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甜蜜生活[民国]》 第1章 第1章 平城的夜,从租界石碑开始分成两半,东边是一水低檐矮墙,西边是成排的公馆洋房,东边夜深人静,西边灯火通明,东边暗流涌动,西边歌舞升平,平城叫平城,但这个地方从来都不太平。 大雨如注,也唯有这样的大雨能够把平城的东西两半连接起来了。 今天是七月初八,是冯大帅的五十大寿,平城军界为了庆祝这个盛大的日子,特地包下了平城国际大饭店,又邀请了金百丽公司的诸位佳丽们到场表演,一时间成为平城各大小报争相报道的盛事。 金百丽旗下有两位当红的女明星,其中一位便是以俏皮灵动著称的“金百灵”小姐吴疏月。 吴疏月对着白色木漆的化妆镜,细细地勾画着画眉鸟般俏丽的眼线,又着重加深了一下自己脸颊上小小的泪痣,满意的对着镜子展颜一笑,又捧着自己的脸,效仿着歌迷们疯狂地样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哇哦,金百灵小姐,你美呆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一个穿着朴素丫头悄悄走进来,压低声音偷偷地说道:“大小姐,收拾好了没有,咱们还是走吧?” “走?为什么要走?本姑娘来了就没打算走,你,阿绿,”吴疏月一手叉着腰,一手点着阿绿的鼻子吩咐道,“你要记得,等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收起你这怂怂的模样,我们是来抢场子的,要有气势!” “好,阿绿记住了。”阿绿耸着肩膀又说道,“可是,咱们是在金牡丹的专属化妆间,被她看见不太好吧。” “谁说这是她金牡丹的专属化妆间?门上面有贴她的名字吗?”吴疏月摊摊手,混不在意似的。 “那倒也没有……可是……” “好了,你不要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吴疏月说着从小巧的手包中取出一张纸交给阿绿,吩咐道,“去,把这贴门上,这就是咱们的化妆间了。” 阿绿结果纸条一看上头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金百灵专属化妆间”还是用口红写的,这分明就是刚刚才写好的嘛! 阿绿更慌了:“大小姐,这不好吧,咱们还是走吧!”说着就要拉着吴疏月离开。 可是前脚没出门,金牡丹已经进来了。 “哟,快给我瞧瞧,这是谁啊?”金牡丹穿着一身洒金的紧身裙,抱着手臂一扭一扭走到她们面前,“这不是被张老板特地踢出演出名单的金百灵小姐吗?”她故意把“特地踢出演出名单”说的很大声,修长地脖子挺得直直的,金牡丹身量高挑,最引以为豪的就是她纤细优美的脖子,可吴疏月却以为她这幅模样活像一只掐住脖子的母鹅。 “你来干什么,怎么在我的化妆间啊?”金牡丹挑着高高的眼线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金牡丹小姐……”阿绿忙低头道歉。 “有你说话的份!”伴随着“啪”一声巨响,阿绿摔在化妆台上,“整天带个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豪门大小姐了!都是唱的,谁比谁高明?”她这话当然不是说给阿绿听,而是说给金百丽唯一一个有丫头的歌星,也就是她金百灵听的。 “对不起,对不起……”阿绿捂着脸还在频频道歉。 吴疏月越看越来气,把阿绿拉到自己身后,金牡丹是北方女子,高挑靓丽再配上一双高跟鞋,足足高出吴疏月一头,吴疏月虽然不如她高,可气势却并不输她,昂着下巴冷眼瞧着她说道:“金牡丹,我今天本来没打算跟你过不去,就是借你的化妆间用用,就像你说的,张老板不许我来,我要是直接出现在后台的大化妆间,这不合适,可是你现在欺负我的人,那就不行!” “不行又怎么样呢?”金牡丹忍不住发笑,“我说你可真有意思,明知道不合适,那你干嘛来呢?你来不就是为了抢我场子?” “我是想上台,可我没有想过要抢你的场子!”吴疏月说道,“你金牡丹是今天唯一一个穿金色压轴出场的,不管我金百灵出席不出席,这一点不会变。” “你说的轻巧,你我的关系摆在这里,你装什么糊涂?一山不容二虎,你金百灵只要到场,那就是在砸我金牡丹的场子!” “一山不容二虎?你的场子?”吴疏月不禁笑起来,“这金百丽什么时候成了你一个人的天下了?怎么,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只要有你金牡丹,我金百灵就要退避三舍?” “还真叫你说对了,就是这个意思。”金牡丹抱着手臂,又摆出一副母鹅的造型,骄傲极了。 “想得美吧,你!” 一瞬间,金牡丹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懂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感到又个坚硬东西落在自己脸上,红色的粉尘挥洒了满天。 而她,旋转着,旋转着,以一种不甚优雅的姿态,摔倒在黑暗又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 她的妆花了,衣裳也脏了,头冠歪歪斜斜地挂在耳边,别提有多狼狈。 “你!”金牡丹撕心裂肺地大叫,镜子里映照出她扭曲的脸,眼睛上血红一片,正是方才胭脂倒扣在她眼睛上留下的痕迹。 她本想誓死也要与吴疏月分出个高下,可是对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哇”地一声哭出来:“金百灵!你欺负人!我要告诉张老板,你给我等着!”金牡丹捂着脸夺门而去。 吴疏月转身对着镜子整整微微散乱的发丝,悠悠地叹口气:“这下好了,本来只是想简简单单露个脸,没想到一不小心,压轴也是我的了。” 说罢拿起手包,款款地走向门口。 “大小姐,您又要去哪儿啊?” 吴疏月不知道阿绿是怎么想,端庄地转过身,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绿,你要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了,所以我必须要去找张老板说清楚,金牡丹她因为一些小小的意外状况,不能做压轴了,只能我上了。” “啊?这不好吧,大小姐,这事如果让张老板知道了……”吴疏月哪里会听阿绿的话,已经款款地走远了。 阿绿简直要哭出来,她阿绿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天生胆小的她,怎么偏偏就跟了这样一个好惹事又不省心的主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金水湾是城东最大的码头,同时,也是距离城西最近的码头,一直被平城三巨头之一的张啸林把持着,可是今夜,不知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张啸林是平城出了名的铁金刚,最不怕的就是跟人硬碰硬的干架,他一挥手,身后的打手们一拥而上,两方人马迅速扭打在一起。 铁棒大刀,互不相让地拼杀着,纷乱的脚印溅起水花,很快,泥水被血染成郁郁的深红色,张啸林从未被打得这样狼狈,他甚至没有见到对方的东家,便再无招架之力。 可是见没见到对方的东家已经不甚重要了,因为他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这样歹毒的出手,整个平城,再没有第二个。 就是他,白望亭。 这一年来,他们已经斗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一次,他终于认清了现实,在漕运这一线上,自己是彻底地败了,一败涂地。 张啸林口中的白望亭,在平城三巨头中他算个新起之秀,与张啸林和黄金洪不同,他是三个人中最像生意人的生意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比如今夜,他虽然挂念着金水湾码头的战况,可依旧不负良辰地来到平城国际大饭店,来参加这一场平城军界的盛宴。 今日是冯得昌冯大帅的寿辰,根据白望亭在平城混迹多年总结下来的经验,钱也好,权也好,都不如人脉来得重要,只要笼络得住人,那么剩下的,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 白望亭与司机刘杰简单地交待了两句,转头将光洁黝黑的绸布伞交给门口的侍从,轻快地走进平城国际大饭店那灯火辉煌的大门。 他走到吧台,点了一杯伏特加马提尼,态度娴熟而不失礼貌,一看就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随后他选在一个灯火阑珊的角落里坐下,用微微粗糙的指腹摩挲着西服袖口的淡金色哑光纽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不远处。 他之所以放着金水湾不管也要来到这里,不过就是为了能趁机跟冯大帅说句话,顺便疏通一下自己在军界关系网。 可看着眼前的架势,这冯大帅那手指粗细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几乎连成了一线,像是并不十分高兴。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舞台上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女歌星,单看容貌十分甜美,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白望亭平生从未见过有人把痣生的那样恰到好处,衬得整个人既俏皮又极富风情,一袭火红的长裙将身体包裹的凹凸有致,且那红又不是一成不变的红,裙身上点缀着些许亮珠,在灯光的变幻下折射出莫测的光彩,她本就光彩夺目,可是却抵不上她那雪白的脖子,她跟着轻快地舞曲边唱边舞,曼妙的身姿自在地款摆摇曳,举手投足间灵动可爱又风情万种。 白望亭从不追捧歌星,但由于各种缘故,形形色色的女人也见过不少,可是像眼前这位,把可爱与风情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于一身的女子真是罕见,故而他从客观地角度判断,这个小歌星,迟早是要大红大紫的。 当然这只是他信马由缰想到的,其实,他更加关注的是,这样一个女人站在舞台上,无论如何也不致于惹得冯德昌不悦,那么,他不悦的理由会是什么呢? 白望亭思忖片刻,恍然心有所悟,是了,冯德昌可不是普通的人物,他是大帅,是平城军界的标杆,又是一个年近花甲的人,据传他的为人极其刻板,很不好相与,这才愈发使得平城上下但凡有些头脸的人物,即便明知会撞得头皮血流,也还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前去交结。 一定是这样不错,白望亭心想,莫说是冯德昌,就算是他,他又不禁抬眼瞟了一下舞台上的小歌星,微微地皱起眉头。 他想,这样的女人,美则美矣,却万万是不能娶回家里去的。 是的,白望亭虽然还不到三十岁,西装革履地打扮着,金丝眼镜、文明棍从不离身,又长着一副用时下常说的最摩登的脸孔,可是打内心里他却是个极其传统的人。 譬如时下年轻人流行的赌马、追星、看电影,他全都不喜欢,尤其是对于时下的女歌星们,他总是保持着传统到近乎腐朽的认识,他总认为,如今的这些个女歌星充其量就是从前青楼里的歌妓,同样都是风尘女子,靠卖笑骗着男人的金钱和感情,故而越是如眼前这般尤物一样的女子,越是不能招惹,因为女人越是美丽,便越是祸害。 想到这,他终于胸有成竹的起身,向着冯德昌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冯德昌面前,手里的帽子忽然掉在地上,不偏不倚就落在冯德昌脚下。 白望亭弯腰捡起帽子,朝着冯德昌微微一笑:“冯大帅,打扰了。” “唔。”冯德昌依旧紧皱着眉头,目光紧紧地盯着台上。 白望亭看看冯德昌又再一次回头看看台上的女歌星,见旁边有一个空着的位子,坐下来问道:“怎么,大帅也喜欢听歌吗?” 冯德昌没说话,只是斜着眼睛不屑地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白望亭见他如此,也不怕尴尬,自顾自地说道:“这种女歌星,好看是好看,只不过么,多半是红颜祸水,招惹不得。” “唔?”冯德昌听了他这话,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倒不是白某对她们有偏见,是白某手下就有一个兄弟,十分喜欢捧歌星,听歌就算了,还要去送什么花篮,整天安排给他什么事情不记得,唯独忘不了送花篮。有一回,我要接待贵宾,我想他平日里对什么都没有研究,但对花篮总归是有研究的,就让他去买。” “结果呢?”冯德昌不觉听得入了神问道。 “他去买啊,我给了他五百个大洋,让他去买十个,结果他却只买了五个。”白望亭伸着五个手指头颇为无奈地说道,“您说说,我要花篮肯定是要摆在两边,五个怎么摆?放在路中间吗?我一猜就知道他一定是拿着我给他的钱捧歌星去了。” “哼哼,一定是这样,这就是为了闲事耽误了正事。”冯德昌用手指轻轻点着他,淡淡地说道,“我要是你,这样的人已经让我一枪崩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白望亭陪着笑摇摇头感叹道:“您是您,我白望亭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能说把人崩了就崩了。” “哦,你就是白望亭?”冯德昌说着又仔仔细细打量他两眼,“你很年轻嘛,我听过你的名字,黄金洪、张啸林、白望亭,平城商界的三巨头嘛,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传闻,也了解一些你的手段。”说到这里冯得昌顿了顿,见他并无太大的反应又说道,“我听说张啸林被你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还以为你应该是我这个岁数的人,怎么那么年轻?” 白望亭听他提及自己的手段,不禁微微一笑说道:“由此可见,坊间的传闻是不可尽信的。” 说起这,冯德昌又微微面露不悦说道:“你这话不错,坊间的传闻是最不能信的,我之前听说,外头有人风传我包养了女歌星,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胡说,若让我知道,一定崩了他。”他又深深地说道,“我冯德昌,是最恨女歌星的了!” 白望亭觉得他这话有些无来由,可是又不好多问,只是想着,难怪他对台上的那个女歌星如此不满,原来他最恨的就是女歌星。 他这话刚刚说完,台上的女歌星忽然粲然一笑,踏着轻快地步子转了个圈,这转才发现,她这身长裙从前面看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后面却露着一整面雪白的背,白得直晃眼,引得台下众人发出一声惊叹。 冯德昌忽然“哼”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只留下白望亭干巴巴地坐在那里。 尴尬是尴尬,但白望亭打心眼里还是高兴的,因为他已经成功了,并且比任何人都要成功。 白望亭不禁低头微笑,忽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引得他再次抬起头往台上望去,隐约间,他仿佛觉得台上的那个女人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这是为什么? 没等他回过神来,一位军服皮靴的年轻军官已经面带微笑的来到自己面前,这个人他一早就认识,虽说认识却无缘结识,这人叫赵东风,是冯德昌的高徒,如今的军衔是少校,掌管着京津到平城一带的治安,看样子他与冯德昌虽然只说了短短几句话成效却很显著。 这不,还不等出门,连赵东风这样珍贵的人脉也自觉主动地送上门来。 白望亭一见到赵东风,哪里还顾得上哪个女歌星瞪了他一眼,立刻与他热络地交谈起来。 吴疏月下台回到化妆间,一遍卸妆一边愤愤不平,“啪”地把珊瑚色小耳坠丢在化妆台上,皱着眉头气愤地嘟囔道:“什么东西嘛!” 阿绿眼巴巴地看着她问道:“大小姐,您这又是怎么了?场子抢到了,还是压轴,更难得的是张老板今天竟然不在,这是什么样的好运气啊,让我说,大小姐您就该去抽奖,您这运气,说不定能中个大奖呢!” “还运气,生气还差不多,别提有多气了!”吴疏月愤怒地说道,“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臭小子,在老头子旁边一坐就是大半天,聊得那叫一个投契,我还没见他有这么能聊的时候呢!” “什么臭小子,阿绿怎么没看见?” “那么大个人坐在那里你都看不见,你那还叫眼睛吗,花生米还差不多。” 阿绿有点不高兴,鼓着腮帮子说道:“随您怎么说吧,反正阿绿觉得,今天本来就是老爷的生辰,能有人让他高兴一点这是好事,哪有女儿像您一样,平时添堵也就罢了,还非要赶着父亲生日的时候给他添堵去。” “你这是教训我咯?”吴疏月翻个白眼,“我不像女儿,他就像父亲了?再说了,我这不是赶着他的寿宴,来给他唱歌助兴吗?” “您可别自欺欺人了,您明明知道老爷不喜欢您当歌星。”阿绿低声说道。 “哎,这就是你不对,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呢?我看他喜欢的很,不是家里就养着一个吗?那可是早十年风靡平城的金嗓子,我就是知道他喜欢,这才身体力行地投入到这个伟大的行业中来,他该高兴才对呢。” 阿绿知道这话再怎么说也是同样的结果,如果三言两语就能把她说通了,那她也不会跟她的父亲置气这么多年,以至于连自己的姓都改了,她本该姓冯,可是她因为不认冯德昌这个父亲,所以便执拗地随了母姓。 而阿绿本人,是从小在冯家公馆的时候就跟着冯疏月长大的,既是丫头又是发小,冯疏月十六岁上生母过世,她便给自己改了姓,只带着一个皮箱便执拗地离开了冯公馆,阿绿也是那个时候跟着她一同出来的。 忽然,身后传来敲门声,阿绿走过去开门:“小张经理,有什么事吗?” 小张经理是张老板的侄子,个子不高,却长着一张笑眯眯的冗长脸,搓着手说道:“阿绿姑娘,劳烦您问一问百灵小姐她是否有空,她有一位忠实的歌迷,想要见她一面。” 小张经理身后正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看打扮像是一名体面的汽车司机,正伸长了脖子向屋里面张望。 阿绿回头看看吴疏月。 “不见。”她心里正窝着火,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去见歌迷。 小张经理听到吴疏月的声音,又说道:“百灵小姐,这位刘杰先生是您的一位老歌迷了,您或许是有印象的。” 刘杰......是有些耳熟,可她实在是没有心情,故而还是果断地回绝:“不见。” 这下刘杰忍不住了:“百灵小姐,我是刘杰啊,我给您送了许多花篮!”提起花篮吴疏月终于有印象了,她每次唱歌后台都会有人送上花篮,有一次还一口气送了五个,阔绰是阔绰,只是那花篮又大又笨重,送来也没有地方摆放,最后都被小张经理拿去再利用或者就直接丢掉了,刘杰又喊道,“我是您的忠实歌迷,我大哥是白望亭啊!” 吴疏月听了这话不禁发笑,心想从没见过这种人,介绍自己就算了,还带介绍亲戚的,他是谁自己都没兴趣知道,又有谁会管他兄弟叫什么呢? 可他还是在外面大声地喊着,并学着电影里罗密欧深情呼唤朱丽叶的语气:“金百灵小姐,我爱您!我爱您啊!求您行行好看我一眼吧!” 他说的固然深情,只可金百灵小姐一眼也不想看,吴疏月偷偷地想着。 对于这样比较疯狂的歌迷,吴疏月从来都不担心,因为通常情况下,不等她出面,就自然有人会替自己解决。 果然,不出多大会儿,哪位叫刘杰的歌迷忽然惊叫一声,没有声音了,吴疏月撇撇嘴,颇有些不以为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 白望亭春风满面地从平城国际大饭店出来,搭眼就看见躲在暗处的刘杰:“你站那儿干什么,走吧。” 刘杰过来开车门,刚走到光线明亮的地方,白望亭便看见他脸上的淤青:“你脸怎么了?” 刘杰撇撇嘴,就差没哭出来。 “让人打了?”白望亭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谁干的?” 刘杰终于忍不住了,含着泪委屈地诉苦:“是张啸林!” “哭什么,丢人。”白望亭钻进汽车又对他说道,“开车。” 刘杰擦擦眼泪,也上了车。 白望亭把文明棍放在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认真擦拭着镜片,问道:“你刚才说是张啸林打你,你确定是他吗?” 刘杰听他问,抽抽鼻子说道:“不是他,也是他的人。” 听了这话,白望亭稍稍放下心来,按照他的猜测,如今的张啸林应该正被金水湾码头的事搅得焦头烂额,他不该有时间到这里来。 知道不是张啸林本人,他也就放心了,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吧,谁打你?” 刘杰撇撇嘴说道:“我方才等你的时候,看见金百灵从黄包车上下来,本来报纸上登的名单上没有她,可是我看她来了,我就想去表示一下。” “怎么表示?”白望亭不解。 “就是表示一下嘛,见她一面告诉她我爱她,我永远支持她,不都是这样嘛?” “嘶!”白望亭一听这话就不禁打个冷战,又问道,“然后呢?” “然后……”刘杰提起这事儿又忍不住委屈起来,“然后她没见我,还让人打我!我是她的忠实歌迷,她却让人打我!”刘杰说着不禁又堕下泪来。 面对刘杰的痛彻心扉,白望亭却显得异常冷静,淡定地说道:“哦,那这是好事么,我早跟你说不要去捧什么歌星,你偏不听,现在好了,送了人家那么多花篮,只讨了一顿打,这就是花钱买教训,值了。” “呜呜呜!”刘杰握着方向盘忽然爆发出一阵哀嚎。 这可把白望亭吓坏了。 “哎,你冷静一点儿,开着车呢。”白望亭有些担忧。 “我冷静,我很冷静!”刘杰声泪俱下地说道,“百灵小姐那样美丽善良,她一定不忍心打我!所以一定是张啸林的意思!” “好了,”白望亭皱皱眉头说道,“我看你一定是想多了,张啸林没有这个闲工夫。” “不,一定是他!” 白望亭深吸一口气,懒得跟他磨牙。 可刘杰却依旧滔滔不绝:“他们原本没打我,经理对我的态度也很谦和,就是在我说了我是白望亭的兄弟之后,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人,把我拖出去就打,小张经理都吓呆了,这就说明他也不知情,那么就只能是张啸林的人!” “你提我了?” “是啊。” “你提我干什么?” “你有面子嘛,我想我刘杰没名没姓的,可我要是说我大哥是白望亭,兴许她会愿意见我一面。” 白望亭又深深地吸一口气:“你在张啸林的地头儿上,提我白望亭的名字,还指望人家不揍你,你这就是嫌自己命长啊。” “我……”刘杰哑然,是啊,他为什么要在张啸林的地头儿上提白望亭呢?想到这他愈发恨不得把自己脑袋揪下来。 白望亭透过汽车的后视镜观察着刘杰的脸色,生怕他一时不察撞到马路牙子上去。 同时,他也有些好奇。 他很好奇,这个令刘杰心驰神往的金百灵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竟然能受到张啸林特别的保护,据他对张啸林的了解,这位码头上做打手起家的张老板,可从来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物。 次日一早,吴疏月来到金百丽公司,因为按照约定,她今天要为新唱片拍摄封面照,按照计划,十二月份她要出一张金百灵“回忆春天”唱片,唱片里包含着六首与春天相关的歌曲,每一首歌都由公司请人专门填词谱曲,可以说,这是金百丽公司为她金百灵精心打造的唱片。 刚换好衣服,一转头看到金牡丹站在自己身后,吴疏月先是一惊迅即平静下来:“呀,这不是金牡丹吗,咦,你不是去找张老板了吗?怎么,张老板没空理你呀?” 金牡丹背着手不说话,咬着牙根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突然把手抬起来。 吴疏月不傻,头一眼瞧见她就知道她是带着气来的,而且必定是有备而来,一看她抬手也不管她要干嘛,二话不说把她手拍到一边,就听见“啪”一声,吴疏月一看差点儿笑出声来,心想这金牡丹还真是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物,自己扣了她满脸的胭脂,她就拿胭脂还给自己,换个花样都不会。 金牡丹见一招不成竟然扑上去,一把揪住吴疏月的头发,两位平城当红的女歌星就这样在后台扯头发撕衣服的扭打起来。 小张经理闻声赶来,死命拉都拉不开,还白吃了不知谁给的两记耳光,直到几个黑西装黑皮鞋的男人忽然闯进来,两个人才堪堪停下手。 “你们来干嘛!”吴疏月瞪着他们质问。 金牡丹可没有这个胆量,她向来只听说金百灵的歌迷们常常被一些穿黑西装的人无缘无故轰出去,但亲眼所见这还是头一回。 在一群人高马大的黑西装男人的包围下,高挑的金牡丹也显得那样弱小。 “你们……要干嘛?”她看看吴疏月,心里有点慌。 黑西装们倒是也算客气,手一伸:“请您出去。” 金牡丹跺跺脚,连挣扎都没挣扎,异常识相地挺着纤细优美的脖子,掩上门走了。 “小张经理。”黑西装看着他。 “诸位好汉,打扰打扰,”小张经理作着揖说道,“我有句话找金百灵小姐。” “什么事啊?”吴疏月问道。 小张经理面露难色说道:“百灵小姐,外头有位贵宾想见您。” “又是歌迷?” “这……或许是吧。” 吴疏月眨眨眼咧嘴一笑,向黑西装们抬抬下巴:“那让他们去啊。” 黑西装们听命就要走,小张经理赶紧拦下:“使不得,使不得,诸位爷,使不得。”又说道,“我瞅着外头哪位贵宾是个明道理的主儿,就有劳您见他一面,不行就回来。” 吴疏月见小张经理这样谨慎,也不愿意难为他说道:“那我就看在小张经理的面子上,见他一面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有劳您!” 吴疏月也懒得再换衣服,提着浅蓝色的落地的大拖尾裙向楼梯口的会客处走去,纤细的小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白望亭起先翘着二郎腿坐在楼梯间的排椅上等着,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响声,一抬头便瞧见个甜美的“法兰西”女子踏着临街小窗里照进的一缕阳光,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白望亭稍稍怔了一下,随即他醒悟过来,站起身彬彬有礼地问道:“是金小姐吧?” “呀,是你啊。”吴疏月一眼认出这人,不就是昨晚和老头子畅谈半晌的臭小子吗,自己没找他算账,他倒是先找上门来。 “金小姐认识我?” 吴疏月心想,他大约以为金百灵姓金,也懒得跟他多废话,顺着他说道:“嗯……也算不上认识。” 白望亭想,她这话也算中肯,想必是在报纸上看到过自己的采访,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谈了,白望亭说道:“我却是认识金小姐的。” 吴疏月却觉得他这话是一句废话,不认识何必找过来呢,再说了,满平城的人有哪个不认识她金百灵?吴疏月笑了笑没做声。 “金小姐昨晚在大帅的宴会上风采出众,令人难忘。”白望亭想,自己已经点的这么明白了,何况刘杰又提过他和自己是兄弟,她再傻也该知道自己是为何而来了。 “哦,你说昨晚啊。”吴疏月恍然大悟,踩着她的小高跟鞋又走近两步,“怎么,是要签名吗?可惜我没有笔,你若有,可以借我用一用。” “签名?”白望亭有些诧异。 吴疏月见他的样子低头浅笑:“不会是要照片吧,那就很抱歉了,我暂时没有新拍的照片,如果你想要可以等一等,等我新唱片发行的时候,封面照片也会多洗出一些分发给歌迷,如果你有空可以到公司门前来领。”吴疏月自以为已经解释地很清楚了,转头要走。 “你站住。” “什么?”吴疏月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人看上去文绉绉的讲话却这样不客气,顿时有些恼火。 “金小姐,何必装糊涂呢,您手下的人,打了我的司机,这事儿,您该给我白望亭一个说法。” “白望亭……”吴疏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名字是有点耳熟,可是又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过,她忽然想起来,“哦!不是说是兄弟吗?怎么又变成司机了?” 白望亭也有些恼火,皱皱眉头说道:“既是兄弟也是司机,不管怎么说,金小姐歉我们一个道歉。” “哦,那对不起咯。”她说着甜甜地一笑。 “你这个女人,你……”白望亭话还没说完,两边突然窜出五六个黑西装,顿时全都明白了,拄着他的文明棍腰背挺得笔直,“昨晚动手的,就是这几位兄弟吧?” 吴疏月摊摊手,说道:“或许吧,我也不太清楚,”又笑着说道,“他们都是轮班的。” “既然金小姐拒不认错,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要怎样?” 白望亭忽然一矮身,用击剑的姿势握着文明棍,猛地刺向其中一个黑西装的腹部,又一个转身,扫了另一个人的腿。 吴疏月看着他十分惊讶,她倒不是惊讶于他的身手,而是惊讶为什么会有人把文明棍用的这样不文明。 吴疏月看着眼前打作一团的七人竟然也不觉得害怕,相反她还觉得很有趣,感觉就像看电影似的,而白望亭在这场戏里,显然成为不二选的男一号。 不多久,白望亭停下了,他整整自己的西装,又推推他的金丝眼镜,恢复了初见时文质彬彬的文明模样。他见吴疏月不说话也不动,只当她是吓呆了,轻轻点头致意后,走下楼梯。 吴疏月突然回过神来,快步跑到临街的小窗前,刚好看到他走到街边。 “白先生!”白望亭循声向楼上望去,只见翠绿的木窗里探出一个人来,她一手按着鬓角,一手挥着白手绢高声问道:“白先生,您叫白什么来的?” “白望亭。” “哦!白望亭,我记住了!”她又笑着问,“白望亭你家住哪里啊?” 白望亭觉得她这问题有些冒昧,便没有回答,整整帽檐抬脚走了,走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自己本来是要去黄金洪公馆打桥牌的,怎么却往家里的方向走,这才想到,方才因为金百灵问过,他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着“西城区无忧路89号”。 他想这样转身回去,只怕又要经过金百丽公司的门口,仿佛有些尴尬,故而绕个远路,从金百丽公司的另一边过去,权当是散步好了。 吴疏月伸着头望了好久,直到连白望亭的背影都看不到了,这才慢悠悠转过身去,又背靠着窗台发了一会儿呆,偷偷地笑了。 白望亭刚到黄金洪公馆,便见到黄金洪正在花园里散步,面带笑容地走上前去打招呼。 不料黄金洪却面色不善:“我以为,白先生不会再到我这寒门蔽户来了。” “黄老先生这话就太过谦虚了,若您都是寒门蔽户,那我白望亭岂不成了乞丐了吗?”白望亭一边陪着笑,心里却咯噔一下。 黄金洪是平城三巨头中资历最老的一位,虽然如今许多事都懒得插手,但他的势力却深深扎根在平城的各个角落,盘根错节,一时之间难以动摇,即便是在白望亭和张啸林,也必须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老先生”。 “我听说,你把张啸林在漕运上的盘子彻底给他掀翻了。”黄金洪直言说道。 一听到这话,白望亭立刻明白,这是张啸林找到黄金洪这里来了,目的自然是想让黄金洪出马,帮他要回属于自己的地盘。 但白望亭是什么人,到了手的东西,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白望亭转转眼珠,微微一笑,坦然承认道:“是有这回事。” “你倒是够坦诚。”黄金洪冷哼一声,“张啸林二十年前就在金水湾,金水湾码头就是他张啸林的老窝,这块盘子你也敢动,你是要抄了他的家呀!” “这是他的想法。” “那你的想法呢?” “我的想法....”白望亭一只手抄着裤子口袋心平气和地说道,“我的想法不过四个字,和气生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和气生财?哈!哈哈!”黄金洪皮笑肉不笑地指着他的鼻子说道,“这话从你白望亭的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黄老先生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是我的心里话。”他顿了顿说道,“黄老先生应该知道,我开的是烟草公司,我的烟草只有漕运这一条路,而整个平城,只有金水湾码头才能承载得了十万吨以上的大船。” “这跟你抢了他的码头有什么关系?” “黄老先生,自从张啸林掌握金水湾以来,十次有八次他要扣我的货,对我是横加刁难。上个月我二十五万吨烟草被他扣在码头整整半个月,等拿到手到时候,烟草都变成了水草,我还怎么做生意?”白望亭义愤填膺地说道。 “所以你就掀了他的盘子?” “是他欺我在先。” “这么说,是他过分了。”黄金洪淡淡地说道。 “他张啸林卡住的不只是我的货运通路,他卡的是我白望亭的脖子,他是要致我于死地!” 黄金洪轻轻踢着自己的龙头拐杖,仿佛在沉思,白望亭没有打扰他,做出一副静候审判的态度。 半晌,黄金洪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雪茄夹在手里:“昨晚都十一点钟了,张啸林跑到我面前来跪在地上求我,让我给他寻一条活路。”黄金洪慢慢地说道,“你要知道我认识他已经许多年了,二十年了吧。当然,对于你,我也很看重。我早就说过,平城的经济要靠平衡才能更好的发展,我们三个要相互支持。” “这句话望亭一直记在心里。” “嗯,起初我以为是你忘了,现在看来是他忘了。那你想怎么样和气生财?”黄金洪说着,慢慢踱步到遮阳伞下,又用夹着雪茄的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很简单,”白望亭顺从地坐下,将文明棍靠着桌子放下,又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的烟草公司需要的只有烟草,而您的俱乐部需要的不只有洋酒,还有香水、雪茄、打火机,这些东西虽然都不多,分几次运也不成问题,但如果几次的货能一次运到,则又能省下很大一笔成本。” “哈!哈哈!”黄金洪点燃雪茄,大声地笑起来,但很快他又冷下脸来阴鸷地盯着白望亭,“你这不是和气生财,你是要拉我下水啊!” 面对黄金洪的虎视眈眈,白望亭却泰然如旧,隔着眼镜微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码头多了不发愁,咱们做生意讲究个见水生财,不下水,那财要从哪里来呢?” 听了这话,黄金洪的脸上骤然又多出几条笑纹,用手指轻轻地点着他说道:“你小子,你想要我帮你,但你要知道,甭管他张啸林做得再过分,毕竟是你先坏了规矩,是你先动了人家的根基。”黄金洪说着又仰起头感叹道,“你的这个忙,不好帮啊!” 他说不好帮,不是不能帮,也不是不想帮,那这就好办多了。 白望亭一早就猜到,自己抢了张啸林的地盘,他没有办法,只能来求黄金洪,他以为自己抢了他的地盘便是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衡,而恰恰黄金洪又是最看重平衡的人,故而他以为只要自己向黄金洪求助,他便一定肯为他做主。 可他还是想错了,虽然黄金洪经常把“平衡”二字挂在嘴边,但他并不是真的在乎平衡,他是平城出了名的老狐狸,所谓的平衡,也只是他用来获利的手段,而只要是有利可图的,那么究竟是三个人的平衡还是两个人的平衡,抑或是没有平衡,他其实都不在乎。 所以白望亭非常识时务地笑了笑,说道:“正因为如此,望亭才更加感谢黄老先生。” “哦?” “望亭的想法是这样的,金水湾这个码头就当是望亭送给黄老先生的礼物。” “送给我的礼物?”黄金洪似乎有些困惑。 “是。”白望亭中肯地说道,“码头的所有收入,全部划到黄老先生的户头,望亭一分不取。” “一分不取?”黄金洪惊讶地看着他。 “不错,如果黄老先生不相信,年底的时候望亭可以亲自带着账簿请黄老先生过目。” “不,那也不必。”黄金洪轻轻抬起手示意他无需如此,随即又不解地问道,“那你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我早就说过,我要的是烟草。再说了,我能有今天离不开黄老先生当年的一力提携,当年您无条件的帮助我又何曾考虑过要什么好处呢?” “这么说,是你知恩图报。”黄金洪抽着雪茄,将脸隐藏在烟雾之后。 白望亭有些摸不准他话里的态度,只是依稀猜测,他大约是不肯相信自己,便笑着说道:“若非说有什么好处,我想向黄老先生求个金水湾码头的管理权,说白了,码头我来管,得到的钱您拿。” “那么我要走货呢?” “该怎么走还怎么走,黄老先生以为意下如何?” 黄金洪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才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除了说好,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好说的。” 白望亭垂着眼睛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会尽快让人拟好合同。” “不急,还有一件事。”黄金洪微微坐正一些仿佛很为难似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与张啸林是老交情,可是现在你又这样说。你们两个人,我帮谁都显得偏心,可不帮,我又于心不忍。所以我在想,索性我把我在租界的码头让给他,就当是我拿自己的码头替你顶了,你觉得怎么样?” 白望亭脸色微微一变,但瞬间便恢复如常,他知道,黄金洪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要为自己做些什么,而是在维持着自己和张啸林之间的平衡。 是的,他刚才还信心满满地以为,黄金洪所谓的平衡只是一个空泛的口号,可是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黄金洪的确很在意“平衡”,且他要维持的是自己和张啸林之间的平衡,他要确保他们两个永远都不能凌驾在他黄金洪之上。 白望亭心高气傲,自然不愿意伏低做小,可是眼下的局势就是如此,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始终摆脱不了黄金洪的控制,不仅他做不到,张啸林也同样做不到。 白望亭心里憋屈,却并不在面上泄露分毫,推推眼镜顺从地说道:“全凭黄老先生做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自那日公司一别,吴疏月的心里好像突然少了一块,她想,应该是被那位白先生带走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是他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微微皱起的眉头,全都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这种这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听周璇小姐的特别快车,一听便觉得痴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而她对那位白先生也是同样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应该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吴疏月想既然小张经理口口声声叫他贵宾,想来是认识这位白先生的,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白先生竟然是一位大人物。 用小张经理的话说,“你想知道他的事,去翻一翻平城日报的经济版面就好,那上头写的可比我知道的详细得多。” 就因为这一句话,吴疏月让阿绿把平城日报创刊以来所有关于白望亭的报纸全都搜罗起来,一份一份地读,一张一张地翻,凡是与他相关的内容全部都从报纸上扣下来贴到自己的笔记本上,看了又看,看一百遍都不嫌烦。 但只是对着报纸上的照片发呆终究是不够,她仿佛突然体会到了那些想见自己一面的歌迷的苦,她想,若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看也是开心的。 可是要怎样才能见到他呢? 吴疏月托着下巴又发起愁来。 阿绿看着她一日日磨磨叨叨的样子有些好奇。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您到底打算把这位白先生怎么样啊?” “什么意思?”吴疏月问道。 “没什么,阿绿就是奇怪,这位白先生怎么得罪您了,让您这样不辞辛苦地调查他,阿绿也就是好奇……好奇罢了……您不愿意说就算了。” “谁说他得罪我?你可不要乱讲啊!”吴疏月突然跳起来又嘟囔着,“万一被老头子知道,找他麻烦就不好了。” “那您这是……” 吴疏月又坐回到书桌前,托着下巴别扭地说道:“不要你管。” 阿绿一看吴疏月这神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大小姐,大小姐,您想不想见他一面?” “想啊!”吴疏月眼睛一亮又暗下来,“可是就那一次,再也没见过了,这人好奇怪哦,怎么从来都没有在歌厅见过他呢?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又不是买不起歌厅门票,我不应该没见过啊。” “或许他不喜欢听歌呢?” “会有人不喜欢听歌吗?会不会只是不喜欢听我的歌啊?我一上台他就走,说不定是这样。”吴疏月又有点失落,“要不然,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我都见过,怎么就唯独没见过他呢?” 阿绿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说道:“大小姐,您一定是多虑了,就您这身段,这长相,这气质,这歌喉,他要是不喜欢,那他就是有病!” “不许你这样讲他!” “哦,好吧。”阿绿落了个没脸,又说道,“我是说,他要是听过您的歌,绝不可能不喜欢您,除非他就是没有听过,说不定他就是抠门呢?对,就是这样,”阿绿信誓旦旦地说道,“他虽然有钱,但是他抠门,所以从不会花钱来听歌,所以大小姐也没有见过他,一定是这样。” 吴疏月皱着脸说道:“那也太抠了吧?” “您管这些干嘛?反正您喜欢他,那就应该让他知道才对!” “可是他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再怎么见他,怎么让他知道啊?” “对了!”阿绿拿起吴疏月面前的剪报册子,“平城日报啊!大小姐您忘了,之前帮你拍照片的摄影师不就是平城日报社的记者吗?或许他有办法打听到白先生的住址啊!” “对哦,阿绿,你很聪明哎!”吴疏月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大大拥抱,“爱死你了!” 说完换上鞋子,拿起手包便跑出去了。 阿绿哆嗦两下又吐吐舌头:“爱死我了?留着给你的白先生说吧。” 这天早晨,白望亭吃过早饭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喧闹声,不禁有些好奇。 他皱皱眉头,放下报纸打开房门观望,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见院子外聚集了许多的人,顿时心里一惊,难道是工厂里的工人闹事了? 不,不像,看上去气氛很融洽嘛。 白望亭又上前两步,透过门口的铁栅栏向外张望。 只见路边站着一位女子,身穿白色西服洋装紧身裙,头上戴一顶别致的遮阳帽,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将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衬托得纤细而优美。 周围的人众星拱月般围着她,而她也面带笑容地与人们寒暄交谈,似乎十分愉快,可问题是,这人为什么要在自己的门口开茶话会呢?难道他的门口很像会客厅吗? 白望亭皱皱眉头,客气地唤了一声:“这位小姐。” 吴疏月听到声音回过头去,而白望亭的眼睛还停留在她裸露的脚踝上没有来得及收回去,这让白望亭稍稍有些尴尬,可她却像是并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白先生,您真的在啊!” “金小姐?您怎么在这儿?”白望亭有些纳闷,不过这倒解释了,为什么他的门口会聚集着这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人。 “您还记得我啊,真是太好了,还以为这么久不见,您该把我忘了呢?”她说着又回头对一位正在递照片给她的歌迷报以微笑,然后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后对聚集着的人们报以微笑,说道,“各位,抱歉了,我有些事情要跟白先生讲,咱们改日再会吧。” “金小姐有什么事?”白望亭隔着铁门问道。 “白先生,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啊?” 白望亭看看她身后迟迟不肯散去的人群,有些犹豫,但若这样拒绝她又显得自己失礼,只好打开一条门缝,请她进来。 吴疏月进了院门又对白望亭说道:“屋里面说吧。”说着又回身对门外的歌迷们挥挥手道别,而后转身对他甜甜地一笑,“白先生?” “哦,好吧。” 白望亭愣了一下,说实话,让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踏入他的私人领地,这种感觉并不让他感到舒适,尤其是他还穿着拖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吴疏月才刚进门,白望亭就说道:“金小姐,等一会我要出去,如果您有什么事,请快一点儿。” 吴疏月四下打量着答非所问地说道:“白先生,你家好空哦。” 白望亭有点儿怀疑,她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白先生,”吴疏月问道,“你家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白望亭愈发笃定,是的,她就是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话,说道:“不是,还有我的司机,就是金小姐见过的刘杰,还有他母亲。” “他和他的母亲?”吴疏月瞪大眼睛望着他,“那这里是你家还是他家?” 白望亭有点儿无奈,一板一眼地说道:“房契上写的我的名字。” “哦哦,好吧。”她又忽然看到餐厅旁边的钢琴,激动地冲上去:“哇!钢琴!白先生,你会弹钢琴呀?” “不会,但刘杰说这里太空……” “哦哦,”不等他讲完,吴疏月就愉快地坐在钢琴前说道,“白先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也不等白望亭说话,她便自问自答地说道,“其实呢,我不止会唱歌还会弹钢琴,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金小姐……” 她忽然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白先生,其实我不姓金,金百灵是我的艺名,我姓吴叫吴疏月。” “吴?” 吴疏月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一字一句地说道:“口天吴,淡云来往月疏疏的吴疏月。” 白望亭触电似的,猛地把手抽回来,他本就不喜欢与人过于亲昵地接触,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女子。 “白先生,你怎么了?”吴疏月歪着头眨眨眼,见他不说话,便转过身去说道,“我还是为你弹一首曲子吧。” 白望亭本想拦住她,可是不知怎么,他好像突然被人下了定身咒,等再想说的时候,她已经按下了第一个琴键,索性也就没有再说了。 琴声叮叮咚咚地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清脆却又单调,在白望亭空荡荡的房子里盘旋。 白望亭站在旁边,忽然有些尴尬,其实从她刚迈进自己大门的一刻起,他便感到尴尬,这尴尬大约是来自于不习惯,可是现在,他则是真心实意地替吴疏月感到尴尬。 他想,自己刚才或许应该狠狠心,把她拦下来,可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她的琴技是这样的……嗯…… 连自己这么个外行,都能从她那跳脱的音符中听出许多不妥,这就可想而知了。 吴疏月终于磕磕巴巴地弹完一曲,盖上钢琴,又冲他展演一笑:“见笑了。” 白望亭也微微一笑:“嗯。”静默片刻,他指指沙发说道,“吴小姐请坐吧。” 吴疏月又报以微笑:“好啊。” 而后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吧嗒吧嗒地看着他。 “吴小姐……”白望亭舔舔干涩的嘴唇,又不自在地欠欠身子,“吴小姐,有何贵干?” “哦,那个……”吴疏月微微皱起眉头,有何贵干?她当然不能说,自己就是想看看他白望亭的家是不是在这里,于是她说道,“哦,上次我的保镖打伤了白先生的朋友,心里很愧疚,所以特地来向您道歉,也想向他道个歉。对了,你的那位朋友刘杰,他什么时候来?” “他……”白望亭推推眼镜,“没事的时候他一般八点出门,估计要十一点才会回来。” “没事?你刚刚不是说等一下要出去吗?他不是你的司机吗?”吴疏月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哦,对。”白望亭又舔舔嘴唇,“呃……我自己出去,他不去。” “哦,这样啊。”吴疏月笑了笑,没再说话,而后又开始专注地打量着他的房子,突然跳起来,“呀,白先生!” 她这么一惊一乍地把白望亭吓了一跳,好在他天性冷静,才不至于从沙发上滚下去。 “怎么了?”白望亭强作镇静地推推眼镜。 “我刚刚才发现,你们家都没有留声机的吗?” 白望亭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恼火,因为她刚才的确吓了自己一跳,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却没想到竟然是留声机,这让他有一种平白被人戏弄的错觉,故而态度有些生硬地说道:“没有留声机这没什么奇怪吧。” “不奇怪,不奇怪。”吴疏月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稍纵即逝地不悦解释道,“我只是在想,白先生家里没有留声机,那是不是就说明,您不太喜欢听曲子呢?” “是。” “哦!” 白望亭瞧她一眼,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听曲子这事有什么好笑,怎么她好像很高兴似的。 “那白先生,您应该没怎么听过我的歌吧?” 白望亭皱皱眉头说道:“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的确如此。” “没关系,没什么失礼的!”吴疏月欢快地说道,“既然白先生没怎么听过我的歌,不如我现场唱给您听啊,公司让人给我新写的曲子,碟片还没有录过,也没唱过现场,您是第一位!” “吴小姐……” “咳咳!”吴疏月摆好架势,就这么唱起来:“月色那样模糊,大地笼上夜雾,我的梦中的人儿呀,你在何处……” 白望亭猛然站起来说道,“吴小姐,我该出门了,抱歉。” “啊?这就走啦?”吴疏月愣在那里,歌才唱了一半,有点悻悻的。 “抱歉,抱歉,”白望亭几乎是把她赶出门的,而后白望亭隔着大门对她说道,“恕不远送,抱歉。”然后快步回屋去了。 “怎么回事啊,很没礼貌哎。”吴疏月小声嘀咕着,她站在门外有点委屈又有点失望。 白望亭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脑子有点蒙,但这会儿思维清晰许多,这个金百灵的出现实在过于突兀了,而且还那么的……自然熟。他想她绝不可能无缘无故找上门来,她又是金百丽的人,难不成是张啸林派她来的? 张啸林转了性子,向他用美人计?这太不可思议了。 吴疏月没有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弄到他的家庭住址,又厚着脸皮蹭进人家的家门,可到头来竟然是这样潦草的结局。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要不然我们交个朋友吧”这句她在心里酝酿已久的话,就这样被人冷漠地驱逐出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好在吴疏月天生是个达观的人,虽然昨日的会面是以白望亭亲自将她请出大门收场,可她以为自己毕竟是冒昧拜访,故而能够跨进白公馆的大门便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胜利了,更何况她对于白望亭的期冀是很简单的,就是见一面就好,所以她也并不害怕被拒绝。 于是,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下,吴疏月又一次出现在白公馆的门前。 今天的白望亭穿了一身深灰色的条纹西装,脚下的皮鞋擦的锃光瓦亮,再配上金丝眼镜、文明棍,好一个正经八百的商界精英。 他从刚出门,眼睛便不由自主地被一个俏丽的身影吸引,可是他非要转个身,背对着大门的方向站着,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偏偏吴疏月眼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隔着院门把嘴一翘,有些淡淡地失望。 失望不代表退缩,你越是装作看不到我,我就越要杵在你面前,她想,白望亭,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索性不要出来。 不出来也没关系,她可以一直守在大门口,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出来。 果然,过了不久,白望亭还是朝着大门口走过来,却装出一副刚刚看到她的模样:“吴小姐,您怎么又来了?” “我……”吴疏月今日换了一身玫瑰粉色的小纱裙,那模样就像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只是这朵花的脸上写的不是娇羞而是狡黠。 她眨眨眼笑着说道:“白先生,我昨天原本是来道歉的,可是不仅道歉这件事没有做好,还用令人见笑的琴技荼毒了您的耳朵,这让我非常愧疚,所以能不能恳请您赏脸,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一下昨天的失误,同时也找补一下我小小的面子呢?” 白望亭看着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很为昨天的事感到惭愧,故而有些为难地说道:“吴小姐的心思白某可以理解,只是我今天真的有事出去。”他说着抬起文明棍,指了指路边停靠的汽车。 吴疏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汽车上却跳下来一个人,这人有些面熟,若她猜的不错,应该是在金百丽的歌厅里见过,故而吴疏月习惯性地露出规范又不失热情,热情又不乏礼貌的微笑,轻轻地唤了一声:“刘杰。” 刘杰受宠若惊:“百灵小姐,您认识我?” 吴疏月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道:“那是当然,我已见过刘先生多次了不是吗?” “是是是!”刘杰赶紧从裤子上擦擦手,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吴疏月的纤纤玉指,笑逐颜开地说道,“我每一回都是坐在舞台最前面拐角的位置,您只要一低头,准能看见!” 吴疏月微微笑着,心想,舞台两角上各有一个很亮的灯,她嫌晃眼所以通常是不往那边看的,可他既然那么说了,这件事自己就不要提了吧,只接着之前的话说道:“我只是不知道您是白先生的朋友,之前的事情多有得罪,希望您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区区小事而已,怎么会怪您呢!” “对了,这里有我刚洗出来一张照片。”吴疏月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张照片,大笔一挥签上“金百灵”三个字,“这是新拍的,准备灌唱片用的,别处都没有,送给刘先生当是赔罪。” 刘杰一听这话喜不自胜,赶紧双手接过了,小心翼翼把照片放进贴身的衣兜里,满口又是感激又是激动,就差给吴疏月磕两个头。 白望亭看着刘杰那副德行,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么以后刘先生还要常去金百丽给我捧场哦?” “那当然,百灵小姐就是我刘杰的信仰!”刘杰拍着胸脯义正言辞地说道。 吴疏月又望向白望亭说道:“白先生也要去哦。” “我就……”白望亭轻轻摇着头。 还没说完刘杰就替他回答,“他去,他肯定去!” 白望亭默默地瞪他一眼,没说话。 刘杰见吴疏月只是眯着眼睛望着白望亭笑,却又不说话,便替白望亭问道:“百灵小姐是有何贵干呐?” “哦……”吴疏月这才把眼睛转到刘杰身上说道,“没什么,就是专程为之前的事来向刘先生道歉,我昨天来过,可是刘先生您恰好有事没在。” “是吗?”刘杰受宠若惊地看向白望亭,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吴疏月发愣,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好又问一遍,“亭亭,百灵小姐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亭亭?”吴疏月似乎有些意外。 “嗯?”白望亭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似乎不太满意刘杰当着吴疏月的面叫自己亭亭,说道,“你又没问。” “哦,那你该主动说呀。”刘杰有些悻悻的,又对吴疏月说,“百灵小姐,您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舌头金贵。” 吴疏月想了想才明白刘杰说的“舌头金贵”是什么意思,“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摇摇头说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歪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看得白望亭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的感觉,他低下头轻轻咳嗽一声,对刘杰说道:“走吧。” “哦哦,好。”刘杰嘴上答应,脚跟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伸着脖子问吴疏月,“百灵小姐,您往哪去,我们顺路捎着您?” “啊,这恐怕多有打扰吧?”她微笑着,一边说着多有打扰,脚尖却已经向着汽车的方向走去。 白望亭跟在他们后面,眼睛又不自觉地瞟向她纤细的脚踝和她银白色的小高跟鞋,心里暗暗想着,她的脚还是很秀气。 吴疏月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他:“白先生,不打扰吧?” “嗯。” “嗯。”吴疏月也学着他的语气“嗯”一声,“那就是不打扰咯?”说着又笑起来,“多谢您啦。” “百灵小姐您真是太客气了。”刘杰又替白望亭说道,“咱们呀,就是不打不相识,以后您常来,别见外,当自己家一样就行!” “嗯?”白望亭望着刘杰,言下之意,谁许你替我做主? 可是刘杰却全当做看不见,打着哈哈对吴疏月说:“你看,他也很高兴。” “我什么时候……” “哥。”刘杰忽然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白望亭最知道刘杰的三花脸儿做派,凡事用不上自己的时候就没大没小的跟自己胡闹,只有有事求自己,才会恭恭敬敬叫自己一声“哥”。 算了,刘杰这一生除了捧歌星也没有别的嗜好,他又叫自己一声“哥”,犯不着这样难为他,白望亭看看刘杰那张写满了祈求的脸,终于没有忍心把话说下去。 吴疏月转头看看白望亭,见他没有拒绝,似乎很高兴,与白望亭并肩坐在车子后排,两个人都正襟危坐没什么话聊,吴疏月忽然轻声地哼起小调:“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不要那么样的装着,一本正经一本正经……” 这歌词写的颇为露骨,白望亭轻轻咳嗽两声,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金百丽公司原本就距离白公馆没有多远,开着车不久就到。 吴疏月下了车又倚着车门对白望亭说道:“白先生,多谢了。”然后踩着她精致的高跟鞋嘎达嘎达的走进了公司大门。 刘杰有点儿委屈小声咕哝着:“明明是我送她,干嘛谢你呢?” 白望亭却推推眼镜,眉梢一扬:“我的车。” “好,你的车。”刘杰有些无奈问道,“接下来去哪?” “你说呢?” 刘杰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们原本是打算到平城卷烟厂去的,平城卷烟厂是他们的老客户,或者与其说是客户,不如说是搭档。 白望亭的烟草公司里百分之四十的烟草都是卖给平城卷烟厂的方老板,而平城卷烟厂的卷烟又大量地运往白望亭手下的销售公司去销售。 其实整个烟草的生产和销售渠道他已经占了三分之二,也完全有能力自己再经营一家卷烟厂,但是他以为所谓做生意,就是要互利共赢,如果自己把一切都占了,那就离灭亡不远了。 白望亭看看驾驶室里摇头摆尾的刘杰,知道他是因为见到吴疏月春心荡漾,忍不住提醒他道:“那个吴疏月,你多小心一点。” “啊?谁?” “金百灵。” “百灵小姐叫吴疏月?” “像你这样连别人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去捧歌星吗?”白望亭有些无奈,又说道,“她毕竟是张啸林那边的人,我觉得她有些可疑。” “有什么可疑的,我觉得她很好啊,还送我照片,嘿嘿,嘿嘿嘿。”刘杰又花痴地笑起来。 “总之我们现在与张啸林的关系比较紧张,你多留神一点没有坏处,尤其是烟厂那边儿,一定要小心。” “好好好,我知道了。”刘杰又拍拍胸脯说道,“我办事,你放心!” “如果她向你打听公司的事情……” “我肯定不说,就算她是金百灵我也肯定不会说啊!”刘杰又说道,“这你还不放心我,咱们公司里的事儿,我妈问我,我都不说。” “嗯。”白望亭想刘杰这人虽然小事上有些不着调,但大事却并不糊涂,既然他这么信誓旦旦地表了态,那应该是可以放心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翌日清晨,白望亭早早便起床运动,这是他的习惯,通常跑完步回来,刘妈也已经将早饭做好了,因他早起向来不爱吃口味太重的,刘妈特地去广和居学了三不沾回来,可人家的厨子有规矩不外传,故而只是指点了一二,刘妈学的是半斤八两不错,但凭着近四十年的灶上经验还真让她琢磨得八九不离十,故而近些年来,这三不沾便成了白望亭每日必备的早点。 这日他吃过早饭,闲来无事,便照例去沙发上边饮着咖啡边看报纸,打算好好的享受一下这难得清静的美好时光。 打开报纸,当头第一个版面便是“金百丽双金对峙,雀碾花泪撒平江”,说的是冯得昌寿诞那天金百灵抢了金牡丹压轴的事。 像这一类的新闻,他从前是不看的,今日或许是因为吴疏月的原因,目光在那张裸露着后背的照片上驻足三秒,然后顺手翻过,去到他更加关注的经济版面,映入眼帘只有一行字“黄公老矣尚能饭否”后面还坠着一个斗大的问号。 白望亭看了一眼标题,然后详细地阅读起下面的内容。 原来不过是说自己掌管了金水湾,张啸林掌管了银水湾的事。 平城临江只有一金一银两个码头,从前这两个码头都是黄金洪的,如今一个给了自己一个张啸林,也难怪那些个小报记者要妄加揣测。 不过“黄公老矣”这四个字,亏他们也敢说。 “这帮耍笔杆子的。”白望亭摇摇头将报纸扔到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咖啡杯。 突然,眼角边飘过一抹亮色,白望亭刚一抬头不禁眼皮一跳,差点儿直接把这咖啡杯子扔出去。 “吴小姐,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吴疏月到背着手站在他面前,眨巴着眼睛只是笑也不说话。 白望亭又往厨房的方向望去说道:“刘妈怎么不说一声?” “哎哎哎!来啦!”刘妈没出来,倒是刘杰捧着茶壶一溜烟跑出来说道,“我妈剁馅子没听见,我开的门儿,百灵小姐您请坐,这是英吉利运来的红茶,您尝尝。” 白望亭看着眼前忙得团团转的刘杰问道:“你怎么不叫我?” 刘杰愣:“叫你干嘛呀?你在那看报纸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家跟你打招呼你都没听见,还嫌这嫌那的,再说了,人家来找我又不是找你的。” 白望亭略略有些恼火说道:“这是我家!” “行行行,你家你家,”刘杰分明就是懒得搭理他,小心翼翼地倒了一杯红茶,毕恭毕敬端到吴疏月面前,“百灵小姐,您请用。” 吴疏月不是刘杰,她看出白望亭面色不悦,心里多少有些忐忑,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了?” 白望亭保持着低头看报纸的姿势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倒是刘杰说道:“没事儿,不打扰,对了,百灵小姐要练琴,我去把钢琴给您擦擦。” “是啊,”吴疏月又偷眼看看白望亭说,“我的新唱片要发布,经理的意思是让我在发布会上自弹自唱一首,可是我其实不是很会,所以很需要练习,”她说着又偷偷打量白望亭的脸色,“我上次看到白先生家有钢琴,当然我也是打算要买的,只是买钢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总要挑挑拣拣,若一时买不到一时便练不成……” “哎呦,百灵小姐,您真是太见外了,还花那个钱买什么钢琴,我们这里就有钢琴嘛,而且反正家里也没人弹,摆着也是落灰,你要练琴来就是了,跟自己家一样!” 吴疏月眼睛一亮:“真的吗,那真是……” “咳咳!”白望亭突然咳嗽了两声。 吴疏月立刻看看白望亭,口风一转:“还是不太好吧,那个……我看白先生脸色不佳,我还是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吴疏月拎起手包想溜。 “别介!”刘杰一边拦着吴疏月一边拼了老命地给白望亭眨眼睛,“百灵小姐,您别见怪,他脸色不好是因为……是因为起床气!” “啊?”吴疏月愣了愣又看看白望亭,然后转头看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十点。 “额……”刘杰挠挠头,“起床气加感冒!对吧,哥?我亲哥!” 白望亭皱着眉头脸转向一边,过了许久阴沉着脸点点头:“嗯,是。” 吴疏月立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又有了笑容:“原来如此,原来白先生身体不适,难怪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吓死我了,还以为白先生不欢迎我。” “嗨,怎么会呢,整个平城,有谁会不欢迎百灵小姐呢?”刘杰引着吴疏月往钢琴的方向走,拿着抹布把钢琴使劲擦了好几遍,才说,“来,百灵小姐请!” 吴疏月面带感激地冲刘杰笑了笑,顺手将手包放在钢琴上。 “叮。”吴疏月按下一枚琴键,又回头看看白望亭。 只见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依旧眼睛不离报纸,眉目低低地隐藏在额发之下,神色看不分明。 吴疏月心里没底,不觉又抬头望向刘杰,刘杰用口型说:“别理他。” 吴疏月这才转转眼珠,抿抿嘴笑了。 清脆的音符在她指端欢喜雀跃着,如同一只又一只新生的小雀,扑棱着稚嫩着翅膀,一个接一个扑簌簌落下枝头,跌跌撞撞,歪歪斜斜,虽不甚悠扬却有几分难以描摹的灵动。 白望亭举着报纸的手越抬越高,待确保自己的脸完全地遮挡无遗之后才深深地叹口气。 他难得清静的好时光啊,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吴疏月再次用自己不甚娴熟的琴技荼毒了白望亭一整天。 及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手中的音符虽仍然不够悠扬却连贯了许多。 临别时,她又歉意地对白望亭说道:“不好意思啊白先生,今日明知您身体不适,我还多有打扰,实在抱歉,我知道同仁堂有一种药对治疗感冒非常有效,明日我帮您带来。” 白望亭心想,你已然剥夺了我一日消停,明日若再来,岂不是又剥夺我一日?故而赶紧拒绝:“吴小姐客气,药就不必拿了,我家里都有。” “哦,是这样啊。”她点点头说,“也是,给人送药似乎不太好,那我就不带了,告辞,白先生留步。” 白望亭也微微颔首:“吴小姐慢走,恕不远送。” 望着吴疏月姗姗远去的背影,白望亭的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明天可以清静了。 于是,第二天,刘妈一早去市场买菜,白望亭想着左右也没什么事,便让刘杰开着车送她去,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看书,晒晒太阳。 正当他看书看累了,打算歪在沙发上小憩片刻的时候,房门响了。 白望亭抬起头往门口看了看,心想今日刘妈买菜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紧接着,房门打开,进来的却是吴疏月。 白望亭一个激灵从沙发上坐起来,忙不迭地把鞋穿上。 “吴小姐,你怎么……”他其实很想问,你怎么又来了?但是相对而言,另一个问题似乎更加重要,那就是,“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吴疏月看着脸上写满诧异的白望亭眨眨眼说道:“刘先生告诉我的,他跟我说你们家钥匙就放在门口报箱下面的缝里,还跟我说如果我要练琴可以自己开门进来的。” “他……”白望亭无语。 这个刘杰,提醒过让他小心的,他可倒好,小心了半天把自己家的钥匙给人家,可真是小心到家了。 吴疏月又说:“我在外面见院子里静悄悄的,还以为家里没人,真的对不起啊,我没想到白先生在家的。” 她说完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白望亭回应,可他却并不说话,只闷头坐在沙发上,用手掌撑着头。 吴疏月不禁上前两步:“白先生,您头痛吗?” “我,”白望亭十分无语,“是,是有点儿。”这个刘杰办事,实在是让他头疼。 突然太阳穴传来一点冰冰凉的触觉,白望亭浑身一激灵。 “白先生,别紧张,”是吴疏月,她坐在他旁边略略靠后的位置,手按着他的太阳穴说道,“我帮你按一按或许会好些。” 她又说:“我昨天说帮您带药,您不肯,说家里有,可我看您家里的药根本就不行,”她揉了一会儿问,“这样好些吗?” “啊,嗯。”白望亭也不知道怎么了,不敢多说也不敢动。 她又揉了一会儿,指尖软软的,就像是两片小花瓣在他的额角摩挲着。 忽然她停下手,起身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二话不说就着窗口泼出去,一脸严肃地说道:“白先生,头痛是不可以喝咖啡的。”而后又拿起手包皱着眉头说道,“算了,今天不练琴了。” 白望亭看着她以为她要走,不料她回过头来说道:“我去给你买药,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家等我。” 门又响了一声,脚步声“哒哒”的远去,白望亭静静地坐着,隐约间心里仿佛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地抚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刘杰和他娘刚从门外回来,便看见眼前这骇人听闻的一幕! 白望亭抱着手臂皱着眉头一脸憋屈地靠在沙发上,金百灵手里端着药碗,用跟哄小孩差不多的恩威并施的语气说道:“乖了,你要把药吃掉才会好啊,这个药不苦的,你怕什么呢?” 刘杰愣了愣问:“这是……怎么了?” 吴疏月一脸无奈说道:“白先生头痛的厉害,我给他买了药,可他就是不吃。” “哎呦呦,头痛啊?”刘妈本正在门口换鞋,听说白望亭头痛的厉害也禁不住紧张。 可白望亭就是不做声,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只是别着头皱着眉毛闭目养神。 刘杰了解白望亭,他不是那种深宅大院里头娇养起来的大少爷,自然也没有那些个大少爷们的娇气和矫情,但凡有什么,若他需要你帮忙他会直说,若他不肯直说那便是他不需要或者另有其他打算。 故而,刘杰一瞧他这架势便知道,白望亭是不需要他帮忙的,便索性默不作声拉着他娘往后院厨房去了。 可这事儿刘杰知道,吴疏月却是不知道的,又或者,她便是知道,也仍旧会坚持,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你再不吃药,我要翻脸喽。好,你不吃,那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你什么时候吃我什么时候走,今天的演出也不去了,我现在就给小张经理打电话请假。” 白望亭皱着眉头嘟囔一声:“你爱去不去。” “好,”吴疏月端着药碗向电话的方向走去,慢悠悠地说,“那如果小张经理问我为什么不去,我就说因为白先生怕苦不肯吃药……” 白望亭根本不相信她真的会那么做,直到听到不远处的话机传来“哗哗”的拨号声:“喂,您好,请帮我接线金百丽公司,我找张经理。” 白望亭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将话筒扣下:“疯了吧,真打?” 吴疏月不经意地转头便与白望亭来了个面对面的不期而遇,鼻息痴缠间,扑面而来的是高级咖啡和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 意料之外的亲密接触,让吴疏月的脸红了红,别别扭扭地从他手心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撅着嘴埋怨:“谁让你不听话。” 白望亭瞪着眼睛默不作声地与她对峙,若此刻是刘杰,他会知道白望亭是有些恼火了,自己应当在危险来临前迅速逃脱方是上策。 可吴疏月可不管这一套,他瞪着她,她便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甚至又把药碗抬高几分,语重心长地说:“喝嘛,又不会害你。” “好,好。”白望亭终于屈服了,“我喝,我喝行了吧。”然后自她手中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吴疏月终于满足了,一边拍着手一边偷笑,眼睛里藏着星星点点狡黠的笑意,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将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他嘴里。 白望亭微微一怔,迅即发现是一颗果糖。 “奖励你的。”她说。 一股带着果香的甘甜自他口中缓缓地蔓延开。 白望亭倏忽有些晃神,仿佛多年前在某个寒冷刺骨的夜里,在那个屋漏偏逢连夜雨的陋室,也曾有这样一个女人,用这样温柔武断的语气跟自己讲话,也曾这样不厌其烦地坚持着让他做一些他不屑去做的事,比如添衣、吃饭、睡觉,又比如吃药,这些繁琐的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她眼里都是弥足要紧不可耽搁的。 只是后来她不在了,这种感觉也便自然而然地离他远去,时至今日,他已经太久没有体会,久到已经被他几近彻底的忘却。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只是这短暂的一滞,吴疏月已经从他的面前溜走,好像逃命似的,又匆匆说道:“白先生,不打扰了,我晚上还有演出呢,明天见咯。” 明天,又是明天。 白望亭有些无奈,心想她还真是不见外,也不知道问一问自己明天有没有空。 不过又一想,罢了,反正她也有钥匙,且随她去吧。 此时,刘杰才隔着后院的窗子伸头进来说道:“不是我说你,那么大的人了,吃个药那么费劲,还让人家百灵小姐好说歹说的,你说你怎么想的。” 白望亭瞪他一眼说:“我就没生病,吃什么药。” 刘杰愣了愣:“啊,你没事儿啊,我说呢,出门前也没听说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怎么回来就头疼了呢。” “你有脸说,还不是你,我让你对她多加小心,这话我说过没有?” “说了,我小心了。”刘杰一脸无辜,“公司里的事儿我一个字儿都没提,当然了,人家百灵小姐也没问。” “我是说公司的事儿吗,我说钥匙!” “那……”刘杰眨眨眼,“你也没说不能把钥匙给人家,再说了,人家百灵小姐马上要开发布会了,人家得练琴,咱们又不总在家,万一人家来了进不来门,那多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咱俩不在你妈不在吗?” “我妈出去买菜呢?人家是歌星,现在那些歌迷很疯狂的,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白望亭愣了愣,半晌说道:“你考虑的挺周到啊。” “那可不,我是资深歌迷,我不周到谁周到。” “……”白望亭沉默,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刘杰。 果然,这一招虽然对吴疏月没什么用,但对刘杰还是有用的。 刘杰默默地缩到窗子旁边的墙后面,过了一会儿,他又伸出半个脑袋:“哥,我有个问题。” “说!” “你既然那么不想把钥匙留给人家,那你干嘛不要回来?” “我……”白望亭哑然,“你给的,凭什么我要?” “哦。”刘杰又想了想说,“其实,刚才你不想吃药,直接跟人家说你没病就是了。” “我……”白望亭再次哑然,“那不是,那还不是因为你一天天五迷三道的,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得给她留点儿面子吗?” “哦,那多谢你了,哥。”刘杰再次缩回墙壁后面,悄无声息地遁了。 白望亭越想越生气,叉着腰松松领带自言自语:“奇了怪了,难得我好心一场,还成了我活该了。” 因为昨天的事情,白望亭有些耿耿于怀,他甚至因此苦思冥想了一夜,终于还是觉得,虽然刘杰的提议有些不体面,但还是有道理的,自己因为碍于情面,一次次纵容吴疏月在他家里随意出入,这非常的不成体统。 如若被那些用心不良的小报记者看到,又不知道要怎样编排自己,他白望亭如今也是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更何况他的生意正在非常关键是时刻。 张啸林虽然有了银水湾但始终对自己虎视眈眈,而黄金洪又无法依靠,若想在平城这块地面上站稳脚跟,最好的办法就是能得到来自冯大帅等来自军界的援助。 需知道,眼下的年月,就算是县长、市长,也不如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帅更加可靠。 白望亭想着,为了生意,即便是为了给冯大帅留下一个为人端正的好印象,他也不应该跟吴疏月走的太近,这是毫无疑问的。 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虽则回绝吴疏月会略略显得有失风度,但总好过失去自己在冯大帅面前刚刚才树立起来的好印象。 于是,这日一早,白望亭甚至不惜婉拒了与平城商会主席打桥牌的邀约,特地在家等着吴疏月的到来。 九点过一刻的时候,吴疏月终于踩着她精致的小高跟鞋,“哒哒哒”地来了。 往日常常身着艳丽洋装的她,今日难得地穿了一身粉白的素色小旗袍,竟带着几分旧日里不常见的恬淡与温婉,又有几分邻家女孩的甜美与清爽。 白望亭不禁暗暗赞叹,这个吴疏月是真的很懂时髦,这些他当年曾为了融入这个所谓高级的圈子苦心钻研了很久的东西,对她而言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信手拈来都是得体的。即便是这种丝毫与时髦不搭边的衣服,让她一穿也显得独具风情。 “哎,白先生,”她的眼睛亮了亮颇有几分惊喜地问道,“我昨天听刘杰说您今早与商会主席有约的,怎么没去?” “哦,我临时有别的事。”白望亭说着。 “别的事,那你去忙,没关系的,反正钥匙我都有,这些事我来就好了。” “哦,也不是什么急事。”白望亭微微蹙眉,有些欲言又止,眼睛从身量娇小的吴疏月身上越过,转移到她身后的大博古架上,“吴小姐这是……” “哦,之前跟刘妈他们说起来,说白先生家里太空了,他们说是因为白先生平时工作十分繁忙,无暇收拾家里,刘妈又说自己不懂这些,怕收拾不好,客人来了反而笑话,我想我这些日白用着白先生家里的钢琴,总该帮忙做些什么才是,便应了这份差,这不,我昨日从白先生家离开便去了家具市场,搭眼便看见这座博古架。” 吴疏月站在巨大的博古架旁边叽叽喳喳活像一只清晨娇啼的乳雀,白望亭几次试图打断她,又下不了这狠心。 人家毕竟好心好意地搬了这么大一个物件儿过来,若是当门拒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算了,今日时机不对,还是暂且再留她几日,过两天再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白望亭打开门,帮着工人一起把博古架抬进门,在吴疏月的指挥下,总算将这巨大的博古架归置妥当,就放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下大会客厅的中间,如此一来原本那个空旷的客厅被一分为二,博古架的一边仍是会客厅,另外一边便成为了玄关。 白望亭送走工人回来,吴疏月正抱着手臂满意地打量着,突然想到什么:“白先生,您还不出去吗?” “啊?哦……我再等等。” “再等等?”吴疏月歪着头眨眨眼,突然上前一步,恨不得把鼻尖凑到他的下巴上,“白先生,您该不会,是故意推了商会主席在家等我吧?” 