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心肝肉(重生)》 第1章 月下私奔(修) 姜宓的耳边,尽是呼呼风声。 前面有人拉着她的手,在拼命奔跑。 后面是夜色下火光绵延的追赶,以及接连不断的怒喝声。 “在那边,大人有令,务必要将采花贼人拿下。” 姜宓眨眼,这一幕异常熟悉,她总觉发生过这样的事。 多年前,她和青梅竹马趁夜私奔,也是这样被人追赶。 她才这样想着,拉着她的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急切道“阿宓,商府太大了,咱们分开跑,一个时辰后在老地方聚头。” 听到这声音,姜宓悚然抬头,看到一张记忆里万分熟悉的脸。 她怔然,似乎反应不过来。 那人推了她一把“快跑。” 话毕,他竟是丢下姜宓转身就往另一方向拔腿狂奔。 “你”姜宓伸手,人没抓住,就只扯下了对方挂在腰封上的竹青色素纹荷包。 姜宓愣住,可没多余功夫给她考量,后头追赶的仆役已经近在咫尺,她想也不想将荷包里的小物件掏出来,并甩手一扔,将空荷包丢到那人离开的岔路上。 随后,她提起裙摆,动作麻利地拐到相反方向的小径,并干脆利落钻进紫藤花墙里藏了起来。 “人呢” “切莫追丢了,此贼人甚是可恶,不仅给大公子下毒,还拐走了大夫人,大人有令,捉了就乱棍打死” “看那边贼人的荷包,定是往那跑了。” “追” 姜宓蹲在花墙角,看着外面的脚步纷沓火光摇曳,她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她清楚记得,自己分明是死了的,死在那人荣登九五,坐上金殿九龙椅的那一天。 忽如其来的刺客,利剑穿胸后,她就倒在血泊里,猩红的血污了金黄的九龙椅。 她回头,最后看了那人一眼。 九龙冕冠珠帘晃动,她只看到一双古井无波的凤眸。 那瞬间,锥心之痛伴随解脱的轻松感席卷上来。 六感消泯的刹那,她终于明白,在那人眼里她宛如蝼蚁,生死无足轻重。 即便,她是为他挡刀。 姜宓不自觉抓紧袖子,那人她现在连名字都不想提及。 可是眼下,又怎么回到了和青梅竹马私奔的晚上 她轻轻摸了摸脸,又拧了下大腿,感觉到温热和疼痛,抽了口冷气,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死了又活了。 死而复生,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姜宓却生不出欢喜来,当年,她被强聘强娶进商家,嫁给那人的胞兄冲喜。 那人的胞兄叫商珥,先天体弱,常年缠绵病榻,仅凭一口气吊着,随时都可能双脚一蹬就没了。 这桩亲事本就是那人仗势欺人强取豪夺来的,她纵使心不甘情不愿,可嫁为人妇后,也曾想过服侍好夫君,安心过日子。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常年身体的不济,导致商珥脾性喜怒无常不说,还多出些迥异于常人的怪癖。 那些怪癖虽不曾施展在她身上,可每回商珥都强迫她睁眼看着。 日复一日,在商珥越来越阴鸷的注视下,她惊惶害怕,生怕商珥哪日心血来潮就对她下手了。 一直过了半年,曾经的青梅竹马忽然出现,像是一场救赎,誓要解救她出水火。 鬼迷心窍般,她像是受了无可救药的蛊惑,在竹马脉脉温情的甜言蜜语中,竟是荒唐的同意和他私奔出京。 当晚,她服侍商珥睡下,又趁着那人不在,收拾了行囊准备走人。 她千方百计逃出商府,但那一晚上老地方苦等来的,不过是竹马薄情寡义的失约。 他负了她 她浑浑噩噩的被捉回来,出了这样的丑事,商珥动了元气,不久之后人就没了。 至此以后,往后无数年的每一天,对姜宓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炼狱。 白日里,她是需要给亡夫守节的寡妻,被困后宅不得出半步。 等到晚上,她就成了那人的禁脔,被肆意玩弄,作贱到尘埃里,毫无颜面。 世人只道,商府商珥是天妒英才多舛早夭,然而发妻和胞弟,却甚是叔嫂情深,份外感人。 可众人却不知,那作贱她的人,正是她的小叔子大夏第一辅政大臣商殷,后来谋朝篡位的暴君 姜宓意识恍惚,紧接着一道念头宛如闪电,嗤啦蹿起。 她要逃 浆糊一样的脑子顷刻清明,只要这回商珥不死,她就有机会逃出商家,余生彻底摆脱商殷。 姜宓神志从未像现在这样坚定过,她咬着拇指,慢慢思考。 