头,回头看她,“很暖和。” 程杰看不下去了,这波狗粮已经甩了他盆满钵满。 他连招呼都没打径自回帐篷里了。 此时天色露出了一丝白缎子,有朝阳的光从东边绽放。 又是一天的清晨来临,他们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邢沉晔想着昨天晚上的每一幕,他忽然觉得他做错了一件事。 他不该带她来的。 这是让他最为后怕的一件事。 无论是昨晚的血腥,还是危险程度,她都不应该参与进来。 “你又皱眉头了。”华阳瞅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她能感知到他的愁绪,像是清晨时分散不去的雾气。 邢沉晔勉强扯了扯嘴角,艰难的说出口:“公主,不如,我送你下山吧。” 华阳顿时懂了,她忽的抬眼看他,道:“我不愿意。” “公主……” 华阳忽的站起身,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黑发及腰。 只不过左右前额的两簇长发,被他细心的扎了两根精致小巧的马尾辫,在晨光的照耀下,两簇细长的马尾辫落在长发边上,显得格外可人俏皮,随着跳动一晃一晃的,总是撩拨着他身上每一个燥热的细胞。 “我不愿意,邢沉晔。”华阳一步步走开,她回过头,朝他俏皮的笑了起来,“我相信你,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邢沉晔沉默的看着她的渐行渐远,喉间像是堵上了一层蜡,半晌,才道:“对。” “我相信邢沉晔,难道……他不相信自己吗?” 许久,他都没有说话,好像真的再问自己一样。 华阳笑了,这回她没有回头,望着远处的稀薄的天光,道:“我给你跳支舞吧,就算……逗你开心好不好?那会儿,我父皇就很喜欢看我跳舞,说我跳的很好,他老是这样,偏疼我。”微顿,华阳道:“你可知唐朝较为有名的《霓裳羽衣舞》,它是唐玄宗写给杨贵妃的,小时候那会儿我就听闻,贵妃沉鱼落雁之容,只可惜我不曾一见。” 那一刻的天光缓缓洇散开去,朝雾朦胧,霞光绮丽,在山顶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华。 华阳微微踮起自己的脚尖,慢慢的,纤细的手臂微扬,细腰往后微仰,黑发如瀑。 她的腰肢弯成一道月牙,指尖微抬,有晨光扫荡下来,落在她的指尖,像是拈了一颗琉璃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栏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她就那样立在山巅之上,手托朝阳,面若桃花,白衣白裙,发如绸缎腰如勾。 远山是她的背景,天幕是她的开场白,而她,是他的主场。 邢沉晔一阵恍惚,那一刻他打开了手中的那灌清啤,一仰而尽。 喉间一片辛辣,他忽的站起身,微微用力,掌心的啤酒罐就扁了进去。 他洒脱的往远方狠狠一丢,仿佛是在丢开一切的忧愁。 “华阳。”他喊道,嗓音低哑。 华阳一愣,脚步微定,还没反应过来他所喊出的称呼,下意识回头看他。 霞光在她身上拢上了一层浅淡的橘粉,衬的她愈发可人夺目。 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华阳蹦跳着跑过来,她的鼻息间还有温热的呼吸,触到冰冷的空气化成薄薄的雾。 邢沉晔脑子一热,眼底一片朦胧,望着她道:“你知道,男人会做哪些坏事吗?” 华阳抬眼,一双清透灵气的眼神像是在反问他。 那一瞬,邢沉晔微微低下头,冰冷的唇触上她的。 “就像这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撩人大法 天光大亮,一行人整装待发打算向山崖下行进,这座矮山上并没有查探到那失踪的赵金来和王军,搜索活动将继续展开。 昨晚的事情让众人心有余悸,特别是徐来那队人马,一个个都跟蔫儿的菜秧子似的,萎靡不振。 邢沉晔背了行囊,就出发准备打头阵。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在四面无植被依附的贫瘠山坡上走,一个不慎必然是容易跌下去的。 他小心翼翼的拉着华阳最先慢慢下山。 雨后的土壤潮湿的厉害,一踩一个坑,不少虫子、蚯蚓纷纷钻了出来。 华阳被他牵着,瞧到他红到耳后根的脸,忽的道:“邢沉晔。” 他脚步一顿,回头。 “你脸红了。” 华阳更仔细的瞅了他几眼,见他一张美人脸红的跟番茄似的。 邢沉晔咳嗽一声,扭过头去。 谁能想到,他吻住她的时候,她好像还在探索似的,反而热情的回应他。 等到他松开她的时候,她居然问:“这就是你们男人做的坏事吗?” 邢沉晔还没回答,谁知她一个踮起脚尖就搂上了他的脖子,吧唧就亲上了他的嘴唇。 很好,他有生以来,头一回被反调戏了。 这一幕自然被大早上起来洗漱的小郭看到了,惊叹的难以置信,原以为唐朝的确是比较开放的朝代,但是哪能想到,公主居然这么开放…… 此时小郭也跟在后头,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哼起了歌:“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哦~笨小孩……给我一杯忘情水……” 程杰简直受不了这杀猪般的情歌杂烩,没好气的道:“闭上你的嘴。” 邢沉晔难得沉默的往前走,他知道在她这儿讨不了好,每次都被莫不奇妙反着来了。 华阳多少有些皮,此时皮性子发作,揪了揪他的袖扣,道:“邢沉晔,我们再玩一次好不好?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诶。” 邢沉晔觉得容光扫地,他蓦地停下步子,转过身来。 “公主。” 他忽的欺近她,邢沉晔深邃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你在玩火。” 华阳瞧见他这个样子,伸出两只手,捏住他白皙俊俏的脸颊,跟揉面团似的捏啊捏。 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小郭瞟了眼,见邢队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帮腔道:“公主,上啊,灭火,邢美人都发话了。” 华阳好奇:“灭火?怎么灭?” 小郭磨刀霍霍:“三连灭,睡他,睡他,还是睡他!” “郭志文!”邢沉晔抓住华阳的手,眉眼锋利的射向一旁不把事情闹大不甘心的小郭。 “你教坏谁呢!” 小郭还要说话,后领子被程杰一拎,脖子被卡住了,咕咕咕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别听他胡说,他那张嘴里能吐出什么。”邢沉晔转过身,拉着华阳的手往下走。 华阳眼睛亮了亮,踌躇了又踌躇,忽的问道:“怎么个睡法?” 邢沉晔:“……” 华阳还是在那儿兀自琢磨,揪揪他的袖子,语不惊人死不休:“邢沉晔,我要睡你。” 邢沉晔差点脚下一滑,就给跌了下去。 很好。 邢沉晔VS公主。 邢沉晔败。 小郭在那儿嘎嘎嘎跟猪叫似的笑了起来。 “爱呦我的妈,公主真他娘的可爱,哈哈哈哈……” 程杰拎着他,又踹了他一脚,“净知道说浑话,没个正经。” “哎哎哎别这样嘛程杰……”小郭忽然小声的说:“你不觉得,邢队很开心么,你瞧他那副女色勿近的德行,以往啊,就看别的女孩子在他那儿吃亏,脸色都不给好的,你瞧这不,这回可反过来了吧。”小郭很有成就感。 话虽然糙倒也是这个理,程杰点头道:“邢队是闷了点。” “啧。”小郭纠正他,“这哪儿是闷啊,这明显是闷骚啊,看来啊,这百年的姑娘,是邢队的。” 程杰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松开他的手走到他的前头去了。 “就你,还想配公主?你当癞□□能飞啊?” 小郭:“……靠%¥#” 小郭叽叽哇哇的赶了上去抗议。 这几句话偏巧被跟在后头的徐来等人听到了。 黄德以为自己听错了,捞了捞耳屎,啐了一口唾沫道:“他们在说啥玩意儿,什么百年的姑娘,邪门的紧,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公主……他当现在是封建时期啊。” 徐来瞪了他一眼,“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少说屁话。” 虽然不说出口,但是徐来心头也有疑惑,这姑娘很不同寻常,如果非说哪里不同寻常,又看不出来。 但是奇怪的是,他肩上的伤势自从昨晚滴了那女孩子几滴血之后,居然莫名其妙的痊愈了大半,这简直是从未有过之事,再怎么说他肩上的伤势也是削皮戳肉的痛,不好好休养个十天八个月,哪儿会痊愈一星半点。 可是今早他起来打算换纱布的时候,发现伤口几乎已经愈合,反而比之之前的肌肤更显光滑。 难道是他运气好?还是创伤药的作用? 眼见着邢沉晔已经化为视线的一个黑点,徐来不做他想,掂了掂身后的行囊也赶了上去。 快要走到山坡下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到一处山根处蚊蝇漫天,恶臭难闻。 不时还有两只秃鹫停在枯枝上,等待啃食蚊蝇盘旋中的几堆腐尸,上头的碎衣服很明显就能看出,正是昨晚掉下来的穆三和刘继涛。 只不过血虫满地蠕动,一堆堆的跟掀翻了一整个蚂蚁洞似的,密密匝匝的蠕虫堆叠让人看一眼头皮就会发诈。 邢沉晔扫了一眼,就把华阳拉入了怀里,往另一个方向走开去。 跟下来的程杰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难免多少有些心酸,同事一场,没想到,却会落得个这般结局,怎能不让人嗟叹。 小郭则是胃里翻绞,忍不住直往口腔里倒翻酸水,看都不敢多看几眼就跑了。 前方是一段深灰色的河流,要想踏入第二座山峰,只能过河。 这条河一看就是死河,望下去,河面浑浊的像是擤出的鼻涕,黏腻的让人喉间作呕,不时的还弥漫着腥臭味,不知道河底是什么腐烂了。 华阳眉心一蹙,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这预感说不上来,但是就是跟臭味一样无时无刻不缭绕在她心头。 程杰拿出包里的军用望眼镜,约莫估算了下河宽还有水流的速度,道:“我们的气垫船充满气的话,差不多一刻钟就可以过河,今日风向还可以,不大,顺着风向走也不会慢。” 而后望眼镜一扫,瞟道对岸好像有什么东西,眯了眯眼,道:“邢队,对岸好像有一个木筏,你看看。” 邢沉晔接过望眼镜,果真看到对岸浅滩处飘着一个木筏。 小郭想了想说:“会不会就是那失踪的两个人乘坐过的,看来还真是进深山里了啊。” 程杰思索片刻,道:“的确有这个可能性,具体怎么样,我们只有进山了才能知道。” 河对岸的山峰不比之前的矮山,巍然直立,灰青青的。 “不对。”邢沉晔透过望眼镜一扫,下了结论:“这山太陡峭,根本没有路可以爬上,即便是我们,都不可能上去。” 此时赶上来的徐来等人,也纷纷掏出望远镜衡量山势。 “会不会,另有通道?”徐来揣测道:“而那两个人把握住了可以上山的路?” 华阳也眺目而望,忽的道:“这山灵气已竭,植被禁断,早已没有上山的路了,东南西北都没有。” 众人一听,霍然望向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那两个人凭空消失了?还有那队查案的警员和那辆车,都消失了?”黄德忍不住嗤笑一声,小眼睛被大胖脸挤得更小了。 “不是。”华阳道:“他们的确是上山了,但是不是上山的路,而是山里的路。” “山里的路?”徐来疑惑。 “就是……这座山,里面早已经被挖空了,是座空山。” 邢沉晔眯了眯眼,道:“如果要上山,那必然有洞穴,进山内的洞穴。” “靠挖空一座山?谁有这个大手笔,而且挖空山脉干什么……” 华阳定了定神,道:“坟墓,建造者应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有谁能够想到,山是空的,里面是陵墓呢。” 黄德哼了声:“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邢沉晔一个目光扫来,黄德歪歪嘴不吭声了。 “这处山脉原本应该是很有灵性,但是成了一座死山,必然是山体内部发生了异变。” 华阳对风水之术懂得一二,略微观察便知其中境况。 徐来凝眉思索片刻,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道:“那辆车突然在第三座山腰上消失,他们当时走的跟我们是相反的路线,因为那里没有河流,坡度较缓,所以开车行进,谁知道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唱歌的公主 “那辆车突然在第三座山腰上消失,他们当时走的跟我们是相反的路线,因为那里没有河流,坡度较缓,所以开车行进,谁知道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本来他们也打算从那边开始,还不用过河,但是出此事件之后,他们只好选择从矮山这里行进,以免也遇到那诡异的‘消失’案件。 华阳垂眸,道:“现在我还不知道,但是……他们必然是招惹了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觉脊梁骨嗖嗖发凉。 黄德不服气,嘀咕道:“现在的女孩子,整天不知道看些什么东西,神啊鬼啊的,脱口就出,真不怕闪了舌头。” 华阳皱皱琼鼻,道:“你小心点哦,小心被鬼盯上了,鬼呐,就喜欢你这样白胖的人,且说你生命力旺盛,就这一看表皮就是血肉充沛饱满,味道鲜美口感也必然是细腻的。” “你!”黄德舌尖发颤,你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来,总觉着浑身阴冷的慌。 最乐呵的就是小郭了,在那儿又笑了起来,毕竟让黄德这个大胖脸吃瘪,还是很让他乐见其成的一件事。 更何况,公主的伶牙俐齿他可是见识过的,想从公主那儿逞能,自找死路罢了。 因为,公主的思维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插科打诨过了,邢沉晔和程杰从背包里放出了压缩成卷的气垫船,打算先行过河再做其他打算。 这条河流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就是浑,除此之外,阴寒之气也重,多少还是趁早离开为好。 现在人数骤减,两艘气垫船完全可以载他们两队人马。 没多时充好了气,邢沉晔牵着华阳上了船,小郭与程杰也相继上去。 小郭力气猛,捞了块折叠浆就给他展开,可这劲儿的往对岸划。 后方的徐来等人也跟了上来。 此时已时至上午十点左右了,阳光虽好,但是照到此地上,还是添了一些阴冷。 像是所有的光线都被下方的河流吞噬了似的。 小郭闲来无事,塑料浆划得那叫一个迅速,跟打板子似的不亦乐乎。 灰秋秋的水沫乱飞,小郭开始哼起了歌,“妹妹你坐船头,哥哥你岸上走……” 说着朝华阳眨了眨眼睛,道:“公主,你应该没有听过我们□□的歌吧,那叫一个美妙的嘞,要不要跟我学几句?” 邢沉晔冷眼扫了他一眼,总算堵住了他的大嘴巴。 可是堵不住华阳爆棚的好奇心。 “什么歌?”华阳好奇。 小郭乐不可支,正巴不得她问呢,当即就说:“公主我唱一句,你跟着我唱。” 华阳乖乖的点头。 小郭那半吊子张口就来,管他音头准了还是歪了,扯着嗓子在那儿嚎。 “火山对面的阿哥,请你抬起头……今天和你相遇,幸福洋溢着甜蜜,阿妹不求富贵,只要哥哥的心~你我携手前进,十指连心……” “闭嘴闭嘴!”程杰听不下去了,“你还要不要脸郭志文,唱的跟猪哼似的。” 小郭闭了嘴,举手投降,“好好好,那我给你们放出来听听原声,好了吧,公主听着啊,唱给你的邢哥哥听。” 邢沉晔那张白皮脸一红,正要发怒,就见华阳兴致勃勃的支着下巴,催促:“快放快放,这词虽说矫情些许,但也不乏真情实意。” 邢沉晔:“……” 小郭贱兮兮的瞟了几眼坐不住的邢沉晔,贱兮兮的点开了手机的音响设备。 顿时一道委婉清醇的女声娓娓道来:“对面山上的阿哥,请你抬起头,青山绿水白云间,萦绕阿妹的笑脸……” 一曲完毕,华阳仍旧听得津津有味,再抬头时,就发现邢沉晔脸皮红的跟涂了胭脂似的。 她心头一皮,当即就随口唱来:“阿哥爱阿妹,阿妹的心儿醉,田间太阳落,炊烟催你回……” 即便没有伴奏,她的声音顺着方才播放的曲调,唱出了独特的音韵。 粉糯啼转,甜的像是在心头撒了一把白砂糖,又好似甜豆糕的满口糯香,芳香怡人。 不只是程杰小郭听得呆了,就连后方的徐来也听到前方传来优柔絮絮的甜意,婉转似蜜糖。 邢沉晔没有去看华阳,偏过头面目微沉的看向对岸,他竭力的想分神,奈何耳边的声音犹如糖心,怎么也是挥之不去的。 华阳最近跟着小郭学坏了,还就喜欢看他这副羞窘红脸的娇羞模样,像是被她调戏了似的。 “头上的喜鹊飞,冬去春又归~青山绿水畔,又添人一对……” 华阳突然凑近了他一点,胆子贼大的揪揪他的袖子。 “对面山上的阿哥,请你抬起头~” 邢沉晔原想不理,可无奈之下还是回过头来瞧她,正巧跌进了她那双俏皮可人的眸底。 华阳牢牢锁住他,唱给他听。 “青山绿水白云间,萦绕阿妹的笑脸……绵绵不断的春雨,代表我的心意……” 邢沉晔那张美人脸,红的简直要滴血。 华阳看他那副样子,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她偷笑着说:“邢沉晔,你又脸红了。” 邢沉晔咬牙切齿,眯了眯眼,忽的伸手一揽,就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公主,你学坏了。” 小郭顿时捂住眼,心里乐的简直要炸开了花。 嘴巴上还在那里唱反调:“啊呀呀呀呀,长针眼了长针眼了!邢队……邢队……别撒狗粮啊……” 程杰那张扑克脸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翘起来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华阳笑嘻嘻,一点儿也不怕他。 邢沉晔瞧了瞧她眉眼末梢都带着满心的喜悦,也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偏过头叹了一口气,只得无奈又宠溺的道:“调皮。” 华阳的确很皮,微微起身,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就跑到了另一边。 邢沉晔又是气又是笑。 他想,他是栽在她手上了。 这辈子,他都没吃过这么甜的糖。 这波狗粮来的猝不及防,不只是撒了小郭和程杰满头满脸,就连后面一船的人个个都没逃过。 好在,这种甜意淡化了此地浓重的阴冷潮湿。 两只气垫船的到达河心的时候,忽的刮起了一阵西北风,是从前方的一个河流口刮过来的。 拂在肌肤上,凉飕飕的。 小郭摸了下胳膊,朝那口子望了眼,忽的视线中好像有一坨东西顺着河流飘了过来。 “哎程杰,那是啥呀,你瞅瞅。” 程杰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也看到一团在湖面起伏的东西,像是包裹,又像是一件衣服。 小郭好奇心作怪,待气垫船划得近了,那玩意儿也顺风顺水的飘了过来。 他手痒的便拿手头上的折叠浆戳了戳,那玩意儿就被戳的沉了下去,没一会儿又给沉了起来。 只是这会儿,这团东西反着面的沉了上来,小郭登时看到了一具面目泡肿的女尸,也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面目全非的女尸凹陷的眼窝里,突然睁开了血肉模糊的眼珠子。 “靠!”小郭头上的几根毛都忍不住倒立了,忍不住往气垫船内缩了缩。 “鬼啊卧槽!” “你干什么呢。”程杰踹他,回头一看,河心上居然漂着一句女尸,全身被水泡的已经发白发鼓,离他们不过一米之遥。 “你是不是手贱,还把它用船桨给勾过来!”程杰说着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倒好,真是晦气。 邢沉晔也看到了那具女尸,倒也没什么稀奇,这山下的确会有人家,有些人误入此地就此溺亡也不是不可能。 小郭却是浑身瑟瑟发抖,遮着眼睛道:“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啊看到。”程杰懒得搭理他。 小郭纳闷,从捂住眼的指缝里往外瞟了瞟,发现那具女尸就是普通的女尸,眼睛也没像刚才那一瞬即逝的睁开。 难道是他看错了? 小郭揣着胆子放开手,再看的时候,居然发现那张烂到耳根的嘴巴突然朝他咧开了嘴,里头一片血糊,还叼着个破碎的布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水猴子 小郭登时连滚带爬的往邢沉晔那里拱,瑟瑟发抖,“啊啊……邢队,救我救我,那个女鬼……那个女尸在笑……你看看你快看看……” 邢沉晔往那里一瞥,那具女尸并无什么异样,和刚才他看的时候一样,死透了。 程杰也道:“就是啊,你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吗!”说着一回头,哪儿还有那具女尸的身影。 可也在那一瞬间,他一低头,就看到眼前的湖面浮现出一张惨白狰狞的面容,正睁着血珠子朝他笑。 “靠!”程杰想要退后,谁知迟了一步,那女尸猩长的尖勾指甲登时掐住了他的脖子,就要把他往水里拖! “程杰!”邢沉晔当即拉住了程杰的手臂! 小郭也登时一惊,急忙拽住程杰的腿。 后方的徐来等人纷纷惊恐万分! “他妈的这啥东西。”黄德那张大胖馒头脸又不可抑制的抖了起来,手中船桨不住的往岸边划,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我们快逃吧徐队!这儿太邪乎了……” 另两个公子哥也不住的吐唾沫,梗着脖子道:“快走快走。”原先没啥力气的胳膊像是打了鸡血似的,飞快转动。 徐来原本想制止他们,但是转念一想,如果留下,或许也会丧命…… 当即出口的话绕了一圈就憋了回去,只得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他妈的有没有点人性啊。”小郭自然瞅见后面那一船打算溜了,恨不得把他们个个都给揍趴下。“简直无耻!” 邢沉晔哪还有时间顾得着徐来等人,程杰的脖子死死的被那指甲抠住,要不是他及时拖住,现在程杰已经在水下了,那样的话情况更是危及难测!可是这女尸的力道出奇的大,他只有拼劲全力才堪堪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根本无暇分身! 更别提小郭了。 “咯……”程杰只觉就要窒息了,那手指的力道简直要插进他的动脉里,只肖片刻,他就会丧命,黏腻冰冷的手指无情的卡着,他想要用手去掰开,都没有那个力气。 见情势危及,华阳忽的抽出小郭腰间的qiang,她虽然没有学过,但是这两天多少见他们使用过。 再差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华阳对准那条攀勾在程杰脖子处的女尸,拉动扳扣。 ——砰 女尸手臂登时炸飞了一条,但是另一只手指仍然紧紧扣住程杰的脖子,猩长的指甲就要刺入他的皮肤之下! 邢沉晔忽的一个探身,居然牢牢抓住了女尸尖锐的指甲。 那一瞬间,女尸忽然松开了程杰,盯住了邢沉晔。 指甲像根粗大我的刺头狠狠的插入他的手臂,就要把他拽下去! “邢队!”小郭拉住了他。 “邢沉晔!”华阳此刻也跑了过来。 “站住!”邢沉晔朝她喝道。“不准过来!” 华阳一愣,只好待在原地。 他从来没有凶过她,这是第一次。 “咳咳咳……”程杰捂住脖子一个劲儿的喘息,呛咳。有几秒钟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女尸朝他咧着嘴巴,烂掉发白的肉皮都往外翻着,手下的力道像钉子似的将他的手臂钉在了那里,邢沉晔额角青筋直跳。 这女尸倒是够狠,直接往他本就没好的伤口戳进去。 “邢队……”程杰这会儿也缓了过来,喉间一片发青发紫。 华阳咬着牙,举起qiang轰然又射向那道女尸。 ——砰砰砰! 奈何那女尸肢体乱飞,这才发现女尸里面还有一个小孩儿似的尸骸,正是这尸骸紧紧扣住邢沉晔,这尸骸突然又伸出一条手来,就要一把卡在了邢沉晔的脖子上,想要用同样的方法制服他,邢沉晔伸出另一只手,眼疾手快的捉住它的手腕! 他右臂上新伤加上旧伤,鲜血直淌,这具尸骸闻到了血腥味,尸骸变得仿佛更加疯狂,那尖叉般的指甲骨就要划破他的颈项。 华阳还想开qiang,奈何里面的子弹居然没有了! 程杰正要拔qiang,谁知道这句孩童的尸骸在水下顿时一个搅动。 气垫船忽的一阵颠簸翻腾!绞得他一个身体不稳,差点跌下河去! ——滋啦 那指甲终于抵过邢沉晔抵挡的左手,他只觉颈项处一疼,血液流失让他力道终究是慢了半拍,这才没有抵挡住。 “邢沉晔!”华阳就要跑过来,她眼底一片晶莹,她发现她居然无能为力。 即便预感到了那又怎样呢? 当危难来临,她好像还是一无是处! “公主,不许过来!”邢沉晔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与她交流,“你不能过来!听话!” 华阳眼中一片愤恨,那一刻她什么都不管,跑到近处,抄起塑料浆就往这具扣住他颈项的尸手砸去。 “你放手!放手!我让你放手!” 忽的,令人惊讶的是,尸骸的白骨头颅咯吱咯吱的转向她,尖锐的指骨也渐渐的松开了。 邢沉晔心道不好,一把拉开离得近的华阳。 谁知片刻都没有任何动静,邢沉晔抱着华阳起身。 只见那具尸骸浮在河水中,原本罩在身上的女尸早已被炸得皮肉都不剩。 眼前的这具尸骸都是森森白骨,一看就是很有年头了,此时却是立在河面上,倒也不动作。 华阳忽的感知到什么,下意识道:“退后。” 那具尸骸就真的往后退了退! “你认识我?”华阳感知到它一丝模糊的意念,问出口去。 那具尸骸又发出一丝意念,华阳登时明悟。 “你是当年被我收掉的那个孩子的尸骨?你怎的会在这里?” 当年,她曾揽下一些怨念深重的亡魂,可是有些亡魂的尸骨却被随处抛弃。 想必这个孩子也是被父母亲随意丢弃了的吧。 小郭直哆嗦,跟看到天方夜谭似的,嘴巴都合不拢。 “公公公……公主……它是谁啊……” 华阳垂下眸子,解释:“这是曾经被人溺死的一个孩子的尸骸,怨念太深,按照往常来说,是水鬼,也俗称水猴子。” “水猴子?”程杰一愣,这个术语较为偏门,不过倒也难不倒他快速转动的脑门,“听说遇到便会拖人至死,来顶替自己成为替死鬼,这样残魂才能得到解脱,重新进入轮回转世投胎。” 华阳心念一动,道:“你……一直在此地吗?难道,只有让活人顶替你,你才能转世?” 那具白骨仿佛听懂了她的意思,忽的扑了过来。 邢沉晔当即一个挺身,站在华阳身前。 那具白骨却只是攀着气垫船,窟窿头中的两窝空洞眼窝像是可以目视似的,望着华阳,浑身的白骨一直在颤动,似乎是激动,又似乎是乞求。 华阳生前便知如何与鬼怪之物沟通,对此倒也较为轻车熟路,因被人陷害或枉死的人常常留有较长的怨念,很多都不甘心离去,便也就走入了歧途。 见面前的那具白骨一直在朝她发出空啸声,毕竟早已没有血肉,风声穿过骨头缝隙里,都能带起呼啦啦的空响。 华阳仔细感应了片刻,心有所感道:“你是说……我身上,有可以让你转世投胎的东西,是吗?” 此话一出,那具孩童似的骨架登时停止了剧烈抽动,窟窿似的骨节戳戳邢沉晔淌血的手臂。 小郭猛地一缩,道:“靠你不会要吃人肉吧,你以为你白骨精啊,我们公主又不是唐僧,能有长生不老……” 话到一半,他突然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那一瞬间,程杰色变。 邢沉晔也手指握拳。 他们比谁都清楚,华阳的确活了一千多年不止,那么她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这个问题,他们发现,截止今天以前,他们都不曾思考过! 小郭这时候挺身而出,什么死不死的都丢一边去吧,当即张口就来,连什么水鬼都不怕了,只不过到底中气不足,说话都带着结巴。 “我告告告诉你啊……想吃我们公主,你得得得先过我们这关……不然,你你你……” 那具白骨突然狰狞了起来,伸出白生生的骷髅骨指就要挠破他的心口! 小郭吓得两股战战,就差跌在气垫船上,随手操起一把塑料浆故作要戳它似的。 “你……你过来啊,你再过来……我打扁你信不信……” “嗤嗤嗤——”风声灌进白骨的喉管,响起他激烈的反抗声! 华阳凝神听了片刻,似乎是听懂了,忽的站了出去,试探道:“你是指,我的血么?” 此话一出,那具激烈空鸣的啸声总算停止,算是默认她的这句话。 “不行!”邢沉晔虽然不知他们怎么交流,但是他并不傻,察言观色对于一名特警来说,是太过平常的家常便饭。 “你要血,可以,喝我的。”邢沉晔拉过华阳,道:“她不行。” 白骨又失控似的动荡起来,不断地发出空啸想要与华阳沟通。 那一刻,华阳终于懂了。 她突然笑了,就要跑上前去。 谁知被邢沉晔一把拉住,他的面色铁青,额角青筋直爆,声音里藏着不可遏制的愠怒。 “公主!你干什么!” 华阳一顿,朝他解释道:“我知道了,邢沉晔,我可以帮助他,我可以帮助他转世投胎,只需要我的一滴血。” 邢沉晔眉眼微沉,冷声道:“一滴血都不行。”说着走上前去,把手上血迹斑驳还在淌血的伤口给生生的扯开,递了过去。“要血是吧,喝啊,喝个够,听清楚了,不准再打她的主意。” 那具白骨仿佛被他惹怒,当即就要伸手,几欲想要出手撕碎他。 “住手!”华阳跑上前来,这才堪堪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水猴子。 “邢沉晔。”华阳突然看向他,糯糯道:“这是好事不是吗,只需要我的一滴血,他就能重新为人,这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吗?”微顿,她突然笑了笑,眉梢带蜜,带着点小得意。 “多好,我能够让一个生命重生,我总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多余,最没用的人了。” 华阳撕开手心上的绷带,昨晚划破的那个伤口此时已经微微结痂,华阳轻轻的撕开血痂,疼痛让她忍不住眉头微皱。 但也只是片刻,一滴血珠跑了出来。 那具白骨浑身都嗡嗡颤动起来,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住似的。 邢沉晔知道无法去制止她,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是啊,她本就绝非常人,又岂是他能轻易保护的了的。 当即偏过身走到一边。 华阳伸出手,在这具白骨的骷髅头上轻轻一滴,血珠啪嗒一声跌在白骨的颅骨之上,那一瞬,白骨之内有一团黑气即将要挣扎而出! 可也就在那一瞬间! 气垫船的下方,转动起一圈圈深壑旋转的旋涡!仿佛凹陷的眼孔在此时齐齐睁开了双眼。 气垫船一阵猛烈的晃动!仿佛地动山摇似的颠簸! 华阳一个脚步不稳,她又离船沿极近,气垫船里又被划船时搅动的水花给扑的湿滑,当即就要往水中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公主的血 眼见着华阳就要落水! 邢沉晔一个探身,紧紧把她捞了回来。 “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小郭一个没站稳,又给跌坐了回去,这情况来的突如其来,丝毫没有防备,他差点就要被这股力道反震下去! 程杰也被颠的东倒西歪,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的,不远处传来几道熟悉的呼救声,那声音,几乎是支离破碎带着绝望的后怕。 “救命啊——鬼……水鬼……快救我啊……” 邢沉晔坐直身体这才往声源处望去,只见离河岸很近的那艘气垫船的周围,此刻旋涡滔滔,从其中一个旋涡处探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指,上头还长着泡久变异的青苔,绿油油的格外让人反胃。 此时那双手正紧紧拖着黄德的那只粗肥的右腿,跟捞了只猪蹄膀似的。 黄德还在那儿死死攀着徐来的手,发出猪嚎声。 “快救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可是无论黄德怎么挣脱,也无法挣脱那双钳子一般的尸手,情急之下忍不住道:“你去抓那艘船的人啊,你抓我干什么,我身上又没有你要的东西!” 此话一出,那只惨绿泡涨的手指居然出乎意料的松开了。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旋涡处,忽的从中钻出无数个白惨惨血淋淋的尸骨。 有些已经化成了白骨,和最初那个水猴子一般无二,一看就是经过了一千多年甚至数千年的岁月,有些仍然是尸体的样子,只是泡的肿烂,臭气熏天。 小郭那个胃翻了几翻,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邢沉晔眉心蹙紧,他原本就知道这河水灰暗的诡异,还不曾靠近就可以闻到一股腐臭味,但是万万没想到……这里居然堪比万人坑…… 数万具白骨森森的骷髅或者尸块不断地从河底旋涡中冒出,如同春笋似的绵绵不绝。 纷纷将两辆气垫船围在中间,几乎寸步难移! 但是诡异的是,没有人攻击他们这艘气垫船。 “他们怎么了……干什么……一直盯着我们……” 小郭牙齿直打颤,面对这么多丧尸鬼怪,他真的一丁点儿的勇气都嗝屁了。 邢沉晔心头一沉,他明白了。 这些都是多少年来堆积的水猴子,怨气深重,方才华阳出手解救了一个,却没想到,会因此引诱出万人的尸骨! 别说一滴血,就是华阳整个人,都不够这数万个怨气冲天的死尸转世还魂的! 华阳此时也看呆了,俏皮的眼眸逐渐的黯淡了下来。 她何曾想过,会造成如今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邢沉晔一把拉过她,拥入怀中,这样她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公主,你知道,我为什么制止你吗?”微顿,他道:“因为这个世上,最无法拯救的,就是贪念,有一便有二。”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惜,万物皆贪。 他知她心善,懂她懵懂,晓她自责。 她是被众人宠大的一代公主,又怎会深知人间险恶。 华阳埋首在他怀里,听着他震动的胸腔,忽的道:“可是……邢沉晔,我不后悔。”她难过的嗅嗅他身上清淡的味道,“只是……没想到,连累了你们。” 一旦这些水猴子发狂,他们都会被彻底撕碎,一个都不留! 黄德见到这一幕,心胆都只差给吓裂了! 他们虽然没有听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最先的那具孩童白骨不再纠缠,但是绝对与那个神秘的女孩子有所关系! 登时一看到气垫船周边密密匝匝的水鬼,更是慌不择乱的拿起塑料浆就要离开这遍地死尸的鬼蜮! 谁知桨板根本无从下手,他一个小动作就引得周边的尸骨齐齐转过骷髅头来,有的面目可憎,舌苔长拖,不时地还有蚊蝇在舌苔边飞旋,那舌头也泛着黄斑,轻轻一卷,就把蚊蝇咀嚼了进去。 黄德咽了口唾沫,当即收了手,他简直要疯了,自从进山之后,他的神经已经不堪重负,当下哪有什么廉耻,直接大声叫道:“你们盯着我看什么,快去抓那个女孩子,她身上肯定有你们需要的东西!放了我们,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 “黄德,你在说什么!”徐来吃了一惊,哪料到危急时刻黄德居然会如此直说,丝毫不顾忌同门之仪! 黄德此时眼睛发红,根本不理睬徐来,在气垫船上直直的跪了下来,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你们要什么东西,但是……但是我身上真的没有那个东西!” 这番丑陋的嘴脸和那句无耻的言语自然被相邻不过几米的邢沉晔等人听到。 小郭气的浑身发颤,大喇喇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黄德我草泥马,你还是不是人!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要把我们推出去!你他妈良心被狗吃了吗!” “良心?什么良心?要是连命都没有了,何来良心,老子就只要活着!你他妈懂个屁。”黄德眼睛赤红,一系列的刺激早已让他丧失了所谓的理智,“我告诉你们,你们趁早把那个女的丢下去,不然别拉上我们一起死!这里谁都知道,绝对是那个女的有问题!” “我□□……”小郭气的几乎要爆炸,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般窝囊的人!谁知刚要爆一句粗口,袖子就被轻轻地拉了拉。 “小郭。”华阳从邢沉晔怀中钻出,见他争得面红耳赤,气喘如牛,当即道:“算了,他说的没错,这些水鬼是冲我来的,他们找不到顶替的活人,只有我能救他们。” 程杰心头一跳,他能听出她的意思。 “公主……你可别犯傻,这些冤魂即便重新投胎,也不一定是向善的。”说着把头扭向另一船的徐来,道:“徐来,你身为队长,我们公主待你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是谁在昨夜救了你,你如今难道要纵容你那狼心狗肺的畜生卖友求生吗!作为警员,你连一个为人的基础道德都没有了吗!” “你他妈少拿道德绑架我们徐队!”王毅这会儿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他平日里本就养尊处优惯了,哪吃过这些苦头,现在只有活着对他来说才是重中之重!其他全不是事儿! 邢沉晔眸子微眯,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没想到人性的冷漠彻彻底底的犹如锦绣下的虱子,掀开冠冕堂皇的表面,里头全是肮脏。 邢沉晔突然笑了,他自问自己从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没什么大义情怀,但是该做的不该做的,却一如三尺神明卡在脑门之上,警醒着他,既然做不了好人,那么就做个人。 却是没想到,人外有人。 他偏头望向徐来,声音平淡无波,道:“徐来,我不会听取你队队员的意见,但是你的意见,我倒是很想听上一听。” “我……”徐来望着四面蠢蠢欲动的水鬼,饶是他,都经不住牙齿打颤,一个不慎怕是会惹怒现在略显平静的局面,他很为难,他无法抵御生的诱惑,更无法抗拒二十万的奖金,还无法背负队员的性命,更何况其中王毅与另一人乃是背有后台,可另一方便,那个女孩子的的确确救了他一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徐来看来,仿佛度秒如年。 那些水鬼像是耗尽了耐心,又开始躁动起来,纷纷想要把他们拖下水去以求转世。 ——滋啦 气垫船又被四面八方的死尸紧紧拖着,黄德神经的最后一根弦终于崩了,求着徐来扯着嗓子道:“徐队徐队!我们得活着啊,那些消失的警员还需要我们去探查,你不是还有女朋友吗?他们死了没关系,我们先活着啊,不然我们谁都活不下去……” “死畜生,你给老子闭嘴!你还是不是人!简直猪狗不如!”那番话听在小郭耳里,仿佛字字锥心,刻的人心寒,他第一次知道,人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黄德已经疯魔了,连争也懒得与他争,兀自的说道:“徐队,不要犹豫了,只要把矛头引向那艘船,我们是有机会存活的!” 徐来心动了,当即道:“走!划船!”他抽出腰间的qiang,一咬牙,砰砰砰扫射在船只周围。 那一瞬间,碎尸遍地,原本不少攀着船沿的尸手登时断裂,四分五裂爆碎开去! 灰沉沉的河水激起一阵阵的波涛水花,那一瞬间犹如在气垫船周边绽开了一束又一束食人花。 以qiang开路,碎尸遍野,有那么一刻气垫船周围一片死尸浮沉,王毅当机立断,与黄德还有另一个高干子弟苏秦抄起板子就往岸边划去! 只剩下十米左右就能到达河岸了! 快了!只要上了岸就平安了! 可也只是一瞬,前面的水鬼虽然被打得分解,后方源源不断的死尸铺天盖地的涌来,眼见着又要包围上徐来的这艘气垫船。 黄德脸色一片阴狠,他的脸上此时还有黏黄恶臭的尸油,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忽的拔出腰间的qiang只,对准了河面,只差蓄势一击便会将围进的水鬼打得稀巴烂! 可也只是那一瞬间,徐来面色登时煞白! 当即就要上前阻止,怒喝声还未完全出口:“黄德,你疯……” ——砰 仅仅只是一qiang!不是数qiang! 黄德根本不是在射击水鬼! 而是…… 那一瞬间,华阳只觉后背一凉,她预感到了危机的来临! 子弹稍纵即逝,犹如一道哑声的火光猝然的掠过! 邢沉晔眸子一恸,眼尾一撇那飞逝而来的子弹,一个偏身就把她紧紧罩在怀里!左手轻轻捂上她的眼。 ——嗤 子弹直直的打进他的左胸上方,剧痛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危急时刻 “邢……”程杰目眦欲裂,登时就要喊出声!谁知就见邢沉晔微微摇了摇头,怀里的身影动了动,忽的见到邢沉晔示意他身后的包裹,他略微揣测便深知邢队的意思。 小郭也看到了这一幕,手指都痉挛起来。 华阳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总觉得很不安。 “邢沉晔……发生什么事了?” 他摸了摸她柔软的后脑勺,道:“没事。” 华阳眼睛虽然被他捂着,但是还是忍不住撅噘嘴吧,“那你……还向我投怀送抱……” “是啊,怎么,公主不乐意吗?”邢沉晔面色如雪,言语之间虽是轻松缓和,但是眼神冰寒如同深冬的冰凌,冷冷的扫向不远处的黄德,那一刻,他反手从后背抽出一把黑沉沉的qiang来,准确无误的对准了黄德。 黄德心头一颤,还想开qiang,谁知就被徐来抬手劈落。 徐来望着邢沉晔道:“邢队,他……他只是一时打偏,并无恶意……还请……” ——嗖! 邢沉晔倏地就已经扣动扳机,只是在发动的时候,指尖微移。 徐来当即闭上眼睛,黄德也一个躲闪想要逃开。 只听耳边响起‘啪嗒’一声利索的声响。 徐来睁开眼,这才看到,那根本不是手qiang,而是一把攀索qiang!qiang内扣动的是吸附的勾爪,此时正牢牢攀在他这艘气垫船的内弦里! 一击得手,他从未想过杀了黄德。 他也比在场任何人都明白黄德的心思,只要伤了华阳,她身上的血必然会成为最上乘的血肉引子,而这些已无神志的水鬼自然而然就只会齐力攻击他们这艘船,到那时候,他们成了最好的活靶子,而黄德等人便可高枕不虞的借此机会离开! 华阳轻轻的抱住他,“才没有呢,就是……就是你不要这么直白嘛,那我多害羞呀。” 忽的感受到身上有液体滴下,她好奇的就要挣脱他,好奇道:“是下雨了吗?” 邢沉晔微微把她揽的紧一些,道:“没有,公主先不要动。” 程杰好几次想放下手中新打气的一艘气垫船,想要上前,都被邢沉晔眼神一扫,又给退了下去,他比谁都清楚,再这样消耗下去,最先撑不下去的就是邢队! 可是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其他的方法上岸! “公主……”邢沉晔忍着身体的虚疲,缓缓道:“从现在开始,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游戏? 华阳一愣,“什么游戏,很好玩吗?” “对,从现在开始,公主不准睁开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必须我说可以睁开,才可以睁开,而且,你要跟在程杰和小郭身边,如果我没有说睁开,公主睁开了,那就是公主输了。” 华阳一听到游戏,兴致盎然的闭着眼睛,只是想到现在的情形,又道:“要不,等我们安全了,我们在玩游戏好不好?” “你知道,什么叫险中求乐吗?”邢沉晔喘了一口气,竭力安抚她:“就是说,在危险时玩游戏反而能够激发斗志,事半功倍。” “那……如果我赢了会有奖励么?” “恩。” “那你今晚给我讲一个故事好不好?就一个,短短的。” 邢沉晔轻轻笑了笑,“好。那就说好了,不准睁开眼睛,跟着程杰走。” 说着,他望向程杰,程杰走上一步,他把攀索qiang递给程杰,而后牵起华阳的手递给程杰。 “邢队,你是打算……” 程杰懂了,那么多年的相处,他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新的一艘气垫船已经形成,此时被那些水鬼包围,不知是公主的缘故,还是因为水鬼离不开水,倒也暂时没能翻起什么浪,也给了他们一些时间。 邢队的意思是,他和小郭带着公主乘坐另一艘船,至于开路,自然黄德徐来等人会开路,有了那个爪勾,两艘船就相当于是一艘带着一艘走。 至于邢队,将负责引开这些水鬼。 小郭忍不住话,当即就要说破。 奈何邢沉晔一个眼神过去,像是怕华阳听到似的,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以示不想让华阳听到。 小郭艰难的动了动喉结,不说话了,他们当中,必然有一个人要留下,而邢队的意思是,他既然已经受伤,这个活靶子也必须是非他莫属。 程杰拉着公主踏上另一艘气垫船,小郭也上去了。 黄德一见勾住自己这艘的勾锁,当即就知道邢沉晔的企图,一起身就想别开那勾爪。 ——砰 一qiang子弹犹如当头棒喝划过他的脸坠入河心,激起一丈高的水花! 黄德一哆嗦,去解勾爪的手登时缩了回去,当他在抬头时,就发现邢沉晔已经盯准了他。 黑色qiang支不偏不倚的,遥遥正对他的脑门。 邢沉晔嘴角微撇,冷冷道:“你再敢动一下,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那一瞬间,他指尖微移。 ——砰砰砰 qiang声响彻不觉,四周一阵水花澎湃,不少围堵在徐来的那艘船边上的水鬼登时炸碎。 “还不快走!”眼见着周围的阻碍暂时被抵挡,徐来也不马虎,当即丢给他们一人一把塑料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岸上划去! 虽说后方还拉着一艘气垫船,但这是因为小郭和程杰划桨的手速,倒也极快的乘风破浪。 程杰担心万分,不时的也用手qiang扫射围拢的丧尸,见到邢队独自一人立在那艘气垫船上,心头格外酸楚。 ——砰砰砰 邢沉晔不断地扳动扳机,qiang口处硝烟弥漫。 他不断地打在围堵前方那两艘的丧尸上,就是为了给他们制敌克胜。 内里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染得血红一片,过度的失血让他心神一阵恍惚。 忽的,一道柔软糯糯的音调从前方飘到了这里。 “对面山上的阿哥,请你抬起头,青山绿水白云间,萦绕阿妹的笑脸……” 声音来的突然,就是坐在一旁的小郭闻言都看向了华阳。 自从上船以来,她真的很乖巧,真的如承诺一般,没有睁开眼睛。 只是睫毛微颤,却是突然唱起了歌,歌声再不似一开始那般欢脱雀跃,倒是蒙上了一层哀伤,唱到末处几欲哽咽。 “绵绵不断的春雨,代表我的情意,今天和你相遇,幸福洋溢着甜蜜……” 华阳颤抖着音调,有湿滑的泪忍不住滑下。 她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处境,她更明白,他是故意的。 故意支开她,故意要和她做游戏。 她什么都明白。 “头上的喜鹊飞,冬去春又归,青山绿水畔,又添人一对……” 邢沉晔蓦地低头笑了笑,恍惚的神志难得的清明了片刻,眺望远方。 徐来和黄德等人不要命的奔逃,导致离岸已势在必得,紧随其后的小郭等人必然也离开了危险。 眼见着不远处的水鬼又要逐次靠拢,他仍然想扣动扳机,忽的发现一叠的qiang弹都被他用完了。 很好。 既然他们已经快到岸,他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看着层层围绕着他这辆气垫船的丧尸们,个个都虎视眈眈,他冷漠的笑了笑。 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爆破弹,至于他的包裹早在刚才随着小郭带走了。 他微一扯开领口,微一咬牙,撕开左胸上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 那一瞬间,鲜红的血液浸满了爆破弹。 他重新整好衣领,忽的走到船沿,挑衅的望着那一堆丧尸,道:“既然你们喜欢血,那就送你们一程!” 他忽的往矮山的方向狠狠一掷。 闻着血香味,所有聚集在周边的丧尸那一瞬间犹如蜂拥般齐齐往矮山处涌去。 也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的跳船潜游,以最快的速度往河岸边游去。 ——轰! 那是爆破弹入水爆炸的声音! 激烈的爆破声刺进耳膜里,都隐隐发痛。 小郭回过头去,就见后方波浪滔天,碎尸遍野。 而那艘孤零零的气垫船上,哪儿还有邢队的身影。 小郭当即就要站起,却被程杰及时拉住,程杰不安的望了望沉默的华阳,示意他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与此同时,经过这短暂的阻碍,徐来等人已经划到了岸边,纷纷靠边停了,都不带停歇的抄起包裹就往岸边跑。 程杰也顺着那根攀索绳的借力抵达了岸边,拉着公主也往岸边走。 后方的水面一片狼藉,本就灰蒙蒙的水流上此时一片断肢残臂。 程杰虽然不说,但是心脏一阵紧缩。 榴弹也只是耽搁了一瞬,水鬼数量太多,一千多年来的冤魂实在是堆叠的太多了。 顷刻间水鬼便往这边游来。 正是因为…… 程杰倏地抬头,望见离岸不远处的河面上,泛起殷红的血泊。 邢队! 那些水鬼还是循着血味来了! 好在此时水面上到处都是碎尸,即便那些水鬼想要齐齐轰来,也都要扒开水面上那些断肢才行! 程杰扭头一望原本绑在枯木桩子上的那艘竹筏,这面竹筏想必正是那失踪的二人留下的,他当即解了下来,划入水中。 小郭见状,登时大惊:“程杰,你做什么!” 程杰来不及说话,直接把另一头的长绳甩给了小郭。 “拉好了!我看到邢队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她很甜 这话一出,华阳身形一颤,就想要睁开眼睛。 但是她还是没有动,只是静静的待在岸边。 小郭也欣然大喜,瞅准那根粗绳干脆在自己肚皮上绑了两圈已作固定。 邢沉晔此时只觉四肢逐渐冰冷入腑,这河水本就污秽阴冷,再加上又是深秋的河水,水面下碎尸阻碍着视线,身上又受了重伤,力道渐失,就连神志都模糊了起来。 忽的,听到头顶上方传来qiang支扫射声,而后就听到熟悉的疾呼声响起。 “邢队!邢队!” 那一瞬间,他听出了是程杰的声音,努力拨开腐臭的尸堆露出了水面。 程杰见到了他,只觉心神都激动的不行,当即桨板努力划了过去,一把拉住了邢队的手臂。 眼见着后方一窝不死心的水鬼赶了上来,程杰左手不停的开了几qiang,这才获得了短暂的营救时间,稳稳的将邢沉晔给带上了竹筏。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身上再无力气可言,视线都模糊的厉害。 “邢队!”程杰紧紧扶住他,看他状况不是很好,当即回头道:“小郭,拉绳子!” “哎哎哎!”小郭也兴奋坏了,手忙脚乱的往回拉竹筏。 待到拉回岸边,程杰半扶着失血过多的邢沉晔往岸边走。 他浑身冰的不行,神志虽然模糊但是还惦记着什么,哑着嗓子道:“公主呢……” “公主好好地,邢队你放心。” 忽的,华阳仿佛感知到了他,睁开了眼睛,她往他这里一望,便朝他飞快地跑了过来。 哪儿还有半点宫廷礼仪、大家闺秀的模样。 华阳哭着抱住了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倒也是像小猫似的嘤咛,听在耳里,别说多挠心了。 邢沉晔勉力撑着,想要伸手去抹掉她的眼泪,看了看身上的污垢,又是血又是泥,只道:“公主,太脏了……” 华阳哪管那么多,就是紧紧的抱住他,怎么都不肯撒手,哼唧出声:“我不。” 他无奈的笑笑,有她在,他这才觉得活着是件多么庆幸的事情。 他的伤势很重,完全靠着意念在撑,重在子弹入体,失血过多,小郭临时搭了个帐篷,打算临时取出那颗子弹。 这种绝境能化险为夷,也只有邢队一人了。 但也的确是绝处逢生,险之又险。 程杰拿出之前备好的医用酒精,镊子及匕首。 “邢队,没有麻醉药,你得撑一撑。”程杰担忧的望了望他,他的肤色本就白,此时更是白的发青,毫无血色可言。 华阳在旁边一声不吭。 “死不了,尽管上。”他睁开眼。 “可是……可是左胸上,万一伤到了动脉,造成大出血……”小郭忧心忡忡。 “闭上你的乌鸦嘴。”程杰没好气的盯了他一眼。 华阳瞅着他的伤口,那小眼泪哗哗的,根本就没停过,邢沉晔看不下去,招呼了小郭,道:“把公主带出去,哄她开心。” 小郭那张蒜头脸顿时苦逼了。 “我不去。”华阳脾性上来,紧紧拽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的。 “公主,跟小郭去吧,你在这儿我万一一个手抖……”程杰也心惶惶,多一个人在他就多一份紧张。 华阳扭了扭手指头,只好乖乖的起身,“那,我先出去。” 小郭也跟了出去,打算展开逗公主开心这个异常艰难的难关。 安静下来的帐篷内,白炽灯亮堂堂闪着光。 程杰撕开邢沉晔的衬衫,这才发现他的伤口有些已经化脓了,多少是因为那河水太过肮脏,染了细菌,这要是上头那岂不是会发高烧,不由得道:“邢队,这伤口有些烂了。” 他闭着眼,虚弱的开口:“烂了就割了。” 程杰噎了一噎,这整的跟烂掉一截甘蔗似的是怎么回事?程杰再怎么马大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当事人不心疼,他看着都疼的慌。 酒精一倒上伤口,邢沉晔的眉心猛地蹙紧,微喘口气,道:“继续。” 程杰手下迅速,倒也沉着心开始,匕首开道,镊子辅助,他们学反恐的多少学过医术,当中又属他这个百科全书的头脑为更甚,所以此番由他主刀。 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但是按照邢沉晔的话来说,反正他那口气提着,怎么也是死不了的,怎么爽怎么来。 所以程杰下手也很爽,邢沉晔的那套天不怕地不怕的理论,此时真成板上钉钉的实践行动,搁他身上的痛那简直要招呼死他。 没有麻醉药,痛昏了又生生给痛醒,邢沉晔就跟条粘板上的鱼似的,折腾来去,身上汗出了不少,就是怎么都不吭声。 反正就是程杰让他往死里去,他也只能往死里去。 程杰也紧张得浑身是汗,只差一不小心就送邢队去送阎王,这罪名他可担当不起,特别是他出血量已经很大,所以程杰下手也总是犹豫又犹豫,跟刻字似的慢吞吞,这更让邢沉晔多加了三分痛苦七分煎熬。 临近下午四时的时候,天色渐沉,程杰拿着盘子走了出来。 上头一颗血淋淋的子弹头刺痛了华阳的眼睛,即便小郭耍宝耍了很久,华阳丁点儿笑容都没露。 只见华阳就要急匆匆的跑进去,程杰当即拦了她:“公主,邢队昏睡过去了,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下,不然他的身体撑不住的。” “我不吵他,我就是……看看。”华阳踮着脚尖,不住的往帐篷里张望,满眼都是担忧。 程杰退开一步,道:“那公主进去看看吧。” 华阳急的连道谢都给忘了,就钻进帐篷里去看他的情况。 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就是左胸上包着厚厚的一层纱布,还有血丝在渗出。 