白望亭不是傻子,他固然知道吴疏月日复一日地来,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思。 平心而论,他并不讨厌她,甚至有些喜欢。 只可惜她的身份令他不得不望而却步,他白望亭若要娶妻,自要娶一个温婉贤淑可以长长久久下去的女子,更何况她若只是个寻常的小歌星也罢,她偏偏又是张啸林手下金百丽公司的台柱子。 白望亭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说道:“吴小姐误会了,我的确有事,且不方便向你透露。” 他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这样生硬,若她够聪明自该知难而退,至少她应该知道,自己对她是有意保持距离的。 可他还是想错了,她就是听不懂,她不仅没有一丁点要退缩的意思,反而又上前一步,还笑着问他:“上回我便觉得白先生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白先生用的什么牌子的古龙水?”她又轻轻地吸吸鼻子说道,“好像有一点淡淡的烟草的味道,对了,白先生吸烟吗,怎么没见您吸过?” 白望亭抬手按住她渐渐逼近自己的额头说道:“不是古龙水的味道,是因为我做烟草生意常与烟草打交道。” “哦,”吴疏月尴尬地缩缩脖子又说,“那白先生喜欢什么牌子的香烟,那天小张经理拿来几包外国烟,我不太懂,如果白先生喜欢,我带来给您品鉴。” “我卖烟草不代表我吸烟。” “哦。”吴疏月似乎有些扫兴,不过她很快又振奋精神问道,“那白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除了喝咖啡和看报纸。” 白望亭下意识地按按自己的太阳穴岔开话题问道:“吴小姐不练琴吗?” “好啊,”吴疏月笑,“白先生想听,我便弹给您听。” 她欢快地紧走两步,坐到钢琴前问道:“白先生想听什么?”见白望亭不回答,她便自言自语地说,“那还是弹之前那首吧,最近在白先生家练琴,我可是长进了许多呢!” 说着,跳跃的音符自她指间流淌出来,不得不说她的确进步很快,不过短短几日,她的琴技已然突飞猛进。 便是白望亭,也不能再昧着良心说她是在荼毒自己的耳朵。 吴疏月弹地很流畅且满腹深情,她一边弹着一边轻轻哼唱:“月色那样模糊,大地笼上夜雾,我的梦中的人儿呀,你在何处,你在何处……” 她一边轻声哼唱着,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立在琴边的白望亭。 白望亭也望着她,从她乌黑的发顶,到她珍珠般圆润的耳珠,再到她没入衣领的雪白的脖子,和从袖管露出的两条白玉似的手臂。 不得不说,她很美,很动人,白望亭觉得她就像是聊斋志异里的狐妖女鬼,表面瞧着天真烂漫,实则一个不留神便会让她勾了魂去,死无葬身之地。 而今这小狐狸精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地乖觉了两日,终于要发功了,他区区一个凡人自然难以抵挡,赶紧卷铺盖卷,落荒而逃。 白望亭插着口袋背对着吴疏月,在客厅里焦灼地走来走去,他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缘故,令先前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吴疏月骤然大胆,竟趁他不备,对他大举进攻。 此事要追究起来,还要从昨天吴疏月回到金百丽公司之后说起。 吴疏月在异常坚决地逼迫白望亭服下药后便觉得追悔莫及,无意间跟阿绿说起自己强迫白望亭吃药的事。 “阿绿,我觉得我今日有些冒失了,当时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可我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尤其是我连商量都没商量就把他的咖啡倒掉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凶脾气很坏?” 阿绿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他是怎么反应的,可说了什么?” 吴疏月回忆良久摇摇头说:“好像也没什么反应,也没说什么。” “他没生气?”阿绿问。 吴疏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好像也没有……” “那您逼他吃药,他可生气了?” “生气啊。”吴疏月说,“他根本不想吃药,是我逼他的,他当然生气。” “可他还是吃了。”阿绿说。 “可他还是不高兴,还跟我说‘行行行,我喝行了吧’好像很不耐烦。” “那他也还是吃了呀。”于是阿绿又说,“大小姐,阿绿觉得这位白先生应该是喜欢您的。” 吴疏月转转眼珠有点茫然:“这话怎么说?” “您想啊,大小姐,这位白先生也老大不小的了,又是个男人,更何况我听说他原来是跟着黄老板做事的,这位白先生,还有咱们金百丽的张老板,以及黄金洪俱乐部的那位黄老板都是很不好惹的,他们那些人平日里打打杀杀折了命都不怕,吃个药有什么可怕的?” “对啊,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么会怕吃药呢?” “所以说,他就是装的!”阿绿笃定道,“阿绿敢打赌,这位白先生根本不怕吃药,他是装成怕吃药的样子罢了。” “可他干嘛要装呢?” “嗨,这还不明白,就因为他喜欢您呗!这男人嘛,就跟女人一样,也是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撒撒娇什么的,可是他们又好面子,又不能直接说,‘嗯嗯,人家好不舒服,人家要你哄,要你陪嘛’”阿绿捏着嗓子学着白望亭撒娇的样子揪着自己的小围裙满地转圈圈,哄的吴疏月哈哈大笑。 然后她又说:“大小姐您想,他要是这么做是不是太丢脸了。” 吴疏月笑的前仰后合,缓了好久才把气喘匀,点着头说道:“如果像你这样,那是很丢脸。” “所以说嘛,他只好装做怕吃药,这样一来,您自然而然就要哄他咯。而且他越是装作不高兴,您越是要哄他,你越是不断地哄他,他心里面便越是得意,不过就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对啊,你说的有道理!”吴疏月越想越觉得阿绿分析的对,越想越觉得白望亭爱她入骨,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既然这样,那她当然要更加努力地逼一逼他,非得让他承认了才行。 一曲作罢,吴疏月转身看着白望亭说道:“白先生,如果您早上没有别的安排,可不可以劳烦您陪我去一趟成衣店。” “成衣店?”白望亭愣了愣,“去成衣店做什么?” “发布会就要到了,我在成衣店新定制了一套礼服,可是衣服好不好自己看有时拿不准,想让白先生替我长长眼。” 白望亭笑了笑说:“这种事,只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会,白先生的品味一看就是花心思钻研过的,而且白先生又与其他人不同,”她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原本是想让刘先生帮我看一看的,毕竟他是我的老歌迷,如果他觉得好,想必其他歌迷也会觉得不错,可我又一想,如果我的目光只是放在现有的歌迷身上未免有些短浅,应该要让不是歌迷的白先生帮我出出主意,如果连不是歌迷的白先生都觉得好了,那么想必其他的不是歌迷的人也会觉得好。” “这么一说,倒也在理。”白望亭看看时间说道,“只是我让刘杰去卷烟厂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不能回来。” 话刚说完,白望亭突然一怔看向吴疏月,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侧着头浅笑,白望亭尴尬地揉揉鼻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吴疏月又笑了笑说道:“没关系,那个成衣店就在西城区,走过去也没有多远,就不知道白先生肯不肯赏脸。” “哦,”白望亭点点头说,“那就去吧。” 正如吴疏月所言,成衣店距离白公馆并不是太远,二十分钟便到,若不是陪着吴疏月一起,或许还能更快。 老板将新做好的衣服拿出来铺在柜台上请吴疏月过目,吴疏月检查了做工,又去试穿,金线绣珠,衬的她的皮肤更加雪白。 吴疏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然后又问白望亭的意见,他点点头说:“很好。” 吴疏月却面露不满说道:“请您来就是要您提意见,很好是什么意见呢?” 白望亭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又不禁展颜,有些无奈地说道:“很好就是很好,难不成还非得要让我在鸡蛋里挑出骨头不成。” 吴疏月撅着嘴对着镜子转一圈说道:“这又不是鸡蛋,自然是该有骨头的。” 白望亭便起身走到她身后,又对着镜子里的她端详半晌,而后说道:“或许珠子用的太多了,穿上身上有些重吧。” 吴疏月叉腰,撅着嘴说:“这种时候谁管那些,好看就行了。” 白望亭只好摇摇头为难地说:“那就真的没骨头可挑了。” 店员见白望亭实在作难,帮腔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百灵小姐怎么穿,先生都觉得好看,这样才对嘛。” 吴疏月娇嗔地瞪了那店员一眼倒也不生气,反问道:“你哪里看出我与他是情人的关系?” 店员刚要开口突然看到白望亭的目光立刻话锋一转说道:“嗨!百灵小姐是大众情人,全平城哪个不喜欢。” 吴疏月倒不高兴了,沉着脸说道:“你这么会说话,干脆去南桥洞子底下说书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店员听出吴疏月话里的揶揄,只是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也只好挠挠头当做听不懂。 吴疏月又对着门口的镜子观赏了许久,终于点点头说道:“就这样吧,下周就要开发布会了,我也懒得改了。” “得嘞,那我给您包起来。”店员说。 吴疏月转身,刚想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下来,忽然听到白望亭在喊什么,紧接着又被什么人从身后用力地撞了一下,她惊叫一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瞬间被淡淡的古龙水与似有若无的烟草香包围。 “咚”的巨响,有什么人“哎呦”了一声。 吴疏月躲在白望亭怀里趁机看一眼,刚好看到一个身穿灰色卡其布外套的男人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也似的冲出门去了。 “哎呦,哎呦我的妈呀!这是哪来的神经病!”店员扶着胸口喘气,“先生好身手,还好有您在,不然小店的这些布料可就全毁了。” 吴疏月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只红色的油漆桶,想来是方才那人拎过来的,油漆泼了满地,连墙上也是,猛然看过去满目猩红着实有些骇人。 “臭神经病,突然冲进来,吓了我一跳。”吴疏月惊魂甫定,正抱怨着,突然发现白望亭抱着自己的手松了松,立刻一转身,搂住白望亭的手臂,猫儿似的在他手臂上蹭蹭头说道,“还好有白先生在,谢谢你!”她趁机故意将略略疏远的“您”字改成关系更为亲密的“你”字。 白望亭因沉浸在刚才的冲击中,一时没有回过神,也就没有拒绝,而后若有所思地问道:“店家,方才那人你可认识?” 店家摇摇头说:“不认识,神经病谁认识。” “那你们老板可得罪了什么人?” “嗨,鄙店就是个做衣裳卖布的,能得罪什么人?”店家说道。 吴疏月看看他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觉得那人不是神经病,而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怎么会突然冲进来,而且这些布料若一旦粘上油漆那可就全都废了,这能是神经病的行为吗?”白望亭说。 “噢,对哦,这么说那个人根本不是神经病,是有备而来。”吴疏月眨眨眼又说,“可是店家就是卖布的,谁会故意找算他?”她恍惚想到什么,看向白望亭,“该不会是……” “找我?”白望亭笑了笑说道,“不可能,找我的人不可能这么和善。” “哪里和善了。”吴疏月嘟着嘴去更衣室把衣服换下来,拿去让店家包好又自言自语道,“幸好没有泼到我的衣裳上,要不然我非得在发布会上出丑不可。” 吴疏月一扭头见白望亭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样子似乎非常深情,一时羞红了脸跺着脚小声嘀咕:“讨厌,干嘛突然看人家啦。” “吴小姐别误会,”白望亭依旧面带微笑说道,“我是在想,或许方才我们都想错了,那个神经病既不是冲着我来的,也不是冲着店家来的,是冲着你来的。” 吴疏月一愣,羞却什么的也顾不得了:“我?为什么!” 白望亭起身用文明棍指着门外说道:“方才我亲眼瞧见,那人就是趁着你准备去换衣服转身的瞬间,从那里冲着我们跑过来的,当时我就在这个位置站着,店家在柜台里,只有你刚刚好在站在他泼油漆的方向上,而且你下周就要开发布会,如果这件衣服毁了,新作也来不及。” 吴疏月听罢,突然恍然大悟,什么温柔端庄通通抛在脑后,叉着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知道是谁了,不用想我都知道!一定是金牡丹那只臭不要脸的母鹅!母鹅!我现在就去找她算账!” 白望亭一愣:“哎,哪儿去?衣服不要了?” 吴疏月刚刚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店门,听到白望亭的话又气势汹汹地回来,从店家手中接过衣服直接塞到白望亭怀里,一脸严肃地说道:“白先生,金牡丹那只母鹅恨我入骨,说不定还要对我的战袍下毒手,我一定要保护好它,这件战袍你且替我保管两天,等发布会之前我再来取,多谢!”吴疏月说着一抱拳,潇洒地转身离去。 白望亭看看怀里的衣服,又不禁笑了笑:“还战袍?”然后对店员点个头,“你忙着。”转而回家去了。 白望亭刚走到门口便遇上从烟厂回来的刘杰,看他满头大汗的,问道:“烟厂那边儿怎么样?” 刘杰从车上跳下来说道:“别提了,原本以为是张啸林的人闹事,去了才知道,不是张啸林的人。” 白望亭微微一怔:“不是张啸林的人,那是哪里的?” 刘杰难得严肃对他说道:“进去说。”然后跟着白望亭回到家,关上门,这才说道,“那群人起初没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不过里面有个人我认识,之前在金百丽的时候我见过,张啸林的侄子就是那个张经理叫他贺探长,似乎是巡捕房的人。” “巡捕房?”白望亭脸色一凛,倒也并不惊慌,先是把衣服搭在沙发扶手上,又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酒,方才慢慢地开口,“巡捕房去卷烟厂干什么?老方平时不招谁不惹谁的,巡捕房怎么找上他?” 刘杰看着白望亭也不觉松了一口气对他说:“给我也来一杯。”头上的汗渐渐退去又说,“让我说还是跟张啸林脱不了关系,那个贺探长,既然跟小张经理认识,难免与张啸林也认识。再说了,巡捕房那帮人是什么脾性有谁不知道,就是一帮子整日里没事做混吃混喝的废物,要不是有人让他们出马,他们宁可躲在巡捕房里吃酒打牌也绝不会出来管闲事。” “嗯。”白望亭轻轻应一声表示赞同,又沉思片刻问道:“他们抓老方的原因是什么知道吗?” 刘杰抿一口酒说道:“我在旁边儿听了一耳朵,说是什么红色倾向,赤化分子什么的,赤化是什么意思?” 白望亭没回答却只是轻蔑地笑一声说道:“我说呢,他们也就会干这个。”随即又说,“俗话说官逼民反,整天怀疑这个赤化那个赤化,有那个闲工夫,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 刘杰眨眨眼不知道什么意思。 白望亭思索片刻说道:“你帮我跑一趟。” “去哪?”刘杰放下酒杯问。 “去找赵东风,就说……”他想了想眼睛不经意间扫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衣服说道,“我在金百丽定了包厢,约了教育司的侯司长,请他一同去。” “教育司的侯司长?”刘杰皱皱眉头,“不就是先前让你赞助搞什么忠君爱国教育,被你回绝的那个?你当时还说皇帝都没了忠哪门子的君,怎么转眼又要请他?” 白望亭叹口气说:“此一时彼一时,那赵东风是冯得昌的高徒,他儿子想去国立学校读书又苦于没有门路,偏偏那个姓侯的恰好有求于我,我就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帮他们牵个线搭个桥。再说了,不管我赞助与否,就他那忠君爱国的一套也必定吃不开,不过是把钱扔出去打个水漂罢了,权当图个乐吧。” 刘杰又眨眨眼说道:“反正我也听不懂,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说完把衣裳往肩膀上一搭,又纵身一跃从沙发上翻过去,出门去了。 “哎!小心点儿!”白望亭望着他的背影狠狠瞪一眼,又把方才不甚被他碰到地上的战袍捡起来,仔细抖落两下喊道,“刘妈,刘妈!” “哎。”刘妈在围裙上擦着手出来。 白望亭举着衣服:“刘妈,这衣裳您给我收一下。” “哦。”刘妈伸手就要接衣服。 白望亭突然犹豫了一下问:“您洗手了吗?” 刘妈一愣:“我擦了。”又问,“这是谁的衣裳那么金贵?” “还是洗洗吧。”白望亭又无奈地说道,“那个吴疏月的,您也知道她毛病多,又口口声声说这衣裳是个战袍,说是发布会的时候用,回头再给她碰坏了压皱了,那她还不得死活赖上我。” “哦,吴小姐的,那我还是先去洗洗手,您把那衣裳放下就成,我一会儿来收拾。” 白望亭说声“好”又高声问道:“我搭沙发上行吗?”他又想了想说,“我先给她挂衣服架子上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望亭如约来到金百丽,灯光将墙壁映成耀眼的明黄,穿过五彩斑斓玻璃转门,便是□□,从穹顶到门廊立柱,再到每一间包厢的外墙全都是奢华的金色,地板则是乳白色的大理石,光可鉴人。 大厅里除了包厢自然还有供散客闲坐的桌椅板凳,都是红木的骨架配合真皮的软包,除此之外,大厅四角各有一名穿黑马褂戴圆礼帽的保安员。 白望亭不觉失笑,心想这张啸林也是下了老鼻子功夫,天生的土老帽,平日里对自己尚且不修边幅,硬是学着黄金洪俱乐部的模样,依葫芦画瓢,把这歌舞厅收拾的这样洋气。 只可惜东施效颦,细微之处方见真章,比如那些个保安员的圆帽马褂,又比如服务员身上的灰帽长衫,一个个急忙火速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没有一星半点绅士的从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好好的西洋大厅里面烟熏火燎的,空气也不流通,搞的与戏园子一般,别无二致,难怪这么些年,便是黄金洪由着他的金百丽发展,也就不过如此。 亏他还敢大张旗鼓地叫嚣着媲美上海滩的仙乐斯,这么一看,别说仙乐斯了,就算是人家的百乐门也远远不及。 果然,不止白望亭一人有这样的感悟,赵东风刚才入座便说:“听闻您老先生从不逛歌舞厅,今日怎么有闲趣,还找了这么个地方?”白望亭听得出来,言下之意,赵东风对这里也是颇有几分不满。 白望亭笑了笑说道:“为了尊驾我也是竭尽全力了,你是不晓得,那位侯司长在这方面与你倒是有些共同爱好,你爱跳舞他也爱跳舞。” “是吗?那怎么不去黄老板的俱乐部,我可是那里的荣誉会员。且我听闻,黄老板近日也学着仙乐斯给他的俱乐部里装了一台中央空调,全平城只此一台,这炎炎夏日的一走进去就像进了冰窟窿一样,我早就想去。” “我没说完呢,”白望亭笑道,“你有兴趣去那冰窟窿,可人家侯司长就喜欢这里的热闹。” “哦?莫不是因为此处有佳人?” “你说呢?” 赵东风愣了愣恍然大悟道:“若是如此,那便当我没提。”又拍拍白望亭的肩膀说道,“白老弟果然是可靠,今日若能将我那臭小子的事办妥,我让他认你做干爹。” “哎,那是不敢当。你儿子一声叔叔便把我叫到张啸林的地头上来做客,若再叫我一声干爹,我白某人岂不是要在这里安营扎寨?” 赵东风听罢恍然大悟:“原来这是张啸林的地方,我说呢,你白老板也没那么好心吧。” 白望亭笑了笑并未言明,可赵东风是明白人,不等他开口便说道:“你那卷烟厂的事我已听说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且那平城巡捕房的署长是我的同学,你就放心吧。” “这可是你说的。”白望亭狡黠一笑说道,“我可没逼你。” “瞧你这样儿,是我求你的行不行?”赵东风本来就是个性格活泼的人,又扭着脖子活动着肩膀说道,“我一日不能被您白老板重用,我就浑身难受啊!” 白望亭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推辞,正笑着便见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正是那位教育司的侯司长。 侯司长不知这里面的诸多关节,只当是白望亭忽然想开了要跟自己谈忠君教育的事,热血沸腾地与白望亭谈了许久,赵东风方才插上嘴说自己的事。 不过就因为这,赵东风对白望亭是愈发感激,毕竟如今的世道,是个人就知道,所谓的忠君教育必然是一笔亏本买卖。白望亭这是拿着自己的钱去打水漂,也要给他那糟心儿子办成上学的事。 临别之际,白望亭看着酒酣饭饱被那位名唤小黄莺的舞女搀扶着出门的侯司长,还有赵东风那张充满感恩的脸,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刚一转头,就发现刘杰站在门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白望亭皱皱眉头问:“有事儿?” 刘杰面带微笑:“亭亭,来都来了,下一个就是百灵小姐,好歹相识一场,给人家捧个场呗?” “相识一场,不相识的时候你捧她的场捧少了?” “那不一样,”刘杰捧心,“从前我不认识她,爱的是她的歌,现在我认识她,爱的是她的人。” 白望亭骤然翻脸说道:“什么爱来爱去的,不恶心啊?你妈养了你这么多年,没见你这样。” “那怎么一样呢?老娘和老婆是不一样的嘛!” “老婆个屁,谁是你老婆,有病。婚姻大事是可以儿戏的吗?回头告诉你娘,看她抽不抽你!” “别介别介,我胡说,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哥,我亲哥,我再也不胡说了,真心的。”刘杰举手投降。 白望亭还是不死心言辞叮嘱道:“以后这种没轻没重的话不许乱说,让外人听见把你当成地痞流氓,丢的可是我白望亭的脸,记住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我肯定再也不乱说了。”刘杰又眼巴巴看着白望亭,“哥,我亲哥,反正赵少校和侯司长也走了,要不咱靠前坐坐?” 白望亭这才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白望亭和刘杰刚刚就坐,小张经理笑眯眯地走上舞台,拿起话筒“咚咚”拍了两下:“各位来宾,亲爱的朋友们!下面有请我们金百丽的台柱子,号称百丽双金之一的金百灵小姐为大家表演!让我们掌声欢迎明眸皓齿、国民娇莺的金!百!灵!” 台下跟着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金百灵!金百灵!金百灵!”渐渐的,杂乱的声音逐渐找到规律,山呼海啸整齐划一地呼喊着,“金百灵!金百灵!金百灵!” 刘杰在旁边也跟着众人一起拍着手欢呼。 当然,白望亭向来知道吴疏月是个颇有几分名气的歌星,但是并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么高的声望,这台底下一个个望穿秋水的眼神,令白望亭异常惊讶,他拍拍坐在旁边几乎被热情冲昏了头脑的刘杰问道:“这都老半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这算什么,那可是金百灵啊!如果随便喊一喊她就出来,那也太没有派头了,怎么也要等第二次才行。” 果然,过了一会儿小张经理又走上台说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刚才我们的金百灵小姐还没有梳妆打扮好,现在让我们以更热烈的掌声请金百灵小姐出来,大家说好不好?” “好!” 于是台下再次响起整齐的欢呼声:“金百灵!金百灵!金百灵!” 这一次,吴疏月终于面带微笑走上舞台。 白望亭正专注地注视着舞台,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望亭回头,是个玳瑁眼镜,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他面带狐疑地看着白望亭问道:“这位先生有些面生,以前好像没见过。” 刘杰闻声回头向他介绍:“吴老师,这位是我表哥,头回来,所以没见过。” “哦哦!”那人脸上遂露出和气的笑容,“原来是刘先生的表哥,那大家都是朋友。”说着向白望亭伸出了手。 刘杰一边说着:“对对对,都是朋友。”一边又对白望亭说,“这位吴先生是一名音乐教师,是金百灵的老歌迷,而且人家既懂音乐又有文化,在报刊上为百灵小姐写过许多音乐评论,非常有名。” 那位吴老师听闻刘杰这样介绍自己,赶紧推推自己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镜,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说道:“刘先生过奖,鄙人不过区区一名中学音乐教师,于音乐上虽略同一二,文笔却颇为平常,不过就是隔三差五在报纸月刊上发表几篇文章罢了。” 彼时,金百灵已经向歌迷们寒暄完毕,音乐也已经响起,那位吴先生赶紧正襟危坐:“哎呀呀呀,不说了,百灵小姐要开始了。” 刘杰这才悄悄地对白望亭说道:“那位吴先生是出了名的百灵吹,千万不能在他面前说一句金百灵的坏话,你看他,不过是个穷教书匠,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可谁敢说一句金百灵不好,他是要跟人家动手的。” “是吗,”白望亭低声说道,“那不是跟疯子一样,便是他如此维护吴疏月,又不会给他当老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你看他,三十多了还没娶妻,就是因为他把所有钱都用来支持金百灵,根本娶不起媳妇儿,他还扬言说要把守护金百灵当做自己毕生的事业,你说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哼,”白望亭冷笑一声说道,“跟他比,你倒是显得正常多了。” “那可不,我理智多了。” 吴疏月的演唱风格在整个平城是独一份儿的,她有一个本事,就是把所有的歌曲都能唱成她金百灵自己的风格,不论是悠扬的,婉转的,或者是奢靡的、妩媚的,她总能另辟蹊径,将原本已经脍炙人口的歌曲唱出一种新鲜的味道,故而即便是老歌新唱,也还是让人听一遍有一遍的新鲜。 就比如她正唱着的这首《假正经》,原本是有一代妖姬之称的白光所演唱的,因为种种原因,白望亭曾与一位贵宾同席听过一次这位白光小姐的现场,一首歌让她唱的离经叛道、妖娆妩媚,令白望亭这老古董听得面红耳赤,极其不适。 可吴疏月唱的却很不同,她的假正经,活活泼泼,潇潇洒洒,丝毫没有风尘气,反而有些宛如她本人般的俏皮和古灵精怪,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干净与清爽。 金百灵在台上载歌载舞唱的正起劲,忽然观众席里一个戴黑礼帽的人大喊一声:“唱的什么东西!就你也配灌唱片!下去吧,让金牡丹上来!” 此言一出,台下立刻混乱起来,在座的多半是金百灵的歌迷,自然不肯让他,有人指着他让他滚,又有譬如吴先生那样的,恨不得立刻便要跳过去与他决一死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吴疏月站在台上稍微愣了愣,脸上迅即便恢复了从容的笑容说道:“这位先生,若您喜欢金牡丹,可以明天来,今日是我的主场,明日便是她的了。” 吴疏月解释的和气,可那黑礼帽却十分激动,竟跳上台要把吴疏月拉下来。 白望亭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也来不及多想,刚要跳上舞台帮忙,不料舞台下的歌迷反应比自己还要迅速,尤其是那位姓吴的教书先生,跑得比谁都快,接连越过前排诸多障碍,飞速地跳到台上,抱住那个黑帽子便与他扭打起来。 那黑帽子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抱头投降,大喊道:“诸位饶命,诸位饶命,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给百灵小姐造成这等麻烦绝非我本意啊!” 那位吴先生一听,立刻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你受谁之托,忠谁之事?是不是金牡丹?说!” 那黑礼帽听完这话却死活不肯再开口,一把推开吴先生,落荒而逃。 这却又激起众人的愤怒,护主心切的歌迷们把舞台下的小张经理推推搡搡拥上舞台,喝令他无论如何要给他们的宝贝金百灵小姐一个合理的交待。 更有人喊道:“我们百灵小姐也是台柱子,要不是为了她,谁会买你们金百丽的账!而且我们百灵是真正的人美歌甜,哪里像那个金牡丹,要不是有张啸林背后撑腰,她金牡丹能有今天?” 小张经理望着台下群情激奋的歌迷们瑟瑟发抖,就算给他一百条舌头他也解释不清。 恰在此时,吴疏月从小张经理手中拿过话筒:“各位亲爱的朋友们,金百灵感激各位对我的维护,但小张经理一直善待百灵,从无丝毫苛待,请大家不要为难他,至于刚才的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误会,良宵难遇,佳期难求,美好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半,于是在愤怒中度过,不如让金百灵在为大家献上一首《难觅知音》如何?” “好!好!”歌迷们纷纷响应。 “那么,时不我待,大家请先落座,我们马上开始。” 歌迷们被金百灵哄下舞台,嘴里纷纷夸赞着金百灵的仁义与友爱,而小张经理也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金百灵吴小姐非常满意,她握着话筒站在舞台中央,突然看到,在逐渐散去的人群中有一个挺拔又熟悉的身影,赫然一惊,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相隔数米,往来的人群将他们分成洪流两岸,一时间也不便说些什么,只见白望亭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座位前,脸上带着些讳莫如深的笑意,而吴疏月仿佛被识破了心思一般,眨眨眼,借着与乐队沟通的机会,背过身去。 次日一早,昨晚在金百丽的事果然登报,报童挥舞着报纸大声吆喝着:“卖报,卖报!昨晚金百丽数百歌迷大暴动!” 白望亭趁着刘杰去向巡捕房守卫打招呼的空隙,拦住报童买了一份报纸。 果然,第一页就是关于昨晚在金百丽发生的事,标题是“金百灵回忆春天即将面市,金牡丹妒火中烧暗耍心机。” 而这则文章的下面赫然便是另外两则新闻,一个是“金百灵坦言,百丽双金情同姐妹一切都是误会。”另一篇则是“金牡丹回应,砸场金百灵完全与己无关。”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伙都不是傻瓜,又或者说,大家伙都认为自己绝不可能是傻瓜,一时间金牡丹的名声一落千丈,更重要的是,如今人人都猜忌她嫉妒金百灵,若将来金百灵再有什么不测,人们也会自然与她联系在一起。 那么她为了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期盼着金百灵能够顺利完成发布会。 白望亭坐在汽车后排的座位上看着手里的报纸微微蹙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原来还能这么办,这些个臭笔杆子倒成了她的利器了。” 过了一会儿,刘杰从巡捕房出来,对白望亭说:“那个姓贺的不在,说是昨晚吃的不合适拉肚子,当值的是位姓邹的探长,我只说我是方老板的朋友,他立刻便说已经查明了,都是误会,说立刻便可领人,让咱们稍等。” 白望亭听罢点点头说道:“那你在这里稍等,等老方出来直接把他送回去,然后回家就成。” “你呢?” 白望亭也不细说只是简略地答道:“我去别处逛逛。” 他下了车,从坐落在东城正中央的平城巡捕房出发,沿路西行,在一只黑白相间的瘦猫的带领下,穿过破落的浊水桥,来到三上口胡同,早起的胡同是嘈杂而安静的,嘈杂的是胡同两侧的店铺和人家,安静的是水雾氤氲的石板路,两侧都是林立住家和商铺,买的都是日常百姓常用的小吃百货,有挂着蓝白相间布幡的茉莉绣庄,也有白底红字木牌的南瓜糕铺,还有水果店,老布鞋,这都是他曾经熟悉的味道。 穿过胡同就是沿江大街上号称金三角的中央地带,这是东西两城接壤的地方,也是整个平城最热闹最有人气儿的地方,他新得的金水湾码头在这附近,张啸林的金百丽公司在这里,黄金洪的俱乐部还是在这里,不论是达官显贵,亦或是三教九流,全都在这里汇合。 自这里往东,是成片错落的青瓦低檐,整个城东区唯一上得台面的便是巡捕房,其原因自然不必多说。而从这里往西,则是鳞次栉比的洋房公馆,连地面都是展平的。 白望亭拄着文明棍站在三角的街头,心想着,平城并不大,从城东到城西,步行不过两三刻钟,可就这短短的路,他却足足走了八年。 现如今,他已经不缺什么,可他最近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抬起头,望着屹立在自己面前的金百丽公司,依稀想起不久之前,吴疏月从那小小的窗口中探身出来,阳光下,她挥着手绢询问自己的姓名。 是了,他缺的就是这个。 他缺的是一家坐落在黄金三角的属于自己的公司。 想到这,白望亭的内心豁然舒畅许多,正正衣帽,闲庭信步地向着他的白公馆走去。 金百丽公司的背后有一片低矮简陋的民房,在高大巍峨的金百丽公司的衬托下,那片低矮的民房犹如珍珠里的鱼目,琼花树下的枯草,根本不会被人注意。 阿绿怀揣着一只蓝色的棉布小包等在墙角,过了一会儿,从阴影里走出一个高高瘦瘦戴着黑礼帽的年轻男人,正是昨天晚上在金百丽砸场子的,阿绿冲他挥挥手,他才一瘸一拐地向着阿绿走来。 “喏,这是给你的。”阿绿把蓝色的棉布包整个塞进他怀里。 男人打开棉布包看了一眼立刻眉开眼笑:“哎呦,百灵小姐出手果然大方。” 阿绿翻个白眼说道:“哪个告诉你是金百灵让这么做的?” 男人一愣问:“不是她还能是谁?” 阿绿不耐烦的说:“你只管拿钱办事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 男人便点头哈腰地赔笑:“是,是,是我多嘴了。” “好了,既然没别的事,拿着你的钱赶紧走吧。” 男人却不肯走,驻留在原地犹犹豫豫地说道:“这就打发我?昨晚就因为说了那么一句话,我被那些疯狂歌迷一通好打,你看我这腿,怕是好不了了。” 阿绿听这话也不惊慌,瞪他一眼说道:“那怎么了,你不服气跟金百灵要去,你看她会不会大发慈悲把医药费赔给你?”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嘿!没见过比我还黑的!”男人啐一口,只好扭头走人,这会儿他走的挺快,腿上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了。 阿绿回到楼上吴疏月的化妆间兼办公室,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把门一关,压低声音说道:“钱都给他了。” 吴疏月正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头也不回地问道:“他可说什么了?没有再要钱?” 阿绿“哼”一声说道:“小姐猜的一点儿没错,那家伙果然还想诈咱们一笔,说昨晚把腿摔坏了,让咱们赔。” “你怎么说的?” “我就按小姐嘱咐的那么说的,我说你有本事就找金百灵要去,看她赔不赔你的医药费。” “然后呢?” “然后我就没再搭理他,扭头就走了。” 吴疏月笑了笑说:“干的漂亮。” “可是小姐,这样能行吗?万一他真跑过来找你怎么办?” “不可能。”吴疏月说道,“这种人,只要能有钱没他们不敢做的,若他一开口要钱你便答应他,他立刻便会知道我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到时候必定会拿住把柄翻过头来要挟咱们要更多的钱,无底洞一样永远都堵不上,可若是像你那么说,他便不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自然也不敢闭着眼睛来找咱们的麻烦了。” 阿绿这才一拍脑门说道:“小姐你说的好对啊!你也太聪明了!” “那可不。”吴疏月翻个白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也不看看我吴疏月是什么人,我可聪明了!” 吴疏月说完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阿绿皱皱眉头问道:“小姐,您打扮的这么好看,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废话,不是要紧事,至于我花那么多心思?” “什么事啊,今天似乎没有安排采访活动,也没有什么重要的约见啊。” “谁说没有。”吴疏月瞪她一眼说,“本小姐要去白公馆呢。” “又去!” “什么叫又去?本小姐的战袍还在那里呢,当然要去。” 阿绿撇撇嘴说:“小姐有事没事就去白公馆,小心被小报记者瞧见,到时又不知道会胡乱写些什么呢。” “我怕他们?”吴疏月轻蔑地一笑又说道,“别那么多废话,出去叫辆黄包车,我要去爱文洋货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 “去爱文洋货行干什么?”阿绿问。 吴疏月歪着头说道:“我要去买点东西。” 白望亭刚走到离家门口还有一段路的路口,便听到身后传来滚滚的车轮声。 下意识回头望去,茂密的法桐树荫下远远地驶来一辆洋车,洋车上一个倩丽的人影,正微笑着向自己招手:“白先生,这是去哪里了?”吴疏月赶紧掏出几块大洋让车夫停车,轻巧地从跳下来,“这么热的天,怎么不乘车?” 白望亭见她下来不禁停下脚步说道:“去东城区逛了逛,道路颠簸,开车反而不便。”又看着她手里的盒子问道,“吴小姐这是拿的什么。” 吴疏月双手抱着盒子,又微微扭着腰用胯担着,额角一层细密的汗珠,看上去仿佛有些不堪其重,却又有几分不胜娇羞似的袅娜。 “看着可是有些分量,”白望亭问道,“需不需要帮忙,要不你帮我拿着手杖,我帮你拿这个。”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白望亭见她异常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她只抱着盒子艰难地挪动了两三步,便改变了主意,站在原地对白望亭微笑着说道:“要不然,您还是帮我一下吧。” 白望亭看着她那副尴尬而艰辛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一时坏心眼作祟。 却故意做出一本正经地模样,说道:“方才说要帮你,你不肯,瞧着像是十分要紧的物件儿,若我不慎给你碰坏了,只怕赔不起。” 吴疏月没听出他的玩笑,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忙不迭地向他解释:“确实是非常要紧,然而我正是怕摔了,才不得不向您求助,并不是不信任您。”正说着胳膊一软便要撒手,吴疏月赶紧蹲在原地,把盒子放在膝盖上不敢动了,她又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白望亭说道,“白先生,您帮帮我,我可以付钱的呀。” 白望亭听她这么一说倒是不好意思开她玩笑了,赶紧说道:“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倒当真了,还要付我小费不成?”说着弯下腰将手杖放在地上,又从她手里把盒子接过来,指尖不慎碰到她裸露的膝盖,脸上骤然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吴疏月看看他问道:“是很重对吧?你脸都憋红了。”又叮嘱道,“你就这样拿着它,别把它放倒了,会散架。” “嗯,是有些分量,不过还好。”白望亭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抱起来,虽说有些重,脚步却很稳健,又问道,“对了,一直不知道吴小姐家在哪里,也在这附近吗?” “哦,不是,我自己租的房子,在爱莎公寓。” “爱莎公寓?”白望亭不禁驻足说道,“那离这儿可有好一段路,且你这方向也不对啊。” “啊?”吴疏月眨眨眼恍然大悟地笑道,“不是啦,白先生搞错了,我不是要回自己家,是要去你家。” “去我家?那这东西是……” 吴疏月却不肯说了,用手在嘴唇附近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狡黠地一笑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走了走了,你这样抱着它不觉得很重吗,我们快走吧!” 吴疏月没了负累跑得飞快,小高跟鞋敲着地面“哒哒哒”地响,先一步赶到门口,熟门熟路直奔报箱。 “哎,等等。”白望亭喊。 “怎么了?” 他皱皱眉头仿佛不悦地说道:“你整天当着外人的面儿光明正大地抠我们家钥匙,回头周围人都要知道我们家钥匙在哪儿了。” “啊,那……” 白望亭微微侧侧身子:“在我口袋里里。” “哦,好!”吴疏月立刻一溜小跑到他身边,伸手在他口袋里摸来摸去,还皱着眉头问,“没有啊,是不是记错了?” 吴疏月抬起头,与白望亭的目光不期而遇,浅棕色的瞳仁里仿佛藏着潋滟的水色,吴疏月稍一恍神,又见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无奈,抿着嘴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怎……怎么了?” 他沉默着叹口气,然后说:“上衣。” “啊?哦!”吴疏月赶紧把手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抽出来,低着头去摸他的上衣口袋,嘴里低声地嘀嘀咕咕,“上……上衣,干嘛不早说呢,还害人家找那么久……” 白望亭没解释只是乖乖把手举高任她翻找,又见她毛绒绒的后颈愈发白里透红,嘴角衔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还是没有啊。”吴疏月闷着头找来找去,急的耳朵尖尖都冒汗了。 白望亭倒是不着急,神色安然地抱着盒子,甚至还微微地昂起头,认真地在枝繁叶茂的梧叶中寻找着啁啾的鸟雀。 突然,里面的门开了。 刘杰望着大门口在炎炎夏日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发呆。 “亭亭,百灵小姐,你俩干嘛呢?” 吴疏月看到刘杰立刻松一口气,拍着门说道:“太好了,你在啊,快给我们开门。” 刘杰望着他们呆呆地走过去,伸手将门栓一抽便将铁门打开,又问:“你俩刚才是被关在外头了?” 白望亭没作声,理都没理他就抱着盒子径直进了屋。 吴疏月解释道:“我本来想从报箱下面拿钥匙,白先生不让,说回头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了不安全,让我从他口袋里找钥匙,可是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怎么都找不到,还好你出来,不然我们真要被锁在外面。” “傻呀!”刘杰说,“我和我娘都在家,没拿钥匙你们不会按门铃吗?” “啊,对哦。”吴疏月拍着脑门,“都怪这该死的天气,都把我们热傻了。” 刘杰一听赶紧说:“那你快进屋凉快凉快。” 吴疏月进屋就看见原封未动摆在茶几上的盒子,白望亭只穿一件衬衫坐在沙发上吹着风扇,随口问道:“你怎么不打开?” 白望亭板着脸说:“未得允许,不敢随便打开。” 吴疏月转头看看刘杰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 刘杰挠挠头问:“你惹他了?” 吴疏月摇头:“没啊,刚才还好好的,看到你才这样,不是你惹他?” 白望亭抬起眼睛看看他们,似乎被人当面议论也觉得尴尬,起身去酒柜取出半瓶香槟及两个高脚杯,头也不回地问:“要来一杯吗?” “不用了,”刘杰说,“我不爱喝这个。” “没问你。”白望亭回头,目光望向吴疏月。 吴疏月愣了愣然后微笑道:“哦,那来一点吧,谢谢。” 刘杰顿时无语,咕哝一句:“得,敢情真是我,不惹你,找我老娘去。”说着一摇一晃地往后院去了。 吴疏月抿一口酒眨眨眼问:“他怎么惹你了?” 白望亭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没眼力见儿,懒得理他。” 吴疏月有点摸不着头脑,转转眼珠索性换个话题。 “对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吴疏月拉着他轻快走到茶几前,顺手将酒杯放在一边,又捋着百褶裙蹲下来,抬起头冲白望亭眨眨眼,“期待吗?” 白望亭端着酒杯站着,颇有几分玩味似的笑了笑问:“给我的?” “当然,不然干嘛费那么力气搬到你家来。” “哦,”白望亭皱皱眉头说,“我以为又是暂且在我这里寄放的。” 吴疏月尴尬地笑笑说道:“我就是因为总是麻烦白先生,感到由衷的歉意,故而专门带着东西来致谢。”说着打开纸盒子,里面竟然是一只二尺多长一尺多高的帆船摆件,从甲板的水手到的船舷上花纹,再到船舱里的舵手和摆设全都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噔噔噔噔!看,喜欢吗?” “嚯!”白望亭赞叹一声,又伸手在船身上敲了两下,“纯铜的,怪不得那么沉。” “嗯!”吴疏月点点头说道,“我想,白先生是生意人,所谓见水生财,再加上你又有码头,那么家里面摆艘船是再好不过了。” “难为你有心,多谢。” “白先生喜欢就好。”吴疏月咧嘴一笑,试图把船捧起来。 白望亭见状赶紧放下酒杯接手:“还是我来吧。” “好!”吴疏月点点头索性背着手站在一边,然后指着先前自己送来的博古架最中间一个格子说道,“就放这里吧,既显眼又震得住场面。” 白望亭搬起铜船,不料那高高的桅杆竟然晃了晃,吴疏月赶紧扶住说道:“你小心,这船是很多层拼起来的,据说乃是个巧思,舱里的摆设都可以随意调换,我是怕回头咱们自己拼不起来,特地让人家拼好了带过来,故而一路小心,生怕颠散了架,为此还多付了车夫几块大洋。” 白望亭不禁笑一笑说:“可是难为你了。”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船摆在吴疏月指定的地方,“这样行吗?” “船头歪了些。”吴疏月挑着手指推了推说,“这样好,要船头向东,这样才能顺风顺水。” 风水之说,白望亭并不笃信,但吴疏月倒像是很有研究,尤其是在得知原本计划的发布会因为场地变更需要推迟一个月之后,吴疏月自然也要“被逼无奈”的多练一个月的琴。 于是,在这一个月里,她又蚂蚁搬家似的,陆陆续续带来了许多东西,瓶瓶罐罐的,一会儿说,家里要摆两个瓶子这样才能“平平安安”,一会儿又慌慌张张赶过来说“玻璃花瓶要摆在北边才好”。 吴疏月每天在白望亭家里里外外的忙活,不知道还以为他白望亭家里多了一位女主人。 甚至有一次,隔壁住着的两位英国老夫妇,对着吴疏月叫“米塞斯白”,把她叫红了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白望亭有时觉得不妥,可又觉得她一片心意不忍辜负,也便不说什么,只是任由她随意摆弄。 那天她精挑细选地从花店里买了两大捧鲜花回来,对白望亭说花瓶里要有鲜花才好,不仅要鲜花,水还要常换常新。 白望亭一边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把不同的花一根一根似无序又有序地摆放进去,一边皱皱眉头抱着手臂说道:“瞧着就麻烦,想来这家里除了你也没人能做得了这个,倒不如索性你连花带瓶子瓶一同带走,省得我忘了反而无端招晦气。” “怎么能把花瓶撤掉呢?”吴疏月说,“你忘了我总不会忘,以后我每隔几天就来给你换水,这样不就好了。” 白望亭一听便又觉得不妥,他一个单身男子,她是个黄花姑娘,有事没事的总往他家里来,且先前说是为了练琴倒也罢了,近几日也未曾见她摸钢琴,只是一味的往自己家里捯饬各种家具,倘若被什么人拿去嚼舌根,对她必然是不利,对自己也不利。 况且近日他正想着托赵东风在冯大帅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透透露水以便将来拉近关系。 可这赵东风答应了许多天,始终没听到回信,白望亭又有些担心,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说了什么别的,导致赵东风答应了自己的事也办不成。 于是,白望亭说道:“如此实在太麻烦了,还是我告诉刘妈,让她来换的好。” 吴疏月怔了怔,脸色顿时有些丧丧地说道:“刘妈换水自然是好的,可这些花总归会败,到时候她又不懂,买了不合时宜的花回来呢?” 白望亭思索片刻说:“那么,你将今日的花名都写下来,到时候我把你写的条子交给她,让她依样去买就是。” 如此,吴疏月终于再找不到什么借口,闷声闷气地点点头:“那好吧,那你给我纸笔,我写给你。” 白望亭立刻让刘杰上楼从自己的书房里拿来纸笔,吴疏月缓缓地从他手里接过,趴在钢琴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她慢慢地写着,仿佛那笔里头灌了铅,每一笔都写的异常艰难。 写一会儿,她又抬头看看白望亭,只见他背对自己在窗口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吴疏月停下笔说:“没有墨水了。” 他像是陡然被惊扰到一般,猛地转过头来,又快步走到她面前,从她压着的手底下抽出纸张,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然后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似的沉声说道:“没墨了,就算了,改日再写吧。” 吴疏月顿时如蒙大赦似,连眼睛都亮了,嘴一咧露出一排整齐而小巧的贝齿,笑着点点头说:“好!那我改日再写给你!”然后拿起手包,飞快地逃走了。 白望亭又捏着那张纸发了一会儿呆,自我催眠似的想着,是命该如此,不是他不想让她走,而是她实在走不成。 而后他又想,自己虽然过去从未笃信风水,但这东西就是这样,不信则已,一旦知道了就难免要处处小心,他总不能拿着自己手底下几百个兄弟的生计去冒这个大不韪。 嗯,就是这样。 白望亭兀自点点头,一切都是为了生意。 这日清早,白望亭让刘妈找出自己最新在成衣店定制的西装,又特意嘱咐她,早饭要尽量清淡,不要味道重的,刘妈自是答应,说道:“知道你讲究,早饭从来也没给你准备过味儿重的。” 不怪白望亭紧张,只是昨晚,赵东风终于派人过来传信,说是今日冯大帅要请他去家里面下象棋。 冯大帅为人古板,平日里除了与人下下象棋也没有别的爱好。而白望亭为了与之结交,已苦苦钻研象棋数月,就为了这天能大展拳脚。 赵东风知他用心良苦,特地派他表弟东来告诉白望亭,让他今日哪都不要去,就在家里等信,若冯大帅心情好,他便见缝插针地引荐一下,到时候他再赶去,既自然也不唐突。 白望亭按赵东风说的退掉了今天所有的安排,可是一直等到将近中午还没接到消息。 刘妈抬头看看蹲在墙角的大座钟,嘀咕道:“我还是先去做饭吧。” “再等等。”白望亭说,他微微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一时间刘妈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了解赵东风的为人,若非有十足把握,他不会让人给自己传信,还说出让自己“在家静候,做好准备”这样的话。 可他既然是有把握的,那便不该让自己等那么久。 白望亭还在思量,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白望亭立刻起身望向窗外,来的果然是东来。白望亭下意识地正正衣冠,又对刘杰说:“快,拿上车钥匙,准备出发。” 不料东来刚进门来便说:“白先生,我表哥传信说冯大帅那边不必去了,请您自作安排。” 白望亭先是一愣,随即面带笑容地问:“敢问东风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东来从衣兜里掏出一份报纸交给他说道:“表哥料到先生会问,已经嘱咐过了,说若白先生问缘由,便让我帮他带句话。我表哥说,这是今日的报纸,白先生请自己看吧。”说完便走了。 白望亭刚一打开报纸,立刻看到一张巴掌大的照片,稳稳的占据着头版正中央的位置,标题上斗大的字写着“无忧路隐秘幽情浮上水面,金百灵背后大鳄疑似现身”。 那照片上的人分明就是自己和吴疏月,夕阳西下,自己和吴疏月背对着镜头,就站在自家的大门口,平心而论还有几分如诗如画的浪漫,若没有记错,这照片就是吴疏月给他送铜船那天拍的。 彼时,他正让吴疏月从他口袋里找钥匙,这拍照片的人也会找角度,远远瞧着就像是他们正依偎在一起说悄悄话似的,要不是他亲身经历,连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跟吴疏月是一对了。 这还不算,除了最大的这张,文章角落里还有几张小照片,一张是隔着窗帘拍的,只能隐约看到屋子里一男一女的影子,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只是越看不清便越能让人浮想联翩,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金百灵幽会秘密情人”。 而另外一张就更加厉害了,竟然是吴疏月让人送博古架的时候拍的,照片显然不如前面两张富有诗情画意,但是下面的小字却异常博人眼球,写的是“金百灵向秘密情人送家具疑似逼婚”。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望亭一怒之下把报纸扔在地上,叉着腰绕着着客厅转了七八圈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又指着地上的报纸说道,“难怪赵东风说的好好的,突然就改了主意,必定是他刚要提我就被冯大帅看到了报纸,这还怎么让他开口!这些个小报记者也是,说书唱戏的都没有他们会胡编乱造!” 白望亭说完又把报纸捡起来,指着上面的照片愤愤不平地说:“前面这个还只说我是秘密情人,转眼之间竟扯到逼婚上去了!他们是听见了还是看见了!怎么不来问问我?几张照片凑一凑就能让他们编出这么个缠绵悱恻的故事,亏他们有这分才气,怎么不去戏院写本子,做什么小报记者!” 刘杰见他是当真生气了,赶紧安慰说:“哎呦,这些个小报记者不就是这样的,明明看着是一,他们非要写二,明明是个二,他们偏要说这是个井,添油加醋胡编乱造这就是他们的长项,不然那么多报纸,他们怎么才能博人眼球,你又不是不知道,犯得着跟他们置气?” “我不是跟他们置气!”白望亭说,“我跟自己置气。我一早就觉得那金百灵在咱们家进进出出的不妥,要不是顾着你的面子,我会纵容她到现在吗?” “这.....怎么光是顾着我的面子呢?”刘杰让白望亭说的有些委屈,别别扭扭地说道,“那人家给你送这送那的时候,也没见你不高兴,笑得跟喇叭花儿似的,还仔细帮人家收着战袍,碰都不让碰,也没人逼你不是?” “我说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白望亭恼火,“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不好使?我做这些,我对她百般容忍不都是为了你吗?要不是你,我会这么对她?” “行行行,是我是我,都是我。”刘杰无语,然后又嘀嘀咕咕地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那小报记者要是拍的我和你秘密约会还能解释,偏偏现在拍的是她和你,大老板和女明星,这是广大劳动人民最爱看的戏码了,你认栽吧,节哀。” “节哀个屁!”白望亭没好气地说,“又不是死了,说什么节哀!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认栽这俩字儿,这事儿必须要解释清楚,决不能这么和稀泥地搅和下去。” 于是,这天一早,吴疏月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颗玉白菜,欢天喜地的向着白公馆走来,竟意外的发现白望亭正站在门口,看上去好像是特意等着自己。 她灿烂的一笑,挥挥手便冲着他走过来。 不料白望亭却并没有开门,冷冰冰地隔着门说:“吴小姐请回吧。” “你怎么了?”吴疏月愣了愣又问,“怎么那么不高兴,又是因为起床气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不是起床气,”白望亭说,“我特地等在这里就是想要郑重地通知吴小姐,您还是请回吧,以后也不必来。”他又隔着门把吴疏月地战袍递出去说道,“这是你的衣服,既然是战袍,还是自己保管更加妥当。” 他见吴疏月呆呆地站在那里发愣,却没有要接过衣服打算,索性直接将衣服搭在她的手臂上。 吴疏月仿佛这才相信,白望亭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拒她于门外了,顿时有些惊慌,说道:“白先生,我那天看到一棵玉白菜,我听说家里摆玉白菜很好......” 不等她说完白望亭便说:“多谢吴小姐费心操劳,你说的话我记住了,这种成色的玉白菜若我想买可以自己去买,吴小姐的这棵还是带回去自己用吧。” 吴疏月张张嘴终究也没想好还能在说出什么令他改变主意的话,只好笑一笑说道:“如果白先生不喜欢,那就算了,回头我去退了它。”然后她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我的发布会还有几天就到了,最近都没怎么练琴,要不然......” “我记得吴小姐许久之前就说要买钢琴,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有看到合适的吗?” “还.....还没。”吴疏月隔着大门的与白望亭说话,仿佛有说不出的可怜,她撇撇嘴有些想哭,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总是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合适,喜欢的太贵,不喜欢的又不喜欢......” “就凭吴小姐给我送的这些东西,若换成大洋,再贵的钢琴也够买了。”他又说道,“今日诸多不便,改日我会把吴小姐为我买的这些东西算清楚,一分不少如数奉还。” “不不不,不用这样。”吴疏月握着冰冷的铁门栅栏笑着说道,“我刚才开玩笑的,我其实不缺钱,钢琴也买得起,只不过.....只不过我没有那么大的房子,对,是因为我的房子太小了,东西又多,所以摆不开钢琴。” 她说完看着白望亭,忽然觉得他的目光怪怪的,又回味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立刻恍然大悟,忙不迭的解释说:“我不是要白先生送我一套房子,我没那个意思的!我是说......我是说,我原本就是一个人,一个人住也不需要什么大房子。” “所以吴小姐的意思是,让我帮您介绍一位男朋友?” “啊?” 此话一出,吴疏月的心彻底凉了。 这回她什么也没说,失魂落魄地摇摇头,默默地转过身去。 不知怎么,白望亭看着她那副模样,心里竟然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可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她便又回过头来,眼巴巴望着白望亭说道:“白先生,其实我来是想说,这些日子感谢白先生对我的照顾,以后我也不打算再打扰了,可是我毕竟叨扰您很久,总该表示些什么。正好昨天小张经理送给我两张黄金洪俱乐部的舞会票,您......”吴疏月突然有些紧张,咬咬嘴唇又开口问道,“您周末,有没有空啊?” “没空。”白望亭回答。 “这周末没空的话,下周末也可以,下下周也行。”她望着他,眼睛明亮的像是要要溢出水来。 白望亭不觉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语重心长地说道:“抱歉吴小姐,我最近的确很忙,没有什么时间,如果吴小姐实在想去,可以去约别人。” “别人?”她眨眨眼沉默地转身,然后轻轻地说道,“不用了,若不是你也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去了。” 说完便抱着她的衣服还有玉白菜,慢慢地走开了。 白望亭怔怔的,望着被吴疏月丢在大门下的两张舞会票站了很久,可始他终也没有捡起来。 忽然,白望亭起了个激灵,想起自己还约了赵东风,先前的事难免给他造成一些不好的印象,自己便是暂时结交不上冯德昌,至少也不能丢了赵东风这位朋友才好。 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喊到:“刘杰,赵东风约了我们什么地方见面?” 刘杰赶紧跑出来说道:“锦山的高尔夫球场。” “过去要多久?”白望亭问。 刘杰想了一会儿说:“两个小时吧,城里车跑不快,出了城就快了。” “那咱们现在出发,告诉你妈中午不在家吃饭。” 刘杰赶紧利索地应一声:“好嘞!”飞速地奔向后院。 吴疏月因为被白望亭拒之门外,倍感丢脸,且丢脸是一回事,更让她介意的是白望亭对她骤然大变的态度。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他这样不高兴,明明前两天他对自己是很友好的。 吴疏月正在马路上走着,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上来一大群记者把她团团围住,劈头便问她与白望亭的关系,什么时候认识,是否真是情侣,以及逼婚传闻是真是假。 吴疏月让他们问的一个头七八个大,根本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忽然,几个黑西装突然冲入人群,把围着吴疏月的记者们挤到一边,黑西装们举止蛮横,引起记者们的强烈不满,小张经理无计可施,只好一路道着歉尾随着黑西装们挤到吴疏月身边。 “各位同好,各位业界同好们,请听我说。”小张经理一边陪着笑作揖一边说道,“百灵小姐今天没有空,关于大家关心的问题,我们改天会特地抽出时间,逐一为大家解答。” “我们不要改天,我们现在就想知道,百灵小姐究竟有没有跟白望亭先生在一起!” “没有!当然没有!”小张经理拍着胸脯说道,“这一点我完全担保,百灵小姐目前还是单身,并没有什么男朋友!” “可是现在照片都出来了,眼见为实,百灵小姐要如何解释?” “这个……这个……”小张经理说,“这个完全可以解释!只不过说来话长,所以还是要改天抽时间出来,我们再逐一向大家解释清楚!今天就到这里吧,改日再聊,改日再聊!” 在小张经理苦口婆心的解释以及黑西装保镖们的严密保护下,吴疏月终于得以脱身。 回到公司,小张经理唉声叹气,长吁短叹:“哎呦!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哎呦呦,到底要怎么解释才好啊!”小张经理急的不知所措,到背着手从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 突然他想起什么,望着抱着手臂颓然依坐在化妆台前的吴疏月问道:“金百灵,你不会真的和那位白先生……” “没有。”吴疏月说。 小张经理不禁多看她两眼,除了觉得她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 至于她为什么会无精打采,似乎也是显而易见的,毕竟是被记者围攻了嘛,让谁也不会兴高采烈。 小张经理松口气说:“不是真的就好,只要不是真的,那我就放心了。” 吴疏月却抬起眼睛,略有不悦地说:“真的又怎么了,就算我真的恋爱了,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又没犯法。”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啊!尤其是这种时候,没有就是没有,有也是没有!” “是,我知道。”吴疏月心不在焉地冲阿绿挥挥手,让她替自己把拖鞋拿过来,然后一边换着鞋一边嘀咕着,“就算我想,人家也要肯答应才行,”她又偷偷叹口气声音有些微微沙哑,“人家哪里会看得上我呀。” 小张经理突然一愣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吴疏月抬头看看他。 “你这么说不像话嘛!”小张经理说道,“那个白望亭是有些钱,在平城也有几分威望,但也并不是这样咱们就配不上他,咱们金百灵那也是风靡整个平城的大歌星,等你的回忆春天一出,我敢保证,别说平城,整个长三角,整个中国都是你金百灵的天下,你就是下一个周旋,是下一个黎莉莉,你是下一个李香兰!” 相比小张经理的激动,吴疏月显得异常平静,她撑着头慢悠悠地开口:“小张经理,我到底是谁啊?” “是谁都行!总之,你迟早是要红的!不是迟早,你马上就会红!红遍大江南北!所以千万千万不能让感情这种事拖累!今天的事情,我们要尽快商量对策出来!” 吴疏月抿抿嘴唇淡淡地一笑,懒洋洋地说:“有什么好解释,假的就是假的,如果几张照片就能说明是真的……”她低头又笑一声,“我还巴不得呢。” 小张经理一惊:“你!” 她又抬起头说道:“当个阔太太不好吗,谁不喜欢?” 小张经理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狠狠点点她的脑门:“没出息!” “哎呦!”吴疏月捂着头,“小张经理,你长胆子了嘛,小心我那些保镖把你打出去。” 小张经理果然缩缩脖子,又说道:“记者的事你不要烦心,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这几天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 “这么好?”吴疏月眨眨眼问,“万一他们又把我围住呢?” “那也别怕,不管他们问什么,你只管想尽办法往回忆春天上带。” 吴疏月转转眼珠然后点点头说:“那好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 锦山的高尔夫球场上,白望亭握着球杆站在一旁,正如赌马之流,他并不是十分擅长这类新鲜的洋活动,故而只好等着赵东风打完球再跟他谈事情。 好在赵东风也并没有故意刁难的意思,不一会儿就从场上下来,一边从球童手中接过汗巾擦汗,一边面带笑容地抱怨着向白望亭走过来:“你小子可以啊,整天装的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结果转个眼花的功夫,你就和女明星勾搭上了。” “哪里啊。”白望亭说道,“那些小报的做派你是知道的,听风就是雨,写的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 “着不着边际我是不知道,我就知道,冯大帅看见报纸的瞬间,脸就黑了,我一瞧那架势,得,我也甭提你了,那种形势,你来了也没劲。”赵东风说完把球杆立在墙边,又从桌上拿了两瓶汽水,给白望亭一瓶,自己则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白望亭握着冰凉的汽水,心里也是冰凉的,叹口气说:“你让你表弟带报纸给我的时候,我还想着会不会是我会错了意,这么一看,原来还真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嗯。”赵东风又说,“而且,你要是和别的女明星瞎搞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金百灵,这不撞枪口上了吗?” 白望亭微微一怔:“这什么意思?” 赵东风打量他一眼:“不知道?” “不知道啊,还望赵兄指点。” 赵东风笑了笑说:“成,那我还真得指点指点你。要说冯大帅古板,这是实话,但他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好相与,别的不说,就现在这年月,别说一个小小的平城,就是南京、北平、天津、上海那些个党国要员,十个里头就有两三个和当红的女明星有故事,人家管那叫风月美谈,你说冯大帅为人再古板也好,对于那些要员,他也能管人家和谁谈恋爱吗?也能因为这不搭理人家?肯定是不行的。” “这话在理。” “肯定在理,这年月,也不是这年月,哪个年月都是这样,这做人的道理就是这样。甭管穷人富人都是各扫门前雪,人家不把雪扫到你门口就得了,你管人家门口的雪多不多呢。所以说啊,如果他想要和你结交,若他就是瞧得上你,甭管你包哪个明星,他也不会管的。但是,”赵东风竖起一根手指,“只一个人除外,那个人就是金百灵。” “这是为什么?” 赵东风摇头:“为什么我不知道,他不说我也不敢问,我只知道在冯大帅面前,金百灵三个字不能提,谁提谁倒霉。” “这么严重?” “不止这么严重!”赵东风又说,“你就说还是咱们之前的说法,冯大帅为人再古板,南京来的要员,这面子得给吧?” “那可是大领导。” “是说,可就是前几天,南京来的法务部长钱上轩先生,俩人本来聊的好好的,就因为钱部长无意中指着报纸上金百灵的照片说了一句,他就二话不说,直接请人家走了,午饭都没留。” 白望亭皱眉:“那位钱部长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夸金百灵长的漂亮什么的,说她巧笑嫣然,肌肤胜雪,也就类似于这样的话吧。” “冯大帅就恼了?”白望亭大为疑惑,“这是为什么?” 赵东风摊摊手笑道:“说了不知道嘛。”又看看白望亭,然后想了想,冲他勾勾手指,低声说道,“其实,我确实也听过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白望亭凑过去。 “据说,这都是据说,”赵东风又警惕地叮嘱道,“我信得过你才说,你听听就算了可别往外传。” “知道,你说吧。” “据说,”赵东风又强调一遍,“冯大帅是因爱生恨。” “什么?” “有人说,见过冯大帅和金百灵偷偷会面,两个人在房间里密谈良久,不止一次了,但每回出来冯大帅脸色都不好,于是有人猜测,他们可能有过什么。” “有过……什么?”白望亭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还用问?你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你看看平城这些女明星,哪个背后没人支持?花想月背后是高市长,金牡丹背后是张啸林,最可笑的是郑子阳,他背后是谁知道吗?” 白望亭前所未有的一问两瞪眼摇摇头说:“他不是男的吗?” “男的就没事儿?”赵东风忍不住发笑,“你说你可真是,就你这还三巨头呢,怎么那么单纯?那郑子阳背后是平城商会常任理事金理事的小儿子,那小子现已三十岁了,至今未婚,却有好几个眉清目秀的小男朋友,那个郑子阳也是。” “行了我听出来了。”白望亭说,“你是想说,金百灵背后也有人支持,那个人就是冯大帅。” 赵东风立刻撇清关系:“哎,不是我说的,我听别人说的。” “一回事。”白望亭说着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说道,“亏你还是冯大帅的得意门生,怎么连这种谣言你也信,我相信冯大帅的为人,他绝不是那种人,而且他亲口说过,他最恨的就是这些小明星,又怎么可能去支持金百灵。” “哎!哎!我说白老兄,没事儿吧你?这不就说一乐吗,怎么你比我还义愤填膺?”赵东风让他数落的有些恼火,又说道,“我还告诉你,甭管你以为的大帅是什么样,这事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说他告诉你的他恨女明星,你以为那就是真的?咱们那位大帅夫人,现在是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但人家以前那也是风靡一时的女歌星,还是平城金嗓子呢。” 这回白望亭终于彻底的没话了。 “所以说啊,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说你也是,我本来觉得你挺聪明,怎么在这方面那么单纯,不是我吓唬你,你这样很容易被骗财骗色啊!”赵东风指着他鼻子说道。 “行了,”白望亭把他杵在自己鼻子跟前的手指头打到一边,“什么骗财骗色,我又不是个女的。” “你啊,”赵东风摇摇头,颇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架势,“你知不知道,最新一期的良友画报上,你可是在女性恨嫁排行榜上位列前三甲,与本人只有毫厘之差。” “那是什么东西?” “你还真不知道?”赵东风拍拍他肩膀,“老白啊,你平时都不看月刊画报的吗?” “我就只看报纸,”他推推眼镜说,“月刊也看过,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却比报纸要慢,不过是多一些分析评论,篇幅长不说,内容也不过如此,尤其是经济方面,很少有独到见解,故而也就很少看了。” “行吧,行吧,当我没提。” 白望亭又皱皱眉头问:“你说的是什么月刊,不一样吗?” 赵东风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着说:“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同?” “现今有一份画报非常流行,叫《良友画报》内容包罗万象,从政治到经济到服装、生活、文艺全都有,有兴趣可以看看,以免落后于潮流。”说完赵东风又拍拍他肩膀说,“我要再打会儿球,你要试试吗?” “你去吧,我不会。” “教你啊,很好学。” 白望亭又摇摇头说:“不必,我下午还要去码头看看,一会儿就回去。” 赵东风眉心一挑说:“那不管你了。”他又想了想说,“对了,那件事既然是假的你尽快解决,回头有机会我再帮你联络。” 白望亭微微一颔首说:“好,多谢。” 冯得昌、金百灵…… 回去的路上,白望亭一直在反复思索着赵东风的话,他说冯得昌和金百灵有关,言下之意,吴疏月与冯大帅有不可见人的隐秘关系,这个消息令他莫名的沮丧,甚至有些愤怒,就像是被人玩弄一般的感觉。 如果赵东风的话是真的,吴疏月背后有着冯得昌的支持,那她为什么又要费尽心思地撩拨自己? 自己固然有些钱,但她都已经有冯得昌了,跟那位高高在上的冯大帅比,自己又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好玩儿吗? 这也有可能,她们这种女人,不乏有以玩弄他人感情为乐的,也难怪赵东风提醒自己,不要被骗财骗色。 其实他如今钱有不少,至于色嘛,他一个男人也不甚在乎,可若是骗人真心,那就太卑劣了。 古往今来,便有许多乐于游戏花间的浪子,明明做着始乱终弃的混账事,却硬给自己戴一顶洒脱无拘的桂冠,这种人就该被万人唾弃。 从前这么做的多半是男人,可现在不同。 现在到处都提倡民主、自由,提倡男女平等,路上留着蘑菇头穿着纯棉学生装的女学生越来越多,这固然是好事,可是也因此让社会上多了许多打着男女平等旗号的“女流氓”。 而这些“女流氓”的特点就是自恃貌美,与诸多追求者暧昧周旋,并以此当做谈资,把别人的真诚当愚昧,将自己的无耻做炫耀,处处显摆招摇,这就是不好的地方了。 白望亭正想着,突然听到旁边报亭有人吆喝:“良友画报新刊,礼拜六新刊,快来买啦!” “停车。”白望亭摸出两块大洋交给拍刘杰,“你去买份良友画报,要最新一期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吃过午饭,白望亭打算去楼上小憩片刻,偏偏今日热的出奇,窗外蝉鸣不绝,往床上一躺就是一身热汗,开着窗子吵,不开窗子又闷。 索性也睡不着,白望亭只好起来,随手拿起自己新买的画报来看。 他翻开画报看了几页,内容确实挺丰富,吃穿住行经济政治样样都有,他顺着目录找了一圈,很快发现赵东风说的那个恨嫁排行榜。 只看了一眼白望亭就知道这赵东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向他提起这个了,原来这个恨嫁排行榜上也有他赵东风的名字,且自己不过屈居第三,他却排名第二位,搞了半天,他这是跟自己显摆来着,而第一位就是赵东风今天才提过的那个男明星,叫郑子阳的那个。 白望亭下意识地多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几眼。 首先照片他就很不满意,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偷拍的,自己一米八多的大个儿硬是让他们拍成了一米七,且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的表情看上去非常不和气,乃至于有些阴冷,一点儿也不亲切。 他想自己毕竟是在婚恋版面上,这些人不经自己同意就乱刊,这也就罢了,还选了这样一张照片,分明就是故意。 再看看下面,竟然还有采访记录,下面还有记者的采访记录,接受采访的是一位叫“吴女士”的人,也不知道这位吴女士是否却有其人,竟然说他性格冷漠不合群,还说如果嫁给他应该会吃穿不愁,只不过可能很无趣。 这是夸他还是骂他? 虽然那位不知所谓的“吴女士”又说:“不过我这个人呢没什么要求,就只想嫁个有钱人,他又有钱又年轻,长得也算不错,嫁他也不委屈呀。” 呸!白望亭心想,谁知道你是哪位,你嫁我不委屈,我娶你还委屈呢,有毛病! 看完自己的,他又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去看别人。 首先是郑子阳,不得不承认,单从照片来看,这个叫郑子阳的家伙的确长得不错,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的,看上去很像个体面的正经人。而且人家原就是做这个的,摆的姿势也很好看,这是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郑子阳下面接受采访的是一位王女士。 这位王女士说:郑子阳先生英俊潇洒,尤其是他在《街道天使》里面扮演的高警官,勇敢、正义还很有爱心,他演的那么好,我相信他本人一定也不会差太远的。 白望亭默默地撇撇嘴,都知道是演的,还那么当真。 再看排名第二位的赵东风,白望亭左看右看,严重怀疑赵东风与这个良友画报的编辑有什么密切关系,他的照片明显比其他人要漂亮很多倍,而且仔细看看不太像是照相馆里照的,倒很像是画师画的。 而评价赵东风的这位女士又恰巧姓杨,白望亭记得赵东风家有一位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女工就是姓杨,白望亭严重怀疑这些话就是赵东风教她说的。 这位杨女士说:赵东风年纪轻轻就做了少校,可谓年少有为,更难得的是他为人非常慷慨绅士,听说只要他在从不允许女士买单,说女士就应该像花朵一样被男士们呵护宠爱,所以女士们都很爱与他共舞,另外,他对女士的态度也是非常讲究平等的,家里的佣人做错事,女工可以不追究,但男工就要奖罚分明,这一点非常令人感动。 白望亭看完忍不住默默在心底吐槽:既然女士是用来呵护的,干嘛要雇佣女工呢?且又说十分平等,既然那么讲平等,为什么女工和男工又不讲平等了呢?简直就是开玩笑嘛。最重要的是,赵东风虽然单身,却有一个十一岁大的儿子,这位杨女士怎么不说呢? 白望亭把画报随手一扔,内心颇有几分不悦,他想到评价自己的人姓吴,可自己身边认识的除了吴疏月一个姓吴,就只剩下工厂里的吴妈,这些话总不会是吴妈说的吧? 那如果是吴疏月呢? 他沉默的思索着,心想如果是她的确有可能会觉得自己有些不合群,可要说冷漠,自己对她也算十分绅士了,就算是别的任何人都可以这么评价自己,她凭什么?再就是她说愿意为了钱嫁给自己,她每天乐呵呵地往自己面前凑就是为了从他手里分一笔钱吗? 不,他不能接受。 平城的有钱人那么多,她干嘛偏偏找上自己,找个有钱的老头直接继承遗产岂不是更加快捷。 白望亭越想越觉得心烦,可是又解决不掉,只好转而自我安慰。 算了,就算是她也没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已经摆明了态度,绝不会和她有下一步发展,也不必担心她惦记自己的钱。更何况,姓吴的那么多,也不见得这个吴女士就是她吧,说不定就是随便抓了个人问的。 “亭亭,亭亭!”刘杰在门外敲门。 “干什么?”白望亭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顿时有些恼火。 刘杰可不管他有没有起床气,直接推门伸出一个脑袋:“金百丽的张杰明来了,说有事找你。” “张杰明,就是张啸林的那个侄子。”白望亭不慌不忙地换好衣服一边又问,“他来干什么?” 刘杰说:“他说有笔生意想跟你谈谈。” “生意,就他自己?”白望亭不禁发笑。 “就他自己。”刘杰回答。 白望亭打心里是有些瞧不上张杰明的,心想着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侄子,就算他亲叔叔来,自己也未必赏脸,他倒是有胆子,敢单枪匹马的来和自己谈生意。 想了想对刘杰说:“你先让他在书房等我,我一会儿过去。” “好。”刘杰关上门走了。 虽然明知道有人在等着他,可白望亭一点儿也不着急,反而又把已经穿在身上的西服脱了,又从床头柜上拿起画报看了一会儿,待时间过去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又把外套穿上,打开卧室门,往书房走去。 白望亭一进门,看到张杰明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子非常满意刘杰的“待客之道”,却面带歉意地说:“小张经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您请坐。”然后往书桌前一坐,揉着太阳穴说道,“我今早去锦山的高尔夫球场和赵少校打球,也许是太阳太大,晒的我有点儿中暑,到现在都头疼。” 张杰明端端正正地坐在白望亭对面,看上去微微有些紧张,不过倒也并不失礼,说道:“白先生和赵少校好雅兴,这么热的天还去打球。” “是啊,”白望亭笑了笑说,“其实我不是很会,主要是赵少校打,他还说要教我,可我实在没什么兴趣就算了,只陪他喝了点汽水……” 白望亭似无意却有意地说着自己和赵东风的事,他坚信如果不是张啸林的授意,他这位侄子是不敢这样冒冒然地来找自己的。 