她现在没有被府中仆役抓住,只要稍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又摸回商珥的水流渊,私奔这事不成立,那么她就不是通女干。 “姜宓,”她深呼吸,“重新来,这回重新来过” 这话说了两遍后,她起身猫着腰,沿着花墙壁在缝隙里艰难穿行。 她记得花墙尽头有一方狗洞,只要钻过去,再穿过一道月亮拱门,就是水流渊了。 至于那个和她私奔的竹马,姜宓眸光发暗,薄情寡义的东西,真被仆役乱棍打死也是活该 狗洞不大,隐在花墙下,半点都不引人注意。 姜宓弯下腰,匍匐在地,趴开草木就往里头钻。 “嘶”她忽的抽了口冷气。 上半身已经钻出来,只胯骨那里卡住了,刚一用力,两侧胯骨就给剐蹭破皮了。 火辣辣的疼痛席卷上来,那双媚色如丝的柳叶眼缓缓浸润出水光,眉心还蹙着,脸又白,娇娇的像朵弱不禁风的小花儿。 爬出狗洞后,她很是狼狈,发髻散了,脸上沾着泥,一身裙裾被花枝勾得破破烂烂的。 她撩起衣摆,借着夜色,能隐约看到腰侧到胯骨的瓷白肌肤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 并有清幽栀子花的体香和着浅淡血腥味,像一枝出墙杏花苞,颤巍巍的从衣摆偷泻飘散出来。 姜宓低头吹了吹伤处,放下衣摆拍掉身上泥屑,眼见四下无人,遂匆匆往月亮拱门那边赶。 好在府里仆役和护院这会都忙着在前院捉人,姜宓一路走来,并未撞上旁人。 她顺利跨进月亮拱门,只要再经过一曲悬挂红纱灯笼的廊芜,就能回到房间。 紧张到手心湿濡,姜宓深呼吸,提起裙摆抬脚 “大半夜的,也不晓得大夫人到底在做什么妖,大公子气急攻心,又吐血了。” “可不是么,听说是让采花贼人掳去了。” 两道低语由远及近,姜宓反应飞快藏匿进拱门暗影里。 路过的是水流渊里伺候的俩婢女,其中一人嘲弄冷笑道“掳那是商殷大人心善,给她留几分颜面。” 另一人惊讶道“我就说什么采花贼这么大胆,竟敢摸到咱们辅政重臣商殷大人府上来作乱。” “哼,我听人讲,大夫人可是迫不及待跟野o男人私奔的,指不定早苟且过了,大公子还时常叮嘱商殷大人,要待她这个长嫂好一些” 还有什么话,随着那俩婢女匆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听不太清了,可大抵知道她们会怎么编排自己。 她垂下眼睑,勾嘴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湿冷嘲意。 若说商珥的死,是她上辈子苦难的始端,那暴君商殷,便是她所有的噩梦来源。 所以这辈子,她一定要逃出去 怀着这样的信念,姜宓偷摸回到自己房间。 她的房间在流水渊的西厢,距离商珥的北厢隔了一汪锦鲤湖。 故而姜宓镇定地打来热水擦洗身上,又换衣裳,这番动静也没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她简单给腰侧胯骨上了药,琢磨了会,又翻出从前和青梅竹马私相授受的书信。 那些书信原本被细心地收在妆奁暗匣里,折叠整齐,一看就很珍视。 姜宓面无表情,白嫩脸上尽是漠然。 她将书信付之一炬,亲眼看着烧成灰烬,随后她还将那灰烬倒进了净室恭桶里,又拿水冲了冲。 重活一次,还是多少有些好处的。 至少,她这回可以选择跟这个狗东西划清界限,再没任何关系。 姜宓如此想着,整个人放松下来,腰侧的擦伤就火辣辣地疼起来。 她素来皮肤娇嫩,最是怕疼,眨眼之间,眼圈红了,并泛起濛濛水雾。 她抽了抽鼻子,慢吞吞挪到妆奁前,翻箱倒柜地清点首饰细软。 金的、银的,玉的等等物件,也一并搬了出来。 要逃出商家,钱财必不可少,只可惜她进府之时没有嫁妆,手上能周转的现银并不多,多的是商珥送她的头面首饰。 现银,带身上就能用,麻烦的是头面首饰,暂且不能变现银,约莫只能搁置。 姜宓找了两个荷包,先将一百二十三两现银分装好,沉甸甸的两坨,她寻摸着几个地方藏都觉得不安全。 正犹豫之时,冷不丁“嘭”的一声巨响平地乍起。 姜宓抖了下,回头就见雕花门牖被人暴力踹开,黑夜深浅浓淡的阴影里,站着个身量修长的人影。 廊檐下灯笼摇曳,微光点点,为那人周身镀上一层很浅的逆光。 于是,暗的地方越发暗,亮的地方只有那人扬起的披风一角。 姜宓眼瞳骤然紧缩,倒抽冷气,手一软,荷包啪嗒落地。 “咚咚”轻响,荷包绳口松开,白花花的、大小不一的银锭滚落出来。 “咕噜咕噜”几声,有粒圆滚滚的碎银一直滚到门槛处。 姜宓屏住呼吸,一颗心不断往下坠,像是要坠到深渊里头。 