就连面色也是苍白的。 华阳说到做到,真的静静的待在一边盯着他看。 忽的,邢沉晔眉骨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华阳见他醒了,睁着眼睛难得露出翘了翘嘴巴,可就是不吭声。 “……怎么不说话?”他提了提力气,勉强说了句,身上就疼的厉害。 华阳垂下眼睛,糯糯道:“我答应程杰的,不吵你休息。” 邢沉晔弯了弯嘴角:“……我们公主,什么时候……那么乖了?”混沌的思绪里想到什么,他虚弱的道:“还欠公主……一个小故事,容我想想看……” “我不要听故事了。”华阳低低的道。 他望向她。 “你要睡觉,你得好好休息。”华阳跟个小大人似的,将睡袋给他拉严实一点。 “不如我给你唱歌,哄你睡觉可好?我母妃以往也会唱歌哄我入睡,那会儿我身子不好,这儿痛那儿痛的,她唱歌我就不痛了!” 邢沉晔低低笑了起来,“又是那首歌?” 华阳羞红了脸,“你们□□的歌,我只会这一首,你可莫要嫌弃它。” 邢沉晔笑看着她,见她眼角眉梢都含着羞怯,跟束一触即离的害羞草似的。 华阳被他盯的脸颊一红,羞答答的伸出柔软的掌心捂住他的眼睛,嗔道:“睡觉,不许睁眼喔。” 说着她回味了下曲调,便清唱了起来:“田间太阳落,炊烟催你回,头上的喜鹊飞,冬去春又归,青山绿水畔,又添人一对……” 那个间隙,眼睛虽然被热乎乎的掌心蒙着,他却忽的抬手握住她温软的手指,一点点下移,露出他那双漂亮清隽的眉眼。 只见他黑眸盯着华阳,就这么稳稳当当的接了上去。 “……阿哥爱阿妹,阿妹的心儿醉……” 这声音虚弱中带了点喑哑,虽然中气不足,但是音调是极准的,丝毫没有跑错调。 华阳一愣,哪儿想到他会回唱起来,听出这歌词的意思,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低低嗫嚅道:“你怎么那么坏的。”声音犹如蚊蝇,她虽然对□□懵懂,但是这意思多少是知道些的。 嘿呦。 邢沉晔瞧她那一副可怜兮兮受气的模样,之前调戏他的时候,怎么不见得委屈巴巴了。 “是,我坏。”邢沉晔不舍得逗她了,只轻轻笑了笑,问道:“那公主,你怎么那么甜的?” 见他眼眸含笑将她牢牢锁定,华阳那张俏脸更红了,像是抹了两道红云,当即就要起身离开。 谁知还没起身就被某人一把揽了过去,华阳轻呼一声,一个失力就撞在他胸口上。 邢沉晔那个疼的,自作受的眉心登时紧蹙,轻哼一声。 华阳惊慌不已,怕伤了他,登时起身就要查看,却被他右臂紧紧拴着腰间。 她也不敢动,他的右臂之前也有伤,此时就只能静静的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胸腔的震动,一时竟然不知所以。 邢沉晔低低笑了笑,心口震荡,传入华阳的耳朵里。 “公主,你是吃糖心可爱多长大的吗?” “可爱多是什么?好吃吗?”华阳好奇。 “很甜。” “有多甜?有冰心酥饼甜吗?” 邢沉晔低笑一声,道:“没你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反转 邢沉晔低笑一声,道:“没你甜。” 华阳恼羞成怒,重重的‘哼’了一声,脸颊腾地红的不行,当即不管不顾就跑了。 帐篷外的小郭早已经在那儿笑成一团,他早就凑在帐篷边偷听,哪儿料到邢队好巧不巧的来了句点睛之笔,这波情歌对唱真是格外应景啊。 此时就见公主一掀帐篷就羞红着小脸跑了出来,小郭打趣道:“呀公主,你怎么出来了。” 忽的想到什么,故意道:“哎呀,应该是糖心公主才对,华阳那个名号不够甜,程杰,你说是不是……” 这把面皮薄的华阳给气的,蹬蹬几步就上来,狠狠一脚跺在了小郭脚上,连踩几脚后就跑到一边去了,留下小郭痛并快乐着的杀猪声。 一旁搭篝火的程杰自然也听到了,见到小郭这副贼咪咪的德行,当即捡起一块石头丢给他,压低声音道:“你真是害人不浅,尽教坏公主。”现在倒好,邢队都没正行了,伤成这副样子还不忘记调戏一下公主。 小郭不服气的‘哎哎’几声,抱头鼠窜的躲过了那颗石头子儿,举手抗议道:“我那哪儿是害人不浅,这明摆着是邢队艳福不浅嘛。” “滚蛋。”程杰见他没脸没皮一定境界,又随手丢了他一把石头块,心头倒也是乐了。他们以往就唱国歌的时候听过邢队唱歌,那会儿他还是领唱,可是吧这人一腔好嗓子,去了KTV屁都不肯放一个,这不,今日听他唱起情歌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嘛。 程杰眼瞅着公主坐在外头的一块石头上,想了想从包裹里取出一盒奥利奥饼干递过去。 “公主,饿了吧,尝尝看。” 一提到吃,华阳多少兴致勃勃,红着脸接过,小声道:“谢谢你,我吃一片就可以。” 程杰摆手:“全部给公主都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华阳拿了一片,抬眼看他。 程杰一脸正经,“就是……吃起来没有公主甜。” 华阳:“……” 好嘛!三个人都合起伙来欺负她! 没过多久天际又被夜幕笼罩,河面污浊混淆,断肢碎骨到处都是,不少水鬼见吃不到好处,早已经潜入水下。 这会儿河岸边静悄悄,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微微作响,不远处的帐篷处响起徐来等人的小声议论声。 至此为止,他们也算是闹僵了,只不过还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而已。 小郭捞了三块石头搁在篝火边,权当三个板凳,除去邢沉晔。 另两个自然是公主与程杰了。 小郭此时满嘴胡说,塞满饼干还堵不住他的嘴,含糊道:“公主,你知道I love you 的意思吗?” 华阳:“唉了唔呦?” “不对不对,是,I love you,来跟我读一遍,I love you。” 程杰踹一脚小郭:“你教公主什么呢。” 小郭使劲儿朝程杰眨眼,示意他别说话。 “唉了唔扭?”华阳兴致勃勃:“是什么意思?” “呃这个意思吗,很深奥,一般人不懂,不过呢,邢队懂,找着机会可要记得问他啊。”小郭语重心长的说道,为自己的机智疯狂打call。 可怜公主被骗了还在那儿兴致盎然。 这会儿,徐来踌躇着走了过来,他的面色很阴沉,见到他们三儿其乐融融一片欢乐,脸色更是黑了黑。 程杰见状,丢了一把枯柴进火堆里,冷嘲热讽道:“怎么,徐队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溜达了,这次又来将功补过了?” 小郭也哼哼唧唧,应景的唱起歌来,“错错错,是你的错,你能不能不要再啰嗦,最好沉默……” 徐来听这两人一唱一和跟双簧似的,冷着脸道:“我来找邢队。” 小郭调子一转,唱起了刀郎的歌,还贱贱的打着节拍:“我确定你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 这歌真他妈怼的好,不动声色却又字字珠玑,程杰心头觉得好笑,小郭别的不行,鬼脑筋倒是一茬茬的冒。 眼见着徐来的脸色就要在爆发的边缘,程杰见好就收,道:“邢队在休息。” “我去和邢队商量件事情。” 程杰起身,迈步一拦:“我说了,邢队在休息。” 徐来沉着脸盯着他,根本没有丝毫的退意。 程杰心道不妙,按理说在没捅破最后一层纸,徐来不该这么嚣张才对。 气氛正僵持不下,就听见帐篷里传来邢沉晔的声音。 “让他进来。” 徐来绕过程杰就进了帐篷。 邢沉晔此时仍然躺在睡袋里,身上披着薄毯。 听到声响,邢沉晔睁开了眼睛。 “说吧,找我什么事。”用脑子一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徐来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口,嘴角一扯道:“你居然没用那女孩子的血?” 邢沉晔眉心一蹙,语气冷了起来:“你说什么?” “你还跟我装什么,邢沉晔。”话说到这份上,徐来也不顾忌什么了,“你别告诉我,那个女孩子不是被你利用才进山的。” 利用? 邢沉晔猛地起身,伤口剧烈一痛,他气的笑了:“利用?徐来,你是脑子被水猴子咬了一口是吗?” “早听说邢队说话向来与众不同,没想到还真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和你磨蹭。” “行啊,既然你死活不肯承认,那我就给你看看。”徐来说着扯开警服,露出白T内左肩上的伤口,此时已经全数愈合,可是那露骨的伤势明明正是昨晚才留下的! “看到了吗,邢沉晔,昨天那个女孩子朝我伤口处掉了几滴血,今日伤口居然愈合了,你难道还想隐瞒什么吗!”不仅如此,伤口连道疤痕都不曾留下,反倒比之前愈发细腻,如果不是出现在他身上,他打死都不会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即便是金疮药,即便挂水打点滴,都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吧?”徐来审视着邢沉晔的表情,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但他还是失望了,邢沉晔还是那个邢沉晔,只是翻了翻嘴唇,轻描淡写的道:“然后呢?你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明什么?”徐来气极反笑,“我一开始还想,向来不近女色的邢大队长怎么此时非要带个小姑娘上山,现在我明白了,你把她当成人形药剂,一旦受伤根本不需要什么药物治疗,几滴血就可以满血复活,我说的对吗?” “对你个姥姥。”邢沉晔此刻心头翻江倒海,也极力不表现出什么,他几乎快要猜到徐来来找他的目的了,但是仍然不敢肯定。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需要这个女孩子的血,或者肉也可以。”徐来盯着他。“如果你愿意,我出高价把她买下来,多少钱都可以。” 邢沉晔拳头紧握又松了开去,他淡淡的抬头,淡淡的扫了眼外头,道:“慢走,不送,趁我还想留你一条命,带着你那几条野狗赶紧走人。” “哈哈。”徐来觉得很荒唐,荒唐的想笑:“邢沉晔,你别把自己看的太牛逼,你现在不过就是半死不活的,那个女孩子居然这么奇特,你他妈难道真不打算利用?事已至此,你还想装什么清高。” 顿了顿,徐来道:“不如我们出去后把她交给科学局或者医学院,让他们以她为标本做个研究,肯定名震世界,吉尼斯纪录都不是问题,到那时,你我这辈子也不愁钱花,你看怎么着?大不了你七我三。” “真是好主意啊,徐来。”邢沉晔冷漠的笑了笑:“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商业头脑,我以为你满脑子都是肥肠呢。” “你!邢沉晔,你不要太张狂,现在哪儿由得你做主!”说着啪嗒一声,徐来已经抽出蓄势以待的qiang支,沉沉对准了他。 “我在问你一遍,交不交人?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 “是啊。”邢沉晔无动于衷,挑了挑眉,忽的眉眼一沉,右手不动声色的一拉薄毯! 此时踩在薄毯上的徐来登时一个措手不及,脚底打滑,砰的一声就要栽倒在他面前,邢沉晔薄毯下的脚踝猛地抽在徐来的双膝内。 砰。 徐来登时以跪下的姿势扑在他的面前,手中的qiang支此时咻咻的滑了出去。 邢沉晔手指似燕尾般,抢先一夹,在食指上顺溜的转了个圈,牢牢就对准了徐来的光脑门。 “我就问你一遍,滚不滚蛋?风水轮流转,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 邢沉晔一字不差的还给了他,虽然扯动了伤口,但是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了。 徐来哪儿想到大意之下,自己居然被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给玩死了。 草他娘的蛋! 一时还回不过神来,仍然保持着跪着的姿态。 邢沉晔冷笑一声,下巴微抬:“得了,起来吧,不用行那么大礼。” 徐来气到浑身发抖,他这辈子还从未这么屈辱过! 当即目眦欲裂的爬了起来,嘴皮都气到发青。 “邢沉晔,你等着,从今日起,我们两队人马,算是彻底裂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记住,我要是不死在这里,那个丫头,你也得不到,怎么,很生气?那就开qiang打死我啊。”徐来吹了个口哨,指指自己的心脏,挑衅道:“人称冷血冷面的邢队,快打死我啊。” “打死你?”邢沉晔嘴角一翘,眼底覆冰。 “那岂不是脏了我的手?还有,你错估了一点,她从来都不是我的,我也从来没想到要得到她,但是……”他蓦地抬头,一字一顿的警告他:“你要是敢碰她一下……” 手中qiang口往下一移,准确无误的就对准了徐来的□□。 “我就打烂这玩意儿,让你做警局的第一太监!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踪迹 “但是……”他蓦地抬头,一字一顿的警告他:“你要是敢碰她一下……” 手中qiang口往下一移,准确无误的就对准了徐来的□□。 “我就打烂这玩意儿,让你做警局的第一太监!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那一瞬间,邢沉晔眉骨微挑,邪魅的眼中杀机毕露。 徐来喉结一动,只觉下身凉飕飕的,当即往后头挪了一小步。 邢沉晔冷笑了一声,跟他比狠? 他对自己都狠。 徐来不再犹豫,扭头气汹汹的掀了帐篷就走。 小郭在旁边舞姿弄骚,见着这一幕就在那儿嚎嗓子:“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脸,你的脸啊黑又臭,好像那粪坑的臭石头……” 程杰对小郭的改词技术已经心服口服了,这唱的啥玩意儿。 只见徐来走路的速度更快了,脸色也跟吃了黑炭似的,一看就没在邢队那里吃到半分好处。 忽然之间,往前疾走的徐来蓦地折了回来。 他盯着篝火旁的华阳,冷笑一声,道;“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邢沉晔在利用你,不如,你还是跟我走吧。” 小郭腾地站起,哪儿料到徐来这么无耻,当即回嘴道:“你脑子被门夹了吗,说的都是狗屁话,敢情还来挑拨离间了。” 程杰也蒙了一瞬,在他看来,徐来多少是警队队长,说话什么多少有分寸,没想到作为队长的徐来说话也不过过脑子,他也站起身站在华阳的面前。 “呦呵,你们还挺同气连枝的啊,郭志文,程杰,你们不会也毫不知情吧,你们没有想过,你们的邢队长隐瞒了你们什么秘密吧!” 小郭恨不得操起篝火上的木条就砸过去。 “闭上你的狗嘴,盖上你的狗牙,带走你的狗腿子,狗改不了吃屎的狗东西。” 小郭张口一个比喻,闭口一个排比,顺溜的就连程杰都给懵逼了。 徐来面色更显阴沉,没想到这两人还挺忠肝义胆,扯了扯嘴角,道:“行啊,既然你们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这姑娘来历非同小可,你们邢队带着她,纯粹就是把她当救命药来的。”说罢他扭头一望华阳,口无遮拦的顺了出来,“你不知道吧,你的血液比狗屁金疮药可管用的多了,那个男人,不过就是在利用你,想榨干你的血,指不定……” ——砰 一道拳头轰然挥了过来! 邢沉晔从帐篷内走出,当场就给了他一脸拳头。 “说够了吗?徐来,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何必牵扯到她身上,不觉得太过阴狠吗?” 凉薄的夜色下,他穿着单薄的一件白衬衫,冷眼望着面前的徐来,要不是胸口的血迹透过纱布渗出在衬衫上,他与平常是无异的,一样的嚣张跋扈,一样的冷漠疏离。 “呵呵。”徐来抹了下嘴角边的血丝,这才回过神来,阴着眉头道:“怎么,邢沉晔,说中你的心事了?恼羞成怒了?怕事情暴露了?我有说错吗,指不定,你还想把这姑娘卖给科学院,卖给反恐局,还能卖个好价钱?哈哈哈哈……” 邢沉晔面色沉的跟块欲碎的青玉,他舔了一把牙关,狠道:“老子很久没有练手了,今晚特觉得皮痒,拿你练练手也挺好。” 程杰忽的一惊,就想要制止,按照现在的情况,邢队很不利。 “邢队,你身上还有伤,不能……” “伤个球!”眼见徐来鄙夷的眼神,邢沉晔眉眼一冷,直接把手中的qiang丢给了小郭,一拳又生生的给揍了过去。 徐来这会儿脑子清醒了,哪儿还干站在那里等着挨揍,知道他胸口有伤,拳头也卯这劲儿往他胸口锤。 谁知邢沉晔哼都没哼一声,那拳头搁他伤口,要不是衬衫上渗出的大块大块的血迹,众人还以为像是给他挠痒痒似的。 徐来此时被邢沉晔压着打,背肩摔都跟几挂面条似的软绵绵的摔了好几次,他妈他哪儿知道邢沉晔是个不怕死我的主,越往他伤口猛打,他手上的势头挥的更猛。 华阳急了,想要上前却被程杰阻下了。 “公主,你别去,你要是去了,邢队就放不开手脚了。” 砰。 徐来又被摔倒在地上,骨头都跟撞了铁块似的,忍不住大叫道:“邢沉晔你他妈不要命是吧,老子成全你。”说着手上不知从哪儿抽出一个军刀,军刀虽小,但是锃亮如新,泛着冷光朝他胸口扎来,却被邢沉晔反手一劈,军刀飞了出去。 “徐来,我让你记住,不要在我这儿自寻死路!”又是一拳招呼了过去,徐来此时面目青肿,淤青泡涨,“这一拳,我警告你,不要再颠倒是非,挑拨离间。” 砰,又是满头满脸的一拳,邢沉晔都不带喘气,狠道:“这一拳,就是我看你不爽,真他妈的不爽!” 砰,又是拳头毫不客气的呼了过去。 “这一拳,想要告诉你,你算什么个东西,赶紧给我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邢沉晔站起身来,冷冷的睥睨他像觑着一条死狗一样,道:“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打她的主意,老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都要让你见阎王!” 小郭在旁边原本忧心忡忡的,此刻见到徐来完全被吊打,心头大爽之余又心有余悸的咽了口唾沫。 他小声的蹿到程杰身边,小声的道:“靠,我头一回看到邢队打起人来这么凶,都不带手软的,早就听说他高中时候打架出了名的凶残暴虐,这他妈哪是凶残暴虐啊,这是条霸王龙啊!”想了想,小郭觉得比喻错误,又道:“不对不对,你说这邢队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下手比汉子还猛,怎么说也该是病娇霸王龙吧。” 程杰没好气的盯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此时徐来从地上爬了几次,总算给爬了起来,他睁着被打肿的青蛙眼,艰难的扫了眼邢沉晔,道:“邢沉晔,你等着,你今日不杀我,来日必当厚报!”说完这句话,徐来拖着一条脚一瘸一拐的走了。 “靠,他这是什么话啊他!”小郭气急。 程杰不管他,直接上去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邢沉晔。 “邢队。” 论谁都看得出来,邢沉晔一直强撑着罢了,再怎么样那也是人体,又不是金刚机器人,要搁医院里,必然是当重度医疗盯着呢,哪儿还由得他跑出来打架,简直荒唐。 “死不了。”邢沉晔闭了闭眼睛,这才觉得虚弱感涌了上来,他闭上眼轻哼了声,“下手真他妈狠,直往我伤口锤。” 忽的想到什么,他格开程杰的手,回头望向华阳。 华阳没有走进,只是睁着一双清丽的瞳仁望着他。 他心头没来由的一沉,难道徐来的那番话,真的让她产生了不信任? “公主……” 华阳捏着手指头,望着他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邢沉晔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他是不知情的,但是他知道,她注定身份不凡。他从没想过利用她,一次都没有。 他觉得有些头晕,不曾回答就想回帐篷内,谁知华阳一个蹦跶就跑到了他前头。 “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程杰见他面色不好看,白的发青,忍不住道:“公主,还是让邢队休息下吧,什么问题明天也可以问。” 邢沉晔觉得身子发虚,想要绕过她进去,谁知伤口痉挛似的一疼,脚步不稳就要往前跌去。 华阳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他,虽然个子差了整整一个半头,她却是怎么都不肯撒手。 仍然执拗的问:“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的血真的可以让伤口愈合?” “什么?”邢沉晔一怔,她不是该问他,是不是利用了她吗,怎么会…… “我说,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我就可以治疗你的伤口了是吗?”华阳笑了起来,眼角眉梢似是衔着一枚樱桃。 他勉力站直身体,拉过她,“不是的,他的话怎么能信。” “要不我们试试看?” “不用了公主。” “试一试嘛,如果真如他所说,以后你们生病受伤,我不是都可以解决了?” 他眉目微沉,道:“没有的事。”说着绕过她就打算进帐篷。 “哼哼,小气鬼!”华阳气嘟嘟。“我不要理你了。” 小气?邢沉晔脚步一顿,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郭和程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多少也有了几分概念。 想必公主的血的确非同小可,徐来此番来找邢队,怕是与公主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们两打心眼儿里喜欢公主,受伤流血什么的,男儿当自强,那是避免不了的。 虽然华阳表面说不理他,可是程杰从帐篷里进进出出,又忍不住跑过去问他情况。 “伤口是裂开了,得寻出清水清洗下伤口,不然得炎症,小郭去找了,附近山脉多,多少有清泉,放心吧公主,邢队体质一向好,不碍事的。” 华阳还是不死心,道:“要不要试试我的血?” 程杰扶额:“公主,你可别害我,我要是动了你,我也会被邢队暴打的,您老还是饶了我吧。” 过了好大一会儿,小郭才跑来了,手头上还摇着什么东西似的。 程杰瞪他一眼,“怎么这么慢,你跑哪儿去了。” 小郭没皮没脸的绽放笑容,贱贱的笑:“我这不是……这不是找着找着感觉来了,想要大解,又没带纸,好在随处找到了本本子,这才回来迟了。” 程杰踹他:“你恶不恶心,那地方找到没?” “找到了找到了。”说着还翻了翻手上的本子,谁知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啪的声把本子给扔了。 程杰见他这副慌里慌张的德行,道:“你有毛病啊?” 说着捡了起来,翻了翻,上头的名字郝然是三个字:赵金来。 赵金来?怎么那么熟悉? 他默念了几遍霍然顿悟,这人正是失踪的反恐分子中的其中一个! 他翻了翻内页,忽的有一页满是血迹。 ——噌的一声 有一页东西飘落而下,上头也是血迹斑驳,像是长满了血斑似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来呀跳舞呀 那是一张风水图。 上头也画有庄名山的每处位置,还有用水笔在几处地方花了圈。 小郭直打颤,结巴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出啥事儿了?” “瞧你那点出息,有了这张地图,我们指不定能够找到进山的路,这玩意儿待会儿交给邢队,让它研究研究,现在先不给他,他还是多休息为好。”说着踢了一脚小郭,道:“你既然找着了溪流地,还不快待我们去?” 离这不远有听到山脉上流下的细流,顺着崖壁流下的,水质很清澈,一看就是没被什么污染的。 这是个好消息,程杰原本以为这地方恐怕没什么干净的水流了,没想到还真有。 他打着手电筒,想要扶着邢沉晔,谁知被邢沉晔推拒了,硬是要自个儿走。 按照邢沉晔的直男想法就是:“我一个大男人,和你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程杰:“……” 不过虽说邢沉晔走的慢了些,但也还算稳当,也就作罢了。 华阳也一个人走,被邢队用眼神暗示多次的小郭,数次想要上前示意拉着她,都被她闷闷的拒绝了。 这两人闹别扭起来,苦的可就是小郭和程杰了。 又是山间的晚上,漆黑一片,只有几圈手电筒的光依稀照出前头的石子路。 华阳闷闷不乐的踢着石子路,忽的一个心神不宁就磕在了碎石子上。 “公主!”小郭吓得连忙敢上前,比他更快的就是不远处的邢沉晔,提着口气到她身边。 “怎么样?伤到哪儿了?我看看。” 华阳不动声色,咬着牙就站了起来,她知道,小腿肯定被石子划伤了。 她嘟起红溜溜的小嘴,鼓着腮帮子朝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而后就一溜跑到程杰旁边去了。 邢沉晔眯了眯眼,这小妮子,脾气倒挺倔,说不理他还真不理他,欠收拾。 到了那地方,此处是山脊上,不算高。 这是一处背山山脉,终年见不得光,清澈的溪流沿着上方的山脉纹路纵横交错,下方有一个浅浅的水槽,蓄满了上头落下的这些甘甜的溪水。小郭洗了几把脸,用手指头兜着水连喝了几口,直说泉水甜。 程杰也用水瓶灌了一瓶水,就看向邢沉晔,“邢队,得清洗下伤口。” 邢沉晔二话不说,却是望向一旁静默的华阳。 “公主,你先来。” 华阳不理他,兀自蹲在一旁丢石头玩。 很好。 邢沉晔面色沉了沉。 小郭见到邢沉晔这脸色,就知道邢队要放大招了。 果然,邢沉晔再也没有吭声,只不过绕到她身侧,一个倾身就把她公主抱了起来。 还不等华阳反应过来,她就被搁在了水槽边上的一块石头上。 脚上的鞋袜被他脱了去,这才看到她从脚踝到小腿上的伤口已经破了皮,必须清洗干净以免破伤风。 “邢沉晔!你放肆!”她怒了,一张可人的小脸上满是怒气。 他忽的欺近,手臂撑在石壁上,将她拢在其中,“公主不是说,不理我了吗?” 华阳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此时月光落下,足以瞧见她满面羞,好半晌才蹦出一句,“哼,我就不要理你哩。” 明显一副你来打我呀反正你不会打我的贱贱表情。 邢沉晔咬了咬牙,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直接捉住她那条受伤的左脚轻轻的搁入水槽里,一遍一遍的给她清洗伤口。 泉水冰冷,落在肌肤上,又是撒了冰,华阳微颤,不过一会儿便也就适应了这种温度。 “公主,你还记得一首诗吗?” 华阳哼哼两声,还是不打算理他。 邢沉晔挑眉,有心逗她:“今日天上一圆月,圆月跌在银湖弯。我跣脚来蹦蹦哒,声似青蛙呱呱呱。” 遥远的印象扑入脑海,华阳一呆,心虚的咕哝道:“我忘了。” 小郭噗的一声差点喷了,评论道:“真他妈是好诗啊。” 华阳瞬间转移了注意力:“为什么你们说话都要加个‘真他妈’呢?” 程杰冷汗直流。 小郭大言不惭的胡诌:“哎呀嘛公主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加重语气的词儿,更能表达出内心的那股子激动。” 程杰无语,明明是脏话还非得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华阳恍然大悟:“喔!”而后她望向邢沉晔。 月夜下,他的侧脸一半掩在黑暗中,一半如刻画般深邃,只不过他眉眼沉静,仔细的替她清洗料理着小腿上的伤势。 她想起儿时奶娘为她跣脚,却从未有过一个男人做这些。 她顿了顿,道:“母后说,除去夫君,不可与别人有肌肤之亲。” 邢沉晔手指微顿,低低道:“恩。” “那你是我夫君吗?” 此话一出,邢沉晔一怔。 华阳忽的吃吃的笑了起来,莹白的脚趾头轻拨着水槽内的清泉,登时水花烂漫,溅落的水花哗啦啦的落满了邢沉晔一脸。 “嘻嘻嘻。” 邢沉晔这才回味过来,敢情又被她耍了? 他几乎咬牙切齿,“公、主。” 华阳丝毫不怕他,眨巴着俏皮的眼睛牢牢和他对视,忽的凑到他耳边,小声的道:“邢沉晔,我喜欢你,我真他妈喜欢你。” “哈哈哈哈哈……”小郭笑的直接赖地上去了,“我的祖奶奶呦……哈哈哈哈……” 程杰也闷头在那儿笑。 此时在静谧的山沟沟里,一点儿响动就能听得清楚,只有水流声叮咛作响。 更何况华阳丝毫也没有压低声音,只能算是小声而已,这句破天荒的回应就连邢沉晔都愣在当场。 他是怎么也想不通公主怎么会说出这句话来的,等回味过来后,怒踹了小郭一脚。 “你还有脸笑?都是你,整天说些什么不好,就知道说脏话。” 小郭一面贼笑,一面委屈,“我觉得公主说的挺好的啊,公主,你真是太牛了,我小郭从没有对别人这么刮目相看过,你是第一个。” “滚一边去。” 待到一行人回了营地,就发现边上徐来的那两个帐篷歪歪扭扭的,里头倒是一个人都没有,小郭奇怪的往前打探了下,发现他们帐篷口的篝火堆还是烧着火,里头人和行囊倒是不见了。 “见鬼了,大晚上做贼去了啊?连帐篷都不要了?”小郭嗤了一声。 程杰也望了望那个方向,明火映着散乱的帐篷,空荡荡的更显阴森莫名。 程杰摸了摸下巴,道:“他们好似走的很匆忙,像是遇到什么事情一样。” “管他呢。”小郭一屁股坐在了自家门口的石块上,烤着火。 邢沉晔此时也坐在一块石头上,拨弄着柴火。 华阳坐在他旁边,又往他边上凑了凑,“邢沉晔,你怎么不理我。” 从在水槽边她说的那句话之后,他就没应过她了。 小郭道:“哎呀公主,他是在害羞,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 邢沉晔一个火把就要丢过去。 小郭连连投降。 “害羞?你在害羞?”华阳忽的望过去,还真的细细打量他起来。 邢沉晔别开视线,华阳又跑到另一个地方支着下巴望着他,见他一声不吭,她揪揪他的衣角,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邢沉晔:“……” 华阳笑嘻嘻:“我就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 小郭插进来:“就是啊,公主,我同你讲,我们家邢队,平日里跟个冷美人似的多不带劲,这一害羞啊,就成了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喽……” 邢沉晔一个火把丢了过去。 小郭抱头鼠窜。 程杰也心有感触,精准点评:“一头狼的羞涩,的确来之不易。” 邢沉晔:“……” 华阳却也不捉弄他了,见小郭拿着火把在那儿吹火星子,她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 “公主,我给你挑一个啊,小时候啊,那会儿没钱买烟火,就拿这玩意儿凑合玩。” 小郭从篝火堆里拨了拨,挑了跟细长的,上头的火苗芯子还在跳动着。 华阳高兴地接过,兴致勃勃的把火苗对准,而后嘟起红艳艳的小嘴巴,一鼓作气朝火苗芯子吹去。 ——呼 有风起,那簇橘黄色的火苗登时四摇八叉,不时有细碎的小火星吹散进空气里。 星星点点的,像是几粒飞舞的萤火虫。 “哇吼,公主厉害。”小郭溜须拍马的吹嘘道。 华阳嘻嘻笑着,吹得更卖力了。 她只道觉着好玩,拿着火把站起来吹着,火星子四溅飘飞,也点燃了她俏丽可人的面颊。 她像是一只绒绒的白兔,跳腾在月光下的篝火旁。 程杰见小郭和公主玩的热闹,扫向邢沉晔,只见他双目微亮,注视着华阳的一举一动。 只好压低声音提醒,“邢队,你得上药了。”他的伤势说重也的确是重,今日与徐来一搏,伤口都给撕裂了,亏得他体质好,换一个人早就撑不住了。 谁知邢沉晔压根没有回头,只说了句:“上什么药。” 程杰骚骚脑袋,没反应过来,“啊?” 邢沉晔偏过头来,只低低的道:“什么药都不如她管用。” 慢慢的,她不再吹火把,而是举着那只火把,在篝火边跳着古老的舞曲。 一如十五年前的那个月夜,她也是这般,白衣飘飘的闯进他的视野。 然后,他就再也逃不掉了。 她好似不会老去,而他,已经长大了。 他想,能够保护她,就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华阳掂着脚尖,忽的溜溜儿的转到他身边,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一起跳不?” 程杰为邢沉晔开脱:“公主,邢队有伤……” 华阳:“我抱着他跳。” 挑衅!这就是□□裸的挑衅! 邢沉晔抬眼微眯,下颌微抬:“嚣张。” 说着一拉她的手,让她转了一圈后便稳稳的跌在了他的膝上:“公主,你太小瞧我了。” 华阳无辜的眨着眼睛:“有么?” 邢沉晔咬着牙齿,把她箍在怀里,四目相对。 华阳眉眼微动,忽的微仰颈项,轻轻地啄了下他的嘴唇。 邢沉晔当即松开了手,一时慌得不能自己。 操蛋,又被她玩了一把! 他就该把她关到小黑屋,看看他的能力! 可惜,遇到她,他只能器械投降,这让无往不利的邢某人倍感憋屈。 华阳笑嘻嘻的跑开了,手中的火把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形。 可也在那瞬间,她跳脱的步子忽的顿住,全身上下只觉得一缕寒意自不远处飘来。 噼啪一声,手上木桩上的火苗被邪风刮得跳腾几下就熄灭了,像是被一只无声的大手掐碎了咽喉。 那一瞬间,她浑身发凉,俏脸上难掩惊惧之色,连忙道:“熄火,不,来不及了,我们快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阴兵过道 无边黑暗的尽头,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咆哮,明明什么都没有,响在华阳的耳膜里,却是振聋发聩的阴森可怖。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华阳跑了过来,一把拉着邢沉晔就要跑。 “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谁都活不下来!” 小郭一口饼干刚卡在喉管处,此时惊得他上不能上,下不能下,还没吞下就被程杰一巴掌扇了一把后脑勺,这才把饼干给打得顺下去了。 “呼——怎么回事,哎……行囊……背包……” 小郭一边惦记着帐篷里的包裹,却是被程杰死死拽着往深山里跑。 一行四人奔跑在漆黑的午夜里,此时天际上方有几片阴云不合时宜的飘来,阴测测的拢住了白骨似的月光。 那兵荒马乱的声音响在华阳的耳朵里,愈发觉得窒息。 但是见到邢沉晔等人并无知觉,便知道他们是听不见的。 “来不及了,刚才找到的那处溪流地,旁边有个矮洞,我们先行进去躲一躲。” 小郭咽了几口痰,艰难道:“公主,到底……” 华阳一边小跑,一边压低声音道:“千万不要说话,不要出声,不要被他们发现,不然谁都活不下来。” 说完这句话,小郭登时闭嘴了。即便他心中疑惑重重,但是天大的疑惑都比不上裤腰带上的这条命吧。 邢沉晔一声不吭,他向来知道她的灵觉不同于常人,她的判断从不会有错,而此时,他必须储蓄体力,以防突如其来的变故,这对于他此刻的重伤也是有必要的缓解。 好在四人脚程算快,再者华阳预知的还算提前,此刻他们躲在水槽一边的矮洞里。 毕竟山势大多怪石嶙峋,千奇百怪的石块经过数千年都会形成特有的形状。 不过这矮洞不仅矮,还窄,四个人堪堪挤在那,要不是有上方的岩石压顶,遮住了这里的洞口,造成了视觉上的死角,他们也必然不够藏的。 “靠,这什么玩意……”小郭最胖,当然挤在最外头,他们三个大男人都是半弯着腰的,不然脑袋瓜都贴在了洞顶上,此时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从洞顶滴下,多半是潮湿的水汽,黏腻腥臭。 “嘘——”华阳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俏皮的小脸紧绷严肃,感应着外界的动向。 等了很久,好似都没有什么特别,小郭难免松下戒备,他刚想开口询问啥时候来。 忽的,就见一缕阴风袭来,天色变得愈发暗沉。 紧随其后的好像是一列马车,最奇怪的是上头一个人也没有,骏马在前,拉车在后,车子上好像有一颗颗黑乎乎的凸起,密密麻麻的,像是一堆黑布隆冬的西瓜。 小郭好气极了,这大半夜的,居然还有人在这儿放马? 他松了口气,也没什么嘛,哪儿有公主说的那么玄乎。 谁知就是这一口气,那辆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身后成群结队的马车也照例停止行动。 小郭咽了口唾沫,想往后挤一挤,奈何已经无路可退。 那一瞬间,后方的拉车上,一颗黑乎乎的凸起突然动了动,而后朝他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小郭登时睁大惊恐的眼。 那是一颗从颈部就断裂的头颅,只不过头戴着盔甲,一看就是古老的民兵装束,颅骨上一根长箭从上而下戳了个透撤,一截箭尾还从下巴处穿出,像是戳穿的一串狗肉串。 小郭顿时要惊叫出声,华阳一把捂住他的嘴。 那个断头士兵往这里扫了片刻,又转过了头去,马车又开始逐渐进行。 邢沉晔这才发现,不只是一辆,而是成群结队,一列又接着一列,井然有序的往山口走。 上头堆满了人头,有的死状极惨,有的残缺不全。 他忽的心口一疑,心道:难不成是……阴兵过路? 他曾研读过一些史书,包括野史及聊斋都有过一些涉及。 深知其中的诡异。 阴兵过路很显然便是先前有大部队活埋或者战死,产生的阴魂仍然誓死守卫国家或者执行生前的任务,有些是重大天灾或者事故导致人数数量到达一个极高的数字,这才容易形成如此大的阴兵过路的规模,要说最贴近国情的一次,那便是当年的唐山大地震,听闻唐山地震过后,有一队救灾部队前往救灾区域,也是在深重的夜色下,他们的车全部诡异抛锚,怎么也动不了,而后就看到过阴兵过路这一幕,二十万人的人头从面前飘过。 那么现在呢? 他只知道,阴兵过境必然是要带走一些人命的。 但是显然,只要不发出声音,这些阴兵也不会主动上前。 眼见着一列列马车丧尸般的往山道走,小郭总算缓过了劲儿。 忽的脑门上又是‘滴答’一声水滴声,刚巧落在他的大蒜鼻上,更觉腥臭难闻。 他嫌恶的随手抹了把,然后就想甩掉,谁知眼角一瞥,居然看到一滴好似红色的血迹。 那一瞬间,他心头‘咯噔’一声,慢慢的抬起脑袋往上看。 也就在那一刻,上头的两只狰狞的眼珠子直直的瞅着他看。 四目相对。 “——啊!” 小郭再也按捺不住,嘶声嚎叫起来,拼了命的往外跑。 谁知那一瞬,千军万马的阴兵朝这里奔赴而来,像是索命的黑白双煞。 “糟了!”邢沉晔心头一沉,抬眼一瞟,就见脑门上吸着一具尸体,这尸体格外眼熟,但是此刻他已经来不及细小,当先一步拉过华阳往另一个山道跑了过去,在紧要关头还记得提醒程杰:“快去找小郭,你跟他一起,我来引开这些阴兵!” 说着就与他们二人分散奔逃。 “啊啊啊——”小郭在往回的路口忍不住撒丫子狂奔,身后程杰一直在追他,小郭跑的更快了,跟甩着两条飞毛腿似的,“别抓我啊啊啊——救命啊——” 程杰一边追一边气的气喘吁吁,他们这人胆小的老毛病又犯了。 “郭志文!”程杰咬牙切齿,他喘了几口气就赶了上去,“你他妈你刚才叫什么叫!” “你没看到吗?矮洞上的死尸……他妈是黄德啊!黄德死了!” 程杰心头一震,徐来的手下,黄德? 刚才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只听得他大叫了一声就跑得没影了,哪儿顾得上看什么尸体。 谁知跑的太快,小郭一个趔趄,右脚的鞋子给跑的崴松掉了,他一脚深一脚浅的,都没顾得上掉下的鞋子,只觉脚底心被一路的石子要扎穿了。 “程杰,程杰你快回去帮我捡起来,快回去。”一边说,小郭比谁跑的都快的往前冲,头都不回一下的那种。 程杰也可着劲儿的跑,气的太阳穴都疼,骂道:“让我捡?你他妈自己跑的比狗还快!” 小郭咬咬牙,让他回头,万一看到那些断脖子的阴鬼,他还不吓死? 算了,他还是疼死算了。 这边跑的火急火燎,那边的邢沉晔拉着华阳走在另一道山路上,山路颠簸,更糟糕的是那些阴兵真的被他们引了过来,车轮子骨碌碌,骏马密集的踢踏。仿佛鼓点不停的击打,那些阴兵追命似的紧追不舍。 小郭和程杰是往低坡走,但是邢沉晔与华阳此时却往高处跑。 山上光秃的一眼就能看透,根本没有丝毫遮挡。 华阳担心急了,她能看出他的脚步开始虚弱无力了,按照他的身体情况,本就失了血受了重伤,根本撑不了多久。 “邢沉晔……” “恩?”他的大手拉着她的,脚步丝毫没有停歇。 即便聪明如他,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已经穷途末路,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口气上不来就歇菜了。 山路越来越陡峭,身后的马蹄声一如鸣鼓般发出沉闷的声音,仿佛踏在心口上,让人如临深渊! 前方的坡度也愈来愈高耸,往下一望竟是望不到底。 ——轰隆隆 成千上万的军队整装待发的出现在这条死气沉沉的盘山公路上。 “来不及跑了。”邢沉晔眉心一沉,冷峻的目光却是扫视着崖坡下,只可惜,碎石子不慎跌落崖下,就好似尘埃掉进了大海,半点水花也无。 数十万颗阴惨惨的头颅朝他这里转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像是盯着一条死狗。 那一瞬间,他心里迅速的转起了几番念头,瞬间向左移步两米。 眼见着当先的那辆马车一步步转着轮子碾压过来。 邢沉晔左手一把揽过公主的腰,只来得及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信我。” 华阳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的抱住了他。 那一瞬间,他翻身而下悬崖!夜风扯开他的衣角,像是一只展翅的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雪地相依 那一瞬间,他翻身而下悬崖!夜风扯开他的衣角,像是一只展翅的燕。 ——滋啦啦 左手抱住她,右手上的瑞士军刀在跌下的那一瞬间就插进了土壤里。 军刀太小,不过钥匙扣大小,二人重量根本无法负荷。 他比谁都清楚,但是他只要微微的阻止下浮的身形几秒钟就够了! 缓冲的时间,他的右手瞬间松开军刀,五指狠狠抠进被军刀划开的土壤层内。 ——滋! 他的身形总算是定格在半山腰上。 上方的马蹄声又辗转来去,邢沉晔沉着脸色一声不吭。 他的左手紧紧抱住她,右臂却是抓住土壤挂在崖坡上,手臂一阵颤抖,他的右臂上之前本就被水鬼撕扯开来,此刻更是致命的阻碍。 他的身上脸上满是灰扑扑的泥土,华阳小心翼翼的帮他擦干净。 他笑了笑,那双濡黑的眼睛望向她,轻声道:“怕吗?” 华阳摇摇头,只是更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嗤的一声响! 他只觉手臂上的伤口全然撕裂,再加上他手臂一直是垂直在头顶,温热的血液顺着衣袖倒流而下,滴在他的脸上,也滴在公主的衣服上。 “邢沉晔……”华阳急的鼻尖发酸,眼眶发热,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哭。 她知道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果然,时间的消耗,让他伤势加重,邢沉晔眉心微蹙,手臂颤动的更加厉害。 若是以往,这点垂直抓力根本不算什么,就算是倒着身体,他都可以撑上一段时间,但是此际对他极为不利,本就伤势过重,加上公主虽然娇小,但是也是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他多少精力不济。 不知过了多久,头上的马蹄声好似逐渐远了,直到马蹄与车轮声远去。 邢沉晔已经全身泛起虚汗,他略略松了口气,又把华阳揽紧了些,一手想要抓着土壤层想把华阳给送上坡去。 奈何他的手臂几乎呈现无力状态,根本无力为继,这个时候黑漆漆的天际好似开始下起了雪,让他们的处境更显危急。 邢沉晔自知身体不济,但是多少是反恐特训过的,即便是此刻命悬一线之际,他还是足以保持最清醒的思维,口齿清楚的望向怀里的华阳。 “公主,你先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从我身上爬上去,我估算了下,你站在我的身上,以你学舞的姿态,还剩下的一点距离你完全可以跳上坡,不用管我,你先上去。” 华阳望了望他的眼,像是要望进他的心里去似的,“我不去,你这样,明显是让我借力,我才不会上当。” 邢沉晔忽的笑了笑,道:“史书言道:华阳公主自幼聪悟过人,倒还真是这样。” 华阳望着他身上满是血迹,搂住他把脑袋埋进了他颈项,“才不是呢,如果我真的聪慧过人,又怎么会害你到这步田地,我真是愚蠢至极。” 深秋的风呼啸而过,又是深山夜半时分,温度低的几乎冷到骨子里去,漫天的碎雪像是抖落了一兜的雪绒花。 她哭的那样伤心,伤心的让他几番动了情。 “公主……你知道,我最不会安慰人了。”微顿,他只觉手中的力道仿佛被隔空抽去了一般,当即道:“公主,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好不好?” “不好。” 邢沉晔眉心微聚,愠怒道:“公主,听我……” 只一瞬,她就清浅的吻住了他。 “邢沉晔,我们放弃吧,我们……撑不住就不撑了,好不好?” 她仅仅的抱住他,哽咽道:“我会把我的好运都给你。” “胡说。”他低眉笑了笑,道:“公主,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不然,你就得跟我成亡命鸳鸯了。” 华阳破涕为笑:“肯定是两只最可爱的亡命鸳鸯。” 他也轻笑出声,把她揽的更紧了些,“抱紧我,我们出发了。” 华阳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他松开了扣住的左手,毫无着力的身体失了重心一般往下坠落。 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右手揽住她,左手紧紧扣住她,以及听天由命。 按他的推算,应该离山脊并不一定摔下去就会死亡,因为在上面的时候,他故意往这个方向走了两米,他听到了水流声。 如果运气好,掉到了水里,还有一线生机。 失重感让邢沉晔一阵恍惚,好像过了好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他只听到一声哗啦啦的水声。 紧接着就是膝盖以下的冰冷。 而后他只觉胸口上的伤口被重力猛地一击,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华阳被他紧紧箍在怀里,下落的那一瞬间,他就成了她的肉垫,那一瞬间,掉到浅摊上的那刻,往下惯性的重力让她的手肘也重重的拄在他胸口上。 “邢沉晔!”她当即爬了起来,此时裙子已经湿了大半,但好在一半是在浅滩上,又因为是浅滩,土壤被溪水浸泡的潮湿柔软,不然形势绝对比现在更加严重。 华阳勉强站了起来,她的身上也多多少少的有些擦伤,但是没什么大碍,倒是邢沉晔,怕是伤的不轻。 “邢沉晔!”华阳一边喊他一边把他从冰冷的溪水里扶到岸上。 此时雪粒子濛濛飘下,搅动着山间的寒风,拂在肌肤上,更是凉的人直打寒颤。 不知是不是全身浸在水里的缘故,他的身体也凉的像是冰块,华阳紧紧的把他抱住,希望能用身体捂暖他。 “邢沉晔,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华阳慌了,深怕他一个睡着就再也不会醒来了,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邢沉晔……我会怕,你醒一醒,和我说会儿话好不好?” 华阳一直给他暖手心,希望他能暖和些。 “邢沉晔,我一个人好怕,你醒一醒……”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就走了哦,真的走了哦。”华阳忍不住抽噎,用手指揩掉他面庞上的污垢和灰土。 忽的,一只冰凉的手指微抬,轻轻地捉住了她动作的手。 “公主……要走哪儿去?” 麻木的疼痛过去了一阵,他微微缓过神来,只觉浑身冷得僵硬,仿佛就连血液都要冻住了。 华阳高兴坏了,喜极而泣,一把扑了过去,抱住他的脖子道:“我骗你呢,没想到……你真醒了……呜……吓死……吓死我了……” 邢沉晔摸着她茸茸的脑袋瓜,轻声道:“哪儿那么容易死,怎么的也得死在公主前面。” 华阳抽泣道:“你不准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邢沉晔抬手抹掉她的眼泪,冰冷的指尖微触她眼角的热泪,烫的他心头灼热。 “公主,你看,下雪了。” 华阳点点头。 “我真的很想看看,一千多年前的公主,一定比现在开心。”他只觉身体一阵接着一阵的虚弱,失血力竭,伤势的加重让即便是他的体魄都已经到了足以附和的边缘,再加上天寒地冻,温度极低,以至于他已经开始产生了一些幻觉。 “才不是呢,我现在……就很开心。”可虽是这么说,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他摸了摸她的脸,叹道:“当时……就不该心软。” 不该心软带她入山,落到此番艰难险地,他现在就连自身都难保。 华阳听他这样说,倒是笑了起来:“哼,就该心软。” 此时大雪漫天,仿佛黑蒙蒙的天幕下落下了飘飞的绒絮,周围的荒土地已经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霜,跟披了条纱衣似的透。 邢沉晔弯了弯唇角,倒还真拿她没办法,艰难的伸出冻僵的手指,在她秀气的鼻骨处勾了勾,“调皮。” 华阳知道他怕是已经穷弩之末了,只不过一直在强撑,忍不住道:“邢沉晔,要不,我们试试吧,用我的血,试一试,就一次,好不好?” 那一瞬间,他恍惚的心神忽的被重锤狠狠砸的清醒了。 他猛地抓起她的手,扶着雪地艰难的起身,那一瞬间,他好像把所有的力气都用上了,只为了制止她:“不行……公主,那人是骗你的,不能信,懂吗?” “让我试试,你流了很多血,你……” “嗤——”他忽的低低笑了起来,似是不屑的舔了舔牙关,忍着胸口上的绞痛,勉力坐了起来,无所谓的道:“我那是装的,我们公主真是可爱,这都信?” 他的声音喑哑,夜色昏沉,掩住了他毫无血色的面容。 华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从贝齿间磨出一句话:“真的?你没有骗我?师父说,骗人是要遭天谴的。” 邢沉晔见她可人的小脸上满是泥沙血迹,就连额角两边的细马尾都蓬松不成形,她的额头处还磕破了一点皮。 细碎的白雪也下的越来越大,落满她的发梢。 他脱下外套打算披在她头上,奈何一动就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的几乎让他背过气去。 眉心微蹙,他轻声喘息着。 “邢沉晔,你怎么了?”华阳见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硬是咬牙就把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了她小小的脑袋上。 华阳愣了一愣,抗拒的就要拽下来,“我不要,你会冷的,已经下雪了!” 他却已经抬手拽住了她的手,“不许脱,不会冷的,公主,你有听过一则治疗伤口的秘方吗?” 华阳一呆,拽着大衣外套的她像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 “什么?” “不仅如此,还能止冷。” 华阳兴趣来了:“真有这么神奇?” “恩,看着啊。”邢沉晔从扑满雪色的土壤上抓了把碎雪,团成一团,而后微扯开胸口,一把就将这团雪团子沁在了伤口处。那一瞬间,极致的冰冷让他指尖一阵抽搐,额骨青筋直跳。 “邢沉晔!” “咳……”再抬头他朝她眨了眨眼,“你看,古人以毒制毒,我就以冷止冷,不仅如此,还能止血呢。”他已经在不假思索的胡诌,他知道,他必须撑过这个晚上,而如今极度困倦疲劳的他很容易一个精神不济就会昏睡过去,指不定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刺激神经的方式压制嗜睡的心神,那么冰雪这玩意儿,贴在肌肤上可真是透心凉的提神啊,还能让他绞痛不停的伤口暂时麻木,这样,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华阳见他真的说话都有气力了一些,不免喜上眉梢,乐的拍了拍手,“真神奇,以往我还真未曾听过民间有这则秘方!” 邢沉晔艰难的起了身,拉过她的手,看她一身灰尘扑扑稍显狼狈。 他的声音苦涩,像是含了一口苦瓜芯瓤。 “都怪我,我们最尊贵的公主,现如今,落魄成这个样子。” 他的指尖定在她额头的破皮处,微顿,还是缩回了手。 华阳直接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心摸上了她额角的那块破皮,为他开解道:“这才不是落魄,这是尝遍人间苦难,便才好更珍惜日后光阴,你忘了吗?我是华阳,华阳初上,天光浩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撒娇 此时不知是夜半几点,他拿出手机,却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已经上山两三天,的确是没什么电了,更别说和小郭与程杰联系了,至于在找回回去的路,那更是天方夜谭,不说他现在的身体,就是山路辗转,又是从高坡上摔下,根本不知道返回的路线。 好在天光上还有稀薄的月色垂怜而下,邢沉晔往四周望了望地形。 前方是条清浅的溪流,有碎石林布,后方正是垂直倾斜的山坡,不过好在山坡下,有一处好像是洞口似的漆黑。 此刻也是没办法,难道在外面淋上一整晚的风雪?别说是他,任谁来都吃不消。 “走吧,公主,我们去那里避避风。” 来到洞穴口,里头好像深不见底似的,倒是没有半点声响。 不过邢沉晔并不打算进去,只打算在洞口处暂时遮蔽一下就好,熬过今晚在做其他方案,毕竟他此时身上没有手电筒,好在大衣口袋里还有把qiang防身,以防不测。 华阳望了望洞内,觉得阴潮难耐,但是也知没有比此地更好的暂避所了,也就乖乖的在一旁不吭声。 邢沉晔沿着坡底刨开碎雪和土壤,拔出了一些掩在下面的枯枝叶片,而后又找了两块石头打算生火用。 蹭蹭两声石头摩擦起火,不再烤烤火活络血液,怕是要冻住了,不然山间温度低,一晚上下来还是会出大问题。 哗哗打了好几下,不多时燃了一簇小火苗又被风雪扑灭了。 华阳一见,当即站了出去,微微撑开大衣挡着外面的风。 邢沉晔低眉翘了翘嘴角,道:“公主真是体贴入微。” 华阳满意的笑了笑,点点头:“我只对你体贴。” 邢沉晔手一抖,差点把石头磕上了手背。 他咳嗽几声,转移话题道:“公主,这些话是谁教你的,这么……直白?” 这撩人的技巧,他都只能甘拜下风了吧,更何况,公主居然能说的这么……自然而然? “唔……没人教我。”华阳掂了掂脚尖。 邢沉晔继续低眉划着手头的石块,叮嘱道:“公主,这样不好,你如果遇到了坏男人,他们会乘机而上的。” “乘机而上?”华阳歪了歪脸颊,忽的蹲了下来。 也在那一瞬间,——啪滋一声,火苗冒了出来,像是一束欣欣向荣的光芒映照在此刻。 照亮了她俏皮可人的眉眼。 邢沉晔一怔,还没开口就听她道:“那你是坏男人吗?” 邢沉晔微挑眉,望着她清透的面颊,喉结滚了滚,就把石头块丢进草堆里。 “是,我是坏男人。” 