白望亭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料张杰明竟突然开口:“白先生,昨天的报纸不知您看了没有?” 白望亭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刀子似的射向张杰明,让他无端地想到自己小时候在深山老林里遇见的狼,不自觉地便又坐直了一些。 白望亭没说话,脑袋里却一刻都没停着,他甚至在想,如若这一切都是张啸林设计好的,打一开始金百灵就是他们给他设下的美人计,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绊自己一个大跟头,那么此刻这个表面上唯唯诺诺的张杰明便必定是有备而来的。 白望亭的目光从他的脸落到他手里的皮包上,如果他会突然掏出一沓自己和金百灵的照片,那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不过他也不会纵容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狠地敲自己一笔。 他会提出什么要求?直接要钱,又或者把自己刚到手的金水湾讨回去? 如果是那样,那他也只好不客气了。 白望亭默默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小张经理,凭他这小身板,自己想拿下他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白望亭又把目光挪回到他的脸上波澜不惊地说道:“小张经理该不会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的礼物吧?” 张杰明怔了怔又松口气说:“惊喜或许算不上,礼物……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哦?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些期待了。” 张杰明又抬起头看看白望亭的脸色,从棕色的皮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背面朝上扣在白望亭面前。 白望亭不急着伸手去翻开照片反而微微一笑问:“就一张?” 张杰明点点头:“啊,对,就一张。” 白望亭不禁面露轻蔑,把照片翻过来,瞬间愣住,怎么会是一张单人照片,而且照片上只有金百灵一个人,很明显这是特地摆好姿势拍摄的照片,她身子是向右侧立的,下巴却向着左侧微微上扬,烫着双鬟燕尾的小波浪卷,笑的俏皮灿烂。 白望亭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手指不觉抚过照片上的笑靥,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张杰明欠欠身子,仿佛迫不及待似的向前倾着身子:“白先生,我听闻您的望山亭牌卷烟卖的很好,故而有心与白先生合作。” “怎么合作?”白望亭问。 “据我所知,白先生从没有请过广告女郎。” 白望亭又皱皱眉头:“你想让我把金百灵的这张照片印在我的烟盒上?” “不错,不止是照片,还要多一句广告词,就写望山亭陪您回忆春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望山亭陪您回忆春天?”白望亭失笑,“那么我倒想问一句了,照你这么说,是我请你们给我做广告呢,还是我给你们做广告?” 张杰明想了想说道:“是金百灵给您做广告,也是您帮我们做宣传,我们相互帮助,白先生,这种形势的广告古往今来还是头一回。” “等一等,如果是这样,那费用要怎么算?” “既然是相互帮助,又何必谈钱呢?” “所以你是说让金百灵免费做我的广告女郎,而我的代价就是在望山亭的烟盒上多印一句话。” “不错。” “听上去倒不失为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张杰明听他这么说,不禁面露笑容。 “只不过,”白望亭话锋一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又或者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杰明握了握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说:“那我就直说了。前天报纸上刊登的消息,对于金百灵小姐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我想白先生应该也不希望那些虚假错误的谣言继续蔓延。” “这和你说的合作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白先生对于新闻舆论了解多少,但我是很了解的,现在外面都在传白先生就是金百灵的幕后老板,说你们之间有暧昧关系,纵然你们问心无愧,但这种谣言是很难粉碎的,就算您再怎么解释,金百灵再怎么解释,结果也只能越描越黑。” “那么我就不解释,不见她就是。” “那记者们就会说您心虚,说您故意回避,平城就那么大,就算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也难保有碰面的时候,到那时只要一见面,就注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算是洗不清了。” “现在我们就是要帮您洗清谣言,我有十分的把握,只要白先生答应合作,我就可以让之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这么说你是帮我?”白望亭不禁发笑,“小张经理如此好心,你叔叔张啸林知道吗?” 张杰明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慌,有些心虚地说:“我认为这件事没必要让他知道。” “可你让我把金百灵的照片印在烟盒上,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他迟早会知道。” “生意归生意,只要能帮助金百丽赚钱,想必叔叔也不会说什么,至于谣言的事,我想没必要让他知道,更何况他应该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白望亭沉思片刻问道:“小张经理说的很动人,但是我还想多了解一下,你打算怎么用合作这件事洗清谣言,我总要知道你具体打算怎样操作。” “不用过多操作,甚至都不需要说什么。”张杰明说,“只要印着金百灵照片的望山亭一上市,那些自以为嗅觉灵敏的记者们立刻会想到我们是为了利益故意进行绯闻炒作,到那个时候,就算白先生您和金百灵当街拥吻,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金百丽和您的一次有计划的商业运作了。” “会吗?”白望亭将信将疑。 “一定会。”张杰明又咬咬牙说,“如果达不到预期效果,我愿意承担白先生所有的经济损失。” 白望亭抬起手示意他不必说下去,然后说道:“不过是印几张照片,能花多少油墨钱,就算广告效果不好导致望山亭全部滞销,我还有东方、立德、华顺、老刀,这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那就太好了,多谢白先生的慷慨。”张杰明笑逐颜开。 “你别高兴太早,我话还没说完,如果这件事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我不会让你赔偿经济损失,但我会认为是你们合起伙来戏弄我,”白望亭缓缓地说道,“戏弄我的代价可不是用钱能偿得清的。” 白望亭故意那么说,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这个张杰明竟然是个傻的,不仅不害怕还好像很高兴,激动地握着白望亭的手一遍一遍地道谢。 白望亭皱眉:“小张经理,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全明白!”张杰明激动地说,“不过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和金百灵没关系,如果出了问题,我一个人承担!” “你一人承担?”白望亭皱着眉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然后平静地说道,“小张经理,这么说可能不太客气,但是我这个人一旦心情不好起来,真的有可能会打死你。” “是,我知道,但我有信心,我会让您满意的!” “不,你还是没懂。”白望亭说,“不管你做的怎么样,我都可以说不满意。” “啊!”张杰明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点点头有点儿结巴,“我……我知道了,但是……但是我肯定会努力、努力、再努力地让您满意的。” 白望亭皱皱眉头似有些玩味地说:“你倒是挺仗义。” “这不是仗义不仗义的事,”张杰明的脸突然涨红,眼睛里闪耀着热忱而璀璨的光芒,他一把握住白望亭的地说道,“白先生,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您,感谢您对金百灵小姐的包容与帮助!” 白望亭的目光瞬间冷下来,把手抽回来,起身,缓步踱到窗前,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位金百灵小姐,我与她见过几次,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魅力,实在令人惊讶。” 他的语气虽然听上去玩世不恭,可脸上却并无笑意,只可惜他此时正面向窗外,张明杰看不清他的脸。于是,他郑重地解释道: “白先生,我发自内心地感谢您。但对于金百灵小姐……”他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您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所以您可能不太能够了解我对她的感情。金百灵会成为我的台柱子,不是靠别的,靠的是她与众不同的嗓音,和她非凡的音乐悟性,当然还有她甜美的形象,她就是我的珍宝,是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明珠!说句不怕您见笑的话,我张杰明既不能文又不能武,唯一的理想,就是能找到一个人,让她把华人的声音传向全世界!我认为金百灵就是这个人,所以我很愿意为了她,为了华人的音乐,献出我的一切,白先生,她迟早会以华人的声音震惊整个世界啊!” 白望亭看着突然热血沸腾忘乎所以的张杰明有些不知所措,等他发表完自己的慷慨陈词,白望亭敷衍地笑笑然后说:“哦,小张经理的理想很伟大,我祝你成功。” “谢谢!谢谢!”张杰明再次握住白望亭的手深表感谢。 “张经理。”白望亭看着他说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 “哦,那我告辞了。”张杰明又把桌子上金百灵的照片摆正说道,“白先生,广告的事,还望您尽快。” “我这就派人去办。” “好,那我就告辞了,再见,白先生。” 白望亭抬抬手摆了一个请的姿势:“恕不远送。” 待亲眼看着张杰明走出他家大门,他才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又想起刚才张杰明的话。 “珍宝……”他轻嗤一声略略有些不悦,“还想着让华人的声音传向整个世界?” 张啸林一个丝毫没有远见的大老粗,他侄子倒是有点儿意思,只不过让华人的声音传向世界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 经济才是国之基础,如果没有实业,却想着通过文化、音乐、美术这些东西去获得世界的瞩目,这根本就是空想。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想就比不想强。 他喊一声:“刘杰!上来!” 过了一会儿,刘杰的脑袋从门缝里伸出来:“喊我?” “进来。”白望亭勾勾手。 “什么事?”刘杰搭眼看到白望亭手上的照片,眼睛瞬间亮了,“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白望亭皱皱眉头说:“不知道,新拍的吧。” 刘杰双手捧着照片看了又看,怎么都不舍得撒手,喃喃自语着:“我的老天爷,这也太漂亮了,俊没边儿了!” “你拿着照片去咱们的烟厂,让他们把这批的烟盒全都换成这张照片,再加上一行字。”白望亭怕刘杰记不住,专门写张纸条递给他,“就印这句,望山亭陪您回忆春天。” 刘杰点点头,又心不在焉地问:“这照片是送我的吗?不会吧,你喊我上来就为了送我礼物?这也太珍贵了!” 白望亭无语,一把从他手里把照片夺回来,又把刚才的话原样说了一遍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刘杰眼巴巴盯着照片。 白望亭一脸不悦,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照片还给他又说:“就不愿意给你,没它的时候还像个正常人,有了它,脑子都飞了。” “别啊!”刘杰接过照片立刻捂在胸口,心醉神迷地说道,“有它我只是没脑子,没了它我连魂儿都没了!” “没出息,赶紧给我滚。” 这会儿刘杰反应倒是够快,立刻答应:“哦,那我滚了。”一溜烟的功夫就连蹦带跳地窜下楼。 “让他们今天就把烟盒全换了,明天我要看见新烟盒上市!”白望亭喊。 刘杰在门外大老远应一声:“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一大早,吴疏月急匆匆赶到金百丽,敲响了小张经理办公室的门。 “请进。” “小张经理!”吴疏月从绒面绣珠的手包里拿出一只烟盒摆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您看这个,我今早突然发现的,这张照片是我们原本计划新唱片发布的时候用作宣传的,怎么会跑到烟盒上去呢?”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小张经理眯着小小的眼睛,请她先坐下来。 “怎么不着急呢,这张照片除了我们自己知道,其他人不应该有的呀!” “是我,我给他们的。”小张经理说。 “你?为什么?” 天气异常炎热,似乎是要下雨,临街的绿色花窗大开,天花板上的木扇叶飞速地旋转着,却并没有什么作用,小张经理看着满头大汗的吴疏月,倒一杯凉开水递给她:“来,你先喝口水,冷静一下,听我慢慢跟你讲。” 吴疏月安安静静听张杰明把事情解释清楚,这才放下心来,她一手端着透明的玻璃水杯,又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指尖抚过烟盒上笔走龙蛇的“望山亭”三个字,轻轻地念着:“望山亭陪您回忆春天……”她沉默片刻问,“这么说是白先生好心帮我?” 小张经理微笑着说:“白先生比我想象中要宽容和气。” “是吧。”她低着头笑一笑,目光仿佛在看着手里的烟盒又仿佛透过烟盒看着别的不止何处的地方,轻轻地说道,“我也觉得,他本人比传闻中好的多了。” “百灵小姐。” “……” “百灵小姐?” “啊?”吴疏月倏然回过神来望着小张经理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耽误您了。”说着放下水杯站起身来。 “不是,我也没什么事,其实……是有件事想请百灵小姐帮忙。”小张经理说道。 “小张经理太客气了,您帮我解决了一个这么大的难题,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吴疏月微笑。 “那我就直说了。”张杰明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两张舞会票对她说道,“是这样,有位从上海来的赵先生,这周末就要来平城了,你可不要小看这位赵先生,他是上海滩有名的导演,虽然他没有明说来平城是做什么的,但我想他既然大老远地来,保不齐是想在我们这里物色演员。” “物色演员?”吴疏月眨眨眼,“拍电影吗?” “很有可能。” “可是上海滩的人那么多,何必跑那么远到平城来呢?” 张杰明说:“不管是不是吧,人家是上海来的大导演,不管是眼界还是人脉总归比我们小地方的要好许多,结交一下总没什么坏处。” 吴疏月看着舞会票面露难色:“可是我……小张经理你是知道的,我是最不擅长与人交际的了。” “不是要你交际,说白了,我也是想去赌赌运气,能不能见得到人家都不知道。”张杰明说,“更何况我也知道你不爱交际,只是黄金洪俱乐部有要求,票不单卖,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所以我就想请你以我舞伴的身份,跟我一同进去,等进去以后,你想玩就玩,不想玩就回来,都随你。” 吴疏月眨眨眼说:“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小张经理把票交给她又说,“那这个礼拜六晚上八点整,我去爱莎公寓接你。” “那就不必了。”吴疏月说,“我才刚经历一场风波,如果再让多事的记者看到,又不知道会编出什么,我自己去,八点钟我在俱乐部门口等着你。” “那也好,”小张经理说,“谨慎一点总是没有坏处的。” 吴疏月点头微笑:“那我先回去了,礼拜六见。” 吴疏月捏着手里的舞会票,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前天才扔了两张,跺着脚瞪着眼睛说不去,没想到今天就又飞回来一张,还是推辞不掉的那种,这种感觉让她有一种奇异的宿命感。 她突然在走廊正中央站住,自言自语:“是不是不应该去?该不会要遇到什么倒霉的事吧?” 她又捏着舞会票翻着眼睛想了很久,脑子里装的全都是爆炸、火灾还有凶杀案。 每一个画面的结尾都是自己用颤抖地手握着舞会票,满面泪痕地说:“早知道我不该来,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宿命啊!” 想到这,吴疏月立刻转身。 还是别去了,感觉不太吉利。 刚走了两步,又站住。 这个借口有些说不过去吧? 正犹豫着,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袅袅娜娜走出来一头鹅,穿一身夸张的金色鱼尾裙,伸着长长的脖子,向着吴疏月的方向走来。 吴疏月赶紧立正站好,双手交叠握着小绣包摆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又偷偷抬了抬小巧的下巴,努力拉长自己脖子的曲线,生怕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金牡丹目不斜视地走到吴疏月身边,突然尖着嗓子爆出一句:“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逼婚女郎。” 吴疏月气的头顶上青筋都跳出来了,翻个白眼,懒得跟她废话。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金牡丹沿着她目光的方向看过去,“怎么,想着把咱们的吊灯拆下来给人家送过去?” 吴疏月眼睛从吊灯上挪到金牡丹的俏脸上微微一笑说:“错,我在想啊,这吊灯怎么不掉下来砸爆你的头!” “你!”金牡丹刚要翻脸突然又笑了,摆摆手做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模样,“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既然遇到你了,索性通知你一声,以后呢,金百丽的规矩要变一变。” “……”吴疏月淡淡地瞥她一眼没说话。 金牡丹白白买了个关子,可吴疏月就是不问,只好自说自话:“哎呀,真是的。”她挑着纤长的手指没头没脑地说道,“这手上戴着鸽子蛋啊,就是不自在,怎么都觉得不习惯。” 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套在自己左手中指上明晃晃的钻戒:“我就说不要嘛,老张非要买,说我过生日一定要给我买个像样的礼物,你说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怎么那么爱给女人送礼物呢?” “……”吴疏月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她一眼,“没事我走了。” “哎,别走啊!怎么说着说着急眼了呢?哦!对了,我不该问,你哪里知道男人怎么想呢?毕竟也没人送你东西,都是你送人家,而且白送人家都不收。” “我呸!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没收!” “对对对,东西是收了,人没收,是我说错了。”金牡丹掩着嘴偷笑,笑得那叫一个欠扁。 吴疏月咬咬牙,抬脚又要走。 “别急着走啊,干嘛那么着急呢,我话还没说完呢。”金牡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瞧着她,又说道,“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事不是吗?外面到处都是记者,你走到哪里不都是过街老鼠一样?” “不好意思啊,金牡丹小姐,恐怕让你失望了,我呢,有的是事情要忙,这会儿正急着去找小张经理谈正事呢。” “是啊,是得好好谈谈了。”金牡丹抱着手臂站在原处,不紧不慢地说道,“原来红透半个平城的金百灵,这会儿只怕歌迷都跑光了,你说先前公司砸在你身上的那些钱可不就打水漂了吗?到底是赔偿啊,还是解约,这事儿还真得好好谈谈才行了,难怪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金百丽的宣传海报慢慢展开,“难怪张老板说,以后在金百丽只许我一个人穿金色,你看,就连海报上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吴疏月看了海报瞬间恍然大悟,难怪她阴阳怪气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搞了半天是为了这个。 不就是个破海报,有什么好得意?吴疏月想。 可要说她一点儿不生气,那也不是,于是,就在前一刻还想着去找小张经理退舞会票的金百灵,转眼就改变了主意,她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这个,那恭喜你了,以后你就是金百丽独一无二的金牡丹了。” 金牡丹得意地抚抚自己高高的发髻:“你知道就好。” “不过我呢,也不是谈解约。”她故作愁闷地说道,“说实话,最近出了这些事我是蛮头痛的,那些记者啊歌迷啊天天围着我问东问西,说实话我还真动了退出的念头,可是今天早上,我看到我的那些歌迷啊,这么疯狂的把印着我照片的香烟抢购一空,你说我这心里头吧。”她双手捧心,娇滴滴地眨眨眼,“还真的有点感动。” “切。”金牡丹冷笑,“什么抢购一空,你做梦的吧?” 吴疏月俏脸一寒,行吧,金牡丹,这可是你逼我的。 于是,她默默地从绣包里拿出烟盒:“不是哦,就是这个牌子的香烟啊,对了,我这张照片你没见过吧,这是我新拍的照片,用来灌唱片用的,灌唱片你知道吗?哦,你不知道,你也没灌过。”吴疏月笑的无比开怀。 金牡丹中了邪似的一把从她手里把烟盒夺过去:“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望山亭,这不是白望亭家的香烟?他可是出了名,从来都不请广告女郎的,这怎么可能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 “怎么不可能呢?”吴疏月无辜地眨眨眼,却又好像生怕她误会的不够深似的说道,“我和白先生很熟的,报纸上的照片你应该看到了吧?我说让他给我打个广告,他立刻就答应了,还说看我需要,想印多少就印多少。唉,也不怪记者误会我们有什么,有时候我自己都要误会了,你说他会不会真的喜欢我啊?” 吴疏月说得起劲,面上笑靥如花,内心却无比凄凉,心想着,他喜欢我那是不可能的,可此时此刻,让她在金牡丹面前认怂,那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这样,反正金牡丹也不知道什么,自己就将计就计一下,先气她一个底朝天,顺便再过过嘴瘾,何乐而不为。 想到这,吴疏月又添油加醋地说道:“你说,像白先生这种人,从来都不请人做广告的,偏偏就请了我,那他得是多迷恋我,得是爱的我死去活来了吧,呵呵,呵呵呵,”吴疏月捂着嘴傻乐,笑了半天又说,“当然了,我开玩笑的,我们就是比较熟的朋友而已,你可千万别当真了。” 金牡丹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回过神来指着吴疏月说:“我明白了,这都是你的阴谋!我说呢,谁会那么傻,无缘无故给人家送家具,生怕记者拍不到是不是?搞了半天,你们是这么想的!好啊,好啊,小张经理也是长本事了,连张老板都不知道,自己就敢拿主意这么做。” “你说什么呢?”吴疏月笑,“我和白先生啊,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就只是好朋友而已,这和小张经理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先生他呢,因为不太擅长布置房间,所以我就帮帮他咯,而他也很友善,所以就答应帮助我宣传一下新唱片,就是这样而已,这件事自始至终和小张经理也没有什么关系啊。当然了,前提是白先生帮我宣传一下也不亏本,你出去看看,他的卷烟卖的可好了,你要不相信,我带你去,走啊。” “不用了!”金牡丹一把甩开吴疏月,“看样子,金百灵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哎呦,怎么会呢,你金牡丹现在可是金百丽的当家门面了,你看,海报都只有你一个,我算什么呢。”吴疏月故作谦逊地笑着,“对了,还有啊,我本来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说,但是我也不想让你误会,以为我真的要解约或是怎样,毕竟姐妹一场,又或者你不小心传出去,让大家跟着白难过一回也不合适。我刚才说找小张经理有正事,其实是小张经理说,上海滩来了一位大导演,他想我陪他去,就这样而已啦。” 金牡丹听完又是一惊:“上海滩来的大导演,他让你陪他去,为什么不让我去!” “哎呦,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呢?啊,不过小张经理有叮嘱过我,说那位大导演为人很低调,不希望自己来平城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我们去见他也是悄悄地去。你呢,都已经是金百丽的当家门面了,如果你去,那还怎么低调啊。” “说的也是。”金牡丹骄傲地抬抬下巴,“一个导演而已,我也不是太想去,拍电影啊什么的,又累又不见得能赚钱,万一观众不买账说不定还要倒贴钱的。” “就是说嘛,风险这么大,小张经理也不敢你去啊。” “那可不,万一不卖座,他怎么跟他叔叔交待。” 吴疏月见金牡丹这只呆头鹅已经信以为真,也懒得再跟她多说废话,笑了笑说:“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晚一点我还要演出呢。” 吴疏月想,母鹅脑子不灵光也不是完全没脑子,得在她发现自己吃亏之前赶紧开溜。 “没事了,你走吧。”金牡丹放走了吴疏月又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啊,她不是说有事跟小张经理谈吗?怎么又不谈了?” 只可惜,以她的那颗木头疙瘩脑袋,怎么也想不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只好伸着她的长脖子,摇摇曳曳地走开了。 礼拜六吴疏月如约来到黄金洪俱乐部,刚到门口就看到不远处小张经理冲着她招手。 毕竟是重要的约见,虽说小张经理说她可以不必交际,但该有的礼节却不容忽视,万一不小心两拨人当面遇上,她想跑也跑不掉怎么办。 故而为了以防万一,吴疏月还是精致打扮起来,墨绿色绣金银玉兰的改良旗袍,裁剪的纤侬合度,颜色花式既不十分招摇又不过于沉闷,头上戴一顶英伦风格的网纱礼帽,低调而不失优雅。 她微笑着走向张杰明,忽然看到墙角处一个艳若桃李的身影,心里一动。 果然,那母鹅总算回过神来了。 上海滩来的大导演,吴疏月不爱交际,却有的是想要和他交际的人。 只是金牡丹到底晚了一步,黄金洪的俱乐部的舞会票,可不是那么好买的。 小张经理见她忽然停住,迎上来问:“怎么了?” 吴疏月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以为是个熟人,结果不是。” “没事的话,那就进去吧。”小张经理说着架起自己的手臂。 吴疏月俏皮地一歪头,搭在他手腕上,走进俱乐部大门。 俱乐部墙角的那株桃李这才悄悄地探出头来,不料才刚露头就被俱乐部的保安员抓了个正着。 一个高高大大穿着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她面前,脸上分明写着“凶神恶煞”四个字。 “干什么的?”保安员问。 桃李这才揭下挡在面前的白丝巾,眼睛一翻得意洋洋地说:“是我!” 金牡丹本以为,以自己在平城的盛名,只要露出脸,到哪里都会畅通无阻。 不料这个保安员偏就是个没见识的,看了她一眼说:“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喂,没搞错吧?我你都不认识?金牡丹知道吗?金百丽公司的台柱子听说过吗?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哦!金牡丹!”保安员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过她的名号,还是因为看不上她趾高气扬的做派,竟然嘿嘿一笑,憨乎乎凶巴巴的脸上露出一丝恶狼似的狡诈,摇摇头说道,“没听过,想进就买票,买不起票就走,别没事儿在这里瞎转悠。” “我买不起票?我金牡丹会买不起票!”金牡丹叉着腰竖着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看我买得起买不起!” 她在保安员的注视下来到售票口,拍拍窗台子丢出八块银元:“给我一张舞会票。” 售票口的女服务员看她一眼说:“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票不单卖,一次最少买两张。” “两张?”金牡丹愣了一下又翻个白眼,“两张就两张。”金牡丹把钱拍在桌上。 “小姐不好意思,我们票价是十二块一张,您这些还是不够。” “怎么那么贵?”金牡丹愣,“不是八块一张吗?” 售票的笑了笑歉意地说:“那是昨天的票价。” “奸商!”金牡丹暗暗骂一声又在自己的小绣包里摸索起来,摸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见掏钱出来。 保安员看不下去了说:“哎,我说这位大姐,你腕子上挂的是个海啊,捞这么半天捞不出个钢镚,你这是掏钱还是摸鱼啊?” “我呸!”金牡丹让他说的脸色通红,可无奈的是,她真的没带那么多钱,只好跺跺脚嘴硬地说,“你给我等着,我回去拿钱,一会儿我就回来!” “切,回来,回来就奇怪了。”保安员说完,拍着肚子大摇大摆地往大门的另外一边去了。 金牡丹走出去十来步,突然看到大江银行的墙根底下蹲着一个人,看模样有几分眼熟,好像在张啸林家里的时候见到过。 若记得不错,她记得这人名叫顺子,张啸林说他是平城第一无赖,是无赖里的混子,混子里的懒汉,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除了偷鸡摸狗,打架滋事,别的一概没兴趣。偏偏张啸林又拿他没办法,只因他老爹从前为张啸林当过刀还死了,这个情分不能不还。 若放在以前,他也未必成不了张啸林的手下爱将,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连黄金洪都眼红白望亭的经济手段,想着金盆洗手当个体面人,张啸林又何尝不想。于是,用又不堪用,辞又不堪辞,张啸林只好把他当个边缘人物,用得上的时候叫他一声,用不上就随他爱干嘛干嘛去了。 金牡丹转转眼珠走过去喊一声:“顺子。” 顺子抬头瞧了她一眼,一咧嘴儿露出满口的大黄牙,猥琐的让人恶心:“哟,我道是谁,这不是我大哥家的小俊嫂子嘛!” 金牡丹心里恶心,表面上又不得不压抑着,翻着眼皮抿嘴一笑:“我听你大哥提过,说你是忠良之后。” “那可不,我爹那可是……”说到这,他立刻激动的手舞足蹈,吐沫星子满天飞。 金牡丹怕他喷自己身上赶紧笑着打断他的话说:“是是,我都知道。”又说,“你大哥让我多照顾你,既然今日碰见了,你来,我有东西给你。” 金牡丹带着顺子回到她和她聋哑老娘住着的流星胡同,让他暂且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满当当的手绢出来,悉数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拿着。” 顺子打开一看,镯子、手串、项链、银元全都是好东西,值老鼻子钱了,问也不问立刻揣怀里,转头就要走。 “你等等。” “怎么了,还有事儿?”顺子纳闷地看着金牡丹。 得,真是个百闻不如一见的无赖,金牡丹想,她咬咬牙笑着走上前说:“顺子啊,这些东西呢,是我做嫂子的心意。” “知道我知道,谢谢大嫂!”顺子说完又要走。 金牡丹一看,这人还真是个你不把话挑明,他就装傻到底的厚脸皮,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尴尬不尴尬,赶紧直话直说:“大嫂帮你一把,你是不是也帮帮大嫂?” 顺子一愣:“哟,敢情大嫂这是有求于我,我说呢,怎么好端端给我钱花。” 金牡丹微微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对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她勾勾手从手包里掏出一张旧宣传海报,小声对顺子说道,“你知道黄金洪俱乐部吗?你进去找一个女的……” 顺子听了半天抬起头又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黄板齿牙:“嗨!我认识,不就金百灵吗?嫂子你放心,这事儿我绝对在行!”说完就甩着胳膊大摇大摆地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在吴疏月的陪同下,小张经理顺利进入俱乐部,更巧的是,他们前脚进门,立刻就看到小张经理说的那位姓赵的大导演正站在金色门廊底下与人交谈。 小张经理自是喜不自胜,忙不迭地要凑上去与人家攀谈。 吴疏月勾着他手臂的手松了松说:“你自己去吧,我随便逛逛。” “干嘛不去,多好的机会,哪怕混个脸熟也好。”张杰明说。 可吴疏月就是不肯,笑着说:“我不去,你若和他谈的顺利,将来别忘了我就是。” 张杰明无奈,手指在她眼前虚点了两下说:“狡猾,怕我得罪人拖累你不是?” 吴疏月狡黠地笑了笑说:“你非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张杰明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更何况他也怕再耽误下去又不知道能不能再有碰面的好机会,故而只好独去了。 吴疏月嘴上不提,可心里还记着自己和白望亭赌气的话,她原本计划着送张杰明进来以后,立刻就走。 可又一想,自己若真这么做了,只怕有些怠慢张杰明,再者说,自己本是为了帮助小张经理才来的,现在不过刚刚帮完忙,便迫不及待地就走,显得自己好像多么委屈,又像是对人家小张经理有意见似的,似乎也不太好。 多少也要等一等再走,于情于理才算说得过去。 于是,吴疏月索性到吧台上要了一杯甜橙露汽水,一边喝着一边欣赏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女,并在心里默默地给他们打着分。 门廊底下那对跳的最好,无论手势还有脚步都是像模像样的,只不过男士的裤子似乎有些肥大,像是借来的一样,故而吴疏月悄悄猜测,那两位是俱乐部里的驻场舞者。 钢琴旁边那对也勉强看得过去,尤其是女士的舞步,干净漂亮,身手敏捷,若不是被男士拖累,一定是舞池中最耀眼的一位……正想着,那一男一女忽然转身,位置互换,吴疏月恍然一惊,原来那位女士竟然是思丽娜,那可是西洋舞界的舞后。 吴疏月不禁暗自得意,悄悄自夸道:吴疏月你还挺有眼光。 吴疏月看的起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她原本并没在意,可又觉得这人像是离她越来越近,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那人又贴上来。 这让吴疏月有点火大,索性转过头去瞪他。 眼前这位先生穿一身深色西装,敞着扣子,里面是一件半白不白的尖领衬衫,皱皱巴巴扎在腰带里,吴疏月很怀疑,他的衬衫或许是从哪里捡来的,领带也系的歪歪扭扭,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得体。 即便如此,他还要装模作样地配一顶洋礼帽以及一副圆圆的金属框黑墨镜,假模假式的别提有多可笑。 她正想着,不料那人嘴一咧,露出一口大黄板牙,可不正是顺子本人。 只不过吴疏月并不认识顺子,只是看着他那口大黄牙,便不禁面露鄙夷,立刻决定换个地方。 “哎,金百灵小姐,你别走啊!”那人竟然伸手拉她。 金百灵一把将他的手打到一边,谨慎而不失礼貌的问:“先生有何贵干?” “啊,贵?”顺子愣了愣然后笑着说,“不贵不贵,就是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吴疏月皱眉。 “聊什么都行,随便聊聊。”顺子笑着又凑上去,猛地在她手臂上摸了一把,继而捏着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哎呦,皮光肉滑的!” 吴疏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竟然让一个丑八怪给轻薄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大骂无耻。 “呦呵,还会骂人呢。”顺子腆着脸,一点儿也介意,插着裤口袋学着吴疏月的语气,“无耻,好听,真好听,你说我这是怎么闹的,你骂我,我都觉得好听,来,再骂一声,骂一声给爷听听!” 顺子嬉皮笑脸地往她身上凑,恨不得把自己一张脸怼到吴疏月身上,吴疏月生平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无赖,又恼又气,伸手就是一巴掌。 吴疏月下手并不重,可顺子却立刻就气红了脸,嬉皮笑脸的模样瞬间消失,换了一副狰狞的嘴脸咬牙切齿地说:“臭娘们儿,胆儿不小,还敢打我!” 吴疏月原本就有点怕,让他一吼更加紧张,后退两步一不留神撞到吧台上。 她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想看看有没有人看到他们,若有兴许还有人可以帮帮她,可即便是距离她最近的吧台服务员也只顾低着头擦酒杯。 “服务员!服务员!”她喊。 可服务员就是不抬头,也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 顺子玩味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她又看向门口附近的保安员,那些保安员个个人高马大,平时看上去非常有安全感,偏偏这会儿,他们就像约好了似的,个顶个装聋作哑。 吴疏月背靠着吧台,心想无论如何,自己不能露怯,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打你怎么样,你知道我是谁?” 顺子还真愣了一下,反问:“你是谁?你不就是金百灵吗,那个唱歌的。” 吴疏月便不说话了,就只是故作冷静地与他对视。 顺子瞧着她那样,好像真的不怕,一时也有些犹豫,故而又上前一步问:“你是谁?什么意思?说啊!”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轻蔑里的带着些冰冷的傲气:“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也好意思搭讪,张啸林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顺子一听有人提到张啸林,猛地一激灵,回头一看立马就呆住了:“白……白……白白……” “拜拜。”白望亭微微歪着头,手里依旧握着他那根不甚文明的文明棍,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象牙杖首,淡定从容里透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顺子竟然没吱声,一个字儿都没崩出来,点了个头就溜了。 吴疏月紧握杯子的手终于放松下来,一不留神,杯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这回那吧台的服务员倒是听见了,赶紧跑过来,刚才在门口晃悠的保安员也有意无意地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白望亭拉着她后退一步,绕开碎裂的玻璃,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元交到服务员手里说:“这是杯子钱,顺便把地上收拾了。” 服务员掂掂手里的银元,别说一个杯子,十个八个也够买,立刻换一副嘴脸笑着说:“好的,好的。”然后忙不迭地去打扫。 吴疏月跟着白望亭走到门廊底下,愤愤不平地嘟囔:“哼,刚才我向他求助他听不见,现在只不过摔碎一只杯子,他倒是来的飞快。” “以后就学会了,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先砸杯子,你把能砸的都砸了,他们肯定得来。” “咦?好像有道理哎!下回就这么办,把那帮臭不要脸的砸到破产!”吴疏月叉着腰颇有几分金刀铁马的威风。 白望亭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她,眼里漾出一阵淡淡的笑意。 吴疏月突然一阵心虚:“我……我是说,把那些坏人……是坏人……”她又抿抿嘴说,“我刚才是太生气了,所以才口不择言的,我平时没有那么粗鲁……我很斯文的。” 白望亭低下头微微一笑,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是说我不来你也不来吗?” “我……”吴疏月一愣,“我是因为,是小张经理请我来的,我的那两张票已经丢掉了,你看到了的。”她急着解释,忽然又想起什么,匆匆低下头,目光里闪过惊鸿似的一瞥娇羞。 “哦。”白望亭静静地望着她良久,而后仿佛不经意地说道,“你们那位小张经理,对你倒是很有心。” “是啊,那当然,我是他的摇钱树嘛。”说到这,吴疏月倒是坦然许多。 “只是这样?” “是啊,不然呢?”吴疏月有点懵。 “也是。”白望亭想了想又说,“我原本今天是约了和黄老先生打牌,没想到突然来了个朋友,是他非要来俱乐部开开眼,这才临时决定过来。” “哦。”吴疏月点点头,低眉浅笑着说,“那就好,我以为你是因为报纸上的谣言生了我的气呢。” 他固然是生气的,只不过一看到她本人,又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这也是有些邪门,他隐隐约约仿佛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是又不想承认,仿佛一旦承认了,便会万劫不复似的。 他望着眼前珠玉似的人儿,又想起赵东风的话,顿时心里头一阵烦躁,皱皱眉头说:“谣言方才止住,你我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哦哦,好!你放心,我明白的。”她耸耸肩膀,有些害羞地笑着说道,“知道你不是真的厌我,我就放心了。”然后又开怀地向他挥挥手,“那再见咯。” 因她这一句话,白望亭刚迈出去的脚又鬼使神差地顿了顿,本想着大大方方跟她转身道个别,可就因为这一顿一留,目光交错间,气氛就变了,竟生生地营造出一种依依惜别的暧昧气氛。 想来,若此刻被那些听风就是雨的记者看见,指不定又要编出什么“道是无晴却有晴”的故事出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吴疏月原本就情绪不高,如今又被那无赖骚扰,更加觉得败兴,看看舞池里思丽娜也已经下场了,实在没什么意思,索性也不管张杰明,便打算自己先回去。 她走到门口又下意识地往舞池里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白望亭的身影。 “还想道个别呢。”她嘀咕一声,有些失落的出了门。 雨还在下,门口挤满了人,路面上全是积水。 平城的夏天就是这样,明明下午来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就是一阵大雨。 此时,有人明智的带了雨伞,从容地撑起伞走了,还有一些人等了好久不见雨停,也没耐心继续等待,便掀起衣服将头一蒙,冲了出去,溅起一路水花。 吴疏月正苦于忘了带伞,潇潇风雨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百灵!”吴疏月听到张杰明的声音,望过去,原来他早就出来了。 和他一起的除了那位远远见过一面的赵导演,竟然还有一位相貌威严的老先生。 大家同在屋檐下避雨,难免要寒暄两句。 吴疏月隐约觉得这位老先生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正想着,身后的大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赵先生,黄老先生,雨太大了,我的司机马上过来,先送你们回去。” 这回,吴疏月眼睛一亮:“你也在啊!”然后眨眨眼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说的黄老先生的朋友就是赵导演。” 她终于想起来,这位相貌威严的老先生就是传说中的黄金洪先生,难怪她觉得面熟。 “这位是……”赵导演看着吴疏月的目光明显地闪烁了一下。 张杰明赶紧见缝插针地介绍:“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金百灵小姐,天生自由,就喜欢玩儿,故而刚才也就没带着她。” 吴疏月微笑着说:“赵导演别听小张经理胡说,我是最懂事听话的,他不肯带我见您,是怕我揭他的短罢了。” “哈哈哈!有趣,有趣!”赵导演笑着问她说,“可是你既然那么乖,为什么还要揭他的短呢?” 吴疏月眨眨眼说道:“我就是太乖了,所以眼里揉不得沙子,看到不乖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的揭露一下的。” “哦!这么说还真是有道理啊!”赵导演又转头对小张经理说,“你说的不错,她是一位很方若晴的女子。” 期间,白望亭只是小声地与黄金洪交谈着,直到刘杰开着车来到门口才说:“赵先生,黄老先生,车来了。” 黄金洪和赵导演上了车又问白望亭:“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他看看站在旁边的吴疏月和张杰明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同路,我在这里等吧。” “也好。”黄金洪又问,“小张经理和金百灵小姐是否与我们同路?” 张杰明笑着说:“我们还有些别的事,就不与二位先生同行了。” 送走了黄金洪和赵导演,张杰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转身激动地握着吴疏月的手:“太好了!太好了!你果然从不让我失望!真是太好了!” “我怎么了?”吴疏月傻呆呆地看着他。 “正像赵导演说的,你就是方若晴本人啊!” “方若晴是谁?” “是赵导演下一部电影里面的女一号,方才刚好跟他聊起来,我便提起你,说我手下有一位,不仅歌声婉转,性格也非常的自由不羁。” “自由不羁?”吴疏月歪着头,“我好像没有那么不羁吧?” 正聊着,白望亭忽然挡在两人中间伸出右手:“小张经理,你那个广告的主意实在不错,我今天看了报纸,不出你所料,果然有评论员将我们这一系列行为看作炒作,非常感谢。” 张杰明愣了愣,赶紧松开吴疏月,握住白望亭的手说:“白先生客气了,这也是为了我们百灵好。” 白望亭微笑着点点头说:“正所谓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小张经理很有先利人而后利己的精神,这点要比你那位叔叔强得多了。” 张杰明突然听他提起张啸林,不禁面露尴尬说道:“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乃自然之理。”他又话锋一转说,“对了,刚才你说还有别的事,我就不耽误了。” “不耽误,不耽误。”张杰明说。 “那小张经理慢走,我就不送了。” “不用送,白先生留步。”张杰明微笑着道别。 走出去好一会儿,他忽然回过神来。 不对啊,这都九点多了,自己哪有什么事要办?刚才那么说,也不过是为了避免与赵黄二位同行的尴尬,信口胡诌一句罢了。 再说了,他走了金百灵怎么办?毕竟是个姑娘家,让她自己回去吗?好像不太好。 可自己都已经走出来那么远了,总不好再折回去。 张杰明摇摇头叹息一声,算了,反正她身边从来少不了保镖,也用不着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担忧。 金碧辉煌的俱乐部门口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白望亭和吴疏月,两人相隔一步肩并肩站着,门口的积水倒影着华灯,又被淅沥的雨点敲碎,变幻成难以捉摸的形状,恍如梦幻的迷离。 吴疏月轻轻地叹口气说:“小张经理好像没拿伞。” 白望亭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却故作平常地说道:“他有急事,应该是顾不上吧。” “也对。”她望着暗云浮动的夜空又轻轻的嘀咕着,“都这么晚了,又下雨,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真奇怪。” “是啊,真奇怪……”白望亭抬头看看天说,“雨快停了,如果不介意,等会儿刘杰回来,我送你。” “啊,你……”吴疏月犹豫了一下说,“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好了,反正也不是太远。” 说心里话,她巴不得和白望亭一同回去,可是又想起他说的要保持距离,便觉得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的好。 于是抬起头笑了笑说:“刚好下完雨,空气凉爽,适合散步。” 她轻轻一跳,不偏不倚刚好跳到两个水坑之间的平地上,转身摆摆手笑着说:“白先生,先走一步,再见了。” 他难得的善意,就这样被她回绝了,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又莫名地有点失落。 突然,眼角瞥到不远处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 又是他。 白望亭皱皱眉头,心想这个顺子也是奇怪,从没听说过他有捧歌星的习惯,怎么今天就这么邪门儿,总盯着吴疏月。 不过,也不用多想,这小子要干的,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很快的,白望亭念头一转,想到自己毕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遇到这种事总不好袖手旁观。 嗯,就是这样。 他并不是故意要跟吴疏月同行,只是天色已晚,她一个人走在路上不安全,更何况他又亲眼看见有人在偷偷跟踪她。 但凡是个人,总不能视而不见。 于是,他终于不再犹豫,快步追了上去。 吴疏月足下生风,走的飞快,远远瞧着,与其说是散步倒不如说是逃命更加恰当。 突然,脚下一滑。 “小心!” 吴疏月晃了几下,被人扶住,堪堪站在泥坑边上。 她惊魂甫定地看了看扶着她的人,这才松口气:“白先生,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 “怎么了?” 她捋着胸口说:“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我,吓得我快跑快跑快跑!”她握着拳头,小碎步地跺着脚,有模有样地诠释着自己慌乱的模样,然后又说,“早知道是你,我就不跑了,害我差点摔进泥坑里。” 白望亭看看她说:“刚才不是我,我也看到有人跟着你,所以才追上来。” “啊!真的吗!什么人啊?”她又眨眨眼问,“是不是我的歌迷?” “应该不是。”白望亭说,“是今天在舞厅遇见的那个顺子,是张啸林的人。” 吴疏月皱皱眉头有点摸不着头脑:“张老板的人,干嘛跟我呢?” “他是张啸林的人不错,但是不太服管,想来他跟着你未必是张啸林授意,”白望亭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又说道,“我送你一次倒也罢了,却总不能常常送你,最近还是要多留心才是。” 吴疏月听罢偷偷笑了笑问:“那白先生,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追上来的吗?” “啊?”白望亭愣了愣,他主动说出这些原是想她知道,自己是出于热心才陪她一起走,希望她不要误会。 不料想经她这么一解读,反倒成了自己对她的格外关照。 “白先生?” 白望亭皱皱眉头,心想着,纵然这并不是他预想的效果,可她这么说也不能算错,只好点点头说:“是,我总不能看着你有危险却置之不理,我是说,只要是个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懂。”她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白先生是个好人。虽然外面的人常说你为人孤傲,态度冷漠,可我觉得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在我看来,白先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你和报纸上说的一点也不一样,很周到,很重情义,也很会为别人着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我……” “你不用说,我都懂。”她又眨眨眼说,“其实,之前我也误会过你,尤其是……”她低着头笑着说,“尤其是我们都见过那么多次了,我以为我们至少也算是朋友,可是你竟然拒绝了我的舞会邀约,当时我真的很难过,觉得白先生未免太过冷漠。” 白望亭拄着手杖,低着头沿着河堤慢慢地走着,耳边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可是后来我看到报纸以后,立刻就明白了,不过当时我还在想,你大概再也不会理我了。”她有些幽怨,不过继而又抬起头说,“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愿意主动帮我解围。” “说不上主动,”白望亭说,“是小张经理找上我,而且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没有坏处,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我知道啊,可不管怎么说,你还是答应了。”她说道,“你不知道,我看到烟盒上印着我的照片的时候真的很感动,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愿意帮我。” 她又轻轻地说道:“都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道理大家都懂,帮人一把也没有多难,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个人都肯伸出援手。” “我……我没你说的那么好。”白望亭突然有点紧张,匆匆地解释道,“我只是个商人,你说我善良,说我仗义,说我助人为乐,那只是你看到的表面,实际上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我自己的利益,是因为我做生意的宗旨就是利人而利己,仅此而已。” 吴疏月眨眨眼仿佛有些茫然又有些执拗地说:“可是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帮了人家啊,那你就是好人啊。” 他抿抿嘴有些无奈,只好说:“你太天真了。” 吴疏月撇撇嘴仿佛有些不服气:“随你怎么说吧,反正好人坏人我是分得清的。” 好人坏人,他想,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自己都说不清。 他白望亭,十四岁就出来闯荡江湖,卖过水果、混过码头,做过打手,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做过。 在此期间,他获得过许多不堪的称号,比如“西瓜大盗”、比如“码头烂仔”、又比如“臭鱼瞎兵”,且这些既不优美,又不霸气,也不威风的称号,还都多多少少都伴随着一些典故,而这些典故无一例外都是他不想提及的。 总而言之,纵观他整个奋斗史,唯一没有获得过的称号就是“好人”。 “白先生。”吴疏月停住脚,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乌云散了,月光自重云中倾泻下来,她的目光微微有些闪烁掺杂着细微的慌乱。 “怎么了?” “啊,我……我是想问……”她很想直接地问问他,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可是她又觉得这么问有些唐突,而且她毕竟是姑娘总是有些羞于开口的。 她咬咬嘴唇,惦着小碎步跺着脚。 “冷吗?”白望亭问。 “啊?” 白望亭脱下西装递给她。 “不冷,我不冷。我我我,我挺好的。”吴疏月连连摆手。 白望亭歪着头皱皱眉头:“那你怎么哆嗦?” 吴疏月愣:“我没有啊。” 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点太紧张了,所以一直在下意识地跺脚,难怪他会以为自己冷,真的好尴尬。 她赶紧立正站好,双手交叠拎着自己的小绣包,摆出一副淑女该有的模样,转头望着天边,装作是在欣赏月亮。 “那这衣服……”白望亭举着衣服,也有些小小的尴尬。 “哦,那……那要不然,我冷吧。”吴疏月劈手夺过衣服二话不说披在身上,“谢谢。” 不知怎么,白望亭低头一笑,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你干嘛要笑?”吴疏月的两颊微微有些发热。 白望亭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 吴疏月让他笑的心慌,不打自招地捂着脸说:“我不是……是你这个衣服蛮保暖,披着有点热,我……我不是脸红,我是有点……有点热……” 白望亭听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摸摸鼻子又抬起手指指天上的月亮说道:“天黑,你不说,看不出你脸红。” “啊……哦,是哦!”吴疏月一着急又忍不住跺着小脚转圈圈,“我……我……我……不是……我……” 白望亭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月光下飞速旋转的小陀螺,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没关系,热就把衣服还给我,不用勉强。” “我不。”她突然往后撤了一步,抓着肩膀上的衣服低声说道,“等会儿,等会儿我再还你。” 白望亭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大半天,见她真的不还,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冷还是热,只好堪堪将手放下,却又挑挑眉梢说:“那你可要付租金。” “还要租金?”吴疏月傻眼。 “那是自然,”白望亭淡淡地说道,“我可是生意人,怎么会有白做的买卖。” 吴疏月皱着眉头转了转眼珠说道:“可你不就是姓白吗?你做的买卖不就是白做的。” 白望亭一愣,然后推推眼镜笑道:“可真有你的。” “笃!” 路面突然被照的雪亮,一辆黑色的汽车在他们身后慢慢的移动着,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是刘杰。 “亭亭!百灵小姐!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哦,我们……”吴疏月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望亭说道:“等了你好久不来,懒得等了。” “等你都懒得等,还能干点儿啥?”刘杰说着又问,“百灵小姐,上车啊,我送你回去!” “谢谢。”吴疏月说着又看看白望亭,见他没有反对才跟着他一同上了车,忽而又想起什么,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白望亭问道,“我这样好吗?万一被记者看到,会不会不好?” “嗨,这都几点了,记者不睡觉吗?”刘杰不屑。 “那你就想错了,记者真的不睡觉。”吴疏月想了想便要开门下车,“算了,我还是自己走吧。” 白望亭伸手握住门把手,拦住她说道:“不要紧,正所谓或欲盖而名章,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啊?”吴疏月愣了愣,“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之前是之前,此刻是此刻。” “哦,好吧。” 刘杰在前面听的有点懵问道:“你们嘀嘀咕咕说的什么东西?是中国话吗,我怎么听不懂?” 白望亭嫌弃地瞥他一眼:“你不用懂,会开车就行。” 爱莎公寓很快就到了。 吴疏月从车上跳下来,隔着车窗向里面的人挥挥手:“白先生,谢谢你。” 他们毕竟也相识了一段时间,故而也无需十分客套,吴疏月道过谢便想转身上楼,却突然发现后排的车窗落了下来,不禁微微有些惊讶问道:“还有什么事吗,白先生?” 白望亭也有些惊讶,摇摇头说:“没事。” 吴疏月便茫然地皱皱眉头问:“那我上楼咯?” “好。” 过了一会儿,刘杰回头看看白望亭:“亭亭,走吗?” “走。” “真走?” 白望亭翻脸:“还能是假的吗?” “不是,我看你那恋恋不舍的样子,所以问问。” “你有病吧,哪只眼睛看见我恋恋不舍,我有什么恋恋不舍,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干嘛呀,怎么突然那么暴躁?”刘杰转转眼珠一拍脑门,“明白了,恼羞成怒!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们百灵小姐特别美丽,特别可爱,特别有魅力!” 白望亭这才转过头瞪他一眼:“赶紧走你的吧,哪那么多废话?” “走,我这就走,开车不耽误说话。”刘杰一边开车一边叨叨叨,“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百灵百灵最美丽互助会?” “什么玩意儿?” “百灵百灵最美丽互助会,这是由我们金百灵歌迷自发组织的互助会,会员都得是资深歌迷,像我这种。当然了,你也可以,虽然你资历不深,但你是我哥们儿,所以可以破格加入。” 白望亭思考了一会儿问:“互助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互助?” “哦,因为虽然有很多人喜欢金百灵,但却并不是都能去给金百灵捧场,比如吧,有些人虽然很喜欢金百灵,可能却没钱买票进场,也有些人虽然有钱但是却没有时间排队买票,有了这个互助会,大家就可以相互帮助,一方面想去听歌的歌迷都能如愿以偿,另一方面也给金百灵提高了上座率,对我对她都有好处。” 白望亭听完这些并没说话,只是通过后视镜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刘杰便以为他没有听懂,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吧,明天晚上有金百灵的场子,我想去看那就得一早去门口排队买票,可是万一我明天有事没时间排队怎么办呢?我就去互助会找一些同好帮忙,让他们给我买。再打个比方,还是明天有金百灵的场子,我明天虽然有空,但是我刚好手头没钱,怎么办呢?我就去互助会帮需要买票但是又没空买票的同好去排队,大家都是同好肯定不好意思白让我跑腿,多少会多给我一点儿,我多凑几个人,自然而然也就可以凑出一张门票出来了。” “哦!”白望亭突然“哦”了一声,“我说最近你的钱用的那么快,是不是都拿去让人家替你买票了?” “啊?什……什么呀,我……我那是互助,我是帮助有需要的人。”刘杰被戳破心思非常尴尬,赶紧话题一转又问,“你到底要不要加入?” “加入个屁,你是觉得我有钱没处花是吧?” 刘杰无语,然后偷偷地嘀咕一句:“你不就是有钱还没处花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 次日一早,吴疏月刚走到金百丽门口就发现事情不妙,远远望去小张经理正在手忙脚乱地应付记者。 “张经理您好,对于金百灵与白望亭同居的事情公司有什么看法?” “张经理,现在有传闻说,金百灵的新唱片很有可能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不知道是真是假?” “张经理,金百灵原本计划在上个月发行的唱片迟迟未能发布,是不是因为她目前正计划结婚无暇他顾?” 完蛋了…… 吴疏月迅速地将遮阳帽往脸上一挡,闪身遁入旁边的小巷子里。 心想,这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了,便伸长了脖子偷听记者的提问,本想着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听出个大概,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听两句,身后突然杀出两个穿黑西装的大汉。 “大小姐,老爷找您。” 吴疏月吓了一跳抬脚就要走:“他找我,我就去?他想得美。” 可是脚尖还没迈出胡同口,便被黑袋子套住脑袋,整个地扛了起来。 “你们大胆!你们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打爆你们的头!” 吴疏月两眼一抹黑对着扛着她的肩膀又打又骂,却丝毫没有半点效果。 张嘴隔着袋子咬下去,却是满嘴的棉花味儿。 “呸!臭小子,谁给你缝的垫肩,也太厚了吧!” “哼哼,吃一堑长一智,大小姐好咬人,咱们还不长记性?” “你你你!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吴疏月无计可施只能任由他们扛着,又大声哀嚎着:“救命啊!绑架了!救命啊!绑架了!” 无奈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别说他们根本不会扛着自己走大路,就算真的是在大路上走着,也未必真的会有人出手相救。 所以她喊归喊,也并没有真的抱有被人营救的幻想。 突然,扛着她的人停下了,沉声说道:“各位好汉,奉劝你们一句,如今天下不太平,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对面便说道:“那我们也奉劝你,如今天下不太平,别给自己找麻烦!” 吴疏月脑子有点懵。 怎么回事?劫道的碰见劫道的?同行遇上了同行? 扛着吴疏月的黑衣人愣了愣,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索性说道:“好汉,咱们不是一路人,或者你想知道我们是什么来路?” “嗨嗨!那还真没兴趣知道!我们老大就只说让我们把人留下,别的一概没提!” “你们老大是谁?” “咱不问你们,你们也别问咱,要么放下人滚蛋,要么咱们就比划比划!” 黑衣人冷笑:“行啊,那就比划吧。” 吴疏月有点儿慌:“喂,哎,你冷静点儿,能不能打过人家?别打不过让我落到真匪手里了?” “切!” 吴疏月带着头套满头黑线,还“切”?竟然敢跟她“切”?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趁着他把自己放下的时候,猛地飞起一脚,反正带着头套也不知道自己踹的哪里,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哀嚎。 紧接着四周一阵慌乱,突然一只手揪住她的领子往后拖,在即将勒死她的时候又把她扛到肩膀上。 吴疏月虽然带着头套,却敏锐地发觉这个人和之前扛她的不一样了,因为这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儿。 古龙水哎!她老爹手下的丘八们可从不会那么讲究。 心想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纨绔小流氓,竟然连她吴疏月也敢绑,二话不说便又一口咬在那人肩膀上,这回可没有那么厚的垫肩,一咬一个准。 吴疏月自认为已经很用力了,可那人竟然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 怎么回事?这家伙的皮那么厚吗? 她想了想又多用了几分力气。 直到那人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根说:“你再咬我就把你扔下去了!” 吴疏月一愣,回过神来。 这声音好耳熟:“白望亭!是你吗?” “废话!” 伴随着“废话”这两个字的话音落下,她被粗暴地塞进车里。 “刘杰,开车。” 车子迅速起动,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吴疏月在白望亭的帮助下解开头套,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脸上丝毫不见惊慌,反而兴高采烈地问:“你怎么会来救我?” 白望亭隐隐觉得她有些奇怪,可一时又没想到,皱皱眉头简略地回答道:“碰巧。” “碰巧?” “我正打算去码头,刚好看到你被人绑,就让人跟着你了。” “所以,你是特地来救我的,那些拦路的人也都是你的人?” “嗯。” 吴疏月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好努力压抑着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尽可能含蓄又淑女地说道:“谢谢你,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的要怕死了。” 说到这,白望亭愣了一下看看她:“你怕吗?” “我……我怕呀。” “是吗?” “是……是呀!” “那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呢?”白望亭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迷惑,说不出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你……怎……怎么可能呢,我……我一个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被坏人绑架当然害怕了,我只是觉得越是面对危机越不能怂,越要镇定勇敢!”她挥舞着小拳头,十分的慷慨激昂。 白望亭没再说什么,静静地望着窗外,好像是在欣赏风景,又好像在沉思。 “哇!百灵小姐,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觉悟?”刘杰说道。 “这样想怎么了?不对吗?”吴疏月愣。 “对!非常对!”刘杰由衷地称赞,“只不过这个道理是在我打了许多年架以后才参悟出来的,没想到百灵小姐竟然也懂。”他又嘿嘿一笑,“百灵小姐,你小时候该不会很调皮,也经常跟人家打架吧?” “啊?我……怎么会呢,我从小就很淑女的,打架什么的……这怎么可能呢,哈哈,哈哈哈。” 吴疏月那叫一个心虚,心想着,打架她是真没打过,可是从小她就看着她那位可恶的老爹给自己的学生们训话,这种不外传的干架技巧她早就耳濡目染地听过许多遍了。 突然,刘杰一脚刹车踩下去,吴疏月没有准备,往前一扑,不偏不倚,一头撞到白望亭的手心里。 白望亭见她没事放下手问刘杰:“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刘杰的语气里透着难得一见的惊慌。 一群头戴大盖帽脚踩军靴的丘八荷枪实弹地将他们团团围住,在那群丘八身后,还有一辆四方脑袋被擦的锃亮的军用汽车。 车上下来一个人,令白望亭赫然一惊。 他赶紧打开车门:“冯大帅,您怎么来了?” 白望亭一头雾水,刚要下车,身边就响起一圈拉动枪栓的“咔咔”声。 “你们要干嘛!”吴疏月先一步从车里跳下来,“要开枪吗?开啊!” 冯得昌从人群中走到最前面,抬起手向吴疏月的方向指了指:“你给我过来。” “不要!” 白望亭一惊。 在整个平城,还没听说过有谁敢这样跟冯得昌讲话,别说是他白望亭,就算是比他再根深叶茂的黄金洪也不行。 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更奇怪的是冯得昌竟然也没说什么,就这样把她丢在了一边,转而指着他白望亭说:“那么你,白先生,我有话跟你说。” “不可以!”吴疏月又说。 白望亭下意识地看看吴疏月,又看看冯得昌。 可是冯得昌又没有说什么,依旧把她晾在一边,看着白望亭又说了一遍:“白先生。” 白望亭沉默着向车里面已经默默掏出手枪的刘杰打个眼色,果断地跟上了冯得昌的步伐。 冯得昌刚要走,又回过头看向吴疏月:“你可以跟着,也可以走,随便你。” “哼!”吴疏月鼓着腮帮子跺了跺脚,也要跟上去,可是冯得昌却又把手一抬指着白望亭的车说,“坐那辆车。” “不要!我就要坐你们那一辆!” “那你就别跟着了。”冯得昌说完,转头就走。 吴疏月想要挤过去,可密密麻麻的丘八立刻涌上来堵在她面前,吴疏月深吸一口气,只好作罢,转头上了刘杰的车。 冯得昌的车上,白望亭与他肩并肩坐在后排的座椅上。 不得不说,突如其来的变数令白望亭有些措手不及,他想不通,自己不过是搭救吴疏月,这件事和冯大帅有什么关联? 难不成冯大帅厌恶吴疏月厌恶到要至她于死地吗?一个大帅和一个小小的女歌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也不对,如果他真的和吴疏月有那么深的仇恨,又怎么可能纵容她在平城风生水起地混了这么久?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 因爱生恨。 想到这,白望亭的心里顿时有些发堵,就像是让人蒙了一层厚厚的鼓皮在外头。 “白先生这是要带着金百灵去哪儿?”果然,冯得昌开口就问金百灵。 白望亭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好去哪儿。” 冯得昌笑了笑说:“没想好就动身,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位做事周到的白先生。”他想了想又问,“我隐约记得白先生的老家在燕山南麓京兆地方。” “是。” “那应该往北走,怎么却往南走?” 白望亭有些茫然问道:“冯大帅的意思我没听懂。” “怎么,你不是要带着她私奔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私奔?”白望亭大跌眼镜。 “怎么,难道不是私奔?”冯得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里隐隐带着一丝杀气。 “怎么可能是私奔,我为什么要带着她私奔?” 白望亭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的完全就是一团浆糊,怎么搅都搅不清楚。 “那你开着车,是打算把她送到哪里去?” 白望亭又蒙了,心想这不是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了吗? “怎么,答不上来了?” 眼看着冯得昌眼睛里的杀气越来越浓,白望亭愈发相信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误会,索性也不再等他提问,一口气将该说的全都说清楚:“我看到有人绑架她,所以帮她一把,刚把她接上车,还没来得及考虑下一步,冯大帅就把我的车围了,您若非得让我说,我打算把她送到哪里,我确实没有想好,但总归不会是带她去私奔这么无稽的事情。” “你看到有人绑架她?”冯得昌笑了,“你说的有人,就是我的人吧?” 白望亭愣了愣,而后扶额:“冯大帅,我确实不知道那是您的人。” “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只想问一句,白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上次是你亲口跟我说,你很不喜欢女歌星,这我没有记错吧?” “是,没错。” “那么我想问问你,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女歌星,为什么要跟金百灵在一起?” “我没有啊!” “你没有?那报纸上的同居是怎么回事?之前说她给你送家具又是怎么回事?” 白望亭总算是明白了,搞了半天,他是顺着报纸上的事情找过来的。 赶紧向冯得昌解释:“冯大帅,您误会了!之前送家具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与金百灵往来完全是为了生意,他们金百丽公司要为她的新唱片造势,而我的香烟恰好缺少一名广告女郎,所谓送家具,这完全是他们公司为了制造话题而进行的炒作行为,至于同居的事情就更是讹传。冯大帅您想,如果我与金百灵真的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摆到桌面上去做,岂不是自败声名吗?” “那么你的车深夜出现在金百灵的楼下是为什么?” “是昨晚大雨,我看到她独自站在黄金洪俱乐部门口又没有带伞。” “哦?这么说你和金百灵还真是有缘分,她没有带伞你遇见了,她被绑架你又遇见了,平城那么大,你谁都遇不到偏偏遇到她?” 白望亭见冯得昌咄咄逼人,不禁有些纳闷,他还是不想相信,冯得昌会和吴疏月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可他的行为又不能不令人生疑。 也许就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正所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想到这,他突然冷笑一声说道:“如果这么说,那大概的确是有些无巧不成书罢。不仅是我和金百灵,我和大帅也是如此,平城那么大,上次我与冯大帅交谈的时候金百灵在,这一次她又在。如果说我与金百灵的偶遇皆是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大帅又是为什么?” 冯得昌的脸突然沉下脸说道:“我问你,可以。你问我,不配。” “或许不配,但我还想冒昧地多问一句。即便我曾经说过不喜欢女歌星,那又怎么样?即便我出尔反尔跟金百灵在一起了,那又怎么样?和冯大帅您有什么关系吗?难不成,冯大帅带着手下人马杀气腾腾而来,竟然就是为了知道那报纸上的新闻究竟是真是假吗?” 吴疏月坐在刘杰的车里,直勾勾盯着前面车子的动静,突然看到前面的车停下,赶紧让刘杰也停车。 不多久,白望亭从车上下来,眉头紧锁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 吴疏月落下车窗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他有没有难为你?” 白望亭没有回答,却拉开车门冷冷地说道:“吴小姐,请你下车。” 吴疏月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乖乖地从车上下来。 然后就看到他自己钻进车子里,话也没留下半句,便绝尘而去。 “喂!白望亭!白望亭,你怎么回事啊!” 她追着车子跑出去好远,终于还是追不上,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向着白望亭消失的方向望了一会儿,转头凶巴巴走到冯得昌的汽车跟前敲敲车窗。 冯得昌把窗子落下来:“干什么?” “干什么?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只是问他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冯得昌冷着脸回答。 “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你问的着吗?你管得着吗?我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凭什么需要你来过问!” “凭我是你老子!” 冯得昌骤然暴怒令吴疏月小小的颤抖了一下,不过她很快便冷静下来,冷笑一声说道:“就凭你,你配吗?”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车上的司机看看冯得昌阴沉的脸色,试探地问道:“大帅,用不用把她追回来?” “追回来干什么,把她追回来气死我吗?” “不,属下是看大小姐她好像心情不是太好,现在世道这么乱,如果遇到什么危险……” “什么危险!不是派了人跟着她吗?” “是。” 冯得昌沉默片刻又愤怒地说道:“你挑的都是什么人!竟然能让白望亭半路把人给劫走!都是废物吗?” “是,属下回去就为大小姐挑选更加优秀的护卫。” “要精挑细选!”冯得昌叮嘱道。 “是。” 