那人不疾不徐抬脚,玄色缎面金线勾勒祥云海的软靴,漫不经心地迈过门槛踏进来,斜长的影子随之晃动。 姜宓听到他波澜不惊的说“商姜氏,这个人你可认识” 他这样说着,身后的长随当即扭着个人到他跟前。 他伸出带冰丝白手套的一只手,那手五指匀称修长,包裹在白手套里,干净的不染尘埃,于夜色里,漂亮到发光。 然,他却一把抓住那人头发,往前一掼,那人摔到姜宓脚下,狼狈又仓皇。 姜宓看上一眼便如坠冰窖,浑身发凉。 这人,她自然是认识的,不仅认识,刚才还在一起私奔。 她的青梅竹马谷卿闵 此刻,私奔的女干夫被小叔子当场活捉,还带着来当堂对质,所以她要怎么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冷血狗暴君(修) 姜宓有片刻的恍惚,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在商殷踏出夜色的瞬间,眼前光怪陆离得亮了起来,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清晰。 这个男人气场太强大,以致于黑夜在他脚下,都俯首称臣自发退却。 他生了张极为俊美的皮相,长眉斜飞入鬓,本身很有气势,然在右眉眉峰处,却生生断了,留出一点没有眉毛的皮。 右生断眉,乃是克亲的大凶之相。 但他脸长的足够好,凤眸狭长,瞳色浅淡,以及挺拔的山根,还有干玫瑰花色的薄唇,都将那股凶戾压了下去,只剩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他不带表情地看向姜宓,眼神无波。 姜宓四肢发软,被他气势所迫,根本移不开视线。 商殷眉心微皱,看了眼趴在地上,宛如死狗的谷卿闵,又问“商姜氏,这个人你可认识” 姜宓条件反射地摇头,但她想起什么,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小脸惨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商殷眉头皱的更深了,浅浅的川字纹衬的他官威更盛。 大夏第一辅政大臣,一身锋芒无人敢视。 地上的谷卿闵缓过气来,他双手被绑着只得抬起头,理直气壮道“阿宓你莫怕,你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见不得人之处,勿须否认。” 姜宓眼眸大睁,被这话给气的小脸通红。 “你你胡说八道”她声音都带颤音,根本不敢去看此时的商殷。 谷卿闵冷笑着瞥向商殷,很是正义凛然“饶是你商殷一手遮天,强取豪夺了阿宓,我早晚也会救她出火坑,你休想分开我们。” 商殷整遐以待听着,甚是面无表情。 姜宓几乎咬碎银牙,狗东西上辈子害她不够,这辈子还要再来一回不成 上一次,确实是她被蛊惑做了错事,所以被捉回来后,她不曾辩驳过半句,认命地受了商殷所有的怒火。 然而这一回,她及时悬崖勒马,并没有做出有辱商家门风的通女干丑事。 所以,她问心无愧 想到此,姜宓挺直了背脊,小身板正直的像棵小白杨。 姜小白杨瞄了商殷一眼,见他眸光深沉带着不善,心头一突,反应极快地抓了把珍珠,劈头就砸谷卿闵满脸。 “休得胡言贞女不侍二夫,我就是死,冠的也是商姓,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再污我名节,我我” 珍珠噼里啪啦的在地上弹跳,姜宓迫不及待想同谷卿闵撇清关系,左右看顾后,猛地抓起首饰里的金簪,将尖锐的一端抵在自己脖子上。 她眼尾红的像抹了胭脂,娇弱中挟裹着纸糊的硬气“你再污我名节,我就以死证清白” 寒芒闪烁,金簪末端尖锐锋利,真要扎下去,是会顷刻毙命的。 姜宓手都在发抖,她抽了抽小鼻子,表情凶萌如猫崽子,龇着一口小乳牙,像是逮谁咬谁,实际金簪离脖子越来越远,好似拿不稳了。 谷卿闵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姜宓反应会如此强烈。 姜宓咬着唇,眼眸泛着水光,虽说这副做派是驳斥谷卿闵,但实际却是做给商殷看的。 忐忑不安的小眼神,偷看了商殷一眼又一眼,两分幽怨,三分不安,剩下五分皆是委屈。 狗暴君 从前欺负她的时候动作比谁都快,这会倒摆起谱无动于衷了。 商殷确实无动于衷,从头至尾他都面无表情。 谷卿闵反而笑了“阿宓,你娇气怕疼,这种事你做不来的。” 