顷刻间,火苗蹿了起来,火势愈来愈旺,温暖炽热的温度让冻僵了的他一阵恍惚迷离。 身上的僵直多少有些缓解,他用剩余的杂草在洞穴里拢了一层鼓起,把她拉了过来, “来,坐吧,简易自制坐垫,高端大气上档次。” “骗人,你可是很好的人。”隔着着迷的火光,他见她又从下面取出一只烧弯了半腰子的根茎,上头火星子跳跃,只见她轻轻一吹,火星子吹进漫天的风雪里,碎成萤火虫似的光点。 华阳满足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快看啊,满天星!” 她开心的笑了起来,“我从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雪夜,以往下雪的晚上,总是见不到星星,可是邢沉晔,你看!是不是很美!” 她扭头望向他,开心的就像个小孩子,她小小的脑袋罩在大衣里,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熄灭的半根枝条茎子在指尖摇晃着。 他的眸子愈发的黑了,只是面色的苍白让他显得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恩,很美。” 华阳忽的盯住他,眼角有湿润的泪滑下,她说:“邢沉晔,你不要强撑了,我不怕了,真的。” 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卸下了所有的力气,是啊,她那么聪明,他的那些伎俩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的事。”胸口上的那团碎雪早就融化,渗入伤口里,他的全身都冷得像块冰窖,伤口又灼烧的他好似火焚,他曲起食指,轻轻地拂去她眼角的泪,“我给公主唱首歌吧。” 华阳低下头去,嗓音带着哭音:“我不要听歌。” “那给你讲个故事吧?”他知道,只有不停的说话,才能抵抗昏沉的黑暗。 “我不要听故事。” “那公主要听什么?不会让我跳舞吧?”他逗她。 “我要你好好地,你可以睡一觉,我护着你。” 逗得人没笑,他倒是笑了:“那可不行,睡了……可就醒不过来了,还是唱歌吧,上次小郭唱的是山歌,这次我给你唱粤语,怎么样?” 华阳捂住眼睛,眼泪越是掉的厉害,“我不要听。” 他望着面前跳动的篝火,清唱了起来,“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你的美丽……” 那一瞬间,他只觉面前的火光好似离他越来越远,眼皮沉重的像是灌满了铅,他闭上眼,伤口的疼痛终于远去。 “邢沉晔!”华阳见他的声音愈来愈轻,转而就见他直直倒了下来,她跌了上去扶住他无以为继的身体,这才发觉,他的身子凉的让她心惊。 华阳心疼的眼泪直流,扶着他把之前拢成一堆的草堆给铺散,让他躺了上去,又放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身上。 华阳抖着手轻轻揭开他衬衫的衣领口,左胸上面的伤口早已经发脓了,此时血水顺着冰水一起浸湿了他的半边身子。 “骗子,你这个骗子。” 华阳难过了片刻,觉得此时此刻不宜这般矫情,抹了抹眼泪就找到刚才一块起火的石块,对准石块的尖头,就往掌心划去。 掌心灼热的刺痛登时让她身体一抖,而后不再思索就直往他胸口滴。 “要是真的管用,你可要把那首歌给唱完哦……怪好听的。” 只见篝火堆里的碎光漫舞,照亮了颗颗分明的雪粒子,他的伤口处的血液与她低落的鲜血两相交融,不知道是不是他伤势加重的缘故,效果并没有显露出来。 华阳有些焦急,想着难道是放血放的太少了? 正打算在割开一点,谁知右手手腕就被一只手牢牢捉住了。 华阳回头一看,就见他微微醒转了过来。 “你醒了?” 邢沉晔微睁着眸子,眼神飘忽的厉害,好像无法聚焦似的。 “邢沉晔……”华阳倏地就把左手缩在了身后,怕他发现。 过了一会儿见他仍然是这个状态,似醒非醒,神思混沌,华阳心头一动,就探上他的额头,烫的她缩回了手去。 “你……你是……?”他忽的吐了几个音节,非常轻微,但是华阳却是听得仔细。 给他先行盖好了大衣,“我是华阳,是阎王爷派我来的,说他不要你。” 反正他已经烧得不明就里了,她怎么说都没关系。 邢沉晔糊里糊涂的上了钩,轻声道:“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 华阳的眉头小皱了一下,嗯嗯嗯? ……这么小孩子气的话居然从他嘴里说出来? 只见邢沉晔捉住她的手指愈发的紧了些,像是很生气一般,“收回,收回!” 华阳噎了噎,试探的拍了拍他,“我要你我要你,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难道邢沉晔发烧了之后性子就变了?一秒从野狼转到受了委屈的小白兔? 躺着的邢美人苍白着一张脸,一鼓作气的鼓起嘴巴:“哼!” 华阳越看越喜欢,怎么跟她耍赖的时候那么像?活脱脱一小奶狗呀?这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狗眼看人低的邢沉晔吗! 要是小郭和程杰在这里,估计眼珠子都得自爆了。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邢沉晔睁着眼睛望向华阳,轻声道:“要喝水。” 华阳:“……” 华阳跑了出去,用手心掬回来好几把水,待扶着他喝得差不多,谁知他就睁着那双迷蒙的眼,一本正经的撒娇:“抱一下。” 华阳:“……?” 华阳伸手抱住他,本就打算给他搓暖身体,这是应该的。 “再亲一个。”邢沉晔嘟起嘴巴。 其实就连他父母都不曾看到他这一面,他从小就装强势装惯了,外表都披着一层刺,但是多少是七情六欲的人,就应该有软弱的一面,从小身体素质就不错,一点小感冒根本吞几杯水就能好全的人,这次完全败在了高烧与冰寒交迫的幻象之下,索性就爆发了。 最软弱的一面,无非就是婴儿时期了。 华阳看他这副受气的小模样,真像古时候的白皮美人儿,多惹人怜爱呐。 那会儿她就老是瞅着这些美男子,多想捞一个回去当驸马爷,只可惜身体原因,想想也就不祸害这帮莺莺燕燕了。 华阳鼓起嘴巴给了他一个么么哒,谁知邢沉晔忽的手臂箍住了她的腰,她的还击显然引狼入室了。 完全处于失智状态的邢某人,根本哪里有一丁点控制力? 不存在的。 华阳只觉牙关刚要被撬开,谁知他身子一歪,又倒在了她的身上。 “邢沉晔?” 没有人回应她。 华阳摸了摸他额头,虽然还是很烫,但明显比之前好一些了。 华阳把他扶回原位,想到刚才的一幕,还有他的撒娇,就让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但在那一瞬间,她还听到了另一道轻笑声…… 那诡异的笑声,不是邢沉晔的,而是响在她的身后! 华阳心头一惊,霍然回头,转头的那一刻,一张满面獠牙的面孔就同她的脸贴在了一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獠牙面具 华阳心头一惊,霍然回头,转头的那一刻,一张满面獠牙的面孔就同她的脸贴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她几乎惊呼出声,下意识往后边瑟缩了几步。 那张狰狞的面孔又嗤笑了声。 华阳心神定了定,隔着火光的跳跃,她终于看清了真面目。 “你……你是人?”此时细细一看,来人四肢健全,只不过戴着副獠牙面具,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右手上,戴着副黑色的手套。 “呵呵,我当然是人,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来人声音模糊,见他衣着倒是普通的装束。 “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嗤——我刚从里头出来,谁知道就碰到你还有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华阳生气了,睁着圆揪揪的眼睛瞪他,“我不许你说他,还有,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虽然戴着面具,只不过面具下两只血红的眼珠打量了她片刻,道:“我还没问你呢,小姑娘家家的,居然敢来这地方?不怕有死无生?” 华阳捏了捏拳头,不理他了,既然是人,那么就没必要心存芥蒂了。 她转身继续照顾着昏迷的邢沉晔。 那一刻,那双面具下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而后他伸出没戴手套的左手,一寸寸的移向华阳雪白的颈项…… 就在他的手掌努力钳向她的时候,华阳忽的想到什么,扭头问他:“对了……”一回头就看到他伸过来的手掌,转瞬间就缩了回去。 来人低下头,咳嗽几声道:“什么对了?” 华阳涉世未深,多少心性单纯,没有多想就说:“你为什么……要戴着这副面具呀?不过,这副面具,是唐代的臻品,我刚才仔细一看,就发现了,是唐朝的特有的雕工及彩绘。” 来人缩在阴影里,血红的眼睛眯了眯,“没想到你还是个行家。” 华阳奇道:“我只知书法行家,绘画行家,你是什么行家?” 来人从脚边拾起一块石头,就在地上开始歪歪扭扭的刻画起来,“我是盗墓行家。” “盗墓?”这个词汇对于华阳来说却是知之甚少的。 来人更是冷笑了声,道:“不懂就算。” 察觉到他语气的不耐烦,华阳也不再自讨没趣,偏过头去看邢沉晔伤口上的伤势,她殷红的嘴唇抿成一条翘起的嫩枝。 她知道,这个男人想要杀她。 她是天真,可她不蠢。 面具男见她又回过头,手上的石头在掌心转了转,锋利的锐角就要狠狠朝她颈项处插来! “诶!”华阳突然惊叫一声,吓得面具男一个手抖,手上的石头跌落,往她脚边滚了滚。 华阳再度回过身来,低头看了看脚边的石块,朝面具男笑了笑:“古时候有蹴鞠,没球了可拿石头来玩。” 说着她伸出脚,轻轻一踢,那块石头骨碌碌的滚进了篝火堆。 “看,进啦。”华阳虽然笑着,只是眼里没有一点儿笑意,只有冷静。 面具男眯着眼打量了她片刻,总觉得这女孩子特邪门,他几次下手都被她一惊一乍的给消化了,要不是见她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他都要几乎以为,他的杀人目的已经被人发现了,他的眼神一凝,扫向草垛上昏迷着的邢沉晔,眼中杀意迸射。 华阳不动声色的遮了遮邢沉晔身上的大衣,道:“叔叔,你会不会唱歌啊?” 面具男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这是个思维如此跳跃的女生。 “不会。”他硬邦邦的说。 “喔。”华阳略显失落的点点头,“那你肯定会跳舞吧?” 面具男噎了一噎,“你说什么?” “会跳舞啊,不然,你一开始走到我身后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听到脚步声呢?” 那一瞬间,面具下的眼睛冷光毕露,“跳舞我没有练过,但是练过其他的。” “其他什么?”华阳露出一脸好奇的样子,以手支着下巴,表现出认真聆听的模样。 面具男敛下眼皮,道:“没什么。” 比如暗杀的脚步节奏,比如身手的矫健敏捷,比如……杀人不眨眼。 华阳鼓起嘴巴盯了他片刻,道:“按照你刚才的脚步,我断定你肯定很适合跳舞,不如我教你吧?也好度过这无聊的一晚,你看呢?” 面具男差点要爆粗口骂人,跳舞?跳你个姥爷。 只不过正要拒绝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划过什么,他没有拒绝,站起身来。 “可以。” 华阳也站起身,能拖一刻就一刻,她能感知到,这个面具男的血腥杀伐,不是一年两年可以造就的,对于这种人,感化什么就可笑了。 她偏头望了眼昏睡状态的邢沉晔,她答应他的,绝对不再怕。 华阳微微抬起纤细的手臂,拉住面具男的手臂,道:“就像这样……”她的视线若有若无飘像他左手的黑手套上,只一瞬便不以为意的扫开了。 华阳带着他走,道:“收腹,收臀,小腿不要紧绷……放松跟我学。” 面具男内心:“我□□……大爷%¥*#&……”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袖子的暗扣里藏有一柄闪闪发光的小刀,在跳舞的时候,是最有可乘之机的时候,只肖轻轻一划,就足以让眼前这杀千刀的女生死无葬身之地,杀了她,就能解决那个‘死人’了。 面具男正瞅准她背过身舒展窈窕的身姿,正想抖动袖子,谁知脚上一痛。 华阳非常不小心的在迈步的时候踩到了他的脚,非常抱歉的回身,眼里满是歉意:“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面具男:“……”明面上他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么? 当然不行。 “没事。”他死板的说。 华阳笑了,道:“你真大度,那么我们继续吧。” 没过一会儿,华阳又失误的踩到了他的脚上,“对不住,洞穴内太过湿滑……” 面具男:“……” 再次继续的时候,华阳道:“小腿收力,踮脚……对对对,起……” 那一瞬,华阳自己也踮着脚尖,忽的两臂像是血两段嫩藕交叉举向头顶,在面具男面前轻巧的转了个圈,背对着他。 背对着他还敢做这种毫无防备,露出后背空门的姿态,真是找死啊。 面具男手中匕首闪现,当即就要刺过去。 谁知下一秒,华阳踮起聚拢的脚尖忽的分开,双手撑地,两脚朝左右两端叉开形成‘一字’,柔柔的展现了舞蹈学中的劈叉趴一字,匕首也那一瞬嗖的声掠过华阳刚才站立的地方,愣是扑了个空。 因为此时,华阳已经在地上横劈叉,当然矮了他一截。 “看到了吗,就是这样,你试试看?”华阳偏过头来,但是俏皮的眼底有不可察觉的狡黠。 面具男当即袖子一抖,又把匕首抖了回去,藏入暗扣。 “你说什么?让我干什么?” “劈叉啊,劈一次,你的身体会更柔软的。” 面具男心头千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我是男人。” “先踮起脚。”华阳无视他的那句话,认真指导道。 面具男不甘心的非常娘炮的踮起脚。 “对对,很好,先保持,先不用动。”说着,华阳佯装就要站起来,忽的假装滑了一下,登时抱住面具男的小腿就要站起,那一瞬间她惊呼一声,道:“啊,虫子!蜈蚣!” 华阳边跳脚边惊呼,踩来踩去,登时非常‘不小心’的一脚踢在男人的小腿肚上。 这不,本就踮脚站立不够稳当的男人当即左脚就要趴开去。 那一刻,躺在草垛上的邢沉晔见到此情此景,右脚轻轻一勾,就让面具男的右脚朝另一个方面趴开。 只听——嚓的一声。 面具男悲剧了,他练就了劈叉一字腿,只不过没有劈到底,□□就给……裂了…… 华阳差点要笑出声来,谁知见到邢沉晔做出这番小动作,当时就忘了这个面具男,极其偏心的跑到草垛边。 “邢沉晔!”华阳是真高兴,“你醒了?” 忽的想起他之前的那副样子,伸出五只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变!你瞧,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 邢沉晔:“……” 他这回神志清醒了,虽然仍然有些头晕,但好在力气倒是回来了不少,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头,道:“你是世界上最调皮的姑娘。” 醒了?华阳嘟了嘟嘴,“太没劲了吧,那么会儿就醒了?” 邢沉晔:“……” 可怜面具男一直保持着半劈叉的形态,他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这他妈,羞耻感顿时包围了他。 他是来杀人的,妈个鸡现在被一个屁都不懂的小姑娘搞成了马杀鸡? 草! 邢沉晔越过华阳,冷冷的扫了眼对方,他望向华阳,问道:“他是谁?” 华阳想了想,道:“盗墓行家,你知道吗,他一开始走到我身后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句话一出,邢沉晔心头顿时明悟。 华阳这是在给他信息。 不会有人偷偷走到身后,除非……图谋不轨。 “是吗。”邢沉晔见那人已经转过身来,只不过□□处裂了一道大口子,但是吸引邢沉晔的不是那里,也不是他戴着的那副獠牙可怖的面具,而是他的右手的黑色手套。 “是啊,我见他肯定有跳舞的天赋,我打算教他呢。” 邢沉晔听闻,心道不愧是公主,太皮了。 这个面具杀手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邢沉晔扫了一眼他的黑色手套,视线又转回面具男的脸上。 他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的话…… “哦?不过我也有舞蹈功底,如果阁下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芭蕾舞?钢管舞,恩,还是……肚皮舞?” 面具男当即觉得心头一簇火焰蹿起,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被邢沉晔激怒的他哪还有半分理智可言? 下一刻他欺身而近,袖中匕首突然滑于指尖,耻辱!简直耻辱! 邢沉晔一把拉开华阳,眼见着匕首锃亮,舔着寒光朝他吐露杀机,邢沉晔掌心微撑身体,一个翻滚落在另一个方位。 失去理智的杀手,已经不足为惧了。 邢沉晔迅速的起身,那道寒光转了个弯朝他刺来。 他右手利索的一钳,钳住面具男的持刀的左手手腕,而后拉过面具男的左手手臂往他头上麻利的转了一圈,手臂被扭着,身体也只能顺势旋了一圈,邢沉晔微他拉的手臂,面具男登时旋转着绕进了邢沉晔的胸口上。 只是他左手的那把匕首离邢沉晔的胸口不过几厘米,却是紧紧被他钳住,怎么都移动不了分毫。 “这是探戈舞,怎么样,喜欢吗?”邢沉晔笑了笑,在面具男还在咀嚼这番话的时候,他一甩面具男的左手,又在他脑门上绕了几圈把他绕了出去,指骨用劲,面具男顿时满脸都是冷汗。 “我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劝你,还是不要轻易妄动,这么说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说着,邢沉晔面色一沉,钳住面具男左手一个用力往右扭。 只听清脆的一声‘铿锵’声,那柄匕首落了地。 “公主。” 华阳此时跑了过来,然后就将这把拾了去,她朝面具男甜甜的一笑,“谢谢你哦,这就当是学费吧。” 邢沉晔松开了手,而后拉过华阳就往火堆边走。 他没有回头,只往篝火堆里丢了几片草叶,道:“你不用白费心机了,弄死你,我有三千五十二种方法。” 男人在夜雾中笑了笑,眸中带着星光,熠熠生辉。 “可是你想要杀掉我?下辈子吧,赵金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耍流氓 赵金来心头一愣,哪里想得到现在自己这副装扮还能被他识破。 顿时心潮起伏,好半晌才掀了掀两片干巴巴的嘴皮:“你怎么知道?” 邢沉晔偏头扫了他一眼,道:“黑色手套里,想必是你的四根断指吧?” “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是公主告诉我,说几乎听不到你的脚步声,这世上,有两种生物走路是真的没有声音的,一种是鬼,另一种就是专门训练过的,比如特工、也比如你这样的反恐分子。”邢沉晔嘴角一撇,道:“不然,你以为走猫步呢?” 微顿,邢沉晔道:“王军呢,不是跟你关系倍儿铁啊。” “他死了。” 赵金来此时也觉得大势已去,走过来蹲在一旁烤着火。 “死了?”邢沉晔眉头微蹙,一双黑眸越过跳跃的火焰望向赵金来。“怎么死的?” 赵金来闭口不语。 邢沉晔瞟了眼他脸上的獠牙面具,道:“这是唐朝工艺吧,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是进入这山里了?并且还参与了盗墓?” 这倒好,果然进山的密道徐金来与王军二人是熟知的,虽然不知为什么熟知,但是想必和背后的反恐集团脱不了干系。 邢沉晔觉得牙疼,这反恐集团的手伸的可真长,可是这座山里,到底有什么诡秘? 赵金来还是不言语。 见他油盐不进,邢沉晔面色一沉:“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你既然已经有了杀我之心,想必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你如果坦白直言,出去后我也会让警局对你从轻发落。” 赵金来面具微抬,可以想见闭塞的情绪微微松动。 华阳瞧见,就道:“你的奶奶还等着你回去呢,她很想你,肯定很想和你团圆。” “她老人家身体可好?” 邢沉晔拨了拨柴火,道:“好,有你送给她的那两个铜人儿孙陪着她,怎么会不好呢?” 这话一语双关,但是赵金来似乎无动于衷,反而问道:“铜人?” 邢沉晔眼眸微眯,不应该啊,按理说,按照当时老人家的说法,就是她的孙子从国外给她带回来的,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华阳见状,清透的眼睛弯了弯,转移话题道:“那……你肯定知道进入山中的密道在哪里吧?” “怎么,你们要去?是因为什么,寻求长生秘闻还是盗墓?” 邢沉晔不答反问:“那你呢?” “我?”赵金来喉咙口嗬嗬笑了笑,耸了耸肩:“很明显,我和王军是受人指使来的,来寻找长生秘闻,只不过在寻找的过程中,盗个墓而已。” “找到宝贝了?还是找到秘闻了?”邢沉晔笑看他一眼,手中捻着一根叶片,道:“我看,这洞穴深处,想必就是密道之一吧,这座山八成是座地宫,只不过挖空了山而已。” 邢沉晔拈着这片叶子微掠过跳动的火焰,登时叶片的一角跟蚕食般消失了透彻,“我猜,宝贝没找到,倒是赔了一条人命,我说的对不对?” 赵金来这时才抬起眼,盯着他,开口:“你以为,你进去还能活着出来?外人都知这庄名山是死山,可是殊不知,这山大有来头,挖空一座山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你应该看到阴兵过道了吧,那些阴兵又为何会死?数十万士兵死于此地本就是少见。” “那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这座山的墓主是谁?” 赵金来望着面前噼啪的火焰,道:“我只听过传闻,也是隐秘,有两则,一则是武则天时期,武后独断专权,想要一直大权在握,青春永驻,私下有寻一些山野道士打造长生药,当时有一人风水大家袁天罡不胜邀请,为武后出谋划策,但是即便是武后晚年,依然没有打造出长生药,反而之前尝试的一批药物间接毒害了武后的身体,不过临终前,武后把袁天罡叫了过去,具体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从那时候起,袁天罡就消失了,有人说他得道成仙,有人说他已经死去,更有坊间传闻,在民间曾见过他,他好像在做一口棺,他最后现身的地方,便是此地,庄陵山,所以这里有可能就是袁天罡之墓也说不定。” 说到袁天罡,邢沉晔看了眼华阳,他的师父既然是袁天罡之子,她也能存活至今,种种谜题在此刻纷至沓来。究其原因,到底埋葬了什么? “如果当年武后把袁天罡叫了过去,能说什么?她已经大势已去。”邢沉晔下了结论。 “那就不知道了。”赵金来摇头:“隐秘之所以是隐秘,就是已经成为无解。” 华阳虽然对过往很好奇,但其实就她本身而言,待在宫里的时间的确很少,身体的原因导致更不会知道什么宫廷秘闻了,那会儿只要能吃得下饭,睡得着觉对福薄的她来说就是好事儿了。 所以华阳此刻好奇心泛滥,耐着性子甜甜道:“那第二个隐秘呢?快说说看。” 赵金来看了眼华阳,总觉得这女孩子非同寻常,但是又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你们听过吧,唐代最著名的安史之乱,安禄山与史思明举兵反叛,唐玄宗李隆基带着杨贵妃杨玉环离开长安,逃回四川的时候,在马嵬坡也就是现在的陕西兴平市西,贵妃魂断此地,可想而知,庄陵山与兴平市很近,所以有传言说,庄陵山里面才是真正的贵妃墓,唐玄宗在山中找到了当年袁天罡的那口长生棺,而后唐玄宗愧疚之下私自挖空山心,不舍贵妃色衰,便葬入长生棺中,以安抚贵妃亡魂,希望还她永生。” 邢沉晔把这段隐秘细细咀嚼了一番,这两段隐秘说它完全胡说,但是又有那么点历史依据,的确让人难辨真假,更何况历史浪潮翻来覆去,无解的谜题多的跟翻涌的浪花似的数不胜数。 “你觉得是哪一则隐秘更贴近这座地宫传闻?” “我不知道。” 邢沉晔眉心微蹙:“你不是刚进去过?里面地形怎样?” 赵金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才进去没多久,就打退堂鼓了,地形没深入,所以不清楚,只能说地宫像是皇宫一样,你能听到水流声,但是能见度极低,还有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邢沉晔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规规矩矩的三角形,道:“这座山的长势就是这样,所以地形绝对也是缓慢上升,到达山顶,至于长生棺,很有可能就在最顶处,也有可能,什么都没有。” 赵金来没说话,算是默认。 “如果让你再去,你还去不去?”邢沉晔盯了他一眼。 赵金来好一会儿,才道:“不去。” 邢沉晔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赵金来,你这样有意思吗?” “你什么意思?” “你跟我说那些隐秘,不就是想引我进去?最好让我死在那里,你说呢?” “是又怎样。”赵金来抬起脸,獠牙面具在火光中更显狰狞,“即便你知道我的意图,难道你就不会进去?你不会这么怕死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邢沉晔把手上的树枝丢进火堆,任由扑腾的火焰吞噬了一切,“我这人吧,什么都怕,可是我有一点好,还真就是越挫越勇。” 邢沉晔笑了笑,补充道:“你也会去的,不是吗?你上面的任务都没完成,你怎么回得去?” 他都有在怀疑,王军到底有没有死,赵金来说的哪句话又是真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不安? 华阳不开心了,绕来绕去还是不懂他们说的重点,不由得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一会儿去,一会儿不去。” 邢沉晔偏头看了看华阳,用草叶编了个手环圈在她手上:“没什么,很晚了,靠我肩上睡一会儿?” 华阳却是抬头端详着他,倒是看得邢沉晔一张美人脸都红了起来,“怎么了公主?” 华阳纳闷道:“你什么时候再发烧啊?” 邢沉晔:“……公主是想让我生病?” “唔……不是,就是你还记得你发烧时候说了什么吗?” 邢沉晔哑然:“我难道……说了什么吗?” 果然不记得了。 华阳嘟了嘟嘴巴:“算了,没什么。” 这回轮到邢沉晔凌乱了,脑海里有数千个疑问跳了出来。 他说了什么? “公主……我说了什么?” 华阳抬起眼睫,晶晶的望着他:“你说……我是你见过最美的小姑娘。” 邢沉晔眼底浮现了一丝笑意,“哦,还有呢?” “还有……”华阳歪着脑袋想了想,沮丧道:“没有了,就连那句也是我自己胡编乱造的。” 邢沉晔轻笑出声,拉过她的手拍拍自己的膝盖,道:“来,躺下来睡会儿。” 谁知华阳下意识的一缩手,把右手伸了出去。 这个小动作哪儿能躲过邢沉晔的眼睛。 他眉目不动,只道:“把手给我。” 华阳反手把两只手都背在身后,支支吾吾道:“我不。” “给我。”声音略显严肃。 “我就不,你这是非礼。”华阳反倒往后退了几步。 邢沉晔眉骨都在跳,他还在想呢,他病得那样重,又没有经过药物处理,现在的状态居然比受了重伤之后还好,多半是她私下做了什么。 “过来,我不生气。”邢沉晔朝她勾勾手指。 华阳嘟起嘴耍赖的哼了一声,转眼就跑了出去。 一出洞穴,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纷至沓来。 华阳开心极了,抬头望去,白花花的雪穗子带着清透凛冽的气息。 “真美啊。”她说。 眼见着邢沉晔也走出来,华阳捏了把碎雪就往他身上砸去。 可怜邢美人被砸了十数下,要不是听到她烂漫的笑声,他早就上去收拾她了。 华阳玩的兴起,招手道:“你也来砸我呀,来呀来呀,你肯定砸不中我。” 邢沉晔被激的眯起了眼睛,手臂往地上一刨,就卷起一蓬碎雪,团成一团就往华阳那里掷去。 华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谁知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见到身上被砸。 一睁眼,就看到他仍然在不远处,手中的那团雪球蓦然间往上方丢去,转而又扑棱棱落下,落满了他满头满脸。 华阳愣了愣,跑了过去,“邢沉晔,你在做什么?” “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趁此机会,他一把抓住了她,跟扛个媳妇儿似的就要回洞穴。 华阳很气,半路上捶了他好几下,“你这个骗子!土匪!下流!” 原本被邢沉晔扛着的华阳,忽的只觉身子一轻,一坠,就被他反手从肩头上滑抱了下来,他的手臂带着炽热的力道箍紧她的腰。 “恩,还有什么?”一直被她挑衅撩拨,也该有个度。 他的气息温热,微吐在她细嫩的颈项上,“恩?” 这么露骨的撩拨,让不谙世事的华阳登时红了脸,哼哼唧唧道:“让我想一想。” 邢沉晔看她这副娇羞欲滴的模样,看的他心头直发烫,手下微一用力,她顿时就撞在了他的胸口上。 那一瞬间,她垂着眼睫羞红着脸颊,嗔道:“流氓!” “我可以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流氓。” 那一瞬间,他俯下身,一手遮在她的头顶发丝上,为她挡住下落的风雪,一手微抬她的下颔,而后轻飘飘的吻上了她微凉的嘴角。 华阳忍不住去锤他,声音跟猫吟似的绵软,“你怎么这样……” 邢沉晔被小拳头锤的很舒心,他刚才是在想事情。 他在想,流氓也难过美人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回首 华阳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角,笨拙的回应他,啃他像啃鸡翅膀似的。 邢沉晔唇角微痛,忍着笑松开了她,看着她红艳艳的嘴唇还有绯红的脸颊,像一溜刚摘下的樱桃似的。 漫天的飞雪中,他拉起她的左手,望了眼掌心上的血痕,道:“以后,不许在做这样的事情,我只说一遍,第二遍,我就会生气了。” 华阳抬眼看他,犹自自喘吁吁的道:“那有本事,你就不受伤啊。” 这小丫头口齿伶俐的,变着法儿的堵他。 邢沉晔眯眼瞧她,忽的道:“公主,你是你,我是我,你没必要救我,更何况,女孩子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华阳呆呆的听着,好一会儿才道:“你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邢沉晔瞧她又有要变成哭气包的兆头,组织了下语言,说:“不是,你的血液清奇,实在太过罕见,少一人知道多一份安全,再加上,我有一种预感,” 华阳微愣:“什么预感?” “这座山,多半和你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如果有朝一日,揭开了所有的谜底,当所有的事物回到了原位,按照万物归一的定律,公主或许……就可以回去了,回到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华阳不懂他的意思,只觉心头涟漪起,她眼眶微热,哽咽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跟我走吗?” “不会。”他喉间微微苦涩,他作出这般言论或许太过荒唐,但是一切都好似有迹可循,袁天罡、袁客师、长生棺、还有公主日志里记载的长生药。 其中的其中,必有关联。 他不知一千多年前发生了什么,真的是武后说了些什么还是有着其他的企图,亦或者真的只是贵妃墓冢所在。 如果一开始是因为一件案件因而牵扯出的失踪案件,也因为总局追查长生棺的下落而进入庄名山,但是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我会让父皇给你好多好多金银珠宝,如果你不嫌弃,我还可以嫁给你。” 邢沉晔低声笑了笑:“历史的转轮不会停止的,很多东西,不是想就可以达到的。” 华阳眼泪忍不住掉下,她扑入他的大衣里,把他抱得很紧,嗫嚅道:“那我不要回去,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不要找谜底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也伸手拥住她,道:“来不及了公主,我们已经置身其中,脱身不了了。” 就像他们两个人,十数年前的一次回首,他就逃不掉了。 也像一个月前,他不过是带她回了家,哪想到,就连放手,都不可能了。 冥冥之中的轮回之路,走着走着,人人都成了历史的棋子。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即便在重伤垂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半分犹疑。 天光素净,呈现一种蟹壳青的冷色调,白素素的碎雪仍然落下,视线所及处一片白的晃眼。 不过在地平线的尽头,隐隐有旭日东升的兆头,像是希望,更像是迷途。 华阳躺在他的膝上多少熟睡了过去,眼角始终悬着一滴泪。 篝火堆烧了大半夜,已临近奄奄一息的时候。 赵金来也抱臂倚在一旁的石壁上,打着盹儿。 只有邢沉晔想着一些事情,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的赵金来动了动,出声道:“你真的要进去?” 邢沉晔微顿,把华阳身上的大衣往上掖了掖,“当然。”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赵金来开口。 “说。” “你为什么叫她公主?” 邢沉晔眉头一挑,“这有什么,你这种单身狗知道什么叫爱称吗?” 赵金来嗤了一声,一个翻身,继续打瞌睡去了。 待华阳醒来的时候,外头风雪依旧,不过暖阳已经笼罩大地,倒是极为舒心的。 邢沉晔套上大衣,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把qiang,还有之前从赵金来那里抢来的匕首,打算进入这处密道深处。 华阳还在想着午夜时候,他和她讲得那番话,她很不开心,直拉着他的衣角,道:“我们可不可以不去?” “公主,我昨晚上说的一切都只是猜测,不用担心。” 华阳依旧扯着他的袖子:“我们回家,我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肯学,我不想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怕了。 她忽的想起师父一直研究的长生药,还有她能活到一千多年后的现在。 其实她也是在十五年前醒来的,是那次古墓里有动静,想必就是所谓的考古学家挖掘古墓时所引起的响动惊扰了她,她的棺椁并没有被封闭严实,所以轻易就打开了棺椁,只不过人声杂乱,还有敲锤声,她就不曾走出,不过一日晚间,那些人声突然犹如退潮般消失的干净,她也听到了陪葬室中有一口青棺里,发出诡谲的抓挠声。 她不敢靠近,只不过没那么惧怕,毕竟从小与鬼怪打交道,倒也顺其自然,有时候闲得无聊了便出去看看,大多都是晚间,她不知时间,不知年月,有时遇到一些装束陌生,谈吐怪异的人,她都想要远离。 不过每次在她远离前,那些路过的人都跟见了鬼似的跑远了,避如蛇蝎。 久而久之,她也怕吓到他们,只会偶尔出墓呼吸一番新鲜空气,或者闲暇时练上一些舞曲,舒展四肢以博自己开心,直到那晚,她撞见了冒冒失失的小郭,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人,没想到,一回头就遇到了他。 就像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她却觉得,会不会此行一去,她就会和他渐行渐远了呢? “长生棺的秘密,就那么重要吗?”华阳抬眼望向他。 邢沉晔握紧了拳头,艰难的滚了滚喉结:“是,很重要。” “为什么?难道你也想要长生?”她不相信。 赵金来嗤笑一声,起身活动了下全身的筋骨,“小姑娘,你看清楚了,他还想要钱呢,肯定是警局给了他筹码,你看他长得,一看就是欺骗女的那种长相,我劝你啊还是擦亮眼睛看看清楚,早断早好。” 邢沉晔沉默不语,长生? 长生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屑一顾,但他想到了徐来。 徐来如果还活着,并且如果活着出了此地,必然会告诉警局发现了一例拥有罕见血液的人,在如今这个科学技术逐渐发达的时段,必然会在医学界以及科学院中搅起轩然大波,更有可能,会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到那时候,她本身就是长生的事情根本掩盖不住。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还能保住她吗? 他能跟整个世界作对吗? 即便他有这个魄力,可是仅凭借他一人之力,不是太过可笑? “是,我想要长生。”他定定的看着华阳,一字一顿的说:“我还可以得到奖金,不仅如此,我还可以一举成名,公主,是你看错我了,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华阳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一动也不动,她明亮的瞳仁越来越暗淡,像是一旁早已熄灭了的篝火堆。 “所以……这些,都比我要重要吗?”华阳低下头去,轻轻的拂了把眼泪,低低的道:“那走吧,我本就无以为报你,这次……总算是有机会了。” 华阳转过身,就往密道内走去,她没有丝毫犹豫,只是鼻尖酸楚的厉害,眼泪也忍不住一颗颗落下。 赵金来看着这一幕,摇头道:“啧,你可真是渣,人家一看就是没谈过恋爱的,被你玩的团团转,够狠。” 邢沉晔握紧拳头,一拳就砸了过去,欣长白皙的颈项上青筋直跳,怒骂道:“老子他妈从没有玩过她!” 说着头也不回的去追华阳。 密道阴暗潮湿,不时有洞顶的水滴发出‘滴答’的落水声。 四周石壁爬满黏腻猩滑的青苔,不时还有不知名的虫子从石头缝中钻出又消失。 道路很长,远远的看不到尽头,只有一圈黑点随着视线在延伸。 没走一会儿,就见黑黝黝的前方下,有晶亮的水泽在黑暗里泛着银光。 华阳觉得自己很没用,就像此刻,她连踏出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她真的太依赖他了。 这个陋习,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呢? 那一瞬间,她捂住涨热的眼睛像猫一般蜷曲的蹲在一角。 “公主。” 清越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密道里,泛起阵阵回音。 邢沉晔一直在追她,谁知走了一段路还是不见她的身影,密道看似笔直通透,实则走到内部才发现还是略有方向的转折折角,只不过弧度柔和不是特别明显,从远处望的视觉角度就好似一长条的暗道。 “公主,你在哪里?” 他赶到近前,才发现前方有水泽阻住了前行的道路,视线晦暗,邢沉晔四面搜寻,除了滚筒似的石壁上覆盖的植被外,只有前方的溶洞上方,不停往下坠落的水滴。 忽的,好似有声音从前方的一处隐蔽的折角处传来,邢沉晔心中有感,瞬间迈着长腿走近几步,果真在这处角落里发现了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像一只可怜兮兮的绒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吃人的石头 “公主。”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公主如果不想去,可以在洞穴口等我,你看好不好?” 华阳双手捂住眼睛,哽咽道:“不好。” 她松开手指头,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望着他:“是我长得不够漂亮?还是我不够好?你为什么……一面待我那样好,一面要这样欺负我……呜……我要让我父皇打你五十大板。”她抽泣着抹了把眼泪,道:“呜……还是三十大板好了……” 他看她哭的这样伤心,心头的伤口像是洒了一把盐,他伸出手去抬起她的脸颊,看着她道:“公主,你什么都好,你是大唐的公主,而我只是现代社会的一个小人物,我希望,公主依旧是千万人宠爱的公主,而不是成为千万人研究的对象。” 微顿,他道:“我更希望,公主能活的很久很久,久到有朝一日我老了,你还像昨晚扔雪球时候的你一样,笑容艳艳绝代风华,是邢沉晔配不上公主。” 华阳微抬起湿漉漉的脸蛋,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哽咽道:“我都已经想好了,你想要长生,我把我的血都给你呀,你就能长长久久,可是,你不能那样抛下我,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从没有人教过我,可我还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我是不是太惹人厌了。” 他满心酸楚,眼角直发烫,就连嗓音都是喑哑的,“怎么会,公主是最好的公主,华阳……也是最好的华阳。” 华阳把头埋在他怀里挪了挪,糯糯的哼唧出声:“那当然了。” 她从他怀中抬眼,望着他道:“走吧,我们一起进去,这回你可不能再抛下我。” 邢沉晔微怔,道:“公主……” “我喜欢你,邢沉晔,我华阳喜欢你,今生就不会后悔,不论以后还是将来。”华阳抹去眼角的泪痕,道:“所以,我愿意跟你走,前路迷途,大不了一条路走到黑。” 有隐隐的手电筒光亮从出口处扫入,赵金来此时也走了进来,见到他们有重归旧好的迹象,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抱臂上观,“可以走了吧,你们如果再不走,等一会儿死在这里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邢沉晔眉心微蹙,拉起华阳,偏过头望向赵金来,“你说什么?” 赵金来前脚已经踏入了水泽里,顿时溅起水花来。 “这座山的石头很有古怪,特别是会滴水的溶洞。” 那一瞬间,邢沉晔蓦然间想起之前他们一行四人躲在一条山泉旁的矮洞里,也是在那里,他看到了黄德的尸体,现在仔细想来,他是被牢牢吸附在溶洞上的,原本白胖满是脂肪的横肉好像一夕之间就缩成了干瘪的猪肉干,只剩下两汪眼珠子和一槽牙齿嵌在皮包骨的躯干里头,所以当时乍一眼他几乎没有认出来。 “你的意思是什么?” 赵金来在前头走着,手电筒的光照出一圈圈僵硬死气的白斑。 邢沉晔牵着华阳跟在后面。 洞内死亡般的沉寂,一点声响就足以紧绷人的心弦。 赵金来说:“我的意思是,这里的石头,会吃人。” 邢沉晔眉眼微沉,石头会吃人? 这样是说出去,说是天方夜谭都不为过。 进入地宫的密道常年掩藏在山体下,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穿堂风,浮在人身上阴嗖嗖的。 邢沉晔握紧了华阳的手,小心翼翼的踏在脚下的水洼里。 “待会儿,不论遇到什么,都不要慌张。”赵金来熟络的走在最前头,手头上的手电筒扫来扫去,依稀可以见到一米外的能见度,也微微打亮了邢沉晔面前的水泽路。 ‘啪嗒’‘啪嗒’ 只剩下溶洞内不断落下的水珠,还有他们走过水洼时发出的踏水声。 四周死寂的可怕。 一行三人不知走了多久,忽的,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邢沉晔眸子一凝。 他在水洼里踩碎了一样东西。 华阳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赵金来转身用手电筒照了一下,道:“什么东西,你踩到了什么?” 邢沉晔蹙眉,抬脚又碾了碾脚下的那玩意儿,估摸了片刻,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块人骨,只不过年代久了,不禁踩。” 赵金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他居然能这么条理清楚的说出这番话,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靠。” 说着转回身子继续往前探路。 前方水洼堆积的越来越多,从一开始淹没鞋底,到现在已经沿至脚踝。 冰冷的水汽粘附在肌肤上,像是贴了一层尸膏似的滑腻腻让人寒毛都忍不住炸立。 邢沉晔怕脏了华阳的鞋子,捏了捏她的手,道:“公主,我来背你吧。” “不要。”华阳摇头。 邢沉晔无奈,解释说:“不然鞋子会脏的。” “我要跟你一起走。”华阳抬眼看他:“说好了,一起走。” 邢沉晔叹气,见她执意这样,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道:“看来公主的气还没消,难道公主都那么小气?” 华阳鼓起嘴巴,伸出小指头比给他看,“我就是这样小气,很小气很小气,哼,反正你是赖不掉我了。” 邢沉晔低笑了一声,忽的一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炽热的手掌圈住她的细腰。 华阳轻呼一声,堪堪抵住他的胸口,瞪着灵气的眼睛望着他:“你干什么……” “公主不是说赖不掉我吗?那就靠近一些,怎么样,够不够近?”他微微低头,即便视线晦暗,他依旧能够看到她羞红满面的表情,跟以往一样,委屈巴巴的。 “你……你欺负人……”华阳把脸低下去,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她一想到之前都是她把他撩拨的火里来火里去,现在倒好,反过来了。 手臂更紧的收了收,见她这副模样,他忍不住舔了舔牙关,“哦,看来还不够近?” 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华阳恼羞成怒,怒到后来只能遮住脸,声音跟猫似的软:“邢沉晔!你怎么这样……” 赵金来在前方微微咳嗽了一声,哪儿料到走着走着,后方居然开始公然调情了,这就过分了。 “你们够了没。” “不够。” 邢沉晔嘴角微翘,吐出这两个冰冷的字眼后,以拿捏适当的力道微环住她,把她从右手边换到了他的左手边,这才将她放下。 华阳正要开口表达自己的不满,谁知一偏头就见她方才行走的那个方位,有一段白骨横截在水洼里,只要她在走上几步,必然就会踩上。 他是早就发现了? 华阳一直盯着他,像是想要打量出什么来似的。 “公主,你这样看我,算不算非礼?”邢沉晔眉目不动,眼角余光都能窥到华阳的目光,他忍不住笑了声,他当然知道以华阳的聪明,现在发现那截白骨倒不算什么,只是见她受气的小模样,就跟受气包似的,直戳他心窝子里去了。 华阳这才愤愤的扭过脸,道:“臭美。” 好在一番戏弄总算驱散了一些先前的沉闷死气。 华阳的心情也略略开心了起来,她多少是不懂闺阁之事的女儿家,又被他多次捉弄,心头难免小鹿乱撞,嘴角弯弯,就连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邢沉晔瞅了她一眼,被她感染的就连冷峻的眉眼也忍不住柔和起来。 “公主,你在笑什么?” “哼。”被发现的华阳当场鼓起嘴,故作严肃的说:“我才没有笑,我很生气,我很凝重。” 邢沉晔哪儿能不知道她的那点心思:“哦。” 华阳牵起他的袖子,边走边拽他:“我是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吼!” 她故意加重了一个语气词,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慧了,说是神来之笔都不为过! 邢沉晔很淡定:“我知道了。” 华阳气的翘起嘴巴:“你都不哄我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瞧这小脾气,邢沉晔头大,谁给她惯的? 他揪了揪她白嫩的脸颊,道:“你看你,哪里有像生气,明明都要笑出来了。” 华阳很不开心,嘴巴翘的跟折了腰的樱桃串似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越来越讨人嫌了,她是那么想让他哄着自己,最好说说好话呀什么的,难道这就是师父曾经说的,爱情的盲目? 师父还说爱情会让人变丑,说他自己就是多年孤家寡人一个,这才有一张貌比潘安,面若朗星的英俊容颜。 华阳很生气,忽的觉得有什么死死拽住她的脚踝,她气的一蹬脚,下意识恢复公主本性,怒道:“放肆!” 突然听到这句话,前面探路的赵金来转过身来,手电筒照过来的那一瞬间,赵金来只觉寒毛登时炸立。 华阳的脚踝上,此时正有一只干巴巴的枯手从密道角落里倏地探出,紧紧拽住她的脚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阴阳身 “那是什么东西?”邢沉晔拉过华阳,望向赵金来,质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我说了,这里的石头有古怪,还是当……”话没说完,就见上方的溶洞里,突然探出一只青紫色的手掌就要拍在邢沉晔的头顶! 那一瞬间,华阳一把推开他,眼见着那只青紫色的手指头跟鹰钩似的就要抓到她。 速度快的就连邢沉晔都来不及上前。 “放肆!邪灵之徒,莫要张狂!”她仍然站在原地,仰着雪白的脸颊,望着从上方抓下来的手指,丝毫不肯退让。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这只阴冷邪气的暗紫色手掌顿时也缩回了洞中,像是如避蛇蝎般唯恐避之不及。 邢沉晔脸色铁青,沉默不语,倒是赵金来,这一幕看的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实打实发生在眼前的。 只有华阳一个人开心极了,她踩着水洼跳到他面前,喜滋滋的告诉他:“你看,没想到我那师父教我的几句道法还是很管用的,只不过你是没见到我师父做的黄符,镇压一般的小鬼根本不在话下。” 赵金来听得云里雾里,全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更是神秘叵测。 只有邢沉晔,丝毫没有半点开心。 华阳也感受到了他周围的温度骤降,揣着胆子小幅度的揪揪他的衣袖,糯糯道:“邢沉晔,你说话呀,你不要不理我。” “你真小气,这就不理我了。” “哼,小气鬼,你怎么能这样!” 见她一直揪他的衣袖,惊怒交加让他迅速运转的思绪接连断了几秒。 他望向华阳,咽喉处像是插了一条腥锈的铁针,他艰难的动了动喉结,却是什么都没说。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哪里会想的到她会推开他。 如果出现了纰漏,如果那只尸手没有及时收回,会发生什么后果? 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冷静的像是深冬化不开的冰,“公主,我说过,遇到危险你不要挡在我的面前。” 华阳踮了踮脚尖,小声疑惑道:“为什么呀。” 赵金来嗤笑一声,横插一脚,“还不是因为你伤了他的自尊心,小姑娘,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的自尊心可是堪比膝盖上的黄金,惹不得的。” 邢沉晔冷声道:“你闭嘴。” 刚才的一幕掠过脑海,让他忍不住怒气直逼心口,就连语气都冷硬了起来。 “会有危险,公主难道不知道吗?如果一旦发生什么不测……” “如果一旦发生不测,你会为我掉眼泪吗?”华阳忽的抬起眼,满是灵气劲儿的眼睛将他瞅着,她嘻嘻笑了起来,“那也挺好的,邢沉晔的眼泪,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胡说什么。” “我知道啦,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就是说说的,就是好奇,不会让你伤自尊的。”华阳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抬起手,在他撇下的嘴角边往上勾了勾,“笑一笑嘛,你笑起来,可比我好看多了。” 邢沉晔心头微烫,一把拉过她拥她入怀,他闭上眼睛,这才觉得手里的温软是真实的。 她完好无损,依旧是那个调皮捣蛋,在他身边蹦蹦跳跳的公主。 “邢沉晔……”华阳被他抱得很紧,她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的情绪,但是他们一路并肩走来,知他心里必然不会好受,抬起小手拍拍他的背,佯装大人似的安慰他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推开你是我的本能,如果师父在的话,一定也会说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师父还说要我矜持,可是看到你,我好像就无法矜持了,邢沉晔,你说,这是不是都得怪你?” 赵金来听到这番话,听得眼睛都直了,心道,什么时候二十一世纪的女性这么大胆表白了? 这对于单身二十余年的赵金来来说,简直就是大跌眼镜闻所未闻。 华阳乘胜追击,道:“所以,你得赔我。” 邢沉晔微怔,险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 “怎么个赔法?” 华阳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唔……那就陪我一辈子吧。” 见他不吭声,华阳撅起嘴巴,“你如果不乐意,那半辈子也行,你要还不乐意,那我陪你一辈子,你看好不好?”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是什么胡搅蛮缠的理论。 可偏偏这胡搅蛮缠,还真的足够触动心弦,像是弧度饱满的弦,张力满满,满心的欢喜雀跃,藏不住的甜心蜜意。 那一刻,他忽然之间确定了,前路迷惘,如果真有殊途分别的那么一天,即便只有几个小时的温存缱绻,他都愿意拿一辈子去换回。 他忽然想到大学时候,人家喜欢看警匪美剧,只有特立独行的小郭偏就喜欢看韩剧苦情剧,整天抽着纸巾在那儿擤鼻涕,有一次边哭边嚎:“为什么啊,为什么天公不作美,男主人公在癌症的最后时间里还是不愿意治疗,只愿意陪伴在女主角身边,呜呜呜……太可怜了太痛心了……” 正巧被他听到,他不屑的讥诮:“这男主人公,不会连脑子都坏了吧。” 小郭情至深处,难以自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指控他:“你要不要这么冷血,我还就不相信了,我诅咒你,邢沉晔!