吴疏月独自走在大街上,又难过又委屈,本想着拦一位人力车夫回家,可怎么也遇不到空车,转眼之间天上的云又变得厚重起来,不多久斗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她只好哭丧着脸,拎着小绣包缩在路边窄窄的屋檐下避雨。 雨好大,好冷,她一个没忍住,嘴角一撇,眼泪就随着大雨一起,吧嗒吧嗒地落下来。 偏在这时一个头戴小毡帽身穿粗布白对襟坎肩的年轻男人挤进来,帽子一摘甩了吴疏月一身的雨水。 狭小的空间下,吴疏月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站,雨水便顺着屋檐落到她的肩膀上。 那人黑红的脸堂,突然冲着她嘿嘿一笑:“姑娘,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回不了家着急?” 这人有些公鸭嗓,语调里又带这些不太正经的油滑,虽然他并没有一口令人生厌的大黄板齿牙,但还是令吴疏月不禁提起了警惕。 “姑娘,怎么不说话呀?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我有车。要不然你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话就更不着调了,这样一个人,他会有车?再说了,如果他有车,干什么要在这里避雨。 吴疏月又小小的退后一步,冷冰冰地说:“不用。” 她焦急地看看天,雨还没有停。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她不想在跟这个可怕的陌生人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了。 她又想起之前遇到那个大黄板牙的时候,白望亭及时的出现帮助了她,现在呢,现在他又在哪里啊? 公鸭嗓还是不肯放弃,嬉皮笑脸地说:“姑娘,你别客气,你看咱俩,那么大的雨,那么大的平城,咱俩能碰到一块儿,这不是缘分吗?真的,等会儿雨稍微小一点儿了,我就送你回去,怎么样?” “不用,真的不用!” “姑娘,你干嘛躲我呀,你都快出去了,你看这雨多大呀!”公鸭嗓突然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吴疏月吓坏了,下意识地把小包往那人脸上一怼,踩脚,提膝,握拳,那人裸露的脚趾一阵刺痛,弯腰的同时小腹受到一记重创,还没等回过神来,一只白嫩嫩的拳头便夹风带雨的迎面击来,然后眼一黑,就“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吴疏月见那人倒下了,也来不及管他是死是活,更来不及管雨到底是大是小,拎着小包一顿冲刺。 茫茫的大雨里,她跑啊跑,跑啊跑,跑得气喘吁吁,跑得泪如雨下。 反正那么大的雨,不会有人留意到她痛苦的泪水,反正这么响的雷声,也不会有人听见她痛彻心扉的痛哭!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喜欢的人丢在大街上!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孤苦无依被人当街调戏! 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是平城首屈一指的当红女歌星,却沦落到此等地步,在这样一个无情的日子里,被人无情地抛弃在这无情的大雨里!肺里火辣辣热,身上冷冰冰寒,她是全世界最最令人心痛的小可怜儿,在滂沱的大雨里,形单影只,肝肠寸断!岂能不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这是怎样痛彻心扉的凄凉啊! 大雨和失恋激发了吴疏月的灵感,是她成为一名天然的诗人,而另外一边,在她刚刚离开不久的地方。 公鸭嗓终于渐渐地缓醒过来,脚还是疼的,头还是晕的,公鸭嗓拍拍脑袋,内心无比委屈:“干啥呀!打俺干啥呀!俺就想拉个活!你打俺干啥呀!” 又哀嚎了一会儿,他终于从地上站起来,难过地拍掉屁股上的泥水,拐个弯,拉起自己空荡荡的洋车,消失在凄凄茫茫的雨雾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 白望亭望着窗外的大雨,心里面莫名地烦躁。 突然,他转身拍了拍躺在沙发上打盹的刘杰说道:“你去,帮我往赵东风家里跑一趟。” “啊?”刘杰不情不愿地起来,“去那儿干嘛呀?” “他上回说想要一把索林根的折叠刀,你帮我给他送过去。” “行,雨停了我就去。”刘杰又蔫蔫地躺下。 “去去去,现在就去,别等着雨停。”白望亭把他推起来,又把折叠刀往他的上衣口袋里一塞说道,“他说不定急着用,抓紧给他送过去。” “不至于吧,哥,下大雨呢!”刘杰无奈。 “你开车怕什么下雨?”白望亭二话不说把他推出门又叮嘱道,“走凤台路,那边儿干净,别给我弄一车泥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刘杰不耐烦地嘀咕,“非让我这时候出去,又不让把车弄脏,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啊!” 白望亭没理他,心里琢磨着,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那傻丫头回家没有,万一被淋在半路上又是个麻烦,若刘杰按他说的走凤台路,那多半会遇见,肯定会把她捎回来,可是万一她没走凤台路拐弯走了沿江路呢? 那他也没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了,爱莎公寓是有电话的。 他快步走到电话机边,拿起电话又犹豫着放下。 怎么说呢?问她到了没有,回头她又该自作多情地胡思乱想。 对了,就假装是看房子的人,问问房东就好,想到这,白望亭方才又把电话拿起来。 “您好,接爱莎公寓。” 不多久,电话里传来房东太太的声音。 “喂,您好,爱莎公寓。”是一个慵懒的女人的声音。 “你好,我听说贵公寓有房间要出租,我对你们的203号房很感兴趣,请问现在方便去看房吗?” “203号?” “怎么?” “哦,没什么,我还是头一次遇到直接点出房间号的房客。” “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不过这位先生,您可能是搞错了,我们的203号没有出租的打算,203号客人是签的是长租,起码还有半年呢。” “我知道,我可以等,现在203的客人在吗,我想先看看房。” “现在……”女房东有些犹豫说道,“现在她们倒是在,不过她们家女主人刚刚从外面回来,淋了雨有些狼狈,先生如果不介意,我帮您跟她约明天,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的确没听说203的客人有要走的打算,您要是等,可能需要等很久,其实我们还有很多空房,您没必要非要租203号房的。” “没关系,那改天吧,再见。” “哎,喂……” 白望亭放下电话,心想,不出所料,她果然还是淋雨了。 可猜到又能怎么样,他也并不能去做什么,这让他略略感到有些消沉。 平心而论,他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过得十分纠结,仿佛冥冥之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在诱惑着他,让他不断地去与她靠近再靠近,可是头脑里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劝他止步于此。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他不能一直让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胶着着,就像是被一只被松脂包裹的天牛。 要么向前,要么退后,总不能待在原地,等着被越来越多的松脂封死,裹成一只无计可施的琥珀球。 其实事情很简单,或者坚持,或者罢手,只需要一个决断,不过就是一个决断而已。 半个小时后,刘杰从外面回来了,正脱了靴子站在门口磕水,说道:“送到了!”话音刚落就看到白望亭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顿时愣了一下问,“我才刚回来,你又要去哪儿?” 果然,白望亭伸手搭住他的肩膀,迈开脚步便往外走:“走,再陪我走一趟。” “哎哎!往哪去啊!”刘杰一只脚着地,一跳一跳的跟着,“我鞋还没穿好呢!” 上了车,白望亭推推眼镜说道:“再去找赵东风。” 刘杰顿时翻个白眼儿:“亭亭,你是不是有病啊!” 白望亭竟也不恼,只说道:“随你怎么说吧,赶紧的。” 此时,赵东风正穿着一身薄呢子西装外套,站在镜子跟前往头上抹着发蜡,突然听说白望亭来了,顿时吓了一跳,“嗐呀”一声,转身看看身后的大座钟抱怨道,“怎么这个时候来?” 然而说话间,白望亭已经跨过门槛,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这是打算出门?”白望亭顺手把文明棍倚在门边,打量他一眼又问,“佳人有约?” 赵东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哈哈笑了两声说:“哪儿啊,保安团里来信说东郊上死了个流浪汉,说是有点儿可疑,让我去巡捕房一趟呢。” “巡捕房?流浪汉?”白望亭绕着他转了两圈,“怎么着,嫌疑人是个女匪?还是说,你们保安团如今办案换了手段?” “嗨呀!”赵东风有点儿恼火说道,“你到底有没有事儿,没事儿我可走了。” “有。”白望亭正色道。 “什么事儿,快说。” “跟你打听点事儿。”白望亭说完便陷入了沉默,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么一来,赵东风就更着急了,赶紧催促道:“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咱俩谁跟谁,还藏着掖着的,有话直说就是!” 白望亭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晌终于打定主意,开口问道:“冯大帅他……他夫人为人如何?” “啊?”赵东风愣了,“你问这干嘛?” “你不是让我直说吗,我直说了,你倒是回答呀。” “她夫人……”赵东风又狐疑地打量他两眼,“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平常妇人罢了。” “不是说从前也是平城的金嗓子吗?” “啊,对。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那他为什么会说自己讨厌女歌星呢?” “嗨哟,”赵东风叹口气,无可奈何地笑道,“你还琢磨这事儿呢!” “不是我琢磨,我是在想啊,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大帅夫人比较……”白望亭又犹豫了半天,含蓄地说道,“非常要紧大帅,所以不许他跟女歌星过分来往。” “疯了吧,你?你把大帅当成什么了,他能怕老婆?” “不能吗?” “当然不能!”赵东风又说,“我说过许多次了,他不是讨厌女歌星,他就是讨厌金百灵。” “那为什么呢?” “我哪知道!” 白望亭沉默片刻又问:“对了,冯大帅有儿女没有?” “有啊,有个女儿。”赵东风说,“不过听说后来失踪了。” “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的,我跟你说过,我从前驻扎淮南,最近几年才来平城,所以前些年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那他女儿姓什么叫什么?” “冯大帅的女儿当然姓冯,叫……小月还是小如我记不清了。” “那她长什么样子呢?” “你怎么回事?”赵东风深深地看他一眼,“怎么好端端突然关心起人家女儿来了?” “好奇啊,有照片或者画像没有?” “还照片画像,白望亭你不是琢磨着要给冯大帅当女婿吧?” 白望亭无语地看着他:“到底有没有?” “没有啊!这还用问吗?你是不是把我当神仙了,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有?” “真没有?” “真没有。”赵东风摊手。 “那她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长什么样……”赵东风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你别说,我记得早些年那小丫头小的时候我还真见过几次,黑乎乎,圆圆滚滚的,跟大帅长的那叫一个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啊?” “怎么了?”赵东风愣,“你这是什么表情?” “冯大帅的女儿和他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白望亭沉默着叹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冯大帅那矮墩墩圆滚滚的身子,还有粗粗的一字眉,“那得是什么模样?” “反正不好看,这得说实话,那小丫头确实不好看,你要是非要娶她当老婆,我是不太赞成,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好些年前了的事儿了,都说是女大十八变,也说不定后来变好看了。不过这都是白说的,毕竟她让人拐走了,这么些年都不见人影,你这个大帅女婿的计划是铁定不能成了。” “拐走了,不是失踪吗?” “是失踪,拐走了不也是失踪吗?” “那到底是让人拐走了,还是失踪了?” “我哪知道,反正怎么说的都有。”赵东风又抬头看看时间站起身说道,“对不住了兄弟,我真的赶时间,你要实在好奇,咱回头再说成吗?” 白望亭又拉住他说:“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她有什么别的地方,比如脸上或者什么地方有个胎记或者有颗痣什么的?” “没有!”赵东风抬脚要走。 又一把让白望亭拉回来:“再想想!” “哎呀,再想想,再想想……”赵东风横着身子一个劲地往外冲,无奈被白望亭拦着又出不去,只好闭着眼睛皱眉苦思,突然灵光一现睁开眼睛,“对!她脸颊上有颗痣,你别说那丫头片子又黑又胖的,可是眼睛倒是生的好看,估计是随她妈,脸颊上有颗痣,长的倍儿巧,我就只记得这些了。” “脸颊上有颗痣……”白望亭怔怔地撒开手。 赵东风见他终于放开手也顾不上什么待客之道,拔腿就跑,又嘱咐他表弟:“东来!替我送客!” “有颗痣……有颗痣……但是很丑……”白望亭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很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向东来点个头道别离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30章 从赵东风府上出来,白望亭并没有感到多一些轻松,反而更加的不知所措,无数信息在他的脑海中暴风骤雨般的搅动着,而他则势必要从这个巨大的风雨场里冲出去。 刘杰通过后视镜看看眉头紧锁的白望亭,小心翼翼地问道:“喂,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 白望亭没回答,依旧眉头紧锁地抱着手臂靠在汽车椅背上。 “冯大帅跟你说什么了?”刘杰犹豫着开口。 “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呢?”他猛地踩下刹车,索性就这么把车停在路中间,回头看看他,“是不是和金百灵有关系?我就奇怪了,他俩到底有什么关系?你说他一个大帅,金百灵再红也就是个女歌星,能有什么过节?” 白望亭睁开眼睛问:“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啊!” “你不是她的资深歌迷吗?” “那我也不知道啊!”刘杰想了想又说,“我就只知道,冯大帅一直都非常不喜欢金百灵,凡是有他出席的活动,金百灵一概都不能去,可是今天一看吧,又觉得不是他不喜欢金百灵,是金百灵不喜欢他,我就有点儿纳闷,他俩是不是真有点儿什么……” “不可能。”白望亭说道。 “为什么不可能,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对了,我今天还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就是上回打我的那几个人里面,其中有一个太阳穴旁边有一个疤,所以我就记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刘杰一拍手说道,“他今天就站在冯大帅后边的护卫队里,我一直以为他是张啸林的人,搞了半天根本不是,他是个丘八!” “你没看错?” “绝对没错!也就是说,这些年那些跟着金百灵的保镖其实根本就是冯大帅派过去的人,就是为了防止有一些疯狂的歌迷去骚扰她的!你说,这要不是有什么关系,他会这么做吗?” “那问题来了,”白望亭问道,“照你那么说,冯得昌喜欢金百灵,可是金百灵不买他的账很多年,于是这许多年来,冯得昌就派人默默地守护着她,等他回头,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啊!” “电影看多了吧,你!”白望亭突然翻脸,“如果是那样他早就把她绑回去了,用得着费那个劲。” “他爱她嘛!” “闭嘴吧,不可能。” “干嘛呀,我这不是分析吗?”刘杰有点无辜,“怎么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你最近也太阴晴不定了,这样会得神经病的。” “走走走,不想听你废话!” “啊?”刘杰一愣,“那我走了?”说着就要推门下车。 “我让你开车!你堵路中间了,没看见吗?” “哦,那你好好说呀。” 白望亭再也不想说话了,抬起手用手心搓搓自己的额头,疲惫地靠着座椅。 心真累啊! 不过话说回来,刘杰虽然没有说出什么有意义的话,却意外的给了他一些启发。 那就是,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让这个吴疏月勾住了魂,以至于一想到她与别人有染都觉得脾气暴躁,浑身不自在。 虽说他也知道狐狸精害人,可他已然泥足深陷,那他能怎么办呢? 十七岁的时候,他曾遇到过一个鄂伦春老头儿,因为他家附近有许多沼泽地,常常会有人不小心陷进去,故而天长地久,他便领悟出一套非常行之有效的自救方法。 他说:“沼泽这东西邪性,你越是用蛮力,他就越抓着你不放,所以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你就索性躺下,因为你反正也出不来,倒不如躺下更省力气,只有你舒服了,它才能舒服,这个时候你再偷偷的慢慢的滑出来。” 这段貌似不着边际的闲谈,一直深刻地印在他的头脑里,时至今日,他已经用这躺行的办法,在这颠沛离乱的泥沼中走到现在。 其实天地万物都遵循着同样的道理,就像是天上飞的风筝,虽则是因风而起,借势而行,却也要遵从自己的本心,否则迟早是要掉下来的。 想到这,白望亭又直起身子对刘杰说道:“你先前说你们有个什么互助会。” “百灵百灵最美丽互助会。” “对,算我一个。” “啊?”刘杰又一脚刹车踩到底,用看西洋景一般地眼神看着他,“你是开玩笑的吗?” “我像是开玩笑?”白望亭微微侧着头,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 “不像。那……” “哪天有她的场次,给我买张票,”他依旧望着窗外,仿佛说的只是些最寻常不过的事情,突然他想到什么问道,“你们捧场是不是都要送花篮?” “啊,对,一般是这样。” “送几个?” “额……几个都行,反正这玩意儿也挺贵的,一般人也送不起,金百灵一直也没什么靠山,她也不太在乎这个,偶尔送一两个都是正常的。” “那其他人呢?” “啊?什么意思?”刘杰越听越迷糊。 “我是问,那些有靠山的都怎么样?” “那就多了。”刘杰咧嘴一笑,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酸涩,“你就说金牡丹吧,其实唱的不怎么样,上座率也不高,但是她身后有张啸林撑腰,每回开场都是十个花篮左右摆在门口,那阵势,不知道的以为是新店开张呢。不过我们金百灵向来都是靠实力,不在乎这个……” “行了,我明白了,”白望亭截住他的话头,想了想说道,“那你记得回头帮我准备五十个花篮,开场之前送过去。” “五十个!”刘杰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够吗?” “够啊!”刘杰激动得差点飞起来,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抱住白望亭亲一口,“我的祖宗!你终于开窍了!五十个花篮,太够了!” “对了,什么时候有她的场次?” “今天礼拜四,明天晚上就有。”刘杰正掰着手指头数着,突然发现一道冷冰冰地目光杀向自己,“你瞪我干嘛?” “明天晚上,那你现在不赶紧去该买票买票,该买花篮买花篮?” “现在?不送你回去吗?而且那票现在也买不了啊,得明天一早呢。” “花篮呢?五十个花篮万一店里不够怎么办?” “哦,有道理。那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就去订花篮。” “不用。”白望亭打开车门下车然后说道,“不远了,我走回去,你现在就去订花篮。” 刘杰看着突然转性的白望亭非常不适应,花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啊,哦……那……那行吧,那我去了。” 白望亭拎着文明棍,往家的方向走着,走到路口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要追求吴疏月了,是不是应该亲自登门通知她一下? 追女孩的经验他还没有过,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抉择。 往左还是往右,往左就是直接回家,往右就是去爱莎公寓。 他一边想着,脚尖已经朝向右边,情不自禁地往爱莎公寓地方向走去了。 爱莎公寓是标准的德式建筑风格,棕红色的外墙,共有两层,两层之上是一间坡度极为陡峻的屋顶阁楼,西南角有一座八边形塔楼,塔楼正对的就是吴疏月所在的203号房,有几次白望亭经过的时候,曾经看到她站在塔楼窗边晾衣服,窗口茂密的爬山虎映着雪白的纯棉睡裙,还有几次看到她靠在窗子上看书。 她似乎格外喜欢这块小小的窗台,不过今天他又站在爱莎公寓楼下,却并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他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房东太太身材略有些丰满,却打扮的十分用心,此时正穿着一身黑色的绒面旗袍,坐在一口靠窗的沙发上织毛衣。 她听到门声抬起眼睛往白望亭所在的玄关处望了一眼,立刻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笑着迎上去:“先生是要租房啊?” “不是,我来找人。”不知怎么,他突然有点紧张。 “找人,先生找谁啊?” “我找……”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于是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改天吧。”然后头也不回地夺路而去。 只留下房东太太一脸茫然地嘀咕着:“怎么回事啊,奇奇怪怪的。” 房东太太刚要转身,门又响了,她回过头,这次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哎呀,这不是小张经理嘛,又来找金百灵小姐呀?” “啊对,我听说她病了?” “哎呦,可不是呀!”房东太太皱起眉头说道,“今天早上不是下了好大一场雨嘛,她没有带伞,淋着雨回来了,回来午饭也没怎么吃,我就觉得她不精神,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没事,结果下午阿绿就跑来找我,说她生病了,请我去找大夫,体温计一量,哎呦呦,三十九度多!” “哦哟,这么严重呢!” “是呀,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大夫看过,药也吃了,现在正在睡觉呢,刚才我看过,已经在发汗了,估计没有意外晚上就能退烧了。” “啊,那如果是这样,我就不上去了,别打扰她休息。”小张经理说道。 “好啊,明天吧。”房东太太说,“或者你有什么事告诉我,等她醒来我替你告诉她。” “也不是什么急事,还是不要打扰她休息,等明天我再来吧。”小张经理说着便要告辞。 “哎,你等一等,我有事告诉你。”房东太太突然变得很严肃。 “什么事?” “我发现最近有些事情很奇怪,我严重怀疑有人在跟踪金百灵小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31章 小张经理猛地站住脚,惊恐地望着房东太太:“跟踪!这可不是小事情,您会不会看错啊?” “我怎么知道究竟是对是错,就是那么猜嘛。”房东太太又小声地说道,“不过啊,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就在刚刚,有个男的进来过,说找人,我问他找谁,他又不肯说,就比您早那么一点,他刚走您就来了。” “那也不能说明他就是找金百灵呀。” “哎,你听我跟你讲。”房东太太又说,“那个人我见过的,好几次了。他刚才猛然进来我没反应过来,是他走了我才想起来,我在门口见过他好几次,有那么几次,他就站在门口八角楼底下往上看,我还纳闷,一个八角楼有什么好看的,后来我想明白了,那块儿正好就对着金百灵小姐的房门啊。” “对了,还有一次,就是今天上午!”房东太太又说,“我接到一个看房子的电话,点明要看203号房,你说这人租房子就租房子吧,为什么非要是203号呢?我跟他说203有人住,他却说他知道,问我能不能现在过来,那个时候金百灵小姐刚从外面回来,又淋了雨,我就替她回绝了,约他明天来看,可他却又说改天吧。” “哦哦哦!我又想起来,就是这三个字!”房东太太滔滔不绝。 “哪三个字?” “改天吧!”房东太太信誓旦旦地说,“刚才那个人进来说找人,临走的时候也说了一个改天吧。就是这三个字,他上午从电话里面刚说了一次,就在刚刚见面的时候他又说一次,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口气,你说若上午打电话的不是他,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这么说来,这人是谋划已久了。”小张经理大惊。 “肯定错不了。” “难怪了,最近总有人拍金百灵的照片,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人应该是记者。” “记者?记者不是应该脖子上挂个相机吗?”房东太太问。 “怎么,那人不像?” 房东太太摇摇头说:“不像,我瞧着像是哪家的少爷,你说金百灵小姐的歌迷那么多,会不会是她的哪个疯狂歌迷?当然了,也有可能他就是记者,怕我认出来,所以故意伪装成疯狂歌迷。” “不管他是谁,这种事不能纵容他继续下去,报案,必须要报案!”小张经理愤怒地说道,而后又转头对房东太太说,“房东太太,幸好你谨慎,这次多亏有你了。” “哎呦,哪里话,我也是略尽薄力罢了,再说了,我也是因为小张经理和金百灵小姐都是好人,你看人家百灵小姐啊,那么的红,可是平时说话做事一点架子也没有,和和气气的,那么好的人,我要是这点忙都不给帮,那我也太坏了吧!” “哎呀呀,房东太太是再好没有了,天底下像您这么好的人可真是没有几个。”小张经理又与她寒暄了几句,便匆匆跑去巡捕房报案去了。 次日下午,吴疏月面色苍白地赖在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棕色毯子,病恹恹地捏着兰花指满脸幽怨:“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谢,落絮轻沾扑绣帘……咳咳,咳咳咳,阿绿,阿绿,”她伸着手,眼里噙着泪,“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阿绿端着脸盆嫌弃地瞥她一眼:“大小姐,您都病了,就好好歇着,安生一会儿吧。” “嘤!”吴疏月扯着毯子把脸蒙住,“人人都厌弃我,如今连你也这样对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嘤嘤嘤!”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到底是想怎么样啊?” 吴疏月从毯子里把脸露出来,伸出小手勾了勾:“过来,跟我说会儿话。” 阿绿满脸的不情愿:“大小姐,我灶上还熬着药呢。” “那你去吧。”吴疏月气若游丝地说道,“你去吧,你看等我死了,那药还有什么用。” “呸呸呸!这话是胡说的吗?好啦好啦,你等着,我去给药锅里头再添点儿水,去去就来。” 吴疏月摆摆手:“速去,速回。” 过了一会儿,阿绿回来了。 吴疏月四十五度角仰望屋顶,忧伤地打开话头:“阿绿,你说……” “白先生到底喜不喜欢你啊……”不等她开口,阿绿就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大小姐,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这个问题您已经反反复复问了我十几遍了,不是阿绿不想帮你,是阿绿也不知道啊!再说了大小姐,您都生病了,就暂且把这些伤脑筋的事情放在一边,安心的静养一下不好吗?说不定等您病好了,自然就想到答案了呢!” “不是,我不是要问这个。” “那您想问什么?” “我是在想啊,老头子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呢?到底是说了我什么坏话,让他对我突然间态度骤变,变得那么讨厌我?” “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想呢?”阿绿说道,“大小姐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可能说您坏话呢?按照从前的经验呢,老爷充其量是威胁了他一下,让他离您远一点什么的。” “对!威胁,你说的很对!”吴疏月恍然大悟愤愤不平地说道,“那老头子别的不会,就会欺负人。” “也不是这么说吧,其实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他也是怕您被人欺负罢了。” “怕我被人欺负,哼哼,说的好听,我看他就是怕我过得舒服,他就是想让我知道,离开他我一天也别想过下去,所以处处给我添堵,处处给我找麻烦。” “但……但是,老爷这么做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您就说上次那个姓周的先生,口口声声说多么爱您,结果被老爷一吓唬,又下跪又磕头的,寒碜人的话就不说了,可他家里竟然还有个老婆,像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有老爷在,那小姐不就让他骗了吗?” “姓周的是个例外!又不是每个都跟姓周的一个德行!” “那再之前姓吕的那位先生也不怎么样啊,石凯他们原本只是想请大小姐回家一趟,他倒好,把他们当成打劫的,二话不说就把大小姐推出去了,这种人,万一大小姐跟他在一起了,以后遇不见什么也就罢了,若真遇上什么,那没准还不如跟姓周的呢。” “你你你!”吴疏月气的恨不得跳起来,指着阿绿鼻子说,“我让你跟我说话就是为了让你安慰安慰我,你倒好,安慰的话一句没有,添堵你倒是挺在行!” “大小姐,阿绿不是要给你添堵,可这就是事实啊。”阿绿想了想又说,“您就说这个白先生吧,虽说咱们也不知道老爷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可是退一万步,就算老爷真的威胁他了,他这么简单就把您放弃了,那大小姐对他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他和那个姓吕的软脚虾也没什么区别。” “那……那他,”吴疏月不敢接受这个所谓的现实,拍着沙发说,“这都是你猜的,说不定那老头子就是很坏,说了我很多坏话,他信了老头子的鬼话,这才不理我!” “要是这样,那这种人更加不能要。”阿绿信誓旦旦的说,“大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他分辨不出来吗?就算别人都误会大小姐,可是大小姐对他那么好,有事没事的去陪他聊天解闷,他生病了您照顾他,还给他送了那么多东西,别的不说,就凭他们家那个博古架,那可是花了老鼻子钱了,就算他真不喜欢大小姐,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就凭大小姐在他身上砸的那些钱,咱们收回来一分了吗?他怀疑您,他要脸吗,他凭什么?” 吴疏月撇撇嘴有点委屈,可是她又嘴硬不肯说白望亭不好,便说道:“可是我和他才认识也没多久,他会被老头子蛊惑也是情理之中的。” “阿绿觉得不是,大小姐别忘了,白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平城三巨头,多少个人里头也就那么一个,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吧?大小姐觉得,白先生那样的人,他能是个好坏不分的傻子吗?所以阿绿觉得,如果他分不清,要么他就是傻子,大小姐将来跟了他也会被拖累,要么他就是心没放在大小姐身上,他就没有关注过您,自然分不清您是好是坏,如果是这样,大小姐也不必在他身上浪费力气。” “那说来说去,那老头子还做对了?我还得谢谢他不成?” “大小姐,您再生老爷的气,那是您的亲爹,纵使当年老爷做了些对不起夫人的事,您不肯原谅他,可是当爹的怎么会真心想着害自己闺女呢?” “哎呀好了!”吴疏月瞬间翻脸,转个身面朝着沙发里面,“心烦,不想听你讲话!” 阿绿撇着嘴嘀咕:“还不是您非让阿绿说的……说完了您又不高兴……哼。” 突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小张经理的声音:“金百灵!百灵小姐!开门啊,出大事情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32章 吴疏月和阿绿对视一眼:“你不是帮我请假了吗?” “请了呀。”阿绿说。 “先去开门。” 门打开,小张经理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百灵,出大事情了!” 吴疏月看着张杰明这幅紧张的模样,不自觉地也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花篮!门口全都是花篮!整条街都被摆满了!” “什么花篮,我怎么听不明白?” “哎呦,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你跟我去一趟,你去看看就明白了!”张杰明拉着她就往外走。 “哎,我不能这么出去啊,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化个妆啊。” “对对对,一点时间不行,得多点时间,你千万画仔细一点啊!” 吴疏月觉得莫名其妙,本来身体不舒服她就不太想出门,化个妆已经是被逼无奈了,还让她画仔细一点,有必要吗? 吴疏月懒得管那么多,随便画了两下,拿起墨镜便出门了。 小张经理紧随其后说道:“坐车过去吧,坐车快一点。” “好啊。”吴疏月有点懒懒的,病刚好,失恋,嗓子还是哑的,刚才又说了那么久的话,现在真的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吴疏月单手托着脸坐在车子后排,闷闷地望着窗外,车子拐到沿江路上,又开了一会儿,突然拥挤起来,路上满当当的人,路边还摆着一排大花篮,从越洋咖啡厅一直到大江银行,仍旧看不到头。 “怎么这么多花篮,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对,就是这些花篮,你看看,你看看!” 吴疏月懒懒地看一眼,只觉得这花篮也就是普通花篮而已,没什么特别,可是小张经理又好像很兴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闷不做声地看着。 等到了金百丽门口,她从车上下来,隔着门便见到金牡丹抱着手臂站在门口,脸色颇为不悦。 金牡丹回头看到金百灵,冷笑一声说:“好了,正主来了,想来也用不上我了,告辞。” 说完这种,金牡丹便翻着白眼,踩着她的小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掉了。 “这怎么回事?”吴疏月觉得纳闷。 “这么大的阵仗还不明白吗?”小张经理说道,“我是觉得你身体不舒服,这才让金牡丹过来替场,你倒好,给她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故意给她难看吗?” “我做什么了?” “你还要做什么,这些个花篮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小张经理急得团团转,“你说说你哟,我晓得她经常有事没事挑衅你,可是干嘛偏要挑在这个时候,你说你这嗓子,还能唱吗?” 吴疏月瞪着他理所应当地摇摇头:“小张经理,你没搞错吧,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没有人性的吗?” “我没人性还是你没有人性?你不能唱你搞那么大排场做什么?你看看这些花篮,看一看!” 吴疏月终于有点明白了,她起初看着这些花篮只觉得多,看到金牡丹便觉得这应该是张老板为了取悦她而准备的,如今看来,或许是她想错了,这些花篮是送给她的? 吴疏月走上前,揭下花篮上的彩色纸笺认真地看了看,轻轻地念道:“祝金百灵幸福快乐,青春永驻。怎么没有落款,谁送的?” “你问我,我问谁?” 吴疏月又看看小张经理,总算明白了:“你怀疑我故意让人搞这些给金牡丹看?拜托你,我有那么无聊吗?就算我再讨厌她,我也不会做这种砸你场子的事情吧?” 小张经理愣了愣,然后说:“亏你还知道。那这么说,这花篮不是你让人送过来的?” “当然不是了,你见我什么时候买过这种无聊的东西。” “那怎么办,不是你,难不成是金牡丹的苦肉计?她买了花篮逼着你出来唱,就是为了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张杰明苦恼地揪住头发,“你们两个啊!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心机就那么重啊!可是我怎么办,我招谁惹谁了我?” 吴疏月愧疚地看着张杰明,心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了,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上次借报社的手打压她一通,她也未必会想到对自己用这么歹毒的计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张杰明焦虑地揪着头发,“这么大阵仗,用不了多久,歌迷会来,看热闹的会来,报社记者们也一定会来!” “来就来呗,大不了我哑着嗓子上。” “你糊涂了呀,哑着嗓子上,理解你的歌迷还好解释,可是记者那边怎么办?他们可是但凡见到你有一点点做的不好,都会抓着你不放的!最好就是说你因为生病发挥欠佳,严重一点他们会说你哑着嗓子唱歌对歌迷们不尊重,甚至说你金嗓变公鸭!之前就有人遇到过,后来一上台就被人嘲笑,唱的再好也没用了!” “那就不唱呗。” “不唱也不行啊,不唱的话歌迷会闹,人家买了票,金百灵没听成,金牡丹也没瞧见,还不把我的场子给我掀了!” “那唱也不行,不唱也不行,你想要我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 正说着,一位歌迷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金百灵!金百灵!请给我签个名吧!” 小张经理一惊,赶紧推着金百灵往后台走,一边又回头对歌迷解释:“不好意思,金百灵小姐还没梳妆打扮,给她一点时间,拜托,拜托了。” 说着又向着金百灵使个眼色,让她赶紧开溜。 吴疏月把自己关在后台化妆间,也没什么心思梳妆打扮,围着屋子走过来走过去,除了心烦还是心烦。 眼看就要到上台的时间了,她心里还是一点底气都没有,隔着房门都能听见外面的喧闹声,若是在平时,她自然是高兴的,可偏偏是今天。 小张经理还没有过来,想必是还在外面想办法应付,可他应付得了一时,等一会又该怎么办? 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除非她不上台,否则……没有否则。 诚然,记者那边,她不想留下把柄,可是歌迷那边,她更加不能得罪。也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别的不说,人家花了钱买了票,就是为了听唱的,若人家来了,你却不给唱,那么凭什么要收人家的票钱呢? 上吧,大不了就上吧! 舞台如战场,当兵的打仗没有因为生病就不打的,因为事到临头非如此不可。 左不过就是被一些黑心肠坏嘴巴的人指着脊梁骨说笑话,她金百灵的“笑话”还少吗? 多一个不多罢了。 想到这,吴疏月的心反而平静下来,描眉、敷粉,又特地换了一对樱桃红的耳坠给自己提提气色,清了清喉咙,向着台后走去。 吴疏月隔着隔着幕布向正在台上口若悬河的小张经理打个手势。 很显然,小张经理已经足够努力了,但是歌迷们不买账,大家不肯退票,也不肯接受其他非黄金时段的歌星替场,舞台下头喊的不是“金百灵”就是“金牡丹”,俨然已经乱做了一团。 小张经理虽然看懂了吴疏月的手势,却依旧不肯从台上退下来。 歌迷们群情激奋,有脾气暴的已经开始往舞台上丢东西了。 舞台下,某个隐蔽的角落里,白望亭皱着眉头问身边的刘杰:“怎么回事,今天怎么这么乱,以前也这样吗?” “没有啊。”刘杰也是一脸茫然。 白望亭一旁瞧着,又是不悦又是担忧:“瞧你办的事儿,让你买个票这么靠后,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 “啊?”刘杰没听懂白望亭话里的意思,以为他只是嫌自己买的位置不好,解释道,“我已经是赶着最早开票的时候过来了,可没想到他们卖花篮的那边出问题,非得让我再去核对一遍,这才晚了,关键平时也没那么多人,就算是这个位置也能看清舞台,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挤了这么多人,还一个个买站票进来,挡的什么都看不见。” 身后一个人突然大喊起来:“金牡丹!我们要金牡丹!” 旁边的人就说:“看金牡丹明天来,今天是我们金百灵的场!” “谁说的,不是说今天金牡丹替场吗?” “什么替场,没听说过。” 白望亭骤然一惊看向刘杰:“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的场?” 刘杰也傻了:“不知道啊!”随后又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是今天没错啊!” 正纳闷着,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走上舞台,立刻便有眼尖的人叫起来:“出来了,是金百灵!” 小张经理使劲向她使眼色让她回去,可吴疏月以为,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自己已经出来了,那就决计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所以,她并没有接受小张经理的暗示,反而更加坚决的从他手里拿过麦克风,转身向着台下鞠了一躬说道:“各位金百丽的朋友们,咳咳,”骤然开口,喉咙还是微微沙哑的,“很抱歉,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刚才小张经理出于不想让大家太过担心的缘故并没有向大家言明,其实今天百灵偶感风寒,状态不佳,所以临时请了我的好姐姐金牡丹小姐替场,然而由于沟通有误,金牡丹小姐还在赶来的路上,为了让大家不至太过久等,我只好在这里献丑了,唱的不好还请大家多多包涵。我去稍作准备,请诸位稍等片刻。” 歌迷的情绪总算暂时安抚下来,吴疏月放下麦克风趁着开嗓的时间让小张经理务必将金牡丹找回来。 “这怎么可能呢,她与你王不见王,你没看刚才,你一来她就走了。” 吴疏月却笑了笑说:“那你可想错了,那是平时,这次我心甘情愿给她垫场,她高兴还来不及,更何况我又状态不佳,她难得有机会压我一头,机不可失,她怎么会不来。” “那你……” “去吧,”吴疏月又说,“你也不用太感动,我没那么大度,只是不想让支持我的歌迷失望罢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33章 白望亭皱皱眉头:“她偶感风寒,既然风寒为什么还要来?” “啊?”刘杰愣,“那当然是因为我们百灵小姐敬业啊!她不想让歌迷们失望嘛!我们百灵就是那么好,身体不舒服还来,太让人感动了。” 刘杰说着猛地站起来振臂高呼:“百灵我爱你!我们永远支持你!” 白望亭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按回到座位上,却没想到刘杰的发言竟然引起一片响应,而金牡丹的歌迷们也不肯落后,一时间两边的呼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白望亭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吴疏月或许受到了张杰明的胁迫,明明生了病还不许她休息,这简直就是压榨! 小张经理一边派人去请金牡丹,脑子里又因势制宜的生成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嗯,既然如此,不如再趁机加点火候,炒一把!”二话不说去给报社的刘记者打电话,“喂?刘记者在吗?我啊,张杰明,刘记者,您有空可以来我们金百丽看一下,今天这个场面非常的火爆啊!对对对,机不可失啊!”如此一来,大家自然会觉得这是金百丽的故意炒作,反而不会关注到状态不佳的金百灵。 金百灵只唱了两首便向歌迷道谢下了台。 好在她料想的不错,金牡丹听说金百灵给自己垫场,忙不迭的就赶来了,两人擦肩而过,一个上台一个下台,难免针锋相对。 金牡丹傲然一笑:“没想到啊金百灵,你也有今天。” 吴疏月身上懒懒的也没功夫跟她计较,笑了笑说:“可不是吗,谁能想到我也能有今天。”又拍拍她肩膀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好好把握吧。” 这话说的! 原本是她金百灵给她金牡丹垫场,她金牡丹自当高她一头,可同样的事情,经她一说,味道就不一样了,好像自己这个机会是捡来的一样。 “金百灵,你别得意!什么好好把握,你让谁好好把握,我金牡丹哪里需要你的施舍!” 吴疏月正往前走着,听了她这话微笑着转身:“那你别上了。不过台底下除了歌迷就是记者,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你猜他们会怎么说?是说你胆怯呢,还是说你胆怯呢,还是说你胆怯呢?” “你……”金牡丹看看台下,黑压压的全是人,又转头看看吴疏月指着她说,“你给我等着,下台我才收拾你,你等着!” 吴疏月却打个哈欠,头也不回地说:“看我心情吧。” 白望亭见吴疏月走了,便也跟着起身,恰好听到旁边站着的人喊金牡丹的名字,想来应是金牡丹的歌迷,便拍拍他说道:“我不听了,你坐吧。” 那人愣了一下问:“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 白望亭说完刚要走,身后一个穿咔叽背带裤的男人拍拍他说:“先生,坐票可是站票的一倍还多,您这就不听了,也太不划算了。” “没什么划算不划算,我们是来听金百灵的。” “哦哦,明白了。”那人咧着嘴笑得格外灿烂,“那意思就是,您是金百灵的歌迷,至于金牡丹,花了钱也不听。” 旁边金牡丹的歌迷瞬间翻脸:“嘿,原来是这个意思!那我不坐了,我不坐了!” 白望亭让他们说的一头雾水,突然看到那个穿背带裤手里面的相机顿时全都明白了,瞪他一眼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是记者,笔在你手里抓着,非要这么说我也别无他法,告辞。” 白望亭来到后台,刚走到楼梯口,忽然想起什么对刘杰说:“你先去开车,我有事儿跟她谈。” “什么事儿还得背着我。” “……”白望亭眨眨眼,突如其来地尴尬。 “难不成是什么商业机密?” “啊,对。”白望亭松了一口气,“商业机密。” “那有什么商业机密我不能知道?”刘杰面露委屈,对于白望亭的不信任,他由衷地感到难过。 “不是你不能知道,是现在还不行,时机还不成熟,过段时间就告诉你。”白望亭说着拍拍他的胸口,让他放心。 “那是你说的,我得是除了你俩之外,第一个知道的人。” 白望亭思考了一下说:“我可以保证你是当事人之外第一个知道的。” “还当事人?你俩是要打官司还是要查案?” “你就别问了,该你知道的时候肯定告诉你,你先开车去吧,快。” 打发走刘杰,白望亭一扫方才的从容稳重,眉宇间透出一丝小小的焦虑。 谈恋爱什么的,他还没干过,到底该是怎么样的程序,他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不过话说回来,凡事都有第一回,想当年他做生意的时候不也是头一遭,照样现在做的很好。 嗯,白望亭,别紧张,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他握了握拳头,挺胸抬头,向着吴疏月化妆间的方向走去。 白望亭伸出手刚想要敲门,身后突然杀出一个人,捏住他的肩膀。 “白先生。”对方声音低沉。 白望亭的手微微一顿,回头看向他,不觉压低眉峰:“哦?又是你。” “不错,又是我。” 上回绑走吴疏月的时候,他就站在冯德昌背后,按照刘杰的说法,上上回在平城国际大酒店打了刘杰的也是他,这回又遇见。 白望亭垂下手,笑了笑问:“几次与阁下相遇,还没来得及问阁下名字,在何处高就?” “石凯,原西北军第二集团主力团长,现任冯大帅近卫队大队长。” 白望亭一边听着,狡猾地一笑问道:“哦。既然是大帅手下,为何要管我的闲事呢?” 石凯盯着他半晌说道:“白先生是想问,我为什么总是出现在金百灵小姐附近吧?” “痛快人。”白望亭点点头,然后迎着他的目光回敬回去,“我能知道吗?” “不能。”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不好多问了。”白望亭说着又要去敲吴疏月的门。 “白先生,请不要打扰金百灵小姐。”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白望亭就笑着打断:“不好意思啊,既然你如此语焉不详,那我严重怀疑你对金百灵小姐不怀好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某人既然遇见,就不能坐视不理。” “你!”石凯虽然武功高强,然而却十分不善言辞,他口齿上占不到白望亭便宜,索性抓住他的前襟,一把将他推开。 白望亭想来自认身手不错,与石凯一交手却丝毫便宜都占不到,不觉心下一惊,不过他天生是个愈挫愈勇的人,立刻打起精神,反击回去。 这下,石凯也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的人,出手竟然这样敏捷,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文明棍已经杵到他鼻子底下来了。 石凯堪堪躲开一击,鼻梁才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顺势双手握拳打向白望亭刚刚抬起手臂暴露出的右肋。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白望亭此时正抬着手臂攻向他的上方,整个人的力气理所应当都是往前走的,他此时出手,白望亭想撤手也来不及,所以必然不会落空,可他却估计错了。 白望亭并没有后撤,反而保持着这个姿势转了个圈,就像个电钻似的,在躲开石凯攻击的同时,棍子落下来,直击他的肩膀。 果不其然,石凯没能躲开这结实的一击。 然而令白望亭惊讶的是,他用了七八成的力气打下去,这一棍子下去,落在别上那人早就该趴下了,可是石凯却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一点儿事都没有。 白望亭愣了愣:“阁下这肩膀是铁打的?” 石凯吃了白望亭一顿打,脸都气红了,刚要再打回去。 门里传出声音:“谁在外面?” 是吴疏月的声音。 石凯立刻回答:“大小姐,是个疯狂歌迷,”他又咬牙切齿地补充道,“非常疯狂。” 白望亭送他一记温凉不盏的白眼,淡淡地说道:“吴疏月,是我。” 房门应声打开:“白先生!你怎么来啦!” “我……”这倒是把白望亭问住了,怎么说,我来跟你表白? 太直接了吧。 我来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还专门跑过来看,太虚伪了! 我来听你唱歌? 也不太好,这会让她误以为自己同那些愚蠢的歌迷没有两样。 我来给你送花篮? 嗯,这样倒是不错,又隐晦,又稳妥,而且自己毕竟是给她送花篮来的,她总不会拒绝。 白望亭清清嗓子,按下自己那颗疯狂跳动的心,尽可能淡定如常地说道:“我来给你……” 白望亭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吴疏月突然哀嚎一声,拉着他进屋,随即便哭诉道:“白先生,你都不知道我今晚经历了什么,我真是太倒霉了,太倒霉了!” “怎……怎么了?” 她哭着关上门,然后转头对他说:“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经病,给我送了五六十个花篮,摆得满大街都是,引的全城人都来看我笑话,你说说,这人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呐!” 白望亭一听这话,赶紧把剩下的半句话吞进肚子里。 得,办瞎了,这事儿算是彻底办瞎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34章 不多久,白望亭跟着吴疏月从化妆间走出来。 石凯还在门口守着。 白望亭瞥他一眼,冷飕飕地打趣:“阁下还在呢?” 石凯瞪了白望亭一眼便想跟上去,然而吴疏月回头对他说:“我要下班了,没你什么事了。” “可是……”石凯看看白望亭欲言又止,刚才他不小心称吴疏月“大小姐”已经露了马脚,也不知道这个姓白的有没有注意到,现在他看着吴疏月,只能隐晦地提醒道,“百灵小姐的这位歌迷,有些过于疯狂。” “有吗,我不觉得。”吴疏月拎着小包气哼哼地说,“我看你倒是挺疯狂的,让你下班都不走,工作狂啊。” 说完又对白望亭甜甜地一笑,挽着白望亭走远了。 突如其来的亲昵让白望亭心脏漏了一拍,他原本并没有想到,吴疏月的举动会这么大胆,反而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她刚走出门就送来了手,抬起手掖了掖鬓边的碎发,对他说道:“白先生你别误会,我平时不是那么……我没那么随便,刚才我是故意气他的。” “哦。”白望亭倒是并不反感她的随便,只是略略有些意外罢了,他想了想问道,“为什么要气他,他不是你的保镖吗?” 吴疏月微微抬起下巴不悦道:“保镖是保镖,管太多了,有些讨厌,而且他总是给我打小报告。” “小报告?打给冯德昌?” “唔。” 吴疏月没有正面回答,气氛倏然有些凝重。 “你和他……” “他那天跟你讲什么?” 白望亭和吴疏月同时开口,又同时地再一次陷入沉默。 吴疏月犹豫片刻,转身望着白望亭解释道:“如果他跟你讲了我的什么坏话,你千万不要信,是他污蔑我的。” 白望亭迟疑地打量她一眼:“他为什么污蔑你,你和他有什么恩怨吗?” “是有一些……恩怨。”吴疏月低着头,仿佛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说的清楚。 “很复杂?” 她点点头。 “他有什么事愧对你?” “对!”吴疏月抬起头说,“他欠我的!” “欠你?”白望亭想了想说道,“以他的身份,欠你的钱基本不可能,那就是欠你的情?” “嗯!”吴疏月又点点头。 白望亭的目光瞬间暗下来,漆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隐秘的锋利,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巴不得立刻就抬脚离开。 可他又犹豫了,相隔一步,他回头注释着吴疏月,波澜不惊的目光中藏着难以言述的祈求,在此之前,他未曾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卑微的地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说道:“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欠了你什么情。” 吴疏月看着白望亭有些茫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端端的白望亭,突然就不高兴起来了。 “我和他的关系……他没有告诉你吗?” “……” “没有吗?”吴疏月想到这突然也有点生气,她想那老头子必定是觉得自己做歌星丢了他的脸,所以才不敢对白望亭说自己是他的女儿,也好,他不说,那自己也不说,于是她撇撇嘴说,“也对,我和他就没有什么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吴疏月说完就要走,却被白望亭拦住,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去比刚才更加愤怒了,压着眉头深深地望着她:“吴疏月,你在耍我吗?你是觉得我傻,还是认为我瞎?那天你们两个在众目睽睽之下眉来眼去,你以为我都看不到吗?” “眉来……”吴疏月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觉得愤怒,大声地质问道,“你怎么这样讲话!你以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她愤怒地走来走去,“我还以为,我以为你今天会来找我,是因为你不会被他的话蛊惑!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我以为你会相信我!原来我又错了,你比他们,比他们所有人都可恶!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要过分!” 她又快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直视着他的眼睛:“既然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今天又何必过来?反正昨天你已经把我赶下车子丢在路上了不是吗?昨天我们就没有任何瓜葛了不是吗?你又何必再大老远的找来呢,白先生?还是说,你也觉得,我们这些在歌舞厅卖唱的歌女,原本就不需要尊重,是可以随便让你们有钱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吗?对不起,金百灵不是,您找错人了!” 白望亭愣住了:“不,我的意思是……” 刚好,一个人力车夫拉着洋车过来:“先生,小姐,上车吗?” 吴疏月二话不说便坐上车,对车夫说:“不用管他,爱莎公寓。” “好嘞,您坐稳了!”车夫吆喝一声,拉着洋车一溜小跑走远了。 “等等,你……” 白望亭跑了两步,突然发现路边一群人都面带疑惑地向着自己行注目礼,想来自己毕竟也是个有头脸的人物,深更半夜地追着洋车疯跑,这要传出去也太不像话了。 只好暂且站住,偏偏刘杰的车也还没过来,真是让人恼火。 他又等了很久还是没见到刘杰的影子,索性也不等了,揣着一肚子火气往家里走。 刚走到半路便听见有人叫自己:“亭亭!亭亭!”正是刘杰的声音。 他转头狠狠地瞪他一眼:“叫什么叫,说过多少次了,公共场合别这么叫我!” “不是,我连按喇叭带吆喝地喊你好多遍了,你就是不理我。” 白望亭气急败坏地上车,说道:“我等了你大半天,你又跑哪儿去了?” “你等我?我还等了你半天呢!我等的里头都没人了都没见你出来,跑到后台找你们,经理说金百灵早走了,我这才走。”刘杰又问,“你在哪儿等我,我怎么没瞧见你们?” 白望亭张张嘴刚要说“门口”,忽然想起来,他和吴疏月好像没有经过正门,似乎是走的后门来着,这么一想确实是他理亏,便索性也不说什么了。 “对了,金百灵呢?” “走了。”白望亭没好气地说道。 “你说你这人,还能不能行了?你都碰见人家了,就不知道邀请人家一下,把人家顺道捎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邀请?” “你邀请了吗?那她怎么不来?” 白望亭抿抿嘴,心里又不痛快,敷衍道:“她有别的事儿。” “都这么晚了,就算有别的事儿,大不了咱就拐拐弯儿呗……”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哦。”刘杰答应完了又偷偷嘀咕一句,“狗脾气。” 夜已深了,白望亭一回到家就上了楼,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刘妈瞧着不对劲,在白望亭门外的走廊里拦住刘杰问他怎么回事。 可刘杰也不知情只好说:“大约是生意谈的不顺吧。” “生意谈的不顺就这样?”刘妈又纳闷道,“原来可没见他这样过,是顶要紧的生意吧?” “可能吧。”刘杰说。 刘妈见他儿子还站在门口,一副想不通的模样,拍拍他说道:“那就放他一个人待会儿吧,他不是那种软弱的孩子,再难做的生意,只要他肯,总能谈的成。” “也是。”刘杰挠挠头,放心下来。 白望亭靠着房门发了一会儿呆,虽然隔着一道房门,可是他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刘妈说的不错,他心力交瘁的厉害,他平生的确未曾如今天那么心累过。 他,白望亭,除了早年间不知奋进为何物的时候,沦落过一段时间。自步入江湖以来,还没有哪一件事办的像今天这么让他受挫。 想做的事一样没有做成,想说的话也没有说出,最后花了几百个大洋买的花篮也成了好心做坏事,简直就是个笑话。 从头到尾,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对的。 不过消沉归消沉,刘妈有句话说的不错,他可不是软蛋,再难的生意,只要他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 谈恋爱不会,谈生意他可不是外行。 其实,想一想,两者之间也没多少分别,不都是在互利共赢的基础上拿出诚意,达成合作吗? 嗯,就是这样不错。 他又转念一想,觉得自己今天也不是一无所获,虽然他一时失算惹恼了吴疏月,但至少他确认了一个关键的消息,那就是她和冯德昌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关系。 一想到这个,他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个难以克制的诡异的微笑。 他白望亭欣赏的女人果然不错,就算是身在那种杂乱肮脏的地方,也还是能够坚守本心,出淤泥而不染,就和他一样。 白望亭没有发觉,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忘记了冯大帅厌恶她这件事,更加没有想到如果他和吴疏月走到一起,对自己的生意会有着怎样恶劣的影响。 当然,人都是这样,越是自认理智就越容易感情用事,反则亦然。所以对于一个已经把理智抛诸脑后却又自以为非常理智的人来说,这种考虑原本就是没有必要的。 反正夜深人静,他又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笑的再失态也不会有人看他笑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35章 次日早,白望亭吃过早饭便独自出门了。 今天的他既不去卷烟厂也不去码头,而是来到爱莎公寓的八角楼下。 这是他经过昨天一晚上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抬起头往八角楼的玻璃窗前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吴疏月的影子,反倒是一个穿绿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正在那里晾衣服。 于是,索性走进公寓大门。 那位房东太太依旧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织毛衣,只是这次除了她之外又多了个挺精神的年轻小伙子,倚着门框站着,像是在看街景。 白望亭刚要说话,房东太太已经看见他迎了过来:“这位先生您又来找人啊?” “啊,是。”白望亭有些惊讶,自己不过来过一次她竟然能记得。 “找金百灵小姐呀?” “啊?”他更惊讶了,心想自己也没跟她说过自己的来意,她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吴疏月告诉她的? “是不是?”房东太太叉着腰,看上去像是有些不客气似的。 也有这个可能吧,白望亭想到这里点头回答说:“是。” “哈!我就知道!”房东太太突然指着他鼻子大声地叫起来,“来人啊!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白望亭没来得及反应,刚才倚着门看风景的小伙子便已经拔出qiang指着白望亭大喊:“不许动!” 紧接着从门口涌进来七八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保安队员,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白望亭正纳闷,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总算来了个熟面孔,白望亭松了一口气,开口便问:“赵东风,什么意思?” “哎!怎么是你啊?”很显然,赵东风是发自内心的惊讶。 “什么意思?你以为应该是谁?” “不是说,”赵东风看向房东,“不是说是变态跟踪狂吗?” “就是他呀。”房东太太坚定地回答。 “我是变态跟踪狂?”白望亭张着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这是何等可笑的误会。 房东太太看看他,又看看赵东风,上前一步问道:“你不是找金百灵吗?” “我……”白望亭偷偷摸摸瞥赵东风一眼突然有点心虚,但眼下这个情况,又不是能够随便敷衍的,只好咳嗽两声承认,“是。” “那你找她干什么?” 白望亭没想到这房东太太讲话这么直接,当场愣住。 “说不出来吧?说不出来就是心里有鬼!”房东太太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滔滔不绝,“先前往我这里打电话说要租203号房的也是你吧?别不承认,我耳朵好使的紧,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还有,前些日子蹲在我们八角楼底下偷窥金百灵的也是你吧?别不承认,我都看见了!哼,还想蒙混过关,做你是青天白日梦吧!” 心里有鬼,偷窥,蹲…… 不得不说,这位房东太太的用词过于犀利,打得白望亭那叫一个头晕目眩,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此时此刻,赵东风正用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度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些诡异又猥琐的笑容。 果然,赵东风听了半晌,指着他哈哈一笑说道:“你小子可以啊!前两天我还说你木讷,没想到几天不见,都学会跟踪了?” “不不不,不是这么回事。”白望亭赶紧解释。 “哎呀,不要紧,你放心就是!”他又凑上去小声说道,“我嘴很严的,这种事,一定不会告诉冯大帅的。”说完又冲着手底下的人一挥手,“误会了,都是误会,撤了兄弟们!” “哎哎,怎么能是误会呢?你们这是官匪一家呀!”房东太太说道。 正闹着,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白色的荷叶领小衫,配一条大红色的方格裙,就站在楼梯口最高处,冷着脸说道:“白先生,是昨晚羞辱我羞辱的不过瘾吗?今日还要亲自找上门来。” “羞辱?”赵东风若有所思地看向白望亭,“老弟,你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啊。” “去去去,误会,真的是误会,根本没什么事儿!求求您了,赶紧带着您的人,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哎哟!哎哟!求我!”赵东风满脸的喜出望外,“听见没弟兄们,白老板求我!多新鲜呐,这个脸可得给他,得,撤了吧,弟兄们!” “哎哎,你们别,你们别急着走啊!”房东太太追出门,见实在拦不住,又忙不迭地赶回来,无助地望着吴疏月,“百灵小姐,你说这……” 吴疏月对房东笑了笑说:“房东太太,麻烦您了,这人我认识,他不是跟踪狂。” “认识啊?”房东又看了白望亭一眼。 白望亭没作声,就只是点了点头。 又看向吴疏月,同样是点点头。 房东太太见是这番模样,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回到靠窗的沙发前,拿起她织了一半的毛衣,淡定地坐下,神色如常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吴疏月见没什么事了,转身便要上楼。 “你等等。”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挡在她往上走的楼梯拐角前。 吴疏月淡淡地看他一眼,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漠:“还有什么事。” “我想跟你说,昨天晚上是我不对,我为我昨天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她垂着眼睛,是完全拒绝与他的交流姿态。 说完就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可楼梯就那么宽,白望亭一伸手就能拦住她。 吴疏月见他态度强硬,自己也不肯让步,用力一推,没有推动白望亭,倒是把自己倒推出去,身子微微后仰,身后就是十几层高的台阶。 她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一只大手拦腰抱住,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吴疏月骤然红了脸,又想把他推开。 可他却说:“别动,危险。” 吴疏月被迫停止了挣扎,在他的手臂里低声说道:“你……放开。” 房东太太听到动静,伸长脖子往楼上看,又问道:“百灵小姐,没事吧?” 她怕自己和白望亭如此暧昧的模样被人看见,赶紧仓皇地回答道:“没事!我没事。” 她抓着他的手臂,推又推不开,逃走逃不掉,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也是个有头脸的人,当真要在这里耍流氓不成?” 他却答非所问地说:“你喜欢我。” 吴疏月愣住了,一张俏脸憋的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所以呢?” “所以?”白望亭有些讶异。 “所以你就可以随意折辱我?这就是你羞辱我的理由?因为你觉得我喜欢你,所以就可以随便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尽情践踏?”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也喜欢你。” “……” 白望亭看着被惊到呆住的吴疏月,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深情地说道:“我也喜欢你,这才是我这次来想要说的。” “什么?” “我知道这么说有些突然,但是……” “你喜欢我?”吴疏月傻傻地看着他,停顿了足足有两三秒钟的时间,忽然捂着嘴巴大笑起来,“天啊,我的天啊!你喜欢我,这是真的吗?” 白望亭看着吴疏月逐渐灿烂的笑容终于放下心来,点点头说:“是真的,当然是真的。” “天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劲地摸着眼泪转圈圈,“天啊,我的天啊!” 她笑了很久终于冷静下来,歪着头,叉着腰,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然后说道:“白先生,你知道自己有多可笑吗?” “我又……怎么可笑了?”白望亭起初是傻眼,等回过神来又有些恼火。 为什么他又可笑了?他很认真很严肃啊! 而且她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她,这不是很好吗,她的深情得到了回应,她不是应该喜极而泣吗?为什么说自己可笑,为什么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吴疏月摇摇头态度沉静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太可笑了,白先生,我之前竟然没有发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我怎么样?” “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吴疏月再一次抬起手,幽幽地指着他的鼻子,义正言辞地说道:“对,你说的不错,我是喜欢过你,我就是喜欢你了,所以我去你家,所以我借口练琴跟你认识,所以我给你买家具,所以我上赶着倒贴你!” 她起初还是冷静的慢悠悠地说着,可是她越说越委屈,越委屈越激动,语速也越来越快,“我做了那么多蠢事,被人戳着脊梁骨看笑话,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我错了!我错在不该因为那点愚蠢的喜欢就忘了自己!我错在不该那么感情用事,什么感情用事,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一喜欢人家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活像一个白痴,像个睁眼瞎,我就是那个白痴,那个睁眼瞎,所以我现在知道了,再也不会了。” “你……何必要那么激动呢?” “我激动,我当然激动了!我喜欢你喜欢的死去活来,可是你呢?就因为这样,你就随便作践我的喜欢!从今天开始,就是现在,我发誓,我,吴疏月,再也不会感情用事,再也不会了!” 说完这些话,吴疏月傲然离去。 而白望亭,虽然他成功的完成了表白,却再一次铩羽而归,这种感觉真是太憋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第36章【一更】 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吴疏月还在一个人对着梳妆台生闷气。 阿绿看看她的脸色安慰道:“大小姐,骂也骂完了,人也赶走了,就不要再跟自己置气了吧?” “不行。”吴疏月说。 “为什么?” “……”吴疏月抱着手臂不说话。 阿绿看她这副模样有些担心,索性坐在她对面好言相劝道:“大小姐,其实阿绿觉得,您动那么大的气实在是没有必要。诚然,那位白先生昨天问的那些话是难听了一些,可是他既然来道歉,就说明他已经知道错了。”阿绿说着又看看她的脸色,决定抛出一记杀手锏,“而且您现在又不喜欢他了,既然都不喜欢他,那他怎么说怎么想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该把他晾在一边,理都不理他就好了。” “你懂什么……”吴疏月鼓着腮帮子憋气。 “阿绿是不懂什么,可是阿绿觉得,大小姐该冷静一下,总是这样生气,会气坏身子的。” “冷静,冷静,冷静!”吴疏月突然跳起来捏住阿绿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阿绿,你知不知道,我就是为了冷静才逼着自己生气呀!你知不知道他刚才在外面跟我什么呀!” “什……什么呀,大小姐,我晕,我晕!” “他刚才说他喜欢我,他喜欢我!他跟我表白了!”吴疏月激动地两眼放光,“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差一点点一个没忍住,就扑过去了!可是我一想,不行啊,他昨天才惹恼过我,如果今天他一表白,我立刻就答应,这样也太轻浮了吧。而且他本来就怀疑我是那种轻浮的女人,我再不显得矜持一点,我会被他看轻的呀!所以我努力努力地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我做不到呀!他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我哎!老娘努力了那么久他终于喜欢我了,你说我怎么才能冷静啊!啊啊啊啊!” 阿绿被吴疏月像葱一样甩过来甩过去,甩过来甩过去,实在受不了了:“大……大小姐,我……我要,吐了!” 阿绿总算从吴疏月手里挣脱出来,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你也,你也太……你心机也太重了吧?” “你怎么说话的?”吴疏月瞬间翻脸,“我这叫心机重吗?我又没有伤害到什么人,充其量只能叫机智!我这是为了成就我的幸福和他的幸福而进行的随机应变,应该说我反应迅速才对!” “可是大小姐,你要矜持就矜持,干嘛要骂人家呢?” “我……有吗?”吴疏月突然愣住,“不可能吧,我怎么可能骂他呢?” “有啊,你说他可笑。” “我有吗?”吴疏月傻眼。 “有,说的可大声了,我在屋里都能听见。” “……” 阿绿翻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大小姐,你说,你刚才那么凶,白先生会不会就这么被你骂跑了呀?” “不……不会吧。”吴疏月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六神无主地走来走去,“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刚刚真的有很凶吗?” 阿绿点点头:“很凶!” “完蛋了完蛋了,太失态了,我的本意是要告诉他,千万不要听了老头子的鬼话,我是想让他知道,我对尊严的捍卫与坚持,让他知道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总而言之,我是不想让他误会我才说那些的呀!” 阿绿眨眨眼,突然说道:“可是,大小姐你本来就是这样的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从前小报上造谣你的时候,你都是这么说的。” “你想表达什么?” “唉!”阿绿扔下抹布,坐在吴疏月对面的床沿上说道,“阿绿觉得,大小姐这次是真的用心了。” “你这话好奇怪,什么叫我这次用心了?哪次我没用心?” “哪次都没有这次用心。”阿绿说,“其实大小姐昨天是真的很生气不是吗?所以今天才会那么恼火。说什么生气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吴疏月沉默片刻,然后低下头轻轻地说道:“都是真的。”她又叹口气说道,“你说的对,我这次真的跟以前不一样,昨天晚上因为他问了我那些话,我难过了一整晚都没睡着,我就在想,为什么他会觉得我是那种人,就算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那样的人,但我不是,我以为他也该相信我不是。” 她又抬起头望着阿绿:“阿绿,你说我是不是有些过于在乎他了?这样不好,对吗?” “不知道。”阿绿小声地嘀咕着。 “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不是号称感情大师吗?” “大小姐,阿绿自己都没有喜欢的人,什么感情大师,还不都是被你给逼出来的吗?” “哎呀,要你有什么用啊!” 阿绿被她这么一说又觉得委屈的撇撇嘴说:“好吧,阿绿就随便说说看,反正也不一定对,你就随便一听吧,大小姐。” “那你说。” 阿绿皱起眉头抱起手臂,果然摆出一副感情大师的模样,煞有介事地说道:“阿绿觉得嘛,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这位白先生肯定是受到了老爷的警告,可是他却还是主动找上您,还向您表白,这就足以说明他是真心喜欢大小姐您的。” “可是他又怀疑我,不信任我。” “那大小姐信任他吗?” “相信啊。” “可是那天,阿绿看到白先生和一位穿黑色连衣裙的摩登女郎手挽着手去电影院了。” “真……真的吗?你看清楚了?” “你看,您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相信他,怎么阿绿一说您又不信了呢?” 吴疏月回过神来尴尬地坐下:“我就是……随便问问。” “大小姐何必如此,您在意他,听到这样的事问问又有何妨呢?至于他问您的事,或许也是因为跟您同样的缘故啊。” “你这么说,好像也对。” “当然对了。”阿绿又说,“反正大小姐心里头在乎他,而这位白先生呢,别的且不说,只是从身份样貌上说,和大小姐也算相配,若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大小姐便再也不肯给他机会,未免太过可惜。” “是吧,我也觉得。所以,我还是该给他一个机会的。再说了,他都给我表白了,那我不答应白不答应呀。嗯,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告诉他,我答应了。” “等等,大小姐!”阿绿挡在门口。 “又怎么了?” “大小姐,你忘性太大了吧,你刚刚才把人家骂走了呢!” “哦!对哦!”吴疏月后退两步,失魂落魄地跌进椅子里,“怎么办啊,对啊,刚刚是在说这件事来着,我刚才有点儿太凶了,如果我把他骂走了,那那那!那我不就亏大了嘛!” “阿绿!”吴疏月泪汪汪地握住阿绿的手,“阿绿,感情大师,你救救我,你说,现在这个情况,我该怎么办啊?” 阿绿摇摇头:“没办法啊,冲动是魔鬼,大小姐你太冲动了!” “没救了吗?我去跟他道歉呢?道歉可以吗?” “不是不行,但现在肯定不行。”阿绿说道,“你前脚才把人家骂出去,后脚就去道歉,人家会把你当成神经病的。” “那我明天去?” “明天……” 吴疏月皱着眉头:“会不会过于卑微了?太卑微的话,将来会不会让他不重视我?觉得我软弱好欺负,就好像老头子和我娘亲那样!”一提起这个,她就忍不住面带杀气,“我娘就是太好了,什么都顺着他,一点脾气都没有,才会把老头子惯成那样!女人啊,就是不能太软弱!”她拍着桌子说,“这是我娘用她血的教训教给我的!” “那……那大小姐您还是别考虑道歉的事了。” “对,不能道歉。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决不能那么容易就去低头认错!” 于是,吴疏月在定下这一原则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在阿绿擦完桌子,扫完地,又把外面的衣服一件件收回来叠好之后,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吴疏月终于崩溃了:“怎么办!除了道歉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是不是真的要错过他了!” 阿绿看着她叹息:“大小姐,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算了吧,凡事都讲个缘分,说不定你俩就是有缘无分呢。” “不要,我不要!我喜欢他,他喜欢我这就是缘分!我不要有缘无分!” “可是您实在想不到挽回的办法呀,这就是命,过去了就没有了。”阿绿想了想又说,“白先生固然很好,可是他命里没您,您命里没他,这也是没办法的,而且说不定下一个更好呢。” 吴疏月没说话,瞪着眼睛看着阿绿。 “大小姐,您怎么了?” “没怎么。”吴疏月握着拳头站着,眼睛瞪得宛如一只胀气的青蛙,“我就是发现,你这个感情大师怎么就好像路边算命的一样,怎么说你都有道理,你其实就是一个骗子吧?” “大小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不是您非得让阿绿跟您说这些的嘛?” “哼,我后悔了。后悔了就要去道歉,我想明白了!”吴疏月拎着小包起身。 “大小姐,您这就去道歉啊?” “你傻啊,今天去他还不把我当成神经病啊,当然改天了!” “那您现在……” “后天就是发布会了,我要去跟小张经理再次敲定一下具体细节,就当是顺便散散心。” “那晚饭呢?” “给我留碗面条,我回来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37章【二更】 吴疏月来到张杰明办公室,见办公室门大开着,而他正在对着一张报纸长吁短叹。 吴疏月不慌不忙地走进来,随手将新买的小绣包放在桌角上:“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得了的造谣,是骂我的,还是骂金牡丹的?” “你这个绣包,从前没见过,新买的?” “不错。”吴疏月又拎起绣包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这样好看吗?我打算发布会的时候就穿这一身。” “开什么玩笑?”小张经理焦急地站起来,“不是说做了新旗袍吗?这件也太普通了!” “哈哈!”吴疏月突然笑起来说,“开玩笑的,看你精神不佳给你提提精神。怎么了,我的发布会总算要来了,你这样无精打采,可别拖我后腿。” “唉!”说起这个,小张经理叹口气,复又坐下,端着报纸说道,“我是在考虑,你的发布会要不要再推迟一下。” “为什么,这都推迟多少次了?本来说是要春末夏初的时候发,这才应了回忆春天的说法,这眼看着都要入秋了,再拖下去可就该回忆夏天了。” 小张经理拍着额头说道:“我何尝不想要你早点发布,可是现在时间又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吴疏月问。 “你看,我刚刚才拿到报纸,天津市的市长被撤换,东北军和宪军第三团全都已经撤离河北,这是要变天啊!” 吴疏月起初还不在意,听说东北军和宪军撤离才上前一步问:“那河北省的于主席呢?” 小张经理摇摇头说:“上面没说,不过东北军和宪军都撤了,想必于主席这个位子也坐不成了呀。” 吴疏月没言语,心想于学森的第三团撤了,老头子手下的八团也未必不会撤,就算是不撤,老头子从前和于学森关系好,难免会受牵连。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小张经理说,“要紧的是这么一搞,天津的那些学生工人肯定要闹,平城离天津那么近,难免要受到影响的,你信不信不用到后天,说不定就明天一早,我们这边的学生也要闹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发布会自然就办不成了。”本就是强打精神,一听这话,吴疏月算是彻底泄了气,又叹口气说,“诸事不宜,且拖着吧。” 小张经理看看她安慰道:“你也不必这样气馁,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她实在心情不佳。 “算了吧,不想吃了。” 感□□业连番受挫的吴疏月现在连坐着都觉得累,只想回家躺着,故而连告别的话都没说,便又原路来原路回家去了。 这边吴疏月诸事不宜,那边白望亭也不见得顺风顺水。 他先是叉着腰对着博古架上的铜船发了一会儿呆,又搭眼错过放在博古架一侧的花瓶。 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刘妈,花瓶里的水换了吗?” “啊?”刘妈从后厨出来说道,“没有啊,昨天刚换了,今天不用换吧?” “不是说要常换常新吗?” “不用。”刘妈说,“没有天天换水的。” “哦。”白望亭虽没说什么,又面带疑虑地看看花瓶。 他原本是不相信风水的,可是他又觉得最近有些过于不顺了,不仅他自己是做什么错什么,连局势也这么的不顺意。 真的不是因为风水的缘故吗? 他默默转头,走到餐桌前,拿起桌上的报纸。 刘杰走过来问:“怎么办,看这形势,罢工抗议是难免的了,要不要提前跟下面厂子里打个招呼?” “打招呼,怎么打?腿长在别人身上,人家只是帮你干活,你还能拿绳子绑住人家?” “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回头但凡有一个人吆喝,他们都跟着去了,那这一天下来也是不少的利润呢。” “一天?你以为就只是一天?”白望亭笑了笑说,“打个赌吧,没有一个星期这事儿完不了。” “那怎么办?”刘杰想了想说,“要不就下个通知,就说这几天不许请假,请假就开除,他们请不了假,自然也就没法去闹了吧?” 白望亭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抿嘴微笑。 “笑什么,跟你说话呢?”刘杰有点儿着急。 “我有什么好说的?我问问你,如果他们就算被开除也要去闹呢?你打算怎么办?” “闹呗,反正回头让巡捕房抓了也跟咱们没关系,省得到时候咱们还得去一个个地捞人,这前前后后地光打点那些黑皮狗子也得花多少钱呢。” “所以说你啊,眼皮儿薄。” “那你眼皮儿不薄,你说怎么办?” 白望亭耸耸肩说:“反正他们要去,索性放个大假,打明儿起,除了码头上轮值的,其他人全都放假,工钱照开,七天以后再回来。” “啊!疯了吧,你!” 白望亭摆摆手,也懒得跟他解释:“就当我疯了吧,你记着跟码头上还有各厂的厂长说一声,我累了,先睡了。” “这才八点半!” “困!” 刘杰看着白望亭毅然决然消失在楼梯尽头的背影默默翻个白眼:“这个点儿就困,肾虚吧,你?” 白望亭预料的不错,次日一早,平城各大报刊的头条无一例外全都是平城市府新令,即日起禁止一切反日排日活动,倡导以理智道义维护东亚共融。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大院校的学生纷纷振臂而起,随后又有越来越多的市民和工人加入,把平城市府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学生们撑着横幅,举着旗帜,要求给予于主席以公平的对待,誓死不做日伪华奴。 一时间,满大街都是游走的工人和学生。 白望亭虽然已经早有准备,却还是一大早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 他阴沉着脸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又十分不耐烦地问:“谁来的?这才七点不到一刻,懂不懂礼貌?” “你就得了吧。”刘杰站在门口说道,“又不是我把你吵起来的,你跟我抱怨有什么用?人家是高市长派来的人,我还能让人家等着不成?” “高市长?”白望亭听罢忽然放下梳子,顺势往床上一倒,“就说我没起,让他等吧。” “哎哎,你不像话了!”刘杰跳上床撤他的被子,“你不是说,但凡上头来人对人家客气点儿吗?” “此一时彼一时,”白望亭揪着被子不放,又对他说道,“你下去就跟他说,我今天放大假,所以没起床,他要问为什么放大假,你就跟他说是因为工人辛苦了大半年,我奖励他们的探亲假,从码头到厂房都已经放假了。” “就这么说?” “就这么说,去吧,去吧。” 过了一会儿,刘杰又敲敲门。 “进来。”白望亭从床上做起来,抓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问道,“怎么样,他走了吗?” “走了。” 白望亭咧嘴一笑:“我就说吧。” “为什么?”刘杰不解。 “什么为什么?” “他为什么来,你为什么那么说?” 白望亭回头瞟他一眼,眼睛里藏着点儿笑意:“行啊,你变聪明了。” “是吧,我就觉得这里头有门道,就是还没参悟出来,快快,你给我指点指点。”刘杰说完鸠占鹊巢地盘腿坐到白望亭床上。 “很简单,学生闹事把市府大门堵了,市府大楼里的人进不来也出不去,能怎么办?” “怎么办?”刘杰听的一头雾水,“市府大门让人堵了,他们找巡捕不就完了,巡捕不够还有保安队和城防团,找你干嘛?” “不就是这个事儿吗?”白望亭梳理好头发转身对他说,“巡捕房的那几十个人肯定不够用,可是保安队和城防团是谁的人?” “冯大帅。” “那冯大帅和于主席是什么关系?”白望亭看着一脸茫然的刘杰说道,“战友,西北军的时候他俩就是战友,过命的交情,后来于学森领了河北省主席,冯德昌做天津警备司令,再后来冯德昌虽然来了平城,但他第八军团的根基还留在天津,为的就是关键时刻随时能够和于学森照应。你说现在,于学森被免职,学生为此鸣不平,他冯德昌会去帮市府吗?” “不会。所以市长找不到人,只好找咱们这些手底下有人的。” 白望亭点点头又说:“他既然来找了我,就一定先去找了黄老先生,如果他老人家肯出手帮忙,我会不知道吗?” “哦!”刘杰恍然大悟,“所以你是猜到了黄老先生也不肯帮他,所以才故意躲着不见。” “你这么说,好像我是在跟风站队。” “不是吗?” “当然不是。”白望亭又笑了笑说,“你信不信,黄老先生不肯帮忙是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市府不肯答应。” “那你呢?” 白望亭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确实是在跟风站队,只不过我站的不是黄金洪。” “你怎么……一会儿站队一会儿不站队,嘴里头一句实话也没有。” 白望亭却好像突然离了魂,若有所思地对着镜子傻站着,看上去的表情非常凝重。 “哎,”刘杰戳戳他,“你不都搞明白了,怎么还在这儿发愁?” 白望亭回过神来,非常无奈地说:“我只是钱上事儿搞明白了。” 刘杰大惊:“哎哟,哎哟我的天,说的好像你脑子里除了钱还有别的事儿似的!什么事儿,吃啊?你不知道吃啥所以发愁?” 白望亭狠狠瞪他一眼:“闭嘴吧你,能不能让我消停会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38章 刘杰总算走了。 白望亭独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又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自己这样下去非常不是个办法。 首先,他需要冯德昌的帮助,他的生意极其需要来自冯德昌的支持。 而后,他十分想要吴疏月。 可是这里面却存在着一个无法解决的矛盾,那就是有了吴疏月就不能有冯德昌,因为冯德昌已经明确跟他表示了。 “我会给你想要得到的一切,权利,地位,还有你想得到的所有支持,我可以帮助你成为站在平城的顶端的人,不需要再受黄金洪的牵制,也不需要和张啸林鹬蚌相争。作为交换条件,我只需要你离开金百灵,只此而已。” 而他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他说:“冯大帅肯许我那么多,那就说明,金百灵的价值远高于这些。” 然后他被冯德昌愤怒地轰下车。 在此之前,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对冯德昌说出那样一席话,可他毕竟是说了。 因为他骨子里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 又或者,因为他突如其来感受到的,自己对她的欲望,他想得到她。 在她即将要被人抢走的时候,这种感觉变得异常真实,异常强烈。 隔天,在他完全被感情冲昏头脑的时候,他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向她表白,却出乎意料地被她拒之门外。 于是,他的热情迅速冷寂,他开始恢复理智,开始权衡思索。 为了一个金百灵而去丢掉冯大帅,这笔买卖到底值不值? 可他想了整整一夜也还是想不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 这两种声音还是真实的盘旋在他的心里。 他需要冯德昌。 他想要吴疏月。 在他的脑袋即将炸裂的时候,忽然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心底觉醒:既然全都想要,那就全都拿下。 白望亭,你要知道。 无能的人才做选择,而你,应该全都拿下。 经过一番内心较量而后终于获得新生的白望亭,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反正这段时间工人们放大假,索性他也给自己放个大假,趁机好好解决一下自己的感情问题。 他习惯性的拿起笔在日历上做了一个标记,先定一个小目标。 他握着笔郑重其事地写下。 时限:七天。 初级目标:解除误会。 进阶目标:重修旧好。 写到“好”字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了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和吴疏月面对面坐着,在咖啡厅里面喝咖啡的模样。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白望亭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只不过情况跟他想象的略略有些不同。 吴疏月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地坐着,表情看上去有些意味不明。 服务员拿着菜单问白望亭点什么。 白望亭向着吴疏月的方向抬抬手:“女士先请。” 吴疏月根本连菜单都没看一眼就说:“气泡露。” 白望亭抬起眼睛看看她,也没再看菜单,对服务员说:“咖啡。”随即主动地破开话头,眼睛里颇有几分期待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吴疏月刚一开口便又沉默。 好在服务员来的及时,令她的沉默不至于太过尴尬,她微微垂着眼睛注视着服务员将两人的杯子摆在桌上,然后抬起头对他道谢,带着几分真诚却短暂的笑意。 待服务员离开,她的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凝重。 “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在我面前不必这样拘谨。”白望亭不自觉地放低声音,低沉里带着带着隐秘的柔情,只可惜他的柔情隐蔽太过,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未必能够察觉。 而吴疏月,原本就心不在焉,自然是更加无法察觉的。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她的眉头不经意的皱起,眉眼中隐约夹杂着些隐忍的愤怒与失望,白望亭看在眼里,心头隐隐地冒出一丝担忧。 果不其然,她开口问道:“白先生,我想知道前天在市府大楼门口动手打人的,是不是您的人?” 白望亭一愣,立刻说道:“当然不是。” “反应这么快的吗?”吴疏月面带疑惑,然后说道,“可是据我所知,那天打学生的人都是穿青色短打的,和你码头上的工人穿着同样的衣裳。” 白望亭听完这话,微微坐直身子又长叹一口气,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要知道,他今天一早接到吴疏月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事情发生了什么转机,没想到根本不是这回事,看这个架势,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 而且,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她对自己的讨厌应该又多了几分。 他可不能继续纵容事态往对自己不利的方向去发展。 白望亭十指交叉地抱着膝盖大半晌然后说道:“我的人绝不可能去参与前天的学生活动,因为早在大前天我就已经给他们放了大假,现在从我的厂子到我的码头,除了几个轮班的工人再无其它人在,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至于你说的那些人,他们为什么会穿着我的码头工人常穿的青色短打,这其实也很容易解释。青色短打并不稀罕,我的工人会穿,是为了整齐好看便于管理,但这并不表示别人不可以穿。大街上穿青色短打的人多了,总不能说只要他穿着青色短打,便是我的人。” 这样解释固然是合理的,吴疏月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别的话分辩。 白望亭瞧着她一脸焦虑的模样,忍不住问:“你特地跑来问我这个,是出了什么事吗?” “所以,前天打人的真的不是你?”吴疏月显得异常执着。 “我发誓不是我。” “那你……那你干嘛好端端的要给工人放假呢?”吴疏月皱着眉头,“可别说是为了善待工人,我是不会信的。” 白望亭看着她那副着急又较真的样子,突然笑了,而后他皱皱眉头,装模作样地说:“吴小姐,你这是不信任我啊,我白望亭在平城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这么做,也太不尊重我了。” “我……”吴疏月听出他是故意拿着自己先前说他的话来说自己,心里愈发觉得不好受。 毕竟,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是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上白望亭的。 更何况,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是打算过几天去找他道歉的。 可是刚刚好,昨天国立中学的一名学生特地跑来找她,说是教他音乐的那位吴老师被巡捕房的人抓了,原因是偷盗财物,聚众闹事。可是偷盗财物和聚众闹事的根本不是他们,而是突然冲进来的穿青色短打的人,那学生一口咬定是金水湾码头的工人们。 那她能怎么办呢?吴老师是她的老歌迷了,又在报纸上为她写过许多评论。而且学生们的要求本来就不错,他却让人去打学生,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吴疏月撇撇嘴,又是委屈,又是难受,眼泪已经在眼里打转了,起身便要走。 却被他抓住手腕。 他坐着,她站着,他抬头望着她,满脸的错愕与惊慌:“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吴疏月走不掉,又不想让人瞧见自己在公共场合与他拉拉扯扯,只好又坐下。 白望亭放开她的手,认真地注视着她说道:“真不是我的人。我承认,放他们大假并不是出于关心工人的考虑,而是因为我前一天看到报纸上的消息,预料到学生肯定是要闹事。” “那这跟放他们大假有什么相干?”吴疏月到底是没让自己哭出来,可声音还是委屈巴巴的,就像是一条被人夺了食的小猫,喵呜喵呜地悲泣着。 白望亭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可是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唐突,只好中途转个弯,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说:“喝水。” 吴疏月顺势握住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 而后,他才说道:“学生要闹事,闹什么?闹的肯定是禁止排日行动的事,可凡事总要有个由头,那么想来想去,就只有于学森这个切入点最合适。那么回头,他们喊着口号围了市府大楼的时候,市长能够找谁?巡捕房,保安队还有城防团,这里面最有用的人都在冯大帅手里,可是冯大帅是不会这个时候去帮他这个忙的。” 吴疏月点点头。 “那他们还能找谁?平城有战斗力的人就那么多,除了当兵的也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人,那我还不赶紧让他们放假,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啊……”吴疏月听完小声地嘀咕一句,“好聪明哦……” 说完她又忧伤地低下头。 完蛋了,又搞砸了。 她想着,道歉的事没做成也就罢了,还又冤枉了人家一回。 吴疏月,你的情路为什么就那么坎坷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既然不是你,那算了……那我再去找找看,是不是其他什么人……” “等等。”白望亭说,“我的事已经说明白了,现在该说说你的事了。” “我?我没有事啊。” “没有事为什么来找我,是你遇到什么难处,还是你身边的什么人被搅到这次的学生活动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39章 她见自己终究是瞒不住,而且似乎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便索性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学生围了市府大楼的时候,吴老师也跟着去了,原本学生们只是站在门口喊口号抗议,可是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有小偷,然后几个人就打了起来。 紧接着又有七八十个穿青色短打的人混进来,疯了似的见人就打,打伤了不少学生不说,人也都冲散了。 这个时候巡捕房的人才出来,抓了几个跑得慢的闹事分子,其中就有那位倒霉的吴老师。 “那么你去找打人的那些人有什么用呢?”白望亭问。 “吴老师被抓是因为巡捕房怀疑他假借闹事偷东西,可是他是一名老师,每个月都有工资的,怎么会偷东西呢?” “嗯,那么学校出面证明他的身份不就好了吗?” “学校出面了,可是巡捕房又说老师也不见得不会偷,还说许多偷东西的人也并不是因为缺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所以还是不肯放。” “那么你找到闹事的,他们就肯放了吗?” 吴疏月皱着眉头说:“我想他毕竟是被冤枉的,如果老师的身份不能证明他无辜,那我再找到真正的坏人,这样两个证据都拿出来,总归是更加有说服力的吧。” 白望亭点点头说:“你这么想倒也不错。只不过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很难找到他们,而且即便找到了,结果也会更加让你失望。” “为什么?” “手底下能用得起这么多人的,在平城没几个,我算一个,黄老板算一个,还有你们的张老板也算一个。现在知道那些人不是我的人,剩下两个人里,你能指望他们谁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做的?又或者说,他们两个,你能惹得起谁?” 吴疏月翻翻眼睛颇有几分不解:“有什么惹不起?” “嗯?”白望亭先是一惊继而又忍不住笑起来。 吴疏月看着他更加甚是不解:“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白望亭摆摆手说道,“算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替你办了。” “你替我……怎么办?” “我有个朋友,和巡捕房的人能说上几句话。” “可以吗?”吴疏月的眼睛亮了,“如果可以把他弄出来,那就太好了!谢谢你,白先生!”她激动地起身鞠了一躬。 白望亭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说道:“你原来不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我……”吴疏月的脸红了红,又撇撇嘴,不敢看他,“那个……之前……之前的事,对……对……” “对不起。” “嗯,对。”吴疏月点头,慌张地解释道,“我就是,我就是想说,我那天并不是故意要骂你,啊,不对,我是故意的,但是我我我,我不该那么激动,那么口不择言,我……” “我是说,我对不起。”白望亭说,“之前我那么问你确实考虑的不周全,但是我不是想要冒犯你,而是……”他有那么一瞬间,紧张地心跳都要停了,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凝望着她说道,“我只是在乎,我很怕在你的人生里已经有了别的人。” 吴疏月的脸本来就是红的,被他这么一说,脸红的更加厉害,宛如一只熟透的番茄,从头红到脚。 她抬起头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又赶紧避开,好像很怕被他的目光灼伤。 “你干嘛突然……”她下意识地想要跑走,可双腿又不听使唤,只好呆头呆脑地站在原地。 可她这么一说,白望亭又不好意思起来,一不留神自己也红了耳朵:“我好像是太突然了。” 吴疏月乖巧的点头:“嗯。”她又小声嘀咕着,“你原来……都不想理我的……” “没有,我不是。” “嗯?”吴疏月抬起头望着他,“没有吗?” “没有。” “那可是,我第一次去你家,你就迫不及待地把我轰出了家门呢。” “啊……我……”白望亭突然陷入被动。 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哦,我可能是太紧张了。”白望亭说。 “是吗?”吴疏月眨眨眼又问,“那第二次,我在你家门口站了那么久,你都不理我的。” “第二次?”白望亭再次尴尬,“我可能……还是太紧张了。” “那上次,上次我请你去跳舞,你为什么不去?” “我……我没空啊。” “那我让你下周,下下周都可以,你也没有答应啊!” “我……”白望亭终于词穷了。 “又是因为紧张吗?” 白望亭尴尬地直吞口水:“嗯!” “哼!”吴疏月撇撇嘴。 白望亭被她的一颦一怒吓地惊心动魄。 不得不说,这感觉真的是太刺激了,比他一个人单挑一百个人还要刺激,那出招思路简直让他避无可避,防不胜防! 白望亭汗都下来了,她却忽然笑了。 而后她抬起头对他说道:“谢谢你愿意喜欢我,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是……”她眨眨眼说,“白先生,我想你还是不明白,当然我不是要怪你的意思,我是说,我不想要随随便便去跟人家恋爱,当然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如果……如果你没有那么喜欢我,我也不会死缠着你不放的,我发誓!所以你尽可以放心,你……”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喜欢你。” “不是,不是。”她仓皇地摆着手,躲开他的触碰,“你……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吴疏月终于还是再一次拒绝了白望亭。 因为她终于想明白了。 就像阿绿说的,自己是真的喜欢他,比任何一次都要喜欢的认真。 纵然他说喜欢自己,这让她很欢喜,可她总归还是怕的,她怕他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若等他热情过去,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与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止步于此。 至少她知道,她的喜欢并不是一场空欢喜,这也就足够了。 她从咖啡馆出来,笑的很甜,夏天的风已经过去,空气中开始有了秋天的味道,阳光明媚,天晴气爽。 而白望亭,经过今天的这一番折磨之后,终于彻底地凌乱了。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把之前做的计划全部挂掉,然后在涂抹的字迹后面画下三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 他喜欢她,她很欢喜,却让自己再考虑一下,然后委婉地拒绝了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望亭把笔一扔,捂着脸,疲惫地跌进椅子里。 以往做生意的时候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生意没这么做的呀! 谈恋爱什么的,为什么就那么难啊! 吴疏月心情晴朗,哼着小曲欢天喜地回到家,进门就愉快地跟阿绿说:“阿绿!我饿了,想吃糖醋小排!” “糖醋小排?”阿绿眨眨眼说,“没买排骨,糖醋里脊行不行?” “也可以,都行。”吴疏月哼着小调把鞋一脱,一个飞身跳上床,大大地伸个懒腰,“好累啊!” 她嘴上说着好累却顺手从床头拿起新一期的《礼拜六》来看。 阿绿打量她一眼问:“大小姐今天心情不错?” “嗯……还可以吧。”她轻快地回答。 阿绿敏锐地嗅到一丝八卦地气息,凑上去问:“大小姐下午干什么去了?” “嗯?”吴疏月眨眨眼说,“见个朋友。” “白先生?” 吴疏月一愣:“你怎么那么会猜?还是说你看见了?” 阿绿撇撇嘴说:“大小姐认识的就那么几个人,既然是朋友,肯定不是老宅子里的人,小张经理的话您肯定直接说去见小张经理了,其他的人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偏要含含糊糊说什么朋友,不是白先生还能是谁?” “哎?你可以啊!”吴疏月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阿绿,你可以去巡捕房做探长了!” “那可不,也就是我不稀得去吧。”阿绿大言不惭地说,又转转眼珠问,“那大小姐这么高兴,是您道歉成功了?” “唔……算是吧。” “那这么说,你们!你们你们你们!”阿绿逗着手指头,言下之意已经非常鲜明。 “哎呀,你不要那么激动好不好?”吴疏月把她疯狂颤抖的双手拍到一边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阿绿激动地恨不得把大脸盘子直接怼到吴疏月的下巴上。 吴疏月默默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她的脑门推开,然后轻巧地说道:“就这样呗。” “这样?这样是哪样?” 吴疏月起身往厨房走去。 阿绿举着饭勺紧随其后。 吴疏月无奈,只好转身解释道:“就是保持现在这样,没有然后了。” “现在这样?那不就是没戏了吗!”阿绿愤怒地舞着饭勺,“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他不是说喜欢您吗?怎么……怎么搞了半天就是这个结果?” “你干嘛那么激动,之前你不是还很淡定的吗?” “之前和现在能一样吗?之前是大小姐您不占理,我只能淡定,现在您都道歉了,他也接受了,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这个白望亭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病啊,他!” “不是啦!”吴疏月突然恼火,“你干嘛这样讲他啊!是我拒绝的他好不好?” “你……”阿绿一头雾水。 “对啊,怎么样,是不是也觉得我有毛病?” “你……”阿绿犹豫了很久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说,“是。” “要死了你!做饭,我饿啦!”吴疏月把她推到灶台前。 “不是啊大小姐,您这是为什么呀?”阿绿又眨眨眼看着她说,“大小姐,虽然说呢,女孩子小小的作一下是一种情趣,但是小作怡情,大作伤身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40章 吴疏月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作?我作过吗?我吴疏月向来说一不二的好不好?” “那您是真不想和他好了?”阿绿一边手底下忙活着,一边不甘心地看向吴疏月,又小声嘀咕着,“其实阿绿觉得那位白先生挺好的,起码目前看起来,比之前的周先生和吕先生都好的多了……” “那当然,他们算老几,怎么能够和白望亭比呢。”吴疏月颇有几分自得。 “那您还不珍惜……” “懂什么呀!”吴疏月瞪她一眼,又翻着眼睛得意地说道,“我就是珍惜他,所以才这么做的。” 阿绿又眨眨眼,然后摇摇头:“不懂。” “你想啊,如果我跟他在一起了,万一过去一段时间,他跟我想象中不一样,或者我跟他想象中不一样,是不是会让对方非常失望?” “嗯,会吧。” “所以啊,那就不如不要在一起,反正现在呢,我知道他喜欢我,他也知道我喜欢他,彼此都在对方的心里保持着最好的印象,那不是更加完美吗?”吴疏月浪漫地畅想着。 “嘶!”阿绿倒吸一口冷气然后问,“那如果,他回头娶了别人呢?” “啊?” “阿绿是说,虽然大小姐你心里觉得现在这样子,你心里有他,他心里有你,两个人都保持着对方最好的印象,这样很好。但是万一他不是这么想呢?毕竟你又没告诉人家你为什么拒绝他,当然了,就算你说了,你就是不跟人家在一起,那你也不能要求人家非得认同你啊。所以说,万一以后他结婚了,新娘又不是你,那你怎么办呢?”阿绿摊手。 “啊……”吴疏月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脸色也渐渐变白,然后默默地捂住胸口,转身,脚步略略有些蹒跚,“不行,突然有点小难受……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 “大小姐?那大小姐,我这个糖醋里脊还要不要做啊?”阿绿举着饭勺发问。 “做。”吴疏月的声音虚弱而颤抖,“我去休息,等一下起来吃。” 吴疏月颓废地倒在床上,刚才的欢喜与雀跃已经烟消云散,心里全是忧伤。 是啊,如果他结婚了呢? 他结婚了,新娘却不是她。 到那个时候,以他在平城的声望,必定铺天盖地到处都在流传着关于他结婚的消息,而自己,则默默地在幽静的房间里,面对着窗子孤独地静坐这,看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和飘零的落叶。 好难过,吴疏月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她从床上坐起来,很想现在就去打电话告诉白望亭,她后悔了,她愿意跟他在一起。 可是她不能。 因为她已经拒绝了他两次,如果这个时候去跟他说自己后悔了,那就太没有面子了。 她终于还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吴疏月平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吴疏月,你到底是有多傻,刚才还说自己从没有作过,大错特错,你就是太能作了,还不自知。 简直是作孽啊! 次日,吴疏月一早出门打算去公司,刚下楼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便看到车子里刘杰正笑呵呵地向自己招手,愣了愣走上前去:“刘杰,”说话间又看到坐在车子后排的白望亭,想起自己昨天做的好事,吴疏月尴尬地笑了笑对他挥挥手,“你好。” 白望亭只是点了点头。 吴疏月很怕被他看出什么,赶紧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刘杰身上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等你啊,百灵小姐。”刘杰回答道。 “等我?”吴疏月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为什么?” “亭亭说最近街上太乱了,你一个人去公司不安全,所以以后呢,我们去码头的时候捎着你一起。” “那……很麻烦吧?”她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望亭。 “不麻烦,反正都是去一个地方,顺路的很。”刘杰替白望亭回答,然后他又催促道,“上车吧,百灵小姐。” “那好吧,谢谢。” 吴疏月想着,毕竟自己昨天又拒绝了白望亭一次,如果去后面跟他坐在一起,应该会有些不自在,正犹豫着要不要坐在前面。 白望亭已经伸长手臂把后排的车门打开,静静地看着她说:“上车吧。” 就只有这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话,反倒让她没有理由拒绝。 吴疏月上了车,一语不发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先把你放下,然后我要先去码头一趟。”白望亭突然开口。 “啊,好。” “等我处理完码头上的事就去帮你把那位吴老师弄出来。” “好,谢谢你。”吴疏月下意识地看向他,刚与他目光交汇又慌忙避开。 “百灵小姐,你也太客气了。”刘杰在前面听到忍不住打岔道,“说起来,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 “为什么?”吴疏月不解。 “那吴老师是我们互助会的资深成员,那是我们的朋友,却要百灵小姐你亲自出马为他奔波。百灵小姐,你是不知道,现在歌迷们都非常的崇拜你,不对,以前就很崇拜,现在更加崇拜了,从来没听说过哪个歌星像你一样完全把歌迷当成自己朋友的,大家都可感动了!” “不需要这么感动吧,”吴疏月笑着说道,“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吴老师是无辜的,而且没有你们的支持又哪里会有我金百灵呢?而且我也没帮什么忙,都是白先生……”她又偷眼往白望亭的方向望去,然后轻轻地说道,“该感谢他才对。” “嗨,那是他应该做的。”刘杰说道,“同为互助会成员,就是应该相互帮助,这事儿对他来说是份内,对你来说那是份外。” “互助会成员?”吴疏月愣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刘杰说的互助会是什么,可是白望亭什么时候成了她互助会的成员呢? “啊,对。”白望亭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仿佛藏匿已久的心事突然被人揭破似的。 刘杰咧嘴一笑说:“百灵小姐,你还不知道吧?亭亭现在也是互助会的成员了!而且上次那个花篮……” “啊!”白望亭慌里慌张地打断刘杰的话,“是大家伙儿的心意!” “啊?”刘杰愣了愣然后说,“对,是大家伙儿的心意不错,但是钱都是我们亭亭出的,毕竟除了他,谁能有那么大气派,你说是不是百灵小姐,哈哈,哈哈哈!”刘杰笑的甚是得意,瞧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钱是他刘杰出的。 白望亭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再变红,紧张地舔舔嘴唇,匆匆忙忙的解释:“我是,我开了一张支票给互助会,但花篮确实是……是大家的心意,不是我。” “我知道了。”吴疏月说完就赶紧转过头去,只留下一只粉色的毛茸茸的小耳朵对着他,“没关系啦,知道是你们……我就放心了,还有,我……我很开心,谢谢你。”她又看看刘杰,“们。” 吴疏月说完,又假装望向窗外,平静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可她才刚把头转回来,就又与白望亭的目光撞在一起。 吴疏月的脸腾一下又红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一直都在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吴疏月下意识想要逃避,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要放她一马的意思。 没办法,她只好强打精神回望过去,可这一望便是有去无回,眼睛就像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吸住了似的,怎么都收不回来。 “昨天你让我再考虑一下,我考虑过了。”白望亭说,“但我考虑了很久,也还是没能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我只能猜,或许你的意思不是要我考虑一下,而是你要再考虑一下。” “啊?” “你可以考虑。”白望亭说道,“多久都可以,我等你。” 他的目光坚定又真诚,就那么安安静静看着她,仿佛这一眼望过去,便能看到海枯石烂,看到黄发白头。 “你不用急着回答。”他又说,“今天有你的场次,我未必有空去看,不过我肯定会赶来接你。” 吴疏月这才发现,她已经到了。 她迷迷瞪瞪地下了车,走了两步又回过神来,回到车窗旁边说道:“那我也等着你,我是说,我说今天晚上。” “好。”他说完又隔着车门冲着她挥挥手,让她先走。 吴疏月笑了笑,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跑上楼。 过了一会儿,二楼的小窗里露出一张俊俏的小脸:“白先生,你们怎么还在?” 白望亭竟鬼使神差地下了车,站在路边仰着头对她说:“这就走了。” “那你快上车啊,下来干什么?” “哦,好。” 他嘴上说着“好”可却还是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又呆呆地说了一个“好”这才回到车上。 吴疏月直到亲眼看着他的车走远了,才把脑袋从窗子里收回来,拎着小包欢天喜地的往化妆间去了。 车子上,刘杰透过后视镜看了白望亭一眼问:“哎,你干嘛呢?” “嗯?” “傻笑个什么劲儿?”刘杰郑重其事地说道,“严肃点儿,那码头上的可不是小事儿!来了有好几十个学生,都在那拉着条幅,说要打死你呢!” 说到这,白望亭突然目光一凛,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打死我,就凭几个书呆子?做他的春秋大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第41章 车子开到金水湾码头附近的时候,白望亭让刘杰放慢车速。 “别停车,沿着路开过去。” “为什么?”刘杰问。 “傻啊,就这么直眉愣眼地开进去,还不让那些学生打死?” 刘杰“嗯?”了一声问,“你刚才不还说不怕吗?” “我是不怕,不是脑子不好使。”白望亭又说,“再说了,我这是迂回战略,能叫怕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知道吗?那能叫怕吗?” “行行行,你是常有理,你怎么说我怎么办呗。” “什么态度?那可是学生,打又不能打,骂又骂不过他们,不动动脑子怎么能行?” 白望亭特地挪到距离路边远一点的座位上,这个位置,他可以借着车子顶棚的阴影挡住自己的脸,学生们看不到里面,而他却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车子外面的情况。 白望亭皱着眉头观察了许久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像是国立中学的学生。” “好像不止,”刘杰说,“国立中学的,还有师范的,好像还有水利学院的。” “怎么那么多人?” “那还不是当然的。” 车子静悄悄地驶过码头,白望亭直起身子陷入了沉思。 刘杰依旧在那里念念叨叨:“我就说不该放假让工人们回家,现在好了,码头上连个人都没有,还让一群学生围住了,真丢人,丢人.......” 白望亭眼睛一翻威胁道:“怎么着,我白望亭给你刘少丢人了是吧?” 刘杰一听这话赶紧解释:“哪里哪里,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 白望亭又隔着后视镜瞪他一眼说:“不懂就少说话,省的暴露出你头脑的简单。” “不是,你倒是不简单,那你可是得想个辙出来。” “这还用想吗?现成的法宝就在咱们面前儿放着,不用白不用。” “哪里?什么法宝?我怎么看不见?” 白望亭笑了笑身体前倾勾住刘杰的椅背儿:“皇帝的新衣听说过吗?” “没有,皇帝的衣服怎么了?” “傻子看不见。” “啊?” “啊什么啊,开车,去找赵东风。” “又找他?”刘杰一脚油门向着赵东风家驶去,又颇有几分感慨地说道,“这赵少校也是倒霉,自打认识咱们,就没过几天安生日子。” “闭嘴吧你,是我非要认识他的吗?明明是他非要认识我。” “是,鱼也都是这样,愿者上钩呗。” “我说你今儿话可是够多的。” “那不是因为你的话也多吗?”刘杰又好奇地看看他说,“亭亭,你今天怎么搞的,感觉特别高兴,咱们码头都让人围了,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当然没有。 但是,白望亭确实也觉得今天的自己充满了力量,感觉干什么都特别有精神。 难不成是因为她?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低眉浅笑,唇角画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到了。”刘杰不解风情地打断白望亭的绮思。 刚好看到赵东风从门口出来。 白望亭二话不说,拉起赵东风就往车上拽。 “哎!干嘛呢!”赵东风大呼小叫,“打劫啊,你!” “我打劫你,是劫你的财还是劫你的色?” “那谁知道呢?”赵东风惊魂未定地看着白望亭,“什么事儿啊,您这是?” “大事儿。”白望亭直接对刘杰说道,“开车,去巡捕房。” 赵东风一听,知道这白望亭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道:“哎哎,干什么这是?你这一大清早急忙火速地去巡捕房是要投案自首啊?想开了,决定把自己当年做的那些拿不上台面儿的事儿都交代了是吧?” 白望亭任他随便说,只管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赵东风说着说着停下了,忍不住往后缩缩身子:“怎么个眼神儿?真要劫色啊?” “做梦吧,陪我去弄个人出来。” “我就知道!”赵东风突然暴躁,“刘杰,停车!上回给你把那个姓方的弄出来,说是请我去吃西餐,到现在没见着影子,现在又让我去,真以为我赵东风没脾气是吧?停车,我要下车!” 刘杰肯定装听不见。 赵东风见自己说了没用又爬在窗子上威胁:“不停车我跳了,我跳车了!” “你跳,反正以你赵少校的身手,跳下去也死不了人。”白望亭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又说,“不过话说在前头,你跳了以后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你就眼睁睁错失了一个和你宝贝儿子的老师打好关系的机会。” “嗯?”赵东风果然不跳了,“我儿子的老师?” “国立中学的音乐老师,姓吴,不知道你听没听你们家小子说过,照理说应该听过,人家还在报纸上发表过很多音乐评论文章,也算个名人。” “吴.....”赵东风想了一会儿,“莫不是吴书立?国立中学校长的小舅子?” “那我就不知道了。”白望亭说,“反正我就知道他是国立中学的老师,这事儿就是这样,甭管人家是教什么的,也甭管人家是不是真教你儿子,有这么个人就比没这个人强。” “哦哦哦!你说的对,你说的很有道理。” “所以说啊,你还跳不跳吧?” “那我就......”赵东风尴尬地一笑又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我改天再跳。” 赵东风总算是老实了,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一奸商,什么时候和人家文艺界的也搭上了?” 白望亭笑了笑没说话,默默地通过后视镜给刘杰打个眼色, 刘杰立刻说道:“我搭上的,那位吴老师和我一样都是金百灵的歌迷,昨儿才听说他让巡捕房的抓了。” “哦。”赵东风又问,“为什么?因为前段时间学生的事?” “大概吧,”白望亭说,“不过他就是个老师,又是教音乐的,能懂什么东西,估计八九不离十是让人糊弄过去充数的。” “哦!”赵东风又“哦”了一声然后说,“嘿嘿,其实是不是让人糊弄的我也不在乎,大帅都不在乎,我管这干嘛?所以说,你也不用蒙我。” “我蒙你干什么,我是真不知道。”白望亭又说,“更何况,我自己那头还是一团糟,要不是刘杰天天在这儿念叨,我根本懒得管。” “哎,刘杰做得对啊。”他想了想又说,“你找我也很对,回头请你吃西餐。” “那就不必了,先前老方那事儿我还没谢你,反倒让你破费,多不合适。” “啊呀,老方那事儿我就是开玩笑的,我说真的,这事儿你能惦记着我,我赵东风感激不尽,我请你吃饭,必须请你吃饭,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 说到这,白望亭不禁严肃起来:“要是这么说,我还真有件事儿,”他又挠挠头说,“算了,太麻烦了,还是不说了。” “说啊,你这话说一半是什么毛病?” “不是我话说一半,而是我码头那边让学生给围了,正好前段时间我给工人们放了假,现在码头上面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不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我最近也没在做生意,就算他们把我围了也不造成什么经济损失,就是好看不好看的事情罢了。” “他们围你干什么?” “不晓得。”白望亭摇摇头笑道,“似乎说是我的人在他们搞活动那天故意闹事造成混乱还是怎么样,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当时又不在场,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也没见,且随他们去闹吧,闹够了自然会散。” “你说你。”赵东风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事儿我帮你解决。” 白望亭一愣:“你这话说的未免太满了吧?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没弄清楚,你倒是敢说帮我解决?” 赵东风得意地一笑说:“啧,那是因为我清楚啊。我跟你说,这事儿我早就听说了,其实是怎么回事儿呢,就是学生活动那天,突然闯进来一群穿青色短打的工人闹事,原本学生示威□□,他们只要不乱,市府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可是这一闹那不就有理由收拾他们了吗?” “听你这意思,难不成那些人是市长让人找来的?” 赵东风一拍手:“要不然呢?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你不知道吗?市长不可能不去找你啊。” “哦!”白望亭装作刚刚才明白的样子说,“知道,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市长是让人来过,可是我没见,因为我那个时候已经让工人们回去了,我想反正也没事,我就睡个懒觉,睡醒了才知道市长派人来过。”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赵东风说,“你的人没在,市长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才故意让那些人打扮成你的工人的样子,反正也不会被认出来,毕竟你的人都回老家了嘛。” “可是市长为什么这么做呢?” “对啊。”赵东风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然后说,“总之就是学生认为那天和市长沆瀣一气的是你,而他们的诉求是爱国的诉求,你就是汉奸强盗,那肯定是要包围你的。” “那我岂不是冤枉。”白望亭摇摇头苦笑。 “所以说啊,我替你申冤。”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42章 “你怎么替我申冤?” “啧,”赵东风说道,“你又不知道了吧?学生声援的那位于主席和大帅是故交,这次事情大帅故意不露面,其实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所以在这次事情里面,我们保安队和学生们是一体的。”他说完又“嘘”一声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哦!那有你给我作保,我就算清白了。” “不止呢。”赵东风又指了指车门外巡捕房的方向,“那里不是还有一位被搅到里面的老师吗?虽说是我救他出来,但若不是你的消息,我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所以归根结底,是你救他出来的,这个人情他理应还给你啊。” “哎,这不合适吧,人家是个老师,而且我与他并无什么交情,这样利用人家,只怕人家会不高兴。” “怕什么,刘杰不是认识吗?是不是刘杰?” “啊,对,老熟人了。” 赵东风又拍拍他肩膀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等会儿进去你只管看着,怎么说怎么做你就看我的。” “那可就有劳赵少校了。”白望亭又面带微笑的感慨道,“我啊,就是搞不懂你们政治上的这些事情,弯弯绕绕的,比起赚钱做生意那可难太多了。” 赵东风听他这么说内心更加得意,拍着胸口说:“怕什么,有你兄弟我,这不就行了。” 赵东风说着,大摇大摆走进巡捕房,刚好一个年轻的探员从门口经过。 赵东风一把将他拉住问道:“你们邹探长呢?” 小探员愣了愣说:“邹探长调走了。” “什么!” 赵东风先是一惊,继而面露尴尬看看白望亭:“你看这事儿闹的……哎呀,怎么……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赵东风又闹闹头问,“那你们现在的探长是谁?” “贺探长。” “还有呢?” 小探长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周探长。” “周?”赵东风思索了好一会儿问,“周什么?” “周珏。” 赵东风倒吸一口冷气:“嘶!”然后默默转向白望亭低声说,“没招了,真不认识。” “那是,”小探员嘀嘀咕咕的抱怨,“别说你了,我们也没一个认识的,谁知道哪来的母老虎。” “女的?”赵东风和白望亭异口同声的问。 “可不是,”小探员咧嘴一笑,颇有几分不屑地说道,“稀罕吧?” 白望亭却骤然陷入了沉思,然后问道:“你们那个周探长是不是大高个儿,瘦长脸儿,大眼睛,长得还挺漂亮,就是……”白望亭犹豫了半晌说,“就是暴躁了点儿。” “那不是一般暴躁。这女人当巡捕,相当于女人干男人的营生,您想这人得多暴躁?上一个这么办的是孙二娘,您掂量掂量吧。” 正说着,白望亭的目光越过那小探员往他身后望去,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说:“恐怕不是我掂量掂量,是你该掂量掂量才对。” 小探员正发愣,突然哀嚎一声就飞了出去。 “暴躁!知道暴躁还在这儿胡说八道!揍得你轻是吧?” 小探员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敬个礼捂着帽子跑了,屁股后面还留着一个清晰可见的脚印。 白望亭这才上前一步说道:“周兄,别来无恙啊。” 周珏翻个白眼:“谁是你周兄,有病。” “那叫啥?周姐,大妹子?周老弟?你选一个。” “闭嘴吧,你!” 赵东风看看周珏又看看白望亭:“合着你俩认识?” “认识。”白望亭说。 “不认识。”周珏却很不赏脸。 赵东风何许人也,脸上立刻挂上一个和煦灿烂的微笑:“周女士您好,鄙姓赵,赵东风,表字任之,和望亭老弟那是情同兄弟,而且阁下在巡捕房,赵某现任保安队队长,将来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需要相互照拂的地方还很多。” “哦,东风马耳,听之任之,好名字。”周珏嘴角勾起一丝疏离的笑意,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赵东风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转头注视着白望亭,然而白望亭也是一副含蓄尴尬的样子,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好很多。 赵东风扯扯白望亭的衣角,咬着牙根低声说:“你这个熟人,态度不大对啊……” 白望亭微笑着回答:“这就是对的状态……” “那咱俩的事儿岂不是……” 周珏冷笑:“合着您二位是觉得我耳聋眼瞎是吗?” “不敢不敢,”白望亭面带微笑地说,“其实是……我们这位赵少校他有事相求。” “怎么是我呢?”赵东风眼看着形式不对赶紧把自己撇出来。 “不是你想帮你儿子的老师吗?难不成那是我儿子?” “谁谁谁儿子,谁有儿子!”赵东风突然紧张起来,“周女士您别听他瞎说,我一个单身汉我没儿子……我……不是那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是我义子!” “哦,懂了。”周珏点头,然后说,“私生子。” “不!绝对不是!” 周珏懒得和他们废话摆摆手说:“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走人。” “有事儿!”白望亭面带微笑,“就是他儿子的音乐老师……” “义子!”赵东风再次纠正。 “行,义子。”白望亭敷衍,“他义子的音乐老师前两天让你们当捣乱分子抓了,能不能通融通融……” 周珏转头,凉飕飕看着白望亭问:“他儿子的老师,关你什么事?” “我……” “我们好兄弟啊!”赵东风微笑。 “好兄弟?”周珏挑起纤长的眉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他是好兄弟,可见不是好东西。” “……”赵东风听完这话,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和白望亭拉开距离,“也没那么好……” 白望亭转头看看作风现实的赵东风,无奈地说:“随你怎么说吧,人家老师是无辜的。” “能有多无辜啊。”周珏懒洋洋地笑了笑说,“聚众闹事,围堵市府大楼,就算是老师也不见得就是无辜啊。” 白望亭皱皱眉头上前一步:“你哪天来的,知道这里头的前因后果吗?” “不知道啊,所以才要调查,不查清楚就想着让我放人?”周珏眨眨眼冷笑,“还真以为你那套没有原则,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脉思想,在哪里都行得通吗?” 她又冷下来面带不屑地对白望亭说:“腐败之所以能腐败,就是因为有太多人像你这样,把谬误当真理,把歧途当规则,明明是顺流直下还说自己是乘风而行的人。而我之所以去法兰西进修又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就是为了扭转现在的局面,不像你,目光短浅,眼里只有钱。” 白望亭的笑容终于彻底凝固,却说道:“我无心与一个空想家在这样一个地方妄谈理想,你要是如此不屑于我走的路,自不该回来,因为你一旦回来,在你双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便已经是认同了我的做法。” “呵呵,照你那么说我和小偷还做过同窗呢,那我就是小偷了?” 白望亭怔了一下,扭头就走。 “哎,走那么快,你等等我!”赵东风追着白望亭出去。 白望亭气的脑子都充血,说道:“倒霉。怎么让她当探长,上头的人脑子有毛病吗?你看她那样儿,不是我说,从小就狗眼看人低,长得人模人样其实人品有问题。” “说谁人品有问题?小王八羔子!你一个偷鸡摸狗的还有脸说我人品有问题?有本事别来啊!” “你!”白望亭炸毛,文明棍指着周珏说道,“我要再找你我就不是人,我码头倒闭,我工厂破产!还以为这么多年不见能有什么变化,真是高看你了,出去再进修几十年也就这德行!” “哎哎,不至于二位,不至于。”赵东风两头陪着笑两头不得好。 待周珏回去了,他才忍不住向白望亭打听:“你和这周探长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啊?没见过你这样。”赵东风见他不说话,又安慰道,“算了算了,看来那个吴老师咱们是弄不出来了,不过答应帮你的我还是照样帮,别因为这么点儿事儿不高兴,咱犯不着。” 说到这,白望亭终于冷静下来。 不行,不能不救。 他可是在吴疏月面前夸下海口的,这要是办不成多丢面儿。 于是,他转头对着巡捕房的大门口迟疑片刻,又厚着脸皮走了回去。 将近下午的时候,周珏终于翻着白眼从外面回来。 白望亭握着手杖安静的坐在巡捕房大厅的连椅上,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个不留神控制不住自己把周珏给活活打死。 “查完了。”周珏手抄着口袋晃晃悠悠踱着四方步走过来。 “怎么样?”赵东风站起来问,“可以证明他无辜了吗?” “算是可以吧。”周珏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回答。 “那就放人吧。”白望亭说。 “你说放就放,你说了算我说了算?” 得,人在屋檐下,白望亭凝神,静气,闭嘴,假装自己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哎呀,真是稀罕了,这钱串子也做起赔本儿买卖了,怎么着啊,那个老师是你财神爷?”周珏讽刺道。 白望亭:“……” 赵东风看看白望亭,扭头对周珏一笑说:“是我财神爷。” 周珏瞪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儿?别觉得保安队长我就高看你一眼,都是一样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43章 “我起码比他和气是不是?”赵东风笑。 “那倒也是。”周珏说完又指着赵东风鼻子说,“你,比他更虚伪。” 赵东风的脸再一次僵住了。 “行了,拿着条子提人去吧。”周珏说着拿出自己的名章哈哈气扣在批条的右下角。 赵东风接过批条:“多谢了。”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赵东风擦擦额头上的汗:“老天爷,这求人办事儿真是太难了。”他又拍拍白望亭说,“好兄弟,真没想到你这么重情重义,为了我竟然委屈自己到这个地步,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行了,人能救出来就好。”经过这一下午,白望亭已经失去了笑的能力。 这个下午,他虽然没说几句话,却一直在默默地承受着来自周珏的精神摧残。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能够得到别人的尊重,可周珏一来,立刻将他打回原形,可是他又能怎么办,造化弄人,他有求于人,只能受着。 白望亭长舒一口气又对赵东风说:“我那边可就指望你了。” “你放心,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肯定替你处理妥当,等一会儿我接到吴老师,旁敲侧击告诉他是你和我一同把他救出来,再让我的司机过来,拉着他经过一下你的码头,不费吹灰之力,事情自然就能解决掉了。” “好,你做事我放心。”白望亭掏出怀表看一眼说,“我还有事,码头我就不去了,何况这种时候我出面反而不好。” 赵东风点头道:“成,忙你的去吧。” 白望亭宛如逃难似的上了车,终于可以彻底地放松自己。 刘杰回头看看他,忍不住问:“没事儿吧?”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去哪儿,是金百丽还是回家?” “回家吧。”他说。 不得不承认,周珏对他造成的打击是巨大的。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足以对抗所有的诋毁与打击,然而并不是,少年时代留在他心底的那道伤口随着周珏的出现应声撕裂,带出的是关于过去种种不堪的回忆。 令他难以招架的, 不堪的回忆。 周珏并不是个例,她是一个代表。 在他十一岁那年,随着母亲的离世,随着家庭的倒塌,在极其敏感的少年心里留下一道弥足深刻的疤痕。 在那以前,他和大多数人家的小孩子一样,家庭不算富裕却也未曾缺吃少穿,母亲虽然独自将他带大,却坚持让他进学堂读书。 只不过他并不十分领会母亲的好意,读书不甚用功,捣蛋却是天才。 那时候周珏是校长的女儿,相貌出众,品学兼优,又是班长,常与老师同心同德,对他这个特殊人物给予许多特殊的关照。 比如,倘若他不交作业,周珏是必定会打小报告的。 更别说逃课打架,每一回老师未曾发现,她便先一步发觉了,并常常郑重其事地对老师说“白望亭的品德有问题,是害群之马!” 而白望亭则认为,周珏的品德才叫有问题,因为她对自己倍加“关照”,不过是由于自己用墨水给她的头花重新上了上色罢了。 再后来他们的关系愈演愈烈,白望亭虽然成绩不佳却因擅长“拉帮结伙”很得同学们的拥护,而周珏仗着成绩优异倍受老师青眼,一时之间两人在班级中犹如双峰对峙,难分高下。 而这一切都终结于他母亲的死去。 他母亲是死于一场无妄的车祸,肇事者是一名不知道在哪位长官家任职的司机,母亲死的凄惨,而他甚至不能知道那位司机的姓名,更遑论击鼓鸣冤。 无可奈何。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弱小的无奈。 而接下来,还有更加困难的。 母亲的死去让他彻底失去了经济来源,不要说学费,连每天吃喝都捉襟见肘,于是他又生平第一次地感到了贫穷的无奈。 再然后,他理所当然地离开学堂,出去谋生。 然而,这个时候,意想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周大小姐趾高气昂的来到他面前,以一副校长女儿高贵而宽容的姿态留给他一袋大洋,并且郑重其事地说:“这是我的零花钱,现在都给你了。”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白望亭当然没有收,他气愤地把这些带着鄙夷和施舍的钱丢出去,狠狠砸在周珏的后背上,关门谢客。 再后来,就是他“西瓜大盗”的光荣事迹。 原本是老板卖给客人西瓜的时候算错了账,偏偏老板要面子,客人又不能得罪,便只好栽赃到他身上,说是他偷了瓜。 彼时他也是年轻气盛,受不得委屈,大吵大闹着说自己没偷。这倒好,闹的街坊邻居都出来看,可是老板已经做了多年的生意,又从不缺斤短两,很得街坊信任,那么说谎的便自然是他了。 就这样,很快的。 “西瓜大盗”的名号飞速地传了出去,原本从前在学堂里跟他同气连枝的同学们也都一改从前的态度,对他冷嘲热讽,他成了一个邻里皆知的“小偷”,品德败坏,人神共愤。 就是那个时候,他又生平第一次地知道了没有尊严的无奈。 回想起来,若不是当年的那些不堪,他白望亭未必会有今天。 可是他也并不对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心存感激。 因为他总觉得,如果没有那些,没准他会活得更加潇洒。 汽车缓缓驶过金百丽的大门,白望亭忽然回过神来问刘杰:“我早上是不是说过会来接她?” “说过。” 可是他如此狼狈,实在不想让她看见。 他想了想说:“你留在这里等她,我下车。” “啊?你去哪儿?” “我去江边转转,散散心。”白望亭说着便下了车,独自往沿江路的方向走去。 吴疏月一整个晚上都在人群里搜索白望亭的身影,可是怎么也找不到,这令她颇有几分失落。 从台上下来回到后台,她还在耿耿于怀,撅着嘴自言自语地嘟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话还没说完, “百灵小姐!”刘杰突然跳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的,吴疏月伸长脖子往后看,又迫不及待地问:“白先生呢?” “哦,他没来,让我来接你回去。” “没来,为什么?”吴疏月又失望起来。 “他……”刘杰挠挠头实话实说道,“他心情不大好,大概是怕扫了你的兴,咱们先走吧。” “哦,好。” 吴疏月撅着嘴默默地上了车,只觉得车里头空荡荡的,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看了一会窗外黑色的夜又向刘杰问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碰见了个人。” “什么人?” “就是……就是个从前认识的故人。”刘杰支支吾吾地回答。 吴疏月嗅出一丝不寻常继续问道:“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女的?老情人?” “啊?”刘杰愣了愣说,“不是吧,他一个老光棍儿哪来的老情人。” “那是……” “我也不太清楚,我也不认识那女的,好像原来念书的时候他们是同窗。” “青梅竹马?” “额……算,算是吧。”刘杰没念过多少书,也不太知道所谓“青霉猪马”是什么猪马,可他又不想在自己的偶像面前露怯,只好假装知道。 吴疏月轻轻“哼”一声,又默默地撅起嘴来。 忽然,目光扫过路边昏黄的路灯下,吴疏月指着外面叫道:“白先生,那是白先生!” 路上本就没什么人,寂静的街,吴疏月的声音愈发鲜明。 白望亭循声望过去,与吴疏月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皱皱眉头又含笑走上前:“怎么那么快,还以为你还要再晚一点儿。” 吴疏月趴在车窗上有些委屈地说:“我等了一夜,你没去。他们喊安可,我也没理他们。” 白望亭不禁笑了笑说:“你这是恃宠而骄,仗着你的歌迷宠你,你就为所欲为。” “才不是呢。”吴疏月索性也从车上下来,陪他一同沿着江边散步。 “月亮!好大一个月亮!”吴疏月指着天空大声地说道。 是了,已经入秋了,皓月长空,一任平江。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好的景色他刚才竟没看见,白望亭不禁长舒一口气,淤积在心里的闷气,便这样随着她的一声惊呼烟消云散。 吴疏月喊完又回过神来问:“我刚才是不是叫的太大声了?” “有点儿。”白望亭老实的点头,又笑着说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月亮咬人了。” 吴疏月皱着眉头说道:“一点也不好笑。” “那可不,毕竟我永远也不可能比你好笑。” 吴疏月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眉头皱的更深了,说道:“更加不好笑了。” “没事儿,我觉得好笑就行。” 吴疏月撇撇嘴:“好吧,你觉得好笑就行,就像你说的,恃宠而骄,谁让我宠你。” 白望亭皱皱眉头停下来故意盯着她说道:“你昨儿还嫌弃我,今天就宠我了?” 吴疏月因一时说漏了嘴有些心虚,咬咬嘴唇说道:“想宠你就宠你,想嫌弃你就嫌弃你,昨日嫌弃你,今日便可宠你,没准到了明日又嫌弃你了,你能如何?” “行吧。”白望亭无奈地一笑又献宝似的说,“你那位吴老师的事情,我可是替你办妥了,若无意外如今该已经在家里了。” “真的吗!” 白望亭点点头又说:“看在这件事情的份上,你是不是该多宠我一会儿,起码到明天应该没问题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44章 吴疏月没想到他把话说的那么直接,颇有些不好意思。 得意之余却又记挂着刘杰说的青梅竹马的事情,别别扭扭地说道:“何必我呢,白先生那里不是还有一位青梅小姐吗?想必,若白先生肯,自然有人会宠你。” 白望亭一愣:“青梅,谁?” 吴疏月一双眼睛幽幽的望着他:“白先生不认识?” “不认识。” 吴疏月又问:“那白先生今日就没见过别的什么姑娘吗?” 白望亭皱眉:“没有啊。” “骗人。”吴疏月不高兴了。 “真没有,你打哪儿听说我见过什么姑娘。”白望亭不觉紧张起来。 “那你敢发誓吗?” 白望亭更懵了,心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经要到发誓那么严重。 不过是恍个神的功夫,吴疏月说:“看吧,你不敢。” 白望亭无奈地摇摇头说:“好,我发誓。” “你要说,你白望亭对天发誓,今日绝没有见过出我之外的其他女人!” “好,我白望亭对天发誓......等等,那卖葱油饼的老婆子算不算?” “不算啦!”吴疏月炸毛,指着他的鼻子气急败坏地说,“你就是……你明明就是心虚,故意回避我的问题!” 白望亭见她当真恼火反倒笑了,说道:“你是我什么人,我见了哪家姑娘非得向你通报?” 这么一说,吴疏月便没话了,撇撇嘴说:“好,你说的是,你说的很是,那我不问了。” 吴疏月气鼓鼓的走在前面,白望亭赶紧追上去,她反倒走的更快了。 “哎,前面那位姑娘,”白望亭说,“你不是来安慰我的吗,怎么现在倒反过来要我安慰你?” 吴疏月皱皱眉头站住:“谁说我安慰你,我是散步而已。” “那你刚才说宠我到明天的,也不算数了?” “我......没说过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吴疏月觉得他这话说的十分羞耻,赶紧矢口否认。 “哦,那敢情我是白帮忙了,行吧,瞧这买卖做的。”白望亭故作苦闷地唉声叹气。 “你少绕我,我没那么忘恩负义的。”吴疏月让他绕了半天忽然察觉到什么,“我们刚才是在说什么来着?” 白望亭装糊涂:“买卖是白做的。” “不是这个,前面是说什么来着?” “你宠我。” “不是不是......”吴疏月茫然地望着天想了好久,突然大喝一声,“我想到了,青梅!” “没有青梅。” “有!你不敢看我的眼睛,就是有!”吴疏月抓着试图逃走的白望亭说,“那我们对视五秒钟,敢不敢!” “来,好,对视。”白望亭缴械投降。 一, 二, 三, 四, “.......”吴疏月率先败北,却嘟囔着说,“但是你就是心虚。” “我没心虚,”他看着异常消沉的吴疏月,心里有些不落忍,想了想终于还是说道,“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故人,我都没把她当成过女的,更遑论什么青梅不青梅的。” “真的吗?”吴疏月回头,“可是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你干嘛那么难过?” 白望亭本就不想让人瞧见自己的狼狈,如今被她猛地戳破心事,颇有些不知所措。 “说啊,你不说清楚,那......那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有几分真心呢。”她越说声音越小,好像很怕自己说出话被天边的月亮和脚下的泥土听到。 白望亭不知该怎样解释,静默了良久方才说道:“我帮你去办吴老师的事情,在巡捕房遇见她。” 吴疏月一愣:“不是女的吗?” “是女的,但是她就是这样,所以我才说,我就没把她当成过女人来看。” “女人做巡捕?也太厉害了吧!”吴疏月由衷地赞叹。 白望亭看看她说:“你要这么讲,那我更没法说了。” “你说你说,你别管我,我不讲话了。” 白望亭又叹口气说道:“虽说你觉得她挺厉害的,那是你同为女人的看法,我就不这么认为。我和她从前是同窗,我爱捣蛋,她是班长,她老爹又是校长,经常欺负我,完全不把我当人看,总之我和她就是起打小结下的梁子,某种程度上说也叫世仇,不共戴天的。” 吴疏月眉头皱的更深了:“小孩子吵架没那么严重吧?这都许多年了,你们还不能放下,那她到底是对你做了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要这么说的话,”白望亭听吴疏月话里的意思,隐隐觉得她有些误会自己的嫌疑,毕竟自己当年也没有那么软弱,赶紧解释道,“也没那么惨,我和她各有胜负,她主要是背后有校长撑腰,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没那么小心眼儿。你说的对,其实过去那么多年,那些事儿我早就不在乎了。” 吴疏月眨眨眼犹犹豫豫地开口:“你......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那么在乎当年和她的输赢.....其实你真的有点......有点在乎吧?” 白望亭语塞。 沉默良久,白望亭说道:“确实有点儿在乎。”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着,手杖在湿软的泥土里按下一个又一个浅浅圆圆的痕迹,耳边是江水沉重的呼吸,“我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时至今日和十一二岁的时候也没有多少区别,表面上也过着和体面人差不多的日子,吃着体面人的饭,穿着体面人的衣裳,其实骨子里和从前没有多少区别,有时候想想,也不知道自己做那么些事儿有什么意思,挺没意思的。”他笑着摇摇头。 “你怎么了?” 他忽然看向吴疏月问道:“其实,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疏月愣了愣摇摇头。 “不知道吗?还是不想说?” “不,也不是。”吴疏月面露难色,“都不是,就是不好说,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白望亭也愣了一下,点点头笑道:“你说的对,是不好说。” “其实本来呢,我也不认识你,见到你以前我也很少看经济报,就只知道你和张老板是差不多的人,就只是这样。” “你太含蓄了,”他说,“我都和你们张老板一样了,你就直接说在你印象里,我顶不是个好东西就得了。” “啧,你有点过分哎,”吴疏月叉腰,“你要讲自己就讲自己,还要把别人也拖下水,张老板毕竟是我的大老板好不好,你这不是诬陷我吗?” “哦,忘了,你也是张啸林的人来着。” “是啊,难不成我也不是好东西?” “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白望亭笑着说道,“你们那个金百丽,张啸林根本没看在眼里,要不是因为他那个小媳妇儿,你们金百丽有没有都不好说。” “会有的!”吴疏月掐腰,“你这话我听着就生气,金牡丹算老几啊,金百丽的业绩是靠我撑着的,所以是只要有我在一天它就歇不了业,并没有金牡丹什么事!” 白望亭看她那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不觉笑道:“瞧给你紧张的,你还打算在金百丽唱一辈子不成?” “有什么不行?” “不嫁人吗?” “我......嫁人就不可以唱吗?” 白望亭看着她陷入了沉默。 她低着头又踢着小石子说道:“再说了,嫁人不嫁人的,还早着呢,也说不定,我一辈子都不嫁人,就自己一个人过。” “那你......”白望亭欲言又止。 “怎样?” “没什么。”白望亭想了想又说,“若非要让你在嫁人和唱歌里头选一个,你怎么选?” “我不选。” “非得选一个呢?”他又想了想说,“万一他得了一种听见唱歌就起疹子的怪病,那怎么办?” 吴疏月想了想说:“哪有人会得这么奇怪的病,生病就去治病嘛,干嘛不让我唱歌呢?” “他治了,但是还没治好。”白望亭问,“你就不嫁了?” “那得看我嫁的是什么人,看我喜欢他到什么地步,值不值得我为他放弃。” “我呢?”白望亭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啊?” “万一那人就是我.....”白望亭又紧张起来,连说话都觉得气短,“我和唱歌,哪个重要?” “你干嘛这样比,你又没有那种毛病。”吴疏月又问,“那你说,我和你的卷烟厂哪个重要?” “你。”白望亭说,“你要说不让我卖卷烟,我立刻关门停业,这个可以发誓,不怕天打雷劈。” “你干嘛突然.......”吴疏月撇撇嘴,“你的青梅还没说清楚,少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 “青梅我说清楚了,她就是个讨人嫌的同窗。” “我不信!一个普通的同窗你记那么久!” “我真的......”白望亭摸摸脖子无奈道,“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总之就是,我早些时候确实也做过一些,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情,但是那个时候我还小,我不懂事儿,我就不愿意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可是她一出现,我就......我就不想看见她,看见她我就心烦。” “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把人家怎么了?” “我没有!我.....”白望亭彻底没招了,“行吧,我就是,我偷过东西。”他说完又回过神来,“也不能这么说,我就没偷,可是当时所有人都说我偷了,但是我确实没偷!