以后你一定会比这男主人公更无法自拔的爱上一个女人,你等着吧!等到那一天,你就等着哭去吧!” 邢沉晔有抽他的冲动,小郭还算聪明,边说边求生欲很强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分出一个五毛和三个一毛,他下了赌注,誓死捍卫最后不争气的面子。 “我赌八毛钱!赌你此生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为她生为她死!为她不惜一切直到耗尽生命!” 那时候他觉得,他就是蠢死也不会这样奋不顾身的去爱上一个女人。 他是自私的,也是冷血的。 可是现在,他觉得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从来都是赢的那一方,可这回,输的足够彻底。 就连后路,他都打算放弃了。 一场意外之外的惊险,好在有惊无险,这让赵金来都捏了把冷汗。 此刻见到那小姑娘毫发无损,倒是好奇极了:“等会儿,你刚才说了什么,那是什么秘术,难道是传说中的茅山秘术?” 华阳此刻也被他说的稀里糊涂,道:“什么茅山秘术,我这是失传已久的《五行相书》。” 赵金来淡笑了声,明显不信,“你那明显就说了几句话,你还真以为你是阴阳身,能克鬼邪之灵吗?” 那一瞬间,赵金来与华阳都没有看到邢沉晔微沉的面色。 密道阴暗潮湿,他的侧脸掩在黑暗中,只有一条手电筒的余光打亮他颌骨分明,眼窝深邃的面庞。 华阳闻言仔细想了想,她幼时克鬼邪那是不可能的,倒是鬼怪之物容易近身,这才导致她幼年早夭,这样说来的确不是所谓的阴阳身。 “阴阳身是什么?”忽的,不等华阳开口,邢沉晔牵起华阳,抬眼望向赵金来。 他记得很清楚,庄陵下的那口青铜棺上,曾刻有细密的一行小字,他翻阅了无数古语,才真正的化繁为简,得出最后的答案,又岂会轻易忘记? “今有一人,阴阳为体,收天地之鬼魅,食长生不老药,或存天地间,或消弭于天地间。” 赵金来前行的步伐微微顿住,他略显讶异的转头,虽然带着那副獠牙面具,但是那双眼睛倒是可以从中看出带有古怪之色。 许久,赵金来低低笑了笑,继续回转身躯继续踏着水泽地往前走。 “告诉你也无妨,阴阳身说来复杂,你应该听过道教的阴阳两级吧,保持在一定平衡上,如果有一方增加或一方减少,那便会物极必反,必然会造成大动荡,而阴阳身则是说,此身身负阴阳两级,阳与阴保持平衡而诞下的婴孩,便会有机会生成阴阳身。” 邢沉晔眉心微蹙,道:“什么叫阳与阴保持平衡而诞下的婴孩?难道随便都可以诞生阴阳身吗?” 他其实隐隐有所猜测,但是似乎赵金来知晓的更多。 “不会,诞生阴阳身的概率可以说千载难逢一个,听过昆仑胎吧,虽然不如那个绝世罕见,但也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个孩子必然是在出生前就已经被人指定了,母体在孕期一直服食过阳气的食物,并且被高人保护,不然过阳之气反噬,也会有损腹中婴孩。” 邢沉晔心头微震,道:“一旦生下,难道这就是阴阳身?” “不是,这只是阳身。” 这番话成功勾起了华阳的兴趣,她连连道:“怎么会是阳身呢,不应该是阴阳身吗?” 赵金来扫视着前方的密道,头也不回的道:“阳极必衰,以阴调和,如果挺得过,那就是阴阳身,如果挺不过,便会消散,一旦存活下来的阴阳身,那可真不得了,阴阳恒聚是万物的平衡至高点,谁如果拥有,便可操控一切,包括魑魅魍魉,鬼怪邪物。” 华阳听得兴致勃勃,忽觉被他牵着的手有些疼痛,这才发现他全身紧绷,手指蜷曲箍紧她的小手。 “邢沉晔,你怎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颠倒 赵金来也回头扫了他一眼,道:“怕了吧,我告诉你,这都是传说,如果真有这个人,那可就牛逼大发了。” 邢沉晔微微松了她的手,尽量保持语气平和:“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赵金来没有回头,只是耸耸肩:“我上头查出来的,不会吧,你们反恐局居然连这些都查不出来?切,逊爆了。” 邢沉晔眉眼愈发的凝重起来,查? 他从小研究唐朝文物与事迹,该查的早就查到了,可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国家的最高反恐局查不出来,而这些反恐分子居然能够查的出来,这简直太过荒唐。 邢沉晔心头有一个猜测,只说了句:“你上头可真是神通广大,这种早已断绝的隐秘都能被查到,想必不是普通人吧?” “我哪里知道,只不过现在看来,的确比你们这些警局知道得多。” 邢沉晔抿紧嘴唇,赵金来说的不错,此等隐秘,他们这些查案子的明面上都浑然不知,最先知道隐秘的居然是反恐分子,这个组织最上级的那个人,会不会和这座山有什么关联? 或许,知道的会更多? 甚至……有可能还会知道公主的存在! 邢沉晔越想越觉得头脑一片混乱,无数个谜团像个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赵金来说的不错,的确有阴阳身,很有可能,公主便是阴阳身,那么当年为什么有人会冒着杀头的风险促成阴阳胎?而这个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呢? 那人到底有什么图谋,被历史选定的人,究其因果,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长生? 不,不会仅仅只是长生,肯定还有其他。 邢沉晔想的极深,忽的就见面前探路的赵金来突然止住了步子,不走了。 他蓦地抬头,这才发现,手电筒照射的前方,那一长条的黑洞洞的密道里,水洼坑里全是密密匝匝堆叠的白骨,像极了白骨铺路一般,白惨惨的骨块仿佛被打磨过似的,白晃晃的一片堆着,像猎猎钢刀似的直戳眼睛里。 邢沉晔凝眉,“这里怎么会有大量的尸骨?不像是最近的。” 赵金来用脚尖踢了踢前方的一块骨头,只见轻轻一听便见白灰簌簌,“死了起码有一千多年了,应该是当年建造地宫的时候被活埋在这里的奴役。” “你之前进来的时候,怎么过去的?”邢沉晔抓住了重要的一句话,细细打量着赵金来的背影。 “还能怎么过去,踏着这些白骨路走呗,密道口快出现了。”他说的轻巧,可是听在邢沉晔耳朵里,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我听说,密道多设机关,你确定,这堆白骨踩上去没问题?”邢沉晔眸子微眯,左手虽然仍然牵着华阳,右手却是已经扣在了口袋里的qiang把上,只需赵金来一个耍诈,他就让他去往西天极乐。 赵金来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上前故意踩了踩白骨,只听一片嘎啦咔嚓声响,像是踩几根鸡骨头似的轻巧,“看到了吧,我都带头走,你还怕我诈你不成,你要不信,你来啊,领队的位置让给你。” 好小子。 邢沉晔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少说风凉话,我说过,弄死你,那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别跟我玩花样。” 赵金来故作佩服的拍拍掌,做戏做的很足,“厉害厉害,上头让我提防着点你们警局,果然是在理的。” 邢沉晔不说话,也没有打算纠正他,他不是警局的而是身处反恐局,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懒得解释,他总觉得,这个赵金来大有古怪,但若是哪里古怪,他偏还就没有看出来。 真是邪乎透了。 “那就开步了,早点进密道,早点找到长生棺,我还好回去交差呢。”赵金来丝毫没有犹豫,伸腿就踩了上去,只听死寂的密道里顿时响起一整片‘嘎啦’‘嘎啦’的声音,像是刀片切割骨块似的,脚底一踩一落,就响起一阵渗人头皮的绞碎声,诡异让人头皮都要炸了。 华阳从来没有见过这番景象,即便有些害怕,她还是揣着胆子捏着拳头就要踏上去。 谁知前脚刚抬起,细腰就被他的左臂轻轻一勾,就给悬空抱了起来。 “邢沉晔……” 脚下悬空,她下意识紧紧抱住他的腰,可是仍然挣扎着想要下来:“这样……这样不好吧,被别人看见了……多害臊喏……” 却被他箍的更紧了些,邢沉晔自然而然,游刃有余的开口:“这里没有别人,他不算。” 还未等华阳吱声,他已经抱着她踩在了这片白骨堆上,鞋底接触那些骨块的时候,仿佛脚底硌磨着死白的骨头,只觉脚底心顿时蹿起一阵阵寒意。 ‘咯吱咯吱’声响彻不觉。 邢沉晔眉目不动,只是快步走着,他走的很谨慎,脑海里突然想起刚才赵金来说的那番话。“阳极必衰,以阴调和,如果挺得过,那就是阴阳身,如果挺不过,便会消散,一旦存活下来的阴阳身,那可真不得了,阴阳恒聚是万物的平衡至高点,谁如果拥有,便可操控一切,包括魑魅魍魉,鬼怪邪物。” 很明显,公主必然是挺过了,可在此之前她出生之际只是阳身,那么阴魂又从哪里来? 那一瞬间,他忽的想到她日志里的那篇《乱志》,当时他以为她是写着玩,看来她能够招揽阴魂必然是确有其事! 他又想起她酒醉后的那个夜晚,像一尾可怜兮兮的雪狐趴在他的肩头,哭得格外伤心。 那晚她哭着呢喃:“我从未……做过坏事……你信不信……” “我信。” “那为何……我还是短命呢?我都知道的,都知道那些大臣们私下……说我是短命鬼……说我乃不详……” “他们眼光浅短,人生长短,怎能用岁月去衡量。” “可是……可是我能看到……鬼……”她下意识的搂紧他的脖子,眼泪好似断线的珠子,怎么都停不下来。 而那时候的他,能做的,只有把她抱得更紧些。 所有的一切在此时犹如昨夜扑棱棱的雪花,又好似南归的大雁,一切都有了既定的轨迹。 当年,她真如《乱志》里所述,能够吸揽鬼魂,必然也是因此身体无法负荷,极阳极阴对身体伤害极大,她必然受了万般苦楚,可是庆幸的是,她依旧什么都不懂,也依旧韶秀可人。 她知不知道,她原本是可以如其他孩子一样,健康长大,然后拜堂完婚,膝下子孙环绕,终成历史下的一抔黄土? 可偏偏有人逆天改命,让她活成了一枚既定的棋子。 如果她明白,如果她知道这一切,她会希望自己是平凡的一生,还是如现在这般,经历阴阳两级的折磨之后,又重归陌生的天地呢? “邢沉晔,邢沉晔!”华阳见他面色惨白,透着股苍凉气息,让她的心绪也跟着难过了几分,“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邢沉晔这才回过神,望向眼巴巴正瞅着他的华阳。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他勉强牵了牵嘴角。 华阳伸出一根手指头,调皮的把他牵强的嘴角往上抬了抬:“喔!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想小郭,只有一想要小郭,你才会这么心事重重,他的确太不省心了!” 听她这样说,邢沉晔倒是真的笑了笑,说:“我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那些事情,公主和其他人一样,过上平凡普通的日子,父母宠爱,众人爱戴,也好比现在这样活受罪。” 一想到父皇母后,华阳多少是心头触动的。 她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埋首在他颈项间,她在他耳边轻声,像是在告诉他小秘密似的。 “嘘,以前是这样的,以前想,如果能多陪伴他们一会儿,那便是我的福泽了,也曾想过,为什么偏偏要夺去我的生命,老天真不公平,可是现在,你瞧,上天多厚爱我啊,我哪儿有这样的福气,让那么好的邢沉晔来宠着我呢?” 微顿,她皱皱挺秀的琼鼻,道:“所以,我很开心,我一点都不怨恨上天啦。” 他眼角微烫,灼的他喉间都是一片苦涩。 他想,上天待他有好生之德,居然能得她欢喜,伴她左右。 这样的福源盛泽,即便是此刻死了,他都没什么好说的。 忽的,邢沉晔正走着,脚底下像是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具穿着黄色外套的尸体,好像刚死不久的,只不过是背朝着他。 那一瞬间,他仿佛心有所感,霍然翻开了这具尸体的正面。 赵金来! 这才是真正的赵金来! 去庄名山山脚探访赵金来家的时候,他见过赵金来的照片! 邢沉晔瞬间缩回了脚,可是刚才的用力踩下,导致尸身内腐烂的脏器和着腥臭的血水被挤压出来,此时正沿着尸体的嘴角处不断往外大团大团冒着血沫子,而在尸身的右手处,的确是缺少了四根断指的。 “呵呵。” 不远处,那个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冷笑了一声,他脱去右手手套,登时露出一双完好无损的手掌。 男人舒展了下右手关节,像老鼠戏猫似的盯着邢沉晔,啧啧出奇道:“怎么样,我模仿的够像吗?你们警局的人,也不过如此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生死一线 邢沉晔拳头紧握,黑眸微眯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许久,嘴角轻蔑的弯了弯,道:“王军,你真是找的我好苦啊。” 话音一落,戴面具的男人再也无法镇静,獠牙面具下睁着一副血红的眼珠,道:“你倒还算好眼力,还能认出我。” 邢沉晔盯紧他,冷声道:“是你害死了赵金来?” “是,也可以说不是。”王军倒是利索,完全没有推脱的意思。 “你真是下得去手,我听隔壁大娘说,你和他是从小的玩伴。”邢沉晔声音很静,虽说事出突然,但他先前就察觉到丝丝不对劲,就像相应的锁扣始终与齿轮吻合不了的那种遽隙感,原来赵金来早已死了!顶替赵金来的不过是王军,而他的目的,很明显,只有一个…… 王军耸耸肩,无所谓的说:“反正你们也快死了,告诉你们也无妨吧,一开始,是他撺掇我去反恐的,都是他说跟他去干一番大事业,这才让我名声再也没有翻身之日,被警察通缉,根本没有藏身之地,我他妈有次为了躲避警察在桥洞下睡了一个月,真他奶奶的,好容易听上头说这里头有宝贝,当然是要进来一看究竟,谁知道我们带了盗墓工具进了庄陵,他非要去打开那口传闻中有抓挠声的青铜棺,谁知那青铜棺自个儿撬开了一个角,赵金来下去摸得时候,居然摸到了一只手!说是冰冷的像是一块铁,不过只是一瞬间,赵金来死命拔出手来,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有四根手指头连骨头都齐根断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皮吊着四根手指头出来了,但好在也捞出来了一样东西。” 还未曾开口,华阳就道:“是你的面具,獠牙面具,但是现在戴在了你的脸上。” 王军倒是颇为诧异的扫了眼华阳,倒也坦白道:“不错,那会儿进入山里他拿着当宝贝,几乎着了迷,着迷到怕我夺取他的这样东西,处心积虑想把我杀死,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啧,利欲熏心说的果然是在理。” 邢沉晔忽的想到一点,心头惊疑未定,低眉扫了眼尸体上的缺失的手指头,道:“赵金来的四根断指呢?” “断指,当时既然都那样了还能要?赵金来就把他们丢在庄陵了。” 邢沉晔心底一震,赵金来的那四根手指明明在他们断案的时候,被人为的放在塑料袋上挂在那条荒路上,既然这两个人当时都在庄陵,而后又深入了庄名山,那么那四根手指为什么又会…… 是谁?是谁在警告他?又是谁在一步步引入他陷入这个旋涡? 是谁在旁观着这一切? 先前他曾猜测,是反恐分子故意杀鸡儆猴,引诱他前往,可如果不是反恐分子,那又会是谁? 那一瞬间,邢沉晔只觉后心脊椎一片冰冷,是了。 他们都是棋子,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全然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下,一步步走入对方埋好的疑窦中,恐怕他在回国之后,就已经被人盯上了。 “所以,你想要得到这枚青铜獠牙面具,就把他杀了?”邢沉晔盯着他。 “我也不想杀他,是他逼我的,他把我引诱到这里,他说他知道这座地宫的地图,他从反恐上头那里偷来的,呵呵,他不知道的是,我在他不注意我的时候,早就看过他的那本笔记本,笔记本中还有一页带血的地图,想要进入地宫,你知道最好的钥匙是什么吗?” 那一刻,邢沉晔只觉头皮发麻,他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 如果此刻小郭在这里,他就可以拿出那张被他捡到的沾血的地图纸,还有那本带血斑的笔记本,一切答案,也就会迎刃而解。 “所以,他非死不可,就像现在的你们,也非死不可!”王军喉咙处发出两声粘稠的‘嗬嗬’声,讽刺道:“你快低头看看,赵金来是不是还活着,他也在召唤你呢。” 华阳霍然低头,那一瞬间,她看到赵金来闭着的眼睛登时睁开! 邢沉晔连忙捂住她的眼,往后退了一步,脚下踏碎的白骨粉末跟骨灰似的扑簌簌的落。 可也在电光火石之间,死去的赵金来伸着僵直的手指,完好的左手如鹰钩般狠狠往邢沉晔的脖子卡来! 尸变! 邢沉晔一个侧身躲开,手中qiang支已经处于蓄势待发的状态。 ‘砰砰’两qiang响起轰鸣声,打得赵金来腹中弹孔穿透,带起一连串腐烂腥臭的烂肠子,上头青褐色的尸斑像是一颗颗烂掉的苍蝇头似的。 尸变后的赵金来脚步晃了晃,毕竟子弹射击的阻击力还是起了点作用。 王军在后方瞧着这幕精彩绝伦的好戏,只差拍手叫好。 “最好的钥匙,就是以血祭祀,你刚才踩了他一脚,他所有的怨念,在最后一口气没有掉下前,你就是被他折磨到死的份。” 邢沉晔哪儿能不知道!即便先前没有接触过,但是尸变乃是死者死掉之前胸口吊着的一口气,这口气不去,谁要是撞上了,基本有死无生,因为,尸变的尸体根本没有任何痛觉! 只是一匹傀儡的□□罢了! 可是不对,即便他不敌,一旦引出这类尸变后的尸体,只要在场所有人都无法避免丧生在丧尸之下,那么王军也绝不可能逃脱,但他这么信誓旦旦胸有成竹的状态,难不成…… 难不成密道入口就在…… “你们两个将死的人慢慢陪他玩吧,我先走一步。”那一瞬间,赵金来就要重新扑腾过来,邢沉晔只是一个瞥眼,就看到原先赵金来躺尸的地方,被王军迅速的扒开,露出一块凹进去的烙印。 “哈哈,这里面的宝贝都是我的了,长生棺,中国五千年来的长生秘密……”王军霍然蹲下,摸着上面的烙印。 华阳虽然被邢沉晔抱着,但是她比谁都清楚唐朝的雕刻工艺,登时就惊呼出声:“那是钥匙……那才是钥匙!” 邢沉晔转手又开了两qiang,为的就是暂时堵住这具尸变的丧尸,不求耗时,但求他能一窥究竟! 谜团实在太多! 他急于知道一切! 只见那一刻,王军登时就要摘下脸上的那具獠牙面具。 他的诡笑声响荡在整座死寂潮湿的密道里,冷笑道:“你被我骗了,什么血的祭祀,只不过你如果不引开这具碍事的狗东西,我怎么能完好无损的用钥匙打开地道的开关呢?哈哈哈哈!” 可谁知,王军怎么摘,都无法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仿佛已经牢牢生根在他的脸皮上。 “啊……”王军不信邪的一用力,谁知脸上血水直流……却是始终无法摘下脸上的那副獠牙面具,华阳几乎可以见到他皮肤下充血暴涨的血管,仿佛就要在那一刻撑爆了似的! “不……不可能,赵金来一进庄陵就是冲着青铜棺去的,他知道青铜棺中的一青铜面具就是打开这条密道的钥匙!这也是赵金来的日记本上写的,不会有错啊!怎么会这样……” 王军死命的挖刨着自己的脸,成功就在眼前,对他来说岂能功亏一篑?所有的荣耀,成功,翻身的机会都在这一刻! 邢沉晔已经没时间管他了,面前的这具丧尸已经足够他折腾的了! 赵金来的眼睛已经被子弹打穿,流着脓血混着不明的液体淌满了整长脸,像是血条遍布似的阴森可怖,再加上密道光线晦暗低迷,邢沉晔见赵金来又要扑过来,一把推开华阳。 那只僵尸手紧紧钳着邢沉晔的手臂,虽然赵金来只剩下一只手掌,但是怨魂死前的那口气不去,这具尸体就绝对是堪比□□,强横至极,就连邢沉晔都只能勉强抵挡! “邢沉晔……”华阳想要跑上来,邢沉晔反手又给了赵金来一qiang。 “不许过来!”他趁着这个空档,偏头望了眼华阳,他要是再让她挡在他面前一次,他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这一qiang又正巧打在了赵金来的脖子上,打穿了一个血洞,前后通透,那鲜红的血水直飙,跟横了鸡脖子一刀似的,带起一长串的血线,难免有几滴落在邢沉晔脸上。 那股恶臭让邢沉晔都忍不住咒骂道:“草他娘的!真他妈臭!” 他从小就是有洁癖的那种人,最不喜欢别人触碰他,遇到公主他是头一份,必然是没辙的,但是在此之前,他是出了名的爱干净。 此时赵金来也发了狂,那只左手忽的劈开他的两只手,一把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邢沉晔!”华阳惊呼出声,她想要上前又怕他生气。 那双僵直的手冷的像块冰砖,卡着他的脖子还想要将他提起来。 邢沉晔只觉那一瞬呼吸困难,欣长的颈项上青筋直跳,额角上的青筋也突突跳动! 生死一线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诡异的面具 “邢沉晔!” 那会儿,他似乎觉得快要抵挡不住了,他虽然伤势好了一些,但是多少也是重伤过后,再加上高烧刚退,全身虚乏无力,这一路来又多番照顾华阳,思绪又从来没有停歇,多少有些力有未逮。 可是他必须撑下去。 他妈的,不为其他,就为男人这张脸他都不能丢! 那一瞬间,邢沉晔松开原本打算掰开卡住自己脖子的尸手,左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痕,重重一拳就砸在赵金来另一只眼珠子上! 右手也不停歇,一记子弹抵住他的左手,又朝他轰了过去! “砰砰砰!” 跟钉入钉子似的,几颗子弹颗颗准确无误的钉在了赵金来的左手臂上。 再加上他使得力气极大,终于把赵金来给打得让他松开了手去,退了几步。 邢沉晔咳嗽了几声,随意摸了把被赵金来卡出血痕来的脖子,啐了一口唾沫,当即就抢先一步拿下主动权,砰砰几拳往赵金来眼睛上砸去! “你他妈的,溅了老子一身血不说,还想卡死老子?” 邢沉晔轰的一拳砸在他鼻子上,他的脸上满是血迹,顺着深邃的眉骨滴落,倒是有种凛冽的英气魄力。 “老子最擅长揍人了,今儿个你让我在我女人面前险些丢了面子,真他妈找死!” 又是一拳! 那具丧尸想要频频发力,奈何两只眼珠子一只用qiang打爆了,另一只血肉模糊,辨别不清楚方位,图有一腔力气无处正常发挥,多少显得鸡肋。 华阳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她很少有见到他这样霸道的一面,有那么一瞬间像极了争强好胜的小孩子,可是更多的,是一个身为男人的力,这股力,是从心而发,带着最较劲最不肯服输的一腔热血,那股子劲头,和他的长相完全不匹配。 她想起小郭曾私下告诉她说:“我跟你说啊公主,这事儿你可别说出去,我曾和邢队邻校,那会儿他就打架出名,别人一提起他都会说,啊呀那个冰山冷美人儿又打人了……不知道的人以为说的是姑娘家呢,不过话说回来邢队小时候可喜欢打架了,就是一混小子我告诉你,还死都不肯服输的那种,即便头破血流都要争第一,别看他长得美,打起人来,啧,打起人来……那可是美中豪杰啊!” 当时虽然有见过他揍过徐来,但是不曾见到他在绝境时拼死还击。 她虽打小在宫中见过不少武士斗武,可那武士大多都是一身壮肉袒露,粗眉阔脸,倘若他在古代,必然是文绉绉的那类两袖清风的清隽书生才对,可如今看来,他又是那般霸道轻狂。 这里还处在激烈交锋的搏杀中,王军还在原地扯着青铜面具和自己的脸皮剥离。 “啊……”王军一声声痛苦的闷吼中满是一腔的不甘与愤懑。 华阳不知獠牙面具为什么会深深的植入在王军的皮肉里,但是既然是从那口青铜棺中冒死捞出,必然是不祥之物,事后因为贪念,还偏与赵金来抢夺此物。 此际他获得这样的惩罚,倒也在情理之中。 “轰!” 那边,丧尸入脑的赵金来被邢沉晔打得一面倒,此时两只眼珠虽然已经全部打得血肉模糊,眼皮青肿,不知是不是胸口最后的那口怨气作祟,赵金来一个翻身一拳就拍向邢沉晔的胸口! 对于丧尸突如其来的全力一击,登时让邢沉晔一个惯性被打得抛飞出去,直到跌撞在湿滑冰冷的密道壁垒上,才跌了下来。 “咳……”邢沉晔吐出一口血沫,喉间满是腥甜。 “邢沉晔!”华阳此时跑了过来,蹲下身就要扶起他,“你怎么样,我看看,伤哪儿了。” 眼见着赵金来一步步盲目的朝这里走来,他毕竟被打爆了眼珠子,此时视力尽失,完全凭借声音去判断对手的方位。 邢沉晔摇了摇头,扶着墙壁就站了起来。 谁知失了视力的赵金来见不到事物,只听到密道中的溶洞滴水声,还有…… 王军撕扯分离面具与皮肉的痛苦□□声。 当即迈开步子踏向王军的方向! 王军此刻剥着自己的面皮,一张脸早已经血肉模糊,就连那副獠牙面具上都是刺目的血水。 不少鲜血流进眼睛,让他的视线都是一片模糊的血色,当然看不到丧尸化的赵金来正岌岌可危的向他走来! “不好!”邢沉晔暗道,当即就想要将赵金来引过来。 谁知前脚刚迈出,华阳就拉住了他。 他一回头,就看到华阳担忧的眼神,“为什么要救他,他要害我们,被丧尸盯上的人,只要怨气不出,除非让它死亡,不然一个都不会活下来。” 邢沉晔摸了摸她的脸颊,道:“其实,你也想救他的,我们公主,比我要善良的多,不是吗。” 只不过,她担心他的身体无法负荷赵金来强横的力道。 “可是邢沉晔……你会死的。”她比谁都知道恶灵怨念的丧尸有多凶煞,不达目的是不罢休,她更清楚邢沉晔的身体情况,即便她的血液再有神效,人力有穷时,而他总喜欢强撑。 “不会。”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她秀气的琼鼻,“走远一点,公主,我不会让自己死,至少现在不会。” 说完这句话,他霍然抬起手中的qiang,砰砰两声射入赵金来身体里,顿时间搅带出一片猩黏的液体与内脏的碎片。 而后邢沉晔吹了个口哨,他的面色平静如冰,黑眸微眯,像是在打量着对面的猎物。 他是一名军人,更是一个男人,即便王军再怎么迫害于他,他始终无法无动于衷的看着他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无法做到,丧失最后的人性。 赵金来听到这声口哨声,当场就抖着身子跑了过来,被子弹洞穿的腹部尸血横流,烂掉的肠子半截露了出来,拖在地上跟一坨血带子似的。 “既然你想玩,老子就陪你玩一把。”邢沉晔吹着口哨,仔细听来,竟是国歌的曲调,他一会儿往左,等哨声一顿,赵金来赶上去,他就快步流星的到了右侧,瞅准时机一拳就挥了上去。 砰砰声锤击□□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狭窄潮湿的密道里,只有上方溶洞不断滴下的水珠还在有频率的响起。 几次来回,邢沉晔多少力竭,身上也活活挨了几拳头,胸口上的伤口还不曾完全愈合又被打得皮开肉绽,而他手qiang中的子弹也已经处于弹尽粮绝的状态。 再看看赵金来,像是怎么都打不死的金刚,即便□□上满是伤口,血水内脏流了一地,都仍然没有丝毫痛觉的向他扑击而来! 这样下去,的确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即便他身上没有伤势,体力充沛,遇到这类丧尸也绝不能轻易招惹,必然是要靠盗墓者用的粽子或者黄符镇压,完全不能凭借己身克制。 克制?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华阳,可也只是一瞬间,他就将这一个想法摒弃在九霄云外。 邢沉晔抹了把满是血水的脸,心道,他奶奶的,他邢沉晔什么时候要倚靠女人过活了? 不说断不断定华阳就能够克他,即便就是可以,他都不会让她去。 如果真要唤醒她的阴阳身,那么她还是现在的华阳吗? 邢沉晔忽的想到什么,忽的拾起脚边的一个碎石子攒起力道掷向一旁的白骨堆,登时响起一片碎骨声。 那一瞬间,赵金来闻声就蹒跚着走了过去,手臂掼着力道一拳拳的捶打着白骨铺路的地面。 还未停下,又听到左边传来石子与石壁碰撞的声响。 赵金来转而又拳拳轰向石壁! 那一双拳头没过一会儿就血肉模糊。 邢沉晔手中的石子在掌心里抛了抛,忽的反手一丢,乒铃乓啷的一连串扔向溶洞口。 果然,赵金来又闻声辩位,溶洞不算高,赵金来个子也不矮,一拳轰顶倒也刚够! ——轰! 溶洞上方的凝聚的水汽珠子纷纷跟断了线似的掉了下来。 只见赵金来一个劲儿的锤着那溶洞口,恨不得捶出个通透的洞眼子来,没一会儿,他手指关节上的五根手指头生生被捶打的磨去了血肉,只剩下里头的白骨茬子根根分明,还在不停的捅向上方的溶洞口。 邢沉晔沉默不语,他的本意从来不是让赵金来力竭而亡,对于一个丧尸来说,完全没有力竭一说,这种尸化的邪物早已不是人为就可以解决,他也绝不是拖延时间休养生息,虽然他的确没有多少力气了。 他的目的是…… 掌心朝上一抛,又是几颗碎石子扔向左斜方的溶洞口。 “轰!”赵金来又是一拳狠狠砸了上去。 忽的,从那洞口内蓦然蹿出一只紫绀色的手指,犹如鹰钩似的紧紧勾住赵金来的头皮! 邢沉晔冰冷的嘴角微翘,吃人的石头。 既然人力无法战胜,那么就让邪物制胜邪物吧。 他走到华阳身边,正见华阳怔怔的望着那一幕。 邢沉晔伸出一双手,捂住她的眼睛揽住怀中。 那一瞬间,只听嘎啦一声,溶洞口中伸出的五根紫绀色尸手,犹如五条利刃插烂赵金来的颅顶! 嗤的一声响! 赵金来的脑门上,登时喷溅出一连串儿白花花的脑浆,跟爆浆猪脑花似的迸溅而出!星星点点的洒满头顶阴暗的密道顶。 好一会儿,身后再无动静,邢沉晔回头望了一眼,果真就见那紫绀色又缩回了洞里,而赵金来此时成了一具吸干血精的骷髅似的,只剩下外面一层薄薄的皮子搭在上头,仿佛轻轻一剥,那块人皮就会和骨头块分离似的。 邢沉晔又望向不远处的王军,此时他仍然在撕扯着自己的面孔,像是魔怔了似的,在那儿一个劲儿的碎碎念:“我要得到一切,只要进去,一切都是我的,我要长生……我会一举成名……呵呵呵……” 那副獠牙面具上满是血水直流,血腥味刺鼻,有不知名的虫子从他的身上爬了上去,又乘机钻入他的皮肤里,王军只觉更痒了,脸上痛苦难耐,皮肤上下都只觉被什么在啃噬。 邢沉晔松开了华阳,他这才觉得气力尽失,就连双手都是不听使唤的,胸口更是疼的厉害。 他根本不知道,他刚才硬生生扛了那具丧尸多少下。 华阳见他脸色苍白,连忙扶住了他。 “伤哪儿了,我看看,给我看看好不好?”她担惊受怕极了,刚才要是在危急下去,她都会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去抵挡一些攻击。 他却只是把她拥入怀里,闭着眼睛调整了一番紊乱的气息,轻声道:“没事,好得很。” 华阳还想挣脱出来,看看他的伤口,但他抱她抱得很紧,她扭来扭去跟条小松鼠似的调皮,惹得邢沉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公主……真的没事。” “你伤口裂开了是不是?”华阳不傻,刚才打斗的经过她都看在眼底,赵金来就是一具丧尸,看准地方就只会朝着一个地方蒙着打,她见到的时候,就看赵金来捶击的都是他胸口。 “没有。”邢沉晔轻叹一口气,只能竭力掩饰。 谁知华阳不老实,直接就伸出手指想要扯开他胸口上的衬衫。 “公主……”他连忙握住她动作的小手,俯下身低眉望向她,道:“我听说,女儿家都是很矜持的。” 华阳瞪着圆圆眼望着他,只一瞬,那双泛着灵气劲儿的眼睛里登时蓄满了泪水,邢沉晔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华阳嘴巴一扁,鼻子一抽,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简直应了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盘’,邢沉晔连忙伸出手去接,却是怎么也接不住的。 “公主……我的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你这一哭,我可就没辙了。” 他低笑着抹去她眼角的泪,冰凉的指尖触及她微烫的泪,烫的他手指一顿,道:“公主,不要为我掉眼泪,恩?我这种人,不值得。” 他有意逗她,学她调皮时那样,伸出手去将她下撇的嘴角往上抬了抬:“笑一个我看看。” “为什么不值得?”华阳抽泣着望着他,眼睛里带着水润的星光。 邢沉晔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为我哭过,他们都巴不得我死,你想,我人缘得多差。” 华阳哭着哭着倒是笑了,她忽的捏起他的脸,撅起小嘴道:“那从现在起,就有了。” 微顿,她揪着他的袖扣玩,低低嗫嚅道:“而且,我一哭,你肯定就会心软,你一心软,就会哄我,疼我,宠我,呵护我,然后我就可以借机耍赖皮,你就还得让着我,你说我坏不坏。” 邢沉晔只怕是心都要化了,瞅着她那股可怜劲儿,像无家可归的雪狐似的,他道:“哪有,你不哭,我还不是得让着你。” 华阳高兴地眉眼舒展,像是一面红艳艳的樱桃弯弯,甜的他也忍不住眼底含笑。 邢沉晔刚想为她理一理额角的碎发,只听不远处响起一道嘶声裂肺的嘶喊声,他霍然望了过去! 这声音太过惨烈痛苦,引得华阳心头一抽,也偏头看向王军。 那一瞬间,只见王军一个用力,真的将那张獠牙面具硬生生的从脸上扯了下来。 不,不该说是脸了。 因为,王军的脸上已经没有皮了,只剩下血水直溢的眼睛,腥黄色的脓水直流,整张脸就是剥了皮的肉头脑袋,只剩下饱满的血肉在随着肉眼可见的神经翕动抽搐,更像是坨掀了皮的番茄肉。 “嗬嗬……拿下来了……我成功了……嗬嗬,成功了……” 他的手里紧紧拽着那面鲜血淋漓的诡异面具。 不知道是不是被血痰粘稠住了喉管,他的咽喉不时发出几句黏腻的‘咯咯’声。 那张原本在他脸上的人脸皮肉此时被倒勾在面具上似的,血淋淋的人皮脸血肉淋漓的贴在面具里,像一块嵌在里头的血烙饼。 只一瞬间,那具青面獠牙面具里的血肉人皮,忽的像是被面具吸食了一角,而后又是一大半,直到王军的那张脸皮再也消失不见。 而那枚青铜獠牙面具,依旧只是一枚人畜无害的面具而已。 好像刚才那一幕令人窒息作呕的画面,仅仅只是一出‘作孽不可活’的独角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变故 “嗬嗬嗬……”王军像是疯魔了似的,想要把手中的獠牙面具往地上凹进去的符文相吻合,奈何血水遮挡了视线,怎么拼好像都拼凑不上去。 猩红的血液像是打破的血浆袋,怎么流都停不下来,他抬手抹了抹,血水仍然淌满眼睛、鼻孔以及脏污的嘴巴里。 “就快了……我要成功了……”王军嘴里吐着血沫子,含糊不清的说着,他激动地两腮鼓动,应该说没有人皮的支撑,就剩下两块刚剥皮去的猪肉条挂在两腮上似的,一抖一抖,仿佛再用力一些就会掉下来。 邢沉晔见他如此,走上几步就想要帮助他。 谁知他此时听觉异常灵敏,当即就把那枚獠牙面具抱入怀里,狰狞着一张血肉掀翻的脸孔朝他嘶吼道:“……你别过来!你别抢我的面具!这是我的,是我即将成功的钥匙!你夺不走的!这座山脉里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将是我的了……哈哈哈……” 邢沉晔迈出的身形微滞,都说利欲熏心,即便到了这个份上,王军还是不曾发觉,他已经活不了了。 人脸上的毛细血管网交错分离,他硬生生的却撕开皮肉,血管早已破坏严重,失血而亡就将是他最后的下场。 处于濒死边缘的王军一直手拽着那枚面具,想要找出下方的锁扣凹陷处,奈何他的视线被赃血损坏,视力下降的厉害,或许是愤怒亦或是濒死之际的挣扎,他像是发狂一般拿着那枚青铜面具狠命的往地上砸着! ——砰砰砰! 华阳见到这一幕,心头酸楚,她的声音很轻,不知道像是在问谁。 “荣华富贵对你们来说,就是那般重要吗。” 邢沉晔轻叹一口气,摸了摸她柔软的黑发,道:“公主从小高贵,不愁吃穿,自然是不知道穷人的贫苦,人呐,穷疯了的时候,什么都做得出来。” 华阳忽的抬起眼,灵气俏皮的眼梢挂上了一缕:“如果什么都做的出来,那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邢沉晔微怔。 华阳却松开了他的手,走向已经疯狂的王军。 “公主!”邢沉晔一个迈步就要拉住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气的他胸口的伤都疼了起来,“公主,你要去干什么。” 华阳回头望向他,低低道:“他快死了,但他现在有很深的怨气,一旦怨气入骨,就会是第二个赵金来,只要在此之前平复他的心绪,他也会很开心的。” “不行!”邢沉晔面色铁青,他紧紧箍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几欲要捏碎,“他已经没有理智了!你不能胡来!” 华阳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地落下一吻,“当他变成第二个赵金来的时候,我们怎么办呢?” “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唇齿间的蜻蜓点水,让他思绪微微飘忽,他望向她,重复道:“我会保护你。” “骗人。”华阳伸出手,拂过他额角被磕破的血痕,道:“你都要撑不住了,你信我,我有办法的,你不相信我吗?” 邢沉晔依旧没有松手,只是沉沉的望着她。 “好。”出奇的,他答应了,华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他说:“我先去,他现在发狂边缘,他的那股气得发出来,不然,见谁就会咬谁。” “可是……” 还未等她开口,邢沉晔迈着一双长腿就往密道那头走去。 王军还在疯狂魔怔的敲砸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像是一条处于暴躁边缘的兽类,毫无理智可言。 那一瞬间,邢沉晔舔了一把牙关,劈手就夺了他手中的那枚青铜面具,一把拽着他的领口提了起来,“站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还我面具!还我钥匙!”王军一张嘴,血沫就往外溢出,就连牙齿都被浸的粘上了一层血膜。 “你听清楚了,王军,它不是所谓的钥匙,它只是个邪物!你听清楚没有!”邢沉晔打算激怒他,他如此狂暴,身上又是血流如注,早已是救不回来了,一旦死去,怨气不除,那便是极大的魔障! “你还给我!还给我!啊——”王军勉力睁开血水模糊的眼睛,忽的一拳就对着他的面门扫了过来。 邢沉晔身形一矮,脚尖一错踢向他的膝盖骨,那一刻,王军登时跌跪在地上。 “你给我看清楚了,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就因为一个面具,你害死了你的至亲好友?王军,你们反恐分子,什么时候心理素质居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王军浑身都在颤抖,他瞬间操起一根白骨堆中的肋骨条就直直往邢沉晔劈来。 “你们都是娇生惯养,你们懂得我们穷人的悲苦吗?我妈因为家里穷,当初还想毒死我丢掉我,你知道吗!你们都该死,你们一个个都该死!” 狂暴后的王军力道猛增,猩长的肋骨条一角尖锐逼人,眼见着就要刺入邢沉晔的胸口,被他堪堪格挡。 “说啊,继续说啊!你他妈有什么不满有种说出来啊!”邢沉晔紧紧抵着他不停施力刺过来的白骨尖,脚步被逼的不停的往后退。 ——砰! 后背重重的贴在冰凉的密道壁垒上。 只见晦暗的光线里,王军那张血肉黏连的脸孔发出嘶嚎声:“我爸就知道赌钱,输了就知道打我,往死里打,我想杀了他,杀了他们,嗬嗬,你们都瞧不起我,就连去反恐组织里,你们他妈一样都看不起老子!等我有了钱,有了一切……我要杀光你们,哈哈哈……你们都去死……” 他目眦欲裂,面孔狰狞,牵扯着血孔毛细管更是迸裂出道道血痕,“你去死……去死吧!” 那一瞬间,他手中力道猛地往前一顶,削尖的白骨尖登时刺入了胸口的血肉里。 “操!”邢沉晔咬着牙关,王军原本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濒死之际回光返照的怨气之重,压过了所有。 “继续啊!来啊!”邢沉晔也发了狠,“老子他妈就跟你杠上了!你要是杀不死我,你他妈就是孬种!” 他的目光越过面前血人一般的王军,望向了不远处的华阳,他知道她想要跑上前,可是时机还不成熟,她一旦现在跑上来,王军的怒火必然会转移到她的身上。 他绝不会允许这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王军臂下用力,那根白骨尖刺的邢沉晔虚汗直冒。 邢沉晔一把就卡住继续往他胸口推进的骨刺,忽的用力一折,只听啪的一声,肋骨刺折断,一半还卡在胸口,另一半被邢沉晔握在手里。 邢沉晔只觉浑身痛的要散掉,胸口的骨头茬子磨着之前伤口内的血肉里,几乎要了他的命。 王军趁势当场一拳就要朝他砸去! “想要这个吗?” 忽然之间,华阳捡起刚才在争斗过程中掉下的青铜獠牙面具,她一双白净的小脸望着王军。 那一瞬间,王军顿时收回了手,往她这里走来,喉咙口带着咽血水的咕噜声,“给我!给我!” “公主!到我这里来!”邢沉晔勉力撑着墙壁,想要往这边走来,奈何伤口痉挛似的抽搐,让他眼前一黑就要跌在地上。 在他的视野里,王军就像一只史前血兽,满头满脸都是猩黏的血迹滴答,就要抓住无处而逃的华阳。 而华阳呢,华阳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将那枚面具淡然的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一瞬间,整座山脉似乎都在震颤不已,一地的白骨路仿佛都受到了什么感应,那些白骨像是即将要复活一般,慢慢的伸展开关节,一瞬间,整个死寂的密道里‘咯吱咯吱’骨节声响彻不觉。 邢沉晔心头一惊,只见华阳自面具下霍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当初的俏皮可人,而是尸山血海,浩渺万物的君临天下,威仪莫测像是一尊跨越千古而来的君王降世! 渐渐地,那枚面具好似也变了模样,狰狞的獠牙消失不见,只有一面透着金光的青铜面具,契合着她饱满小巧的脸颊,仿佛为她量身打造而就而成! 身后埋藏无数岁月的枯骨仿佛排列成型,卑躬屈膝的立在她的身后,一如一千多年的风云莫测绝世之巅! “跪下!” ——哗 那一刻,身后所有勉强站起的白骨登时呈现一种匍匐在地的姿态,全部为首听命,莫不如是。 王军愣了愣,居然不敢再上前半步。 华阳没有回头看身后的那群枯骨,反倒走上几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王军。 许久,才道:“害人终害己,你怨气已出,就莫要停留在人世祸害了。” 说完这句话,华阳伸出食指,轻点王军的眉心,那一霎那,一缕行将大去的糜烂灰气从中浮现而出,转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作为一具再无灵魂的□□,登时便再无依托倒了下来。 死寂的密道里静悄悄的,仍然只有‘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从溶洞口中不断地坠下。 邢沉晔勉强撑着墙面,一步步走过来,他不知道事态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番样子,但是他更加知道了,他的猜测是准确的。 她果然就是阴阳身,克阴邪之物。 只不过,这枚面具,为什么会产生这般离奇的效应。 对于王军来说,它是致命的利刃,而对于华阳来说,却竟是这么一番转折。 直到走到她面前,他定定的望着她,道:“摘下。” 他知道,她不是华阳,难道,这枚面具,足以唤醒她身体里的阴阳两级吗? 华阳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我说,摘下。” 见她依然不动,他伸手就要去拂开她面上的青铜面具,忽的,身后一整列整装待发的白骨好似就要冲锋向前,似要把这名逾越礼据的小子给绞得粉碎。 那一瞬间,华阳轻喝一声,声音虽然仍然软糯,此刻却像是洒了一层冰籽儿似的凉。 “你们谁敢伤他一下,大可以试试看!” 再抬头,她抬眼望他,温热的眼泪划过冰冷的面具。 邢沉晔抬手,轻轻解开了她脸上的这枚面具,那一刻,她清透的眼神依旧可人俏皮,只是添了些哀伤,好像刚才的那一幕只是幻境。 身后的白骨卫队顿时轰然崩塌,也再无支撑坍塌一地,白骨路长而漫漫,望不到尽头。 “邢沉晔……我……我不知道……我刚才……是不是,变坏了?” 她只觉自己戴上的那一瞬,脑海里迅速的掠过一千多年前的种种,登高临绝顶的瞩目眺望,身后千万人匍匐,她不由自主的变得冷漠,好似连杀伐都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抬起冰凉的指尖,轻缓的拂去她哭的像花猫似的小脸,道:“不是,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只不过,更加的高不可攀了。” 他低低笑了声,拂了拂她鬓间的细马尾,道:“我的公主,真是威风极了。” 华阳踮起脚尖,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哽咽道:“你说,我会不会真和这里的人物有所牵扯?会不会我就是不详的,不论是一千多年前,还是一千多年后,这一点,始终都没有改变?” “即便有牵扯那又如何。”他轻轻拥住她,声音很静,“不论是一千多年前,还是一千多年后,有一点,已经改变了。” 他缓缓擦去她面颊上的泪水,道:“一千多年后,还有一个邢沉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开启地宫 她哭的那样伤心,紧紧揪着他的袖口,嗫嚅的道:“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刚才那副样子,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说什么呢。” 他轻轻拥住她,安慰道:“只不过是枚面具,并不代表什么。” 他拿过她手中的那枚面具,只一瞬间,他的心神沉了沉,那枚面具,又恢复了最初的青铜獠牙模样,狰狞毕露。 这让邢沉晔更加断定了,她必然是和这枚面具有所牵扯,历史的谜团深重浩大,像是深秋的靡靡大雪,只待落雪消融的片刻,所有的痕迹都将会清晰透彻。 是谁打造的这枚面具?又为何,她戴上之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在她戴上面具的那一刻,他能够感受到,自她周身散发而出,那等藐视一切的万物主宰所拥有的的凌厉气场,还有那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法则权利。 一千多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造就这一切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跨越时间历史的长河,竟有人想要扭转历史吗?! 是谁? 到底是谁? 邢沉晔牵着华阳,走到刚才被王军挖开的那块地底凹陷处。 这就是王军所说的开启大门的开关了。 他捡起刚才跌落在地的手电筒,仔细查看着这块凹陷的圆弧状,而他手中的那枚面具,也是圆弧形,如此想来,果然是再契合不过的钥匙。 手电筒的白光射在上头,可以看出隐隐有着繁复的纹路,不过被王军的血迹染得透了,纹路里早已嵌进去一层风干的血霜,纹路的迹象愈发令人难以捉摸起来。 仔细一看,倒像是一盒圆形棋盘,一颗白石凸起,一颗黑石凹陷,平面相排,乍一看以为是一双凹凸诡异的瞳仁,正在盯着他们似的。 邢沉晔眉目微沉,开启这扇地宫的大门,会有所答案吗? 长生棺?还是历史谜团? 可是无论是谁,他偏要一探究竟。 惹毛了他,就算是皇室贵胄,他照样照扁不误! “公主,我们一起进去看看?”他偏头,已经下定决心把手中的那枚面具与那纹路贴合在一起。 华阳乖乖的点头,事已至此,除了一闯再闯,早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一刻,邢沉晔握紧华阳的手,微一定神便将手中的獠牙面具登时覆盖了上去。 咔哒一声。 那一白一黑的石子正巧对上了面具的瞳孔的位置。 也在同一时刻,原先凸起的白子,顿时凹陷了下去,凹陷的黑石也浮现了上来。 圆盘转动,愈转愈快。 速度之快只来得及看到圆盘转动的残影,一面是白,一面是黑。 黑与白的两相交融,吞噬。 阴阳两级! 那一瞬间,脚下的大地轰鸣震动!仿佛史前巨兽在苏醒,在颤动! ——轰! 邢沉晔只觉脚下霍然裂开一道黑沉沉的圆形大口,犹如巨兽的獠牙巨嘴,一股巨大的吸力冲天而起,蛮横的气流冲击连带着周围的白骨堆都绞的粉碎! 事情发生的突然,快的就像在电光火石之间,令人丝毫没有防备! 邢沉晔惊疑之余,下意识一把揽过同样站立不稳的华阳,另一只手,劈手就夺了一旁的手电筒,然后便是无声的下坠。 无尽的漆黑与阴寒犹如冰天雪地覆盖了一切。 邢沉晔不知道往下坠落了多久,只是紧紧抱着华阳,手电筒划过的光仿佛一角飞窜的流星,根本无从探究。 ——砰! 直到轰然撞击在什么东西上,只听‘咔’的一声脆响。 邢沉晔只觉背部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硌的几欲痛的昏过去。 身上华阳的重力又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又是一声‘咔’的声响。 似是身下有什么东西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力撞得碎掉了。 视线一片黑暗,邢沉晔勉力抬手旋转着手电筒,这一照,几乎让他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草,他妈的居然掉在了一口大开大合的棺材里! 那么他身后压碎的…… 岂不是…… “邢沉晔……”华阳连忙爬了起来,四下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落在了棺椁里,低头一看,好像有隐隐的白骨被他们二人的撞击力撞成了碎渣…… 忍着身上的剧痛,邢沉晔勉力提了口气,道:“公主,我们是不是……压碎了一具白骨?” 华阳点点头,邢沉晔勉强攀着棺椁木壁艰难起身,这是最普通不过的木质棺椁,倒也不是普通的木,不然也不会到一千多年后的现在还完好无损,不过诡异的是,这面棺椁并没有封实,居然大开着,难道有人特意打开的吗? 邢沉晔拿过手电筒,深呼一口气便从棺椁内起身,手电筒的光芒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那一瞬间,邢沉晔倒吸一口冷气,四周密密匝匝都是一具具清一色打磨抛光的木质棺椁,有些棺盖封住的严实,有些却是大开的,随意一扫,便有上百个棺椁。 此地地方颇大,好似一间内室,估摸一下足有七百平米的大小。 果然是地宫吗? 只有最左边,好似有一面巨大的青铜门死寂的紧锁着。 邢沉晔四处扫视,确定没有什么危险便先行翻身而下,然后去接华阳。 “公主,来,下来。” 华阳听话的抓住他递来的手,顺着力道被他抱下了地。 下来的那一刻,华阳自然也看到了一具具棺椁,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邢沉晔的手。 “公主,你看看,你有发现什么吗?”他轻声的问,此际空旷死寂,一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回音震震,更显的格外阴森。 他之所以询问华阳,正是因为她更了解唐朝的风俗,不论是入葬仪式还是其他。 华阳仔细看了一眼,点头道:“这座地宫,的确是唐代的,因为这里好像是陪葬者的地方,这些棺椁所在,应该都是当年陪侍的丫鬟或者侍卫。” 她略一扫见方才他们坠下的那樽棺椁,棺椁上雕刻着一名侍女的名字:春燕 “那你觉得,这里会埋葬着唐朝哪位历史名人?” 华阳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这所地宫,应该建于我出生以前,因为规模太过宏大,我出生以后,唐朝虽说仍然是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但早已不可能比过开元盛世左右时期的。” 邢沉晔沉默,他熟读唐朝历史,自然知道,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之治,武则天的武周之治,唐玄宗李隆基的开元盛世都让唐朝达到了空前繁华的极盛之势。 可也正是因为盛极必衰的定律,李隆基因沉溺享乐,重用奸臣,一朝大厦将倾,杨贵妃惨死马嵬坡,由此便展开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 正是由华阳的父皇,唐代宗李豫平定这场绵祸数载的叛乱之后,大唐自此走向衰败,往昔种种,终成过往云烟。 邢沉晔叹息一声,正要拉着华阳往那座青铜大门走去,谁知就听到青铜门外,响起几道细碎的脚步声,间或一两声柔婉的轻笑声。 “有人?”邢沉晔眉心一沉,霍然拉过华阳蹲下,躲在一樽棺椁旁,细细聆听。 只听‘咯吱’一声响! 仿佛有人推开了历史的层层桎晧,繁华过尽之后徒留一地尘埃。 邢沉晔当即关掉了手电筒。 青铜门大开后,有几道女声细细笑着走来,“快来抓我呀,这里,快来抓我呀。” “春燕,我在这里呢,快来抓我。” 那一瞬间,邢沉晔只觉脊梁骨直蹿起一抹凉意。 他霍然抬头,就看到身旁的棺椁上的侍女名:春燕。 邢沉晔从棺椁边探头出去,就见几道身着盛唐装扮的侍女,色彩浓艳的裙衫飘飘,倭坠鬓盈盈上头。 论背影的确是符合唐朝的花色绚丽,如果不是看到那几名侍女是凭空浮在地上,好似鬼魅般飘着来去,邢沉晔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唐朝。 华阳也看到了那一幕,小声的在他耳边道:“是阴魂,地宫中多阴魂未消,生前这地方死去的人过多,就会引起这种异像。” 邢沉晔眉心微蹙,他也曾听说,北京故宫内,也曾被人在夜间看到有侍者以及一排丫鬟走过,的确诡异非常。 忽的,嬉笑声渐去,有声音窃窃的道:“哎呀,我的骨头好像被什么打碎了,我得去瞧上一瞧,怪不得,我身上都不得劲儿呢。” 那一刻,邢沉晔心头一紧,瞥过去的那一瞬间,浑身紧绷,因为他正巧看到那个飘来的侍女的正脸,不,是没有脸,而是一个空洞的大洞。 他霍然拉过华阳,离开原地,矮身往棺椁堆里东横西走。 阴魂这种东西,最好不要被他们发现,多少会发生不测。 忽然之间,邢沉晔与华阳躲在了一口棺椁旁,谁知那轻笑声好似就在耳边似的。 华阳一偏头,就看到一张剥离了血肉的脸! 空洞洞的像是整个脑袋和五官一起被挖掉了,只剩个干瘪的瓜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生气的公主 “草!” 邢沉晔暗骂了句,当即拉着华阳奔跑在堆积横亘的棺椁夹缝里,不时的矮下身形游走在一座座棺椁边缘。 直到好像连嬉笑声都不见的时候,邢沉晔多少松了一口气,他倚在其中一樽棺壁上犹自喘息,胸口的伤势疼的厉害,之前那小半截白骨一直插在他伤口处,情急之下他都来不及拔出。 华阳的手被他握着,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心越来越冰凉。 