我承认我打过人,岔过架,但是偷东西绝对没有过,没那么下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45章 “哦!你早说嘛,吓死我,我还以为多严重的事情!”吴疏月捋着自己的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挺严重啊,这是要脸的事儿啊!” “是吗?”吴疏月眨眨眼又摇摇头,“可是我觉得没那么严重。” 白望亭还是不敢相信,又问她一遍:“我偷过东西不严重吗?” “你打过架还更严重一点。” “不,这是两码事儿。”白望亭严肃的解释,“打架是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挨揍,这光明正大,偷东西不一样,不是你的,既没告诉人家,你就悄默声地给人家摸回来,这就很猥琐了。” “嗯,道理是这样不错啦,”吴疏月为难地说,“可是也要分人分事吧,现在很多地方都兵荒马乱的,好多流民走了几十里路过来,你看大街上墙根底下,胡同里面,那么多人歪着躺着,又吃不上饭又没力气赚钱,关键是他们也没有户籍证明,便是想打工平常人家又不敢收,那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好像也不对。” “对,还有就是小孩子,本来长身体的时候就饭量大,三两天不吃饭真的受不了,可是年纪小,很多老板又不愿意用,嫌他毛手毛脚做不好事。”白望亭说道,“我当时就是这样的,不过我属于聪明的,没饿着自己,所以我就更不可能偷了。” 吴疏月又看看他笑道:“你真的很介意。” 他扶额,摇摇头承认道:“这个坎儿,我真是一辈子都过不去。” “好嘛好嘛,过不去就不过好了。”吴疏月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路那么宽,干嘛非要过这个坎呢?就像我吧,我和我老爹也是,其实我不是不知道他想对我好,可是我心里面的坎怎么也过不去,那我就干脆不过,绕过去不碰他就好了。” “说起来,你爹......”白望亭若有所思地说,“什么时候见见他老人家。” “为什么又要见啊!我不要!” “怎么叫又要见,我还没见过。” “你你你......”吴疏月刚想说“你干嘛要见?”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没见过呢?” “什么意思,我见过吗?”白望亭愣。 “你,”吴疏月皱皱眉,“你不是......” “我没有啊。” “你都不肯和我确认关系,我怎么可能冒昧地去见你父亲呢?”他严肃地说道。 “那,那我现在也没说要跟你确认什么关系!” 这回白望亭倒是坦然许多,从从容容地说道:“确认不确认的,何必搞那么多形式化的东西,反正事情也很明朗了,要不然我也不肯把我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讲给你听。换句话说,你听都听了,总要对我负责的。” “你怎么这样,你说的时候可没说听了这些事就要对你负责的!” “瞧你这话说的,若不是你非要问,我会说吗?” “那也......” 白望亭四下里偷看一眼上前一步小声说:“再打个比方,我想亲你,你不让,我是不是不能亲你?” 吴疏月捂脸:“你怎么青天白日地说这种话......这么没羞!” 白望亭趁着她捂脸的功夫,狡黠地偷偷一笑,又赶紧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继续说道:“打个比方而已有什么害臊不害臊的。如果我亲你,你没有拒绝,你让我亲了,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地向你负责?” “可是……”吴疏月说不上哪里不大对,脑子一时半会儿有点转不过弯。 “这有什么可是的,亲都亲了,还要让人家姑娘家追着打着才负责,那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唔……你这么说是没错……” “所以说啊,同样的道理,你听了我的又不负责。”白望亭指着她鼻子说,“你就是小流氓。” “哎呀!不要不要,你不要这样说啦!”吴疏月慌里慌张地握住他的手指头,生怕被外人听见,暴露了自己的无耻行径。 “不说了?”白望亭像逗小狗似的,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吴疏月双手握着他的手指苦苦哀求。 “行,”白望亭把手抽回来说,“那换个话题。” “嗯!” “讲个故事吧。”他说,“从前呢,我们家隔壁住着个拉黄包车的老黄,老黄有个闺女叫小黄,长的挺漂亮。” “你家隔壁?有个漂亮的小黄?”吴疏月不觉竖起耳朵,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别在这想三想四的,那小黄虽然叫小黄也大着我七八岁呢,我还上着学她已经该嫁人了。” “哦,我也没想什么。” “这小黄呢,因为她爹在一户有钱人家拉包月,就介绍她去一家面粉厂里头干活儿,面粉厂有个姓钱的会计,长得油头粉面,隔三差五就往小黄家送东西,吃的喝的,有的时候是针线水果,大小不一,反正就是常来。有时候上工下工也顺道跟小黄一起,你猜他是要干嘛?”白望亭突然停下买个关子。 “这还用问,他肯定看上小黄了,要追求人家。” “嗯,”白望亭点点头说,“我觉得也是,估计小黄也是那么想的。”故事说到一半,白望亭就不说了,好像完全忘了这回事,刚好前面就是爱莎公寓,他抬起头看了看说,“不早了,你困了吧?” “哈?”吴疏月傻呆呆看着他,“这就完了,你故事没说完呢,然后呢?” “然后?” “那个会计追上小黄没有,他们怎么样了?”吴疏月追问。 “哦,你说这个。”白望亭说,“没有,会计和厂里另外一个女的结婚了。” “啊?”吴疏月愣了大半天突然指着他说,“你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你讲了半天,这是讲了个什么破故事嘛!这是什么起承转合,怎么他就突然娶了另外一个女的呢?” “没有起承转合,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那个钱会计说了,他对小黄没那意思,是小黄误会了。” “什么误会啊!”吴疏月气的跳脚,“他没那意思干嘛有事没事跑去人家的家里面送东西,献了半天殷勤又说人家女孩子误会,这种人也太差劲了吧!” “是吧,我也觉得,这就是标准的始乱终弃,就是耍流氓。” 吴疏月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还没等绕过这个弯来。 白望亭又问:“所以说,你先前又是去我家做客,又是给我置办家具的,你和那钱会计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小流氓?” “呀!哎呀,哎呀!怎么又绕回来了!” 不仅绕回来,且这里可不是江边,公寓附件可是有不少人家,别的不说,起码这会儿,刚好能看见房东太太坐在窗边的茶几前打着算盘,吴疏月慌里慌张地跺着脚,急得也顾不上保持距离什么的,伸手去捂他的嘴。 “又要对我动手动脚?”白望亭指着她无处着落的小手问道。 “哼,哼哼哼。”吴疏月快要急哭了,举着两只手投降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吴疏月,平城响当当的大明星,被人说成女流氓,这要是传出去,她还要不要活了! “怎么,理亏了,无语凝噎了?”白望亭气定神闲地打量着他,那笑容,和偷了鸡的老狐狸别无二致,“要不然,我给你出个招儿。” 吴疏月料定他这会儿必定琢磨不出什么好主意,可还是面带期待地望着他:“什么招?” “唉!”白望亭叹口气深沉地说道,“我呢,已然是被你占尽了便宜,揩尽了油,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要实在是对我有惭愧,却又实在不肯对我负责,那你至少该补偿我点儿什么。” 吴疏月经他今天晚上一通洗脑,觉得自己做的实在是理亏,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怎么补偿,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除.......除了......” “除了答应做我女朋友。”白望亭替她说下去。 吴疏月低下头默默想着,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是她是说了不行来着,虽然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又拒绝了他一次的。 白望亭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着急催促,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她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想好了吗,要不要补偿?” “要,你说。”她抬起头挺挺胸,又小心翼翼地问,“补偿完,我们就再无瓜葛了吗?” “对。” 她怔了一下,脸上的失落梢纵即逝。 她又皱皱眉头问:“那见面呢,见面也不可以吗?” “见面与否,要看你愿不愿意。”白望亭说。 “我愿意的!”她急不可耐地回答道,随即又害羞地低下头,“算了,不说了,还是说怎样补偿吧。” 白望亭垂眸,沉静地脸上荡起一阵涟漪:“很简单,我是生意人,凡事讲究个公平,你既做了对我不负责任的事,我理当也做一件相同的事情作为报偿。” “你要.......怎样啊。”吴疏月紧张起来。 白望亭没回答,忽然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近到他仿佛一低头便能吻上她的面颊。 吴疏月微微侧过头,可即便如此他的呼出的热气还是会喷到她的耳朵上,痒痒的令她不知所措。 就在白望亭的嘴唇靠近一瞬,她却鬼使神差地后退一步。 而他竟前所未有的态度强硬,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只是却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对她说道:“你若不肯,我便不动。” 她在惊慌中,只是惊鸿片羽地瞥了他一眼便已让她忘了心跳,过后的许多年,她都只记得,那一刻的他,目光如水,眉若远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46章 她神色微动,第一次不加掩饰地与他对视,他的眼睛真好看,如天在水,浩渺烟波里映着点点星河。 唇角如同被花瓣轻轻拂过,软软地触感却裹挟秋夜的沁凉。 紧接着铺天盖地炙热席卷而来,仿佛有一团火把她从头到脚包围起来,蒸的她热气腾腾,面红耳赤。 “你你你......你怎么这样?” “我可是问了你的。”白望亭笑望着说道。 “你你你,我......” “可别说你没答应。” “我不知道你是要.......”吴疏月捂着嘴巴,“我以为你就只是......亲,亲一下脸什么的。” “哦,亲脸可以。” “不不不,也不可以!” 白望亭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行了,逗你的,瞧把你紧张的。” “干嘛逗我的啦!”吴疏月瞬间炸毛,也不得淑女不淑女的扑上去就打。 没想到她个头小小,力气却很大,白望亭只好又抓住她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不是你,做过的事我会负责。” “谁要你负责啦!” “哦,那要是不用负责的话……”白望亭皱着眉头再一次坏笑着凑上去。 “哎!不要啦!”吴疏月一只手还被他抓着,逃不掉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嘴,瓮声瓮气地说,“光天化日的,怎么能总是……总是这样呢?而且……周围很多人的。” “也对,那改天找没人儿的地方。” “不要改天啦!” “那今天就去?” “啊啊啊啊!白望亭!你再这样我要发火啦!” 白望亭怕她真的恼了,也不敢一再得闹下去说道:“好了不闹了,之前说的算数,我既然做了,肯定负责,不用你提要求,我有自觉。” “你就是……面冷心黑。”吴疏月捂着嘴恨恨地说。 “我当你夸我,”他又笑着对她挥挥手说道,“不早了,回去吧。”他又指指公寓的方向说道,“你们房东都要歇了。” 吴疏月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房东太太果然正向着他们走来,想必是出来给大门落锁的。 吴疏月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无计可施之下又说出那句耳熟能详的名言:“你给我等着!” 白望亭见旁边有外人也收起方才的嘴脸,摆出一副衣冠楚楚地正经模样,颇为绅士的向着吴疏月鞠了一躬,而后微笑着说:“好,明天一早,我在这里等你。” “你……”吴疏月努努嘴,终于没有忍住,一撇头,露出一个极尽得意的窃喜,“算你聪明。”然后飞一样地“咚咚咚”跑上了楼。 白望亭静静地等在楼下,过了不久,果然二楼楼梯口的窗户里又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你怎么还不走啊?” “等你。”白望亭笑着回答。 “哼,讨厌。”吴疏月翻个白眼便要上楼。 “哎,记着见你爹的事儿。”白望亭笑道。 吴疏月犹豫了一下又“咚咚咚”从楼上跑了下来。 “怎么了?”白望亭怔怔地望着她。 吴疏月欲言又止,几经思索后问道:“能不能不见?干嘛偏要见他呢,我和他关系又不好。” “当然要见,就算现在不见,将来结婚总归要见的。” “结婚?” “是啊,”白望亭看着她的神情愣了愣,“我们在一起不是为了结婚吗?还是说,你不愿意跟我……” “结!我愿意!”吴疏月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够矜持,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白望亭的脸上略过一丝早知如此的了然的神情,而后又说:“所以说,你和你爹关系再差,总归要带我去见,反正你以后跟我住,但他只要是你爹,你就得让他知道我是你男人,是他女婿,这不仅是我对你的尊重,也是你对我的认可。” “哎呀,好啦好啦,你要去见就去好了。”吴疏月不高兴地撅着嘴,又问他,“哪天?明天行不行?” “明天……”白望亭想了想说,“明天不好,太仓促了,后天厂里的工人回来开工恐怕会很忙,大后天吧,大后天应该没什么事,又刚好礼拜六,你我都有空。” “好吧。”吴疏月撇着嘴叹口气,意志消沉地上楼去了。 白望亭刚回到家就看到刘杰一脸严肃地迎上来,已经十一点多了,刘妈早就睡了,白望亭一边换着鞋一边问他:“怎么了,脸色不好,这么晚了还没睡,有什么事儿吗。” “你还知道回来!”刘杰没好气地说。 白望亭抬头瞧他一眼:“怎么跟个怨妇似的?”他心情好,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却一点儿困意都没有,反倒去酒柜拿出半瓶红葡萄酒。 “合着你这是心情不赖呀?”刘杰话里有话地说道。 他是个直来直往的人,很少用这种语气讲话。 白望亭不禁又瞧他一眼:“是。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刘杰笑,然后又说道,“我就是在想啊,接下来等你听到我告诉你的消息以后,你的心情还能不能这么好。” “哦?这么说,果然出事了。”白望亭不慌不忙地去沙发上坐着,“说说看,出什么事了,是围着码头的学生不肯退,还是张啸林的人趁虚而入把我的金水湾劫走了?” “你知道!”刘杰猛地跳起来,“你早就知道还让工人们放假!你是有毛病啊?” “张啸林把金水湾占了,是吗?”白望亭端着酒杯问。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刘杰气急败坏地说道,“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从你说给工人放假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我总算想明白了,咱们的人都回家了,那码头就成了空壳子,张啸林能不趁虚而入吗?我真是……我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刘杰疯了大半天,回头却看到白望亭像个没事人似的,该怎么吃怎么吃,该怎么喝怎么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白望亭,你到底听没听见我讲话?你的码头让张啸林抢走了!货都扔进海里,仓库也给洗劫一空了!” “嗯,我听见了。”白望亭淡淡地说。 “你听见了,你还……” “上批运过来的烟草还剩多少?”白望亭问。 刘杰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掰着手指头算嘀嘀咕咕地算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最多用到下个月的月底吧。” “这是把咱们自己用的和供给外面的全都合在一起算出来的时间吧?” “那肯定啊。” 白望亭摇摇头说:“打今儿起,外厂的货一概不供,只管咱们自己的用量,而且咱们自己也除了望山亭之外全部停产。” “全部停产?你怎么不干脆不干了呀?” “你懂什么?”白望亭白他一眼说,“烟草不够用,你只停别人的供应,人家会觉得你不仗义,这种时候非得这么干,咱们才能有理有据。再说了,你不停了他们所有人的货,他们的烟有什么理由涨价?” “哦哦……我好像明白点儿了,咱们断了他们的货,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别的货源那就肯定得涨价,咱们呢,就只留下望山亭这一个牌子。” “望山亭的受众本来就是普通工人,定价不高但赢在薄利多销,但是现在金百灵做了我们的广告女郎,就可以让望山亭往公子哥儿们的方向去靠一靠,略略长个几毛钱,公子哥儿们不会在乎,更何况我们的定价肯定还要比其他厂子的价钱低一些,既吸得起也不掉身价,想必保住本钱没问题,说不定还能有些盈利。” “可话虽如此,咱们毕竟是没了码头,那些厂家的股东们,一时半刻找不到下家咱们还可有利,若长此下去肯定是要吃亏的。” “怕什么,那个时候整个市场的烟价都提上去了,再有人插手进来也必定比我们的成本要高,我们还是有利的。” “那要是等咱们自己的烟草也用光了呢?” 白望亭突然笑了,说道:“你放心,在咱们的烟草用光以前,肯定会有新的码头从天而降落到咱们手上的。” “瞧你说的,还能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不成?” “那你就不知道了,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就看你有没有运气接到。” 白望亭话说完,杯子里的红葡萄酒也刚好见底,他伸个懒腰起身说道:“我困了,去睡了。对了,明天工人们回来立刻让他们都去咱们的烟厂集合,仓库无论如何要看牢,要有专人负责,不可见水,不可见明火,谁那里出了事情,我要亲自跟他清算,还有,明天一早让老方来找我,老朋友了,饿着谁不能饿着他。” 刘杰撇撇嘴说:“说的好听,你是看上他仓库里的存货吧?” “我看上他的,他何尝看不上我的?巡捕房那回,咱们白救他了?” “行行行,明儿一早,我先送你去厂房安排好工人,然后就去把老方接来,这样行了吧?” “这还像话。”白望亭想了想又说,“还有一件事你帮我记着,明天抽空去一趟洋货行。” “去洋货行干什么?” “买东西。”白望亭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他一眼,上楼休息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第47章 次日一早,白望亭将烟厂的事情安排妥当,又与老方将买卖谈妥,便亲自前往洋货行买礼品。 下午两点多刘杰才跟着白望亭一起满腹郁结地从洋货行出来,嘟嘟囔囔地抱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半个上午就搞定了,反倒买东西买了大半天,没意思的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逛街买东西没意思,抡皮锤岔架就有意思,是不是?” “这不是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吗?”刘杰蔫蔫地回答,又说道,“再说了,咱们养着那么多工人是干啥的,让人这么欺负,多丢人。” 白望亭听罢站住脚说道:“打上回拿下金水湾的时候我就说了,金盆洗手,以后做正经商人,打打杀杀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工人们跟着咱们是为了吃上饭过上好日子,不是为我们流血卖命的,再者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好刀要用到好刃上,这种不到半天就能搞定的事情,用得着大张旗鼓吗?” “是是是,你是老板,你说了算。”刘杰又沉默着望向金水湾的方向,悲伤地摇摇头,“唉!这么好的码头,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那码头本来也不是咱们的。” “啊?”刘杰一愣,“什么意思?” 白望亭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冲刘杰勾勾手指头。 “什么!”刘杰傻呆呆地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那这么说,咱们之前根本就是在给黄老板打工?” “你可以这么想,但是工人们的工钱还是咱们出。” “那咱们岂不是亏本?” “亏什么本?”白望亭说,“远洋货商的人脉是在我这里,那些货的利润也利润当然也是在我这里。说白了,我用货利换他的运利,谁也不赚,谁也不亏。当然了,这是我拿着码头的时候,现在换了张啸林,那就不一样了。” “等等,现在换成张啸林,也就是说,咱们不走货,那么货利就没有了,但是黄老板的运利也没了。” “不仅如此,原来码头是我的,货商人脉也是我的,我一走他的货源也就跟着没了,除非张啸林有本事给他另外找一个更加实惠的货源,否则……” 刘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着急!你是等着黄老板帮你出头呢?”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咱们原本就是帮黄老先生看的场子,工钱我都出了,现在他的场子让别人占了,咱们还要让自己的人去卖命流血吗?没有这样算的。” “你哪是贪小便宜,你是能算计啊!” “闭嘴吧,你。”白望亭瞪他一眼,“上车,走。” 刘杰看看手里面大包小包的问:“哪你买这些东西,是要给黄老先生送去?” “不是。” “那是干嘛?” 白望亭看他一眼说道:“这是孝敬我未来老丈人的。” “噗!”刘杰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憋气,“你未来……你哪来的老丈人?你老丈人是谁啊?” 白望亭突然语塞,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那你娶谁呢?” “吴疏月啊。”白望亭坦然地回答。 “啊?”刘杰反应了好一会儿,又问了个,“啊?” “啊什么啊,回家。” “哦。”刘杰就这样沉默地上了车,又沉默地开着车回到家,沉默地把大包小包从车上搬下来,又沉默着吃完饭。 白望亭开始有点儿担心了:“哎,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刘杰摇摇头。 白望亭又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问道:“关于我要和吴疏月结婚的事情……” “吴疏月……”刘杰看上去还是有些茫然,“你说的吴疏月是咱们常见的那个金百灵吗?” “不是她还能是谁?” “那你前段时间说和她谈生意,那其实你俩不是谈生意?” “也算是吧。”白望亭说,“某种程度上来看,这的确是我与她的一次合作,只不过合作内容是婚姻,利润是幸福,时限是一生,仅此而已。” “可真有你的!”刘杰倒吸一口冷气,“你这是……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娶我的女神啊!那是我的梦中情人!梦中情人啊!你现在让我管她叫嫂子,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刘杰难过地问。 “考虑了,但是我觉得你做梦做太久了,是时候该醒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刘杰终于崩溃了,“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就这么对我,朋友妻不可欺,你懂不懂啊!” 白望亭脸色一冷说道:“你要是这么说我可真忍不了。” “忍不了就动手啊!来啊!怕你啊!”刘杰正大呼小叫,突然眼前一黑被白望亭放倒在沙发上,脚踢过茶几,杯子花瓶碎了一地。 刘妈闻声跑过来,立时吓了一跳:“哎哟!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别打了快别打了!” 刘杰哪里肯听,他满心觉得白望亭不讲义气,夺他所爱,不仅如此,他只说要动手,他就真的忍心对自己下手,一点情面也不留,如此见色忘友更加令他难过,挥着拳头冲着白望亭又喊又叫。 “阿杰!亭亭!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刘妈,别担心,打不起来。”白望亭说着把刘杰提起来又把他的手拉到身后往下一压,面朝下重新按回到沙发上,然后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我知道你迟早得给我闹那么一出,所以我早也没告诉你,但我想着,不论是我去看她还是接送她给她买花,也都没有刻意瞒着你,若你当真在意应当早就可以看出来。” “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追她!”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刘妈担心地问。 “他!”刘杰被白望亭按着也还是不服气,抻着脑袋向他妈告状,“他说他要娶金百灵,他要娶金百灵啦!” “你这死孩子,亭亭要结婚,这不是好事儿吗?” “他结婚是好事儿,可他凭什么娶金百灵呢?凭什么呢?” “凭她喜欢我,凭我喜欢她,打她第一天迈进这个门我就知道她对我是什么心思,她频频登门是因为我白望亭,不是因为你刘杰。”白望亭又说,“是,若不是你,我没机会跟她认识,所以在这以前你说喜欢她,我只当你是对她的崇拜,不与你计较,但是刘杰你要记住,从这以后她是你嫂子,你要再不分青红皂白,我对你不客气!” “你……你这就对我不客气!”刘杰哭的泪流满面,“就算是……就算是我说我喜欢她,那又怎么样,你就要对我不客气?你还说把我当兄弟,这天底下何曾有你这样的兄弟?我有什么事都不瞒你,你呢,你怎么对我?你说你和她好瞒着我是料到我要闹,这就是你瞒我的理由?白望亭,你……你有本事你打死我!我再没你这个兄弟!放开,你给我放开!” 白望亭手一松,他便跑了。 白望亭脸色铁青,可是也没什么办法,又看看刘妈说道:“不好意思,刘妈,我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 “算了,”刘妈叹口气说,“且由他去,不用管他。” “刘妈……”白望亭微微低着头,那模样和惹了祸的孩子别无两样,是难得一见的乖巧。 “没事儿!”刘妈又说道,“他说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和吴小姐好我早就瞧在眼里,不必管他。再说了,你看他口口声声说要讨人家吴小姐当老婆,他知道什么是老婆?人家吴小姐又何曾正眼瞧过他,你结婚是好事,千万别因为他对人家吴小姐乱发脾气,可听到没有?” 白望亭点点头说:“我知道。”又说,“等会儿我就把他找回来,我肯定能跟他说清楚。” “不急,你先不用管他,随他去玩,晚上他一准回来,说不定你什么也不用说,他自己就好了。”刘妈又说道,“他是懂事孩子,就是脑子慢一些,不像你,这些年不是有你,就凭他带着我这老婆子,早不知死了多少回,我也年纪大了,若有日我去了,还要你照顾他才好。” “刘妈你别那么说,在我心里早就把您当成我的亲生母亲,他就是我亲兄弟,这是说什么也不会变的。” “好,好,”刘妈终于释然,脸上也有了笑意,说道,“我晓得,我一早便晓得你最有义气。” 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刘杰还是没有回来,白望亭有些坐不住对刘妈说:“我去找找他。” “你先吃饭吧。”刘妈说。 “不,还是等他回来一起吃的好。” 白望亭刚走出去不远,便看到有个熟悉的影子遥遥的像他招手。 “怎么是你?”他快步迎上去,又看到吴疏月脚边靠着墙角酣睡的刘杰,以及一脸不耐烦正在照顾他的阿绿。 “路上碰到他一个人喝酒,我便把他送回来。”吴疏月说。 “怎么喝了那么多,”白望亭皱着眉头去扶刘杰又问吴疏月,“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吴疏月摇摇头说:“没有,见到他的时候便已经不省人事了,不过他嘴里面一直唠唠叨叨说……” “说什么?” 吴疏月有些害羞地说道:“说你要娶我。” “啊,嗯。” “嗯什么?你怎么跟他说的,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他大概……大概太高兴了。”白望亭面露尴尬。 “才不会是高兴呢,”吴疏月说,“他肯定是太伤心了,毕竟是我的歌迷,要是他们知道我要结婚,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你还挺得意的。”白望亭略有些不悦地说。 “干嘛不得意,大家喜欢我这是好事啊。”她又眨眨眼说,“不过我更喜欢你,嘻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第48章 她又看看白望亭说道:“我今天看报纸,说张老板把你的金水湾……你不要紧吧?” “没事儿。” “可是,报纸上说的好像很严重,要不然……要不然见我老爹的事情,我们晚一点再说好了。” “不,没有这个必要。”白望亭果断地说。 “可是干嘛那么着急呢?”吴疏月皱着脸看着他。 是啊,干嘛那么着急呢? 他想了想直话直说道:“我想快点儿确定关系,快点儿结婚。东西我已经备齐了,等刘杰醒了,我再跟他谈谈,如果他还是想不开,就不用他开车了,我们自己想办法去,火车或者坐船,对了,你老家在哪里?” “哎呀,不……不用那么麻烦的,我……我爹他……” 阿绿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打岔道:“白先生,不用那么麻烦的,我们大小姐的父亲您早见过了,他也不住在乡下!” “阿绿!你能不能不要讲话!”吴疏月扑上去捂她的嘴。 阿绿跳开说道:“我们大小姐父亲就是冯大帅!” “啊呀!”吴疏月跺脚。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望亭,脸上挂着一丝尴尬的笑容:“你那个……我……” “冯大帅?”白望亭手一抖,刘杰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哀嚎。 这一摔不要紧,他倒是醒酒了,眯着一只眼睛坐在地上,一会儿看看白望亭,一会儿又看看吴疏月。 “果然是冯大帅!”白望亭又怔怔地看着她,“冯德昌当真是你父亲?” “啊,嗯。但是,但是我和他关系一直不好,所以……” “冯德昌当真是你父亲?”白望亭好像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地回过神来,失魂落魄地往白公馆的方向走去。 吴疏月有点儿着急:“白望亭!你还愿不愿意……”她咬咬牙追上去问,“你还愿不愿意娶我啊?” “当然。但是……”白望亭的脑子有点儿懵,“但是见他的事情,我们可能要稍微放一放。” “嗯,好!”吴疏月原本也不愿意让冯德昌与他相见,是白望亭非要见,现在他终于改了主意,吴疏月自然很高兴,一口便答应下来。 白望亭直勾勾地望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又再一次跟她确定:“冯德昌真的是你父亲,你是他的亲生女儿。” “唔,是啊。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确实是这样……” “唉,可笑啊!”白望亭突然叹口气,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我真是太可笑了。”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就是白望亭对自己的评价。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整整齐齐放在对面条几上的礼品,烟酒糖茶,拿着去看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农还算体面,若拿着这些去看冯大帅,那简直无异于自取其辱。 礼物的事情还要暂且往后放,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怎么样去跟冯德昌化解矛盾。 虽说这段时间,冯德昌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令他难堪的事情,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已经把冯德昌得罪了,因为打那以后,赵东风已经好久没跟自己提过引荐的事情了。 其实白望亭最早的时候是有自己的计划的,他坚信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他打赌冯德昌并不会真的因为吴疏月而彻底地拒绝自己。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吴疏月和冯德昌真正的关系,他只是认为,冯德昌对吴疏月有意,而吴疏月却不肯给他面子,但不论冯德昌多么喜欢吴疏月也好,都只不过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且这种喜欢与丈夫对妻子的喜欢还有不同,而是类似于一种对玩物般的喜欢。 一定是如此,对此,他非常的确信。 因为他觉得,如果冯德昌对金百灵的爱是真诚的,那他就不可能还跟家里的那位太太相安无事,既然他家里的那位太太如此安宁,便足以说明,冯德昌对金百灵的爱不足以动摇大帅夫人的地位。 那么他白望亭,就算是虎口拔牙,从冯德昌手里抢一个他并不十分看重的女人又能如何呢? 只要他能够给予冯德昌更多他想要的作为报偿,他还是有机会得到他的支持与认可,不止如此,如果他做的够好,甚至还能赢得他的尊重,那是一种男人间的,对于等量级对手的尊重。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设想,但他有信心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将这一切变成现实。 不过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本以为,自己对金百灵的追求是险中取胜的第一步,实则不然,他的第一步,很有可能已经成了他的最后一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错误的估计了金百灵在冯德昌心中的地位。 刘杰的酒已经差不多醒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总算知道,你说的生意是什么意思了。”他说。 “嗯?”白望亭一怔。 “我就说嘛,你从来也没捧过哪个歌星,要是你真喜欢她那种漂亮女人,为什么从前没有喜欢过,偏偏就喜欢了她。” “你什么意思?” “唉!你不用那么紧张。”刘杰揉揉脸,麻木的脸恢复了一丝知觉,“我知道你,就像你常说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冯大帅的女儿,你也不会想要娶她吧?所以说你娶她完全是利益使然,并不是你不把我当兄弟。” “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这个才娶她?”白望亭话说一半又说,“对,我娶她和有没有把你当兄弟这是两码事,首先你得知道,你和她原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因为她对你完全没有……” 不等白望亭说完他便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不错,我跟她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可是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她是大帅的女儿啊!你吧,你好歹也是咱们平城的一号人物,跟她也算是门当户对,要是换了我,就算是她能答应,人家大帅也不可能瞧得上我,这么一想,突然就死心了。” “想开了?”白望亭问。 “嗯,想开了,瞬间就全都想开了。” 行,那也好,虽然他思考的方向跟自己要表达的完全不同,但只要他想开了,自己也算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而且眼下他还有一个更加复杂的问题要去解决,也没有多余的事情跟他讨论感情问题。 就暂且这样吧。 他又拍拍刘杰的肩膀说:“洗个澡,早点儿睡,对了,去看看刘妈,她嘴上不说,其实担心的厉害,等会儿你去跟她说一声,也好让她放心。” “知道了。” 刘杰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看他:“你怎么不睡?” “嗯,我一会儿去。” 白望亭坐在沙发上发呆,一直到深夜。 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想来想去只剩下一条,攻克冯德昌。 张啸林因为趁虚而入占领了金水湾,从一大早便将手下所有的人调到码头上来严阵以待,就等着白望亭带人过来直接开战。 却万万没想到,他等了整整一天,也没见到白望亭的影子。 别说白望亭,连他的司机刘杰也没看见,也别说刘杰,确切说,他守了一整天,连白望亭手底下的一个小杂兵都没瞧见。 夜已深了,张啸林的军师忍不住打个哈欠。 “大哥,已经后半夜了,白望亭的人应该不会来了吧?要不然,让弟兄们休息吧?” “休息屁!白望亭有多狡猾你不知道吗?你越是以为他不会来了,他就越有可能出现,到时候咱们前脚歇下了,后脚他的人就把你们全部掀到平江底下,让你们永世长眠!” 军师一听这话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硬撑着眼皮死等。 熬啊熬,眼看着天边儿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鱼肚白色,也没看见白望亭的影子。 “大哥,天亮了,他们不可能光天化日地来跟咱们岔架吧?”军师说。 张啸林拿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越觉得不可能,他便越可能这么做!” “可是白天过来,咱们也打不起来啊,保安团的人肯定会来拦着。” “你也知道保安团!”张啸林不悦,“保安团的赵东风和白望亭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我早就说,让你在与保安团多多来往,你偏不听,现在知道保安团的用处了!” 军师只好又闭嘴了。 于是,天又黑了,两天两夜了,张啸林也有些熬不住了,可他又不敢放松。 “大哥……”军师刚开口,想了想又把嘴闭上了。 “不能再熬了,”张啸林的眼睛已经快干出血来了,他说道,“再这么下去,等白望亭他们来了,我们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了,再怎么和他们打,传令下去,三人一组轮班值夜。” “是!大哥说的对!”军师心花怒放,他也是熬够了,真的是太他妈困了。 可是张啸林又说:“我困了撑不住了,先去睡一会儿,你在这里盯着,等到点儿了叫我起来,我和你换班。” “哎,好,大哥快去吧。”军师面带微笑,实则内心里苦不堪言。 到点儿叫他?谁敢去叫,到什么点儿?说到底还不是让他顶一夜! 老天爷,这是要熬死我啊!军师默默地在心底哀叹。 当张啸林的人熬到第三天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有关白望亭的消息。 报童:“号外号外!白金恋情曝光,坦然接受采访,今日,金百灵新片发布,白望亭花篮铺路,二人同车到场,席间眉目传情,据传金百灵已确定入住白公馆,发布会后便同归爱巢!” 天降霹雳啊! 张啸林拿着报纸,气得手都哆嗦! 他娘的!老子守了三天,他娘的,他白望亭跑去和女人谈恋爱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第49章 “呸!”张啸林朝着报纸上白望亭的脸上啐了一口口水,又团成一团,用力扔在地上,“他姥姥的!老子白熬了那么久!他倒好,放着码头不管,跑去谈恋爱!” “是啊大哥,这家伙太他妈气人了!”军师站在旁边煽风点火,“您抢他的码头,他就睡您的女明星,这简直就是给咱们上眼药,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张啸林本就恼火,让军师这么一说更加觉得火冒三丈,不仅如此,连吴疏月他也看着不顺眼:“姥姥的小娘们儿,老子供着她们吃供着她们喝,她们跑去外头伺候别的男人!” “是啊大哥,这些个小娘们,实在是忘恩负义,该给她们点儿颜色瞧瞧!” “我听说这个金百灵非常招摇,原来我还觉得是你们大嫂太小心,现在看来还真不是,这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贱货。” “那是当然,大嫂和大哥那是一条心,连大嫂都觉得有问题,这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嗯,很是。”张啸林点头,“可是明杰又很看重他,你也晓得,我自己没有儿子,明杰是我们老张家唯一的一根独苗,他看重的人,我不忍心让他难过。” “哎呀,大哥真是铁汉柔情!那既然这样那就暂且放这女人一马,一个女人而已,能翻起什么大浪来,所谓家和万事兴嘛。”军师墙头草地说道。 “也是,一个女人,不值得我动手,我张啸林跟个娘们儿过不去,不知道的以为我是拿白望亭没办法才欺负他的女人,丢面儿。” “那咱们怎么办?”军师问。 “你问我,你是军师还是我是军师?”张啸林恼火地问道。 “我,我是军师。”军师露出卑微又胆怯的神情,“对了,我看要么就怎么着!” “说。” “反正这码头咱们已经拿下了,白望亭不让人来抢岂不是更好,咱们还要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不成?再说了,他不来抢,那是因为他心虚,因为这码头原本就是咱们的,又或者是他怕咱们,咱们干啥着急呢?” “嘶!你说的对啊!”张啸林深沉地点点头,“你小子从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回倒是说了几句实话,这金水湾本来就是我张啸林的地方,我拿回来我的地方这理所当然,他不来抢那是他心虚他害怕,我凭什么还巴望着他再跟我抢回去,这不是有病吗?” “是啊。” “嗯,有理,收兵!”想到这里张啸林当机立断。 刚要回屋,突然一个打手跑进来:“大哥!大哥!” 张啸林一听这叫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就是来了个面生的小子,顿时恼火道:“大呼小叫个屁啊!” 张啸林没见过那刚来的小子,瞧着是西装革履有模有样的,立时便想到白望亭,心想看来这白望亭总算是派人来了,瞧着这架势是要跟自己来文的了,可他张啸林平生最恨这些文绉绉假惺惺的东西,不客气地问:“你是干什么的?谁派你来的,是白望亭吗?” “张老板误会,在下高鹤林,是黄金洪老板的律师,听闻张老板顺利拿回金水湾,特地前来表示庆贺。” “原来是黄老板的人!”张啸林松了一口气,赶紧请高鹤林屋里头坐,又请手下人看茶。 高鹤林微微地点点头向张啸林表示感谢,然后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过去:“在下此次前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来是向张老板表示祝贺,这个已经说了,再来就是关于银水湾的事,当初这银水湾本是我们黄老板的码头,是因为白老板占了张老板的,而黄老板又向来与张老板和睦,这才.......” 不等高鹤林说完,张啸林便说:“高先生不必说了,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银水湾原来是黄老先生的,如今金水湾我既然已经拿回来了,那么银水湾自然奉还。” 高鹤林立刻面露笑容:“好,太好了。张老板不愧是张老板,爽快的很。” “哪里哪里,咱们江湖中人就是讲个仗义,从前黄老板照顾我,我记在心里,这都是小事情,不值一提,我这就让人把码头的契书给黄老先生送过去。”说着向自己手下招招手说,“你来,让银水湾的弟兄都撤出来,把契书给黄公馆送去。” “张老板真是说一不二,令人佩服。只不过......”高鹤林欲言又止。 “高先生,凭我和黄老先生的关系,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用支支吾吾的。” “好,那我就直说了。”高鹤林说,“其实是这样,当初白望亭占着金水湾的时候,码头上所有的账目都是直接交给黄老先生的,两方签了协议,时间是十年,现在才刚过去不过数月,没有想到,张老板您竟然又把金水湾抢了回来,当然金水湾还是您的,但这个账目.......” “啊!”张啸林先是一愣,随机脸上露出些尴尬地笑意,“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意思就是,码头还是您的,但是码头的收入,应该是黄老板的。” “他姥姥的!”张啸林这下听明白了,一拍桌子站起来,随即又拔qiang 指着高鹤林,“你他姥姥的骗老子是不是!你到底是谁的人,是不是白望亭的人!” 高鹤林略略有些紧张却并不失去冷静,沉稳地说道:“我是什么人一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如果张老板不信可以派人去黄公馆打听,问一问有没有一个叫高鹤林的律师。至于张老板说的骗,在下也不能认同,我们黄老板和白望亭签的协议白纸黑字就在这里,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十年为限,不以码头所有权变动为转移,如果张老板不服气,我们可以去法庭走法律程序。” “老子还跟你上法庭,还跟你走法律程序!老子他妈现在就弄死你!” “如果张老板非得要动粗,我一个律师也不能做什么,只能任由您宰割,不过想必黄老板也并不介意看到这一幕,我高鹤林在黄老板眼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张老板手下的码头、钱庄、俱乐部还有各种名目的公司,其价值可是远远超过我一个高鹤林。” “你是威胁我是不是?你觉得我张啸林怕你们是不是?啊!” “张先生出了名的虎胆,自然是谁都不怕,但是张先生的家人呢?您的侄子张杰明先生现下正在黄金洪俱乐部,听说他不小心把自己困在了电梯里,到现在还没出来。” “你!你们.......”张啸林颤抖着手,真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叫高鹤林的给毙了,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放着张杰明不管,他不能放着他们老张家的独苗不管。 他终于还是慢慢放下了手里的qiang:“好,我认了,我认栽。” “那么为了防止将来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这里还有一份协议书,也请张先生签一下吧。” 张啸林借过协议书粗略地看了看,意思是要自己完全认同从前的协议,他摇摇头按上手印,又冷笑着叹息道:“好啊,好啊,姜还是老的辣,我和白望亭闹来闹去,闹了那么久,搞了半天,平城还是他黄金洪那条老狐狸的,真是谁也算不过他!” 张啸林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另外一边,在黄金洪的黄公馆里,白望亭正惬意地和黄老先生晒着太阳喝红茶。 黄金洪望了一会儿天说道:“我真是搞不懂你,废了那么大力气搞到手的码头,你花力气看着,却要把钱都给我,若说你这么做是为了与我共赢,那么现在呢?张啸林抢了你的码头,你又不肯要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白望亭笑了笑:“您猜呢?” 黄金洪皱了一会儿眉头:“要我把银水湾给你吗?” 他摇摇头:“不用,就算您把银水湾给我,将来的银水湾也还是走的跟金水湾同样的路。” “那你就不要码头了?” “不要了。” “那你进货怎么办?” “不是还有您吗?”白望亭笑着说道,“我为您打了那么一场胜仗,您总不会太亏待我。” “我要是断了你的货呢,你就不怕吗?” 白望亭笑了笑说:“就当是我还您的了。” 黄金洪一愣:“还我?还我什么?” “您大约忘了,起先您接我过来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您赏我一口饭,将来我还您一百万,我那天算了算,还差着您四五十万呢。” 黄金洪迷茫的眼睛逐渐明朗,他说的不错,自己的确已经忘记了,确切说,当时那话他就没当真往心里面去。 一个骨瘦如柴的宛如一只瘦狗似的小男孩儿,他随手一救,赏他一口饭纯粹是因为心情好,转头能不能在那刀山血海里活下来都是他的造化,又哪里真的会指望他给自己一百万呢? 只是没想到,他没放在心里的话,他倒是认真的。 黄金洪笑了笑说:“你是怎么算的,怎么还差着那么多?” “按我起誓那年算的,现在是钱不值钱了,原来一块钱买一头牛,现在一块钱只能买一盒火柴,怎么能比呢。” “是,”黄金洪又笑着点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雪茄来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说道,“你说你啊,都说你狡猾,说你是继我之后的又一只狐狸,可是你又实在成这个样子.......” “这没什么奇怪的,”白望亭望着他说道,“老狐狸不是也有实在是时候吗,比如我就这么一说,他就感动的要哭了。” “放你娘的屁!” 白望亭却笑着说:“我早就没娘了,就是放屁也放不了她老人家的屁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第50章 “对了,听说你和那个叫金百灵的女歌星好了?”黄金洪问。 “是。” “随便玩玩儿的,还是?” “我何曾玩儿过这个。”他说。 “唔,也是。”黄金洪点点头说,“那样也好,你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什么?” 黄金洪夹着雪茄若有所思地说:“你应该是知道的,关于她的身世。” 白望亭骤然愣了一下:“她身世怎么了?” “她是冯德昌的亲生女儿,这个你不知道吗?”黄金洪抬眼望着他。 白望亭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事儿您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就知道,你是知道的。”黄金洪笑了笑顺手将烟灰弹落在碧绿的草皮上,灼起一阵细细的白烟,他说道,“我起初也不知道,是那天看到你和张杰明对她的态度才有些起疑,就随便让人去查了查。” “我和张杰明的态度?” “一个小歌星,你们却对她那样照顾,我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后来又听说她和冯德昌有些关系。”黄金洪含糊其辞地说,然后又摇摇头笑着感慨道,“你啊,你这条狐狸,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咯!” “话不是这么说,我是很真诚的。”白望亭说。 黄金洪却不在意,哈哈一笑说道:“当然,我要是年轻个几十岁,比你还要真诚。” 白望亭见他如此,索性也不再解释,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真诚的,这就够了。 而后他又想了想对黄金洪说:“对了,黄老先生,您看我,没爹没妈的,等将来结婚的时候还要劳烦您给我做个主婚人才好。” “怎么,你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还不知道。” 黄金洪听出话里的玄机,皱皱眉头问:“那么冯德昌怎么说的?” 白望亭瞬间语塞,过了半晌才说:“还没说,他还不知道。” “什么?冯德昌不知道,你就敢跟他女儿搞在一起?你是不想活了!” “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白望亭摊手,“上回已经同他见过一次,只是他大约有些误会,不过昨日刚好吴疏月开新唱片发布会,我陪她一同去的,若无意外今日报纸上也已经登出来了。” 很显然,白望亭的解释并不能令黄金洪满意,他起身指着他说:“走,赶紧给我走,不认识你。” “哎,黄老先生?我可是刚给您弄回来两个码头........” “你给我弄两个省回来也没有用。”黄金洪已经发话了,白望亭也只好离开。 隔着大门,黄金洪又吸着雪茄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把码头给我弄回来,我很感谢你,故而也不愿意跟你兜圈子,俗话说一码归一码,冯德昌的事情,还要你自己去解决才行。” 白望亭无语:“我也没想着劳动您帮我解决啊。” “那就更好了,什么主婚不主婚的,只要你能全须全尾的出席婚礼,不,只要你能活着出席婚礼,我一定答应你。”而后黄金洪果断地挥挥手,“行了,你走吧。” 白望亭叹息,心想这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自己才只是刚刚开口,什么都没说,他就立刻嗅出风向,忙不迭地跟自己划清界限,好像生怕自己会拖他下水似的。 哼,要是拖他下水这事便能解决,那么他早就这么做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不过,黄金洪的反应也足以说明自己究竟是闯了多大的一个祸。 总之,他现在就像是黄鼠狼渡劫,渡得过去,便能做黄大仙,渡不过去,就直接变成一条死耗子。 而且现在消息也已经放出去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冯德昌一定会再一次找上门,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先一步采取行动,一举定乾坤。 一想到这个,白望亭便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望亭哥?” 白望亭听见有人叫他,回头看到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白白净净的脸儿,比起寻常人更多几分宛如女子般柔媚的秀气,仿佛不认识又瞧着又几分面熟。 更何况,他又叫自己“望亭哥”,那理应该是认识的。 “不认识我了,是我,鹤林啊!” “鹤林……鹤林!”白望亭终于想起来了,立刻握住他的手,“你不是去法兰西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最近。”他微微一笑,面颊上便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白望亭拍拍他的大臂又细细打量两眼说道:“看样子法兰西的鹅肝和羊排养人,壮实了不少,个子也高了,人也比从前精神,从前那么点儿,瘦溜溜一个小人儿,整天跟着我屁股后面,像个小姑娘似的,方才你叫我,我都不敢相认。” “望亭哥真会说话,哪里是不敢相认,想是长久不见已经把我忘了。”他低头一笑,一如当年,纯真明亮的眼睛里总是藏着些淡淡的苦楚。 白望亭从小便知道,高鹤林有一双梨花眼。 什么叫梨花眼呢? 所谓梨花,就是梨花一枝春带雨。跟桃花眼差不多,都是大眼睛,双眼皮儿,只不过桃花眼是天生带着笑意的,而他的眼睛却天生便藏着愁肠,又加上他从前是在梨园行唱青衣的,便有了这梨花眼一说。 高鹤林长得漂亮,是与白望亭不同的漂亮,白望亭从小就性子孤傲,可高鹤林不同,他柔媚又让人心动。 同样十几岁的年纪,白望亭跟着黄金洪他们出去占场子岔架,高鹤林只是乖乖在家里呆着,但等到黄金洪有贵客需要招待的时候,他便去了。 这里面的事情,大伙都知道,白望亭也知道。 不同的是,别人知道了只将他当成笑话,或有意或无意地打趣揶揄,可白望亭不会。也许是年纪相仿,又同样是被黄金洪捡来的缘故,他在心里总是觉得与高鹤林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 甚至有时候,有大人看见他们并肩走在一起说笑。 “白望亭,又带着你媳妇儿干啥去了?” 白望亭也不在乎,便回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去,你要跟我,我也带你去!” 高鹤林知道白望亭这么说不是有意占他便宜而是在保护他,故而内心也十分感激,尤其是后来,黄金洪好不容易弄到个出国留学的名额,虽然明面儿上没有说,但大家伙心里都知道,那肯定是他白望亭的。 可他偏偏就不肯去,说自己吃不惯西洋饭喝不惯西洋茶,这样才轮到他高鹤林。 白望亭从没和高鹤林说过什么,但是他心里清楚,白望亭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继续留在这里被那些表面衣冠楚楚实则禽兽的大老爷们糟蹋,他受的苦,他的委屈,他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记着他对自己的恩情,记着他对自己的好。 “望亭哥,听闻你有了女朋友?” “啊,是。”白望亭扶着眼镜笑着点点头。 “漂亮吗?” “漂亮。” “那她脾气好吗?” “呃……还行。” 高鹤林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水光涟漪的恍惚,而后问道:“那她对你好吗?” “挺好的。” “那你喜欢她?” “当然,不然何必同她在一起呢。” “她是做什么的?” “是金百丽的歌星,不过她跟别人不同。” “歌星……”高鹤林沉默片刻说,“如今的歌星和早些年的梨园没什么不同,说什么谁跟谁不一样,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一样的。” “她是真的不一样。” “哦,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又想了想问道,“你们会结婚吗?” “理应是会的,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麻烦,我还真不敢说了。”白望亭无奈地摇摇头叹息。 “没关系,”高鹤林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大不了再换呗。” 白望亭不禁打趣他道:“你出去这一趟可是发达了,瞧着也穿得起新衣裳了,不像从前,一身破夹袄恨不得一年四季的穿,穿地裤脚够不着脚面了也不舍得换。” “嗨,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了嘛。” “我看没什么不同,”白望亭别有深意的拍拍他胸口说道,“虽说漂亮衣裳到处都是,合体的可是不那么好买到,就说你这身西装吧,不也是非得量身定做才行吗?” “是。”高鹤林讪讪地一笑说道,“我刚想起来还得去给黄老先生复命去呢。” 白望亭点头说道:“那你快去吧,小心他等急了骂你。” “不会了,我现在是律师了,不会有人敢随便骂我了。”他微微低着头,目光温和如水,“望亭哥,谢谢你。” 白望亭又拍拍他肩膀说:“这就对了,你聪明本来就该如此,粗人做的事不适合你,就要像这样体体面面的才对。行了,你赶紧去吧,我说了要跟她一起吃晚饭,也要回家去了。” 高鹤林望着白望亭远去的方向,秋意渐浓,萧瑟的秋风席卷着枯黄的叶,在青色的柏油马路上缓慢地翻滚着,起起落落,层层叠叠,他轻轻叹息一声:“好啊,有人等着你回家吃饭,真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第51章 今天的刘妈格外高兴,一大早开始就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不仅客厅房间都收拾的整整齐齐,连窗台、茶几、沙发扶手都擦的干干净净。 厨房的三个灶台全都用上,一个烧水,一个炖汤,还有一个用来炒菜。 刘杰被呼来喝去很不高兴,嘟嘟囔囔地跟她娘抱怨:“娘,你说人家百灵小姐又不是没来过,把你激动成这个样子,你至于吗?” “你懂屁!”刘妈一边忙不迭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等着你把媳妇儿带回来的时候,你老娘比现在还激动!” 刘杰便瞬间没话了,扭头就要走。 “给我站着!”刘妈转身拿起大汤勺去顾另外一个灶上的鸡汤,对刘杰说,“去,给我翻着锅,别糊了。” “哦。” 刘杰嘴上答应的利索,手里拿着锅铲站在铁锅边儿上哆哆嗦嗦,不知该如何下手。 刘妈一看他这架势有点儿急眼:“翻啊!我的祖宗,快加点儿水,马上这锅都让你烤干了!” 刘杰一听,加水他会,二话不说拿起身边的水舀子便要往锅里头浇。 “啊哟!啊哟!起火了起火了!” 刘杰见锅里头起火慌得手足无措,想也不想就要把水浇进去,不料想那火势未见小,火苗子反而窜得更高了,差点燎掉他半撇眉毛。 “娘啊!娘!”刘杰吓得大喊大叫。 忽然一个翠绿的身影晃进来,迅速地拿起锅盖往锅子上一丢,火势便立刻被盖住了。 刘妈看着刘杰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傻呀!锅里头起火怎么能往里头浇水呢!你是想害死咱们是不是!” 刘杰已经傻了,耳边噼里啪啦全是他老娘骂他的声音,可是一个字都没进到耳朵里。 他只顾着望着眼前那个绿色的背影发呆,黑亮的麻花辫,随意地搭在绿色碎花的短袄上,耳后别着一缕碎发,又从容,又镇定,又潇洒,就像个女英雄。 这时候,阿绿敞开锅盖锅盖看一眼说:“还行,嗯,闻着还更香了。姨,你这菜咋炒的,咋那么香?” 刘妈方才只顾着骂刘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瞧,这是哪来的俊闺女,打扮的立整,手脚也利索,白面馍馍似的团团脸,怎么看怎么富态。 立时来不及理她那混账儿子,拉着阿绿的手眉开眼笑地跟她寒暄。 “你是……金百灵小姐家的?” “嗯,金百灵是我家大小姐,我叫阿绿。” “阿绿,绿好啊,听着就旺相,多大岁数了?”刘妈又问。 “十七了。” “哟,也不小了,给说人家了?” 阿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还……还没有。” “哦!没有!”刘妈笑的更加开心了,“没有好,年纪还小呢,不急着找婆家!” “啊,是,是这样。”阿绿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这大姨好生奇怪,方才还说她年纪不小,这回又说她年纪还小呢,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妈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向刘杰打眼色,刘杰接到他老娘的指令立刻逃之夭夭,刘妈的脸瞬间铁青,心想,臭小子,难得碰上个好姑娘,让你过来搭句话,你倒好,反跑了。 晚饭时,吴疏月看着饭桌上的各种美食,迫有些震惊:“不至于这样隆重吧。” “至于。”白望亭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说着又亲自拿起红酒,依次给大家斟满,连平生滴酒不沾的刘妈也未推辞。 端着酒杯手都有些哆嗦:“好,真好,以后,以后你们在一处好好的……”竟突然红了眼眶,“哎呦呦,我不中用,不说了,不说了。” 刘杰忍不住说道:“娘,你也真是的。这才哪到哪,回头等办喜事儿的时候,您不得哭的嚎丧一样。” 刘妈瞬间翻脸,使劲抽了他两嘴巴:“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把你狗嘴闭上!一天不抽你,你就难受!” 阿绿也很是不悦,不满地瞪他一眼,刘杰瞬间便忘了跑,让他娘揍了个痛快的。 “行了,挺好的日子别揍他了,”白望亭帮忙打圆场,“他没坏心,也不是那意思,再说了,咱们也不信这个。” 刘妈还是觉得不妥,不住地向吴疏月道歉:“百灵小姐,您别同他一般见识,您就把他的话当狗屁,他就不会说话,就会放屁!” “没关系,我也不信这个。”吴疏月又笑着端起酒杯起身说道,“正式向大家介绍一下,我叫吴疏月,金百灵只是艺名,以后叫我小月就好啦。” “小……”刘妈张张嘴又不习惯,叫了一声“吴小姐”。 “您叫我亭亭却叫她吴小姐,您自己不要紧,倒把我们两个叫生分了。”白望亭说着又望向吴疏月,“就叫小月吧,挺好。” 吴疏月让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嗯”一声,默默低下头。 吃过晚饭,大家各自回房。 考虑到吴疏月新来乍到的缘故,刘妈一早特地将自己和刘杰的房间全都收拾出来悉数搬到楼下,新来的阿绿也住在楼下,楼上只剩下白望亭和吴疏月的房间。 吴疏月跟着白望亭上楼问道:“我住哪里?” 白望亭没回答,径直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这间是你的。” 吴疏月搭眼看到房间正中的双人床,脸刷一下就红了,小声嗫嚅道:“这个床……太大了点……” “不大,我还说小了些,且这样用着,等结婚的时候再换。” 吴疏月目光在房间扫了一圈,看出来这间房是特意给她腾出来的,便又问道:“你住哪?” 白望亭沉默片刻,转转眼珠说道:“住你这儿。” “啊?” “不可以吗?” “不……不太好吧。”吴疏月下意识地背转过身去,可耳朵后的一抹红云还是出卖了她。 “逗你的,我住隔壁。” “哦。” “哦。”白望亭学着她的语气,又问道,“失望吗?” “才没呢!”然后丝毫没有犹豫地把他推出了房门。 白望亭站在门外望天。 果然还是不行。 太直接了,的确是太直接了。 他得想想别的办法。 吴疏月合衣躺在床上,床头微灯一点,渲染着静谧的气氛,楼下客厅的钟敲了十下,已经十点钟了,可她还是睡不着。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新换了地方的缘故,可她知道不是。 脑海中全是刚才白望亭说话的样子“住你这里”“住你这里”“住你这里”…… 想一想就觉得脸红。 干嘛要拒绝呢,反正迟早要在一起的不是吗? 可是如果不拒绝,他会觉得我太过轻浮吧? 轻浮就轻浮嘛,干嘛那么难为自己,而且他说不定会觉得你不够喜欢他啊。 ……… 受不了了! 吴疏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自言自语:“够了,吴疏月,这才第一天你就把持不住,矜持一点是对的,早点睡吧。” 突然,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吴疏月起身。 “我。” “你怎么又回来了?”吴疏月打开门看着面色绯红的白望亭,“你脸怎么了,怎么那么红?” “我也不知道。”他绕过吴疏月,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焦躁地解开领口的一枚纽扣,吴疏月才发现不止是脸,他连脖子都是红的。 “你是不是生病了?”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他没有回答,呼吸有些急促,皱着眉头倒在床上,手臂压着额头,看上去似乎很难受。 “你……你,你没事吧,我去叫刘妈!”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不用去,我就想看着你,一会儿就好了。” 这么肉麻的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以为,他一定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把情话说出口的人。 “好,那我陪着你,你看着我。”她乖乖地任凭他拉着手,陪在他旁边。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睡着了,呼吸声依旧沉重,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凑过去摸摸他的额头,他的脸还是很红,额头还是很烫。 “不行啊,我陪着你也不能帮你退烧啊,我还是去找刘妈好了。” “不要去,我没有发烧。”他声音有些嘶哑。 “你有啊,你很烫啊,你需要吃药!” “我没有,我说我没有就是没有。”他微微起身,直勾勾盯着她,“我只是烫,不是发烧,我不要吃药,”他说着轻轻凑上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我需要吃你。” 他声音很轻,可是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她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敲击着她脆弱的心门。 她觉得自己像一块冰,在他的注视下融化成水。 “你你你……不行,我们……我们这样不行的……”她小声地拒绝着,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他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你看着我死。” “啊?不!干嘛这样说呢,没……没那严重吧?”吴疏月愣。 “有,我吃药了,只是吃的不对。”他说。 “你吃了什么?” 他凑过去,贴着她耳朵吐出几个字“春瓜子儿”。 “啊!你干嘛吃那种东西啦!” “吃错了。”白望亭懒得多解释,粗鲁地将她按在身下。 “你……”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又觉得不忍,伸出手轻轻地帮他将汗抹去。 柔软的触感让他更加难熬,他伸手将她的手攥住,然后引着她放在自己的腰带扣上,又腾出一只手,粗糙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饱满的双唇,不怀好意地顶开她柔软唇瓣,朱唇微启,犹如花苞初绽,拇指扫过她小巧的齿贝,酥酥麻麻的让人心痒难耐。 他低头埋在她颈边:“到底要不要帮我?” “我……”她两颊烧的绯红。 “要不要?”他的语气里比刚才更多了几分迫切。 他身子好重。压的她喘不过起来,吴疏月小猫儿似的扭扭身子嘤咛一声:“要,我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52章 次日,白望亭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阳光隔着窗帘都觉刺眼。 身上凉飕飕的,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有,他起身抓起衣服披在身上,这才舒服一点儿。 然后他想起昨夜的事,不觉有些后怕。 都是黑夜让人丧失理智,他起初不信,现在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人儿脖颈上的吻痕,由衷的信了。 不仅如此,如今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嗑“春瓜子儿”的行为也是极不理智的。 万一,万一她就是铁了心死活不肯从了自己,那该怎么办呢? 还不得活活儿把他憋死? 到那时,那些惯吃人血馒头的记者们会怎么对自己口诛笔伐?白望亭疑纵欲过度,因马上风惨死家中! 白望亭已然连他们文章的题目都预料到了,死就死了,还丢人,那是万万不能的。 退一万步,即便他憋不死,憋废了也是很不好的呀! 冲动,太冲动了。 白望亭正抱着理智的态度反思自己昨夜的言行,忽然听到旁边的人动了动,发出类似小动物似的嘤咛声。 不觉又凑上去戳戳她的脸。 “醒了吗,我媳妇儿?” 吴疏月听到白望亭的声音,不想理他,“哼哼”两声,翻个身继续睡。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 “哪有太阳,我看不到。”吴疏月坚定地闭着眼睛抱怨,“被子都被你抢走了,冻了我一晚上,刚刚才觉得暖和一点。” 白望亭登时大惊,他本以为迎接他的应该是一个浪漫而温馨的清晨,却没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颠倒黑白的诽谤! “被我抢走了?谁抢谁被子?” “你抢我的。”吴疏月闭着眼睛小声“嘤嘤嘤”,“我半夜冷到醒过来,就是找不到被子,只好冻着睡去……” “你还冻的醒过来?我才冻了一晚上!吴疏月,你起来!” “我不。” “这事儿说不清楚我忍不了,你起来看看你被子在哪儿呢?”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目睹这凄惨的一幕。” “起来,你必须起来!”白望亭用揉面团子的手法推着她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又滚过去。 “啊!”吴疏月终于忍无可忍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很快,她发现自己身上是被子,身下还是被子,瞬间有点儿尴尬,“咦,怎么会这样呢?” “是啊,怎么会这样呢?你被子呢?” “在我屁屁下面哎!”吴疏月抱着被子,迅速地摆出一副惊喜又无辜的模样。 “是哎!”白望亭也学着她的语气,瞪着眼睛,脸上分明地写着两个大字——冤屈。 吴疏月又眨眨眼,然后慢慢地把被角举高,脑袋埋进被子里。 白望亭默默看着把脑袋裹在被子里,后背还露在外面的吴疏月很是无奈,态度淡然地说道:“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是吗?” “试试看嘛,说不定可以呢。”她瓮声瓮气地回答,然后又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着他,“可以吗?” “不可以。”白望亭微笑。 猛地扑上去把她连人带被子搂到怀里,吓得吴疏月尖叫不断。 与此同时,在得知金百灵与白望亭同居的消息以后,便立刻赶来的冯大帅,正刚好走到楼下。 便忽闻楼上传来的“极其放荡”的调笑声,脸色立刻就变了。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大帅冷哼一声,二话不说闯入白公馆的大门! “白望亭,给我滚出来!” 彼时,阿绿正拿着抹布帮刘妈一起打扫卫生,刘杰正刚从厕所里出来,顿时便吓得傻了眼:“大大大大……冯大帅!” “老爷?”阿绿也忘了手里的动作。 “白望亭呢,让他滚出来!”冯大帅说着竟掏出一把驳壳qiang握在手里。 刘杰当下未及多想,也掏出qiang指着他。 “别!”阿绿叫了一声,扭头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小姐!姑爷!不好啦,老爷来啦!” 吴疏月一个激灵弹起来,后脑勺不偏不倚撞到白望亭的下巴上。 “哦!好硬!痛死我了!”吴疏月捂着后脑勺哀嚎。 冯德昌刚提着枪上楼,便在门外听到这令人误会的一幕。 冯大帅气红了眼,用qiang指着房门大喊:“滚出来!白望亭!给老子滚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开qiang了!” “老头子,你疯了!”房门应声打开,吴疏月就站在门口,正对着冯德昌黑洞洞的qiang口。 刘杰此时才端着qiang追上来。 冯德昌见正对着自己qiang口的吴疏月,手下微微一顿,紧接着目光又落在她颈间的红痕上,二话不说一记耳光抽过去:“你这不知羞耻的小畜生!” “吴疏月!”白望亭早就料到他的行为必然会引起冯德昌的暴怒,只是他万未料到他会首先把气撒到自己亲生女儿的头上。 他抱着她,心里很是愧疚。 “岳父大人。” “谁是你岳父!小王八羔子!老子一qiang崩了你!”冯德昌已经将近疯狂,否则他堂堂大帅也不会独自一人来到他白望亭的府上。 他双目通红,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着,紧扣着扳机指着白望亭的额头。 “你敢!你敢动他,你也别想活着出去!”刘杰在后面大喊。 “刘杰!走!” 白望亭一只手臂搂着吴疏月,掌心按着她的后脑,将她牢牢地护在自己胸口,另一个手则高高地举过头顶,微微昂着头与冯德昌对峙。 刘杰还在犹豫。 “qiang放下,你们都走。”他说,“这是我岳父,他不会真的想要我的命。” 这时,吴疏月回头,脸颊上印着一只大大的红手印,她冷冷地注视着冯德昌问道:“爸,你已经让我成了没有妈的孩子,现在又要让我去做一个寡妇吗?是不是非要看到我走投无路,你才会彻底安心?” “不要这样讲。”白望亭说。 “寡妇?”不得不说,吴疏月的话的确产生了一些作用,冯德昌放下了手里的qiang,却并未放下心中的愤怒,他指着吴疏月大声质问,“你连婚礼都没办,就算他死了,你又算得上哪门子的寡妇!” “那就是□□咯?”吴疏月从白望亭的怀里挣脱开,嘴角衔着笑,眼里却泛着泪光,“反正现在全平城的人都已经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现在你打死他,那么很快大家就知道,我们是偷偷摸摸走到一起的,很快整个平城都会知道,金百灵是一个□□,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你!”冯德昌又举起手。 “不会的。”白望亭也冯德昌动手之前先一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直视着冯德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说道,“不会有那一天,我会娶她,会和她结婚,用令所有女人都羡慕的排场把她风风光光地娶进门,我对疏月是真诚的,没有一丁点戏弄的成分,如果您不相信,那么您尽可以向我的头上开一qiang,我眨一下眼睛都是在说谎。” “你是觉得我不敢吗?”冯德昌果然举起qiang,再一次顶着他的额头。 “我从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大帅不敢做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都想与大帅您结识。” “哼哼,”冯德昌骤然冷笑,然后,他终于再一次缓缓地放下手中的qiang,咬牙切齿地说,“白望亭,你胆子是真大啊!” “像大帅这样的英雄,若没有几分胆量,也不配做您的女婿。” 过了一会儿,吴疏月被他们从房间里送出来,阿绿带着她下楼,又去找药膏帮她消肿。 房间里只剩下白望亭和冯德昌两个人,在这个处处都流露着昨晚暧昧的房间里,气氛变得愈发怪异。 冯德昌依然面色不善,但比起刚才,他已经冷静多了。 他倒背着手,在房间里缓慢地踱步,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阴冷地注视着白望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相信您知道。”白望亭说,“不止是您,在得知我结婚以后的每一个人,但凡他能知道您与疏月的真实关系,他们都会坚定地认为,自己完全知道我在打着什么算盘。” “哦?听你这意思,是我冤枉你了,你是想跟我说,你是因为爱她才跟她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她是我女儿?”冯德昌冷笑。 “当然,”白望亭坦诚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爱,没人会愿意给自己找一个随时随地都可以崩了自己的岳父。” “原来你知道。”冯德昌瞪着眼睛,目光里是不加遮掩的威胁。 而后他说:“你可以娶她,不,你必须娶她,但你要知道,如果你娶了她,就必须要绝对地听命于我,如果你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我都会让你加倍偿还!” 白望亭并没有立刻回答,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可以答应您绝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如果我有食言,您崩了我。但我并不保证要绝对地听命于您……”他说着,向前一步,“因为您也并不是,完全地,让她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在看到我们在一起的第一瞬间去给她耳光,去指责她不知羞耻?” “你教训我?” “我只是疑问。起初她跟我说,她和她父亲节快乐关系不好,我以为凭她的性格多半是她无理取闹,但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岳父大人,您就未曾想过,也许今天是我强迫她顺从于我?如果今天她在外面受尽委屈,被人欺负了,您也觉得是她不知羞耻在先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53章 “当然!”冯德昌果断地回答,而后异常暴怒地说道,“女人卖弄风骚就是原罪!她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出去卖唱,非要去丢我的脸,难道我还要去同情她吗!” 白望亭低头一笑:“按照您这个逻辑,女人卖弄风骚是原罪,那么男人因为女人的风骚而背叛妻子就是无罪咯?”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好奇,您说男人背叛妻子是第三者的过错,那么您凭什么对我说,若我有丝毫对不起疏月您便要拿我开刀呢?您是凭什么能够对我提出如此非分的要求的呢?” 冯德昌的脸又冷下来。 “您不必如此动怒。”白望亭淡淡地说道,“我因为并不能认同您的这一观点,所以我也并不认为男人背叛妻子是无辜的,又所以我依然会遵守和您的约定。但是同时,我也觉得您对疏月的态度非常有问题,当然岳父大人与疏月的父女关系我无意置喙,但我并不希望看到她平白无故地去受一些她本不该受的委屈。” “她是我的女儿!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 “从前我当然无权过问,但是从今往后她除了是您冯大帅的女儿,还是我白望亭的妻子。以大帅在平城的威望,人人都会顾全您的体面,但望亭也不是无名之辈,故还望岳父大人体谅。” 冯德昌听完他这一席话,深吸一口气说:“我看在你是在包容她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但你要知道,我不是怕你,也不是认输。” “一家人,没有怕不怕,更没有输赢之分。” “很好。”冯德昌又沉默片刻板着脸说道,“虽说你要维护她,但我必须要说,从前她还小随便在外面怎么胡闹不打紧,可如今她既然要为人妻,将来又难免要为人母,则理所当然需收敛一些。我的意见是,那个什么狗屁金百丽就不要让她再去了,这也是出于为你名声的考虑,毕竟你也说,你在平城里也很有几分声望,总不会希望让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在背后对着你的妻子说长论短、评头品足吧?” “那是自然。” “所以,你去跟她说,必须要让她离开金百丽,不许再在外面抛头露面做哪些卖弄风情的丑事,你是她丈夫,你的话她势必要听。” “对于这一点,我也早有这个打算。”白望亭说道,“一来,诚如岳父大人所说,男人总是有些私心,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被外人瞧了去,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金百丽毕竟是张啸林的地头,从前她跟我没有关系倒也没什么,如今她既然成了我的女人,难免会被人惦记,我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那里。” “很好!”冯德昌的脸色突然由阴转晴,“你有样的认识,我很高兴,只要你能说服她离开金百丽,我立即同意你们的婚事。不止如此,你既做了我女婿,再怎么说我不能让别人看轻你。”然后他又注视着白望亭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我当然明白,那望亭就在这里,先谢过岳父大人了。” 从楼上下来,冯德昌看到坐在沙发一角拿着毛巾敷脸的吴疏月,又颇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走过去问她:“疼吗?” 吴疏月淡淡翻个白眼,然后继续敷自己的。 冯德昌便又觉得自己伤了脸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白望亭也从楼上下来对刘杰使个眼色:“去,送送冯大帅。” 待冯德昌和刘杰走远了,吴疏月才气呼呼地嘟囔:“送他干嘛,来的时候他也没要人接。” 白望亭示意阿绿让开一点儿,自己坐到她旁边,又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还疼吗?” 同样的话,也不知怎么,从他嘴里问出来就这样让人委屈,吴疏月瘪了瘪嘴角终于还是没忍住,泪汪汪地回答:“疼的,火辣辣的疼。” 他见她哭的难过又忍不住拥她在怀里,像安慰小孩子似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 虽则无言,却令人心安。 阿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的,过了一小会儿,吴疏月从他怀里钻出来问:“他有没有难为你什么?” “没有。”他说。 “那他答应了我们在一起吗?” “答应了。” “不可能的。”吴疏月说道,“他不可能答应了我们在一起,却又什么条件都不提。” 不得不说,吴疏月还是很了解她父亲的。 “他确实提了一下,但是……” 白望亭想起之前和她闲聊时说过的话,他让她在嫁人和唱歌里面选一个,她说她不选,言下之意,她是不愿意放弃的。 那么即便自己现在说出来,她只怕也不会愿意放弃,更何况,她与冯德昌的关系已经很恶劣了,便是将来她真的嫁了自己做了自己的太太,将来她再也与那家里没有关系,自己也万不该像个挑事精一样去做这种火上浇油的事情。 “但不是什么大事,”他说,“他就只是要我对你好,如果有一丁点儿亏待你,便拿qiang崩了我。” 吴疏月便不说话了。 白望亭又捧着她的脸说:“我答应了,我说若我有一点对你不好,便任他打杀。” “你不要这样说。”她哼哼唧唧的,心里又好像是难受,又好像是感动,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怎么又哭了?”白望亭皱着眉头笑道。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脸上都蒙了一层水汽似的,抽噎着说,“我觉得你跟我在一起,很委屈,可是我又很高兴!”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很不好看,可是却格外的招人疼。 白望亭一边捋着她的背一边想,这幅模样的金百灵,只怕是也只有他白望亭一人见过,想到这里,心里又仿佛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他忽然单膝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肩头对她说:“吴疏月,我们一定要结婚,越早越好。” 她愣了愣问道:“你现在是在跟我求婚吗?” “呃,算……也算是吧。” “讨厌啦,哪有你这样子求婚的啦!”她哭的更大声了,可是又好像是在笑,一边用力的打着他一边说道,“要有戒指啦!而且……而且你要问我肯不肯答应啊,这样我才能够说我愿意嘛!” “哦,那我去买,我现在就去,你等着我。”白望亭说完拔腿就要往外跑。 “哎呀,不要啦!”吴疏月拉住他抱怨道,“你求婚求一半就把我丢在这,这叫怎么回事嘛?” 这回白望亭是真没辙了,无助地问:“那怎么办?” 吴疏月四下里望了一圈,起身从沙发底下的针线盒里抽出几根五颜六色的线,搓一搓又缠一缠,绕成一只小小的指环递给他:“喏,就用这个,这就是戒指,重新向我求婚。” 白望亭从她手里接过软趴趴的戒指仔细端详了半天,然后又板板正正的单膝跪地,四根手指的指尖谨慎地捏住“戒指”两边郑重其事地问道:“吴疏月,请问你愿意嫁给我白望亭,做我的妻子吗?” “我愿意。”她抹抹眼泪笑着回答。 然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这枚特色的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手指上,竟然意外的合适。 “挺好的,”他端着她的手欣赏了半天又说,“就是简陋了些,回头再给你补个好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她倒是很不介意,还自得的说要一直带着,“这是独我才有的定制款。”她笑着说道。 虽然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将结婚的事宣之于众,但事情还是像长了脚一样很快地传播出去,原本应该关注金百灵新唱片的记者们如今见到她也丝毫不提唱片的事,只问她与白望亭究竟何时结婚。 又有人眼尖看到吴疏月手指的彩线问她是什么,她也毫不避讳,说是白望亭送她的婚戒,十分令人唏嘘。 于是很快的,彩线婚戒也疯狂占据头条。 吴疏月看了觉得很浪漫,可白望亭却觉得略显自己小气,连日便买了一枚新的鸽子蛋给她换上。 吴疏月一边欣赏着手上的鸽子蛋一边皱着眉头说道:“鸽子蛋是好,只可惜少了些浪漫在里面。” “什么浪漫不浪漫的,”白望亭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说道,“我对你好,这便是浪漫。” 她还是不满意,把鸽子蛋取下来,又用彩线绕着指环缠了好几圈重新带上去,满意地点点头说:“嗯,虽然不够完美,却也算合我心意了。” 白望亭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然后握住她带着戒指的手,用下巴蹭着她的耳朵说道:“天下没有那么完美的事,最难得不过合适二字,便如你合适我,我合适你,你看那橱柜里头那么多戒指,我一眼就瞧上它,买回来又恰好合适你,这便是最大的完美与浪漫了。” “嗯,这么说来还真是。”可她又想了想说道,“但是戒指的话,可以去定制啊,定制便一定会大小合适。” “我倒是想过去定制,只是时间仓促,怕来不及。”他又捋着她的发丝说道,“这个且当做订婚戒指,结婚的时候咱们再去定制,要对戒,我们一人一只。” “好。”她笑的很甜。 只要她能高兴,他便觉得心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第54章【中秋加更】 事情过去已经有段日子,这段时间吴疏月都没有去过金百丽,晚间的场次也取消掉,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好事的记者,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她的脸还未彻底消肿。 今日总算见好,白望亭一早又去卷烟厂,她便想着趁着难得的空闲去买些日用品。 如今吴疏月来了,早晨的饭桌上除了从前惯有的三不沾又多了吴疏月爱吃的阳春面。 白望亭已经吃饱了,可吴疏月还在吃,他也不急着起身,在旁边的毛巾上沾沾手继续陪她吃完,说道:“也好,你搬过来的仓促,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我也不太知道你需要什么,今天正好有空便去街上逛逛,让刘杰陪你一起去。”白望亭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掏出几张钞票贴身带在身上,其他的整个交给吴疏月,“这些你拿着,若不够再让刘杰去取。” “我有钱的。”吴疏月说。 “我知道。”他这么说着却也没有要把钱收回来的打算,然后又说,“以后钱包你拿着用就好,我自己在外面用不着那么多钱,即便需要应酬也都是记账,一个月才结一次,倒是家里,不论是刘妈买菜或是你和阿绿买些服装首饰、针黹线头,很需要一些开销。” 吴疏月听了这话方犹豫着将钱夹收下:“那我就帮你收着,你用得着的时候要跟我讲。” “那是自然,”白望亭笑着说,“白太太掌管财政大权,我岂敢不告诉你。” 吴疏月被他这句白太太吓了一跳,差点呛着自己,嘴里的食物没来得及吞下,又觉得自己这幅模样十分不雅,便有些脸红。 白望亭倒是不在意,一边捋着她的背一边笑道:“知道你爱我入骨,然称你一声白太太也不必激动成这幅模样。” 吴疏月努力地将嘴里的面条吞下去,这才抬头嗔他一眼:“不害臊。” 吃过饭吴疏月便打算出门,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问他:“刘杰跟我去了,你怎么办?” 白望亭说:“路不远,现在天气也好,不冷不热的,我坐黄包车去也是一样的。” “那不如我们坐黄包车好。”她皱眉。 “你们坐黄包车本无不可,只是若你去了商场里见到什么都想买,回头买一大堆,难不成还要再雇一辆车专门帮你运东西不成?” “我没那么喜欢买东西。”吴疏月撅嘴。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你们坐车去终究方便,而且有刘杰陪着你们也更安全。” “就是。”刘杰说,“那张啸林虽说是抢了咱们的码头,可一点儿好处也没占着,估计这会儿刚回过神来正有火没处发呢,咱们可得小心着。” “什么意思?”吴疏月眨眨眼。 白望亭怕她担心说道:“没什么意思,你们去吧。对了,你若路过成衣店,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我穿的衣服,既然已经确定要办西式婚礼,我总需要有一件新西装才好,你先帮我看着,款式不用太新,太时髦未免显得不够稳重,只要不是太过时的就好,我心里觉得竖条纹的深色西装很适合我,但如果你觉得白的好便听你的,等回头有时间我们再一同去试穿。” “哦哦,好的。”吴疏月以为自己既然用了人家的车又用了人家的司机,那么人家叮嘱的事情她必定要牢牢记好,故而听得十分用心,还专门拿出小本子来记在上头,生怕自己忘了,记好以后又跟白望亭确认了一些细节,这才信心满满地出门去了。 白望亭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自言自语道:“白望亭啊白望亭,你也有日子不挨揍了,今儿天气好,去忆苦思甜一回吧。” 于是,半个时辰后,金水湾的码头上出现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一个西装革履,金丝眼镜,看上去很欠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码头上。 然而他既不是进货,也不是出货,而是拿着文明棍对着一群汗流浃背的船工们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向他们深入浅出地解释着何为压榨,何为剥削,何为经济,何为共赢,何为以退为进,何为血本无归,何为良禽择木而栖,何为贤臣择主而事。 直到工人们被他忽悠的一个个都放下了肩膀上的箱子,打算跟着他另投明主的时候,张啸林终于及时的出现了。 “白望亭!你小子还敢来!” 白望亭眨着眼一脸无辜地反问:“为什么不敢?你都已经外强中干到这种地步了,我还怕你吗?张啸林,别人不清楚,但你我是清楚的,你现在这个码头根本就是只赔不赚,越是经营下去越是亏空,你生意都做成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自己一个人来吗?”他摊摊手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张啸林,老了就老了,老年人就要有老年人的样子,不要总是这么争强好胜的,学学人家年轻人谈恋爱也就算了,但是不要学人家搞经济。再说了,你女人都要搞不动了,你还搞经济做什么?” 张啸林被白望亭一席话羞辱地火冒三丈,论起拳头就往上冲:“臭小子,老子打死你!” 不愧是老当益壮,这一拳下去,白望亭左边半张脸立刻就肿了。 张啸林又大喊着:“都傻站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 白望亭头有点儿蒙,强撑着站起来擦擦嘴角的血又笑着说道:“张啸林,说你老了不中用,你还不服气,如今你连打人这种小事都要假手于人了,还能干什么!” 张啸林看着沙袋似的在人群里被推来搡去的白望亭,依旧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说的很对,他的确年纪大了,头脑本就不算灵活的他,如今学人家做生意也是处处受难,便是他最擅长的打架也...... 他有时候想,是不是自己平日放纵太过伤了身体,可从前他也是这样,常年在码头上吹着江风,浑身上下的关节都像生了锈,或许他是真的老了,可是他不愿意承认,死也不能承认,于是这便成了是他谁也不能触碰的疤。 “白望亭,你是找死啊!”他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老子今儿就弄死你!把你小子拆巴了喂王八!都给我上!拿家伙儿上!给老子打死他!” ....... 吴疏月肩负着白望亭交给她的伟大而光荣的使命,带着阿绿和刘杰在大街上逛了整整一天,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她果然不负众望地搬回来一大堆东西,要不是有汽车,不要说再雇一辆黄包车,她就是再雇两辆也很难把这些东西运回来。 待他们齐心协力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搬下车,清点清楚之后,她终于回过神来:“咦?白望亭呢?” “对啊,这都几点了。”刘杰擦把汗问,“妈,亭亭没回来吗?” 刘妈道:“没有,出去一整天了,中午也没回来吃饭,大约是烟厂里有事耽搁了。” “那我去接他。”刘杰说。 过了不久刘杰又一个人回来问道:“他回来了吗?” 吴疏月摇摇头:“没有啊,他不在烟厂吗?” “不在,厂里说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他人。” “那他去哪里了?”吴疏月猛地从沙发上窜起来,“他还能去哪里啊?” “你别紧张,或许是去黄老先生那里,也有可能去找赵少校了,我再出去找找,他那么大人了,不可能有什么事儿。” “那你快去,你快去!” 刘杰刚打算出门,电话响了。 吴疏月赶紧去接电话:“喂,您好。” 电话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您好,请问是吴疏月,吴小姐吗?” “是,我是,您是哪位?” “吴小姐您好,在下赵东风,是白望亭先生的朋友。” “赵.......”吴疏月回过神来,“啊!赵先生您好,我......我刚想要让刘杰去找您,有件事想问您,望亭出去一整天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他有去找过您吗?” “吴小姐不必紧张,我就是为这事给您打电话。”赵东风不紧不慢地说道,“您的望亭现下正在我府上,不过可能需要吴小姐来接他一下。” “啊,好!我马上就去!”吴疏月来不及多想,挂了电话就带着刘杰跑出门去了。 赵东风拿着电话“呵呵”笑了两声,扭头对瘫在沙发上鼻青脸肿的白望亭说道:“你这小媳妇儿有点儿意思,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挂我电话。” “挂你电话怎么了。”白望亭不在意地说道,又伸长胳膊去够茶几上的镜子,端起来照了照,忧愁地嘀咕着,“我这脸不会破相吧,刚才那洋大夫怎么说的,我得几天能好?” “你管它几天好呢!能让你小媳妇儿心疼就完了呗!”赵东风又说道,“我说你白望亭还真是干什么都费劲,结交冯大帅吧,一波三折,现在娶个媳妇儿也一波三折,还得挨顿揍,干脆你也别娶媳妇儿了,我琢磨着就是这万丈红尘不适合你,你该出家。” 白望亭凉飕飕瞟他一眼懒得理他,想了想又说:“等会儿我们家疏月来了,你客气点儿,好吃好喝伺候着,别亏待了他。” 赵东风不屑:“怎么着?你白望亭的媳妇儿我惹不起是吧?” “那是肯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55章【中秋二更】 “嘿,我还不信了,我这就上门口儿堵着,我让她不给我作仨揖,就别想进这门儿!” “你去吧,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我怎么又后悔?”赵东风脚刚抬起来不等迈出去又收回来,“怎么哪回我刚说句什么,我就得后悔?我天生就是悔不当初的命是吗?” “你就是。”白望亭艰难地坐起来说道,“我这媳妇儿你真惹不起,你知道她是谁吗?” “金百灵啊。” “金百灵是谁?” “……”赵东风让他问懵了,“谁?” “你知道冯大帅为什么和她的关系那么奇怪吗?” “为什么?”赵东风的眼里燃起了八卦之火。 白望亭叹口气,这才不慌不忙地说出来:“金百灵就是小月。” “小月是……” “不是你说的吗,冯大帅的亲生女儿。” “哎哟,你大爷的!”赵东风蹭一下跳起来,指着白望亭半天说不出话,憋了好久终于憋出来,“你小子真说一不二啊,前两天你还跟我打听,这才转个眼花的功夫,你真给我老师当女婿去了!拿自己婚姻换事业,你怎么那么使得出来啊,你?” 白望亭料到他会这么说,也懒得多说废话,摊摊手又躺下去:“总之你对我媳妇儿客气点儿,以后对我也客气点儿,百利而无一害。” 一刻钟以后,吴疏月急匆匆地跑来了,进门看到瘫在沙发上的白望亭险些没有认出来,等认出来又开始大哭,怎么劝也劝不好。 “怎么搞成这样啊!”吴疏月捧着他的脸哭的稀里哗啦,“怎么搞成这样,好丑啊!到底是谁干的!” 赵东风一看这阵势,赶紧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来,吴小姐,您先坐下顺顺气,听我为您细细道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吴疏月虽然起来了,却依然哭的肝肠寸断,白望亭看着又觉得不忍,更疑心自己被打成这样是不是真的过于难看了一些。 “是这么回事,白望亭今早路过金水湾码头,不知怎么的就惹了张啸林他们,这才动起手来,当时的情况实在是非常危急,幸好今天刚好是我带班巡逻金水湾,及时地把他救下来,要不然的话,你想一想,”赵东风夸张地描绘着,“五六十口子人,拿着大棒举着鱼叉,还不得把他活活拆了!” “五六十人!”吴疏月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更加心如刀绞,摸着白望亭肿胀的脸,“你怎么那么可怜啊!呜呜呜!他们怎么那么坏啊,下手那么重啊!呜呜呜呜!” 白望亭偷偷向赵东风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可赵东风以为他是让自己再添油加醋一些。 “吴小姐,你是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他们正把望亭的脸按在地上使劲搓,你看这小脸儿搓的,原来多帅,现在皮都要搓掉了,还要把他扔到平江里面喂鱼,这都入秋了,那水多冷,人下去立刻抽筋,眼睛一翻就沉底了!” “闭嘴吧,能不能不说了!”白望亭实在忍不下去了,让赵东风闭嘴。 赵东风满脸诧异用口型问:“不是你让我夸张点儿吗?” “你别听他的,他吓唬你。”白望亭见吴疏月哭地这样惨绝人寰,很怕她一时受不了昏过去。 吴疏月倒是也很了解他,抽噎着抬起头说道:“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不中用,我撑得住。”她说完又“腾”一下站起来,转头就往外走。 白望亭愣了:“哎,你哪儿去?” 吴疏月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去找张啸林,我要讨回公道!” “哎,别去!”白望亭慌了,“你能替我讨回什么公道!” 他站起来要追,可这场揍实在是没白挨,他腿一软就跪了,等再站起来的时候,吴疏月已经出门去了。 吴疏月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刘杰刚好在门外等着,见吴疏月自己出来:“怎么样,他人呢?” “受伤了!被张啸林打了!”吴疏月气哼哼地说,“走,去找张啸林!” 这可是大傻遇到二傻,两个人一碰头,连商量都不用商量,刘杰二话不说就跳上车,拉着吴疏月一溜烟就跑了,非要替白望亭讨回公道不可。 “哎!喂!”赵东风是追出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刘杰和吴疏月早就跑没影了,他只好无奈的看着门口更加无奈的白望亭,“你别说,你刚刚说她是大帅的闺女我还不信,这回我信了,这果敢的做派,是大帅的亲闺女没错了。” 白望亭看着他说:“我不管,人是从你们家跑的,你必须给我把人追回来。” “瞧你这话说的,你媳妇儿又不是我媳妇儿,我追,我凭什么啊?” “赵东风你犯浑是吧?那可是张啸林,那可是你老师的亲闺女!” “你说的对,虽说张啸林肯定不敢把她怎么样,但是......” “但是张啸林不一定知道她是大帅的闺女!” “啊?” “啊个屁啊!”白望亭是真急眼了,“你都不知道,他能知道吗?他要是知道,敢留她在金百丽吗!” “哦哦!”赵东风终于转过劲来了,“你等着,你等着,我这就去叫车,咱们这就追过去!”赵东风边往回跑边喊,“东来!赵东来!开车,出门儿!” 吴疏月和刘杰来到张啸林家门口,还没进门便听说他去了金百丽,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金牡丹的专场,他肯定是给金牡丹捧场去了。 吴疏月一想到这个更加生气。 好个张老板,前脚打了人,后脚又去给金牡丹那头母鹅捧场,还真是公务繁忙呢。 于是二话不说,又驱车赶往金百丽。 彼时金百丽门口已经华灯高照,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轻快的歌声和热闹的欢呼声。 “金牡丹!金牡丹!金牡丹!” “哼。”吴疏月冷哼一声,心想自己几天没来,金牡丹的风头倒是越来越旺了,尤其是门口的那张宣传海报,原本是她和金牡丹两个人平分版面,现在倒好,就因为张啸林的独宠,她便独霸了整个版面,还真想艳压众生不成? 吴疏月一怒之下撕掉宣传画团成一团丢在地上,又气哼哼地推开旋转门,踏着轻快果决的步伐,向歌舞厅的方向走去,刘杰则紧随其后,气势一点儿不比跟着白望亭的时候差。 吴疏月本想着绕后台,先看一看张啸林有没有在,可经过歌舞厅正门的时候刚刚好与打算要入座贵宾席的张老板打了的照面。 好得很。 吴疏月径直穿过黑压压的人群,直冲着张啸林走过去。 张啸林也看见了吴疏月,只是他并没有多想,他只知道金百灵也是公司里的歌星,至于她身后的刘杰,他压根没看在眼里,他甚至都没想到,金百灵是来找他的,直到她立定站在他的面前,他才诧异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向舞台。 而此时,站在舞台的金牡丹也察觉了吴疏月的到来,只是她也同样没有在意,或者说,她其实很高兴吴疏月此时能来,毕竟她早就想要在吴疏月面前显摆张老板对自己的殊宠。 “张老板。”吴疏月喊了一声。 张啸林却好像没听到似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张老板!”吴疏月又把声音提高了几分。 张啸林还是没理他。 吴疏月深吸一口气,突然拿起张啸林旁边的红酒,直冲着他的脑袋就浇了下去。 有将近一分钟的时间,张啸林一动都没动,他的世界仿佛是静止的,而他,就像是一棵在普通不过的树,好像被浇就是他的宿命。 而金牡丹,则已经忘记了自己站在舞台上的事实,捧着话筒大声地尖叫,整个舞厅里都回荡着她独具标志性的嘹亮的鹅叫声。 直到吴疏月一滴不剩地把酒杯倒空,张啸林终于回过神来,一掌将旁边的桌子拍成两段,他的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超大,嘴唇在剧烈的颤抖,可是一时间又说不出一句话。 吴疏月倒是很利索,她先是不慌不忙地清空了红酒杯,又趁着张啸林指着她说不出话的时候把酒杯往他怀里一扔,随即气势汹汹地指着他破口大骂:“张啸林!你死定了!” 在经过一连串的精神暴击之后,张啸林终于彻底清醒了,他身边的人也从震惊里回过神来,不等张啸林下令,便向吴疏月扑去。 刘杰一看有人要碰他女神,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无奈双拳难敌四、六、八、十手,被人按在地上一通暴打,吴疏月也不出意外地被就地擒获。 这个时候,张啸林终于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了,他看着被架着胳膊的吴疏月问:“金百灵,你是不是金百灵?” 吴疏月昂头挺胸:“对!算你长眼,姑奶奶就是比你小老婆好看一百倍,优秀一百倍的金百灵本人!” “金百灵,你不要脸!”金牡丹扯着嗓子尖叫。 舞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金牡丹也顾不得体面不体面,尖叫着从舞台上冲下来,揪住吴疏月的头发就打。 无奈她冲得太用力,张啸林的手下又怕伤了她,故而赶紧躲闪,反而让吴疏月挣脱出来,吴疏月见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管淑女不淑女的,条件反射地握住金牡丹的手腕往下一压,金牡丹就脱了手,吴疏月重新找回优势,顺手又扯住她的头发使劲往下薅,把金牡丹扯的嗷嗷叫。 张啸林也慌了,指挥着手下大喊着:“快点儿,帮忙,帮忙!” 手下们是很想帮忙,可是吴疏月死抓着金牡丹的头发不放,不管是扯那一边儿她就是不撒手。 直到张啸林终于动了杀心:“他姥姥的!把这娘们儿手剁下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第56章 “你们敢!金百灵是我大哥的女人!”刘杰大喊。 张啸林忽然灵光乍现:“他姥姥的,不提老子还忘了,怨不得来我这儿闹,原来是因为白望亭!哥儿几个别客气,手脚给她剁下来,回头送给白望亭那王八羔子当贺礼!” 这回吴疏月终于知道怕了,可她也不说怕,也不求饶,只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着嗓子放声大叫,就好像她有狮吼功,能靠着“啊啊啊”喝退群雄似的。 但是,很显然,她高估了自己“啊啊啊”的威力。 明晃晃的刀身在她面前挥动。 突然一声qiang响,拿刀的家伙直挺挺地倒下了。 张啸林一惊,刚要拔qiang,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且包围他的并不是白望亭的青衫工,而是穿着土黄军装的丘八,竟然是赵东风的保安队。 赵东风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后的冯德昌。 张啸林咬咬牙说道:“赵少校,今儿头午您已经管了我一回闲事,说我码头上收拾白望亭是扰乱治安这我认了。可是现在我在自己的舞厅里收拾自己的人,这么屁大点儿事儿您也管,你们保安队是不是管得有点儿太宽了!” 赵东风听了张啸林的话倒也不生气,笑了笑说:“张老板说的不错,按说您在自己场子收拾自己的人,我们保安队是不该管,可是你收拾别人行,唯独这位金百灵,她不行。” “怎么?”张啸林冷笑,“就凭她是白望亭的女人,我张啸林就碰不得了?赵少校,我瞅着你这平城保安队可马上就要成了白望亭的保安队了,这不合适吧?都是做生意,凭什么你们保安队就只保护着他呀?” “哎呦,张老板啊。”赵东风叹口气,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您这话说的是一点儿毛病没有,我这来的路上还琢磨,您说我堂堂平城的保安队队长,怎么就成了他白望亭的私家保镖了呢,这不合适啊。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那小子命好来着,您怕是还不知道,白望亭那小子啊,他攀上大亲戚了。” 张啸林一听这话,愣了,不觉问道:“大亲戚,什么样的亲戚?”他又看看赵东风问道,“这平城里头,还能有您赵少校惹不起的人物?” “瞧您说的,我赵东风算老几。” 张啸林看着赵东风的态度,更加茫然了,问道:“那他是攀上什么人了?” “您猜啊,”赵东风眨眨眼,“就您张老板目光所及之处,赵某得罪不起的人物。” 张啸林皱眉:“除了冯大帅,还真是想不到能有谁。” 赵东风点点头:“是啊,张老板不糊涂啊!他就是攀上冯大帅了,他啊,马上就是冯大帅的女婿了!” “冯大帅的女婿?”张啸林差点把舌头吞了,“冯大帅什么时候有的闺女?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所以就是说,人家运气好,而且您就是羡慕也羡慕不来,要说起来冯大帅的闺女张老板您也认识,而且还很熟。” “我也认识,还很熟?”张啸林眨巴眨巴眼,又顺着赵东风的目光看过去,目光落在了被人架着胳膊的金百灵身上,“她?她是冯大帅的闺女?” “所以说啊,张老板还是很聪明的,一点就透。”赵东风说着走上去,把架着吴疏月的人往后一推,忽然面露杀气,“拿了你的脏手,碰脏了咱们冯大小姐的衣裳让你用命赔!” “他怎么能是......”张啸林还是不肯信。 这时候,白望亭才从舞厅后的大门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 他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这是他从追着吴疏月跑出门的时候才发现的,他的腿似乎伤了骨头,虽然不至于骨折但八成是裂了,尤其是左腿完全使不上劲,肋骨大约也断了几根,一喘气就觉得千万根针扎着肺似的疼。 他本想跟赵东风一起来,毕竟救的是自己的媳妇儿,假手他人仿佛很不成体统,可他实在没办法,别说是跑了,他连走路都困难。 “算了,你先去……”他忍着痛对赵东风说,“回头你再让东来接我。” “你就放心吧,人我帮你救,媳妇儿还是你的。”这是赵东风的原话。 现在,他面色如常地走进来,看上去除了腿有点儿瘸没有一点儿不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硬撑罢了,毕竟是在张啸林的跟前儿,他不能露了怯,更何况还有吴疏月,人家还没过门儿呢,他可不能丢了面儿,他得时刻在她面前保持着铁骨铮铮的男子汉的模样。 “张啸林,”他笑着走过去,“我白望亭你惹得起,我白望亭手底下的人,你也惹得起,但我白望亭的夫人,”他说着看向吴疏月,“你惹不起。” 然后他又上前两步,停在张啸林面前,疼痛令他愈发咬牙切齿,杀气腾腾,他没有太多力气大声说话,语气便愈发低沉,充满威胁:“张啸林,别说是伤她一根汗毛,就算是惊着了,吓着了,你也得为此付出代价!” 白望亭说着,将吴疏月拉到自己身边,刘杰也跟着回到他们身后。 “你怎么来了,你伤的那么重,干嘛还要来呢?”吴疏月泪汪汪地看着他,虽然他强装无事,可她看得出他忍得艰难,他的脸是青的,嘴唇是白的,就连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肯定是很痛才会这样的。 “你在这儿,我怎么能不来。”他说。 白望亭在吴疏月的搀扶下,刚打算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张啸林的声音:“白望亭,你这口软饭吃的好啊!” 白望亭驻足片刻,而后回头笑了笑说道:“软饭好过夹生饭,你那生意已经被你做成了夹生饭,再想做好已经不可能了,只是别回头连这点子夹生饭也给打翻。我要是你,有功夫想着怎么在口头上占我便宜,倒不如好好想想回头该怎么向冯大帅解释才好。” 张啸林又吃了个瘪,突然想起什么喊道:“金百灵!你被开除了!” “开除就开除!姑奶奶打从浇你的时候开始就没打算再在你们家唱!” 吴疏月一直到回家都觉得还满肚子气。华丽的水晶吊灯下,吴疏月气呼呼地绕着屋子走过来又走过去:“气死我了,简直气死我了!竟然下手那么重,竟然那么坏!还有脸说开除我?我就该先说姑奶奶辞职不干了!”吴疏月叉着腰走来走去,“他打了你,还指望让我在他的场子给他赚钱,做他的春秋大梦!早知道如此,我第一步就应该直接拿起酒瓶子砸爆他的头!” “那么做,可就不淑女了。”白望亭说。 “你还有心开我玩笑?都什么地步了,我还管淑女不淑女的?” “我是不想看你生气,”他又说道,“更何况白太太众目睽睽之下,用红酒浇了张啸林一脑袋,这已经很给我长脸了。” “不够,还是便宜他了!”吴疏月愤愤不平。 白望亭因这短短一段颠簸,身上的伤势更重了,说了这么多话已然是在强打精神,他忍不住说道:“你坐下歇会儿,我都看累了。” “好气。”吴疏月言简意赅地回答,白望亭的脸色白的吓人,她倒是知道他伤的很重,只是没有想到他伤的有那么重,毕竟他先前在金百丽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刚一到家就整个人都瘫了,她又去他身边坐着问他,“是不是还是很痛?真奇怪,刘杰去请大夫,怎么那么久了还不回来?” “估计是太晚了,大夫也睡了。”白望亭为了不让自己疼出声,深吸一口气说,“也没那么疼,能忍,实在不行只能等明天。” “那有什么办法会好一点呢?” “没办法,就忍着呗。”他又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她道,“不要紧,以前常挨揍,腿打断了还能一觉睡到天亮,现在挨揍挨的少了,人也就娇贵了,其实没那么严重,你不用担心。” “怎么不担心呢,你难受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她又焦急的站起来说,“刘杰还不回来,我看是人家洋大夫不给他面子,我亲自去,金百灵去,他们总会给我一些面子的。” “你别去,你别走!”白望亭突然紧张坐起来。 “你干嘛起来啊,躺下躺下!”她赶紧扶着他躺下去。 白望亭紧紧皱着眉头按着她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说道:“你在这儿,我还能忍,你不在,我怕是忍不下去。” 她心里有些难过,又有些感动,她并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心里是那么要紧的。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去了也是白去,”白望亭说,“外面的人不知道,把洋大夫们吹的像神仙似的,洋大夫的医术也就那个样子,我自己的伤势我心里有数,该开的药已经开了,他们来也不过是给我打一剂吗啡,镇痛罢了,药效一过还是照样该怎么痛怎么痛,伤势如此,非得要熬过去不可,没有别的妙招。” “那打一针总归是要好一些。” “越打越娇气,若打了一次知道不痛的好处便忍不住要打第二次,长此以往越用越多,便再也离不开它了,以后便是好好的也要打针,好好一个人每天打的像个筛子,像什么样子。”他又说道,“我本就不想让刘杰去,是你非要让他去叫大夫,其实去了也未必能找来人,人家洋大夫不像中医,不坐馆,到点就下班便不再接诊了。” “人家担心你才.......”吴疏月委屈巴巴地说。 “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又低声说道,“把灯关了吧,大夫未必会来,咱们先歇着。” “可是你能睡得着吗?” “抱着你就睡得着。” “好。”吴疏月脱掉鞋子合衣躺在他身侧,“那你抱着我,我守着你。” “嗯。”白望亭长臂一伸,便将她拥在怀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第57章【破百加更】 转眼间,吴小姐嫁入白公馆已经一个月了。 这一个月来,整个平城都在为他们的事情沸腾着。 起先是关于金百灵吴疏月的身世,继而是关于吴疏月与冯大帅父女关系的种种揣测,以及冯大帅与现任夫人的关系。 而后又是白望亭与金百灵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关于这个方面,观众们又自动分成两派,一派是浪漫主义看戏派,坚定不移地为他们之间海枯石烂的爱情故事而感动;而另一派则是阴谋主义分析派,条分理析的剖剥着这对白金搭档结合在一起的前景。 再然后又是他们的婚礼,关于这方面,大家的关注点倒是非常统一,那就是有钱人的婚礼到底会怎样办,要奢侈到什么程度,是不是要用钻石搭桥,金条铺街! 然而并没有,当然是不会有的。 他只是遍请了平城各界的要员出席,又特地请人去伦敦的百年裁缝老店为伴郎和伴娘们定制了礼服,至于他和吴疏月的婚礼服则更加讲究,他托人找到了专为英国皇室设计服装的亨利先生,请他亲自参与设计,用中国的绸缎刺绣配合一千三百多颗碎钻为吴疏月量身定制了一身纯白的名为“疏月华光”的婚礼服。 “疏月华光”,吴疏月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便知道,这件婚纱是她吴疏月独有的。 一千三百多颗碎钻坠在裙角,华美而沉重。 婚礼那天,她穿着这件承载着白望亭所有殊宠的礼服,步履艰难地踏上红毯,耳边是唱诗班庄严的圣歌,眼前是宾客们热情的笑脸,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一场梦,她的头是蒙的,脚是软的,而脑海中仿佛有一个灵巧的少女穿着跟她同样的礼服,踏着急促的舞步,一圈又一圈飞速地旋转着,而她则一步又一步,向着那个肩负了她一生幸福的男人走去。 婚服很重,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稍一分神便会摔倒在地上,但她还是很快乐,由衷的快乐,因为她坚信,这是幸福的重量。 这天下午,白望亭很早便从工厂回来。 吴疏月嘴上不说,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为自从结婚以来,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反而少了许多,每天不是出席各种名目的晚会便是参加亲朋好友们的应酬,一去便要玩到深夜,回到家已觉精疲力竭,故而倒头大睡,连体己话都说不了几句。 虽然都是朋友们的好意,但每每如此也令人苦不堪言。 昨夜从高市长举办的优秀市民晚会回来,白望亭便说接下来若不是非去不可的活动便哪里也不去了,要好好的在家里过一过安静而闲适的生活。 “我才刚结婚,别的都是次要的,在家里面陪媳妇儿才是正途。”他面不改色地说道。 “那可是你说的。”吴疏月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是我说的。”他低头蹭着她的鼻子说,“后天礼拜六工厂休息,明天若没什么事我一早便回来陪你,”他又颇有深意地说,“陪你一整夜。” “讨厌。” “哪里讨厌?” “哪里都讨厌。”她笑。 于是,今天看到白望亭回来,她立刻便迎上去:“你回来啦!” “嗯。”白望亭的眉间隐约有些淡淡的忧愁,但他还是先张开手臂拥她入怀,大大方方给了她一个吻。 吴疏月见他脸色并不太好,树袋熊似的抱着他问:“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精神,是不是工厂里面不顺利?” “没有,厂里挺好。”他牵着她回屋,先从酒柜里拿出一瓶酒,而后才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是刚才回来的路上遇到金主席。” “商会的金主席吗?”吴疏月从他手里接过香槟,给他们一人倒了半杯。 “对。”白望亭皱着眉头说,“他说从上次婚礼以后还没有一同吃过饭。”他又叹口气说道,“这件事情怪我,把他给忘了,也不是忘了,而是他毕竟是商会主席,从前我虽有些名气但毕竟不是正道起家,他很少会邀约我,故而也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那现在怎么办?”吴疏月不觉嘟起嘴,其实她已经料到接下来的事,只是她还是不死心,很希望白望亭能说出另外一个答案。 白望亭看着她,而后说:“我去跟刘杰说,让他亲自向金主席告个假,就说我有些头痛,今日就不去了。” “算了。”她说道,“你都碰见他了,他说的时候你也没说不适,如今又说,他必定知道是我们推脱,人家毕竟是主席,这样也不好。” “那……”他想了想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尽量早些回来。” 吴疏月撅撅嘴小声抱怨道:“是早是晚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就像之前几次,哪次不是想要早些回来,也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这次一定要成功。”白望亭说。 他这么说吴疏月倒是忍不住笑起来:“反正都是要去的,还在乎什么早晚。” “怎么不在乎。”白望亭放下酒杯,握住她的手,“你不在乎,我可在乎,每次都那么晚回来,你又跟个觉虫子似的,晚睡一会儿都不行,这都一个月了,我都想你了。”他咬着她的耳朵,故意把“想你”二字说得格外用力。 吴疏月的脸腾一下红了,嗔他一眼道:“大白天的怎么总说这个!” “什么大白天,已经下午了,转个眼花天就黑了。再说了,我们是合法夫妻,别说只是说说,就算是做了,又怎么样?”他目光暧昧而灼热,那感觉就像是她正□□裸站在他面前等着他享用似的,而后又有些挑衅似的小声说道,“就算是在这儿做了,任谁也不能说我们什么。” “哎呀,讨厌讨厌讨厌死了!”吴疏月难为情地伸手去蒙他眼睛,又被他一把抱住,可把吴疏月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他当真要忙里偷闲地将自己就地正法。 幸好刘妈从后厨出来,吴疏月见缝插针,迅速遁上楼去了。 白望亭望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心想,你往哪里逃不好,偏要往楼上去,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分别? 又抬头看看时钟,确实还早得很,于是,嘴角一弯,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着,尾随着吴疏月也上楼去了。 整整一个半小时,意犹未尽的白先生一边整理着自己领带,一边透过镜子观察着埋藏在被褥中的小人儿。 “起来了,白太太。” 白望亭回身将她从厚厚的棉被里挖出来,乱蓬蓬的发丝半掩着小巧的脸,面颊上还笼罩着欲望过后的红晕。 吴疏月闭着眼睛小声地哼哼着,就是不肯离开她挚爱的枕头。 “白太太。”白望亭撑着身子低头看着她说,“吃饱喝足了,该出门活动活动了。” “嗯嗯,不活动……”她小声哼哼着,“我好困,动不了……” 白望亭看了她一会儿,一边宠溺的笑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指尖,而后十指交缠,俯身上去说道:“不然还是去向金主席告假吧,反正我也没吃饱……” “不必了。”吴疏月睁眼,而后迅速地爬起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去穿鞋,“我们出去吃,去金主席家吃好的。”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白望亭的话绝不是威胁,他是真的想要告假,而且他是真的没“吃饱”。 黑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金主席楼前的台阶下,白望亭携着吴疏月的手从车上下来。 他不是第一次到金主席府上,可却是第一次受到这样高规格的迎接。 金主席亲自相迎,深褐色的团纹马褂,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手中握着龙头拐杖笑容可掬地望着他们。 他旁边是一位气质雍容的太太,满月似的脸,虽然略有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却更加衬托出她成熟端庄的气质,这也是白望亭头一次见到金太太。 据传这位金太太才是整个金家最名副其实的顶梁柱。 这位金太太,本姓叶,闺名叶阑珊,与前清的那位太后乃是同宗,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之后,只是她父亲生性寡淡向来无意朝堂事,故一直也不得重用,他们这一枝也向来不甚得得宠。直到民国八年,商界突然冒出一位叶先生,便是金夫人的父亲,而后叶先生年迈,全部身家被他的女儿接手,再后来叶阑珊嫁给金先生,也就成了现在的金太太,而金主席名义上虽掌控着金叶两家所有身家,但金太太何许人也,在经历过商界的尔虞我诈之后,她并不会真的将所有一切都交到金先生手中。 “呀,这位就是白太太吧?”不等金主席开口,金太太便先一步握住吴疏月的手,笑盈盈地引着她进门。 吴疏月愣了愣,回头看看白望亭,见他并没说什么,这才任由金太太牵着先一步走了,留下白望亭与金主席继续场面上的寒暄。 金太太见吴疏月一步三回头地样子,颇有几分冷傲地说道:“甭管他们,还有的耽误呢。男人就是这样,总爱做些虚头巴脑的场面事,其实没有什么用处,既无聊又无趣,他们说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 吴疏月起初离开白望亭觉得有些怕生,可听金太太这么说又觉得她虽然看上去威严,实则却并不难相处,便也没那么拒绝,随着她往大厅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第58章【满百二更】 金公馆是中欧合璧风格的建筑,穿过圆形的金属栅栏院门便是一座左右对称的欧式庭院,左侧是露天的草坪广场,右侧是中式花园,中间是一座欧式风格的二层小楼,却是木质穿花门,颇有几分古朴与典雅,进门后却是黑色大理石的地板,正对穿花门是一架松鹤延年的屏风,左右两侧各有一间会宾室。 穿过屏风是木质旋转楼梯,吴疏月往上面望了一眼,金太太便笑道:“楼上是卧室,没有什么好看的。” 吴疏月便觉自己唐突了,微微一笑以表歉意。 “没什么。”金太太笑道,“前面就是舞厅,乱糟糟的,我不喜欢,咱们去后面的小厅,安静,咱们不烦他们,他们也不烦咱。” 吴疏月想她口中的“他们”应该就是说的白望亭和金先生他们。 刚刚路过舞台,看到旁边吧台附近还有几位先生,吴疏月便问道:“金太太,我看着今日还有别人?” “有的。”金太太也不避讳,直言相告道,“小莫,还有几个我也不大认识,不过咱们不必管他们,小厅都是自己人,没外人在的,我不爱跟生人混,心烦。” 吴疏月心想,自己与她也并不相熟,倒不知她这生人与熟人是怎样的划分标准。 果然,吴疏月随她到了小厅一看,的确是又舒适又安静,房间采光很好,干净且敞亮,软包的碎花沙发,搭配牙白色的桌椅,有些阿美利加的田园风格,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泠泠的钢琴声。 是一名穿学生裙的少女,短短的头发,坐在琴边摇头晃脑地唱着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阳光洒在她柔软的头发和跳动的琴键上,宛如一副绝美的水彩画。 金太太走过去,摸着她的头发温言细语地说道:“慧珍,你看谁来啦?” 慧珍唱到一半,回头看见吴疏月,蹭一下跳起来,指着她大叫:“呀!金百灵!金百灵!我总算瞧见活的了!” “慧珍!”一名穿旗袍的中年女子从沙发上站起来,严肃地对她说道,“没有礼貌,哪有这样跟人讲话的?” 那女子方才背对着吴疏月坐着,只能看到她光滑乌黑的发髻,雪白的耳朵和侧脸,转过身来才发现她竟然是个有些年纪的人,然而她身量窈窕,瘦长的瓜子脸儿上细细的两弯眉毛还是那样的妩媚动人,骤然看过去,觉得她与金太太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可是又很不相同。 金太太富态雍容,不笑的时候有些严肃,而她则颇有几分林妹妹似的清丽与娇柔。 金太太转头对吴疏月说道:“这位是我的表妹阿敏,你叫她张太太叫她阿敏都好,那是她侄女儿慧珍,是个猴机灵鬼儿,没大没小的,十分喜欢你,几日前便闹着见你,今日见了便高兴的忘了形。” 吴疏月笑着和慧珍打个招呼,慧珍便自觉地过来和她站在一起。 她又看看张太太,觉得自己若当真听金太太的叫她敏儿有些不尊重,若叫张太太吧,她心里又觉得这位太太生的这样美,叫她张太太不够亲切。 正犹豫着,张太太说道:“什么张太太不张太太,就叫敏儿。” 吴疏月一听忙说:“那我叫敏姐姐。” “敏姐姐?”慧珍噗嗤笑出来说,“听过有人叫高姐姐的,有叫张姐姐的,还没听过叫敏姐姐的。” 她这么一说吴疏月才知道,原来张太太的娘家姓高,那么慧珍是她侄女也应姓高。 高敏又瞪了慧珍一眼说道:“就你话多。”又微笑着对吴疏月说,“敏姐姐很好,那我叫你疏月。” “哦,好。”吴疏月有些惊讶,她竟然一早知道自己的名字,又一想,想来是金太太一早便说过。 这时,旁边一位穿着蕾丝裙的美丽夫人也站起来说道:“那我也叫你疏月。”这位夫人与其他几人略有些不同,究竟哪里不同,吴疏月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是依稀觉得她在她们中间更像是一个局外人,这一点和她有些相似。 她又笑着向吴疏月伸出右手说道:“我姓任,是莫成则的太太,叫我莫太太或者小莫媳妇儿都行。” 莫成则…… 吴疏月对这个名字依稀有些印象,仿佛是在报纸的经济版面上见过,业内称他为平城继白望亭之后的又一位商界奇才,可在吴疏月眼里他差得远了,起码长得就不如白望亭好看。 不过他太太倒是挺好看的。 她又忽然想起什么:“外面那位莫先生是……” 莫太太弯起嘴角得意地一笑说:“我们家的。” 金太太忍不住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家莫先生疼你,瞧你这德行,人家白太太刚来便忍不住地显摆,人家白先生对白太太也是疼爱有加的。” “那当然,白太太多好看。”高慧珍笑眯眯地说,“金百灵,你怎么那么好看,你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对了,你给我们唱首歌吧,我就只听过你的唱片,还没有听过你的现场呢。” “慧珍,你可真是的,人家刚来你就让人家这样那样的,人家是白太太,你说唱人家就给你唱吗,一点礼貌都没有。” 慧珍被她姑姑一顿数落撅着嘴有些委屈。 吴疏月难得遇见这么小这么可爱的歌迷心里也很高兴便说道:“不要紧,只不过我也好久没唱,怕让大家失望。” “不会不会!”高慧珍迫不及待地跳起来,“你唱,我给你伴奏。”她搓搓手激动地说,“这样我也是给金百灵弹过伴奏的人啦!” 金太太一面看着高慧珍一面又看着吴疏月,对她说道:“她一个小孩子家,什么都不懂,白太太若觉得勉强,可以不要理她。” “不勉强的。”吴疏月大大方方地说道。 一曲唱罢,自是夸赞不断,吴疏月心里很高兴,对这个叫高慧珍的小女孩颇有好感,高慧珍也喜欢吴疏月,一个劲地缠着她问东问西。 一会儿问她是怎么和白先生认识的。 一会儿又问她,白先生凶不凶?是不是和我姑父一样经常发脾气? 吴疏月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下意识地看向张太太,张太太便说她:“不许问东问西的,嘴巴闲着就多吃果子,别那么多事。” 高慧珍不高兴说道:“疏月姐姐没嫌我烦,姑姑倒嫌我烦。” 吴疏月又看到张太太手肘上的淤青,心里微微一动,心想这位张太太的丈夫看来脾气是很不好了,也难怪她不许自己的侄女问,想是提起了伤心事。 顿时又觉得,张太太这样好的女子却嫁给一个那样不知疼爱她的男人,实在可惜。 正想着高慧珍又问:“疏月姐姐,他们说你是冯大帅的亲生女儿,那你为什么姓吴呢?” 空气突然宁静,气氛骤然尴尬。 吴疏月没有回答。 金太太的目光从她面上扫过,而后说道:“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等吃过晚饭咱们再打牌。” “冯太太来吗?”莫太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吴疏月心头一动,不知她说的冯太太是哪一位冯太太,平城里数得上的冯太太仿佛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金太太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说道:“她不来,今天她有事。”然后又笑着挽着吴疏月的手说,“白太太在也是一样,四个人刚好。” 吴疏月脸上飞速地掠过一丝尴尬:“我不会打牌。” “没关系。”金太太微笑着望着她说道,“打牌而已,你那么聪明,玩几圈自然就会了。” “哈哈,是啊。”莫太太赶忙赔笑道,“疏月,你不用怕,起先我也不会,都是姐姐们教我的,一学就会了,很好上手的。” 慧珍闻声问道:“这么好学怎么不教我?” “你学什么。”张太太说,“这都是闲人玩的,我们都是大人了,自然可以玩,你还是学生,不好好读书学什么打牌?” 慧珍看看吴疏月不服气地说:“疏月姐姐也就大我几岁,她怎么能学?” “人家嫁人了,你也嫁吗?” “我……”慧珍语塞,而后说,“我迟早嫁,你们先教给我,我先学着,改明儿我嫁了人,立刻便能同你们玩,岂不美哉。” “就你这样子,皮猴子似的,还宵想着嫁人,美哉美哉,你想的美吧!”张太太拍着她的胳膊肘子说道。 “怎么我就皮猴子了!”高慧珍蹦蹦跳跳缠住吴疏月问,“疏月姐姐你说,你说我皮吗?” “不皮。”吴疏月抿着嘴笑。 “就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对我这就是偏见!” 吴疏月又接着上面的话说道:“猴子里头,你是最不皮的一个。” “嗯?”高慧珍歪头寻思了一会儿,总算反应过来,“疏月姐姐,你怎么刚来就和她们连起手来欺负我,不是说好了,咱们要同仇敌忾的吗?” 吴疏月笑道:“我又不曾和谁有仇,为什么要跟你敌忾?” “唉!”高慧珍无奈,垂头丧气地叹息道:“果然不错,这女人呢,一旦嫁人就被男人荼毒了。” 张太太立刻说道:“去!小小孩子家尽说些乱七八糟的,再这样下次不带你出来。” 高慧珍果然立刻便老实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第59章 晚饭时,便成了男人们的主场。 大家围桌而坐,觥筹交错之间谈的无不是有关政局或生意的事情,吴疏月没什么心情听,也听不太懂,便与高慧珍凑着脑袋说小话。 高慧珍偷偷摸摸学金主席说话,对吴疏月说:“我表姑父说话就喜欢分两个方面,第一个方面是什么,第二方面是什么,从来都没有说到过第三个方面。” 正说着,金主席说道:“如今局势就是这样,一方面么,上头的人想让我们多赚钱支持前线,另一方面呢,又不肯给我们更加有力的帮助,这就是既要牛下奶又不给牛吃草啊。”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高慧珍得意冲着吴疏月眨眨眼。 而后金主席又说:“我们现在也要想办法,一方面得想方设法地养活更多的工人,另一方面么又不能让工人们爬到我们头上去,可是这人也跟货一样,你要的越多他们便要待价而沽了。” 高慧珍又眨眨眼,然后站起来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鱼肉递给金主席:“表姑父,吃鱼。” 金主席接过鱼肉,习惯性地说道:“嗯嗯,吃鱼,吃鱼好啊,一方面么健康,另一方面么,味道又很鲜美。” “噗!”吴疏月没忍住。 高慧珍则笑得更欢,抱着肚子险些滚到桌子底下去。 金主席看着她们面露疑惑,而后对白望亭说:“白太太与我这位侄女十分投缘。” “那是自然。”高慧珍从桌子底下爬起来说道,“一方面么,我们都很漂亮,另一方面么,我们又都很可爱。” 张太太忍不住隔着桌子嗔她一眼说道:“大姑娘家的,不害臊。” 高慧珍冲着她姑姑做鬼脸:“略略略略。” 正说笑着,忽然有人笑着进来:“哟,我还琢磨着今儿来晚了,没想到你们更晚,席还没散呢!” 冯太太前脚踏进门来后脚便愣在原地,与她同样愣住的还有吴疏月。 “你怎么......” 冯太太,果然就是她,那个把她父亲从母亲身边抢走,迷得老头子五迷三道的小妈。 吴疏月不等她说完便冷着脸沉默着把头转回来,就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又好像她是一团空气。 冯太太脸色略略有些尴尬,又不知该如何化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助地看向金太太。 金太太果然通情达理,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今日望亭头一次带着他的白太太来,我们初次相见便多聊了两句忘了时间,既然来得巧,不如再跟我们一同喝两盅。”说着又命人添凳子。 冯太太挨着张太太坐下,与吴疏月之间只隔着一个莫太太。 莫太太左瞧瞧右看看,说道:“咦?你是冯大帅的夫人,你是大帅的女儿,那你们岂不是......” 吴疏月突然打断她的话,端起酒杯说:“疏月初次与各位见面,先敬各位一杯。” 金主席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说:“好好好,难得弟妹有心,我们自当捧场。”说罢率先端起酒杯。 大家伙见金主席已然响应,况且人家敬酒哪有不受的道理,也都纷纷起身,吴疏月却一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对高慧珍说:“慧珍,我有点难受,洗手间在哪里,你陪我去。” “哦,好。” 吴疏月从宴会厅出来,慧珍傻呆呆看着她说:“疏月姐姐,洗手间在这边。” 吴疏月转头对她说:“算了,不去了。”又说道,“我不胜酒力,先回去了,等会儿你回去替我向你表姑和表姑父告个罪,就说我改日再登门道歉。” “哦,好。”慧珍又傻呵呵地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表姑和表姑父没有那么小气,再说了有我呢,疏月姐姐你就放心去吧。”她又追上去说,“姐姐,你以后常来玩儿。” 吴疏月微微一怔问道:“你也住在这吗?” “嗯。”她说,“我和我姑姑最近都住在表姑家。” “那你自己家呢?” “我爸妈忙,没空管我,我都是跟我姑姑一起住。” “那你姑姑家呢?” “我姑姑家现在我姑父在住,所以姑姑就不回去。” 吴疏月皱眉,有些茫然。 “唉,总之呢,我姑姑和我姑父很不好,这事儿说来话长,以后你来了我再慢慢告诉你,我姑姑她可苦命了,从没见过她这么苦命的人。” “好,那改天再说。”吴疏月告别了高慧珍独自从金公馆出来。 还没走到路口便听见后面有人叫她,回头望去却是白望亭,不禁停下来问道:“你怎么也出来了?” 白望亭追上来说道:“瞧你这话问的,你都走了,我还在那儿有什么意思?” 吴疏月撅撅嘴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说道:“你们聊你们的,不必管我。”她想了想又说,“我出来,你也出来,饭吃到一半咱们全都撤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对金主席有意见或者不给人家面子。”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白望亭说。 “我随口胡诌的,这你也信。” “我信了。”白望亭又说,“甭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信了,我媳妇儿身体不适先走,我跟出来回家照顾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让谁说也挑不出毛病,最多说我是妻管严。” 吴疏月皱皱眉头说道:“白望亭是妻管严,这话若传出去,知道的是你心疼我,不知道的以为金百灵平时在家又多霸道,连白望亭都害怕她。” “霸道我也乐意,他们管不着。” 吴疏月眼波流转,瞟他一眼,笑道:“你原来没那么花言巧语。” “原来傻,现在开窍儿了。”白望亭说完又望着她说道,“笑了,就是不难受了。” 吴疏月心头一动,这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是在逗自己开心呢。 抬起头对他说道:“我本来也没难受,你不必担心。” “不难受,饭吃到一半儿从席上溜出来。” “干嘛说溜出来,好像我怕她。”吴疏月面露不悦。 “你可不怕,你谁都不怕。”白望亭又说道,“吴小姐何许人也,当着金主席和金太太的面,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半路撤席说走就走。” 吴疏月愣了一会儿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 “我是说,我这样做,人家真的会那么想吗?”她眨着眼颇有些担忧地说,“我并不是要折金主席和金太太的面子,是我觉得若留在那里,与那女人大眼瞪小眼的才更加难看,再说了,我这暴脾气万一上来,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与其如此,倒不如我先走,我是这样想的。” “我知道。”白望亭说,“我知道你不是要给他们甩脸子看,他们么......”白望亭忽然陷入沉思。 “他们怎样?”吴疏月看着他的模样不禁紧张起来。 白望亭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他们看着你这么好看的份上也不会计较的。” “哎呦!你很讨厌哎!”吴疏月捶着他的肩膀撒娇,“你吓死人家啦!” 白望亭一边与吴疏月闹着,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 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今天这个局,仿佛是有预谋的。 夜已深了。 金太太已经换了一身丝绸睡衣,静静地靠着沙发出神,宾客们早早地就散了,张太太也带着高慧珍回房休息,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金主席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金主席坐在金太太对面的椅子上,有些坐立难安似的。 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搓着自己的大腿:“文秋,把我的雪茄拿来。”喊了半天没人回应,他起身去门口看了看,自言自语似的,“奇怪,到哪里去了?一整天都没看见她。” 金太太深深地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问道:“你今天和白望亭谈的怎么样?” “谈什么谈,”金主席不耐烦地说道,“还没进入正题呢,他们就走了。那个冯太太也真是,你不是都告诉过她不要来了,怎么又来了?” 金太太努努嘴说:“我没说。” “什么?”金主席惊讶地看着她,“为什么,你忘了?你怎么能忘了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吴疏月是冯大帅的亲女儿,那个冯太太可不是她亲妈!那是后妈,后妈能有什么好!” 金太太突然抬起眼睛凉凉地瞥他一眼:“是啊,后妈肯定是不好的。” 金主席一个激灵慌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我清楚的很。”金太太面无表情,“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没你那么蠢,更加不会忘了通知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就为了看今天这一出?为了看看那个吴疏月敢不敢当场甩你脸子,你还真以为人家还是那个小小的女歌星吗?人家的爹是大帅,会怕你一个主席太太吗?” 金太太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过了一会儿,金主席终于反应过来,低下头不吱声了。 这时金太太方才说道:“我不让她们正面遭遇,你怎么知道咱们在冯太太和白太太之间应该如何取舍?你也晓得,她们两个都是与冯大帅有着密切联系的人,一个是他的血亲,另一个陪了他许多年,这两个女人在他的心里面孰轻孰重,你晓得吗?” 金主席默不作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第60章 “你不晓得,我也不晓得,”金太太说,“可是这两个人,她们自己晓得。你就看今天冯太太对吴疏月的那个态度,好歹是个长辈,一点儿长辈的气度都没有,让我说啊,这贱人就是贱人,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就算是正牌死了,由着她去坐那正牌夫人,也还是一副小家子做派,这就叫烂泥扶不上墙。” 金主席听出她话里有话,却也不敢反驳,只装聋作哑地听着。 金太太便又说道:“如此,你便知道,这血脉毕竟是血脉,绝不是一个狐狸精能敌得过的。再有,你看今日吴疏月一走,白望亭便二话不说跟出去,这说明什么?” “说明......” 不等他说完,金太太便说道:“上个礼拜,任杏花在舞会上使小性子先走了,你看莫成则追上去了吗?” “他们不一样,”金主席说道,“他们虽然年岁也不大,但毕竟也结婚许多年了。” “你就只知道结婚许多年。”金太太说道,“你与我倒是结婚许多年,若我今天拍桌子走了,你怎么做?” “我是跟随夫人。” “哼,是啊。你向来如此。”金太太没有一丁点感动,反而面露鄙夷地说道,“你们男人,哪个不是这幅嘴脸,左不过两个方面,一方面么是喜新厌旧,另一方面么是用人的时候朝前,用不着的时候向后。那个白望亭出了名的务实,你以为他对吴疏月有多喜欢,还不是看在她亲爹的份上。谁都知道,吴疏月的亲爹惹不起,白望亭也知道,所以接下来,想要拿住冯德昌和白望亭,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住吴疏月,至于那个什么冯太太,我早就看她不顺眼。” “那......那我明天告诉司机,以后冯太太那边不用去接了。” “嗯。” 金主席又焦虑地走到门口:“奇怪,文秋那丫头哪儿去了。” 金太太冷笑一声:“你老找她干什么,她是我的丫头,我都不找。” “不是,我是看着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安置了。”金主席说着回去刚才的位置坐下。 “有劳你那么体贴我。”金太太说完静静地注视着他。 金主席又忍不住开始搓着自己的大腿。 “我打发她回老家了。” “什么!”金主席猛地站起来,“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多大的事,不过是个丫头。”金太太又特意补充一句,“并且她是我的丫头,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 “是是,我晓得,我就是随口一问。” “哼。”金太太又笑起来,“姓金的,你说你天天在这里装模作样的,不觉得累吗?” 金主席目光一凛,似乎很想发怒,可是他又努力地压制下去。 “你以为我瞎吗?你整天当着我的面跟她眉来眼去,我看不见吗?你到底怎么想的,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还指望她能给你生个老五?”金太太讪笑着,“不是我小瞧你啊,这把年纪了,折腾不动就别折腾了,何必呢?就算是瞎猫碰见死耗子,真给你折腾出个老五出来又能怎么样,也不过是和老二、老三、老四同样的命罢了,你就那么愿意让自己的儿子一个又一个的活在我这个后妈的阴影之下吗?还是你以为,文秋是我的家生子又跟了我许多年,我便不舍得将她怎么样吗?是,你想的对,我确实不舍得对她怎么样,所以我劝她清醒一点儿,知难而退。” “你!”金主席终于忍无可忍,愤怒地指着金太太,全身都在颤抖。 “我怎么样?受不了就离婚啊。”金太太说,“可惜你不敢,一旦跟我离婚,你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商会主席,你不做有的是人想做。还是想杀了我?动手啊,我一死,我名下所有财产都会捐给教会,你还能剩下什么?” “你说什么?你要把一切捐给教会?”金主席大惊。 “当然,不然怎么样,等你杀了我过继到你的头上吗?” “你!”金主席气的脸色通红,咬牙切齿地怒吼,“疯子!你这个疯婆子!就算......就算安城、安泽、安盛他们不是你亲生的,可安荣呢!他是你的亲儿子,你就舍得一分钱也不留给他!” “男人有钱就变坏,安荣也未必例外。”金太太又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的安荣和你剩下的那几个孽障不一样,他想要钱,自己会想办法去赚,不用他老子娘为他操心。” 回去的路上,吴疏月和白望亭说起今日的见闻,说:“那位张太太长得那样好看,我也算见过许多好看的人,都比不过她,可是慧珍说她姑父脾气极坏,似乎常常打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连这样的美人也舍得下手去打。”她说着摇一摇白望亭的胳膊,“你见过张太太的先生吗?很凶吗?” 白望亭听了这话尴尬地一笑说:“自然见过,别说我了,你也见过,不只见过,还打过他,也就那样吧。” “我?”吴疏月瞬间领悟,“张啸林啊!” “除了他,还能有哪位张先生。”白望亭说。 “这么说,金主席他们与张啸林也十分交好,他也会时常来这里用饭吗?”吴疏月转转眼珠说道,“慧珍还邀我常来,若他日我与他遇见,岂不尴尬?今日和那个女人见面便已经很尴尬了。” 白望亭说道:“这你不必担心,张啸林是断不会来的,便是他来,金太太也不许他进这个门。” “哦……也是。金太太与张太太似乎很好,说是表姊妹。” “那位金太太,你看她怎么样?”白望亭问。 “嗯,金太太瞧上去有些威严,起初我有些怕她,不过后来发现她还是很和气的,对每个人都照顾有加。” “金太太从前便是商界翘楚,说起来,连金主席都是靠她提携起来的,现在金主席的四个儿子,除了老大,剩下三个都不是她亲生的,但是那三个都是没妈的孩子了。” “没妈了!她竟这样厉害,看着可不像。不过,慧珍说,她表姑与太皇太后是本家,也难怪厉害。” 白望亭听了一笑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连大清都没了,还太后不太后的。况且他们家原先和你说的那位太后虽是同宗却不是同一支上的亲戚,向来也算不上显贵,贵人也分三六九等,那个时候他们家是排不上的。倒是她表妹,就是张啸林的发妻,她父亲从前是九门提督,这个你看不出来吧?” “九门提督,那是个什么官?” 白望亭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说:“相当于北平警备总司令吧。” 吴疏月眨眨眼:“听上去好像很厉害。” “就跟你现在的身份差不多。”白望亭说。 吴疏月撇撇嘴,不说话了。 “所以说,当年呢,张太太家想必也是对金太太家照顾有加,如今风水轮流转,金太太也十分照顾她的这位表妹。” “这么说,那金太太还是很仁义的,不过经你那么一说,我又好像有些怕她了。倒是张太太更好些,长得好看又温柔,只可惜她毕竟是张啸林的太太,以后见面又是尴尬。”吴疏月叹息。 “以张太太和张啸林的关系,你完全没有必要尴尬。”白望亭说道,“他们已经分居很多年了,张太太看不起张啸林,他的事情她是向来不过问也不关心的,至于张啸林,你也知道,他虽与张太太是结发夫妻,但这么些年身边一直都是那位金牡丹,他们的婚姻是完完全全的名存实亡。” 白望亭想了想又说:“张啸林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但张太太么,平心而论还真是个极不错的人,又很可怜。你又与她侄女合得来,将来若我有事不能在家陪你,你可多与她来往,一来她可以陪你说说话解闷儿,二来你也可照顾她。” 吴疏月听了这话不禁皱眉:“你对张太太倒是很有心。” “我就是那么一说。” “哦?” “瞧你这小模样,怎么谁的味儿都吃,那张太太大着我十几岁。”白望亭又说道,“我是怕你将来在家里闲着无聊,你若不喜欢,不与她来往便是。” 吴疏月翻个白眼说道:“我愿意,我愿意我自己会去找她,你不许说,莫说她大你十几岁,就算她大你二十几岁也不行,只要是女的都不行。” “好好好,我记住了,以后我跟刘妈都不讲话。” 吴疏月板着脸:“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这是听话,举一反三,我听话不好吗?”白望亭厚着脸皮贴上去。 “别跟我死皮赖脸的。”吴疏月把他推开,他就又贴上去。 “媳妇儿,媳妇儿。”白望亭凑过去低声说道,“你看,天已经黑了,咱们回去完成咱们今天下午未竟的事业吧?” 吴疏月炸毛:“哎呀!你有完没完啦!” 次日一早,金太太便派人来请吴疏月,说是要一同去戏园子看戏,吴疏月从来没有听戏的习惯,可她昨晚毕竟是驳了人家面子,今日人家又特地来请,不去也说不过。 春宵一度,今日又是周末,白望亭不急着起靠着床头看杂志,见她面露难色便对她说:“她既然请你,你便去,爱听不爱听的去露个脸,听的下去便听,听不下去便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第61章 “这样子好吗?”吴疏月问。 “不要紧,以后这样的活动只怕少不了,你也不必难为自己,若喜欢就去,不喜欢就不去。” “好。”吴疏月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半晌总算选定一件素净的旗袍,然后转身对他说道,“我就是觉得,我和她们去看戏,却留你一人在家有些可怜。” “那你不必担心,等会儿我也出去。” “你去哪?” 他抿嘴一笑说道:“你去看戏,我去看你。” “哼。”吴疏月轻哼一声,又对着镜子转一圈,很满意自己的打扮,“好看吗?” “好看。” “一点都不经心。” “谁说不经心,你怎样我都觉得好看。”他又微微眯起眼睛戏谑地说道,“不穿才好看。” 吴疏月知道他又在拿自己取笑,倒是一改从前的娇羞,“哼”一声说:“那很好,那我以后就听你的,光着出去,你知道有一幅画叫做《裸体骑马绕城的伯爵夫人》......” 白望亭突然从床上跳下来,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地吻下去,然后皱着眉头说:“不许想,不许说。人家金太太的人都等你好久了,还在这里磨蹭,快走快走。” 吴疏月自觉大获全胜,心里十分快意,撅撅嘴说道:“是司机,又不是金太太本人,等我一会儿又怎么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那你还不快去。” “略略略。”吴疏月学着昨晚高慧珍的样子,冲着白望亭做个鬼脸,这才开开心心下楼去了。 天一戏院是平城最老的戏园子,如今因受到歌舞厅、电影院的冲击,早已经大不如从前,虽然园子里仍然还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但平日里也都是冷冷清清,唱的平平,戏也是平平,也就只有少数极其顽固的票友还肯捧他们的场子。 但今日不同,今日梨园名角江月白来了,这江月白原也是平城人,就是从天一戏院唱出的名声,而后红遍了大江南北,从北平唱到南京,又从南京唱到上海,然后又唱回北平,而现如今便是在北平城里想要听他一场也难了。 却未料到,这样好的角儿竟忽然回到平城。 这样百年难遇的事情,自是震动了平城的整个文艺界,不论之前是不是票友,亦或是有没有听过戏,全都凑过来瞧一眼,就为了看一看这为传说中的绝世名伶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吴疏月有幸不必挤破了脑袋地去抢票,当然,若要抢票她也不去。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金太太,要不是她,自己也未必能见得到这样空前绝后的梨园盛况。 台下早就满了座,却极少无关的看客,多半都是旧时候老梨园行里的行家,便是票友也得是资深的才能匀着座儿,里里外外瞧一遍,里头最外行的也就是她吴疏月了。 哦,莫太太也算一个,她看上去比自己还要不知所措。 吴疏月有些想不通,她想自己固然不懂戏,但不过是听个乐呵,看戏嘛,和听曲儿也没多少区别,好听就听,不好听就不听,有什么好紧张的。 不多久,金太太和张太太也来了。 金太太虽然早早便派车来接自己,但她却也并没有一早就在戏园子里等着,依旧是姗姗来迟。 张太太难得的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激动地说着关于江月白的各种事,他的水袖,他的身段,还有他别具风格的水磨腔,一听就知道,张太太是真正的行家。 金太太虽然不如张太太知道的多,却也能说上两句,吴疏月总算知道莫太太紧张的原由了,她是担心自己一无所知,插不上话。 这种感觉的确是有些尴尬,不过管他的呢,插不上话就不说,把自己当成只听不说的小哑巴就好了。 她虽安心当哑巴,可莫太太却不肯,凑过来小声问道:“白太太平时可爱看戏吗?” 吴疏月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从来没看过。” 莫太太便吐吐舌头一笑说:“巧了,我也是。”又忧愁道,“若等一会儿,她们聊起来,咱们可一句也接不上。” “接不上就不说呗,她们说她们的,咱们说咱们的。”吴疏月笑道。 “你姐儿俩背着我们偷偷说什么呢?”金太太笑着问。 “没什么。”莫太太道,“我们方才说,我们都不懂戏,若等会儿唱起来,你们聊你们的,我们便只管看场上哪个演员长得水灵。” “是了,”张太太歉意地说道,“你们年轻,想是不爱听这个,我只顾着自己难得能再听一回江先生的戏,倒忘了你们,是我不对。” “无妨的,”吴疏月说,“好听好看的我都喜欢,说不定这回听完了,我也成了票友呢。” “会的会的,”张太太立刻激动起来,“你不晓得,我最早听江先生的戏也就是如你这般,从前虽然家里常请人来唱,但我从来不听,听了也不入耳,总觉得咿咿呀呀没什么好听头,就是从听了江先生的一场牡丹亭之后,我突然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顿时就开了窍。” “果然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你要听过才晓得。”张太太又说,“你们方才要瞧水灵的演员,等戏一开场你们便知道,这尺寸舞台上,除了江先生堪称国色,其他都是泥丸。” 正说着,金太太拍拍张太太的肩膀,向着不远处指过去:“喏,你的国色来了。” “咦?那不是白先生吗?”莫太太转头看向吴疏月,“白太太,那是你们家白先生吧?” “啊,好像是。” 莫太太又看她一眼问:“他来,你不知道?” “他倒是说了一句……” 他说你去看戏,我去看你。 吴疏月想了想没好意思把这话说出来。 莫太太说道:“你们家白先生可以啊,这才刚结婚呢,就开始瞒着你了?” “他没有瞒我。”吴疏月说。 “他跟江月白认识?” 吴疏月摇头:“这我倒是真的没听他说过。” “肯定认识,你看,聊的多投契。”莫太太又突然惊呼一声,“哎呀!金太太,那不是你们家安盛和那个郑子阳吗?旁边又是谁,长得油头粉面的。” 金太太顿生不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看过去,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这个老四是最不省心的,哪怕他花钱包多少女人都好,偏偏去包个男人。” 吴疏月早就听闻过金家的四公子与郑子阳之间的风月轶事,如今看见果然是无风不起浪。 她顺着她们关注的方向看过去,刚好看到白望亭伸手勾着那陌生小白脸的肩膀,心里头多少有些不自在。 莫太太好事,皱着眉头嘀咕:“白太太,你们家白先生怎么跟他们那么熟?我瞧着他搂着的那位先生长得也很漂亮……哦,我倒不是说……嗨,我还是别说了。”莫太太不知道怎么说好,索性闭嘴。 吴疏月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了笑说:“他没那些爱好,不过是朋友多些,想来那位先生也是他的朋友罢了。” 莫太太忍不住撇撇嘴说:“安盛也说郑子阳是他的朋友。”她又想了想说,“你还是多留神些,别觉得对方是男人便大意了去。” 吴疏月觉得这位莫太太实在是过于操心了,笑了笑说:“不要紧的,哪有那么多事。” 过了一会儿,戏开场了。 吴疏月嘴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对莫太太的多事很是不满,心里憋着气又不好发作。 忽然感觉有人拍自己肩膀,回头看过去竟然是白望亭。 “怎么是你?” 白望亭一边说着:“什么怎么是我,你不是早就看见了。”一边又大大方方地向金太太她们打个招呼,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刚好就是方才他勾肩搭背的那个小白脸。 