华阳担忧的揪揪他的衣袖,邢沉晔回过头,朝她勉强摇摇头。 待他再回过头去时,发现好似有身影往这里飘来。 邢沉晔咬紧牙关,一面小心翼翼的朝边缘处打量,一面牵着华阳往后退步。 尽量脚下轻巧不出声,万一惊动了那些阴魂,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华阳也脚步轻灵的往后退步,忽的,只觉身后好像碰到了什么圆墩墩的东西似的,力道大的几乎要把她弹开去! 她心头一惊,还未曾回头,就听见一道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啊——不要杀我啊!不要杀我!” 待华阳一回头,就见一个圆墩墩的大屁股抱头蹲在棺材底瑟瑟发抖,她刚才居然和这个人的屁股撞上了,倒像是把对方吓得不轻。 邢沉晔一个抢上就堵住了来人的嘴。 那人圆脸圆眼,就连鼻头都是圆圆的,更别提他那浑圆的大屁股了。 他根本没料到,这里头居然还躲着个活人,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进来的。 来人这才细细看到他们两个也是活生生的人,登时哑巴吃了黄连似的闭上了圆嘴巴。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这个人的惊叫声已经成了这些阴魂的指明灯,纷纷嬉笑着往这里飘来。 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邢沉晔面色一沉,恨不得把面前的圆胖墩给狠揍一顿,登时踹了他圆屁股一脚,恨道:“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那一瞬间,三个人跟飞毛腿似的,拔腿就跑,邢沉晔多少是训练过的人,速度极快,又牵着华阳,自然华阳也是跟上了奔跑的进度,唯有那个圆胖墩,迈着两条肥腿吧唧吧唧的跑着,到后来眼见着那几道飘忽的身影就跟在屁股后头,吓得他呼哧呼哧赶上了几步,更是慌不择乱的拉住华阳的一角长裙,这样就可以带着他跑了。 邢沉晔转向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脚步不停,穿梭在一排排井然有序、纵横交错的棺椁缝里,语气冷得简直要杀人:“你他妈给我放手!” “不不不……”那人抖着一张圆嘴巴,圆鼓鼓的腮帮子直哆嗦,“我不放我不放……” “嘻嘻……我们要来抓你们了哦……”随着忽远忽近的这道声音,听来温软,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响在头顶,劈得那人几乎吓得尿裤子。 “啊……别来抓我,抓他们抓他们!” 说着还紧紧揪着华阳的裙子,要不是这是条长裙,华阳还不走光才有鬼。 邢沉晔气的额角青筋直跳,他奶奶的,遇到什么不好,居然遇到这么个猪队友。 真是他妈的晦气。 居然还敢掀公主的裙子,他都没有掀过! 邢沉晔越想越气,气的伤口都要撕裂爆炸!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阴魂,滚他娘的蛋! 邢沉晔当即停了脚步,身子一折,脚步一跨,偏头就一把揪住这圆胖墩的领子,狠狠提了起来,“你他妈给老子放手,你听到没有?!” 那圆胖墩跟个愣头青似的,眨巴着圆滚滚的眼睛,瑟缩了一下,依旧紧紧扯着华阳的裙角,惶恐的直抽抽:“我就不放,还不快跑,再不跑一个都跑不掉。” “你他妈,老子跑不掉也要干死你!”邢沉晔一拳就要抄过去扁他的圆脸! 那一瞬间,圆胖墩厚着脸皮扯过华阳的裙角一把捂住了眼,仍然在那儿惊叫出声。 “啊,有人要打人啦,粗鲁!二十一世纪,你居然要打人啦!我要报警!我要把你送警局!” 邢沉晔气的浑身都疼,一拳狠狠砸向一旁的棺椁上,脚步都略显不稳。 他妈居然还是个娘炮! “邢沉晔!”华阳见他面色惨白,脚步虚浮,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 华阳心疼极了,除她之外,居然还有人敢让邢沉晔生气! 她是难得发火的,性情向来不争不抢,此时情绪难掩怒意,偏头狠狠瞪向那个圆胖墩。 小手一把撕开那角裙衫,毫不客气的跟拍苍蝇似的一把拍在那张圆脸上,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送给你!” “嘻嘻嘻……这儿有个小郎倌好俊俏呢,可跑不掉了呢。”没一会儿,那几道飘忽来去的身形犹如跗骨之俎般顿时包围住了他们。 红橙黄绿几色配色鲜艳夺目,要不是鞋不点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空洞洞的大洞,抽去了五官血肉,更是阴森可怖,数人纷纷围住了他们三人,呈现合围之势! 邢沉晔拉过华阳,挡在面前,以防这几个阴魂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谁知那几道侍女打扮的阴魂,虽说没有眼睛,倒也好像能看清楚他们的面孔似的,因为他们直接忽略了一旁的圆胖墩,反倒细细打量起邢沉晔来。 其中有个黄衣侍女抬起长袖像是捂住嘴似的,轻笑道:“小郎倌,你长得可真俊,不如留在这里,好好陪陪我们,你看好不好呀。” 邢沉晔打小被女人表白,被男人倾慕也就算了,他奶奶的,今儿个就连个阴魂都找上门来了。 几番跑动伤势加重,他的咽喉处都腾起铁锈似的血腥气。 他冷冷盯着面前的几条身影,嘴唇一掀,不近人情道:“都他娘的给爷滚蛋。” 一旁的圆胖墩见状,更是恨不得举双手双脚出卖他们。 “啊呀,这是谁啊,生的太俊美啦,姑奶奶们,我跟你们讲,这小子生的那叫一个俊如潘安,美似宋玉,帅如卫玠,艳比兰陵王啊。” 此话一出,那几个丫鬟纷纷笑了起来,落在耳里,却是如刀子般绞着邢沉晔的脑神经。 半晌,邢沉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他妈给我闭嘴!” 他觉得,他迟早要被这玩意儿蛋给活生生的气死! 本就重伤又被那人气的怒急攻心,跑动之后更是一个牵动伤势,此时嘴角有血液溢出,邢沉晔几乎站立不稳,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华阳身上。 “邢沉晔!”华阳紧紧揽住他,要多心疼就有多心疼,知他从在密道时就在强撑,不过见她难过,才忙于安慰她,对他自己的伤势倒是不闻不问。 此时哪里料到遇到个刺头儿,竟然将一向冷淡的邢沉晔气的惊怒交加,招惹的昏厥了过去。 如果小郭在这里,必然想要对此人跪地膜拜,叩首拜师。 “呵呵……把此人留下,你们二人姑且放了你们离去。”一个红衣侍女轻笑起来,没有五官的脸一直对着邢沉晔的方向,似乎一直在望着他似的。 “好啊好啊。”圆胖墩连连点头,恨不得早就该如此,当即偏头就要说服华阳。 谁知华阳很生气,那双俏生生的眉眼怒瞪他,气的难得爆了粗口:“好个屁!” 圆胖墩狠狠一噎,眼睛都瞪得圆溜溜的,跟两粒圆滚滚的围棋似的。 “靠……你一个姑娘家,居然……” “你们当真不肯留人?我且来看看,这个小郎倌长得有多俊俏。”青衣侍女当即就飘了上来。 华阳见状,堪堪揽着昏迷的邢沉晔往边上走。 奈何邢沉晔身形高大,一个男人的体重摆在那儿,华阳只能极为吃力的走动躲避。 忽的,前方一个蓝衣女子就堵住了她的前路,后方追赶的青衣侍女当即探出手来就要抓住邢沉晔的手臂。 那个圆胖墩还在一旁嗷嗷叫:“对对,抓住他,最帅男模,我估摸了一下,尺寸应该可以,信我信我信我,你们在这里绝对不会寂寞空虚冷了!” 这回就连华阳都忍不住要怒骂了。 “呵呵……这小郎倌我先抓到的,那可是我的了。”青衣女子一个伸手就捏紧了邢沉晔的手臂。 可也在那一瞬间,华阳回过头,抬手就打了那女子一个巴掌。 不,不能算是巴掌,只不过那一掌抡在了脑袋上,青衣女子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几圈,又转了过来,青衣女子当即被打的晕头转向,不知所以,手下自然也松开了力道。 华阳很生气,她俏脸冰冷,像是染了一层雪霜。 “贱婢,这个小郎倌,是你能摸的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袁胖子 “贱婢,这个小郎倌,是你能摸的吗?” 那一刻,华阳只觉身体里的血液好似在沸腾,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像是要把她吞没。 “卧槽卧槽!”那个在一旁看好戏的圆胖墩沸腾了,炸了! 靠这是咋回事儿,怎么就那么邪乎,啧啧啧,几女抢一人,这要是搁在外头,又是一桩美谈,圆胖墩略显嫉妒的瞧了眼被他气昏厥的邢沉晔,多少有些羡慕来着,可是更让他惊讶的是,那几条阴魂不散的丫鬟听到华阳那句话之后,竟然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好像对此存在着惊惧与惶恐。 “还不快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 华阳满脸都是愠怒之色,她忍不住撅起嘴巴,什么小郎倌!她听得就很不乐意! 但是不知为何,这几道丫鬟当真不再走上前来,华阳心下惊疑不定,倒也没有深思,只能把邢沉晔放在地上,让他倚着棺椁躺下。 圆胖墩见状,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跑路,谁知华阳俏眼一瞥,道:“你过来。” 圆胖墩皱了皱圆眉毛,前有虎狼——那四条挖了脸孔的美人儿,后有两个怪人——邢沉晔和一个姑娘家,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跟人在一起妥当比较好,便就挪动着肥臀肥腿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 “躺下。”华阳瞅他一眼,冷哼道。 “为什么啊?”圆胖墩不乐意了。 “你如果不躺下,我就让那几个阴魂把你抓走,喂丧尸。” 圆胖墩抓狂了,指着华阳鼻子喋喋不休:“靠你算老几,你能命令她们?你……” 华阳只是盯着他,道:“你可以选择试一试。” 她原本就不喜欢招惹是非,可如果这是非招惹了她,她也绝非朽木。 她是什么都不懂,但如果威胁到他的性命,华阳觉得,她会控制不住自己。 圆胖墩见状,只好乖乖躺平。 下一刻,就觉得肚子上一重,他差点就要跳脚! 只见华阳丝毫不客气,把他当个人肉垫子似的,扶着邢沉晔躺了上去。 圆胖墩登时龇牙咧嘴起来,叫了起来:“这也太重了吧,我都要被他压死了。” “你再叫,再叫我让那丫鬟来伺候你。” 圆胖墩不说话了。 华阳不理他,自顾自低头掀开邢沉晔的衬衫,他的左胸上本就中了一qiang,好不容易愈合大半,又重新撕裂,此时胸口上的血肉里骨肉茬子还卡在血肉间,华阳心疼的眼泪又要不争气的掉下。 可想而知,他一直忍到刚才,才卸了力道昏了过去。 圆胖墩见这多水灵的小妮子居然哭了,当即仰着脖子怜香惜玉道:“诶妹子你别哭呀,你瞧你生的这样可人,哭了那可就不好看了。” 华阳抹了把眼泪,心知都是这圆胖子惹得祸,当即没有好脸色给他。 “都怪你!臭胖子!” 圆胖墩又只好给躺了回去,兀自骂骂咧咧道:“老子有名有姓,别看老子生的圆,老子名叫袁源。” “咳……吵死了……闭嘴!” 邢沉晔微微醒转了过来,只觉身下一团肉乎乎的,不时还有叽叽咕咕的声音跟公鸡叫鸣似的喊,吵得他昏睡间都不得安宁。 华阳一见他醒了,当即探着一张哭花猫的小脸凑了上去,鼻子直抽抽。 “你醒了?你别动,你的伤口必须得处理,我先帮你把骨茬子取出来……” 邢沉晔闭了闭眼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我自己来。” 说着邢沉晔想要勉力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手肘一撑在袁源的肚皮上,躺在地上的袁源眼睛登时睁大,感觉自己脾脏肠子都要挤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嗷嗷叫个不停:“住手住手,你他妈要杀人啦!嗷痛死爹了痛死了痛死了……” 又听到这熟悉的猪叫声,邢沉晔本就头昏脑涨的脑壳,就感觉阵阵发晕,好在华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把他扶了起来,堪堪倚在后面的棺椁木壁上。 袁源还在那儿叫苦不迭,连连喊痛:“嗷,痛死了草,你是猪吗,怎么会这么重。” 这胖墩儿边喊还边挣扎着爬起来,大概因为长得圆,爬了半天才找到了正确的支撑点勉强坐了起来。 谁知还未坐定,只见‘嚓’的一声,银光一闪,一柄匕首霍然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你再叫一声,老子就先宰了你这头猪。” 邢沉晔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持着那把匕首逼视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圆胖子,他声音很轻,毕竟力有未逮,但是面色的严厉像是蒙了一层冰。 袁胖子咽了口唾沫,哪想到这人更狠。 索性胖子还算会来事儿,碍于自己的性命提在裤腰带上,只好拍了拍嘴巴以示惩戒,恨不得把自己嘴巴封起来似的。 “说,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里的。”邢沉晔喘了一口气,懒得和他多废话,一双黑眸直直锁定着这个滑头,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这胖子形迹可疑,这地方哪儿能随便进来的? 即便是他和公主,也算是经历几次生死才落在这里,可这胖子一看生的白胖白胖,猪叫声又那么气息有力,绝非普通人。 袁胖子斜着眼瞟了眼喉间的这把匕首,忽的眼珠一凸,叫道:“诶呦我的妈,这匕首是不是从一个叫王军手里得来的!” 邢沉晔心头一震,虽然好奇,但仍然更紧的将匕首抵在了他喉咙口,道:“别跟我废话,问题一个一个答,不该说的就给我闭嘴。” “是是是。”这胖子一看就是个怕死的主,下意识的把脖子往后缩了缩,就怕邢沉晔一个手抖就把他给咔嚓了。 “那个……我长话短说,从小呢,我娘就胖,生我的时候,嘴巴都不见停顿的,这不,她生之前已经是个大胖子,生之后……” “闭嘴!”邢沉晔气的额角青筋又开始跳了,“给我说重点!” “得得得,所以我也是个胖子……”眼见着邢沉晔那一记刀眼又要横向扫射,袁源的嘴巴顿时利索了,跟机关qiang似的呱啦呱啦:“所以我也是个胖子村里人都叫我胖子我妈见我生的胖可我爸姓袁所以一开始给我取名叫袁圆,圆滚滚的圆。” 邢沉晔脑壳直泛疼,脑海里全都是胖子胖子胖子胖胖胖…… 袁源一连串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丝毫不带喘气的,此时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微微移开匕首,道:“但是呢袁圆多像娘炮啊所以我爸就给我换了个源,为什么是什么源呢,因为他那会儿喜欢喝汇源果汁……” 邢沉晔听着听着,气笑了,他真是恨不得一刀就宰了这胖子,让他从此消音。 正在此时,不只是他,那几条唐代侍女的阴魂倒也是细细笑了起来,若不是此情此景过分阴诡,这声音听来莫不失空鼓珏林之响,很是悦耳。 不过这声音听在邢沉晔耳朵里,那简直要了他的命去,他下意识的偏头一望,果真就见那几道阴魂根本不曾消失,反而停留在数米开外,空洞的脸望向这一边。 邢沉晔一把拉过华阳,全身都紧绷,呈现防备之态,“她们怎么还在这儿?” 袁胖子嘴巴快,抢在华阳面前就在那儿嚼舌头:“啊呀那还不是看上你了,你瞧瞧你这脸皮,真是蛊惑人的小妖精,你说说,星探有没有挖掘你?有没有去做AV男主?对了CK内裤有找你拍吗……” “草!你给老子闭嘴!”邢沉晔气的胸口疼,一牵扯伤势,血腥气就直往喉间涌,忍不住低低咳嗽了起来。 他妈的真是造孽,居然遇到了个祖宗。 华阳扶住他,给他顺着气,“你别理他,这几个阴魂不敢上来的。” 邢沉晔微微缓了缓,这才气息顺畅了些,他道:“怎么回事?他们好像很听你的话。” 他不知是该高兴好还是该担忧,按照原本来说,没有激活阴阳身之前,应该不能克制邪鬼之说,那枚面具在插入开关后的确消失了,可是诡异的是,等他与华阳醒来之时,那枚面具却是完好无损的落在了他怀里,像是和他们一起掉下来的。 他没有告诉华阳,为的就是怕她多想。 “这几个阴魂按照我以往接触的来看,他们并无多少怨念,或者多是百无聊赖惯了,喜好捉弄人玩,只不过如果有适当的,特别是那种白胖的人选,对她们来说也算是还阳大补之物。”说着她俏皮的眼角一弯,翘向了袁胖子那个方向。 袁源一抖,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又给活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嘻嘻……这小郎倌,奴婢等自然是不敢动的。这白胖的小哥倒确实是大补呢。” 刚才被华阳扇了一脑瓜子的青衣侍女此时出了声,倒是遥遥的,不敢走近,好似在忌讳什么似的。 此话一出,袁胖子瞪大了眼,靠这是咋回事儿,之前这些鬼娘们不是都盯上了那俊俏郎?咋的不过几分钟纷纷倒戈了? 就连邢沉晔都觉得莫名非常,只是那名讳听在耳朵里,倒是让他心头窝火。 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小郎倌小郎倌的叫,像什么样子!这要是传到反恐队里,他这个队长还怎么当? 只有华阳俏眼横了那几道侍女一眼,面带不满的抗议道:“谁准许你们喊他小郎倌的,他是我的小郎倌,和你们有什么干系。” “咳咳咳……”邢沉晔哪会料到公主会这样回应,喉咙口一堵,登时猛烈的呛咳了起来。 袁胖子更是瞪圆了那双滚圆眼睛,只差掉出来了,嘴里的一句“靠”还没说出口,只觉头晕目眩,身侧便飘来一缕缕异香,视线迷蒙处,一道青衣正朝他虚浮靠近。 “别……别杀我……别……” 袁胖子扯着嗓子还想发出猪叫,奈何青衣侍女已到他的身侧,长袖一拂他的胖脸,就见袁胖子跟坨死猪肉似的软倒在地,不省人事。 邢沉晔见到这一幕,以为这几名女子终于要出手了,谁知那青衣女子做完这一切后居然并不曾再度靠近,反倒齐齐悬空而立,面向这里。 虽然她们早已没有脸孔,但是此时对着他们的方位,邢沉晔自然是能感知到的。 邢沉晔苍白的面色更是白了一分,勉强挡在华阳面前,冷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谁知下一秒,那几条飘浮而行的侍女纷纷跪拜而下,虽然仍然悬浮于半空之上,但那无可挑剔的款款姿态好似回到了一千多年前唐宫绿苑之中,宫女丫鬟峨眉熠熠,五华十色的裹胸裙袂鲜艳靓丽。 即便生为下等人,奴仆衙役莫不都仪表得当,井然有序,莫不对皇室血脉尊崇备至。 这深入骨髓的对血脉的至敬从未磨灭,就好比现在,众侍女的阴魂朝华阳齐齐伏地叩拜,恭敬之色不言而喻。 只听那几道婉转聆听的女声犹如清风点水,响在耳畔。 “奴婢拜见公主,先前冒犯公主,是奴婢们的过错,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一片静默。 邢沉晔难免微怔,方才有那么一刻,几欲让他好似回到了盛唐之初,那个诗词歌赋都是狂放大胆,尽显诗意豪情的时代,那是个诞生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以及诗鬼李贺的璀璨时代。 他能猜到,这几名侍女与她多有瓜葛,之所以弄昏那个胖子,必然是不想被其听去隐秘,而他为什么还能够倾听,自然也是因为公主的袒护。 华阳见状,倒是好奇极了,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我?可是你们应是大历750年以前的丫鬟,又怎会认识我呢?”按照常理说,她出生之时,这座地宫古墓就应该存在了,这些丫鬟侍女早已经消香玉陨,不该知道她才对。 青衣女子毕恭毕敬的叩首道:“公主乃皇室血脉,奴婢们自小在唐宫深苑里照料皇室起居,虽然早已成为几条孤魂野鬼,却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已通灵,对自小熟悉的皇家最是敏于肺腑,只肖微一感应,便是再熟稔不过的。” “可你们为何离我那么远,好像怕我会吃了你们似的。”华阳撅噘嘴。 “奴婢惶恐,奴婢们不敢靠近,公主……公主的身体……好像有相克我们的力量,一旦我们过于靠近,会得到反噬,届时,只怕魂飞魄散。” 华阳心头微震,这让她联想到了王军所说的阴阳身,她果真是吗? 如果真的是阴阳身,当年她又怎会早早夭折? 而师父呢?师父知道她是阴阳身吗? 谜团一个个接踵而来,她更觉深陷谜团中,仿佛被蛛网所粘附,再也无从逃脱。 邢沉晔见她俏脸满是迷惘之色,自然能够看出她怕是猜到了些什么。 他扫了一眼那几道叩拜的侍女,有心转移话题。 “那么请问,这青铜门背后又是什么?这座地宫之主又是何人?” 青衣女子思忖些许,才道:“小郎……不,这位公子,青铜门背后,奴婢也不知情,我们一直在青铜门背后的走廊里以及这间陪葬室里游荡,不敢逾越太多,更遑论这地宫之主又是何人,更是无从知晓。” “为何不敢逾越?” 谜案重重,好不容易有阴魂能够解答,邢沉晔希望能窥见谜题一角。 “因为……”青衣女子斟酌半晌,才艰难的道:“因为自青铜门之后的宫殿,恐怕有更厉害的人物,自是我等这种道行浅显的阴魂不敢靠近的,还望公子带着公主离开此地,切莫深入了,不然……不然怕会身陷囹圄,徒添几具白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合伙 这话说的足够明了,后面会有更加深不可测的危险。 或许到那时,华阳即便是公主的身份,恐怕也不会起什么作用了。 邢沉晔心头微沉,说到底,还是不知这地宫为何人所造,可是按理说,这些陪葬丫鬟应该知情才对。 “当年,你们不是作为陪葬者一同入墓的吗,难道连墓主人是谁都不知道吗?” “不错,当年奴婢们只是喝了上头御赐的一杯酒水,便从此天人两隔,再醒来便是孤魂野鬼常年飘荡于这孤寂的地宫中,不知今夕是何年,亦不知在为何守护。” 邢沉晔叹息一声,古来人命如草芥,造就这地宫似的庞大古墓,耗费的人力物力更不用说,就连造墓者以及监管这座古墓地宫形成的人,想必也被活埋在此地吧。 不然,多少年来,此地是唐朝古墓又岂非不被人得知? 前尘过往如烟,多的是心酸愁苦难以言说。 邢沉晔俊眉微蹙,扫了一眼昏死过去的袁胖子,疑惑道:“那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这……”青衣女子扭捏了半晌,才道:“此人是从其他一名婢女的棺材底爬出来的……之前我们瞧见了他,谁知又被他躲开了去,很是奇诡。” 那一瞬间,邢沉晔只觉脊背发凉。 从棺材底爬出来? 华阳的面色也不免凝重了起来。 要说这地宫,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作,即便是他们,都是经历千重万险才进入到这里,那也是因为误打误撞遇到了发狂的王军,才得到进入此地的密匙,也就是那枚诡异的青铜面具,可是从棺材里爬出来,除非通往地宫的路径不止一条! 那么如此隐秘的事情,这个看似普通无常的胖子,又怎么会知道?并且毫发无损的活到现在? 这人是人是鬼? 邢沉晔转眼就忘了自己的伤势,一把捞起胖子的衣领子,让他坐稳当了,其实也不算稳当,那颗圆鼓鼓的胖头耷拉着,不知是脑袋太重还是身子太重,就是邢沉晔的力气,都觉得拎着他倍感吃力。 “喂,醒醒。”他拍拍这胖子肥胖的脸,一拍,那腮帮子的虚肉一抖一抖的。 他望向那一排红橙蓝绿,道:“他怎么回事?死了?” 青衣女子微微摇头,道:“不应该,我只是朝他拂了些安魂香,也不过就能让他昏迷一会儿时候,不会伤及性命。” “醒醒,听到没有。”见这死胖子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邢沉晔一把就丢开了去。 华阳眼尖,一眼就瞅到这胖子怕是早就醒过来了,那横肉的眼皮子都抖了抖,当即道:“这样吧,我们先走,我瞧这胖子也符合唐朝审美,毕竟以丰腴为美态,端的是骨肉生香,我就把他赏给你们了,给你们解乏。” 那红橙蓝绿几名女子正想要矮身谢过,谁知就听见‘嗷’的一声惨叫。 袁胖子醒了,被邢沉晔狠狠摔在地上的脑袋跟撞了铁板似的直发晕,“嗷嗷,我靠,你下手有没有点轻重缓急啊,知不知道我是条人命啊我靠,你这个天杀的小刺老,长得美稀奇吗,长得美就可以为非作歹吗?我靠……疼死爹爹我了。” 邢沉晔一见他醒过来嘴巴就跟塞了一坨粪似的臭,都不带喘气的,又开始瞎比比。 铁青着脸,咬着牙道:“你能不能闭嘴。” “我靠,不是你把我弄醒的吗?不是你们小两口威逼利诱把我搞醒的吗?怎么,搞醒了又叫老子闭嘴?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吗?”胖子一见邢沉晔愈来愈阴沉的面色,被那股子狠厉气场逼迫,声音语气多少小了些,但是还在那里张着嘴皮叨叨叨:“好吧,就算便宜你了,不过话说……” 邢沉晔忍无可忍,右手一转,一把qiang支已经抵在了胖子的脑门上:“先回答我的问题,说,你到底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袁胖子哪儿料到这一出啊,浑身下的肥肉一哆嗦,眼白差点要掀到脑颅顶了,哆哆嗦嗦的说:“别啊美人……” 一听到这称呼邢沉晔气的就心口疼,手中冷厉的qiang口往前更抵了上去,“你他妈再给老子歪歪,老子现在就把你给宰了喂水鬼。” 冰冷的qiang口就在自个儿脑门上杵着,袁胖子多少心有戚戚焉,两只小眼珠齐齐往脑门的qiang口望,形成了斗鸡眼,配上吓得胆战心惊的肉腮,倒是格外喜剧。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么,是盗墓的,祖传也盗墓的,这不,就喜欢干这档子事,掘人坟墓捞点钱讨个老婆嘛是不,你看兄弟,我长得也算不差,就是缺了点聘礼钱,这年头啊我跟你说,没点钱哪个姑娘能看上你?即便我长得还算英俊,可是有钱才是王道啊我看上了一个……” 邢沉晔听得脑壳疼,qiang支啪嗒声上了扣,道:“说重点,怎么进来的!小心我的qiang子儿走火了。” “别走火啊,老子横竖都走心了好不,你这个人儿,怎么能这样没有眼力劲儿呢。”胖子求生欲还算强,感受到对方铰寒三窟的眼神,多少收敛道:“我是从棺材底爬出来的。” 邢沉晔这才眯了眯眼,胖子还算老实,和那青衣女子的说法还算一致。 他也不想伤人性命,多是应急之策才只好威逼他。 “说,怎么爬出来的,经过。” “靠你这么变态,还想听经过?” “你说不说?!” “好好好,我说我说。”袁胖子翻着眼皮像是在回味似的,道:“我先是找到了一个点,这个点我跟你说,非常完美,当属地宫中心位置,然后呢我就拉开了裤子拉链……” 邢沉晔:“说重点!” “这不就是重点吗?重点就是老子撒了一泡尿,把泥土软化了,这才开始打盗洞啊!说来算是先图个吉利,尿骚味驱驱鬼啊嘛的。” 邢沉晔:“……” 华阳:“……”她怎么不知道这都能驱鬼? 难道师父以前也是偷偷撒尿驱鬼?还是说,这个秘法只传男不传女呢? “说来这尿啊,还是论童子尿最好,怎么个好法呢,且听我细细说来……” “你害不害臊,一个大男人,整天就是屎啊尿的。”邢沉晔当着华阳,听到这种污秽字眼,多少有些搁不下脸面。 袁胖子多瞅了邢沉晔几眼,不免‘啧啧啧’起来,“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该你了。” 邢沉晔沉着气收回qiang,道:“问。” “你是不是GAY?” 下一秒,邢沉晔就要拔qiang,就听袁胖子咕咕咕的笑了起来,“诶诶诶别这样较真,我开个玩笑嘛美人儿,生气了可就不好看了。” 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邢沉晔。 密道昏暗,只见他半边脸隐在黑暗里,另一半从眉骨到眼窝,再到挺拔的鼻梁骨,阴影沿着立体的骨块线条延伸,勾勒出饱满微翘的嘴唇,就是唇形斜上,压细了一角眼尾,倒显得魅艳中藏着些孤僻冷傲,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世人皆爱美,如果说华阳是纯秀可人之美,那么邢沉晔肯定是带着冰霜的艳,这个字说在男人身上,倒是极为少数的,他研究过古代数的上来的美男子,倒是很少挂的上这个词的。 袁胖子瞧来瞧去,总觉的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可是仔细回想起来,又是没有丝毫印象。 邢沉晔被他盯的发毛,忍不住偏过头动怒道:“你他妈往哪儿看呢。” 袁胖子脑海中的艳美形象登时破灭。 “啧,我跟你说,我可看过不少古代俊美男人的肖像,你要是拾掇干净点,不说话,不爆粗口,活生生往那儿一站,就是活脱脱古装美男子一枚,可惜了,可惜……” 邢沉晔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有病。” “你不信啊,你不信问那几位姑娘啊,再不济你问你这小女朋友不就得了。” 谁知胖子一回头瞥了眼华阳,就见华阳一双莹莹翘目就盯着他,撅着嘴巴很是不满。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了。”胖子举手投降,他能察觉到这个妙龄女子很不简单,或许正跟他寻找的目标很有关系,反正不论怎样,先搞好关系再说。 在古墓里不知外头是白天还是黑暗,只知道折腾了许久,华阳多少有些困累,也在邢沉晔身旁靠着棺材板打瞌睡。 那红橙蓝绿几个婢女阴魂也早已回到自己的棺材里,稍作休息去了。 袁胖子不知道哪儿寻来的一小块白骨,在地上涂涂画画,那一板一眼的模样倒的确有模有样,骗吃骗喝绝对管用。 邢沉晔没敢熟睡,这胖子是个不省心的料,鬼知道他心里正打着什么算盘。 可是无论怎样,邢沉晔知道,这个人怕是深不可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扭转乾坤 可是无论怎样,邢沉晔知道,这个人怕是深不可测。 盗墓是真?还是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可是能在此地好好活着的,多半都有他过人之处,虽然他现在是没有看出来,只知道这是个能让他气吐血的死胖子。 忽的眼角瞧见华阳小小的脑袋一磕一磕的,他伸手轻轻一揽,就托着她的脑袋靠在了自己肩上,虽说墓室光线暗淡,倒是可以看清她原本整洁梳妆的细马尾辫已经散乱。 他想,她多少没有受过这般苦吧,倒没见她怨过半分。 邢沉晔轻叹一声,伸出手去轻轻解开发尾的细皮筋,开始一丝一卷的重新盘绕,像是百转千回的吉祥结,更像是温柔缱绻下的绕指柔,两手交替,只是每动一下,就会牵扯到左胸上的伤口,那插在血肉之中的骨茬子如同跗骨之蛆,绞着肉的磨动。 他忽然想起河蚌以血肉磨成的珍珠,他哪儿有珍珠送给她呢? 不过就是以血肉之躯,护她平安而已。 “啧。”袁胖子难得停下了手头的白骨块,回头道:“你居然还会这样温柔?当真是跌破眼镜掉了下巴。” 邢沉晔头也不回:“滚。” “你再不拔出那根白骨,怕是真要了你的命,我劝你,还是别强撑着了,要不要让爷帮帮你?” 邢沉晔瞧见手上的马尾辫已编成,重新绑上皮筋,这才累的闭上眼睛。 袁胖子盯了他好一会儿,忽的摸了摸圆润肥软的胖塞,琢磨道:“你不会……怕你拔出了之后,就呜呼哀哉了吧?” 邢沉晔眉心一皱,这话倒的确说在准点上了,他怕刚好插在动脉处,一个不岔那可就真的见阎王了。 袁胖子丢了手上的白骨块,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正要作势掀他衬衣,就被他的手反手一钳,“你干什么!” “我给你看看啊,怎么,怕我害你?”袁胖子不屑的嗤了声:“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坏,我来此地就是找东西,找到了我就走了,在此之前呢,我也不介意做个好事冲冲喜气。” 邢沉晔眉心蹙的更厉害了,这人,一口白牙尽说不出好听的话。 虽然不喜,但也觉得这胖子应该不会胡来,也就随他查看了。 袁胖子倒也说到做到,在白骨茬子边轻按了按,倒是疼的邢沉晔额角青筋直跳。 “你能不能轻点?” “哦,让我怜香惜玉啊,看你那么美的份上,行吧。” 邢沉晔:“……” 又掂量了片刻,袁胖子缩回了手,道:“没插在动脉上,拔吧,就是会放点血,伤了点筋骨。” “你懂医术?”邢沉晔狐疑。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能活到现在?赶快拔了吧,就跟杀鸡一样的快。” 邢沉晔面色一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哼,你还是趁她醒之前拔了吧,要是被这姑娘看到,还不哭哭啼啼的?”说完这句话,袁胖子继续坐回原处,捡着白骨块涂画起来。 更让邢沉晔奇怪的是,这些繁复交错的字眼他居然看不懂? 不知是不是看的过分仔细,直到眼睛都酸疼都没有看出个苗头来,懊恼加上疲惫,导致胸口疼的愈发厉害,邢沉晔一咬牙,倒也没给自己打预防针,伸手一按白骨茬子,狠狠往外一拔,顿时鲜血涌动流出,他沉着气闷哼了一声,手臂上绷紧的筋都撑得凸出发紫。 汩汩鲜血直沿着伤势淌下,染红了大片的衬衫。 袁胖子眼看他神思昏沉,瞳孔发散,当即丢了骨块跑了过来,轻拍他的脸,“喂,你清醒点,喂,虽然你威胁我,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了你一副好皮囊,喂……” 袁胖子从斜挎包里捞出一片豹纹花色的三角布,道:“算了,我新买不久的CK内裤就帮你止止血吧。”说着就庆幸道:“你要是清醒了就该谢谢我,这三角裤刚好两头长还有弹性,能扎个结头。” 一边包扎嘴巴一边不停的道:“你要是以后成了CK男模,一定要送我一打的CK内裤,别忘了啊。” 不知道失了多少血,邢沉晔一直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华阳也睡得很熟,自从进山后她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睡过一觉了,这一行走来多少是又惊又吓,对于不谙世事的她来说,很多事情需要逐渐消化。 袁胖子狠狠扎了个死结,这才拍拍手道:“总算搞好了。”刚要离开,忽然之间触摸到他的左胸大衣里,好似有什么在莹莹闪光。 “好宝贝啊。”袁胖子瞪大了眼,一把掀开他的大衣,见内搭里有一个隐蔽的暗袋,毫不客气的往里一掏,就捞出一块面具。 这青光就是从这面具上泛起的,只是这块面具此时染满了血,看不真切这副面具的模样。 诡异的是,血水没有一滴是落下的,而是顺着面具的纹路融了进去。 顷刻间,这枚面具宝华通透,青玉一般宛若天成的落在袁胖子的手头上,绝美非常,不仅如此,散发的古朴气息让人心灵宁静,让人身置山云野鹤中。 “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青珏面具吗?”胖子大惊。 如果邢沉晔看到,只会觉得荒诞异常,在他眼里,这枚面具仅仅只是害人不浅,食人血肉的獠牙面具。 即便是公主戴上,獠牙渐去,金边镶结,倒也添加了几分肃杀之气,那股登高临绝顶的萧索气息浓厚深重,仿佛浮尸千万,樯橹间灰飞烟灭的誓不罢休,血气冲天! 又怎会是现在这副清清冷冷的玉珏面具? 可是血水相融之后,这枚面具又恢复了先前的狰狞的模样,哪有半点之前的仙灵之气。 “咦?不对啊,明明是玉珏面具,怎的又变成了这副死物?” 袁胖子不死心,用骨块划破手,滴在獠牙面具上,谁知半天没有动静。 他想了想,又把面具贴在邢沉晔染血的衬衫上,只一瞬间,青芒照亮偌大阴冷的墓室,带起清风古道间的一抹温和之意。 袁胖子更是大惊失色,免不了打量起邢沉晔来,盯了好一会儿又拿起面具瞧了瞧,只见面具又变成先前那副死气的模样。 袁胖子忍不住吐唾沫,连连骂道:“靠,你到底什么人啊,这是什么血,真神他妈见鬼。” 奈何当事人已经不省人事,无法回答他的话了。 倒是华阳此刻听到这句喋喋骂声,登时醒转了过来,这一看恼怒之色便浮上俏眼里。 “你对他做了什么?”华阳眼尾一扫,就见袁胖子手里捧着那枚獠牙面具,她心下一愣,这枚面具明明早已契合密道的机关,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你是从哪里来的。”华阳气鼓鼓的,瞪着俏丽的眼睛望向他,在她看来,这个胖子,做事太不让人放心了。 袁胖子摸了摸鼻子,道:“我可是救了他一命好吧,喏,那要命的骨茬子拔出,多少还能活下来,不然地宫中潮湿腐蚀,他伤口不感染才怪,小姑娘,你该谢谢我,知道吗?” 华阳偏头一瞧,果真见地上有半截染血的骨茬尖,又仔细瞅了瞅他的伤口,只见被一块豹纹布头瞎裹一通,好在华阳不懂,要是知道这是三角内裤,哪有不气的跳脚的道理? “当真?他当真没事了?”华阳转着眼珠子仔细打量着这胖子,对这胖子她始终采取半信半疑的态度,她忽的咧了咧嘴,露出一颗小虎牙,“你要是敢骗我,我就让棺材里的婢女来伺候你,让你享尽天伦之乐。” 袁胖子嘴巴一抽,这小姑娘看着人畜无害,清纯佳人,谁知这厮居然如此厉害。 他打心眼里奇怪,不过仔细想想,能进入此处的肯定也是有能耐。 只是这小姑娘居然能唬住那帮子阴魂不散的阴魂女,这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哦不,美人儿居然能够召唤出玉珏面具? 到底怎么回事? “喂,你手上的青铜面具哪里来的。”华阳略显狐疑的盯着他。 袁胖子倒也没啥好隐瞒的,也就直说了:“哦这个啊,是从这美人儿大衣里找出来的,我就看看,嘿嘿嘿嘿……” 谁知华阳眼色一横,嘴巴微嘟,便跟大佬似的伸出手去:“物归原主,还来!” 袁胖子砸吧砸吧嘴巴,又盯着手头上的宝贝瞧了半晌,这才好像依依不舍的就要还回去,谁知手伸到一半又缩回了回来,惹得华阳一直在那儿磨虎牙。 “做人要以诚待人,你这样,不好不好。”华阳耐着性子教育他,又朝他摊了摊手心。 袁胖子自知理亏,挠了挠脑壳,道:“等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不就是枚青铜面具吗?”华阳一想到满脸血泞的王军,又想到开启密门之时的诡异,当即疑惑道:“只不过,这面具好像能够吸食血肉,说它有邪恶之气,倒也极端邪恶,可使人疯狂,不仅如此,还有肃杀之气,也能开启地宫中此间一条密道。” 这些说了倒也没什么,指不定这胖子懂得多,还能为她解惑呢。 “哦?”袁胖子一脸老奸巨猾的面孔难得收了收,一脸凝重,喃喃道:“可是不对啊,传说中的玉珏面具……不该是这样嗜血嗜杀啊……” 他说的小声,华阳倒是听得仔细,“玉珏面具是什么?” 袁胖子摇摇肥胖的脑袋,道:“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它的一些来历,至于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华阳来兴趣了,她唯一能够断定的是,这枚面具必定诞生于唐朝,至于是什么时期她就不知道了。 她又打小喜欢听故事,便撺掇道:“你快说来听听。” 袁胖子打着眼光瞧了她几眼,又恢复之前那副贱兮兮的模样,道:“这样,小姑娘,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后,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你看怎么样?” 华阳眼睛都没眨一下,点头道:“好啊。” 这么爽快可把袁胖子着实噎了噎,倒有点怀疑起这姑娘来。 别看这姑娘年纪不大,长得又偏是清纯动人,那心眼儿子怕是比镜子还透,他还是小心点为妙。 “我曾在我祖爷爷流传下来的古籍中看过,这玉珏和牵扯的人较为广泛,只知道老子西出函谷关之后就此销声匿迹,仿佛不存于世一般,有人说他是得道成仙,有人说他早已坐化,也有人说他大隐隐于市,总之就此消失不见,但是有人曾言,在他离开时在函谷关之处埋下一枚玉菩提叶,若有人找到,悉心灌溉,便可扭转乾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青铜大门 “我曾在我祖爷爷流传下来的古籍中看过,这玉珏和牵扯的人较为广泛,只知道老子西出函谷关之后就此销声匿迹,仿佛不存于世一般,有人说他是得道成仙,有人说他早已坐化,也有人说他大隐隐于市,总之就此消失不见,但是有人曾言,在他离开时在函谷关之处埋下一枚玉菩提叶,若有人找到,悉心灌溉,便可扭转乾坤。” “当真这么神奇?怎的扭转乾坤?” 袁胖子道:“如果朝代即将覆灭,得到它便可胜券帷幄,当可回到盛世之时。” 华阳眼睛亮了亮,更是听得津津有味:“那么,可有人找到过呢?” “听说那片荒地被人又是挖掘又是翻土,位高王公贵族亦或者平民百姓都将函谷关掀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人找到那枚玉菩提叶,可教人稀罕死了,朝代更替,每个朝代都有人去翻动,就是连个须都没瞧见。” “那后来呢?” “后来啊,唐朝一位风水大师,好像是叫袁天罡的人,他也去了,他觉得那块地不是块灵地,但是也好奇啊,谁都想扭转乾坤不是,不过他聪明,人家捞着铲子去,他直接提着酒壶去碰碰运气,这一碰吧还真给撞上了,他遇到了同去探访的惠能大师,人可是佛教禅宗祖师,整天在那儿打坐,嘴里嘀嘀咕咕的,袁天罡边喝酒边凑上去问,说大师啊,弟子想见见那菩提叶心,可有一见之法?大师说:你想扭转乾坤?袁天罡道:我揣着命算了逆天一卦,说是帝传三世,武代李兴,天下将要大祸临头啊!惠能大师心有所感,只说了一首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华阳惊叹不已,连连道:“什么诗?” 袁胖子捏捏嗓子故作咳嗽一声,端坐如僧,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还不等华阳急着询问下文,袁胖子接着道:“自此之后,袁天罡就把酒壶给扔了,整日在那儿打坐,嘴里也就念叨着这么几句,跟魔怔了似的,奇迹的是,在他身边,有一个苗子慢悠悠的长了出来,跟玉琢般晶莹剔透,当时很多人都见到那一幕可就是无法靠近半步,只能远远旁观,有人几年后再去看,就发现人带着苗子都不见了。” 华阳托着腮帮子,道:“后来呢?”不过可想而知,并没有扭转乾坤。 “后来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帝传三世,武代李兴真的发生了,而袁天罡也曾被武则天召唤过,往事难追,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早已葬身历史迷雾中了。” 华阳赞同的点头,就连她,都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而师父,也很少提及他父亲袁天罡的事迹,多的是没个正形,不学无术的样子混吃骗喝。 “可是玉珏面具和这菩提叶心有什么关系?” 袁胖子掂量了一下,道:“关系大了去了,听说玉珏面具被雕成面具之前,就是由玉菩提长大后的叶根雕琢而成,后听说被武后得到,无比珍爱,不过奇怪的是……” “奇怪什么?” “野史上描述,玉珏面具自民间流传,说此面具出自一男子,此人容颜惊世,时常戴一面具,为珍玉所铸,戴在脸上,形色釉绿,若是立于阳光中,那玉中便是光华流转,碎金粼粼,更显得男子惊艳凄冷,奇怪的是,此面具后在武后之手,武后胜任帝位之时,便戴此面具,这枚面具按野史所述,竟是完全金黄之色,何曾有片刻的珠玉般剔透?” “倘若这男子佩戴之物就是玉珏面具,那么肯定与袁天罡有所关系。”华阳断定道,毕竟玉珏乃菩提叶心之根,不过自打她出生起,便不曾听到过这个男子,古有潘安,卫玠,倒是从未听过这样一名男子,更何况,就连是袁天罡之子的袁客师,作为她的师父,也从不曾告知她昔年往事,不过现在,她更好奇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乾坤不曾扭转,武后依旧成了女帝,那么传说中的玉菩提又去了哪里? 那个容貌绝艳的男子又是谁? 他和袁天罡又有什么关系?玉珏面具又怎会失落在女帝手里? 种种谜团似雪团子落向华阳,搅得她一头迷糊,只能叹息道:“如果世上当真有如此稀奇之事,那我还真想见见呢。”微顿,想到什么,她又问道:“那你可知,这地宫的长生棺中,到底是谁?” 袁胖子摇头:“我要是知道冒死进来干嘛,谜团太多,我这次来,是完成祖爷爷留给我的任务的。” “什么任务?”华阳好奇道。 袁胖子差点就要脱了口,一把咬紧牙关,回过神来,道:“小姑娘,做人得厚道知道吗?你先告诉袁哥哥,这些婢女怎么会听你的指令?” 华阳一脸坦然的说:“这有什么,无非是见我生的可爱毓秀,这才礼让我罢了。” “就这么简单?”袁胖子差点要咬了舌头。 “是啊。” 袁胖子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好个小丫头片子,耍人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忽的,袁胖子只觉自脚底心传来一阵阵的晃动感,像是地震般,剧烈的摇晃让整间墓室的棺材都颤抖起来,老旧的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华阳也惊觉不对劲,俏眉微蹙:“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靠。” 与此同时,那红橙黄绿几名阴魂女也被惊动了,纷纷飘出棺材外,不止如此,就连其他棺材内的婢女都接二连三飘了出来。 ——吱 好似对面有古莽时期的大门缓缓打开,潜藏的是无尽的未知。 青衣女子仔细聆听片刻,半晌,才道:“对面的青铜大门……也被人打开了。” 华阳瞪大眼:“什么意思?对面?” 青衣女子回过身,施礼道:“不错,通往第二层密道的大门共有左右两扇,一扇就是左边这间青铜大门,而另一扇,在此扇的正对面,我等从未听到里头有何动静,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非……” 袁胖子眯了眯眼:“除非,有人已经拿到了第二把钥匙,开启了那扇门。” 华阳登时心潮起伏,会是谁? 会是小郭,程杰他们吗?这道门的钥匙是青铜面具,那么那扇门的钥匙又是什么呢? 此间种种,可有什么瓜葛牵扯? 这动静自然也惊醒了昏迷着的邢沉晔,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地动山摇,此时醒转过来只觉得胸口疼的他直冒虚汗,浑身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邢沉晔!”华阳当即发现了他醒了,顿时喜上眉梢扑到他身上,“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打算把那个胖子丢出去。” 此时地宫不再晃动,一切恢复如常。 邢沉晔撑着棺材板勉强起身,袁胖子就笑着过来打趣,抬抬下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事吧,让你拔了你就拔了,这不没事了吗,你可得谢谢我,喏我还帮你止血了。” 邢沉晔一句‘谢’字还没说出口,低头一看,气的差点又要昏死过去。 当即就要拽住胸口的豹纹三角裤丢过去,谁知一拽就牵动到伤口,邢沉晔又惊又怒,简直要背过气去。 “诶诶诶,你可别拽,你要是使劲儿的话,你这血可是止不住了我警告你。”袁胖子翻了个白眼,道:“老子也是看在你的美色上,才勉强帮你一把,也就是条内裤,这花色可是最流行的爆款,到时候你洗洗还能穿。” “你……闭嘴。”好半晌,他才缓了口气,咬着牙关道。 袁胖子耸了耸肩道:“我看你们还是放弃吧,尽快出去才是王道,不然以你现在的身体,还想进地宫内部,当粽子的压寨美人吗?” 华阳气急,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说完这句话华阳不理他,转身就望向邢沉晔,刚要说什么,就被他冷冷打断:“我说过,你的血不要浪费在我身上。” 华阳也生气了,“出了这扇门,要是遇到危险,那可怎么办?” 他纹丝不动,伸手扣住了大衣的第一颗扣子,也算挡住了里头的伤势还有那辣眼睛的豹纹内裤,道:“我邢沉晔,还没怕过什么。” 华阳气的扭过脑袋,明显就要走开不搭理他,谁知腰上一紧,就被他揽了过去,轻飘飘的就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这就生气了?”瞧见她眼角处噙着一滴泪,他抵着她额头,轻叹道:“你总得给我留点面子不是,哪有男人仰仗女儿家过活的,你说是不是。” “可是……” “我不是吸血鬼,也不是变态,公主,我有我自己的骨气与骄傲,你能理解吗?”他闭上眼睛,似耳语般轻声告诉她。 青衣女子此时回过身来,不免担忧的道:“若是此行出去,你们便不可再回来,这扇大门也不会再为你们打开,倘若外面危机重重,我等也绝无办法庇佑你们。” 袁胖子回过头来,古怪的瞧了眼邢沉晔,摊手道:“那就只能在这儿窝着嘞,就你这副身体,能干什么去?这儿又没药又没啥的,要是出了人命我可不想担着。” 邢沉晔面色一沉,轻轻推开华阳,勉强站稳当了,这才道:“胖子,你给我最好老实点,不然我就是死也拉你做垫背。” “哦呦呦我好怕哦。”袁胖子满不在乎的撇撇嘴皮子,忽的想到什么,朝期雪手中的青铜面具努努嘴巴,道:“这样,你先告诉我,你认不认识这枚面具?” 邢沉晔微怔,这才发现大衣内搭里的面具不知何时竟然在了华阳的手中,不过他没细想,只道:“不认识。” “奇怪啊。”袁胖子更奇怪了,那么之前染血的獠牙面具怎么会一时之间成了玉珏面具?这面具按照野史记载,的确与武则天有所关联,听说是这位女皇生前最珍惜的珍爱之物,不过在她死前就已经消失,可是,武后的至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邢沉晔没时间搭理他,直接牵着华阳的手就要往青铜大门处打开。 只见大门正中心也有一枚面具的烙印,只需要将青铜面具拍入,即可打开此扇大门。 邢沉晔一手握紧华阳的手,没有半分犹疑,一把就将手中的青铜面具拍入烙印纹路中。 只听——咔哒一声,像是机关启动的声响。 这响声让原本恢复平静的地宫登时震动起来,一如刚才的地动山摇,棺木簌簌落下板灰。 沉浸在思索中的袁胖子此刻也醒了过来,登时吓得嗷嗷叫,一回头就见大门要开了。 “靠你们怎么不跟老子说声,老子这思想准备都还没做齐全呢!” ——轰轰轰—— 巨响声犹如石块与石块之间剧烈摩擦发出的爆碎音。 忽的,只见面前这扇门不是从两端移开,而是以青铜面具插入的正中心为起点,像一个圆规似的,青铜大门以中心为准顺时针旋转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神秘玉坠 这一刻发生的极为突然,邢沉晔来不及多想,谁知那旋转速度倏忽急逝,等左门旋转至前,右门旋转到后的时候,邢沉晔与华阳就被后方转动的青铜门一把弹了出去。 “靠!你们人呢?”袁胖子赶来的迟,只见那青铜门呼啦啦的还可着劲儿的旋转,跟城市酒店下的旋转玻璃门似的,只要你置身其中,即便你不想走,旋转的规律也会把你带出去,而此刻这扇青铜大门的旋转速度那是极度快速的。 “罢了,是死是活,先赌一把,按照那张留下的地宫刻画本来看,应该暂时没有危险才是。”袁胖子一咬牙,就风驰点射的冲了过去,耳边风声呼呼,他跟百米冲刺似的,还记得调侃下后方的几条阴魂,“走啦,几位美眉,莫要想……” ——啪 屁股上被青铜板狠狠一拍,袁胖子跟个皮球似的嗖的声给拍出外头。 “嗷!!!救命嗷!” 一开始邢沉晔与华阳出去的时候,那青铜门的旋转速度可没有这么大的,现在积累的速度都击在了袁胖子身上,使得他飞出这扇墓室之后居然在那一瞬飞到了空中。 那一瞬间,他低头就看到了邢沉晔以及华阳,只不过他们的面色都是一脸凝重。 “嗷,快救我嗷!” 他眼前一飘,忽的就看到他俩人对面正站着两个人,同样面色不善,其中两人还穿着鲜明的警服,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也正在此时,他的冲力渐退,再加上他身上日积月累的肥□□重,顷刻间便失重般往下坠。 “嗷,警察叔叔?快救我!” 那一刻,带头的那位警员抬起眼来,那一头钢筋般竖立的头发茬子根根立在头皮上,不错,正是徐来。 他此刻盯着半空中那只飞天的癞□□,觉得格外滑稽。 眼见着这坨胖玩意儿就冲着他掉下来,徐来轻松地退后了一步。 ——咚的一声。 袁胖子终于落地了,屁股朝地,简直要给他摔烂了。 “嗷!痛死老子了,你这个臭警察,有没有点公德心啊,见死不救啊你,你……” ——啪的一声。 冰冷的qiang口就抵在了胖子的脑门上。 这可把胖子吓得不轻,心里几千个mmp,这他娘的要命了,怎么那小子有一个也就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人也随身带有一把qiang,好吧虽说是警察…… “嘿嘿嘿,好说好说,别这样嘛警察叔叔。”袁胖子笑的一脸掐媚。 只听咔哒一声,邢沉晔握着qiang口牢牢对准了徐来,他勉强保持身上的伤势不影响他的语气,冷淡道:“放手,徐来。” “呦呵,邢队,没想到在这儿我们又遇见了,怎么,这个人跟你有关系吗?”徐来右眼一眨,盯着袁胖子的脸更觉的耐人寻味。 “我说,放了他,不然,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哦,看来果真是朋友,不过在我印象中的邢沉晔,邢大队长,啧啧啧,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低声下气的去结交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胖子?哈哈哈……黄伟忠,你说是不是。” 徐来一偏头,眼角扫向身后的那名男子。 华阳有印象,正是先前一同追随徐来的那名高干子弟,至于黄德还有其他一人,怕是早已死在进山的途中了吧。 黄伟忠身高还算高,就是浑身上下干巴巴的没几两肉似的,活像晒开的细牛肉条挂在竿子上,他的脸上布满了痘坑,此时一笑起来,那痘坑更是明显,说是月球表面都不为过。 “徐队说的是,这么头猪,留着也只是养肥了宰了而已。” 袁胖子气的肚子上的肉一颠一颠的,他奶奶的,还从未有人这样形容过他,真当他软柿子捏了? 他即便是猪,也是绝对有攻击力的野猪! 邢沉晔眯了眯眼,冷声道:“你们废话不嫌太多了吗?你们现在不杀他,不就是想跟我做交易吗?说吧,有什么屁赶紧放。” “你!”黄伟忠一脚就要站出来,谁知却被徐来一手拦下了。 “邢队就是邢队,这都瞒不过你。”徐来舔了舔嘴唇,嘿嘿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既然能出来,那么我就想要你那道门的钥匙。” 邢沉晔眉心微蹙,身后的旋转门还在运转,只不过逐渐渐缓,现在往门内一掠而过的缝隙中,早已不可见之前的密室,而是一列的砖石,仿佛遮掩了所有的隐秘,不可再度窥探。 华阳听得忍不住磨了磨虎牙,“你想得美,你明明已经得到了你那扇的钥匙,居然还想要这座门的钥匙,是不是太过贪得无厌?” “原来是你啊,小姑娘,我还得谢谢你当初救了我一命呢。”徐来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道:“不过,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不然,这胖子的命可就丢了。” “你莫要太过分!”