莫太太听到动静回头看着白望亭问道:“哟,白先生啊,怎么偷偷过来也不让白太太知道?” “谁说她不知道,我今早就跟她说了,她来看戏,我来看她,想是她忙着思索穿什么衣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说着轻轻揉捏她的耳朵皮儿,又说道,“给你介绍个人。” “谁?”吴疏月这才回头。 白望亭指着身边的高鹤林说:“就他,这是我的发小儿高鹤林,自幼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儿,如今在黄老先生那里做律师,我们结婚那天他刚好有事未能赶到,今日特地来见一见你这位大嫂。” “哦,原来是律师。”莫太太面露尴尬,与高鹤林点个头,赶紧转过头去装作认真看戏的模样。 待白望亭走后,金太太先忍不住笑了,继而张太太也跟着笑,指着莫太太说道:“让你多事,说人家白先生坏话,这回打脸了吧?” 金太太便说:“可别说她,莫太太心里头想着,全天下只有她莫先生一位晓得疼爱太太的好男人,哪里想到这种事还能遇到对手呢?” 莫太太嘴一撅颇有几分娇憨地说道:“我也是善意,再说了,就是白先生疼爱白太太,与我们家老莫也没相干,我们老莫就是疼我,顶疼我了,你们就是嫉妒。” 金太太与张太太听罢只相视一笑,便不做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第62章 看完戏,高鹤林非要请吴疏月用饭,既然是同来的,那么金太太等人自然也要同去,然金太太一看金安盛和郑子阳也在,顿时便失去了兴趣,金太太不肯去,张太太也就同样不肯去了。 只剩下最是缺心少肺的莫太太,乐呵呵地跟着吴疏月去蹭个饭。 既然说请的是吴疏月,那么自然而然的,她要坐在上首,可她又觉得不习惯,推来阻去,还是让白望亭顶了她的位置,自己坐在白望亭旁边,而莫太太因为是跟着吴疏月来的,就挨着吴疏月坐。 另外一边金安盛、郑子阳、高鹤林依次排过去,一溜的年轻小伙子,个顶个的面如冠玉,唇若施脂,莫太太用帕子遮着脸,偷偷向吴疏月打个眼色,口型说道:“赏心悦目。” 吴疏月见没人说话,主动打破沉默向高鹤林问道:“你和望亭是发小,那你和子阳是如何认识的呢?” 不等高鹤林说话,郑子阳便笑着说道:“我们是同一个圈子的人。” “同一个圈子?”吴疏月眨眨眼有些茫然。 高鹤林抿着嘴笑了笑问道:“望亭哥和嫂子又是如何认识的,难不成你们也是一个圈子里的?” “那倒不是。”吴疏月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打不相识。” “是吗?那倒是巧了,我和望亭哥也是不打不相识。”高鹤林说道。 “你们不是发小吗?” “发小之前是不打不相识。” 白望亭说道:“过去的事儿不提了,不是吃饭吗,赶紧点菜。” “慌什么,师兄还没来。”高鹤林说。 “师兄是?”吴疏月不解。 “他师兄就是江月白。”白望亭解释道。 “江月白?”这回莫太太总算是插上话了,“哎呦呦,可惜张太太没来,给她知道我们能和江老板坐在一起吃饭,回头还不得把肠子都悔青了。” “那就不告诉她。”吴疏月笑道。 “干嘛不告诉她,就得详详细细地告诉她才好呢。” 吴疏月想了想回过神来:“高先生说江老板是您的师兄,可您不是律师吗?” “我早些时候是唱青衣的,也在天一戏院,不过我唱了没几年就走了,江月白是我师兄,从前我们关系也很好,只不过他□□了的时候我已经不唱了。” “那倒是可惜,这么说来,若您唱下去没准今日就是您和江老板两位名角儿了。”吴疏月说。 “说可惜其实也没什么可惜的。”他又抬头看了白望亭一眼说,“我是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你说呢,望亭哥?” “嗯?”白望亭一愣,又笑道,“你可惜不可惜,我从哪里知道?” 吴疏月看着白望亭和高鹤林,怎么瞧怎么觉得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正琢磨着,江月白便来了。 一来便抓住白望亭的胳膊要和他打一架,把吴疏月吓得不轻,还以为他们真要动手,后来才知道,原来这只是他们之间表示热情的方式,也是有够特别。 江月白便对吴疏月说:“你们家这口子,当初可是要跟我抢师弟的。” “什么意思?” “你问他。”江月白说。 江月白唱的是生角,虽说是靠牡丹亭里的柳梦梅唱出的名,但其实起打小最早唱的是武生,许多人看了他的夜奔才知道,江月白表面瞧着是柳梦梅,骨子里其实是豹子头林冲,由此可知,这江月白天生是个爽快男儿,讲话从不兜圈子,直来直往的。 白望亭便又面露尴尬说道:“怎么又提,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行不行,你们方才口口声声说要请我媳妇儿吃饭,敢情是要当着我媳妇儿的面下我的脸?” “哎!这你就说对了!”江月白大笑,又对吴疏月说道,“弟妹,告诉你一件秘闻。” “什么秘闻?” “别别,不听不听!”白望亭伸手去堵吴疏月的耳朵,小孩子似的赌气道,“你不用说,我们不听。” “不要,我要听。”吴疏月扒拉开他的手,满脸期待的看着江月白,“江老板你说,别管他。” “我当然不管他,”江月白道,“你这位白先生啊,从前可是有过喜欢的人。” “啊?真的吗?” “你看你,”白望亭无奈,对江月白说道,“你别胡说八道的,我媳妇儿实在,她当真了。” 吴疏月看看白望亭又看看江月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呀!”江月白说。 “假的!”白望亭说。 “你看,你不信,他原来可是曾经英雄救美过的。” “他还英雄救美,救的谁?”吴疏月眼睛瞪的大大的。 “就是我师弟,高鹤林是也。” “啊!”吴疏月傻呆呆看着他们。 江月白说便完抚掌大笑,白望亭则是一脸无奈,而高鹤林笑得含蓄又腼腆。 “怎么回事啊,我怎么不明白呢,不是英雄救美吗?”吴疏月一头雾水。 “我跟你说。”白望亭看不下去,“就是小时候,他唱青衣,”他指着高鹤林说,“那我哪知道穿着裙子的能是男的呀,我就以为他是个小女孩儿,然后我看见他师兄打他,打的那叫一个狠。” “你懂什么,我们梨园行有梨园行的规矩,我那是行规矩。”江月白说。 “是啊,我不知道啊,我就觉得你一个小男孩儿欺负人家小女孩儿不像话,我就把他揍了。”白望亭指着江月白说道。 “胡扯,你别胡说,是我把你揍了。” “我怎么胡扯了,明明就是我揍的你!” 两个人就究竟是谁揍得谁这件事上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而高鹤林坐在他们旁边就那么静静的微笑着看着,不知怎么吴疏月忽然有一种旁观者的错觉,就仿佛他们身边有一个圈,她既看不见也摸不着,想靠近却又走不进去。 白望亭留意到她的落寞,摆着手跟江月白说:“不提了,没劲。”又转身问吴疏月想吃什么。 吴疏月一时回不过神来,笑着敷衍道:“随便,怎样都好。” 莫太太想到什么开口问道:“照你们那么说,那应该是你们三个都是发小,怎么白先生却只说和高先生是发小呢?” 高鹤林只是笑,而江月白则说:“嗐,他不喜欢我呗。” “不是那回事。”白望亭解释道,“我与鹤林后来都在黄老板手下做事,故而说是发小,至于月白他一直都在唱戏,别看他这样自来熟,我与他其实根本没有交情,统共见过三次,一次是十岁出头打架那一次,第二次是刚才戏园子里,这是第三次。” 莫太太听了这话方才恍然大悟,又认真地感叹了一番男人们这突如其来的友谊。 “那这么说,你们是老相好了?”郑子阳似笑非笑地看着高鹤林。 高鹤林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说道:“你别胡说,我与望亭哥是兄弟,跟你们不一样,”说着又瞄一眼吴疏月说,“嫂子还在呢。” 吴疏月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可看向白望亭,又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故而又怀疑自己有些多心,想来或许只是他们男人之间的过分玩笑,也未可知。 高鹤林似乎看出吴疏月的不悦,忙招呼服务员过来,让她点菜。 吴疏月也没十分推脱,随便点了两个又把菜单交还给他说道:“剩下的你们点吧。” 点完菜,服务员拿着菜单下去,又过了不久便开始上菜了。 一桌子都是年轻人,年纪相仿,爱好也相仿,气氛渐渐活泼起来。 等到吃饱喝足玩够,已经十点钟了。 金安盛有自己的司机,带着郑子阳一同回去,顺便捎着莫太太一起,而江老板也有自己的车。 “鹤林,师兄送你回去。”江老板说。 高鹤林犹豫了一下看看白望亭又回头看看江月白,这才告辞,坐上江月白的车走了。 其他人都走光了,可刘杰的车还没来,他们没办法只好在门口等着。 吴疏月抬起眼睛看看白望亭,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白望亭看看她。 “没什么。” “是吗,那怎么瞧着不大高兴,是有些累了?” “许是有些,最近一直都在东奔西跑的交际,是有些疲惫。”吴疏月说。 “也是,好在明日便没什么安排了,你就好好的在家里歇歇。” “嗯。”她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高先生,他是.......他和郑子阳他们是一样的吗?” “或许是吧。”白望亭说。 “或许是?你们不是发小吗,你不知道吗?” 白望亭摇摇头:“也许多年不见了,这些年他去了法兰西,最近才刚回来。” “哦。”她又沉默了,“我听闻许多人是自小便这样的,若他是,你不该不知道。” 白望亭忽然注视着她说道:“我确实不知道。或许他自小便是,或许他后来才变了,但这都不要紧。”他微微低着头皱着眉头说道,“不管怎么说,他是个苦命的人,便真是同别人有些不一样,我也依旧当他是兄弟,今日我让他同你认识,是希望你也能接受他。”他说完又有些紧张地看着她问,“你能接受他吗?” “我.......我倒是并不介意他跟别人不一样。”吴疏月说,“只是我觉得,你既然知道他是喜欢男人的,便该跟他保持一些距离。” 白望亭愣了愣,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吴疏月有些不高兴。 “我笑你。”白望亭轻轻捏着她的耳朵说道,“昨天晚上你因为张太太跟我吃醋,今天晚上你又因为高鹤林跟我吃醋,我莫不是娶了个小醋坛子回来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第63章 “我.......我昨天,不一样嘛。你也说了,张太太大你许多岁,可是高鹤林跟你是发小,而且他摆明了喜欢你。” “你开什么玩笑,他就只是拿我当兄弟而已。” “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么多年了,如果他又别的心思我会不知道吗?” “那万一呢,万一他就是对你有别的不光明的企图呢?” “那我也不会答应啊!”白望亭摊手,又笑着说道,“我对他又没有不光明的企图。” “你发誓吗?”吴疏月指着他鼻子尖问道。 “发誓。”白望亭以手指天,“我发誓,我,白望亭,自始至终就只对吴疏月有过不光明的企图。” “哎呦,讨厌啦!”吴疏月跳脚,“谁要你发这种誓啦!” 经过一个多月迎来送往的忙碌,吴疏月的生活终于渐渐步入了正常的轨道,白望亭照例每天一早去工厂,或者去与不同的人交际。 她不喜欢,故从不去跟着,有时在家里弹弹琴、看看杂志,又或者去金太太家凑凑牌局,和张太太、莫太太聊聊天。 她原本还很担心会不会又遇到冯太太,不过也许是金太太有意将她们分开,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高慧珍开学已经半个多学期了,这天周末,吴疏月去金太太家又遇到她。 比起之前像是高了一些,说不出哪里的变化,吴疏月觉得她仿佛眉眼比起从前也妩媚了许多,连她姑姑也说:“慧珍总算也有了女孩儿的样子了。” 每言及此,张太太心里眼里都是如水的柔情,吴疏月便知,张太太对慧珍是打心眼里的疼爱,这种疼爱比起娘亲也是不差分毫的。 不过有时又会想,怎么也没听说张太太有儿女。 比起金太太对她四个儿子的诸多不满,张太太在这一方面也称得上是有福气,因为她总是说:“我不像你,没儿没女的,身边就只有一个慧珍,虽不热闹,也不如你般忧愁,”她又常摸着慧珍的肩膀说,“我有她就够了。” 莫太太也没有儿女,她总说自己和莫先生还年轻,说等莫先生事业上更稳固些再考虑孩子的事情,但其实她也并不是十分年轻了,起码跟大多数已婚的女子比,她已经不算年轻了。 张太太便说她:“若想着要孩子便趁早,男人的事业是他们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要紧的是你自己,像我,我怀阿毛的时候比你还小两岁,身子受不住,到底是没坐住,后来想再要也不能了。” 言及此处莫太太便沉默不语了。 一日,张太太突然哭着过来求金太太帮忙,说是慧珍被巡捕房的抓起来了,金太太问她缘由,一席话下来众人皆是大惊。 张太太说她最近认识了一个小混混,两人走的很近,那小混混整日偷鸡摸狗的,让慧珍替他望风,张太太知道后管教了她许多次,可她不仅不听,还说她:“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那么多。” 可想而知张太太心里头有多难过,一时气愤便也就懒得理她,没想到这才不过一个礼拜,那小混混便让人抓了,还供出慧珍是他的同伙,又仿佛说自己那么做都是受了慧珍的指使,为了要给她买新文具和新领结。 张太太哭道:“我虽过的不容易,何时短了她的用度,她竟用别人的脏东西!” 金太太见她哭的难过安慰道:“好了,你莫要哭了,早说过,儿女就是讨债鬼,你难得有福气没人向你讨债,还硬要给自己找一个,如今知道这些小白眼狼伤心了,孩子和男人一样,有哪个是好东西?” 莫太太便小声嘀咕:“我先生就顶好的。”又扯着吴疏月的袖子向她使眼色。 吴疏月平日与高慧珍最是亲近,又向来欣赏张太太,见她们如此心里自是难过,便对她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听望亭说他与巡捕房的人是认识的,回去我跟他说一说,慧珍自然便没事了。” 张太太遂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又哭了好一阵方才好些。 吴疏月一回到家便急急忙忙去找白望亭帮忙,不料他竟犹豫。 吴疏月便不悦,问他:“为何不肯帮张太太,原先是你说她可怜,如今人家出了事情,你又不肯援手。” 白望亭自然是不肯援手,他一想到周珏便心里头发怵,上次要不是为了吴疏月,他是死也不肯向那假婆娘低头的,白望亭想。 可他又不想说,很怕自己说出实情,会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便说道:“按照你的说法,慧珍顶多是个同谋,而且她又是被教唆的,何况这个年头偷两个钱算什么了不得的大罪,关她两天自然就放出来了。” “她是个学生,又是一个女孩儿,你让她在那种地方关两天,她哪里受得了呢?” “受不了就不要去做。”白望亭说,“你也晓得她是学生,她自己不知道吗?书也读过,道理也听过,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去偷东西,这种时候还不给她个教训让她长长记性。” “她小嘛,而且是那小混混哄她去的!你小时候不也偷过!” “我没有!我让人冤枉的!”白望亭难得一见的对吴疏月瞪了眼睛。 “她也是让人冤枉的!” “她不是!” “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你不想帮忙就是了!” “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不想帮忙,我凭什么帮他们?”白望亭又说,“多大点事儿,张太太的亲侄女,金太太的表侄女,那金太太金先生尚且没说话,我凭什么上赶着给她去帮忙?你替我答应这事儿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没有。 吴疏月语塞。 可她心里还是觉得委屈,她只是担心慧珍,再说了,这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动动嘴巴就能解决的小事,为什么就不肯帮忙呢? 第二天,吴疏月灰溜溜地去找张太太,把白望亭的意思告诉她。 “望亭是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关她几天很快就可以放出来了。”吴疏月搅着手指头又说,“一来给她个教训让她知道不听话的坏处,二来也好让她吃吃苦,知道有些事情是碰不得的。”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张太太流着眼泪说道,“慧珍从小跟着我,就跟我的亲闺女是一样的。” “说什么教训不教训的。”莫太太说,“让我看,你们家白望亭就是故意给你上眼药的,在坐的哪个不知道,要不是你吴疏月,他白望亭会有今天吗?现在攀上你了,背地里不晓得捞了多少好处,占了多少便宜,你有事求他办一办还要瞧他的脸色。” “他不是这个意思。” “哎哟我的傻丫头,他是不是这么想,难道会告诉你吗?” 吴疏月撇撇嘴,不想跟她说话。 好在白望亭猜的也不错,没过两天,慧珍便被放出来了,人瘦了一大圈,眼窝也佝偻着,张太太又抱着她“心啊肝啊”的哭了好一场。 不过打那以后高慧珍确实听话许多,性格也收敛了,有时读读书、看看报纸、发发呆,反复地吟咏着裴多菲的“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吴疏月觉得她是有些为情所伤,便安慰她两句,可她却很不以为然对她说道:“我不是难过,我只是想开了,爱情算什么,本质上来说,爱情在动物界只是为了物种繁衍而在异性之间发出的求偶信号,根本就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玄妙,人类相比于动物最高尚的情感就是对自由的向往!”说着她就又大声地吟诵起来,“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好,真是太好了!” 吴疏月虽觉得她有些从一个极端步入另一个极端的嫌疑,但好歹也算达观,而且吟诗又不是什么坏事,学生朗诵诗歌是再合适不过的,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慧珍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麻将四姐妹又回到从前有事吵吵架,没事抱怨抱怨老公孩子的安宁生活。 日子虽然惬意,可吴疏月却越过越觉得无趣。 那日,她路过金百丽,看到金牡丹的宣传画依旧牢牢的贴在大门前,旁边还有她最近新接的电影海报画,看样子没有了自己的金百丽已经彻底成为了金牡丹的天下。 流水似的歌迷们在门口疯狂地排着队等待着黄金场出票的时间,嘴里议论的无一不是关于金牡丹。 不过短短数月,人们仿佛已经忘记了金百灵这三个字,取而代之的是金牡丹,银牡丹,还有各色的后起之秀,人们依旧是在金百丽听歌,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产生任何改变,甚至连刘杰这位自己的资深歌迷,也换了新的追逐对象,一时间吴疏月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若说她不后悔,那是假的,她依然记得,几个月前赵导演曾站在黄金洪俱乐部的门口对她说:“你就是方若晴。 ”她至今也不知道,那位方若晴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女子,有一张怎样面孔,可是却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里。 人人都说,如今已经到了中国电影辉煌的年代,而她却在这个时候与这个辉煌年代失之交臂了,也许也与那个和她很像的方若晴失之交臂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第64章 结婚半年,吴疏月终于迎来了自己和白望亭的第一场大战。 大战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无良小报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高鹤林抱着白望亭,嘴巴紧紧贴着他的脸颊,标题是“法律界新秀与白望亭不得不忆的兄弟情”,内容悉数了白望亭与高鹤林的陈年往事,说的是兄弟情,可言辞之间极尽渲染夸大之能事,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吴疏月挥舞着报纸,勒令他再也不许与高鹤林往来。而白望亭却认为她是小题大做,又跟她解释,这只是一场游戏。 “昨天的那位约翰先生是从阿美利加来的,吃饭吃到一半说要玩什么勇者游戏,就像咱们的行酒令似的,前一个人要求后一个人做什么他就必须要做什么,不肯做便罚酒,我是看着鹤林真的喝的差不多了,偏偏郑子阳已经说了,下一个要亲自己右手边的人,这不就是赶巧了吗?” “赶巧了你就让他亲?” “都是男的怕什么,他要是个女的,我死也不让她亲了。” “谁晓得你呢?万一那女的也喝的差不多了呢,反正白先生最会的就是英雄救美不是吗?” 白望亭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叉着腰说:“你这不就是不讲理了吗?” “我不讲理?白望亭,到底是谁不讲理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那个叫高鹤林的朋友摆明了对你居心不良,他现在都已经亲你了,你还不清醒!” “你为什么总是对鹤林那么大偏见呢?他就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去国外生活过很长时间,这种亲吻对他而言只是表示友好,跟我们见面握手没有区别。” “我对他有偏见,我对他有偏见是因为你啊!那你平心而论,这么长时间那些乌七八糟的小报上写的你跟这个女的那个女的各种各样不着边际的狗皮膏药新闻,有哪一个我信了,有哪一个我在意了?” “什么狗皮膏药新闻?我除了你之外就没有跟哪个女人有过任何关系,哪来的狗皮膏药新闻,你都是从哪里看到的那些东西?” “小报!各种各样的小报!” “什么小报,你拿给我看看,我可以解释,每一个我都可以解释!”白望亭说这话的时候信心百倍,但真的看到那些报纸以后瞬间哑口无言。 倒不是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吴疏月的事情,而是那些报纸上的照片他实在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跟报纸上面的那些人见过,又何谈解释。 于是他更加无奈,甩着手里厚厚的报纸质问吴疏月:“就这种垃圾小报,我都想不到除了你以外还有谁会去看,这上面这些东西有哪一句经得起推敲,还有你手里的那份,他们分明就是为了引起别人关注才故意弄出这些貌似很有噱头的东西,事实上有谁会信,除了你。”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傻咯?” 白望亭忍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豁出去,点点头说:“对,就是这意思,这种东西你都信,你不是傻是什么?” 吴疏月瞬间恼火指着他鼻子说:“我告诉你,我没有信!这上面所有新闻我都知道是假的,这条说你们兄弟情深的事情,我也知道是假的!我知道你们不是报纸上想要传递给大家的那种关系,我当然知道这是假的!但是我要说的是,你那个叫高鹤林的朋友对你别有居心!我说的是他别有居心!所以你必须要跟他保持距离!” “你知道是假的为什么要让我们保持距离!” “你们!你跟他是你们,那我们呢?你现在,你张口高鹤林,闭口高鹤林,好像他才是你太太,你每天出去,不是去工厂就是和高鹤林在一起吃饭一起玩,你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面,我才是你太太!”她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哗啦啦往下流,“我昨天,我等你等到十二点钟,你都没有回来,你和高鹤林跟约翰先生吃饭玩游戏,我一个人在家像个傻瓜一样!然后第二天一早就看到这种狗屁新闻!你现在跟我说,你跟他是你们!” 白望亭看着哭得泪人一样的吴疏月,忽然哑然,他仿佛这时才察觉到,自己是很久没有陪她吃饭了。 他看着满脸泪痕的吴疏月很是愧疚:“对不起。” “我不要你对不起!”她憋着气,倔强地昂着头。 “对不起。”他伸手去抱她,又被她一把推开。 他抬起头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还约了约翰先生谈生意,皱皱眉头愈发愧疚地说:“我赶时间,现在要出去,晚上我一定回来陪你吃饭,好不好?” “你去啊,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别这样行不行,你哭得那么难过,我出去工作也不安心,来,亲一个,亲一口就好了。”他像哄小孩似的安慰着她,又拉着她的袖子晃一晃,悄无声息地撒着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以后一定跟高鹤林保持距离,不仅是高鹤林,还有矮鹤林,胖鹤林和瘦鹤林,我跟他们全部划清界限,这样行不行?” “哼,”吴疏月终于还是没忍住,破了功,“你很烦哎!” “那怎么办,烦也只能这样了,谁让你当初瞎了眼嫁给我来着,只能忍忍了,是不是白太太?”他得了便宜又卖乖得说道。 “你要小心一点,再惹我生气,我就去离婚,就像那个文绣娘娘一样,人家贵妃都不做了。” 白望亭一惊:“这不至于吧,天底下那么多时髦可以赶,何必要赶这个时髦呢?” “至于!” “好好,至于,但是咱们不至于。”他又看看时间,在她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说,“我必须要走了,晚上回来陪你。” “好。”吴疏月一个“好”字没说完,他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临近傍晚,白望亭生意谈的差不多了便想告别,然而约翰先生却十分热情,怎么都不肯放他走,又对他说:“高先生跟我说今天要带我去你们的天一戏院看戏,我们先去吃你们中国人的火锅,然后再去看戏!” “哦,我就不去了,我今天家里有些事情,祝约翰先生玩的开心。” “哎!如果白先生不去,那我们今天谈的事情一概作废。” “约翰先生太会开玩笑了。” “很抱歉,我并不是开玩笑,我希望我能把我在平城的生意交给一个有诚意的人,如果说白先生的诚意仅限于把经营权拿到手,那我确实要考虑一下,您是不是一个足够合适的搭档。” 白望亭看看窗外的天色有些发愁,不过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笑着对约翰说:“约翰先生,你真是太难缠了,比女人还要难缠。” 没想到约翰倒是混不在意笑着说:“我早就听说白太太是一位厉害的女人,看来是真的。” 白望亭皱皱眉头问:“您这是打哪儿听来的?不用听,我看的出来,只有厉害的女人才会要求男人们按时回家吃饭。” “那这么说,约翰先生也是深有体会。” 约翰没回答,只是耸了耸肩。 白望亭只好赔约翰去吃他梦寐以求的中国火锅,又趁机对刘杰打个眼色,让他给家里打个电话,不必等他们吃饭。 八点钟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滴答滴答秒针旋转的声音,吴疏月看看立在墙边的大座钟,似乎早就想到会是这样。 电话响了,刘妈接起电话“嗯”了两声又挂断,沉默着走过来对她说:“疏月,我们先吃吧,望亭他们说还要再晚一点才能回来。” “他原话是说让我们先吃,不必等他了吧?” “啊?不,是刘杰打来的。”刘妈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可后悔也来不及。 “没关系,一回事。”她淡淡地笑了笑说,“那刘妈,阿绿,我们先吃吧,我也饿了。” 另一边,高鹤林若有所思地望着白望亭,席间捅捅他的胳膊肘悄声问:“望亭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怎么了?” “没什么。”高鹤林笑笑说,“觉得你今天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昨天回去太晚,嫂子不高兴了?” “啊,是有点儿,闹了点儿小脾气,我今天本来说好回去陪她吃晚饭,这不,又陪不成。”他又摇摇头叹息道,“回去不知道要怎样给我好脸色看呢。” 高鹤林听罢咧嘴一笑说道:“我还以为像望亭哥这样的男子汉,将来便是娶妻,也该娶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子才是。” “嗯?”他愣了愣又说,“太过柔情似水也没什么意思,女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放在家里就像是一团棉花垛,何必要娶太太,买床棉被堆在那里就是了。” “话虽如此,也该在你的掌握之中才是。自古都是男人当家,更何况像望亭哥这样的人,知道的说你疼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白望亭竟然怕老婆,这传出去对嫂子也不好,好像她是个母老虎似的。” “嘶,你这话倒是……仿佛她也说过。” “那当然,女人么,不管嘴上再怎么厉害,心里面还是希望能被一个强有力的男人驯服。” “女人怎么想你也知道?” 高鹤林笑了笑说:“信不信由你吧,不是我吓唬你,再这样下去,嫂子可是要对你失望的。” “那我怎么办?” “该谦让的时候谦让,该霸道起来的时候还是要霸道起来,这样才是男人嘛。就好像当年望亭哥对我那样,往常我想要什么你不给我?可我要捣蛋,要自甘堕落,你可也没有手下留情过。” “你这是让我拿对你的方法对她?那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 白望亭笑了笑说:“你皮糙肉厚地抗揍,我媳妇儿身娇肉贵的,能跟你一样吗?” 高鹤林瞬间不悦横他一眼:“那你就等着吧,有你后悔的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第65章 白望亭虽嘴上不答应,但心里却真的动了动。 都说打是亲骂是爱,就算养个儿子,惹恼了还有动手的时候,或许……是不是真的应该立一立规矩,振一振自己的夫纲。 晚上回到家,吴疏月已经睡了。 白望亭看着她小小一只蜷缩在床上孤孤单单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白望亭,你是不是人,她这样温驯,你还惦记着立什么夫纲。 你的夫纲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指尖顺着她柔软的发丝滑下来,触到她细腻的耳朵,小腹便有些窜火。 七手八脚地把她的睡衣扯掉,她却突然睁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你……醒了?” “你要干嘛。”她态度有些冷,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 “我……”白望亭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而讨好的笑容,可怜巴巴凑上去,用鼻子蹭蹭她的耳根,“想你了。” 从前每次他这么做,她都会迅速领会他的意思,然后笑着半推半就地迎合他所有的欲望,可是今天,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说:“是吗,那关我什么事。”果断地穿好衣裳,翻个身,蒙头大睡。 白望亭吃了个闭门羹,有些难过,有些凄凉。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看看背对着自己的吴疏月,脑海中又浮起高鹤林说的话。 女人么,不管嘴上怎么厉害,心里还是渴望着被一个强有力的男人驯服。 要不然,试一下? 嗯,就豁出去了,试一下。 于是他突然跳起来把吴疏月压在身下,在她的小屁股拍了几下:“臭丫头,给我甩脸子是不是,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 下手虽然不重,但语气态度也足够威严。 果不其然,吴疏月“哇”一声就哭了。 他便又粗暴地把她翻过来,箍住她的下巴去强吻她,仿佛要通过这索命般的吻,给她个教训似的。 白望亭以为,自己只要足够强硬,她便会渐渐地屈服软化,然后带着晶莹的泪光乖乖向自己臣服,之后她便会尖叫着,在自己一次次强有力的伐挞下与攀上酣畅淋漓的巅峰。 然而他实在是想多了。 吴疏月先是狠狠咬了他一口,而后骤然奋起,飞起一脚直取他的腰部正中,要不是他反应够快,这回他八成是要断子绝孙的。 大受刺激的白望亭还没等回过神来,吴疏月已经披上衣服跑出去了。 这回可把白望亭吓坏了。 漆黑的夜,大街上连路灯都熄灭了,一眼望去只有满眼的墨色,她能跑到哪里去?万一再碰上什么流浪汉…… 他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刘杰!刘杰!起来!” 刘杰迷迷糊糊从屋里出来揉着眼睛问:“怎么了?” “快,跟我出去找人。” “找谁啊?” “你嫂子,她大半夜跑出去了!” “啊?”阿绿和刘妈也听到动静出来,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跑出去了? 白望亭又不好直说,难不成他要对他们解释,自己想要跟吴疏月亲热,可她就是不肯,便踹了自己一脚跑出去了吗? 他只好挠着头尴尬地说道:“跑了就是跑了,现在要紧的是赶紧把人找回来,还问什么为什么?” 吴疏月一路跑着一路哭,四周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又觉得有些害怕,想来想去,回去肯定是不行的,只能就近找个可以去的地方。 那便只有张太太家里可以去了。 起初她还觉得自己有些叨扰,去了才发现,张太太竟然还没有睡,见她来了先是一惊,而后赶紧请她进门,又对她说:“慧珍已经睡了,咱们小声些。” “嗯。”吴疏月哭着点头,因为不能大声怕把高慧珍吵醒,她便不得不哭得压抑些,哭着哭着也就不想哭了。 张太太见她哭够了,这才倒杯热茶给她问她出了什么事。 吴疏月抱着茶杯又说不出口。 张太太打量她半晌说道:“可是和望亭吵架了?” “嗯,”她含着泪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说,“不止。” “难不成,打你了?” “嗯!”吴疏月用力的点点头又落下委屈的泪水。 “因为什么?” “因为……”吴疏月说不出口。 张太太便又问:“打你哪儿了,严重吗?” 她又摇摇头说:“重倒是也不重。” “打哪里了,我瞧瞧,可用得着上药?” “不用,不用!”吴疏月赶紧拒绝。 张太太一看她的样子有些明白了:“该不是……” 吴疏月转转眼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细声细气地说:“他打我屁股。” 张太太顿时松了一口气又不禁笑起来:“我当是多大的事情,你也真是的。” 吴疏月仿佛被兜头打了一闷棍,心里更加委屈了:“敏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我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打个屁股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当的你大老远跑到我这里来避难。” “可他的确是打了我呀!”吴疏月越说越委屈,哭的愈发难过了。 “好好好,知道你委屈,知道你难过。”张太太拍打着她的背又问,“你们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他为什么打你?” “没吵。”吴疏月说。 “没吵就打你?这是有些不讲理了,他喝酒了?” “嗯!”吴疏月点头。 “那就难怪了。”吴疏月又说,“他昨天回来就晚,我因为这个今早才刚跟他闹了一回,他便答应我晚上回来陪我一起吃饭,可是晚上又没回来。” “你就生气了?” “我自然是生气的,可是我也没吵他,我就自己睡了。” “那他凭什么打你?” “谁知道他呢!”吴疏月说,“也不知道在外面被什么狐狸精勾了魂,回来就动手动脚的,我不理他,他便打我!” “你……”张太太无语。 可吴疏月还是哭的很难过。 “好了,别哭了。”张太太说,“你还好意思来我这里哭,我不去找你哭就不错了。” “你有什么好哭的,你自己和慧珍住着,多自在。” “那你们家望亭不回家,你自己岂不是也很自在?”张太太又说,“我看你就不是来我家避难的,你是故意过来要气死我的。” “我哪有?” “你还没有?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们家望亭打你了,打了你圆滚滚的小屁股,原因是想跟你亲热你不答应,你说你怎么那么会啊,跑到我一个守活寡的女人跟前儿跟我说这个,你是看不见我孤枕难眠吗?” “我……” “你啊,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张太太点着她的鼻子说道,“你晓得什么叫挨打?你根本就不晓得。” 她说着站起身,解开自己领口的盘扣,就那么当着她的面一个一个把纽扣解开,毫不避讳的将自己的身体袒露在她面前。 张太太背对着她,昏黄的烛光映照着她光洁的脊背,遍布着深深浅浅红痕,长的短的圆的扁的都有,是永远也愈合不了的疤。 “看到了吧,这才叫挨打。” 她说完又把衣裳穿好,而后转身对她说道:“你的那个,最多也就是夫妻情调。” 吴疏月说不出话,诚然,跟张太太相比,她的挨打的确很像是一个笑话,可她毕竟是挨打了,她既不是他女儿又不是他的下人,凭什么打她? 张太太只是觉得打的又不重便说这不叫打,可她的人格她的尊严被他放在哪里呢? 他要跟她亲热,她便要答应,不答应便要强迫她,她是他太太又不是秦楼楚馆的娼女,他凭什么呢? 门外传来敲门声:“张太太,我是白望亭。” 张太太瞟了吴疏月一眼,言下之意,看吧,你家白先生找上门来了。 仿佛是多大的恩典一样。 张太太起身便要去开门,又对她说道:“快擦擦脸跟你们家白先生走吧。” “我才不呢。” “你不走,我可也不会留你。”张太太又安慰她说道,“你就知足吧,也不看看我们这几个人,有哪个像白先生这样对你好,你就看看我,张啸林跟你们家望亭是同样的出身,可人和人的差别有多大,你再看莫太太,她天天说他们家成则对她多么多么的好,其实成则对她哪有白先生对你一半的好呢?女人,尤其是嫁了人之后,一定要晓得珍惜,知足方才长乐呢。” 诚然,张太太对她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可是珍惜就要委屈自己吗? 起初她想要嫁他,是因为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能够幸福快乐,可是现在反不如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开怀,那么她嫁他究竟是图什么呢? 图他有钱有势?她吴疏月没有别的本事,可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十六岁便离家出走,不好说没占老头子一丁点好处,但她至少没花过老头子一分钱,照样养得起自己,还养得起阿绿。 那是图他英俊潇洒?再英俊的人总有老去的时候,男人和女人都一样,并不见得帅气的男人就不会老。 那她是为了什么呢? 不等她想清楚,白望亭已经冲进来了,二话不说一把就抱住她:“三更半夜你跑什么?出了事怎么办?” “好了好了,她也是委屈,况且也没往别处去。”张太太说道,又对白望亭说,“你们小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动手动脚的算什么道理。” 吴疏月便又委屈的落下泪来。 白望亭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说道:“好了,这回是我错了,我不是当真要打你只是……”他见张太太在旁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又轻轻说一遍,“我错了,好不好?” “好了疏月,你们家白先生是多么厉害的人物,这样低三下四的给你道歉,你就放他一马吧。再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年轻,你们能闹,我可是熬不起了。” 吴疏月见张太太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不走,只好撅着嘴勉勉强强跟着白望亭回家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第66章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吴疏月起床便发现白望亭已经去卷烟厂了。 吴疏月正纳闷,他起床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刘妈说:“因你昨夜哭到不早望亭知道你大约哭累了,特意叮嘱我不必叫早,就为了让你多睡一会儿。” 听到这话,她又想起昨晚的事情,觉得自己大约的确是过于激动了些。 就像张太太说的,白望亭对自己已经足够好了。 连阿绿也常说,说她总算是觅得良人。 话虽如此,可她为什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吴疏月想不通,人人都说她吴疏月如今是享了清福,可她为什么就是没有那种躺在蜜罐子里的感觉呢? 或许是因为吃太多甜的也会觉得腻吧。 若真是这样,那她的确是错了,白望亭给了她舒适优渥的生活,可她却还嫌这嫌那,那岂不是太不像话了吗。 吴疏月正想着昨天的事情,阿绿跑过来说,门口来了位姓高的先生,说是白望亭的朋友,特地前来拜访嫂夫人。 嫂夫人自然就是她吴疏月。 姓高,吴疏月立刻想到,除了高鹤林再不可能有别人了。 “他怎么来了?”吴疏月想白望亭又不在,他特地跑来拜访自己,有什么好拜访的,一想到还要陪他说话聊天,便又由衷地觉得麻烦,可人家毕竟是来了,又不能把人推出去,只好备好茶点让他进来。 “嫂夫人好。”高鹤林依旧是那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垂手站在门口,吴疏月不请他进来,他便一步也不踏入。 “高先生请进。”吴疏月笑着点头。 他这才胆敢进来。 阿绿端上茶点便去门口站着,只留下吴疏月和高鹤林在客厅说话。 吴疏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尴尬,只好老实说道:“高先生来的不巧,望亭一早便往厂里去了,他中午通常也不会回来,都是在厂里用饭。” “我晓得,”高鹤林说道,“我常与望亭哥在厂里用饭,他说嫂子喜欢吃甜的,他有时吃不惯,所以中午索性在厂里吃,嫂子便可随意。” “啊?他是这么说吗?”吴疏月略略有些惊讶。 “是这么说。”高鹤林又说,“望亭哥是打心里疼惜嫂子的。” “哦。”吴疏月尴尬地笑笑,没作声。 心想,若白望亭当真不喜欢吃甜的,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没有必要瞒着自己,他又跑出去吃,若这样也算疼惜的话,那么他的疼惜,她可真是承受不起。 高鹤林看着吴疏月脸色又说:“所以嫂子就别再生望亭哥的气了。” “你如何知道我与他生气?”吴疏月忽然回过神来。 “自然是从望亭哥那里知道的。” “他告诉你的?” 高鹤林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不答反问:“嫂子,望亭哥可曾打过你吗?” 吴疏月深吸一口气,不怒反笑起来:“他连这都告诉你吗?” “没有没有,望亭哥什么都没说。”高鹤林又说道,“我只是猜测,我猜望亭哥是一定不舍得跟嫂子动手的。” 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从前小的时候,望亭哥可没少打我,我不听话的时候,犯浑的时候,他就狠狠地用皮带抽我。我那时力气小又打不过他,便哭,我一哭他就不忍再打了,说我哭的像娘们儿似的。”他说的虽是白望亭打他的事,可脸上却挂着缅怀似的淡淡的笑意。 “对了,我说这些嫂子是否觉得无趣?” 吴疏月听着他说话,目光却越来越冷,漫不经心地拿出帕子轻轻擦拭这无名指上的晶莹剔透的鸽子蛋,而后淡淡地说道:“是有些。” 高鹤林似乎并没有料到吴疏月会说的这么直接,不禁面露尴尬,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说道:“若有日望亭哥当真与嫂子翻脸,又或者动了手,嫂子可千万不要怪罪他,他只是把你当成自己至亲的人,知道自己即便是发再大的脾气你也不会舍他而去,如此方才敢这么做,若非出于信任,谁愿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拿给对方去看呢?” “言下之意,望亭打高先生是出于对高先生的信任?” 高鹤林听了这话不禁一笑说道:“我与望亭哥不谈什么信任不信任的,又或者说,若我们之间还要谈信任与否,反倒是见外了。”他笑着又颇有几分得意似的说,“我们早就已经见识过对方最为不堪的一面,想要不信任也难。” 吴疏月一边说着,一双眼睛波澜不惊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纤瘦的脸儿,小巧的尖下颏,如玉的脸颊上似有若无地飘着淡淡的红晕,更别提那双黑水银般乌黑透亮的眸子,设若他是个女儿身,该是个怎样令人销魂蚀骨的美人儿呢? 想来这样一副身子,不知会引的多少男男女女白天夜里的惦记着,偏偏就让她家白望亭拔了头筹,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故而吴疏月浅浅地勾一勾嘴角说道:“这么说来,望亭与高先生的感情还真是令人欣羡。” “嫂子有什么羡慕的,望亭哥的太太毕竟是您。” “当然,不是我,难不成是你吗?”吴疏月开玩笑似的说道。 “哦,那自然……自然不会是我……” “你知道就好了。”吴疏月望着他似笑而非笑。 高鹤林的脸上期初还是带着一层薄薄的笑意的,虽然吴疏月注视着他的目光,他脸上的笑意终于渐渐凝固,变成一个似哭不像哭,似笑又不是笑的古怪的表情。 “嫂子,您这是......” “高先生,你不累吗?” “什么?” “你好歹也是律师,我以为像高先生这种在国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头脑应该会清楚一点,没想到,原来也不过如此。” 高鹤林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吴疏月冷冷一笑说道:“高先生,你对我们家望亭揣着什么心思,别人看不出来,我可是瞧的门儿清。你既然早知道他中午不会回来用饭,就是特地趁着他没在才来找我,我说的不错吧?” 吴疏月见他不吱声又说道:“你从坐在这里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恕我直言,就你说的那些话,要中心没中心,要逻辑没逻辑,跟个神经病没有半点儿分别,说到底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不过就是想告诉我,望亭信任你超过我,望亭与你亲近超过我,望亭心里有你超过我。可他既然那么信得过你,怎么不告诉你他昨天是因为什么和我吵架的呢?” “你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打我,只是想让我觉得你什么都知道,想让我觉得望亭什么都跟你说。高先生,我们家望亭昨儿跟我吵架该不会也是受了你的挑唆吧?” “嫂子这是何出此言呢,冤枉啊,鹤林实在是冤枉。”高鹤林仓皇地起身,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吴疏月望着他,咬的牙根直痒痒,早在几年前她就在金百丽与各种各样的小妖精斗过法,打遍天下无敌手,没想到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竟让她遇见个男狐狸精。 她一拍沙发,“呼啦”便站起来,虽则气愤却又不失优雅地说道:“高先生,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大老远跑来畏畏缩缩地做这种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高鹤林被吴疏月一通数落,脸上早就挂不住了,竟红着脸梗着脖子对吴疏月说道:“既然嫂夫人说的那么明白,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早该摊牌,”吴疏月一点儿不留面子地打断他的话,“什么样的狐狸精没见过,何苦端着架子在我面前唱聊斋。” “嫂夫人说话这样不客气,那我也不必客气。”高鹤林咬咬牙说道,“恕我直言,你以为望亭哥娶了你,你便赢了吗?你不过是钻了我的空子罢了。我与望亭哥自十几岁时便在一起,他替我打架,我为他唱曲儿,处处出双入对,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呢?” “出双入对,就你也配说和他出双入对?实话告诉你,不,想必不说你也知道,他心里面根本没有你,你何必自欺欺人。你喜欢男人,他早知道,可他不喜欢!若他心里有你,又岂会跟我在一起,就这样,你也配跟我谈输赢,你凭什么?” “凭我爱他!就凭我爱他!”高鹤林骤然崩溃,红着眼睛说道,“凭我明知跟他不可能,我也爱他!凭我明知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我,我还是一如既往地爱他!我爱他不求一丁点回报,我就只要默默地瞧着他、看着他、守着他,这便足够了,就凭这,我的爱比你要高尚一万倍!” 高鹤林吼的声嘶力竭,爱的撕心裂肺,吴疏月有一瞬间仿佛真的要被他吓住了。 阿绿听到动静,拿着火钩子冲进来,刘妈也靠在门边上往屋里瞧,生怕闹出什么事。 然而,并不会。 正如吴疏月说的,什么样的狐狸精她没见过,怎么可能会被他吓住呢? “呵,”吴疏月轻笑一声,“你是爱,我也是爱,难道就因你爱而无果,便比我高尚吗?你既然那么高尚,那么口口声声说不求回报,你且安安静静在那里看着他、守着他就是了,来我这里闹什么?况且,你既自认为爱的如此高尚,何必要偷偷摸摸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来说给我听?你去说给他啊,去啊。” “噗嗤!” 阿绿一个没忍住抱着火钩子笑出了声,随即又赶紧收敛住笑容,维持住自己的威武。 吴疏月勾勾嘴角又落井下石地说道:“你要实在不好意思当面跟他讲,我替你说,你觉得可好?” 不好,当然不好。 高鹤林无助地看着吴疏月,他爱的那么苦那么卑微,在她眼里却像一个笑话,白望亭,你是娶了一个何等恶毒,何等心狠手辣的女人啊! 吴疏月见他久久不言语,突然上前一步。 “你要干什么!”高鹤林紧张地问道。 吴疏月瞥他一眼,从他身边经过径直走向门口,把门一推,冷飕飕地说道:“高先生,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恕不远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第67章 阿绿站在门口高兴地拍巴掌:“大小姐,你太厉害了!把那个高先生说的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有什么,”吴疏月撇撇嘴说道,“就他那点儿斤两,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卖弄。你信不信,他这次去了,肯定立刻就要去烟厂找望亭告状,把自己说的如何如何无辜,而我则是如何如何凶悍地将他逐出门去。” “对啊,有可能。”阿绿皱眉,“那咱们怎么办呢,大小姐。要不要我现在就去,先他一步拦下他?” “不用。”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微微低着头,轻轻地说道,“我就是要看看,他究竟会信谁,究竟会怎样做。” 忽然电话响了,刘妈接起电话对吴疏月说:“疏月,找你。” “谁啊?” 刘妈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说:“没听清,像是个姑娘,挺着急的。” “姑娘......”吴疏月接起电话,“喂,我是吴疏月,是谁要找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竟是高慧珍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哭:“疏月姐!你快来啊,你快来救救我姑姑吧!” 吴疏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慧珍你先不要着急,慢慢说。你姑姑怎么了,为什么要我去救她?” “我说不清楚,我刚下学就看见她躺在小塌上,起先以为她在睡觉,可是怎么叫都叫不醒,像是昏过去了,脸惨白惨白的,我其实,我担心......”慧珍又忍不住地抽噎起来,“我担心她已经死了!” “什么!”吴疏月拿着电话的手抖了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慧珍,你先不要怕,你别怕,我这就去找你!你,你乖乖在家里等着!” 吴疏月放下电话拿起绣包便往外冲,想了想又折回来重新拿起电话,拨给白望亭,可是怎么也拨不通,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先去。 刘妈见她走的匆忙,忙不迭追上去问出了什么事,吴疏月也来不及细说,只说张太太不好,自己去看她。 吴疏月出了家门见一时半会儿都叫不到车,只好索性小跑着往张太太家的方向走,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张太太家的大门大敞着,院子里没人,吴疏月边跑边喊慧珍。 她这才从屋子里出来,脸色苍白,脸上全是泪,什么话的说不出,只管拉着吴疏月往屋里跑。 刚进屋子便见东耳房的软塌上躺着一个人,正是张太太无疑,只见她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穿一身宝蓝色的旗袍,安安静静地躺着,脚上还穿着一双砖红色的双蝶穿花绣鞋,吴疏月隐约记得这是张太太新让人做的,她很喜欢,原本说是要等着过生日的时候穿。 美人还是那样的美人,只是她精致秀美的面容上已经失去了生气,躺在那里的张太太安静地像一块美丽的木头。 吴疏月大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她的鼻息,仿佛还有气。 “活着的,还有气!”她想起先前白望亭受伤的时候,刘杰曾经给一位洋大夫打过电话,可是那位洋大夫叫什么,电话号码是多少,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不过她倒是知道那位大夫医院的地址。 吴疏月二话不说便将张太太扶起来,失去意识的张太太宛如千斤,她一点都挪不动:“慧珍,过来帮帮我!” “不,我不敢!”慧珍流着泪不断地往后躲。 “慧珍,你怕什么,这是你姑姑!” “不,我不敢,我不敢!”她哭着说,“我听人说烟鬼死了有毒,会染在活人身上的!” 吴疏月经她一说方才发现,张太太睡着的软塌旁边扔这几块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看才知道是烟膏。 她想,从来不知道张太太有这个爱好,怎么家里会有烟膏呢? 不过如今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只好好言对慧珍说道:“慧珍,你是念过书的,怎么这样的话也信,你姑姑待你如亲女儿一般,若此刻是你亲娘在这里,你也这么对她吗?” “可她不是我亲娘,我亲娘才不吸这个!” “你亲娘何曾管你了!”吴疏月突然喊道。 她由衷地替张太太委屈,她看着她,仿佛在看着另外一个自己,一个美丽的女人,满心满意地嫁给了自己心里的英雄,可是随着岁月变迁,年华老去,丈夫,丈夫欺她,儿女,儿女又不孝,独自守着自己的方寸天地,无依无靠,无可指望,虽然不在牢笼中却与身处牢笼别无二致,牢里的人只是看不见天,而她却是看不见未来。 “好,你不管她,你就不管她吧。”她的衣服皱了,头发也乱了,眼里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不是她良心好心疼张太太,是她不知道倘若有一天自己也落到这般田地,会有会有人肯心疼自己。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日光熹微的门口猛然闯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她一个没有忍住,眼泪更加汹涌地落下来。 “你怎么来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我刚好没在办公室,前脚刚回屋,你便把电话放下了。”白望亭说着代替她扶起张太太问,“怎么回事?” 吴疏月摇摇头说:“不知道,像是生吞了烟膏。” 白望亭也没有多余的话,扛起张太太就往外冲,边跑边喊着刘杰,让他抓紧把车门打开。 好在去医院去的及时,可怜的张太太总算是拾了一条命回来。 洋大夫说,张太太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还需要休息,在这期间,家人要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如果有异常情况,就立刻去找他过来。 这回慧珍不怕了,主动说要照顾她姑姑,可吴疏月却不放心,决定还是留下来和慧珍一起。 医院走廊上,白望亭靠着窗口站着,安安静静等着吴疏月出来。 “没事了。”她对他说。 “没事就好。” “好在你来的及时。”吴疏月掖掖鬓边的头发,张太太脱离了危险,这件事便算过去了,可她心里还有一件事情在忐忑着,就是关于高鹤林的事。 他现在才来,高鹤林肯定已经去找过他了。 “你要在这里陪她吗?”白望亭问。 “嗯,我是这样打算的。”她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她一个女人,谁都指望不上,若我不帮她,还能怎么办呢。” “也好,”白望亭说,“人这一辈子除了身边的亲人,总归是要有几个真诚的挚友,你愿意为她这么做,我也很替你高兴。” 哼,果不其然。 吴疏月微微一笑说:“真诚的挚友是像张太太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先想着对方好,是不会机关算尽地想要去破坏挚友的家庭的。”她又说道,“高鹤林去找过你。” 白望亭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点头:“他也找过你对吗?” “对。”吴疏月坦诚说道,“不仅找过我,还被我赶出去了。” “为什么这么做?” “他是怎么样跟你说的呢?”吴疏月微笑。 “他.......”白望亭微微皱着眉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说道,“他怎么样说无所谓,我只想知道你的理由,因为我告诉她,你会这么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你说的对。” “那理由是什么呢?” “我不打算告诉你。”吴疏月望着他,忽然有种犹如末日般的悲壮,仿佛接下来一句话说出去便再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而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宛如一个即将慷慨赴死的英雄,虽九死而犹未悔,“你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白望亭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迷茫。 “以后都再也不可以跟他有任何来往。”吴疏月强硬地说道。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她又觉得自己非如此不可。 她看着他,眼睛里似乎藏满了即将赴死的凄凉:“白望亭,你还记得,结婚之前你问我,如果让我和唱歌之间选一个,我要怎样选。” “我记得。” “那我现在问你,在我和高鹤林之间选一个,你要怎样选?” “为什么要选呢,你和鹤林之间并不存在冲突。” “存在!”她上前一步逼视着他,“我就要你选,我和他之间有着永远也无法弥合的冲突,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必须要选。” 白望亭无助地望着她,叹口气又深深地摇摇头。 “很好。”她含着泪转身望向窗外,夕阳终究是要西沉的,漫漫长夜终究要来,既如此,便由他来吧。 她背对着光明,将自己埋藏在夕阳余晖下的阴翳里,淡淡地说道:“我给你时间考虑,明天,不,后天,请你务必给我一个答案,这些天我就不回去了,铺盖衣物还有一日三餐也不劳你费心,阿绿会给我送来。” 纤细的鞋跟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敲击出孤独的回响。 “等一等。” 回响暂停。 “不必等明天,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白望亭疾走两步跟上去,“我选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第68章【一更】 她骤然回头,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你不必着急决定。” “我不用等明天。”他笑了笑,依旧是皱着眉头,眉眼间带着些宠溺似的无奈,说道,“你非得要我选一个,无非是让我别无选择,我只能选你。” “不,你可以选。” “我选了。”他又说道,“你非让我选,我选你。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鹤林这样排斥,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接受他,可你就是不能,那我又能怎么办呢?他固然是我的挚友,但你是我太太,我不选你还能选谁呢,难不成我去选他,让他陪我过一辈子吗。” 吴疏月忽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涌出来。 她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忽然得到了空气,整个世界都透亮了。 她踮起脚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痛失玩偶的孩子,多日来压在心头的巨石顷刻便被击碎,她终于可以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白望亭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了许久,直到她哭够了,才松开手抹去她脸上阑干的泪痕说道:“你要留在这里,我自然陪你,不然你独自守在空荡荡的医院里,就不觉得害怕吗?” “怕的。”她泪眼模糊地说道。 她最怕医院,尤其是入夜以后,黑洞洞的走廊,充斥着浓郁的来苏水味,总是会引起她许多无端的、可怕的联想。 “趁着时间还早,我先让刘杰回去收拾些用得着的,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很快回来。” 她委委屈屈地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好。” 夜已深了,张太太终于渐渐转醒过来。 她醒来见到吴疏月的时候,顷刻便哭了,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她说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去死了,可一睁眼发现自己活着,又觉得活着好。 吴疏月见她如此难过,心里面亦是不忍,又与她抱头痛哭一回。 白望亭从外面看到病房里面这两个痛哭的女人颇为无奈,笑着说道:“既然醒了这就是好事,又哭什么呢,正好刘杰把晚饭送来了,还是热的,先吃一点儿吧。” 张太太见白望亭也在方才收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拭一拭眼角说道:“有劳你们两口子过来,我本想悄悄地死了就算了,未曾想过要给你们添麻烦。”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方才还说,活着好,怎么又说这个?” “是,”张太太说道,“我方睁眼发现自己活着的时候,是当真高兴,可是一想将来的事情,便又觉得不如死了安宁。” 高慧珍只是愣愣地看着她姑姑,既不说话,也不动,宛如一个木头人一般。 吴疏月抬眼看看她说:“慧珍,快告诉你姑姑,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 慧珍这才回过神来说:“当然是活着好。”又对张太太说,“姑姑,若活着总是有希望的,若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况且,你若不在了,我怎么办呢?” 往常若慧珍这么说,张太太必定会大为动容,可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对慧珍的态度竟然有些淡淡的,低着头说道:“我不在,你爹娘自会来接你,这不是更好吗。” 吴疏月看着张太太的样子有些怀疑莫不是他们姑侄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便特意将慧珍支出去,让她去找大夫拿药。 趁机问张太太:“你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着寻死觅活,我看方才你对慧珍的态度也很不对,莫不是因为她?” 张太太摇摇头轻叹一声:“哪里呢,她一个小孩子家,再怎么样,我岂会同她置气。” “那你......” “我只是今日方才知晓,我养了她这么些年,掏心掏肺地对她好,原来她心里竟是嫌弃我的。” 吴疏月先是一愣,而后骤然回过神来:“你听见了?你不是昏过去了吗?” “我只是动不了,又不是真的死了。”她红着眼眶说道,然后又看着她说,“好妹妹,今日我才晓得,谁是真的有良心,今日若不是你,我便真的死了,人死了,心也死了,你说我,苦苦经营这一生究竟得了个什么。家没了,孩子,孩子也没有,皆因我当年瞎了眼睛嫁了个无法依靠的男人,他自己就已经够了不中用了,竟还嫌弃着我,要同我离婚,你说好笑不好笑?” 吴疏月总算听明白了:“张啸林要同你离婚,你是因为这个才去寻死?” 张太太不言语,只是双手蒙着脸叹息,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他要同你离婚,你便答应他就是了。反正这些年,你也未曾指望着他什么,何必为了这个作践自己到这个地步呢?” “你不懂!”张太太蒙着眼睛,低声地抽噎着,“你不懂的,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外面找女人,还不是因为我坏了身子不能生,邻里街坊人人都晓得,我高敏是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人人都晓得,我看不住自己的男人,如今他又有跟我离婚了,将来便是连我那个巴掌大的院子也是别人的,我就彻彻底底地没有家了!” “大不了.......大不了去金太太那里,金太太对你那么好,你们如亲姐妹一般的。” “你说的轻巧,她好心让我去,我便好意思去吗?我一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人,去人家的家里像主子太太似的,她便是肯,我也不肯的,还不如死了好,死了最清静,也省的将来还要让人戳着脊梁骨的议论。” “你管别人干什么?” “如何能不管啊!”她摸着胸口说道,“树没皮不活,人没脸要死!你不是我,如何能晓得我啊!” 说话间,慧珍已拿了药回来,安安静静地端着药服侍她姑姑把药服下,张太太又流着眼泪哭了一会儿,又絮絮叨叨与她说了好些话,总算是哭累了,方才又渐渐睡去。 吴疏月起身将她的手臂掖进被子里,刚想让慧珍再拿个压脚被子过来,转头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只好自己去拿。 她将张太□□顿好,又拿起外套搭在慧珍肩膀上,忽然发现白望亭不知哪里去了。 推开病房门,发现他正一个人坐在走廊里的长条凳上靠着墙发呆,入了夜,走廊里的灯已经关了一半,只剩下不远处一盏昏黄的廊灯,在廊道的闯堂风里时不时的摇晃两下,发出水波般晃动地微光。 “你睡着了吗?”她小声地问。 “没有。”白望亭立刻回答道。 “哦,那就好。”她走出来,靠着他坐下,夜里医院的走廊真的很可怕,若不是他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来的。 白望亭看看她光裸的手臂问:“冷吗?” “不冷,里面很热。” “里面热,外面冷,等你觉得冷的时候就该感冒了,你的洋装外套呢,我记得你来的时候是穿了的。” “慧珍睡了,我的给她盖着。” 白望亭便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那你穿我这个。” “那你不冷吗,你都在外面坐了那么久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说:“我不像你,我抗冻,喏,手心还是热乎的。” 她便翻过手在他手心里蹭了两下,果然热乎乎的,还出汗了,这才坦然地将他的衣服穿上,肥肥大大地,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更加娇小。 白望亭看着她不禁笑了笑说:“你穿这身就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熊孩子。” 她噘着嘴翻个白眼:“我才没偷穿,我光明正大穿的。” 白望亭难得见她开心,又忍不住掐掐她圆滚滚的腮帮子,捞过来便狠狠在她脸上亲一口。 “你干嘛呢!”吴疏月仓皇地把他推开。 “怕什么,又没人。” “没人也不行,”她眨巴眨巴眼,神经兮兮地说,“你怎么知道没人呢,也许有,你只是看不见呢。” 白望亭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有鬼啊?” “哎呀,你别说,你别说!”她愈发神经地捂住他的嘴,“不可以说,会把他们喊过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喊鬼,鬼就来了,那鬼要是冲着你喊,‘哎,人’,你会过来吗?” 吴疏月眨眨眼:“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又想打架?” “没有没有。”白望亭立刻认怂。 “最好没有。” 白望亭沉默片刻说道:“说起吵架,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最近吵架的频率有些太高了。” 吴疏月抿抿嘴略微有些尴尬:“那还不是因为你总惹我生气。” “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在你面前,我向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妻管严怕老婆?” “你怎么......” “怎么?” “你怎么这样说我?你都在外面怎么说我的?” “我没怎么说你啊,我就是说你.......好啊。” “白望亭,你不要太过分吧!”吴疏月叉腰,“你这样搞的好像我很凶悍,每天都在欺负你一样!” “你欺负我怎么了,我乐意不就行了。” “可是你这样,人家会觉得我很凶很坏。”她又噘着嘴不高兴地说,“我才没那么坏,都是你欺负我的。” “我欺负你?那你说让我不和谁好,我就不和谁好,你不让我和谁来往,我立刻二话不说奉旨听命,有我这种欺负你的吗?” “你又说这个。”吴疏月瞬间翻脸,“你就还是对我有意见就对了,你那么喜欢跟那个高鹤林在一起,你去跟他过好了。” “怎么又扯到鹤林身上,咱们不是说好了,这事儿翻篇儿了吗?” “是你先提起来的!” “好好,嘘!医院里禁止大声喧哗,嘘!”白望亭竖起食指压低声音说道,“我错了,我提起来的,从今天开始不提了。但是咱们也说好,以后不吵架了,好不好?”他想了想又说,“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这样行吗?” 吴疏月斜着眼睛瞧他一眼,原本还是有些生气的,可是一看到他这幅样子,又着实气不起来,他是真的很好,什么都很好,故而终于还是乖乖地点点头说:“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第69章【二更】 眼看着就要到吴疏月的生日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等着白望亭主动来问她想要什么。 当然,就算他问了,她也想不到需要什么,可她要不要是一回事,他问不问又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前段时间莫太太生日,莫先生便送了她一串上好的祖母绿项链,据说十分昂贵。 莫太太每天戴着,显摆了许久。 吴疏月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羡慕的,倒不是羡慕她的祖母绿,她就是羡慕莫先生和莫太太的感情。 她有时会想,都是人,都是天底下平平常常的两口子,为什么人和人的处境就差那么多。 就譬如张太太吧,性情相貌皆是难得的出挑,那样好的一个女人,却嫁给张啸林那么个混账东西,整天不着家就算了,一见面便是非打即骂。 张太太已然从医院里出来了,想来如今也累了,又或是有些被吴疏月说动,最近也开始琢磨着,不如就把这婚离了利索。 她说自己手里也不是分文没有,若典当了首饰,想要买一座小院子总归是买得起,只是遗憾,倘若如此,她便不得不搬去东城,离大伙儿便远了。 而金太太则说:“不过是个住处,我替你周转便是,那些首饰什么的你且留着,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又说道,“我往常说你,女人除了自己,儿女丈夫一概都不能信,你还说我悲观。你说起初你和张啸林结婚不久的时候,我劝你要牢牢的把他的钱尽数握在自己手里,你总说不用,说男人在外也要有花项撑面子,你给了他面子,他给了你吗?你就是太软弱,早早地把他捏在手里,对他进行严格地控制,就像我对老金那样,就算他再眷顾外面的女人,那也没用了,没有我,他别说女人,连自己是都养不起的。” 张太太则说:“话虽如此,我终究不是你,也没有你那些雷厉手段,再说了,张啸林也不是姐夫,姐夫到底斯文,张啸林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莫太太听着她们的对话很是不屑,一边抚着自己的祖母绿一边说道:“我以为对待男人还是要多些包容,像我和我们家老莫,我从不限制他的花项,若我像金太太一样一分钱不给他留,他又怎么给我惊喜呢?再说了,金太太对金先生如此严厉,可金先生不还是处处留情,您管得住他的人,也管不住他的心啊。” “好过连人也管不了。”金太太的脸色微微有些沉重,又对莫太太说道,“你也不要天天把莫先生挂在嘴上,你觉得自己过得好,不过是因为你心甘情愿做个睁眼瞎,他随便送你点子东西,你便当他宠你爱你,高兴的什么似的,是你瞧不见他在外头给其他女人花了多少钱,可若钱在你自己手里呢?你依旧想买什么便买什么,别说一条祖母绿,十条又如何。” 其实这个道理,大家伙儿一早便看在眼里。 期初是只有金太太和张太太看得分明,而后随着相处时间久了,吴疏月也渐渐察觉出来,莫成则对莫太太其实并不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百般顺从。 又或者说,他是从来都不会顺从莫太太的。 只是莫太太顺从他,不论他怎么说,怎么做,莫太太都说好,都欢快的答应着,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欢喜还是装作欢喜,更不知道她是在欺骗自己还是在欺骗别人。 莫太太说不过金太太便向吴疏月求助:“白太太你说呢,你也会把白先生的钱都握在自己手里吗?” “我……”吴疏月看看金太太又看看莫太太不知该怎么说,她知道,这个问题的关键其实根本就不在于钱,而是在于男人本身。 然而,她也确实从没考虑过钱不钱的事,她心想,设若白望亭真的把钱都给她,她也不太想管,因为他的钱毕竟连着烟厂的生意,她又不是金太太,哪里管得了这么大笔账。 她正困扰着,张太太说道:“咱们不必和疏月比,她和我们不同,她有个好娘家,别说白先生本就对她宠爱有加,便是没有他,疏月也不会受穷。” 张太太一席话,让金太太和莫太太都瞬间失去的争辩下去的力气。 再坐的诸位,原本只有莫太太是贫苦人家出身,金太太也好,张太太也罢都是宦家淑女,然而时代变了,她们的家世便是从前再显赫,也只能留在从前,反倒是吴疏月,因为她父亲冯德昌的缘故,成了当下最炙手可热的显贵。 这一点是不容她否认的。 吴疏月自己也知道,不论她和自己父亲的关系有多么恶劣,在外人看来,她始终都是冯德昌的女儿,甚至她近日所受到的一切高人一等的待遇,也都是犹豫她那个“可恶”的父亲。 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讽刺。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既享受着身为他女儿的好处,又承受着身为他女儿的酸楚,但不论是好处也好,酸楚也罢,都是她不能拒绝的。 因为即便她向全世界宣称“冯德昌不是我的父亲,我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也依然无法改变,她是冯德昌独生女的事实。 莫太太瞬间哑然,她垂着眼睛轻轻地叹口气说:“这倒也是。说实话吧,我要是有个好娘家,我也像你们似的,把成则看的牢牢的,可是你们看我吧,说句不怕丢脸的话,要不是则成我也就是个柴火妞,我吃着他的用着他的,自己分文不赚就罢了,再对他管头管脚的,这仿佛也不像话。” 金太太冷声说道:“这就是你不对,你太妄自菲薄了,若不是你平时帮他照看家里,他能顺心顺意地去做事吗?”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外头那么多长得比我俊,家世比我好的,保不齐有哪个也巴望着帮他照看家呢,我又凭什么跟人家比。” 莫太太难得说出这样的话,平时她都总是说莫先生如何如何对她好,如何如何对她百般宠爱,吴疏月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像莫太太这样,这么信任自己丈夫的女人,也是会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的。 吴疏月有些想不通,难不成女人嫁了人之后,剩下的便就只有担忧了吗? 每天担忧着容颜的老去,担忧着丈夫的厌倦,担忧着儿女的不孝,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寄托在他人身上,自己却无能为力。 就算是如此强大的金太太,也不能例外地把希望寄托于金先生。 否则她又何必这样把金先生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呢。 想到这里她倏然叹口气说道:“早知如此,便不嫁了。” 她这么一说立刻遭到了金太太等人的联合攻击,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促狭而矫情。 张太太道:“我们这群人里,最不该说这话的就是你,你倒好,竟敢在我们面前伤春悲秋,实在是没大没小。” “这与大小何干,”吴疏月无奈地一笑说道,“我只是看着你们难过,故才有此感触,若说我,望亭对我是极好的不错,纵然我也常常对他生气,可你们都说他好,我也不便说些什么。” “瞧瞧她 ,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便是了。”张太太揶揄道。 “我才不是得了便宜卖乖,我是当真忧愁。”她说道,“我每每看着你们在这里哀叹,便觉得自己难免也要走上同样的路,都说人生世事难料,人生尚且如此,更何况人心,他今日待我好,谁晓得明日如何,可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我实在想不到,若有一天他对我不好了,我该怎么办,我要去依靠谁。” “你这便是杞人忧天了。”张太太道。 而莫太太则更加直接地说道:“嗐,你不是还有你的大帅爹吗?倘若真有那么一日,他总不肯看着你受苦,亲爹就是亲爹,若说这天底下还有一个男人勉强能依靠,也就是亲爹了,当然也有许多人,是连爹都指望不上的,就像我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当初不是他把我卖给莫家,我也遇不到则成就是了。” 吴疏月便不做声了,她想她的苦,归根结底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 现如今,不论她怎么说,在她们眼里自己都是在矫情。 或许她也的的确确是有些矫情,可她的矫情不对吗? 至少她自己认为很有道理。 她现在是真的身如飘萍了,比起从前在金百丽唱歌的时候更加无枝可依,从前她还有自己的嗓子,还有自己的工作,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饿死在大街上,可是现在她看着即将无家可归的张太太,看着每每自欺欺人的莫太太,看着几十年苦心孤诣的金太太,当真觉得自己岌岌可危。 她忽然自言自语地说道:“或许,若是再有些自己的营生便会好一些吧?” “什么?”莫太太惊叹一声,“你要出去工作?” “不行吗?” 金太太和张太太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也不做声。 “这怎么能行呢?”莫太太说道,“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这样的,若说我要出去工作,则成也是会跟我翻脸的!你啊,你可千万不要仗着你们家白先生宠你便为所欲为,男人,你花他多少钱都好,唯独要记得,千万给足他面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