华阳捏紧拳头,难得整张俏脸盛满怒意,只不过她长得较为可人,这一怒倒根本没有丝毫威慑力,更别提徐来了。 所以徐来眼睛都没动一下,就道:“你们最好想清楚了,不然,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袁胖子此刻哀哀的回头,心想这下完蛋了,这身后的那美人儿,他可没少招惹,就是那小姑娘,都是贼精明的,哪儿会舍弃那枚珍宝救他? 邢沉晔上前一步,道:“徐来,你别忘了,你是人民警察。” “真不好意思,我先你们一步,之前就已经抵达这个密道里了,喏,正前方那个石门看到没,那上面,有两个烙印,一个符合我的这条玉坠的烙印模样,一个确是一个鬼面具,所以我想,那面具必然在你们那里,这才等在这里呢,没想到,还真给我等了个正着。” 他手中一条白玉挂坠飘荡而下,即便是在地道中,此时也泛着霜白之光,隐隐绰绰好似给人一缕□□。 邢沉晔心头一沉,第二道密门居然有两个钥匙,玉坠? 怎么又会冒出个玉坠? 倒是袁胖子,此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就是他,对这座地宫有所知晓,也不知道还有一个玉坠。 不过这坠子,必然也是唐代之物,他脑海里使劲想要掠过一些记忆,玉坠…… 难道是…… “这条坠子,你从哪里来的。”邢沉晔扫了徐来一眼,问出口。 “啧,运气好,误打误撞得来的,只不过,牺牲了一个人。” “卑鄙。”怪不得之前还有一个警员不见了,没想到,居然被安排了。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得到玉坠的路径与法子? “我猜,你肯定在想,我徐来怎么会得到这等珍物。”徐来一掀眼皮,道:“告诉你吧,还要谢谢你的好搭档,小郭与程杰。” 一提到他们,邢沉晔心头一紧,额角青筋直跳,就连下颚角都是绷成一条线。 “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只不过遇到他们,趁他们不注意,把他们打晕了,本想搜点干粮,你猜我搜出什么了,一张地图,上头还有一些路标,这玉佩就是从小郭身上搜出来的,这瓜娃子居然绑在内裤边上的暗袋里,被我一看就知不是凡品,当然收了,没想到还真是运气好,就这么一块玉佩居然让我过五关斩六将。” 邢沉晔面色微凝,他奇怪的是,小郭身上什么时候会有这么名贵的珍玉?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可惜,现在他早已和小郭、程杰二人分道扬镳,无从追究原因。 要是小郭此时知道事态发生成这个样子,估计恨不得把自己吞了的心思都有,那会儿他就该听信程杰的话,把那张带血的本子和地图交给邢队才是,不过当晚就遇到了阴兵借道,所以四人就此分散。 邢沉晔心头几个转动,想到王军以及赵金来,他本就聪明,几个转念间便猜测了个七八,想必当时这份地图是赵金来的,只不过他借此地图得到了獠牙面具又深入腹地,没想到半路被好友王军截了,至于中途二人发生争执口角,丢失了那地图和笔记本,这才被小郭他们捡到。 不料黄雀在后,倒是被徐来摸了个正着。 袁胖子更是气的咬牙切齿,忍不住嘀咕道:“他奶奶的那两个死东西,害爷现在成了阶下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密道很静,这声音虽然轻,但是邢沉晔在特警队久了,视力以及听力必然是要达标的,这才听得较为真切,狐疑的望向他,“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胖子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在祈求老天,这不就盼着它能保我一命么。” 邢沉晔不语,越发觉得这胖子来历不明,只是现在情况紧急,由不得他细问。 邢沉晔抬起眼,盯着徐来,直截了当的开口。 “这人,我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鬼画符 “这人,我要了。” 徐来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那鬼面具给你便是。” 华阳没有多大情绪,她本就认可这个做法,在她看来,这个结果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这么久朝夕相处以来,她多少也摸清了他的性子,明显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 就是袁胖子,明显愣的回不了神,好半晌突然叫出声,道:“你们是不是傻,那鬼面具可是你们活命的最后筹码,要是没了它,你以为这两人会放过你们吗?” 到了这份上,他也不想白白领着这份情,说实话,以他的身份,还从未领过别人的情,虽然此刻危难重重,弄不好就要一命呜呼,可要杀死他,哪儿有那么容易? 他能活到现在,必然有独到之处,袁胖子还在那儿打着野算盘,背后就被徐来踹了一脚。 “闭嘴,没想到你这死胖子还挺讲义气的,小心qiang子儿不长眼。” —轰—— 邢沉晔身后的那扇青铜大门旋转的愈来愈迅速,而后愈来愈模糊,仿佛在旋转的过程中青铜大门被巨大的力道消磨殆尽,直到旋转门的重影还如海市蜃楼般烙印在虚空中,只听‘啪嗒’一声脆响,青铜面具霍然坠地。 徐来眼神一变,还想踏步往前一迈,谁知华阳一个跃步就拾起了面具。 与此同时,那道旋转的青铜大门彻底消失在潮湿阴冷的地道中,只剩下一道道古往今来堆砌而起的石砖,再也不见之前的那座空阔的墓地,自然那几名婢女也是再也不可见了。 “拿来吧,面具交换一条性命,应该还是值得的。”徐来盯着华阳手中的青铜面具,眼睛都红了。 邢沉晔与华阳对视了一眼,华阳没说什么就交给了他。 谁知袁胖子还在那儿扯嘴皮子功夫:“你们千万别给,听我的没错,这面具大有用处!如果出去卖,肯定价值不菲!”说着说着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自暴自弃的从袖子里拿出一根不知打哪儿来的白骨茬子,道:“城市套路深,什么警察,都是骗人的,我要画个圈圈诅咒你们。” 徐来跟看傻子似的看他做戏,觉得邢沉晔居然碰上了如此猪的猪队友,也真是给了他一个大获全胜的好时机啊。 袁胖子还真就坐在地上画画了,白骨茬子摩擦着地砖,稀奇的是,倒还真是留下了一道道印子。 邢沉晔眉心一凛,忽的想到之前这胖子也在瞎涂瞎画,难道真有什么玄机不成? 他现在装傻充愣难道是在自救? “邢沉晔,你想清楚了没有,虽说吧这人蠢得透顶,倒是个挺有趣的逗比。”徐来斜眼盯了眼下方瘫坐的一坨肥肉,更加不把这胖子放在眼里了。 黄伟忠也跟看戏似的,瞧着他在地砖上胡作非为,东画一个圈,西画一个三角,中间密密麻麻的又是符号又是嘛玩意儿,看得他更觉的这逼是个蠢蛋,完全就是拖后腿的那种。 “可以给你,不过,我想知道,你既然得到了地图,那么应该清楚,这座地宫里,到底有什么吧?” 徐来耸肩,毫无忌讳的说:“当然有啊,有数不尽的宝贝黄金。” “难道,地图上有标记?确切无误的说,是宝贝吗?”邢沉晔盯紧他,眼底一片漆黑。 徐来歪着嘴笑了一声道:“那倒没有,但是即便没标记出来,能造出这么大地宫的人,难道是沽名钓誉之人?必然是皇权贵胄,再不济也是功名赫赫,自然少不了宝贝。” 邢沉晔心头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们都还不知道长生棺的事情,要是知道,恐怕更是挤破了头也要争到最后吧。 “好了,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该把面具给我了?”徐来终于觉得不耐烦了,他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想要进入正前方密道尽头的第二扇大门,有了面具及玉佩,遇到困难自然可以较为轻松,他倒不再如先前那般后怕了。 邢沉晔扫了眼还在装疯卖傻,涂涂画画的袁胖子,他费尽心思给他争取时间,正是因为他有预感,这胖子绝非常人,可是现在他又不免怀疑起来。 因为这胖子哪像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只差具举杯望明月的悠哉了,嘴里还咕噜咕噜冒出什么奇怪的语言。 邢沉晔气的面色铁青,心口的伤势又被激的疼了起来。 徐来表情玩味的盯了他一眼,笑道:“不会吧邢沉晔,你后悔了?不想救这胖子了?” “谁说我们后悔了。”华阳站出一步,眼神澄澈的直视徐来,不卑不亢的道:“只不过,我们知道了一件事情。” 这句话足足吊起了徐来的胃口。 他当即反问道:“什么事情?” 华阳转了转眼珠,似是在思考什么,俏脸也不禁凝重起来,“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得思考下该不该告诉你。” “哼,小姑娘,你以为我会上你当?别跟我玩虚的。”徐来多少也是经历过事情的人,哪儿容易那么被骗。 华阳一脸‘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自得其乐的道:“算了,既然你不想知道,我的血为什么……恩……” 话音点到即止,卯足了疑点,这简直让徐来那颗跳动的心窝子都要停顿的感觉。 “公主!”邢沉晔正要拉过她的手臂,防止她胡闹,只见华阳很自然的左手背到身后,给他做了个小动作,这才让邢沉晔止步,不做他想。 这招不仅勾起了徐来的好奇心,就是黄伟忠见到徐队难得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好奇的不行,“你的血到底怎么了?” 华阳虽然直视着他们,但是眼角还是时不时的扫向一直‘作画’的袁胖子。 她方才也在观赏着这胖子的画作,越来越惊疑不定,别看胖子随手一画一涂,可细细看去,哪里是画,明明就是一种符文,只不过必定失传已久,也就是她跟过袁客师几年,这才能看出来,这落下的每一笔绝对是按照某种轨迹而延伸,端的是神秘莫测。只是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有些熟悉,所以她才故意拖延时间,给他完成的机会。 华阳故作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半晌才琢磨道:“算了,其实也没怎么。” “你!”徐来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谁知道这鱼线跑来跑去,根本没下水就捞回了岸上,平白被人摆一道,怎能不让他气的抓狂。 “小姑娘,你得对你的话负责。”这句话他几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华阳轻哼了一声,傲气十足的道:“我又没有说一定要告诉你,不如,你把你的玉佩给我瞧瞧,摸上一把,我便告诉你,你看怎么样?” 黄伟忠也在一旁冷笑着,咧着嘴道:“你倒是好算计,看你一姑娘年龄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少,这种无耻的话你也说的出来?” “无耻?”华阳撅了撅嘴巴,颇为无辜的道:“我只是想看看玉佩而已,又没有像你们威逼利诱,怎么就无耻了,你们才是血口喷人。” 徐来盯着她,忽的冷笑了下,道:“啧,好姑娘,你可真是牙尖嘴利,你说,我要是把你给办了,你还……” “徐来,你他妈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邢沉晔霍然一步踏出,脸色阴霾,声音像是寒冬腊月的冷,“还是说,之前那一跪,还不够让你长记性的?” “好好好。”徐来眼中一片狠毒,一想到那晚,他就羞耻的恨不得让邢沉晔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满腔的憎恶表现在脸上,舌尖顶着上嘴皮扯出邪痞的表情,点头道:“邢沉晔,我数到十,你们要是再不交出面具,那就给这死胖子收尸吧。” “十、九、八……”徐来掂着鞋尖像是打着节拍似的。 邢沉晔当机立断,长腿迅速一迈,眼下耽误不得了,如果那胖子还没画完也顾不得了。 他眼角一扫,只见胖子手速也愈发的快速起来,不再如先前那般慢慢悠悠。 “三、二……” 邢沉晔一个踏步在徐来面前,手疾眼快的递出手上的那枚青铜面具。 脚下也丝毫不停,一脚就将袁胖子给踹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最后一笔 “嗷!我的画!还剩下最后一笔!最后……”袁胖子在地上滚了滚,手中的白骨茬子忽的落地,在其中一条横线的约五厘米处啪嗒一声落下! “啊!最后一笔……”袁胖子还在那儿嗷嗷叫,就被华阳拖到安全地带,手上拿着邢沉晔交给他的手qiang,蓄势待发的与黄伟忠对峙,以防黄伟忠做出什么举动。 徐来嘴角轻蔑的笑了一声,伸手就要拿过,也就在他即将接触到面具的那一刻,邢沉晔拿着面具的手登时横移,电光火石之间劈向徐来持qiang的右手指骨处! 那青铜面具自是冷硬非常,一千多年来凝聚的阴寒之力更不用说,犹如一柄突如其来的坚硬烙铁打在他骨头处。 只听‘咯嘣’一声响,徐来登时一痛,手qiang啪的一声落地。 反恐精英与普通警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训练过的力道大小,拿捏的分寸火候,就是人体的脆弱点,都是寻常警察无法企及的,近身搏斗,完全百分之百处于上风。 上次是那样,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徐来刚要回过神来,就要迅速的低下身去抢qiang把,邢沉晔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他直接把手上的面具当做现成的武器,一手格挡住徐来捶来的左手,一手劈向徐来的右手腕骨。 忽的,他趁此占据上风的时机,偏头喝道:“最后一笔是什么?” 袁胖子嗷嗷的声音顿时没了,立即志气高昂的道:“一竖,白骨茬五厘米左右的那条横线最中心!只需要一条竖线就好嗷!” 邢沉晔手上对付着徐来,只是回头扫了一眼,脑海中就已推测了大概的距离方向。 “好,我倒要看看,你这胖子,到底能给我什么惊喜!” 话音一落,邢沉晔一手捞起徐来的右手,使劲儿的往徐来自己脸上砸去,也在那争分夺秒的时刻里,他瞧准了徐来之前掉下的那把手qiang,登时左脚踏了上去,而后踩着轻轻往后一推。 脚心松开,那把黑qiang顺着力道嗖的声笔直的往对面滑去! 袁胖子还未回过神来,在那嗷嗷的:“靠你给我qiang干什么!”胖子几乎要冲出去补上那一笔,那边黄伟忠就抢了过来,站在胖子画的那堆白线构成的图案前,对准了袁胖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这边徐来完全被窝着打,哪儿知道邢沉晔这次好像发了疯似的,一直往他身上揍。 徐来难得抽出嗓子道:“快,把qiang捡起来!快!开qiang!把他给我毙了!” 黄伟忠登时一激灵,转头就要捡起那枚手qiang,谁料到慢了片刻,之间那手qiang被邢沉晔那一脚踹的力道未褪,又往前滑了些! 可惜的是,手qiang滑的方向偏离了白骨茬一些之后就停下了。 黄伟忠又把手往前伸,正巧抓住了那把手qiang,正要得意,耳边就听到嗒的一声轻响! 邢沉晔又踩着脚下一颗石子,腾地一颗踢了出去。 石子骨碌碌的带着力道滚了出去,像是台球桌上的台球,如果力道是台球杆,那么石头必然是母球,瞬间击向了力有未逮的目标球——那颗尖头的白骨茬…… ——啪! 这次,石头准确无误的击中了白骨茬,力道弹开,使得白骨茬被后续的推力狠狠的往前推了去,与此同时,白骨茬在地上磨出一条白线般的痕迹。 黄伟忠现在得意万分,他现在手上有两把手qiang,觉得自己特别的英勇无敌,想毙了谁就能毙了谁的滋味太爽了,在那一刻完全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自然也忘了开qiang,他的嘴角还挂着胜利的微笑的时候,以至于他忽略了身侧的白骨茬子也正巧拖着一尾摩擦出来的竖线直接划过了那条白色横线。 纵横相加,十字交错。 那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 无尽的火焰从那一堆纹理中轰然爆发而出,犹如鲜红的蛛网般吞吐着蛛丝般的火舌,让人无处逃离。 火光扭曲灼烧着阴冷的空气,也在那一刻擦过黄伟忠的脊背。 “火啊!救命啊!啊!快救我!快救救我!” 感受到后背锥心刺骨的疼痛,黄伟忠登时慌不择路的不停跳脚,一边跑,一边拍着背后燃烧到毛发的致命的火焰。 他简直要哭了,得意没多久就遇到了这等破事,什么虚荣都他妈滚一边去! 索性他还不算蠢,直接甩了手qiang,就要脱衣服保命。 袁胖子此刻叉着腰,瞅着那条肉条似的人在火里跳来跃去,就跟小丑似的,胖子不厚道的‘嘎嘎’笑了起来。 “敢羞辱袁爷我,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华阳没理他那副嘚瑟劲儿,利索的捡起被黄伟忠扔掉的qiang。 袁胖子觉得自讨没趣,颠着大肚皮溜到华阳身边,抬着下巴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小姑娘,袁爷厉害不。” 她看着眼前的大火燎原呈现半圆形,圆满的将邢沉晔与徐来吞噬在其中,脸上哪有半分喜色,担忧与无措让华阳难得失措起来,可她平常性子极好,连恼火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此时眼前的火焰噼里啪啦的炙烤着,即便相距甚远,都能感受到皮肤被烫灼的刺痛感,烫的她圆溜溜的眼睛都红了,跟个小兔子似的。 “他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华阳含着泪花瞪着他,试图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袁胖子见她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憋着气道:“你一定什么?” 华阳瘪着嘴了半天,恨恨的抹掉眼角的泪:“……我还没想好,待我想到了,我再告诉你……” 说着她气哼哼的就要往那圈火焰里跑去,袁胖子一见,这哪儿能啊,登时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扯了回来。 “别别别,你可别去啊,放心,我先前只是想给他们点教训想困住他们而已,没有下狠手,你看看,这半圆形有没有蔓延开去?” 华阳凝神望去,果真半圆形火焰就是半圆形,只要不触碰,就不会被烫到,只是奇怪的是,里面没有半点声音传出来,好似被这个火焰围城无声的隔绝了一切。 “那跳来跳去跟野鸡掸火的人,是他运气不好,正巧站在半圆形边上,这才惹上了一身,活该他。” 华阳还是很生气,“这太危险了!他本就有伤,哪儿能支撑的那么久!” 袁胖子嘿嘿笑了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小丫头片子,我可告诉你,当一个男人被彻底激怒的时候,那潜力,可不是你可小瞧的。” 华阳百思不得其解,嘟了嘟嘴巴低下头去反思自己,左右想了想,“可是,我刚才没有让他生气啊。” “不是你,是那个贼小子,啧,那龌龊话哦,听得我都想暴打他一顿,还亏是警察呢。”袁胖子又是挑眉又是撇嘴。 他说的不错,邢沉晔完全被徐来那句话惹毛了。 腾腾燃烧的火焰圈里,邢沉晔气的更是一脚踹去他身上,正中他肚皮窝里,那力道大的,直让徐来蹬蹬蹬直往后退去,愣是把人给掀到石砖墙上,这才退无可退。 邢沉晔一拳就暴揍了过去,直接打的徐来一边肉脸颊就给凹了进去,“老子看上的人,是你能办的吗!老子今天就先办了你!” “呵……哈哈哈哈……”徐来忽然笑了起来,牙齿上和着血沫子,他的眼底迸射着疯狂,“邢沉晔,光就那句话你就受不了了吗?” 捶下的拳头登时凝固在半空中,风力迥劲的擦过徐来的脸颊,他笑的更狰狞了。 “打啊,继续打啊?” 邢沉晔心头忽的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一把揪住徐来的领子,眼底一片冰寒:“你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哈哈,什么意思?”徐来大笑了起来,事到如今,他像是百无顾忌愈发疯狂起来,“你不知道吧,我在手机里录了一段音,你知道我说了什么吗?”他舔了一口满是鲜血的牙齿,吞进肚里去,才道:“我说,这里有一个神奇的人,血脉自带痊愈功能,会不会是传说中的不死人呢?有可能……她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邢沉晔,你说呢?” 邢沉晔眉心一蹙,一手提着他,另一只手就要去搜他的身,这让徐来更是大笑出声,“邢沉晔,你别傻了,那手机早就带出山了。” “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们都被困在这里,怎么带的出去?不过你放心,这多亏了你的两个好搭档,在他们昏迷的时候,我把他们两放到竹筏上,让他们顺水而下了,地图上说,沿着水流而下,就可以出去,你得祈祷,他们一定要死在半路上,不然一旦上了岸,局长发现只有他们两回去,你说,不严加审问,不去查探包里所有的东西吗?当然,我把那手机啊,藏在小郭原本藏这块玉佩的内裤内搭里,你看,是不是完美无缝?只要他没死,你的小女朋友,就会死。” 邢沉晔死死瞪着他,许久,才冷漠的开口:“警局的人,不是三岁小孩,你一个录音,代表了什么?” “是啊,可是,如果我把我肩上那块修复的肉给切掉一小块,留给他们去做查验呢?你说,会不会查出些什么来?”徐来舔着嘴角的血,像是品尝最美味的红酒一般,他在回味,这股子嗜血的味道。 “怎么?是不是很生气?我倒很好奇,你是希望你那两个好搭档死呢,还是你的小女朋友死呢?二选一的选择,一定很难吧,可惜就只能看天意了。”徐来表示可惜的耸耸肩。 邢沉晔浑身都是冰冷的,他额角的青筋几乎要透出皮肤。 “卑鄙。” “你打啊,邢沉晔,你再继续打啊!你就是打死我,你也保不住她!”徐来桀桀的笑了起来,他头骨上都是血痕,此时愈发显得面目可憎。 忽的,邢沉晔退了一步,他松开了手去,只是慢慢的往后退。 许久,他才低低的道:“我告诉你,徐来,没有我保不住的人。” “邢沉晔,你难道要与全世界为敌?就凭你?只要是个国家,对她这样的血脉,必然是抽丝剥茧般的研究,每一块肉,每一滴血,都将分解成为数据化,最后,造福于全球人民,你呢,你又算什么?”徐来轻蔑的翘起嘴巴,他扶着墙壁缓缓的站起身,挑衅的盯着不远处的邢沉晔,极尽嘲讽。 邢沉晔眉目不动,只是把玩着手中的青铜面具,不知在考量什么。 许久,他开口,声音静的像是月夜清潭。 “想要从我手里夺人,可以。无论是人,还是畜生,都可以试试看,看你们能不能得偿所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何处是归处 身后的火焰似乎到了时限的尽头,火光起伏如退潮的浪花。 隐隐约约间,华阳已经可以看到邢沉晔的背影,还未待她高兴,邢沉晔微一转身,一脚踏入及膝的火苗中,很快,他便踏出纷飞的火星中,不知是鬼面具的作用还是符文的效果已经微不可及,以至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火苗。 袁胖子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嗷嗷叫道:“你疯啦,你居然这样走,你不要命了?” 脱离那股令人窒息的氛围,邢沉晔这才觉得全身乏力,他本就伤势不轻,凭借一直以来良好的体魄以及常人难有的耐力拼斗到现在,他可以忍受常人不可忍,做到常人不可及,可是刚才徐来所说,无疑就是当头棒喝,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他希望小郭与程杰顺着河流能脱离危难,也希望,一切都不要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就在刚才,徐来质问的他的那一刻,他自己都怀疑了自己。 是啊,他不过就是一个人,又怎么抵得过千军万马? 可是即便孤军奋战,他邢沉晔,也必须单qiang匹马的杀出一条生路来。 “邢沉晔……” 华阳见他神情恍惚,小跑几步扶住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他朝她笑了笑,只不过尽是疲惫之色,就着微弱的火光,他的脸色惨白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伤口怎么样了?”她一直很担心,生怕情况严重,在这里没有急救准备,一旦加重伤情多少是会面临风险的。 邢沉晔只是拉过她,到了墙角下,道:“来,休息会儿,我估计,徐来和那个人,也一时半会儿回血不了。” 这话倒的确是,徐来这回被揍得狠了,肋骨都断了一根,再加上身上的qiang又都尽数落在了对方手里,现在只剩下黄伟忠身上还有一把了,可惜这黄伟忠,好不容易扑灭了火,后背被烫出一条二十厘米的血条,一脱衣服碰到伤口,叫的跟杀猪似的。 邢沉晔靠着背后冰冷的石砖,闭上眼睛休息着,他到底是累坏了,只是睡得不够安稳,眉心是一直蹙着,华阳虽然也靠着石砖,愣是怎么都没睡着,老是偏过头瞅着他瞧。 她轻轻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脑袋缓缓倚在自己的小肩膀上,好让他休息的更舒服些,然后自己刚要好好休息,就见袁胖子也恬不知耻的就要靠上她另一只肩膀。 华阳眼疾手快的用手一托他的胖脑袋,用眼神怒瞪着他,告诫他的可耻行径是非常不妥的。 袁胖子撇撇嘴,看着他两人那黏糊劲儿,浑身腻歪的哆嗦了一下,只好灰溜溜的躲在一旁与冰冷的墙壁相依为命了。 忽的,袁胖子总觉得背后的石砖头凹凸不平的难受,具体怎么个难受呢,那就是硌得慌,怎么睡怎么不舒服,按理说他身上的脂肪垫那么厚,应该不妨事啊。 他闭着眼睛伸出手指头抠了抠墙头,果真觉得有什么异样,当即睁开眼转过身,只不过密道光线昏暗,只能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好像是雕刻的壁画? 如今那纹路上的火苗早已熄灭,一室冷清,徐来带着黄伟忠躲得他们远远地,虽然仍然同在一个密道,始终眼不见为净,更何况,徐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没必要死磕到底。 袁胖子拉开衣服的拉链,要是华阳醒着,肯定会发现他衣服的两边串着两排的兜,上头插满了各种工具,这倒不是稀奇的,最稀奇的是,当中的很多东西都是年代很久的,居然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 袁胖子从中很自然的取出一个圆扁棒子,打开一头,火苗登时蹿了出来。 这很明显是封建时期才有的东西,俗称火折子,用来着火或照明用,在火柴这玩意儿出来之后便不再流通了,现在更是流行打火机这科技玩意儿,可他愣是喜欢用流传下来的老古董,胖子觉得,这样更符合他的身份。 密道里多数有山风会不打眼儿的钻进来,火苗在上头也不老实,飘忽来去,这影子映在暗沉的石砖上跟曲起的蛇似的,更显诡异阴森。 袁胖子叩起食指,敲了敲石砖,发出钝钝的实质音。 年代一看就很久远了,就是石块质地非常坚硬,倒还不是空心,真不知道刚才的那座墓室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又从哪里消失了。 袁胖子只好一只手拢着火苗,睁着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这面砖墙,上头居然刻着一排唐朝行书,好在他本就精通这些,仔细一看倒默念于心。 ‘芳草凄迷雨漓漓,年复今朝候归人。十里长街渫霜雪,万丈空渊梦一场。’ “这首诗,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袁胖子在那儿认真的咬文嚼字,忽的就听到身边响起一道声音,他吓得差点把手头的火折子给丢出去,霍然一回头,那火苗子往上蹿了蹿,登时就照出了邢沉晔略显苍白的脸。 “我去,你可算吓死我了你,我还以为蹦出来个粽子呢。”胖子吓得不轻,一双胖手拍着胸脯直喘气。 邢沉晔没工夫跟他扯嘴皮,回过头仔细盯着这首诗,也不说话。 “喂。”袁胖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知道那小姑娘还在熟睡,小声道:“这回,可还真得谢谢你了。” 邢沉晔面无表情的开口:“别谢我太早。” “你什么意思?”胖子狐疑。 “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敌是友,我还未曾可知。”邢沉晔眼睛一直望着石砖上的那排刻字,连眼角都不带瞟他一下的。 袁胖子心虚的道:“你别这样嘛,我们可是好朋友啊,话说你吃过好丽友没?好丽友好丽友,好朋友一起走嘛!” 邢沉晔打脸:“我不吃甜食。” 袁胖子耸肩:“得,总之你这次救了袁爷我一命,我还是会铭记在心的,不过说实话,你这身手当真不赖啊。”说着一双贼眼睛又往他身上打量来打量去。 邢沉晔没有接他的话茬,仔细的盯着这首诗瞧。 袁胖子在石砖上敲了敲,道:“很明显,这是女子的诗,一看就是写给有情人的,只可惜,有情人没有钟情眷属。” 邢沉晔微蹙眉心,往后退了几步,道:“奇怪,这一整面墙壁上居然只有这一列诗句。” “的确是啊,这也说来也太铺张浪费了,不符合常理啊。”袁胖子摸着下巴思索着。 “是很奇怪,因为这首诗,还有下半句。”华阳的声音很轻,却是在冷寂的密道里发出轻微的回想。 邢沉晔偏过头去,把她拉了过来,“这么快醒了?” 她也是刚刚醒转,见他们二人一直在研究着石砖这才过来顺道好奇便跑了过来。 袁胖子心急火燎的,快人快语:“你们就别腻歪了啊,小姑娘,你快说说,下半句是什么?” 华阳想了想道:“这是唐朝时期流传的一首诗,流传于民间,也有人曾说,是关于武后的一首诗。” 袁胖子瞪大眼:“武则天?” 华阳点头,“是,只不过后来这首诗就销声匿迹了,听说李世民听闻后很生气,便禁止宫内宫外任何人再言说,这才没有流传下来。” “那后一句是什么?” 华阳道:“后一句我也是道听途说,也不知准与不准,诗的后半首,便是‘菩提若是本无题,此间追寻何尝叹。绝顶之上无绝顶,影过无踪千山迹,纵使碎雨泯清尘。他何在?今何处?何处是归宿。’” 袁胖子揣测道:“菩提若是本无题,此间追寻何尝叹。这首诗明显就是一女子找他的有情郎,这……不会武后在入宫前,真有一段情缘?可是这座地宫到底为谁而建,如果真是武后,那个能让帝后作此诗的人,又会是谁?” 华阳忽的想到什么,道:“你不是说,这面具本是传说中的菩提玉心打造而成的吗?既然面具最后又在武后手里,会不会其间有什么联系?” “菩提玉心?”邢沉晔拿起手上的面具仔细看了看,可是怎么看,都是一面狰狞的青铜面具,当时袁胖子告诉华阳的时候,他处于昏迷的状态,自然是什么都不知的。 “是啊,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座地宫肯定与武则天脱不了关系。”袁胖子下了定论,一切的一切,都千丝万缕的牵扯到武后。 邢沉晔心头更是谜团重重,如果真是武后,那么武则天的时代与华阳的父亲又是相隔了几十年光阴,华阳的父亲唐代宗李豫出生时,武则天早已作古二十多年,华阳的阴阳身到底是何人所为?其目的到底是为何? “看,那一边,也有几排字。”华阳新奇的道,她对此事极为上心,她虽自小在深宫庭院,可是被袁客师常年带出宫去,多了些其他公主格格们更开阔的眼光见识,又喜欢捣腾新鲜玩意儿,这会儿看到右边石壁上好似也有诗词,便也兴冲冲的跑了过去观望。 邢沉晔沉闷的思绪被打断,当即走到右边的石砖上,果真见到那一排行书。 袁胖子举着火折子沿着字体从上到下琢磨了一遍,道:“小姑娘,你记性可以啊,一字不落的都给记住了。” 华阳不由得眼角微翘,也不谦虚:“那当然,我除了性子使坏了些,倒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听她这样折中夸奖自己,邢沉晔忍不住笑了笑。 袁胖子呦呵了一声:“我才从没听人夸自己夸的那么中肯的,别人啊,老是要么把自己夸到天上去,要么就是把自己说的过于谦虚,虚到骨子里了,你这种,我还就喜欢。” 谁知邢沉晔面色一沉,踹了他一脚:“到一边呆着去。” 袁胖子撇嘴,“你这醋坛子,怎么说翻就翻,嘿别人碰不得也就算了,还说不得啊?” 邢沉晔不搭理他了,这次倒还真不是因为吃醋,而是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就着微烛的火光,邢沉晔一个字一个字摸过去,忽的在最后一列字上停了下来。 “怎么了?你是发现什么了?”华阳见他一脸凝重,也好奇的锁定着最后一句诗。 邢沉晔闭上眼睛,脑海里掠过左边墙壁上的那列诗句,默念道:“芳草凄迷雨漓漓,年复今朝候归人。十里长街渫霜雪,万丈空渊梦一场。菩提若是本无题,此间追寻何尝叹。绝顶之上无绝顶,影过无踪千山迹,纵使碎雨泯清尘。他何在?今何处?何处是归宿。” 微顿,他道:“你们可有发现什么?” 袁胖子摸了摸脑门,道:“这有啥啊,不过就是小女儿情怀,抒发一下喽。” “你们在摸一下这些诗句。” 袁胖子拧着鼻子糊里糊涂揩了一揩,倒是华阳,每一个雕刻的字迹都揣摩的非常认真。 华阳默读了几遍,片刻后,她惊喜出声:“我知道了!” 邢沉晔笑看她一眼:“真的?” 华阳认真点头:“恩。” 袁胖子一旁看的别提有多堵心了,便嗷嗷的:“靠不带这样的啊,快告诉袁爷,到底是啥啊。” 邢沉晔不鸟他,只道:“那么,你去那一面墙壁,我在这里,看看我们设想的对不对。” “会有危险吗?”华阳抬眼望他。 “按照这诗中所言,并无杀气。”只有无尽的悲凉与哀伤。 华阳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左边,伸出手指,秀气干净的指甲掠过每一颗凸出的字体,慢慢滑下,直到定格在‘年复今朝侯归人’的归字上,轻轻按下。 ——啪嗒一声 归字有如机关按钮,瞬间准确无误的凹陷在了墙壁里。 与此同时,邢沉晔的指尖也已经浮在‘何处是归处’的归字上,同样是一声轻巧的转轮轻弦声。 那一瞬间,有丧钟之声自地宫之顶悲呛绵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他和她 袁胖子惊得差点弹起身,就连缩在角落里的徐来与萎靡的黄伟忠,此刻都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咚 每一声响,墙壁上凡是刻字的字体仿佛被点亮了一般,而后熄灭,重归静寂。 ——咚咚咚—— 丧钟之声愈来愈密集,听在心里犹如霜雪满地,悲凉如昔。 忽的,只见那被按进去的‘归’字迸射出一条明亮的细线,另一面的‘归字’也遥相呼应,一条笔直的亮线穿堂而过。 邢沉晔道:“退后。” 华阳与袁胖子也相继往后退。 同一时间,墙壁上雕刻的每个字体都射出条条白线,跨越密道的正中心紧密相连的与另一边的字迹相串联。 纵横相错,亮线交织。 袁胖子愣神的望着这一幕,大着舌头道:“稀奇啊,这跟我上学时试卷题上的连连看一样,比如说相应的名字连上相应的朝代一样,可以啊,没想到几百年前别人就玩这一招了,牛逼牛逼,厉害厉害。” 邢沉晔泼他冷水:“这根本不是连连看。” 华阳接道:“这是秘术。” “你们说的不会是茅山秘术吧?”袁胖子浑身凉飕飕。 邢沉晔忽的笑了笑,看着面前贯穿纵横的亮色细线,道:“你别装,这秘术,你肯定比我们更了解,我只知道,这秘术没有杀意,不应该是茅山秘术,倒像是……”倒像是刚才这胖子使得那秘术的感觉。 袁胖子点头,自知瞒不过去,索性摊开了说:“不错,这秘术和我之前的秘术有同源之处,乃是道家之法,老子先前便算是这祖师爷。” 华阳道:“天道无为,道法自然,一切事物皆有对立面,无所不容,不所不包,和谐统一。” 袁胖子稀奇的瞪大眼,一双眯缝眼都给撑大了,只差下巴掉了:“我靠,你这小姑娘家家的,居然还懂这个,可以啊。” 华阳不语。 她的师父袁客师便也受袁天罡信仰道家影响,自小念的多了,华阳便也就记住了。 也在这一刻,华阳突然找到了一个衔接点,如果说这地宫是一千多年前所建,当时信仰并钻研道法的人并不多,袁天罡便可算是其中一人,他会与这地宫有所关联吗? 那么,作为袁天罡的儿子,当年的师父知道这一切吗? 邢沉晔自然不想让华阳的身份暴露,便开口转移话题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那秘术,不也是出自道家?” 袁胖子摆摆手道:“我那三脚猫功夫算什么,就是祖爷爷从哪个尸体坑挖出来的罢了,我偷学了一二,多少留个防身术嘛嘿嘿嘿。” 邢沉晔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打哈哈,可他没时间去核实这胖子所言是真是假,因为此时丧钟声忽然断了,断的突然,断的让人心头郝然一惊。 “那是什么?”华阳霍然抬头。 邢沉晔也一同望去。 只见那密密麻麻交错相连的白线处,接连的中心处仿佛浮现出一道隐约的光幕来。 光幕如纸张又好似蝉翼般轻薄,仿佛蓄力不济,下一刻就要崩碎了去。 光幕颤抖了片刻,又堪堪稳住了,两边石壁上射出的亮线愈来愈亮。 隐约有琴声自光幕中迤逦传来,渐渐地,光幕中传出清晰的画面,那是落雪深冬时分。 碎雪如团絮似的,断断续续的千丝万缕般飘零,整片天地都是苍茫时分,一切都是静谧无暇。 直到远远地,一道素白身影背对着众人,踏着风霜往雪地中缓步离去,每一步便在脚下绽开一朵冰凌花。 雪落无声,仿佛这世间便只着(zhuo)他一人,立身于此。 他身披貂绒雪裘,发冠以白玉束起,不疾不徐的踏于绵绵软雪之上,冷风卷着细雪为他的背影撒了一层绒绒的朦胧感。 千山万里的孤寂,仿佛都在他的脚下无尽蔓延开去。 因着瞧不见正面,光是这抹背影,清冷如雪,着实让人心坎儿微凉。 忽的,光幕一转,这回却是市井街头。 嘈杂的声音,千百张叫卖的嘴巴,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里,人头攒动。 他人纷纷扰扰,唯有那道白衣白冠,在人群中缓步而去。 背影如皓月清风,不染半点尘埃,可惜的是,他依旧没有回头,走在俗世红尘里,始终不曾留恋。 步履轻缓,衣带如飘,白衣胜雪,背影似烟。 最令人奇特的是,只肖看他一眼,便觉有股清清冷冷的气息缭绕心头,怎么也是化不去的。 密道里,袁胖子突然来了一句:“我靠太美了,光这背影就美的不行啊,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靠,什么时候转过脸啊靠。” 这句话完全破坏了那般高绝疏离的意境。 华阳也忍不住好奇极了,这男子的步履从容,风轻云淡,只一眼便能从人群中发现他,这人,想必也是人中龙凤吧,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又和这地宫有着什么微妙的联系? 光幕倏忽辗转,好似是庭院之外,又是那一袭白衣如雪,玉冠黑发,发及腰间,倒似黑绸缎玉铺陈在白衣上似的,足底一双云边白靴轻踩在石径小道间,转瞬便迈入曲径通幽处。 一旁竹林深深,风起,叠起一阵清脆的松林觅意,抖落几片竹叶纷纷,竹叶尖尖被风卷着戳入桥下的湖心池畔,自是惹得湖心眼儿里涟漪荡荡。 隐约间,小径通向转角斜弯处,他便又不见了,只余下辗转间那一角衣袂的翩若惊鸿。 光幕中的景象再一转,便是偌大的皇宫内院,红瓦琉璃灯,深宫锁春华。 “等一等!”一道轻柔哀婉的女声自远处遥遥传来,人无声先至。 秋寒之际的凉雨此时直转急下,拨在瓦片上弹起泠泠的碎雨声。 又是那道素白身影。 他于宫道中淡然离去,手持一把淡青色油墨伞,身后那席清雅的雪裘随风翩飞,袖口边亦或领口上的貂绒细边处,绣上了一丝丝精致的金线。 他依然走的那般决绝,遗世而独立一般的孤傲清冷,似是不曾听到女子的哀求。 只是这一回,光幕中渐行渐近的出现了一名身姿婉约的女子,女子背影窈窕,结鬟式发髻显露出了她的雍容地位,头戴金叉,玛瑙珠坠,翡翠点映。 就连那声音,都是软语吟哦,只不过总归是带着些许哭腔的。 “等一等,再等一等!” 那席雪裘终于在这一次,停下了脚步。 女子哀婉轻语,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我此番一别,可还有再见之日?” 雨点落在伞尖,迸发出破碎的轻音。 许久,男子才道:“或许有,或许没有。” “你难道……一点希望都不留给我吗?” 他微偏过头,青玉色泽的面具括着他峰回眉心的高鼻,他的侧面深邃的像是带有雕刻般的凛冽,可那双眼睛,只是轻轻的微抬,清冷似雪籽扑落,偏是那骨子里的不近人情。 “娘娘,不要让我后悔,当初救下你。” “这次,你难道不是来救我的吗?”女子似是不相信,喃喃道:“以你的性子,怎会甘居下臣,又怎会进这囚牢皇宫?若非是救我而来,你又怎会……” “娘娘,你已不是当年的孩子,而我,也早已不是当年的我,我与你,缘分在多年前就算是尽了。” “当年是你执意离开,那么多年,每一次你的离开,我都亲眼目睹,每时每刻,每分每秒,我都记得,我总是看着你的背影,一年又一年,然后就这般长大了。”凄风细雨里,女子的身形犹如一弦琵琶丝,轻颤欲断,“我原以为,待我长大了,等我长开了,你便会……多看我一眼,可如今看来,多的是,我做了清贫白梦罢了。” 一旁的宫女持伞相劝,轻柔相劝:“娘娘,我们还是回去吧,深秋雾重,若是此番被陛下知晓……你可又该受罚了……” “我才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皇权在上,我又算是什么?” 宫娥见主子不听,只好矮身求向前方的那道声音,“先生,你劝劝娘娘吧,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风起,掀起他的雪绒长衫,他终是开了口,“回去吧,好好活着,记住,万万不要成为祸乱天下的女子,你那么聪明,应该不会枉费我的一番苦心吧。” 女子拂泪,轻轻颔首,她好似收了小女儿的柔态,多了些英姿飒飒,只见她微扬着细长的颈项,一字一顿铿锵有声。 “我知道,你不喜欢妲己,亦不喜欢褒姒,我必然不会成为那样姿态的女子,我亦不屑……我不会让你失望,因为我是武照。” “很好,请娘娘务必记住今日的话,来日莫要忘记。” “宋……”她好似差点要喊出他的名讳,只是转口便艰难道:“先生……你……可否赠我一样东西,就算在深宫寂寥里……送我当个念想,可好?” 斜风细雨中,男子偏过头去,他伸出苍白的手,轻拂面上,只一瞬,那抹青玉面具登时落下,他仍旧不曾回头,只是指尖微掂,往后轻抛,那面具便无偏差的掷了过来,一点翠绿划开雾丝深重的雨幕。 宫娥一惊,还未做出反应,就见女子当先迈出莲足,他们之间好似有着无间的默契,女子抬手轻轻一接,那青玉面具便如实的跌入了她掌心,温润如玉,犹带着他身上清浅的冷意。 “你……会娶妻吗?”女子问。 男子迈出步子,不再停留。 “不会。” “为何?” 他持着那把青伞踏雨离去,每走一步,脚下便是一叠血迹带起,瓢泼的雨水来去,顷刻间便将那血痕打得再不可见。 很久,他的声音自风中飘来,“菩提本无树,我亦本无心。” 他们,既是殊途,亦是不同归。 女子依旧如先前几次那般,遥遥眺望着他的离去。 直至那道身影消失在朦胧雨雾中,宫娥这才携着泣泪的女子转身离开,只不过伞面朝下,未曾见到女子真容,只瞧见那伞面上绘着一朵疏影腊梅。 “他若无心,那我这一生,便是空华一场,又以何为命题?” 听那冷风细雨间隙处,女子的轻声呓语,不知在说给谁听。 “可笑……可笑,这些年的蝇营狗苟,卑躬屈膝,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无一场梦。” “娘娘,你拥有陛下的宠爱啊,就连九皇子都对你刮目相看……你又何必……偏生要执着于他呢?” “你不懂的,你不懂他。”女子轻轻笑了笑,道:“其实,世人都不懂他,他比谁都孤傲,可他,又比谁都心善。” “奴婢不懂。” “菩提玉中菩提心,菩提心里冀苍生。”她揣紧手上的青玉面具,贴在胸口处,被雨水浊湿的玉珏面具又冰又冷,直往她心尖上钻,冷的就像这些年的翘首以盼,更像是每一次目睹他的离去。 在这个凄寒的雨幕下,曲终人散了,他与她,终究是走向了两个方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巨变 光幕骤然变得模糊,仿佛所以的记忆再也不可拼凑。 交错相纵的亮线逐渐变得黯淡,而后消失。 原本被白光照射的通透的密道此时又恢复了先前的死寂。 袁胖子道:“如果我猜的不差,你身上的那个青铜面具便是画面的青玉面具。” 邢沉晔微蹙眉心,刚才在出现这些画面的时候,他怀里的面具的确发出了些微的炙热,可是那画面中的面具一看便知颇具灵性,玉面珍贵剔透,又怎会是吸食血肉的獠牙面具? 袁胖子瞧他不说话,也多少猜到几分他的疑虑,便道:“想必,在百年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不过,我算是知道了一件事。” 华阳也知道了一件事。 不等解谜,邢沉晔抬起眼睛,道:“武照,便是当年的武则天吧,只不过这是入宫前的名讳,至于入宫后便被李世民赐名为媚娘。” 华阳忽的觉得有些哀凉,虽说武则天对她来说也算是祖父辈的人物,可她也不曾得知,当年发生了什么,特别是武则天的墓碑乃是极具后人思考的‘无字碑’。 袁胖子啧啧直摇头:“武则天一生成为传奇,死后成为无解之谜,就是那碑都让人惦念万分。” 邢沉晔道:“你忘了那女子最后说了什么吗?她说,他若无心,那她这一生,便是空华一场,又以何为命题?那无字碑,必然与那名男子有所联系。” 一想到那白衣素裹的男子,袁胖子心痒难耐,又开始嗷嗷乱吠:“靠,这美人儿,到最后都没有回过头来,就连一个侧脸都是带着面具的,有没有搞错啊……不过,除了这男子的气质很特别,可我总觉着吧,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胖子胳膊肘捅了捅邢沉晔,道:“你觉得呢?” 邢沉晔挑眉:“我不研究古人,所以没有多少感觉。” 倒是华阳,也微翘眉头,她也有此同感,这男子偏过头的那一瞬间,即便有面具遮掩,可是真教她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可具体要去想了,好像谁都不像,倒是那股子清冷孤傲,端的是远山淡墨中的谪仙人,哪儿有半点人情味? “总而言之,这座地宫与武则天必然是有密切的关系,恐怕,谜底要在那道大门之后吧。” 邢沉晔如此设想,他关心的倒不是武则天与这男子之间的纠葛,他倒是很想知道,武则天与华阳的阴阳身有没有关联。 袁胖子认可的点点头:“这地宫耗费人力物力巨大,居然其中还有道家之法,实在是教人匪夷所思,制造这一切的人玩的够大,够狠。” 忽的他转过头,一双被胖脸挤压的小细眼瞅了边角落的徐来,道:“你也别想逃,刚才,我明显感受到,你身上的那块玉佩也受到了感应,这回,我们得合作了,虽然袁爷我也并不想和你们两合作,奈何没办法,还真就少了那块玉佩无法开启第二扇大门。” 袁胖子一说起话来,叨叨叨个不停,不说邢沉晔,就是徐来、黄伟忠二人都觉得头疼万分。 “喂,跟你们两说话呢,哑巴了?跟袁爷我合作,别跟我耍什么心眼儿,你别忘了你可是他的手下败将……” 徐来听得烦,扶着墙艰难的站起身,道:“死胖子,你说够了没有?” “呦怎么,不敢面对血淋淋的现实?你这心理素质也太差劲儿了吧,不够不够,得练练,要不袁爷教教你?” 这可惹恼了本就窝火的徐来,他当即就要拿着qiang动手。 “靠还要来真的啊,谁要跟你来真的,这玩笑都开不起来,心胸也太狭隘了吧……”袁胖子一边说,一边退缩,直到缩到邢沉晔背后还不肯消停,“你这警察当得也太垃圾了,动手拼不过人家,长得么也够磕碜人的,就那脑瓜子也不够用啊……” “你他妈找死!”徐来气的浑身血液都要逆流了。 邢沉晔一把拍下攀上他肩膀的猪蹄子,当先道:“徐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无论这地宫到底有什么,现在如果不开启那扇门,我们死磕在这里,也没有什么裨益。” 徐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冷笑道:“邢沉晔,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和你合作?” “哦?”他无动于衷,只挑了挑眉,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脚步声响在死寂的密道里,发出掷地有声的声音。 “因为,你没有第二个选择,第一,我人多势众,从你手中抢下那枚玉佩不算难事,我想,你应该不想再尝试一遍我的身手了吧?第二,我之所以不这样做,是不想做得太绝,至于你,做的绝,那是你的事。我邢沉晔,从不做问心无愧的事情。第三,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气我,一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居然担任起比你这个在位数年的警官,你不服,我当然可以理解,所以……我得让你亲眼目睹,让你心服口服,让你看看你自己,是多么的弱不禁风。” ——啪嗒 他在徐来面前站定,即便胸口伤势比徐来的皮肉伤过重数倍,他也依旧挺直脊背,俯瞰着他。 “徐来,从现在开始,你得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不喜欢玩阴的,你要是想玩,我也奉陪到底,所以,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想合作,还是想单挑?” 袁胖子在远处瞅着这一幕,兴奋的捏着食指在嘴巴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号。 “太解气了小子,这种人就不该心软,应该千刀万剐,就地鞭尸,大卸八块……” 徐来气的鼻子都歪了,黄伟忠一边被伤口折磨的呼哧呼哧直喘气,一边又被气的满脸通红在那儿憋气。 “你让那死胖子给我闭嘴,我就和你合作。”徐来妥协了。 他也迫切的好奇地宫之后的秘密,更何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的隐忍丝毫不算什么。 邢沉晔偏过头去扫了一眼胖子,袁胖子这才勉勉强强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他们几人在这密道内不知天光几何,总是在封闭的地宫里,早已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累了就休息,仅此而已。 好在先前各自都小憩了一会儿,密道内也并无杀气,不过总的来说,其中精神状态最好的莫过于华阳与胖子了。 毕竟他们二人身上没有丝毫伤势,睡得也安稳。 至于邢沉晔,脸色苍白了些,倒是并未表现出来。倒是徐来和黄伟忠,精神有些不济。 徐来多少被四处打压,还赔了夫人又折了兵,那口窝囊气儿都憋在胸口,恨得牙痒痒的。 至于黄伟忠,更别提了,他本就是高干子弟,被家里人塞去局里历练下,谁知本是去混日子的人,细皮嫩肉养尊处优不说,现在倒好,身上的皮都给削了层去,简直衰神入体,神情郁郁。 一行人来到第二层石门中间站定,石门远处看倒不觉的高,此时走近才惊觉,足有十米之余,上头青铜锈迹斑斑,各色复杂难懂的纹路密密麻麻犹如符文刻满巨大的石门上。 只不过岁月无情,符文的缝隙处积灰严重,有的地方足有一指厚,墙角处爬满的青苔滑泞泞的,就连石门的两个角落都还结满了蛛网,被岁月的印记覆盖。 “啧,这得多少年了,看来我们还是第一个能够进入这里的人。”袁胖子随手一揩,指腹上便留下厚厚的一层灰,他嫌弃的弹开去。 “你们看,这应该是我们的钥匙口。”华阳瞅见一块被蛛网覆盖的空心处。 邢沉晔一看,还真是。 他随手捡了个石头块,便把这蛛网拨弄了下来,左边这扇门上的中心处,果真露出了一大块凹陷,这片凹陷处正是有个贴合面具的咬合处。 至于大门的右边,自然也是有个玉珏般的凹陷处,徐来也找到了那位置,正是两扇门的对称性,所以一扫灰,就看到了凹口,只需把玉珏塞入进去,那便是刚巧吻合的。 众人心中只能让人感叹,这唐朝繁盛时期,就连机关术都是如此令人喟叹的,不过自先秦时期,机关术早已便有流通,唐朝愈发精进倒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地宫的每一处,都是玄妙重重的,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门后面又会发生什么。 粽子? 还是坟冢? 袁胖子已经在那儿双手合十,圆嘴巴在那儿已经开始直叨叨了:“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大慈大悲……” 邢沉晔自动屏蔽,看了一眼一旁的徐来,道:“准备好了吗?” 徐来也算果断,甩了甩手中的玉佩。 邢沉晔点头:“我数三二一,一起。” 这份上,有芥蒂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谁都过不去这道门。 “三、二、一。”那一刻邢沉晔一手拉着华阳,一手便将手中的青铜面具霍然扣入凹槽中! ——啪嗒两声响。 徐来也没使诈,倒也老老实实的便将玉佩塞入了凹眼里。 那一瞬间,众人紧张万分,只怕这地宫又要震动起来,谁知等了片刻,居然什么动静都没有。 “奇怪,按理说机关应该启动才对啊?”袁胖子狐疑的瞅了几眼厚重的青铜门板,忽的斜眼觑向右边的徐来二人,没好气的说:“不会是你们动了什么手脚吧?” 黄伟忠身上又痛,此刻又被人无辜冤枉,一脸气急败坏:“死胖子你还是闭上你的嘴,猪嘴里不要瞎吐粪。” 袁胖子往邢沉晔那儿缩了缩,仍然梗着脖子不肯服输的道:“你信不信我画圈圈诅咒你,再给你来个无情火焰山,看你还怎么汪汪叫。” 眼见着徐来面色沉了下来,邢沉晔蹙眉道:“吵什么,你们两还想猪狗不如吗?” 二人愤愤的闭嘴了。 华阳仔细的瞧了瞧,因为青铜石门过高,她踮起脚尖,手指覆上吻合的青铜面具,忽的往右一转。 只听咯啦一声,好似真的可以扭动似的。 与此同时,右边门上的玉佩此时也正转动了一格。 那一瞬间,青铜面具上仿佛传来浓重的血腥杀机,沿着她的指尖逐渐爬上神经就要掌控她的神志,千军万马的奔腾,登临九天之上的杀伐顷刻间锋芒毕露,一幕幕犹如昨日重现,让她动弹不得,黑白清澈的眼睛顿时变得木讷,一如鱼眼珠子,白生生的毫无生气。 “公主!”邢沉晔心头一惊,之前地道里的那一幕仍在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可控的。 那一刻,华阳僵硬的转过身,万里浮尸的杀气顷刻间充斥着她死气沉沉的眼底,“尔等,都该杀。” “杀!杀!杀!” 顷刻间,整座地宫都在剧烈的晃动,地底似有咆哮挣扎声想要爬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千年回首 袁胖子眼睛都直了,往后足足退了十来步,才道:“怎么回事……这……中邪了?还是□□控了?” 黄伟忠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就要对准华阳。 邢沉晔忽的往前一挡,大手一挥,牢牢堵住了枪口,“给我收起来!” 黄伟忠死死不肯罢手,尖着嗓子道:“她都疯了,你还想救她不成,肯定是怨魂上身,你要是想死,我们可不想死!” ——哗的一声,只见不远处的密道砖头,忽的被什么东西捅出了一个窟窿。 而后,便探出一只紫绀色的尸手,紧接着,无数道轰隆声响起,似有‘咯咯’声从地底下接连不断的冒出。 袁胖子的喉咙口直冒酸水,眼看着有几条干尸就要爬出洞来,当即觉得自己小腿筋有点抽抽。 徐来与黄伟忠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之前遇到了水鬼不说,这种东西最是难缠,更何况他们都已经受伤,更是力有未逮。 黄伟忠眼睛里满是嫉恨,他望向华阳,狠狠地道:“只要杀了她,我们就都能活命!是她!是她招来了这些鬼东西!都是她!” 徐来眼睛眯起,似是玩味又似是看戏的打量邢沉晔,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袁胖子眼见着不远处的厚重石砖纷纷被下方捅出无数个洞眼,一个个千年干尸势如破竹般爬出石洞,不自禁的往后退,忽的退无可退,砰的一声肥胖的身子撞在身后的青铜大门上,只觉心头抖了抖,登时往上一瞧,这才发觉上方镶嵌在里的青铜面具此时诡异非常,一缕缕青黑色的波动自华阳的手如附骨之疽一般牢牢控制住了她。 “是阴阳失衡,阴阳失衡了……”他喃喃道。 邢沉晔拔出枪来,砰砰砰几声剧烈的激射声,往前直扑的几个干尸顿时四分五裂,枯瘦僵直的四肢犹如几块暴晒的咸鱼干往四周翻飞,带着腥臭无比的恶臭。 他一边将华阳护在身后,以防徐来以及黄伟忠私下做出什么举动,一边道:“你说什么?什么阴阳失衡?” 时间紧急,袁胖子只好长话短说:“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很明显这面具此时控制了她,按照以往来说,如此邪恶的力量绝对会致人死亡,可她居然坚持了那么久,并且还能控制这些干尸……”袁胖子忽的想起什么,瞳孔紧缩:“之前……之前在墓地里,我就奇怪为什么那几道无脸婢女会听命于她,难不成……” 邢沉晔眼角一扫身旁即将立起耳朵听的徐来及黄伟忠,登时打断道:“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还不快说出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她脱离控制!” 袁胖子自然也不傻,现在他可是和邢沉晔是一条战线上的人,自然也算有了小默契,犹豫片刻便道:“以阳补阴!阴阳平衡!一切都可以扭转!” 地道中轰鸣的枪声不断,黄伟忠纯属干站着,也像徐来一样落井下石,看他们干着急,手头上的枪就连动都没动一下,在那儿在手心里一抛一抛的纯属无聊好玩。 邢沉晔又补了几枪,好在华阳说了那几句话后便不再多言,只是目光依旧无神,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像是毫无灵魂一般。 “快说!怎么以阴补阳?”眼见着从地底不断爬出的干尸粽子愈来愈多,再这样下去,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邢沉晔护在华阳身前,过了一会儿都不见那胖子回话,邢沉晔抿紧唇,偏头看了一眼胖子。 “你还不说?再不说你也想葬身此地吗?” 袁胖子这回也给逼急了,终于嗷唠一嗓子道:“你以为我不想活着吗,是有方法没错,可是那方法太危险了!” “你要是再不说,就连危险的机会都没有了!” 忽的,邢沉晔扣下扳机,只听到几声空荡荡的空音,糟糕,枪膛里的枪射完了。 他登时就要去摸另一把。 好在这把枪还算能用,可是即便邢沉晔下手矢无虚发,愈来愈多积累一千多年的干尸岂是一把枪就能解决的?更何况一旁还有完全看好戏的那两个人。 “说!胖子,你应该知道,这把枪支撑不了多久。”邢沉晔面色沉的像是一块铁,这句话都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即便人力有穷时,他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袁胖子闭了闭眼,这才道:“那个面具现在被门上的机关激发了过多的阴邪之气,想必在地宫一千多年来,吸入了数不尽的怨气,只要能让这面具吸收到阳刚之气,达到一个平衡,就能破除现在的局面!” 邢沉晔知道他话还没有说完,便道:“继续说。” “只是,这面具太过霸道,不是凡物,普通人如果去触碰,想必阳气必然会被吸的一干二净……到那时……” 邢沉晔微凝眉心,他知道了。 当务之急只有一个办法。 下一刻,他一个转身,便就手中的枪塞入了胖子的手心,“开枪,会吗?” 袁胖子哪儿反应的过来啊,只觉手心上凉飕飕的,直到看清了他手头上握着的是啥玩意儿,袁胖子已经惊得一身虚汗。 “靠不带这样的啊,有没有搞错……”袁胖子嘴唇直哆嗦着,手指头都在跟弹琵琶似的不断的抖,谁知下一秒,邢沉晔的手就牢牢拽住他颤抖的臂肘,沉声道:“胖子,拜托了。” 袁胖子一愣,他忽然知道了他的意思,忽的瞪起眼来,“你不会要去……你不许去,你要是那样做……” “我如果不这样做,就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邢沉晔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下一秒便松开了手。 那一瞬间,他转过身,当机立断的大踏步走向青铜大门。 此时,事态陡然急转。 只见不远处,无数只浑身发紫发青的干尸攀爬了过来,那阵仗,黄伟忠自然吓软了腿,只差屁滚尿流了,就连徐来都霍然变色,一把抢过黄伟忠的枪砰砰砰开枪扫射。 眼看着邢沉晔就要去送死,袁胖子的那张厚嘴皮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疯了!你快回来!” 奈何邢沉晔好像不曾听到这句话一样,背影笔挺,身形修长有致。 有那么一瞬间,袁胖子在恍惚间好像就要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可也只是那一纵即使的感觉,他原想细细探索,谁知一个转头就看到一颗白惨惨的皮包骨头的骷髅头,两颊深陷看,披头散发,只是脑门上几乎秃了顶,几咎黑毛可怜兮兮的搭在上头,见那骷髅头微一张嘴,里头还有一排烂掉的牙齿。 袁胖子还有心思研究了下,他自知不是变态,还是本着考古的爱好猥琐的瞅了眼僵尸的下身,这才惊觉,原来是个母的,不知这僵尸如果生前有知,自己成了秃顶会作何感想。 还不待他多想,那具女僵尸就已经探着森森骨爪倒勾他的天灵盖! “靠!死娘们!”袁胖子气的啐了一口唾沫,“死了还出来作妖,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袁爷的本事!嘿!吼!哈!”袁胖子完全忘了手上的枪,手里的几招三脚猫太极耍的跟切西瓜似的。 不知是被他这句话吓着了还是怎么的,那女僵尸果真停了停。 一旁的黄伟忠看的眼睛都直了,一脸懵逼,只差做个吃瓜群众啪啪啪鼓掌起来。 袁胖子心虚的退了几步,嘴里依然咿咿呀呀,可是就是不见真枪实刀,这回那女尸没那么好骗了,反而愈发狰狞的扑了过来,跟虎入羊群,那双利爪犹如刀刃一般在虚空中划来划去,在袁胖子的眼睛里挥来挥去,就跟磨刀霍霍向猪羊似的。 这可让胖子气歪了嘴,太挑衅了吧! 从来都是别人忌讳他三分,现在倒好,居然被一个干尸欺负到脑门上来,对他来说简直奇耻大辱。 可是他还是不敢开枪,手还是不听使唤的抖着,跟得了帕金森似的,牙齿也咯咯咯的磨着。 也在电光火石之间,干尸的那只手眼见着就要划开胖子白胖的脸! 那一刻他几乎能够感觉到脑门上那股子阴凉的气息,仿佛就要透体而入! 只一瞬间,那干瘪尖长的利爪堪堪停在他脑门处,只需再往前移动分毫,他的脑浆怕是就跟豆腐一样要被抓的稀巴烂了。 恩?怎么会这样? 不仅如此,就连身后数不尽的僵尸此时仿佛都被定格住了一般。 难道…… 说时迟那时快,袁胖子当即扭过头,只见邢沉晔早已立于青铜大门之前,右手覆在獠牙面具之上。 只见邪魅至极的青铜面具散发而出的青黑色气息紧紧锁住邢沉晔,以肉眼可见的缕缕白光从邢沉晔身上源源不断的汇入青铜面具里。 袁胖子心头郝然一惊,那正是他颇为熟悉的阳气。 不行,再这样吞食耗费下去,他必然会被吸光阳气而死的! 果然不出片刻,邢沉晔只觉头晕目眩,就连身体都好似飘浮一样无所依托。 与此同时,阴阳守恒定律又产生剧烈的倾斜。 袁胖子心头一紧,他的阳气怕是要抵挡不住如地狱潮水一般的阴气了! 没了相应的阴阳制衡,那帮蠢蠢欲动的僵尸又如同活了过来,张牙舞爪的愈发抓狂。 “妈的!”袁胖子一咬牙,发了狠,直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啪嗒一声扣动扳机,一想到邢沉晔最后拜托他的那句话,胖子就觉得再窝囊下去他就真不配是男人。 ——砰砰砰 虽说胖子狠了心一通扫射,可那完全是闭着眼乱蒙乱射,根本不能说准不准了,能打死一两个已经哦弥陀佛。 可也在那一刻,他其中的一颗子弹忽的正中墙壁上的那列唐诗。 ——咚 丧钟声霍然响起! 与此同时,左右石壁上的字体又丝丝密密的投射出纵横交错的长线。 胖子登时抬头,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见白线轰然溃散,化为星星点点的千万颗细碎的光点,这光点太柔弱,好似一个清风便能吹散了它们,可是又仿佛在缓缓聚拢,一会儿形成一片云,一会儿又好似一株草。 隐隐约约间,无数颗细碎的光点缓缓凝聚,渐渐地,涣散的星光点点仿佛贴合了某种轨迹,只见半空中,原本不成型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席曳地的半袖裙襦,从蝴蝶骨之间的香肩半露,轻灵的衫裙系至丰韵的胸前,浅纱轻薄犹如蝉翼,若隐若现的勾勒着女子的婀娜绰约。 只是那影子太过遥远,好似就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纤细的天鹅颈上,女子背对着众人,凤冠霞帔,犹如登临九天,俯瞰芸芸众生。 “唉……” 一声轻叹仿佛跨越千年之久,轻柔婉约,如一缕清风写意直抵这处绝境丛生的地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再现 那一瞬间,只听青铜大门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转轮声。 袁胖子登时抬头,就连徐来及黄伟忠都忍不住抬起头去,不为其他,原因只因为这声响犹如头顶惊雷猛地乍响。 不错,正是那个迟迟没有动静的玉佩此时居然生生的转动了一寸,也在同一时间,仿佛是咬住了齿轮般,只听咔嗒一声响,青铜面具瞬间收了那股子阴邪之气,犹如一开始的死物一般,再也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华阳清醒的那一刻,就看到胖子像一条离线的箭,迅速的抢先一步扶住了邢沉晔。 “喂,你怎么样啊,你还真是不要命了啊。”袁胖子恨铁不成钢。 邢沉晔虚弱的摆摆手,好在这面具及时停下了,不然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我没事。”他虽然这样说,身上却是一点气力也使不上来。 邢沉晔望着华阳的背影,见她迟迟不动,眉心忍不住蹙起,照理说青铜面具的效应已经消失了,她应该和往常一样……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华阳的确是清醒了,清醒的却又很模糊,她的意识稍顿,即便她一直在回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从她伸手旋转青铜面具开始,一切的记忆就好像消失了,成为一片空白。 直到现在,一朝醒转,却是见到面前的密道里,已经站满无数只狰狞作恶的僵尸邪物,好在,这些僵尸在没有阴邪之力的驱动下,完全就如雕塑般不堪一击。 “这……怎么回事……”饶是她再怎么聪敏,也无法去理解这其中的荒谬,她原是……原是想要去扭动这个机关,可是为什么…… “怎么回事?还不是托了你的福,我们几乎要丧命在这些粽子的狗腿子下。”黄伟忠没好气的盯了她一眼。 “我……我做了什么?” 黄伟忠见她打死不承认,还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更是气得无以复加,身后被火烧的撕裂感又沿着脊梁骨传了上来,更是让他着恼万分。 “你做了什么,你还有脸说,你恨不得杀光我们所有人,你真厉害没想到……” 华阳还想听下去,就见耳朵登时被一双大手轻轻捂住。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手掌,他的拇指和食指常年与枪支作伴,带着粗粝的薄茧,搓在她耳骨上,倒是让她忍不住想要依偎躲藏。 “邢沉晔……”华阳抬起一张俏丽的小脸,那双澄澈的眼睫微颤,就这样望着他,“我还没有听完,我……做错了事,对不对?” 他的双掌遮住她的耳,听她如此说,掌心微移,捧住她柔软的脸颊,轻哄道:“别听他乱说,他恨不得我们自相残杀,然后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华阳哪儿会不知道他呢,只撅了撅嘴巴,道:“你骗我,我下次……不会再这么莽撞了,知错就改,就还是值得原谅的对不对?” “对。” 即便邢沉晔不说,造成眼前这样的局面,并且引发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而她,本身就是异类,除去她这个可能性,那就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只是事发突然,这才是让她无所适从的。 邢沉晔还想说什么,就见袁胖子扯了扯他,而后小声道:“你们两先别腻歪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场景。” 袁胖子之所以这么煞风景,才不是没事找事,而是在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光幕中的女子背影已然转过身来,从刚才开始,那女子的视线便定格在了他们几人身上。 女子的模样不是那般清楚,唯有那双眼睛倒教人甘愿匍匐脚下,端的是君临天下,生杀予夺的九尊之态。 那视线虚虚实实的望向黄伟忠的时候,黄伟忠都有两股战战的冲动,恨不得趴在地上三跪九叩起来,要不是紧紧拽着徐来的手臂,他当真也就跪下去了。 就是徐来,都觉得那目光虽然飘摇,更是无形之物丝毫不用惧怕,可是就是那般摄人心魄,徐来揣紧了怀里的宝贝,这些都还是他先前在地宫里挖掘来的,他也见过粽子邪物之类的,倒是眼前这个,化无心为有形之物的女子,的确让他从脊梁骨里都生出了莫须有的敬意。 好在望向他和黄伟忠的视线仅仅只是一触即离,转而间却是扫向了袁胖子。 袁胖子更是心虚万分,他当然知道这人是谁,只是怕她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那可就麻烦了。 “……是你?”半晌,女子轻柔出声,带着仪表天下的气势,俯瞰着袁胖子。 袁胖子登时冷汗直流,哪儿想到武后作古多年,如今再现,这教他怎么回应? 好在女子并未多言,只道:“你与你家祖师爷并不是那般相像,千年光阴已去,你倒是误打误撞,破了你祖师爷设下的机关,扰了本宫这一丝残魂的清净。”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齐齐望向袁胖子。 袁胖子下意识就要下跪叩拜,谁知不知打哪儿传来一股劲道,愣是让他难以动弹分毫。 好在女子不再追究,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转而望向了华阳,邢沉晔微一沉思,一个踏步便立于华阳身前,道:“敢问阁下,可是则天大圣皇帝?” 他想询问华阳的阴阳身是被谁而下。 出于礼貌,他报上了武则天的尊号,不论历史浪花如何翻搅,对于一代伟人的敬重必然是不可懈怠的。 女子遥遥望来,那双眼犹如星空银河,深不可测。 “本宫知你想要询问什么,本宫也想问你,你可识得宋颐?” 邢沉晔微蹙眉心,道:“不识。” 女子的眸子似是暗了暗,像是黎明将升,星光渐淡,“你的问题,可是为了你身后的姑娘所问?你若是想知道答案,便找到我所寻之人吧。” 眼见着光幕中的那道背影轻抬莲步,渐行渐远,就要走到光幕尽头。 谁知徐来一个抱揖,朝着那席款款而去的背影恭敬道:“敢问则天皇帝,我如果找到那个名叫宋颐的人,不知能得什么奖赏?” 袁胖子一惊,差点气的鼻子都歪了,这人居然如此恬不知耻。 “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根本没问你的事,你居然还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咚 丧钟声又轰然响起。 光幕尽头的那席迤逦身形已经渐次朦胧了,逐渐要消弭于空气中。 “你们谁若是寻到他,这地宫所有有形之物,皆为其所有。”静寂中,轻柔的音调犹如百转千回般自空中渐次递来。 徐来试探的问:“如果寻不到呢?” “如果寻不到,你们就会……有死无生,丧命于此。这世间的结局千姿百态,一步登天的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要想得到,就得失去。” ——咚! 又是一声丧钟声自地宫之顶悠悠传下,仿佛劈开了千年的沉寂。 黄伟忠听到那句话,怕得要死,连连叫道:“我不要了,我要出去,这个地宫里的宝贝我也不想要了,我要活着……” “来不及了……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执念之所以是执念,无非就是,一朝成魔皆成疯。” ——咚 第三声丧钟声飘荡而下,眼前的那道被光点拼凑出来的碎影登时溃散,消散,纷飞。 无数颗星星点点飘零而下,仿佛皑皑霜雪。 邢沉晔心头震动万分,一朝成魔皆成疯。 他想起王军死亡之前的惨像,如果不是执念,他也不至于那样惨死。 那么,对于千古之谜的武则天,她的执念,是那个名叫宋颐的男人吗? 邢沉晔忽然想起最初显现的光幕里,那个男子的背影。 华阳此时凑到袁胖子身边,仔仔细细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看的袁胖子一张老脸都红了。 “你……你你看什么,小姑娘家的,没羞没臊像什么样子。” 华阳好奇极了,道:“你说,你的祖师爷是谁?”忽的脑海中掠过什么,华阳一双俏眼莹莹盯着他,“你姓袁,难道你是……是了,他如果是你祖师爷,你肯定知道宋颐是谁!” 这绕来绕去的,邢沉晔是听懂了,不过这可难倒了徐来和黄伟忠。 跟盲人探路似的,一说一个懵。 袁胖子只差跳脚了,扯着嗓子嗷嗷叫:“靠,我怎么知道宋颐是谁啊,老子是研究不少古书,可是还真没听过这名头啊。”他摸了摸下巴,道:“但我知道的是……” 华阳竖起耳朵听。 袁胖子加重了语气,道:“他肯定是个美人儿,只是这么美的男人居然没有青史留名,真的太糟蹋了,你说说……” 胖子话还没说完,只听隆隆之声骤然响起,身后的青铜大门霍然向两边退开。 所有人登时回过头去,哪儿料到一出接着一出。 只见青铜门后的密室不大不小,也不过就一间房间那般大小,并且诡异的是,这间密室空空荡荡,除了正前方的地上搭着一块棱角分明的巨石之外,更是没有他物。 与他们原本所想,棺椁遍地,或许有机关出现,也或者突如其来的诈尸。 “这也太玄乎了吧。”袁胖子还算惜命,直接踢了个石头块飞了进去,好半晌,也没见里面有什么机关弹出,这才放下心来,犹自纳闷呢,“奇怪了,按理说我们千辛万苦能够进入这道门里面,应该不会那么简单才是,真是奇怪。” 邢沉晔牵着华阳走了进去,扫了眼胖子,道:“凡事还是小心为好,你别惹事。” 胖子跟在后头,忍不住嘀嘀咕咕的:“诶,宋颐这美人儿我们去哪里找啊,你说这再美再仙儿的人,这这这经过千年……那枯骨难不成还能美的让人回首吗?这真是什么事儿啊,让我们找千年之前的人,不就是让我们在枯骨堆里找人么,可这……你看,连个棺都没有,就块破石头,能有啥用,难不成人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不成?” 徐来听他长篇大论没有一句是实用的,翻了翻白眼道:“啰嗦。” 袁胖子‘嘿’了一声,把两边袖子往上粗鲁的卷了卷,伸着粗脖子道:“怎么滴怎么滴,有本事你来找到人啊,我告诉你,找不到人,谁都活不了,还不让人死前多说句话了吗?” 眼见着两边又要开火,邢沉晔一把拉住胖子,低声警告道:“你还是消停点。” ——轰轰轰 他们刚走进没几步,只见后方的青铜大门随着轰鸣声霍然合拢。 “靠,后路都给关上了。”袁胖子喋喋不休的咒骂道:“这回真是地狱无门了,得,找不到人,千年后我们也是一具枯骨。” 胖子最先到达石块处,觉得这是处好地方,整个房间大小的密室里,也就这玩意儿可以躺着困困觉,倒也还算不赖。 胖子拍了拍,一拍就是满手灰,“啧,你说说你,怎么这么脏,这么脏我怎么躺?” 胖子又拍了几下,只见越拍越不得劲儿,这石块褪去灰尘之后,呈现暗蓝色,不过倒也是块石头罢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质地的,只觉得望一眼便好似灵魂要被吸入似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古怪的石头 “你在干什么呢?”华阳走了过来,也瞧见了这块暗蓝色的石头,忽的问道:“你可曾见过这般颜色的石头?” 这可把袁胖子问倒了,胖子耸肩:“我要是知道那就好了,不过我看,这块石头平平无奇,枕着睡觉应该还算不错。” 徐来嗤笑一声:“咸鱼就是咸鱼,怎么翻身还是又咸又臭。” 华阳想了想道:“我怎么听说,有些玉石是极具灵性的,我看来看去,这石头呈现的光泽很不一般,石质也比普通的石块硬的多。” 邢沉晔见她一脸新鲜劲儿,忍不住笑了笑,双手清闲的插在衣袋里,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华阳喜滋滋的道:“我还听说啊,对着灵石许愿,一定能心想事成。” “此话当真?”袁胖子眼睛都亮了,骨碌碌的一下就从石块上滚下来,而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无比虔诚的默念道:“哦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嘛哩嘛哩哄,让我找到宋颐吧,让我一睹美人之姿吧~啊!” 好一会儿,那石块愣是没啥动静,可把袁胖子气得不行,当即一脚踹了上去,“靠……什么玩意儿,骗……我靠!” 只一瞬间,他的脚心像是被牢牢吸住一般,如果仔细点便可发现,有细小的漩涡流盘旋在巨石表面,感知到一只脚即便要深陷其中,袁胖子吓得寒毛倒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黄伟忠在旁边看的很乐呵,落井下石道:“装什么装,你以为这是西游记还是聊斋志异。” 袁胖子嗷嗷叫:“这他妈是真的啊……”待他再低头一看,他发现他一只脚已经被石头吸了进去,原本微不可见的旋涡逐渐变大。 事发突然,邢沉晔还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的一把拉住了袁胖子的手臂! 谁知那巨石上的旋涡眼越来越大,如果不是巨石呈现暗蓝色,一开始细小的旋涡纹路又比较细小,肉眼一看便以为是巨石自带的花色,更何况年代久远,上头还落了一层灰。 “抓紧了!”邢沉晔紧紧拽住胖子的手,奈何石块的吸力太过强横,即便是他都被那股力道吸的连连往前移步。 华阳也没闲着,胖子的右手正拽在她手心上,奈何她力道实在太小,完全不成比例,反而被带的加速往前了些。 徐来大惊失色,在刚才事发之后,他就连连往后退,巴不得离这块诡异莫名的石头越远越好,更别提怕死的黄伟忠了。 “靠!”袁胖子一只脚已经被吸入旋涡,怎么也看不到了,只剩下另一只脚还视死如归的扒着地面,他眼一闭,心一横,道:“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再这样下去,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邢沉晔权当没听见,只道:“胖子,别跟我扯别的,我还有诸多疑问要问你呢,别想给我逃了。” 这份上了,袁胖子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只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石头古怪的很,到时候把你们连累了,我找哪儿哭去,我可不是大罗菩萨……” “你的确不是大罗菩萨,可你也不是一般人。”华阳嗔了他一眼,也死死没有放手。 “邢沉晔,你不是好奇我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先把手放开,你放手,你不是还有父母吗?你要是死了他们的生意怎么办?”袁胖子眼见着一半的身子就要被融进去了,不管不顾的胡说一通。 邢沉晔懒得和他打哈哈,“等把你拉出来了你再告诉我。”忽的想到什么,他郝然抬头,“你调查过我?” “哈哈……就连你们局长我都一清二楚。”胖子忽然笑了起来,道:“你先放开我,我做人做事最不喜欢欠别人,你放开,袁爷我就告诉你。” 邢沉晔咬牙切齿,“那你就闭嘴吧,想让我放人,做梦。” 华阳气哼哼的道:“做梦。” 袁胖子舔了一口大白牙,心里浮现出丝丝感激,他这辈子也遇到过不少人,黑白两道他都熟的不能再熟,哪个知道他的身份不对他阿谀奉承,倒是鲜少有这般过命的交情。 他这种人,混黑道的,心肠硬的跟铁打的似的,此时嘴巴都是发了苦,跟咬了口苦瓜似的,“邢沉晔,你当真相信……这世上有长生棺吗?” 他微怔,“你说什么?” 胖子笑了笑,大部□□子已经堪堪融了进去,胖子摆了摆姿势,道:“轻点轻点,换个姿势我舒服些……” 邢沉晔见他两只脚都在旋涡里,上半身全靠他和华阳托着,只好靠近些,谁知胖子斜眼扫了眼躲得远远的徐来,低声道:“有一件事情,我想还是要告诉你。” 邢沉晔听到这句话就来气,只说:“你别想跑路,既然一起走来,那就一起走出去。” 胖子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在寻找长生棺,寻找宝藏,而我,在寻找一个轮回。” 华阳道:“是袁天罡,是他的轮回?” 袁胖子摇摇头,闭上眼睛,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此时现出了难得的认真,“不是,一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轮回,其实就是现在,我都是迷糊的,但是这个轮回必然是跟武则天有关,所有的秘密,都在那个轮回里,昭然若揭。” 眼见着袁胖子就要被全部吞入,邢沉晔咬紧牙关使出全力,奈何吸力犹如滔滔大海般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几乎要将他们兜头淹没。 那一瞬间,他胸口上的伤势在剧烈的施力下,裂了开来。 血水顷刻间染透了衣襟,蔓延到手指上,鲜血淋漓。 袁胖子的半边脸已经消失不见,即便看到这一幕,也无法说出话来。 华阳也只得咬着牙,不吭声,以免他分心。 也在那一刻,他手上的鲜血低落到了石块的旋涡里。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旋涡之力犹如巨兽的倾盆大嘴,豁然之间吸力陡增。 华阳轻呼了一声,转瞬间就被旋涡拉扯了进去,邢沉晔也只堪堪停顿了片刻,结局不言而终,三人纷纷都被巨石吞噬。 顷刻间巨石恢复如初,只留下惊魂未定的徐来以及瑟瑟发抖的黄伟忠,他们更是不敢靠近,只能往墙角跟里躲,一室诡异的静。 而在另一片虚空里,远古的符文交错相抵,密密麻麻犹如纵横相错的棋盘。 ——啪嗒一声,棋子轻落。 邢沉晔只觉脑海中尘埃落定的声音,霍然醒转,睁开了眼睛,四下张望,居然是一片荒凉贫瘠之地,不远处,还躺着昏迷的华阳还有胖子。 更让他莫名的是,他身上的伤口居然感受不到痛意,不由得他去多想,直到迈步走进华阳身边,轻拍了下她的脸颊。 她倒也缓缓地醒转,至于胖子,不知是睡得太沉,还是昏迷的太死,踢了半天,胖子才跟踩到老虎尾巴似的,夹着屁股跳了起来。 “嗷……谁踩我,恩?邢沉晔?恩,我没死?”胖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觉得这天不是那个天,地也不是那个地。 “怎么回事?” 华阳也四处打量,只道:“这片荒寂之地很是熟悉……”她师父好像曾经带她来过。 胖子愣了愣,眨巴了下眼睛,道:“那这是阴曹地府还是天庭啊?” 邢沉晔懒得搭他的茬,拉着华阳就往一头走去。 “靠,我们都几番同生共死了,还这样对我,要走一起走啊。”胖子在后面嗷嗷叫着,甩着一双胖腿赶了上来。 遥遥的,好像见到一位僧人往这里走来,手持佛珠,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 华阳瞅着看了片刻,突然道:“这是唐朝僧人的服饰……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看到……” 胖子嘴巴张的跟塞了馒头似的,半天合不拢嘴:“不会吧……这到底是啥地儿啊……搞不好我们还穿越了……” 邢沉晔蹙了蹙眉心,道:“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先打探虚实再说。” 谁知他话音未落,就见胖子蹦跶着跑了上去,就要找那个僧人打招呼。 这胖子速度贼快,那双小短腿跟柯基小跑似的,没一会儿就跑到僧人面前,捋了捋头发,道:“hello~hi~敢问僧人……” 僧人好像似他为无物一般,仍旧往前走着。 “靠,你以为你是吃斋的就了不起啊,还不鸟我。”胖子不服气,又转了个弯故意去堵那僧人的路。 “喂,叫你呢,臭和尚,我跟你说话呢。” 胖子仍然气呼呼的,眼见着那僧人就要撞到他了,他也没个退让。 僧人也不曾停步,一个跨步就从他身上轻巧的穿了过去。 “我……靠……!”胖子愣在那里,好半晌才伸出自己的手查了个仔细,又瞧了瞧自己完好无缺的腿。 “我不会是……死了吧?” 邢沉晔凝眉不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倒是华阳,思忖了半晌,道:“或许……我们不是死了,而是那块石头,可以让我们看到千年之前的过往。” 邢沉晔沉思了片刻,道:“不错,如果我所料不差,这块巨石,就是通往地宫第三道大门之路,只不过,就像武则天说的,只有找到宋颐,就能找到所有的答案,那么这答案就在这里。” 胖子狐疑:“如果这条路是通往地宫之顶的,那么那两个狗崽子呢?”他说的正是徐来和黄伟忠。 “之前我就观察过,第二道密室里,四面封闭,连个门都没有,那时候我在想,我们进入第二道密室后,该如何出去?”邢沉晔眸色微沉,淡淡道:“现在看来,误打误撞,那块石头,怕是其中的契机,只不过没有人敢想到。” 胖子突然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哈哈哈,那两个狗崽子怕是打死都不敢触碰那块石头了,他们又不可能找到其他的出路,只能活活饿死在那里,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大快人心,真他妈大快人心!” 华阳瞧了他一眼,及时泼了碗冷水,“别高兴的太早,如果我们也找不到宋颐,怕是也会死在这里。” “不会吧……”胖子顿时蔫儿了,没精打采的哪有刚才那劲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遥遥的,地平线上好似走来一个人。 邢沉晔看了一眼,便踢了踢胖子,道:“快起来,来人了。” 胖子摆摆手,泄气道:“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我,我就是脱裤子人家也没兴趣。” 邢沉晔:“……” 华阳看的格外认真,看着那远远的一小点人影逐渐变得清晰饱满。 看到来人面容的那一刻,华阳一张俏脸顿时显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他……真的是他!” 邢沉晔也抬起头望去。 就只有胖子赖在地上,手指头闲来无事扒着草根玩,丢了一根进嘴巴里,“是谁啊,大惊小怪的,又不是祖宗,瞧你吓得那副样子,果然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华阳气急,退开一步,道:“你自己看!” 胖子优哉游哉的咬着草根,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嘴里下意识切了一声,可也只是半晌,脑海里闪现过一道古旧的画像。 他登时弹起,屁股跟点了火似的,火急火燎的起身,顿时跪在地上三跪九叩,只差痛哭流涕了,“袁氏第五百三十七代孙,拜见祖师爷。” 来人正是袁天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菩提玉 华阳也铭感五内,即便知道他是看不到他们的,还是拱手作揖。 对于她来说,作为师公的他在她出世以来,并不曾见过,只知他后来就消失了,不知所踪,也无非就是看过他的画像,这才对这位神秘的师公有所印象,就连师父都不曾说起他的任何事情,以至于她在当时,根本没有把他们是父子二人的事情联系起来。 如果她早些知道,一定缠着师父,多说些关于他父亲的隐秘。 可惜,过去的不会再重来。 只见袁天罡越走越近,拿着个酒壶一仰而尽,那派头跟风流醉鬼一样。 邢沉晔自知他看不见他们,便带着华阳跟了上去。 袁天罡走着走着,瞧见一块凸地上盘坐着一个大师,一直潜心念佛,不关事事红尘。 他大抵也正巧闲来无琐事,便摸着酒壶凑了上去,“大师,不知你此次来访,是否也是因为那则秘闻?” 大师拨动了下手里的佛珠,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世人都说老子西出函谷关,或位列仙班或大隐隐于市,你怎的也随那些俗人一般无二。” “若袁某猜得不错,想必大师便是禅宗六祖的惠能大师吧,久闻大师的六祖坛经深奥渺远,今日能得见,倒是袁某三生有幸。” 惠能大师轻阖双目,便道:“若老衲猜想的不错,想必阁下便是风水大家袁天罡了。” 袁天罡作了一揖,恭敬道:“不错,惠能大师火眼金睛,袁某自是鄙人袁天罡,风水大家倒是不敢自称,不过就是一些混饭吃的谋术罢了。” “谦虚了。”惠能大师抬起眼,那双枯皱干涸的双眼里,满是看透的人心叵测,沉默半晌,大师问道:“那么,你难道也想得到那传说中的菩提玉心?可否告知老衲原因?” 袁天罡斟酌片刻,便道:“我前几日夜观星云,便觉帝星不稳,恐有不祥之兆,辅以龟甲占卜,更觉我朝异像频频,朝代或许会被他人顶替,实乃帝传三世,武代李兴之危,或造成祸国殃民之局,我本原忧心忡忡,便听坊间谣传,此地曾是老子出关之所,曾留有一枚菩提玉心,此菩提玉可扭转乾坤,故此袁某才来探访,以得宝玉,方可避此祸国大难。” 惠能大师闭上眼沉默许久,手中的佛珠愈转愈快,忽的手指顿在某一颗念珠上,他方才抬眼,道:“也罢,菩提玉心是否与你有缘,这就看你的诚心与否了,我只知道关于菩提玉心的一首诗,至于其他的,我亦一概不知,告辞。” 惠能大师便就此起身,转身离去,身影被一斜夕阳拉长,明晃晃的。 只有那道诗句遥遥的从远方传来,携着满目的风尘与世事的淡然。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袁胖子看着这一幕,道:“我靠,这怎么这么熟悉,小姑娘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这个故事?” 华阳没好气的哼哼道:“对啊,只是,你说的含含糊糊,自己都不清楚来龙去脉,说到后来,就说袁天罡带着一个小苗走了。” 邢沉晔听到这份上,总算听清楚这个故事想必是在他受伤昏迷的时候,这胖子讲给华阳听的。 袁胖子还在那叫苦不迭,“我又不是千年前的人,也不是百度百科,哪能都知道啊你说是不。” “袁家人端的招牌就是神乎其技的能预知未来,能断山定水,即便就是看人面相都是极准的,怎知道,千年后的袁家孙儿居然连老祖宗的故事都不晓得。”华阳故意逗弄他,偏要看胖子生气的模样。 胖子果然中招,鼻孔直出气,嚷嚷着为自己鸣不平:“千年之事变化多端,谁能想清朝之后再无皇帝了呢。” 华阳期盼的能看到下面,也就不搭理他了。 她有预感,袁天罡必然与菩提玉心有所关系,那么就跟那个玉珏面具自然牵连上,到时候,那个背影朦胧的男子,想必也会有所纠葛…… 一切的一切,从现在开始,抽丝剥茧的,探寻到最终的秘密。 邢沉晔没有华阳想的这般好奇,他只是想着,华阳的阴阳身到底是何人所使,此人的目的又是为何? 迷雾的尽头,是一场跨越千年的阴谋,还是是与非的造化? 自惠能大师远走之后,袁天罡便随地而坐,以天为屋,以地为塌,口中若有若无的似在默念着那首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夕阳跌入海岸线,圆月高升,星空与月光相伴,泼洒下一地沁凉。 日子就这般如流水恍然而过。 日与月的更替,昼与夜的辗转,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大雨倾盆,袁天罡都在原地,丝毫都没有移动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这片贫瘠的函谷关口,来来往往的人也愈来愈少,所有人都觉得菩提玉心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圣物,必然不可能再有了。 所以此地更是鲜有人踏足,只有那道枯坐着的身影如同一桩木雕般盘坐于此。 日头久了,难免在几番风吹雨晒之下,他的皮肤自然变得皲裂黝黑,头上肩上都是枯叶不说,就连身上的灰垢几乎要掩盖住他的那身藏青色衣衫。 到了一定日子,还有鸟儿直接在他头上堆窝筑巢,他也好似老僧坐定一般,无动于衷,任由鸟儿随波逐流。 这般日子又接连过了许久,直到那个雪夜的来临。 雪落无声息,飘飘摇摇的。 一片续着一片,在沉静的夜色里,六角雪片在清月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华,仿佛满天的星光纷纷扬扬的洒满了一池镜湖,扫去一切阴霾后的凄凉之感,多了些千山无踪影的寂寥与苍茫。 他仍然在那儿沉默的打坐,偶有鼻息间吐息出稀薄的白雾,其他仍然并无特别。 只听‘毕波’一声轻响,在他的身侧,有一颗绿莹莹的幼苗忽的从雪地中钻了出来。 夜色深深,唯有这株幼苗绿的教人心惊,碧绿莹润,散发着盈盈宝辉,不时还有冷冽的异香从中缓缓溢出。 那个枯坐无数个昼夜的身影蓦地动了动,身上抖落下的灰几乎覆盖了面前的雪地,不时还有一些灰尘落在他身旁的幼苗上。 谁知那幼苗像是有灵性似的,被抖落一层灰霾,端的是不开心。 根茎深入土壤,它还未曾可以动弹躲避,幼苗只得可着劲儿的往一边压身,而后咻的一下弹了起来,哗的一声,它身上的灰尘又尽数甩回了袁天罡身上。 袁天罡刚从闭关许久的状态中抽离出来,谁知刚刚醒转不说,就被莫名抖落的一把灰咳的够呛,鼻子跟堵了层辣椒似的,直打喷嚏,这一动而牵一发,脑门上筑巢的鸟儿纷纷惊醒,呼啦啦的几声便潜入夜色里。 好一会儿,袁天罡才停止呛咳,拾掇了下身上日积月累的枯草及灰霾,微一转头,就见到那株碧绿玉苗发者幽幽翠绿之色,不染半点尘埃,当即欣喜若狂,便要探手摸上一把,谁知那幼苗似是颇为嫌弃他似的,细长的根茎往边上哼唧一侧。 袁天罡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这么不招人待见,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这傲娇的小东西必然就是传说中的菩提玉心了,只不过还未成型,倒是初见可爱之状。 “小东西,我可是千辛万苦把你给唤出来了,你倒好,就这般对我?老夫不就是一年半载没洗澡吗?”袁天罡收回手去,刨了几下雪地直往脸上搓,愣是把洁白的雪籽染得跟墨缸似的,方才终于洗净了那张脸。 他的脸上死皮层叠,血肉里都是一条条的烂肉,毕竟终日枯坐,就连蚊虫蚁蝗都把他当成木桩子一块,自是更加肆无忌惮的乱啃撕咬。 袁天罡见那小东西巴不得离他远远的,只得连连叹气,伤心之处便用手捂住脸,一脸愁苦相:“你个小没良心的,就连让我碰一下都不肯,枉费老夫这些日子的苦坐了,心碎欲死,天道无情……” 袁天罡虽然越说越自叹自哀起来,不过那指缝间的小眼神儿一直往边上瞟啊瞟的,果真见那小东西好似靠近了些许。 嘿嘿小东西,跟我斗,传闻菩提玉心乃大智大慧,颇具灵性,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若是好生□□,必然是今后的一大臂力。 “呜呜可怜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一把老胳膊老腿了,还在这儿风吹雨打日夜兼顾,我图个啥啊我,可惜还不遭人待见……” 果真就见身后细碎作响,就见沁凉的气息扑鼻而来,袁天罡自知戏份做的还不够足,故作视死如归的摆了摆手:“你走吧走吧,你我已经恩断了,你快走吧……我不会怪你的,你也不要心里有所负担……不过就是我一老头儿,没那福气罢了……” 咻叽一声响,只见幼苗咻咻探过来一根玉枝,忽的轻轻地落在了他脸上老化溃烂的肌肤上,只一瞬间,好似有琼浆玉露抹在上头,深吸一口,便是沁人心脾的凉。 可是这温柔只停顿了片刻,玉菩提就不甚开心的伺候他了,胡搅蛮缠的在他脸上抹了抹,而后就迅速的收回了玉枝,颇为嫌弃的在雪地里卷了卷,这才稍稍作罢。 袁天罡一张老脸乐呵极了,脸上的伤势完全恢复,就跟后宫嫔妃用了香膏似的,满脸散发着冷香,自然身心舒畅,连连道:“哎呀就是舒心,你说我都半百了还没个儿子,待你长大了你可得好好伺候我。” 他望向天际,此时明月将歇,曦光微明,袁天罡伸着懒腰起了身,忽的转过身,望着一旁静静伫立的那株幼苗,道:“不早了,我已出来许多时日,若是再不回去,怕是我的妻子便要将我赶出家门了,不知,你可愿与我一同离去?” 见它不曾有什么动静,袁天罡便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你若留在此地,那些痴心妄想的人必然不会留你性命,届时你性命危矣。”微顿,袁天罡伸出手去,“跟我走吧。” 玉菩提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探出自己的一条玉枝,托在袁天罡的手里。 倏忽间,只见一片绿意澎湃,犹如极光一闪即逝。 当袁天罡再定睛望去,只见雪地里哪还有幼苗的踪迹,倒是在他的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菩提叶的玉璞,绿意沉淀,古朴幽静。 朝雾初曦,雪片儿还在如软絮般一丝一缕的飘零而下。 天际尽头,一半是釉蓝色的夜未眠,一半是朝阳的鱼肚皮,虚虚实实浮浮沉沉,像是阴与阳的两极,更像是人性的两面。 那个年过半百的算卦老头儿,左手揣着那块玉,右手持着一把空酒壶,就这般浩浩荡荡踩着黎明的冬雪,一路踏行而上。 有行路人与他擦身而过,便能听到他嘴里念叨的那首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命阻悬崖 此间梦了。 邢沉晔带着华阳和袁胖子往前跟去,谁知他们虽然在走,却怎么也跟不上袁天罡的步伐,无论是快走还是奔跑,他们好像仍然在原地踏步。 忽的,视线一转,周遭场景早已变化。 那是一处绿野仙踪之秘地,古地静谧无声,仔细倾听,还可听闻冷泉叮咚轻拂声。 视野开阔之处,便是竹林松松,青石几团,山间丝雾似绸带般随风飘动,偶尔被风拂的散了开去,更显水雾朦胧,映着草地上的青绿绒毯,像是毗邻画中景。 山腰上一间青竹小屋内,传来袁天罡絮絮叨叨的声音:“你说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点心?这么冷的天可别给动着了。” 袁天罡说着从竹屋中走出,来到院子里,哪知一出屋子,他就被寒气冻了个哆嗦,身上的暖袍子使劲儿的往身上堆了堆,一说话,满嘴就开始跑白气儿。 袁天罡一看到门外那原本被布匹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树,谁知这幼树压根不领情,粗布丢了一地,这教他怎么不来气,他好心好意怕这秧苗冻着,哪儿料到居然半点面皮都不给。 “小东西,真难伺候。”袁天罡又从屋内找了块上好的布料给它裹上,幼苗这才满意,不再抵抗了。 时至深冬腊月,原先的幼苗已然长成一人高的菩提玉树,只可惜,这幼树的秉性顽皮的紧,有时候尽喜欢捣腾。间或袁天罡在树下遮风避雨,幼苗便会抖一抖枝叶,便会落下豆粒大小的水滴子,登时就把袁天罡淋成了落汤鸡。 此间种种顽皮的小伎俩,实则难以计数,倒教袁天罡又做爹又做娘的,整天乐开怀,就这般欢喜有余,即便身有疲惫,总归是不舍得抽开身去的。 偶遇冰冻霜结,他多少有些忧心,一瞅这玉树果然又调皮的将那布料抖落一地,登时气的胡子乱翘,怕这秧苗被这冬雪给冻坏喽,愣是给树根上多绕了几圈布头,还随手打了个花里胡哨的结头。 “天气那么冷,你要是冻坏了怎么办?真是糊涂,怎么就跟长不大的小孩儿似的,这会儿可乖点,这可是我身上最名贵的布料了,知道你难伺候,你个小没良心的。” 袁天罡骂骂咧咧的,微一抬头,就见树枝中央,好似结了颗滴溜溜的果实,这枚果实呈现青玉光泽,剔透深绿,宛若天成,实在多瞧上一眼便知是绝世之宝。 袁天罡大出所望,登时喜上眉梢,恨不能仰天长啸。 虽不知这果实是为何物,但既然是圣物所结,必然是浑然天成,周身皆是瑰宝。 那些时日,袁天罡每日坐于树下,见那落雪纷纷,便教这幼树为人之道,时常念叨《楚辞》、《周易》、《中庸》等,他有预感,这幼树必然是听得进去的,端的是聪明伶俐,若是好好教导,他日必出不世之材。 日子若是这般有条不紊的过下去,倒也好过清净隐士,那玉枝上的果实自会瓜熟蒂落,至于其中会是何物,也必然有个知晓者,可惜好景不长。 那年深冬时分,雪籽儿不曾间断,每每时至申时之际,天幕便已暗沉,添了一整个严冬的昼短夜长。 也就是那个雪夜,竹屋里烤着炭火,袁天罡正在拾掇从炭盆里飞扑出来的污垢,谁知就听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他一听,二话不说就赶了出去,这一出门,就见他的妻子正拿着一柄斧头狠命的往幼树上砍去。 这怎能不叫他气的胡须颤颤:“你个疯婆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怎么不瞧瞧你做什么,好端端的有官不当,你居然跑来种树来了?你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今日我若不除去这个恶苗,才枉为我为妇之道!” “荒唐!”袁天罡拔腿就赶上前去,几个起落就拽住了那柄斧头,“妇人之仁!妇人之仁!你可知,你这样,会是遭天谴的呀!你可知,这是何物,你居然敢如此亵渎!” 妇人听闻,忽的反手一转,那柄斧头就对向了自己的颈项,以作威逼之态:“袁天罡,我在最是年华之际嫁与你,那时候没命名分,图的是个什么,无非就是见你老实,现如今,你除了三个月前回家一次之外,我已数年不见你,你真是可笑,终日有家不回,先前在函谷关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偏在此地安居乐业,你让那些邻里乡亲如何看我?你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你怎的不为你的孩子想想?你若真当这般丧尽天良,今日,我大不了带着孩子自尽于此!” 袁天罡犹如当头棒喝,心头一跳,道:“你说什么?” 妇人凄楚的笑了笑,道:“不错,我怀了你的孩子,那么多年了,我一直盼着为你们袁家添丁加彩,你能算准他人的命数,又怎会算不出自己孩子的命数呢?” 袁天罡霍然一惊,三月前,是了,三月前,可是他原以为他这辈子再也无子可依,难道……难道是玉菩提…… 妇人见他似有悔过之心,倒也没真想自尽,无非就是想以此逼他收手,见他出神之际,妇人反手便像树根处砍去,下手更是决绝无情,每一刀都准确无误的砍在树根上,只见那树根不断的往外溢出碧绿色的血迹,有极致的冷香蔓延而出,惊醒了恍若梦中的袁天罡。 “住手住手!你真是闯下大祸了你啊!快住手!” 妇人好似不曾听见,只觉那香味清奇的紧,闻在鼻息里,她身上的旧疾以及舟车劳顿的疲劳顷刻间不翼而飞,下手更是泼辣狠厉。 “袁天罡,我告诉你,你要是敢阻止我,今日我就从这山头上跳下去!一尸两命!我看你是要这棵妖树还是要我的儿子!”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袁天罡气的胸潮起伏,可他终究是懦弱了,他有了孩子,是啊,他年过半百才有的孩子,倘若一个不慎伤了他的妻儿,他必然会后悔万分,可他知道,这个孩子,如果不是菩提玉心,怕是也难以成胎。 他终究是个普通人,渴望有人养老,渴望子孙膝下环绕,渴望入土之时有人送终,更是渴望袁氏家族长久不衰! 所以,那天的袁天罡,就是这样眼睁睁的望着玉菩提被自己的妻子无情砍伐,那一刀刀一钝钝,像是砍在他的心口上,他却只能咬紧牙关,无以为继。 ——轰! 当最后一刀深深砍入树根心里,溅起碧绿色的清香玉液,菩提玉树霍然坠倒在地上,与根分离,而树枝上的那颗碧玉果实,也仿佛无根之萍,啪嗒一声犹如死物般掉落在地,往前滚了滚,不甚跌下一个滑坡,就此滚落,不见踪迹。 经此一役,袁天罡犹如被抽去了灵魂般,全身无力的往后踉跄了几步,便跌倒在地,只见他望着不远处断根的玉菩提树,枝叶凌乱,碧绿虽然依旧,只不过徒添上一抹死意,光泽也不再转动,像是一块失了灵性的玉珏。 “……天要亡我大唐社稷啊……今日,我做出如此孽举,还望上天怜悯,莫要牵连我的子孙……一切罪过,老夫都愿倾力相担啊……” 皓月垂挂深冬的夜幕下,落雪无情。 斜坡之上,那颗断了命脉哺育的碧玉果实随着坡度哧溜溜的往下滚着,滚落万丈悬崖,即将摔得粉身碎骨之际,正巧咕噜的滚落入筑巢的缝叶莺的鸟窝中。 突如其来的一颗碧圆绿蛋,这可着实让缝叶莺大惊失色,腾起翅膀便扑棱棱飞起,谁知好一会儿也不见动静,缝叶莺便靠近了些许,那些时日,缝叶莺便也把它当做鸟蛋来孵,后来缝叶莺自己也产下了几颗蛋,倒也对菩提玉果尽心尽力,只是突逢一回,缝叶莺出行觅食,树下的一尾赤蛇贪念上头的鸟蛋已经时日已久,此时母鸟不在,正是最好的可乘之机。 雏鸟咿呀啾鸣,那赤蛇盘着树桩往上攀爬,直到攀至鸟巢边,蛇嘴中的肉芯‘呲呲’发声,望着眼前的盘中餐更是兴奋至极。 眼见着一锅的盘中肉就要落入嘴里,蛇嘴还未靠近,就见鸟巢中一个碧绿玉球好似滚了滚,不仅如此,好像充满了灵性似的,忽的一个轻跃,便狠狠砸在了蛇头上。 那力道可是不轻,半伏着的蛇身顿时被重力一栽,登时身上一软,没有来得及盘紧树身,便呈纵势往崖底下跌去。 那颗碧绿玉果也因此坠向崖底,但可以见到,它原本死气的碧绿表层,浅淡的散发出一丝丝的生气来,似有清香若有若无的飘动,可想而知,它能够救了那一窝嗷嗷待哺的雏鸟,多少是有些开心的。 ——哗 菩提玉果落入山脚下的湖水中,沉沉浮浮,偶尔有鱼儿来拨弄它,倒也没什么危险,只是夜雾深重,湖水窒息的凉。 偶有大雪零落,霜冻冰结,湖面上铺满一层厚实的冰块,倒教菩提玉果冻得着实微微颤抖。 霜冬之际,白日微暖之下,菩提玉果才能随着渐化的水流一路往西漂,沿途上它的身上裹上了一层又一层海藻及污垢,早已看不出原先的碧绿剔透,不少打鱼人把它捞了起来,又扔了回去。 它也就这般一路跌跌撞撞,虽死犹生的几次葬身鱼腹,又被几次吐了出来。 沿途种种困境,难以计数。 他荒诞的尝尽世间百态,沿着大河大江飘摇之际,瞧见岸边民生百态,望尽万里苍莽大地,尘世浮华。 直到被一员外闲来无事打捞起,原本一见就知是个江海里的污秽,只不过看样子状似球形,正巧被贪玩的孙儿看到,便讨要了回去以作蹴鞠,认作蹴鞠球儿便在孩童的脚尖上踢来踢去,直到一日不慎将蹴鞠球踢入了井水里,这才发现井口内碧绿幽幽,实乃福瑞之照,碧绿冲云霄,就连万里之遥的皇宫都见得清楚分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那个三岁国师 一道碧绿光芒乘龙踏凤飘于天际尽头,登时轰动整个唐朝帝宫,上级纷纷降下旨意,扬言若有宝物必须呈至殿堂之上,万万不可卧虎藏龙,若是欺君,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员外胆子也小,平日里本就赚点小银两,哪儿敢忤逆上级,便加急命人酌情打捞,这一捞,便捞上一枚八寸大小的碧绿玉球,宝光熠熠,委实灼的人睁不开眼睛。 当地知府当即接到消息,又接到上方旨意,登时二话不说衔着这枚玉蛋便走,加紧路程的往上京赶,以确保万无一失的交由给当今圣上,唐高祖李渊鉴赏。 高祖一见,分外喜爱,藏于内阁每夜轻抚。 亲自命人为菩提果打造一方玉尊,将其安置其中,下以貂毛孔雀羽为垫,上有裘绒金丝线为覆,好不珍贵有加。 更是赐名为,碧落蛋,方有上穷碧落下黄泉,才得到此珍宝的深意。 一日,不过十来岁左右的太子李建成以及二子李世民闲来无事,便来父皇寝居赏玩那枚碧落蛋,奈何二子年幼,心性皆都争强好胜,恐落了下风去。 在旁的丫鬟婢女都不敢上前相劝,你争我抢之下,只听‘啪’的声,碧落蛋坠落在地,上方居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这可吓坏了二位皇子,就连一旁的奴仆等人纷纷吓白了脸面,惶惶的跟丧家之犬,好巧不巧,此时高祖李渊踏进殿内,就见眼前这一遭,怎能不气坏了肚皮,简直暴跳如雷!谁若敢动那碎裂的碧落蛋,谁就遭殃,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下,纷纷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高祖李渊坐在位子上,更是仇怨满脸,这几日他时常做梦,梦中人有言道:碧落蛋中皆乃圣者,若有大不敬之人,必将有灭国之祸,若好生安顿,方可保天下绵延万里无疆,更有千秋盛世之举。 这下倒好,碧落蛋裂了一个缺口,谁知片刻,只听‘碧波’一声响,又有一道裂口出现,这可把李渊心疼的要命,一旁跪伏的二位皇子以及其他侍者,更是头都不敢抬起来半分,只怕一个不顺便将脑袋搬了家。 ‘毕波’‘毕波’ 声音响了九声,好似有九九归一之数。 只见那碧落蛋上,九条裂口顷刻间就要碎裂。 忽的,九片碧绿碎片犹如花苞似的,缓缓往外绽开,登时一道绿光突破穹顶,直击云霄! 那一刻的皇城好似面临满城风雨,唯有那道通天绿芒好似有洗濯天地之力。 皇宫里无论是长者还是小辈,无论是王侯大臣还是守门侍卫,莫不对天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与此同时,离此地千里之遥的一处内院,袁天罡遥望苍茫天际,他怀中的那枚青玉面具忽的发出极致的绿意,仿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极盛之光。 不错,当初他用幼树的树桩做了一枚青玉面具,之所以做成面具,只是他羞愧于天,羞愧于惠能大师,羞愧于自己当初的初心。 蒙一面具,或许不被世人所耻。 不知是否是因果报应,他的妻子已怀孕两个春秋之际,孩子仍然没有降世之兆,曾寻大夫来看,都言道胎儿完好,但是不知为何一直不世出。 袁天罡比谁都清楚,这大抵,便是菩提玉心给他的惩戒吧。 一报还一报,万变不离其宗。 那个小东西,从一开始便是容易惹恼它的,只不过他当年抛弃了它,未曾维护它,此次天象异相频频,恐是这小家伙,逃出生天后恢复元气了吧。 只要它还活着,那么大唐,就还有救。 武代李兴之乱世之谜,必然是可解的。 皇宫之中,特别是宫殿深处,李渊端坐于首位,这位九五之尊这一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惊的不轻,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得天怒人怨,只好端坐于高堂,正襟危坐。 忽的,通天绿光柔柔收敛,下一秒,九片碧绿的花瓣落于半空之中,花瓣中心处,端坐着一名不过三两岁的婴孩,只不过他宝相庄严,眉心一点朱砂痣,身上轻覆上一层碧绿薄衫,只肖微一睁眼,那双眼中,便是旋转着俗世浮沉,红尘诸事。 然后,他便开了口,声音稚嫩且清楚。 “陛下,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国之兴盛,皆在此诗中。” 从此,唐朝便有了一个三岁的国师。 高祖李渊曾想为他赐名,奈何他坚持自己择名。 方取宋字为姓,颐字为名,字言君。 李渊曾问,为何取颐字为名。 宋颐道:“颐,乃《周易》中第六十四卦中第二十七卦,我曾被人抛弃,方讲究颐养之道,必自食其力,以万物得其道,以道回归万物。” 高祖赞不绝口,在外人看来成天围着一名三岁小童作诗下棋,颇有些荒谬,可是高祖倒也有老顽童心性,许是年岁渐老,对孩童更是亲近有加。 不过自此之后,人人都知帝宫中出现了一名灵童,虽年幼,但若是见到其人,皆可看出其眉目间颇具仙人之姿。 不仅如此,还深得李渊喜爱,遂破格命他为太子太师,太子陪读。 那些年来,他深居简出,因着性情寡淡不喜言谈,时常与书卷相伴,随着年岁渐长,颇有冷冽之气,常人万般难以靠近,更是让旁人惊叹不觉的是,他逐渐生得俊美的容颜。 眉心的朱砂痣早在岁月的沉淀中,渐渐隐去,形成一粒碧玉的青玉钿,生于他的眉心间,眉眼微抬,眼角微挑,更显清冷脱俗,一席白衫轻袂,端的是谪仙飘尘。 只是他常年体弱多病,天生带有寒疾,每逢寒冬腊月,便有好些时日下不了床,严重之时,便伴有咳血之症。 太医多次来访,都被他遣了出去。 他比谁都清楚,他的体弱多病,他这一身寒疾,无非就是当年那妇人断了他的命脉,折了他的寿命,且在霜雪之中颠沛潦倒,不曾有任何依托,若不是他挣扎逃生,又怎可躲此大劫,苟活至今? 这病,怕是治不了的,命脉之症,端的是根深蒂固,乃是无解之结。 只是当年,凉的是心,还是身体,他早已无从追究了。 李渊在他卧病之时便常来看他,即便李渊自己也迈入年老,可他对于这个孩子,倒是打心眼儿里欢喜,命最好的大夫为他诊治,也送来最名贵的药材。 那日,李渊又来探望,这时他已经可以卧榻起身,他比谁都清楚这位皇帝的来意,便道:“陛下此来,可是为帝位之事烦扰?” “不错,说来,二子都是治国人才,可朕实乃不喜世民的心机,广揽人脉不说,这无非也是在质疑朕当年选定建成为太子的眼光,党派相结,纷争众多,明争暗斗的太过激烈,眼见着建成与世民的关系矛盾日益过重,朕亦心结重重,每日不得安寝,方才想来询问国师,对此事有何看法。 ” 一室炊烟袅袅,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道:“此事已无周旋之地,皇位只有一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寥寥几语,落在李渊心头,顿时解惑,方叹息道:“不知,国师觉得,谁会是胜者,谁又会是败者?可否有两全之策或保二人性命,他们也是亲兄弟啊,血脉相连,若是真到那番境地,实则太过残忍。” 宋颐微微抬眸,那双眼美的直教人惊心动魄,病态给他的容颜添了丝雪色的白,“当年,若不是陛下的纵容,他们二人,何曾变得像如今这般,陛下,一步错,步步都错了,世上之事,何曾有重来之过呢?” 一语箴言,道破了李渊的优柔寡断,道破了前朝往事。 李渊比谁都清楚,此事难有两全之意了,二子之中,谁能活到最后,便是胜者为王。 皇宫中勾心斗角之下,太子李建成也时常来拜访探望,就连二子李世民也毫不例外,无非就是想要学到一些治国方案。 他虽然比二位皇子年幼,但是即便是皇子,都得尊称他一声老师。 他也并不曾厚此薄彼,他们所问几何,他便详细解答,即便卧于病榻中,也不曾有丝毫懈怠。 李世民曾问他:“老师,若是他日我当上皇帝,你可会替我高兴?” 他却只是淡淡的垂下眼,道:“若他日,你登上皇位,我会为你高兴,也会为太子哀叹,你们二人,都是造化弄人。” 至此之后,他并未再见过李建成与李世民。 因李建成伺机想要除去李世民,便故意设计让李世民为首对战突厥众兵,故此好一举陷害李世民,也可一并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哪知李世民被逼之下,先发制人,厚积薄发,由此便展开了内外忧患的玄武门之变,仅仅三天过后,李世民亲手杀了皇太子李建成及皇四子李元吉,皇太子之位变更于李世民,再过不久,李渊退位,李世民登基为皇,这便是著名的唐太宗李世民。 那些年风雨飘摇,皇位夺嫡之争血染皇宫内苑,党派纷争终于结束,宋颐便提出抱病出宫休养。 太宗李世民多次挽留,即便是太上皇李渊也是数次想要留住他,奈何他去意已决,再加这一年的寒冬又要到了,他亦不想踏足宫内的党派林立,以及仇恨的尸山血海里,便寻了个僻静的地儿,带了一个侍童便离了这深宫院墙。 太宗在他离去时便告知他,他若想何时回来那便何时回归,国师之位,一直会为他留着。 鉴于当今陛下盛情相却,他亦不好有所推辞,便挂着国师的头衔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日头总归是过得快的,这一年又逢冬雪簌簌,平日他人若是有点眼力劲儿,倒是无人敢来叨扰,怕耽搁了他的身体,只不过今日倒是稀罕,门外竟是响起一道敲门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心上人 来人来的时机也颇为不巧,他正卧床养病,床榻边的炭火盆,哧哧哧冒着熨帖的热气。 侍童前去开门,没一会儿便捧来了一物,用丝锻绸布盖着。 “先生,有一人想要求见你。” 宋颐微咳几声,便轻掀绸缎,只一瞬,他便遮了去,满脸苍白化为冰霜。 “告诉他,我身体不适,不方便待客。” 侍童道了声是,便起身离开。 半晌,侍童又走了进来,小声道:“先生,那位老先生怎么都不肯离去,说他姓袁,还请先生看在往日情面上,故此见他一见,还说……还说您若是不见,他便在雪地上等着,直等到您同意为止。” 他轻抿一口茶碗里的药,苦入断肠,药从来是不苦的,苦的是人心所向。 若非当年,他感激他保他出生,感念他教他为人之道,感恩他的养育之恩,又怎会折了自己的寿命赠他一个孩子,可哪想到,天道酬勤,他的感恩换来的无非就是人心冷暖,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恨,他怒,他怨。 他也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他也是一条生命,他也有着常人所拥有的一切情绪,可是都在那个深冬落雪时分,幼树夭折,命脉阻断,因缘际会之下他跌下斜坡,所有的天真烂漫都在那一晚,葬送在了万丈悬崖。 从此,他失去了孩童的稚嫩,失去了所有的童真,他跌跌撞撞,游走于尘世的肮脏中,目睹了数不清的人世冷暖,如履薄冰,更是苟延残喘的活着,一身病根难以去除。 他闭上眼,声音冷淡,好似无动于衷一般,“让他等罢,去,把门关上,太冷了。” 侍童点头,就要离去。 谁知他道:“等等。”他微微起身,道:“外头,雪下得还大吗?” 侍童低眉,回身道 :“先生,还是大着,不知道怎的,今年份的雪,又冷又大,比往年大的多,雪籽儿都是厚厚实实的。” 他微微颌首,忽的就将身上的绒被与毯子推到了地上,这一举动登时让他气息难平,剧烈的咳嗽起来。 侍童惊慌失措,连忙赶上前去:“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他咳了好一会儿,才缓了气息,再抬眼时,那双眼里,满是血丝遍布,“去,把这两个,给他送过去,不……”他喘了几口气,道:“扔到他的头上,让他滚远点,就说,我不想再看到他。” 侍童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在他眼里,人人称颂的国师年龄虽小,可那份气度皆不是常人所能及,平时清清冷冷的,好似泰山崩顶都不会喜形于色,哪儿想到,今日居然这番大动干戈,好生动了气。 侍童只好应承,道:“先生,我先再给您取一床被褥来,您身体不适,得……” “快去吧,不用管我。” 侍童无奈,领命前去。 外头风雪昭昭,大风卷着雪沫子,几乎遮了面前的视线。 只听木门‘咯吱’一声轻响,侍童打开门,就见那个脊背略显佝偻的老人还在风雪里站着。 袁天罡还未走近,就见侍童背着一床被褥一床毯子走了过来。 “我家先生说,说……” 侍童年纪小,一张小脸冻得通红,他也鲜少说什么难听的话,此时一想到先生的话,多少难以吐露出声。 袁天罡冻得不行,一直在那儿搓着手,他的头发衣裳,就连眉毛缝里,都是铺天盖地的雪籽儿,贴在肌肤上,冰心的凉,这让他舌头都冻得打颤了。 “你家……你家先生说了什么?” 侍童吞吞吐吐了半晌,忽的下定决心,一把就将手上的两床褥子丢向了面前的老头儿,道:“我家先生说了,让我把这褥子扔到你的头上,让你……让你滚远点,他不想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侍童便惶惶然的进门,手忙脚乱的关上了闸门。 冰天雪地下,袁天罡望着面前的两床被褥,表情木然,好一会儿,似有湿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他随手一抹,这才发现,他这张老脸居然还流了泪,可真是笑话。 “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么讨人欢喜啊。”袁天罡像是回想到了当初,他抖落了那幼苗一些灰,便被招来更多的灰尘,奈何他不过是装可怜,还真骗倒了那小东西。 这些年来,他早已听到宫廷秘闻,自知碧落蛋中出现一个三岁小童,生的绝美非常,聪敏过人,小小年纪便有了国师头衔,只不过生来体弱多病,落于深宫中休养,他当时就想前去探望,也想询问妻子何时能够产子的疑惑,奈何深宫禁院,又岂是他一介小官就能随意进出的? 这一年,朝廷震动,皇位颠簸,最终先皇退位,新皇登基,听闻他出宫养病,方才四处打听才来得此地,只求一见。 他原本就是来碰碰运气,自知当年伤及了他,怕是不把他碎尸万段便已是很好,只不过妻子的事每日让他如坐针毡,这才有今日来访这一出。 他望向被侍童退回来的物什,这是先前被侍童递进去的那具青玉面具,此时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冷香。 这面具是以哺育他的树身所铸,他曾与树根同气相连,只此一看必然就会知晓来者是谁。 “唉……”袁天罡轻叹一声,自知他恨极了自己,便将这枚面具放在门旁的雪地上,转身便离去了。 那两床被褥仍在原地,接着滔天的雪花。 那端,侍童刚从另一厢房取了褥子过去,就见他已起身,不仅如此,还将屋中的两扇窗户大开。 风声呼啸,雪沫子呼啦啦的飞进来,惹得炭盆里的火焰被风卷着飘来曳去。 “先生,你怎么将窗子打开了?你这样,可是会受凉的。”侍童连忙将被褥放置一旁,忙不迭就要关窗。 “慢着。” 他微微闭上眼,只觉冷风呼啸来去,穿堂风犹如一柄拈着霜雪的匕首,将他穿透的冰凉刺骨。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呀……”侍童见他面色愈来愈苍白,慌得手足无措。 他抬起眼,道:“我是在惩罚自己。” 侍童不解:“惩罚?” “不错。”他难得的笑了笑,只不过眼底的冷意犹如外头的冰雪,怎么都是化不了的。 “倘若……弟子让身为师长者,冒严寒而来,还将他拒之门外,实乃……大不敬。” 侍童大惊:“先生,你是说……那位老先生是……可是我并未听闻……” 他却已起了身,脚步虚浮的往外面走去。 “先生!万万不可,外头严寒,你的身子会受不了的。” 奈何已经无法制止,他已经走出门外,瓢泼大雪顷刻兜头淹没了他。 他一步一步的往外头走,身后的侍者慌忙的替他披上一席雪裘,撑着一把油墨伞,随着他到了门外。 那两床被褥仍在原地,唯有雪地下,隐隐有一面碧绿泛着玉质般的光华。 他轻轻俯身,苍白修长的手指捋去周遭的雪粉,一面青玉面具便显露了出来。 “他方才来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侍童想了想,道:“不曾,只是面露焦急之色。” 他轻轻颌首,便将面具纳于怀中,而后徒步往前走。 “先生,你要去哪里?” 他敛眸,道:“我去见他,你便在此看家吧。” 侍童惶恐:“这怎么行,外头天寒地冻,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总得有人照应不是。” 他轻拍他的背,道:“回去吧。” 而后便手持一柄油墨伞,便头也不回的踏入这漫天的雪花中。 雪籽纷纷扬扬,像是抖落了一地的柳絮,他渐行渐远,冷傲的背影逐渐被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白霜。 雪裘兜帽遮着他绝美的面容,忽的胸臆间吸入一口冷气,寒气入体,登时让他额角冒出细密的虚汗,连连咳嗽了几声。 不知走了多远,忽的,地平线上好似有个小点愈来愈近。 只见离得近了,居然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丫头。 那丫头神色略显慌张的一路小跑,奈何脚下积雪深壑,跑的较为艰难,跑动间雪屑直往两边刨。 “救命……先生救救我……救救我。” 他微微停住步子,就见那丫头身后,跑来几个彪壮大汉,身穿衙役便服。 小丫头一见到他,还未看清他的相貌,只知他头戴貂绒兜帽,浑身一席白,几乎要融在这落雪纷纷里。 这丫头还算机灵,登时就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角,道:“先生,他们要把我捉去卖了,你可得救救我呀。” 那大汉遥遥就喊:“来者何人,那小妮子大言不惭,必须带回衙门好生管教一番,你切莫不长眼,还是赶快离开,劝你别趟这趟浑水。” 他眉心微凝,压下胸臆间的咳意,道:“尔等何故对一个孩子下手。” 大汉走的进了,发现这人虽然面容一半掩在兜帽中,只剩下凛冽的下颌呈现清冷的弧度,倒是微张的嘴巴鲜红欲露,便道:“哈哈,我看你也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人,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要怪,就怪这小妮子乱说话,还说什么……说要母仪天下?笑话!” 谁知小丫头登时挺身而出,一张小嘴倒是机灵,道:“我偏要做一国之后,倘若有朝一日我当真母仪天下,必定最先扒了你们两的皮!” 这话一出,那两个大汉可是气的不行,纷纷搓着拳头就要上前捉住她。 谁知下一秒,他掀下了遮掩着面容的兜帽,道:“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较真逞能,这个孩子,我保了。” 那两个大汉一见他的面容,即便没见过当今少年国师的面容,可那眉心上一粒青玉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少年之容颜,比女子更为艳丽,只是那艳是恰到好处的,倒是眼角微抬的清冷,化解了那一丝半缕的女相感,艳及清冷的美感,浑然天成的落在他的脸上,端的是清冷佳君子,毫无半分违和感。 “你……你是……”那两名衙役登时叩拜在地,道:“还望国师饶命,小的……小的不知是国师驾临,诚惶诚恐……实乃有眼无珠……” “罢了……你们走吧。”他摆摆手,便回过头去。 就见这小丫头的确是聪明异常,眼力见儿会看,也学着那两个大汉拜伏在地,有模有样的道:“小的……小的不知是国师驾临,诚惶诚恐……实乃有眼无珠……” 他倒是难得眉眼中带了点笑意,便道:“你起来罢。” 小丫头倒也利索,几下就爬了起来,忽的一仰头,就见到他的面容,愣是呆了呆。 “听说,你要当一国之后?” 小丫头瞅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是,先前是这么想的。” 他微微蹙眉,“哦?那你现在,又是如何想的?” “现在,我在想啊。”丫头真当作势歪头想了想,眼珠俏灵灵的一转,道:“现在我想嫁给国师。” 就是镇定如他,都是怔了片刻:“胡闹,果真是童言无忌。” “切,你不过也就十六七岁,我也不过十三四岁,待我再长开些许,我一定会更漂亮的。” 他转身便离开,道:“回去吧,天冷,还是早些回家为好,莫要做这青天白日梦了。” 惹得小丫头在后头连连跳脚,“你等着吧,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他不再言语,仍然孑然一身的迈步在这无尽冰雪之中。 身后遥遥传来她莺啼婉转的声音:“我叫武照!我叫武照!我叫武照!你记住了吗?” 忽的,又是一道娇柔的声音夹着风雪模糊的传来:“国师!你叫什么名字呀?!” 宋颐不知道的是,那个丫头此时正遥望着他的背影,心尖上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叫悸动的情绪。 很久很久之后,武照才知道,她在那一天,他低眸与她对视的那一眼。 在那一眼里,她就对他,心有所属了。 大抵,所有轰轰烈烈的喜欢,就是这样的明目张胆,让人猝不及防。 “小姐,小姐,你跑去哪儿了啊,你可把我着急坏了,到时候老爷夫人要是怪罪下来,我可怎么办呀,那可就不是挨板子的事儿了。”一个丫鬟打着把伞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谁知一走进,就见她满面羞红,像是雪地上的一扎桃花似的惹眼。 “小姐,你笑什么呢,你总是跑来跑去,说出的话也奇奇怪怪,怪不得老爷说你是疯丫头,真教人不省心呢。”丫鬟抱怨,掸了掸落了一身的雪沫子。 谁知武照轻轻哼了声,叉腰道:“现在,我可不是疯丫头了。” 她望着手心上的一块玉佩,摇晃在大雪濛濛下,她弯了弯嘴角,道:“现在,我是女孩儿,大家闺秀。” 丫鬟眼睛瞪圆了,还从没见小姐这么认真,不过好奇之余还是问道:“小姐,你这玉佩是打哪儿来的?不像是府里的。” 武照的眼睛灵巧的转了转,道:“这玉佩……我偏不告诉你。”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枚玉佩是他的。 是她刚才趁他不备之际,顺手滑走了他腰间的玉佩。 此时漫天洁白的雪粒子落在这如斗如云的雪地中。 视线里满是白晃晃的。 唯有这枚青玉玉佩隐隐发着碧绿的光泽,仔细一闻,还能闻到来自他身上的股气息,清清冷冷,直教人往心尖上惦记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他们之间 大雪连绵不断的下着,冷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子铺天盖地的下落,簌簌的。 整片天地都是苍茫的白,远处的屋脊,拱形的石桥此时都覆上了一层厚实的霜雪。 街道上虽然寒凉,但许是临近年节,大街小巷倒是人来攘往,颇有一番热闹兴致,道路上的雪路被各方来往的脚印踩得阡陌交错。 他披着一席雪裘,貂绒兜帽掩着他的容貌,手持一把油墨伞踏上这座脚步纷繁的石桥上。 不时有旅人走过,他自问自己常年身居宫廷,对外界的一些地方不甚熟悉,便就此厚着面皮,拦下了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妪。 “请问,此地可有袁府?” 老妪急着回家,这冰天雪地的,小孩子可受不得冻,便随口道:“哦袁府哪,我这没见识的老太婆哪儿知道,不过也是道听途说过的,喏,你往那里头拐进去看看。” 说着就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轻轻咳嗽了声,在雪地里呆久了,他的身子怕是会撑不住。 若是春秋之际,他倒是与常人无异,只要不受寒,身体力行倒也没什么问题,偏就烙下了雪寒症。 不过此际既然已经来访,就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宋颐又接连问了几个步履匆匆的行人,好在袁天罡在此地也小有名气,几番打探总归是知晓了袁家宅院的所在地。 到达袁府大门,他轻叩门环,好一会儿,便有侍者前来开门,许是怕寒风肆虐进来,侍者扒着门只探出了脑袋,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 “哎呀,找谁呀。” 他拢了拢雪裘,轻咳一声道:“我来找你们家主子。” “不见不见,我们家主子说了,谁都不见。”侍者性子颇为急躁,登时就要甩门关上。 他轻轻抵住门,道:“你去和你们家主子说,十六年前雪夜,函谷关。倘若他仍不肯见,我便就此离去。” 侍者只得愤愤然离去,最后瞧了眼这古怪的来人,“奇怪,面儿都藏在掖着,难不成是什么囚犯不成,连脸都不示人,还想见我家主子。”没一会儿,侍者就忘了这回事,这几日老爷忧心忡忡,为夫人的胎儿都愁的每日食不下咽,更何况老爷今早一出门后,压根儿就没回来过,夫人可是更没有心思见这么一个冒雪而来的怪人。 门外风雪扑簌,行至黄昏时分,他只觉头晕乏力,持伞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难道,他当真不愿见他? 是啊,当年他便这般背信弃义,如今只不过又是知道他的软肋,知道他无法对他这个养育他的师父无动于衷。 他算准了一切,当真厉害。 “咳……”胸臆间的寒凉像是冻住他的五脏六腑,他忽的猛烈呛咳起来,“咳咳咳……”一口血痰星星点点的洒满门前的积雪上,他发寒的厉害。 宋颐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凄楚的笑了笑,“今日,我便是冻死在此,也好还了当年相识的孽缘。” 袁天罡吃了闭门羹之后,转道回了先前的竹林里,他还是时常回去住个几日,总觉着那儿还是有东西惦念着,不过今日恰逢竹林里的小路被大雪淹没了,他只好又得打道回府。 谁知还没进门,就见到一席白衣瑟缩在门角,雪地上倒是落星般的血点子。 袁天罡只觉晴天霹雳乍响,当即三步作两步的连连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不进去……”袁天罡一眼就知来人是谁,一把扶住他,哪知一触手便是透心的凉。 宋颐涣散的思绪微微凝聚,他勉力扶着门站了起来,轻轻格开他的手,刚要开口,谁知便是一阵阵的咳嗽。 他忙扯出一条白绸缎掩住嘴。 “我这就让人去请大夫。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进屋呢!”袁天罡立即脱下身上的披风便裹在他身上,一想到这袁天罡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记起那些年的点滴,也记得他还是幼树时便也是这般孩子气的犯浑。 宋颐轻轻笑了声,转而就将身上的那件披风扯下来,丢了回去。 “袁天罡……我此次来,不是来做客的……咳咳……我们当年的恩怨,今天一并算清楚了。”他虚弱的抬起眼,袁天罡这才发现他的面容苍白异样,染血的嘴唇更显殷红,映着他那副面色,倒教人心头发酸。 “行行行。”老人妥协了,连连叩门环,道;“你不让我扶,我就不扶,你不要披风那我们就不要,什么恩怨我们进去谈,这样子像什么话。” 很快,之前那个侍者开了门,一见外头二人,登时惊得嘴巴都直愣愣张着,特别是当他见到那个已经在外头站了有约莫几个时辰的人,更是僵直在原地。 袁天罡横眉倒竖,“你怎么回事,有客人来怎么不让客人进去,你这脑袋还要不要了?” 侍者一个扑通跪倒在地,嘴巴嘟嘟囔囔的就要说出实情。 宋颐看了眼他,便轻声道:“是我没敲门,与他没有关系,不必浪费时间了,早些说清楚罢。” 他走的很慢,每走一步,冰寒交迫更是让他难以呼吸。 袁天罡多次想扶住他,奈何他就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你这孩子,你让你的小童来找我就成了,我立马就去,你跑出来作甚?” 他忽然顿了步子,回过头来,不知是被他的话逗笑了还是因何,终究是轻笑了起来,“袁天罡……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当年的玉菩提,在那一晚就已经死了……而我,是宋颐,是连皇帝都必须对我礼让三分的国师,可是你呢……你还是这个样子,杞人忧天,怎么,可有后悔?可有后悔,当日弃了我?” 袁天罡木讷的站在雪地里,他早已遣退了丫鬟侍者,院中一片苍凉。 他多少是老了,胡子颤了颤,道:“孩子……当年……是我的错,我知你恨我,可是……可是你可不可以,救救我的妻儿?我知道自己很无耻……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宋颐看了他一眼,讽刺的道:“当年你忘了吗,我也是个孩子……罢了,往事已矣,至于你的妻子,我为何要救她?你不要忘了,我今日的旧疾,完全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袁天罡闭上眼,有热泪从苍老的眼角滑下,没一会儿便被风干了,绷的他那张脸紧巴巴的疼,像是一块浆糊住的破布头。 “那你……那你要我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你泄愤,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宋颐望着他,见到这个日益苍老的老人,他也很想回到最初那般,可是每每回想,就会想到那晚的梦魇,他的心好似也被冰雪冻得不近人情,冷漠疏离。 “求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老人,道:“求我,我就救你的妻儿。” 袁天罡悲呛的点点头,那一瞬间,他退后了几步,当即就要下跪。 谁知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宋颐牢牢抓紧。 袁天罡蓦地抬头,就望见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弧度带着清冷的美,只不过此时却像是玉碎的残缺。 宋颐很气,气他的老去,更气自己的狠不下心。 “我让你求我,你便当真来求我吗?袁天罡,这样未免……也太便宜你了。”他松开这个年老干枯的手臂,忽的道:“我恨,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我更恨自己,仍然对你抱有期待。” 饶是袁天罡,两行清泪滚滚而下,他动了动嘴皮,最后只发出了几句不成形的模糊声。 “若是再重来一次,我不希望我能活着。”他仰起头望着深沉的雪夜,兜帽落下,露出他如玉的面颊。 他闭上眼,任由绒花状的雪片落在他苍白的肌肤上,他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更是凉的刺骨。 “我希望我死去,在那个雪夜,在那个万丈悬崖之上,砰——我就灰飞烟灭了。”这世上的所有,他都不曾留恋,也从来没有人,留恋过他,更没有人,愿为他掉下一颗泪。 他孑然一身的来,孑然一身的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徒有一条虚名被众人所知。 “你不是要救你的妻儿吗,这孩子本就是我感念你,赠与你的,你在函谷关归家的时候,我便在你妻子的碗碟中下了我的血肉,当年我若活不下来,那孩子断然也是留不住的,如今之所以迟迟不落,不过就是因为这胎儿与寻常孩子不同,必须以我血为滋养,方可掉落。” 宋颐从怀中取出一罐玉瓶,递给他:“让你夫人喝了它,便会自然落胎。” 袁天罡麻木的伸出手去,这才看到他衣袂宽宽内的手腕上,缚上了一层白绸带,隐隐泛着血迹。 “怎么,不要么?还是,你受之有愧?”宋颐摇了摇手中的白玉瓶。 袁天罡久久没有伸手,他的心境此时复杂揪扯,他不想伤害这个孩子,可是事到如今,他总是在伤害他。 当年,他求来与菩提玉心的这份因,也是他,亲自毁了这份缘。 宋颐倒是笑了笑,这时候,他好像真的回到最初的时候,他走近几步,将白玉瓶轻轻的塞进老者的手心里,“我偏生就喜欢见你受之有愧,袁天罡,你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忽的,他又从袖扣中拿出一瓶,一并塞给他,“这瓶,你喝了吧。往后,就不会老的那么快,你这副半条腿入土的样子,总是教我看的心烦。” 那一瞬间,就是饱经世事的袁天罡,也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握着这两瓶小小的玉瓶子,一双苍老的手不停的在颤抖。 宋颐不再看他,迈步便要离开。 “孩子……我在利用你,我一直在利用你,你知道吗?”袁天罡回过身来,终是道出了最初求得菩提玉心的私心。 “是我,我听说菩提玉心能够扭转乾坤,我朝将有大难啊,只有你,只有你能破此危局,所以我才求来你,我有私心,我不愿大唐社稷毁于一旦,我更不想让大堂拱手于人,我培养你,养育你,就是在培养一颗棋子……你不该……你不该对我悲天悯人的,我袁天罡,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夜里的雪依旧飘飘摇摇的下着。 宋颐背对着他,那双清冷的眼中,似有珠玉闪烁。 许久,他的声音像是裹着血,缓缓道:“所以,棋子是随时可以抛弃的,是吗?” 微顿,他道:“罢了,无所谓了,师徒一场,虽然无名无分,倒也了结了一份因果。” 袁天罡忽的想到什么,几步便走到他的面前,就这样跪在他的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头,“……孩子……就当我求你了,不,国师,就当……就当我老头子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大唐……老夫,老夫替天下苍生求求你,莫要让武氏取代李唐啊,古往今来,女色乃是一大祸患,从古至今,教训比比皆是:商纣王偏宠妲己,整日酒池肉林,祸国殃民,残害忠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更是因褒姒美色所惑,我不希望我朝也背负着妖妃祸乱朝纲,难以洗刷的千古污名啊!” 宋颐退开几步,想要扶他起身。 “你既然身为我师,现在又算什么,你此番作为又将我置于何地。” 袁天罡直往雪地里磕头,任由额头磕的通红,血块郁结,他哀戚索求道:“老夫不敢奢求国师认我为师,更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但是……大唐社稷不能丢,不能丢啊……国师……天下百姓的福祉,都系于你一身啊!” 无关百姓,无关其他,只是望着面前这个形销骨立的老人,他多少是心软了。 这个当年养育他的老人家,此时此刻,真的老了。 宋颐闭上眼,道:“这就是我存活的意义,对吗?” 袁天罡一愣,只得伏下身去,叩拜在他的脚下,“是……当年,当年是这样的。” 宋颐轻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定能扭转乾坤呢?” 袁天罡抬起头,从袖口里取出一包纸包,道:“你可以,只有你可以害死她,她是天命所归之人,寻常人想要害她,万万是不能的,即便能,也会顺利的躲避开去种种危难,这就是天命所定的人,而这天道轨迹,只有你能打破,只有你可以!” 他觉得很荒唐,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原来就是去害他人。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许久,他凄清出声,那声音落在飘雪里,带着静谧的冷。 “她叫什么名字。” 袁天罡深深的拜下佝偻的身子,以头抢地,怆然道:“武照,她叫武照。” 那一瞬间,他好似如坠冰窟,耳边风声呼呼,遥远的雪中有一道唇红齿白的小姑娘正朝他跑来,而后嬉笑着又跑远了。 唯有她莺啼婉转的声音透过风雪蔓延而至。 她说:“我叫武照!我叫武照!我叫武照!你记住了吗?” 她说:“现在我想嫁给国师。” 她还说:“你等着吧,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雪夜 已近夜半时分,风声犹如鬼厉的呐喊,像是鼓吹着一场蓄谋已久的死亡。 “这包毒药,乃是我自己苦心研究出来的,你放心,这一包里头有三粒毒丹,三天一服,下到她每日的茶水里,这是□□,毒素不会发作迅速,即便是士大夫也必然看不出她因何中毒。” 他轻笑了声,道:“我若是,不投呢?” “你若是不投,老夫也没有办法,但是老夫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即便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能让她祸害我朝千秋社稷!就是拼了,我也要想方设法的……害死她。” “你想逆天而为?” “是。” “即便抛弃妻子?” “不错。” 他倒是笑了起来,只觉满目疮痍的可笑。 “你可真是忠贞烈士啊,逆天而为之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你还想执意如此吗?” “若是有朝一日妖女当道,家破人亡,百姓奴役,那我等活着与死去又有何分别?我不甘心受辱,我绝不受辱!大唐只能是李家的大唐,而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若女人站在权位之巅,岂不是成了千古之滑稽!” 他垂眸盯着这个跪拜的老人,道:“袁天罡,你可是在逼我。” “老夫不敢!” “你不敢?”他只觉喉咙里仿佛插了把冰锥,直绞的他几乎窒息,“你明知,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逆天而行,落下个死无全尸,你又明知,我宋颐生来便是骄傲非人,你却让我陷他人于不义,你在逼我,逼我做一个,孝义两不全的人。” 他微微俯下身,从他手中取过那包毒药,道:“那个孩子,还很小,她很聪明,也很伶俐,我相信,她和那些祸国殃民的女子不甚一样。” 他骨节分明的指骨轻巧的拆开药包,里头的乌丹发着死气,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她不该死,她有着这个年纪的鲜活。” 他忽的微微仰头,药包轻抖,三粒尽数落进了自己的口中。 “孩子……你!你快吐出来……”那一刻袁天罡惊得难以置信,他从雪地里挣扎着起身,想要制止,奈何已经来不及了,再加上他已经年老体衰,方才跪的较久,此时乍一起身,登时跌回了雪地上。 手中淡黄的纸片随着风雪飘零远去,宋颐没有再回头看他。 他又是那个风雪飘零的旅人,孤独无依,一步一步的迈在积雪之上。 “该死的人,是我。” 十六年前,他便不该活下来。 看这罪孽累累的人世红尘,看这肮脏枉法的纷争苟且,看这尔虞我诈的朝堂风云! 这些年来,一幕幕一桩桩,早已蚀骨般的寒了他的心,到得今日,这个老人的那番话,终究让他连最后的眷恋都不曾有。 雪夜朦胧,今夜的雪,一片片轻若无物,却又好似锥心刺骨的冷。 他最后停下步子,偏过头去,那声音落在静谧无声里,抖落一片的霜寒。 “袁天罡,今日之后,那些年的养育之恩,我都已尽数的还给你,包括这条,不堪一击的烂命。”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雪裘翻飞,像是一箴最后的家书,更像是再做最后的诀别。 “你记住,千万不要死在我的前面,不要脏了我的黄泉路。” 风雪凄迷,雪籽儿纷繁错落,像是洒了一把盐巴。 他就这样离开了袁府。 还是这个凉薄的雪夜,只不过那年是十六年前,而如今,人事已非。 唯一不变的,是滔天的雪花,还是如当初那般带着不近人情的尘世凉薄。 世人常说:菩提本无心,可他这个无心之人,又为何会有七情六欲? 为何会为尘世所困?为人情所扰? 他不过就是颗被人随意踩踏的棋子,一朝置于棋盘之上,弃之便如敝屣。 这世间的红尘诸事,他仿佛就如同局外人,一直走在绝境与希望的边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从来,从来没有人愿意拉他一把。 风雪几乎冻住了他冰凉的身躯,喉间仿佛吞了一口冰渣子。 他忽的俯下身子,吐出一大口血来。 殷红的血水缓缓的浸在雪地里,终归是玷污了这片圣洁的雪面。 那一瞬间,好似所有的疲惫都纷至沓来,无穷无尽的,一如这冰天雪地,紧紧将他缚住。 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雪霜,白茫茫的。 他忽的听到耳边有骏马嘶鸣声,亦有侍者的惊呼声,还有女子窃窃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很熟悉,他好似在哪儿听过。 “小姐,小姐!我们得回去了,诶!你往哪儿跑啊小姐!雪下的太大了!” “我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 迷蒙涣散的视线里,他好像见到,有个红衣小丫头往这儿飞奔着跑来。 “小姐……伞忘了拿!” “不要啦!” 他昏倒的那一刻,武照正巧抱住了他,她身子小,完完全全被他的重量跌了个满怀。 雪花纷纷扬扬的扑腾起,落满了她满头满脸,有雪花掉进她的瞳仁里,折射出水光般的亮晶晶,她只是兴高采烈的抱住他,洋洋得意道:“我找到你了!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那一瞬间,她开心极了,就连担心都忘的一干二净,可这开心只持续了片刻,她便惊觉他身体有异,浑身冰寒彻骨不说,就连他身上那一袭洁白的雪裘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沫子,刺的她眼睛直发烫。 “喂,喂,你怎么了?”她这会儿才慌不择乱的招呼丫鬟及赶车的侍者,“来人,快来人!” 一室熏香,炭盆里噼里啪啦燃烧着飞舞的火星子,暖烟袅袅倒教人容易迷恍了视线,隐隐约约可见着人头攒动,小心翼翼的忙里忙外,不过倒未添几分响动,好似怕惊扰了谁似的。 因着此时已是子时,整个武家宅院都处在酣睡的静谧里。 唯有东面这间屋子此时仍然不曾休眠。 “大夫,你瞧瞧,他怎么样,可有性命之忧?”这大夫明显是被人从睡梦中惊醒,此时睡眼朦胧,眉眼耷拉,正掐着病床上那人苍白的骨腕,昏昏欲睡的把着脉。 因着怕他身份被泄露招来不便,武照便用床沿的帘罩子将他掩在里头,只牵出他的手腕,大夫眯着眼思索了一下,而后摇摇头,道:“这人本就身负雪寒症,居然还愣是在雪地里冻上莫把个时辰,这是不要命了,武小姐,你还是不要再费心思了……不对,摸着脉象倒是个男子,这儿可是你的闺房……” 武照听着便来气,“你到底救不救,你若救不了他,那便让我难以信服你有治人之本。” 这番话倒教大夫登时醒神了,跟泼了盆冷水似的一个激灵,“哎呦武小姐,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常人治病,的确有病可医,可若是病人一心求死,就是华佗在世,便也无力回天。”大夫连连叹了口气,转而拎着药箱就要离开。 武照忽的起身,道:“什么是……雪寒症?” 大夫回头,道:“这原先我只在古书里看到过,哪儿真想到遇到一例,雪寒症无非就是幼年时饥饿受冻,幼子经脉并未长好,若是那时候被寒气侵入,往后一到冬雪之日,便会全身发痛,实乃一身病骨,无药可医,就是些微的受寒恐怕都会要了他的命。” “那……难道这世上没有人能医治雪寒症吗?” “或许有,或许没有,天下之大,哪儿能是我一个老头儿说的算呢,武小姐,时候不早了,老朽就先告辞了。” 门框子被打开,掀起一阵风雪,又被静静的合上。 那名时常伴随她左右的丫鬟,此时见她愣愣出神,便有些心急的道:“小姐,这样可不得了,若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可不得把我抽筋扒皮的,你可是青白之身,这样随意带着一个男子过夜,可是有失名声的。” 丫鬟青浔不曾见过他,就是方才夜黑风高,雪花漫天,再加上他被小姐用袍子裹了好几层,更是不得见他的面容,又哪儿可知这闺房里头,躺的是权势滔天的当朝国师? “小姐,你把人送走吧,你不是听见大夫说什么了吗?他本身就不曾存有生念,我们这样可算是多管闲事了,指不定还不被人领情呢。”青浔扯着两片细嘴皮,舌根就没停过,“小姐……我真不想挨板子啊……” 谁知武照微一扭头,就拽住她的手臂直往门外走,“你出去吧,今日这事儿,若是被我爹娘知晓,当是与你无关的。” “哎!小姐……小姐!”青浔还未反应过来,门板就霍然照着她的脸面拍了个实打实。 青浔碰了一鼻子灰,又怕惊着别人,故此拍门忍让,只是她的脸上犹带担心,不由得急道:“小姐……你倒是开门哪,小姐……” 可是里屋却没有人在回应她了。 丫鬟青浔连连跳脚,可也无能为力,外头冷得紧,她搓了搓手臂干脆跑回房去了。 一室清净,武照轻轻的走到床头,见他的手腕微垂,腕骨苍白细长,越发显得皮肤下的青筋几欲就要透体而出,倒是上头扎着一圈白丝带,隐隐有血迹泛出。 “难道,连名震天下的少年国师,也会寻短见吗?”武照轻轻的将他冰冷的手放进褥子里,而后就攀着床沿直瞅着他看。 他长得真是极美的,武照想。 她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冷艳的男人,与女相不挂钩的冷艳,是极其出尘的,特别是他额间一颗青玉钿,衬着他微扬的眼尾,只要睁开那双眼睛,那便教人移不开视线去。 她打来热水,又换了新的炭火,见他仍然浑身发寒,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她急的团团转,想来想去想的自己倒是心头火热,忽的想到什么,她和衣便钻进了了被褥里,几经纠结之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抱得紧紧的。 武照嗅了嗅鼻子,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冷香,倒教她一阵舒心,没一会儿便睡熟了过去。 清晨时分,青浔打着哈欠便来她房间,这一推开,见到眼前的一幕,简直要惊叫起来,登时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这空挡,正逢老爷来这处院子,一见到青浔手忙脚乱,当即问道:“怎么回事,一大清早做事就这般不利索,难不成有老虎追着你不成?” 青浔本就胆小,此时见到老爷浓眉一竖,登时没骨气的跌倒在地,磕头道:“老爷……没有,没有老虎。” “小姐呢,得去上早课了,还不让她起床?”武老爷子说到这儿,胡子就呼呼的抖,“整天就知道疯玩,老师都被她遣走了多少个了,就是管不住这疯丫头!” “老……老爷……小姐,小姐还在睡……” 武老爷子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见这丫鬟吞吞吐吐,当即便知事情不对,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如实招来!” 青浔伏在地上,早已吓得牙齿直打颤,这会儿早已经咬不住了,当即便说漏了嘴,“是……是昨儿个下午去街市上,小姐玩的晚,路上遇着一个因重病昏倒的男子……这才……这才带回了府……” 武老爷子顿时怒发冲冠,道:“什么!荒唐至极!” “不只是……这样,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给我一并说来,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青浔闭上了眼睛,既然说破了,那便说了个彻底。 “我今早去小姐房间,方才看到……她同那个男子睡在一起……” 武老爷子登时气的眼睛血红,喉咙里直喘闷气,鼻腔都发出尖锐的气音,他直接绕到积雪深厚的院子里,抄起一把铲雪的铁铲,头也不回的就直奔武照的房间。 “这畜生,看我不削掉他的皮!有命来,那便没命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占有 武老爷子声音隆隆,一把推开门,怒火冲天:“畜生,孽障!敢欺我武家女儿,真当是活腻歪了!” 这声音登时就将熟睡的武照惊的睡意全无。 那一瞬间,武照心道不好,连忙翻身下床。 “爹!”遥遥就见到父亲举着铁铲赶来,她一个激灵便站起,挡在床榻前,“爹,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我要杀了他!”武老爷子怒气冲冲,连理智都飞的一干二净。 “爹,我和他什么都没做,你不能杀他!” “你!你居然还要护着他!”武老爷子气的浑身发颤,登时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畜生,我们武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尽了!今日,他别想活着出去!” 谁知武照偏是昂着脑袋,丝毫不肯认输,道:“我和他什么都没做!你不能杀他!” “你让开!”武老爷子气喘吁吁,一把就想要甩开武照,“你让不让开!” 箭弩拔张间,忽闻帐子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一声续着一声,倒教人担心下一秒会断了似的。 武老爷子丢开武照,气吁吁的一把扯开帐子,就见床榻上的人已然扶着床栏,勉强的撑了起来。 男人只是轻轻的一个抬眸,仍然轻轻缓缓的咳嗽着。 可这印象落在武老爷子眼里,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眉心玉,眉心一粒青玉钿! ——砰 手中的铁铲霍然坠落。 武老爷子登时下跪在床榻前,震惊之余犹自磕头道:“草民拜见国师,不知国师露宿鄙舍,实乃诚惶诚恐。” 说着便去扯身后的武照,“见到国师,还不下跪?” 哪知武照只是瞅着他瞧,忽的道:“我偏不下跪,你会砍我的脑袋吗?” “胡闹!”武老爷子听得心胆直颤,连连磕头,“小女无知顽劣,还望国师莫要与小女一般见识,饶恕她无礼之过。” 宋颐闭上眼沉凝了片刻,这才想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以为,他会死在昨夜的冰天雪地里,没想到,还是捡回了一条命,倒是袁天罡的毒,还不曾有任何反应,许是他并非常人,天地之根,多少命格厚些罢。 他轻咳一声,摆手道:“国师乃头衔,我既已出宫,便与寻常百姓无异……咳,再没有什么尊卑之分,你且起来吧。” 饶是武老爷子,都是吓得一身冷汗,要不是及时罢手,那才闯了弥天大祸了。 宋颐虚弱的咳嗽几声,而后便打算下榻。 武老爷子连忙道:“国师身体不适,不如再休息多日,我等命人打扫一间上好的房间,这样……” “不了,已经叨扰多时,若是传出去,女儿家……总归是面薄的。”他强撑着就要起来,谁知武照一个迈步就堵住了他的去路,道:“你哪儿也不许去,待你身体好些,我自然会放你走的,到时候,必然不会再缠着你。” 武老爷子听得心惊肉跳,哪知道自己这个性子顽劣的女儿如此没有礼数,当即便怒喝道:“照儿,好好说话!你切莫忘了尊卑礼仪之分!说话之前必须带尊称!喊国师,听到没有!” “我不。” “你!”武老爷子气的又想抽他,奈何宋颐开了口:“罢了,她既然不喜欢,那便不叫吧。此间已耽搁过久,宋某就先行告辞了。” 不等武照上前阻止,他微一侧身,便取过一旁的雪裘,兜帽微遮,又掩住了他清清冷冷的眉眼。 虽说他身体力行完全处于强撑的状态,可是露宿闺阁女儿家,即便是他,也多少觉得介越了。 他微微拱手道:“多谢武老爷,亦多谢武姑娘相救之恩。” 武老爷子还未说话,武照便道:“我叫武照,我不叫武姑娘。” “照儿!”武老爷子委实拿这个女儿没法子。 宋颐微顿,道:“武姑娘。” “我叫武照。” 宋颐不知是气好还是笑好,道:“你我不过数面之缘,若是直呼你的名讳,许是不大好。” 武照大大方方的瞅着他:“我就喜欢你直呼我的名讳,我就爱听。” 武老爷子终于绷不住了那张老脸,哪儿见到女儿家这般不矜持的,便道:“荒谬!奇耻大辱!” 遂当即抱拳向宋颐赔罪。 “还望国师海涵,小女本就是这个性子,顽劣不堪,乃是千年难遇的祸害,实乃可气,我定会好生教导一番,国师切莫将小女的无礼放在心上。” “祸害又怎么。”武照不服气,几步便走到宋颐面前,大喇喇的道:“你若降服了我这个祸害,岂不是为民除害?不如,待我再长两年,等我这条祸害成精了,你便收了我,可好?” 武老爷子一个粗老大汉,此时只觉的膝盖直发软,愣是被这番话激的心脏砰砰跳,便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望了她一眼,便道:“不好。” 而后转身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惹得武照又在后头连连跳脚! “为何?为何不好?为何不好呀!”饶是身后武老爷子再怎么阻止,也阻止不了武照直接追赶了上去。 大雪经过一晚上的扑腾,此时转小了些许。 宋颐轻踩在积雪上,轻轻拢了拢身上的雪裘。 “喂!喂!”武照跑的极快,她整天疯玩惯了,此刻没一会儿就跑到了他的前头,张开手臂就堵住了他。 “你还没回答我呢!” 宋颐抽出白丝带,捂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面色微寒,道:“武姑娘,你这接二连三截下我的去路,可着实有些恼人了。” 武照听得甚是难过,就连眼圈都红了。她也只好侧过一边,恨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道好心,我救了你,你却这般凶我,实乃可气。” 宋颐身子微顿,而后他偏过头,宽大的雪绒裘帽勾勒出他冷艳的侧脸,还有那不近人情的气质。 他轻轻开了口:“武姑娘,若是我记的不错,宋某并未托你相救。” 那一瞬间,武照只觉气愤难平,她回想起了那名大夫说的话—— “常人治病,的确有病可医,可若是病人一心求死,就是华佗在世,便也无力回天。” 她捏了捏拳头,道:“堂堂一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一心想要寻死,那便未免太可笑了!” “的确可笑。”宋颐轻轻颌首,道:“既然如此,武姑娘又何必执着于我,或许,是因为武姑娘看中了我的这副皮囊?” 宋颐说出这话的时候,他自嘲的笑了笑,不再停步,转身便迈入风雪里。 “才不是!”武照并没有追上去,她一字一句的开口,字字掷地有声,“第一眼……第一眼的时候,我承认,世人皆有爱美之心,更何况先生长得那般漂亮,多看几眼那自然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先生那样吸引我,我武照,今日对着苍天大地发誓,我说的字字真心,出自肺腑,毫无半点虚假!” 她举起手掌对着天地发誓,鼻尖被寒风吹得通红。 远远地,他的背影好似融在了天地的苍茫里。 但她没有再追上去,转而去房间取了把油纸伞便跑了出去,任由武老爷子在后头可着劲儿怒喊,仍然管不住武照的腿。 宋颐走得很慢,他身子很虚,没走几步便需停下来歇息,他拒绝了武家的马车护送,连把油纸伞都未曾取走,多少是不想承他人的情。 无牵无挂,无所亏欠,有朝一日即便消失在这尘世里,倒也心有所甘。 市井上人来攘往,他走在吵闹的街头之上,倒是与众人格格不入似的。 忽的,大街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登时人流攒动着往边上跑,路无非就这么点大。 只见身后遥遥传来马鞭噼啪声,还有车夫粗鲁的催促声:“让开让开!巡抚大人的马车,还不快让开!” 啪—— 马蹄震震,马鞭声像是从天而降的霹雳,一声比几声迅猛。 原本人满为患的街道顿时一个招呼跑的没影了。 “让开让开!还不让开!” 武照原本只是想跟在他身后,哪知道身后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 “找死呢!还不快滚!”车夫满脸横肉,眼若铜铃般瞪向她。 她却不闻不问,好似这危机并不存在似的。 那是武照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这就是他所追求的吗? 思绪忽然就此断了,死之极乐吗? 只觉身后有猛风直逼脸颊,被马蹄子刨地而起的雪花子扑了她满头满脸。 她回过头的那一瞬间,几乎能看到上扬的马蹄子,带着千钧之力的猎猎劲风,像刀子般划过她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忽的只觉鼻尖一抹冷香飘过,眼前白衣一闪,蓦然惊醒之时,便发现头顶之上跃起的马蹄此时已然安稳的在一旁踱着碎步。 “放肆!来者何人!敢拦住巡抚大人的马车,你是活得不要命了吗?”车夫仗着靠山,说话也是极为嚣张狂妄。 宋颐并没有抬起脸,容颜依旧掩在裘帽中,只是伸出了一只手,缓缓摸着这匹骏马的马鬃,似在安抚它的焦躁。 半晌,宋颐淡淡收回手,方才道:“你们巡抚大人是谁,让他出来见我。” 车夫还想张口大骂,就见车帘子被撩起了一道缝,里头探出一个宽鼻阔脸之人,不耐烦的道:“怎么回事?是谁要见我?” “是我。”他微微抬眼,轻飘飘的觑了来人一眼,只道:“怎么,我便不能见你吗?” 来人登时瞪大眼,差点便从马车上滚了下来,身旁的车夫见此状况,也惶惶然的慌了手脚。 “原来是……原来是宋先生……下官有眼无珠……”巡抚老爷压根没敢让车夫扶,跌跌跄跄的抖了下来,刚要跪下,就被他抬手制止了。 “好了,谁准许你在官道上大肆宣扬,轰赶百姓?刘宏,你是活得不要命了吗?” 刘宏浑身那肥肉颤的啊,跟猪肉板子上挂着一串膘似的,直抖抖。 “先生……先生说的是,下官……下官往后必当谨言慎行,再不敢如此!还望先生莫要怪罪,不知……不知可有伤了先生,下官诚惶诚恐……” 这般的客套话他早就听得腻了,宋颐微蹙眉心,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方才情急之下,他的手臂的确受了一点伤,“你走吧。” “诶诶!多谢先生……”刘宏前脚刚踏上马车,谁知就听见他冷冷道:“我让你走,你没听到吗?你的腿,是用来躺棺材的吗?” 刘宏登时缩回了那只脚,连连拱手抱揖道:“是是是,先生教训的是,我这就走,我这就走路回去。” 刘宏只好灰溜溜的让车夫牵着马,自个儿灰溜溜的走在后头,他逃得还算快,没一会儿就跑远了。 倒是这一幕,被不少路边的行人望见,还以为来了个贵人,纷纷向他作揖致谢,还有人询问他名讳,他都未曾作答。 忽的,只觉雪裘中有一颗脑袋倒是不安分了。 他掀去白袍,便转身就要离去,谁知下一秒,就被她牢牢抱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