他自小同姜宓处在一块,太了解她的脾性了。 姜宓胆小性子又娇,生起气来,最多就红脸跺跺脚。 姑娘家家的,小心眼虽多,但也好哄,说一句好听的,她就能变成软弱无害的小兔子,真真是株需要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菟丝花。 姜宓握金簪的手,逐渐泛白,她看向商殷,可怜又无辜“殷大人,你也认为我不守妇道了么” 一句“殷大人”顿让商殷眸光微凝。 旁人都唤他“商殷大人”或是“商大人”,再不济也是“辅政大人”,倒从没有人这样喊过他。 姜宓没注意,这称呼本就是上辈子他在欺负她时要求喊的,她也喊习惯了。 她见商殷不作声,似乎是默认了,顿时怨气陡生。 他凭什么这样想她 她日后所有的“不守妇道”都是他一手强逼的 腾腾水雾弥漫上媚丝柳叶眼,似雾非雾,叫眼尾那一抹薄红胭脂越发娇艳。 她低头,自晒冷笑,一瞬间觉得心灰意冷,谷卿闵说的对,她胆小做不来自尽的事。 她松手,准备放下金簪,既然生死都无法让狗暴君动容半分,又何必再白费尽心机 早在上辈子临死那刻,她就明白的,只是刚才看着他那张脸,又不记教训了。 “姜宓”冷不丁一声喝。 姜宓抬头,谷卿闵迎面撞上来,被缚的双手企图夺金簪挟她为质。 电光火石之间,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姜宓握金簪的手往后撤,身前一股大力袭来,金簪无法控制地拐了个弯。 “噗嗤”利器入体,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姜宓眼瞳骤然放大,她咔咔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刺入肩膀的金簪。 艳红的鲜血迅速浸透衣衫,扩散出大团大团靡红色,像是怒放的火焰海棠。 谷卿闵呆住了。 商殷也愣了下,房间里的侍卫反应过来,连忙冲上来押住谷卿闵。 姜宓头晕目眩,双唇抖得厉害。 薄情寡义的狗东西,果真两辈子都是来害她的。 她根本就没想要真的刺自己啊 痛感姗姗来迟,姜宓快支撑不住了,她傻傻地望向商殷,像随时都会晕厥。 “殷大人,我好疼呀。”她哭唧唧喊着。 找商殷哭惨的手段,简直熟练的不能再熟练,显然从前没少干这种事。 商殷凤眸微眯,浅棕色眼瞳映着血色,仿佛瞳色更深了些许。 姜宓跌跌撞撞奔过去,在长随方圆和侍卫们目瞪口呆的眼神中,一头栽倒进商殷怀里。 长随方圆“” 他该不该提醒大夫人,他家大人不能近女色。 但凡近的女色,最后坟头草都半人高了。 商殷皱起眉头,戴白丝手套的指尖弹动两下。 姜宓疼的呼吸都喘不上了,她把商殷身体当柱子,滑到他脚边,席地跪坐。 红到发暗的鲜血在商殷玄色圆领锦衣上留下一道痕迹。 姜宓磨牙,恨恨瞪着谷卿闵,她这亏吃大了,不剐对方一层皮,她不姓姜。 于是,姜宓扬起因疼痛而生理性发红的眸子,睫羽颤动几下,藏起狠色,转而带出兔子一样的柔弱无辜。 她轻扯商殷袍摆“殷大人,这厮居心叵测,诬我名节不成,就想伤人灭口,给咱们商家门楣泼脏水。” 长随方圆和一众侍卫都在抽嘴角,当大人是傻子不成 刚才她还暗含威胁地瞪着谷卿闵,小凶小凶地记着仇,这转头就怂起尾巴装兔子 而且,今晚上本是o奸o夫o淫o妇当场对质,捉她私奔野合证据来的。 商殷低头,俯视姜宓。 那张极为俊的皮相上,以高挺的鼻梁为界,一半处在暗影中,一半投在烛火下。 他视线在姜宓刺入左肩的金簪上转了圈,波澜不惊的道“口说无凭皆不可信,我只看证据,不然” 说到此处,商殷眼神刹那锐利“不然就是你商姜氏不守妇道。” 姜宓心肝乱颤,商殷离她很近,近的几乎可以嗅到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雪松冷香。 上辈子镌刻骨髓的记忆,翻滚如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而来。 她要逃,她一定要逃开他 肩上带伤,导致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她错开商殷的视线,这副模样落旁人眼里,便成心虚。 商殷眸色发冷“来人,给我搜。” 这话一出,当即一队腰佩长剑的玄衣侍卫呼啦涌进房间。 姜宓眼前发晕,浑身发冷,她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能晕死过去,不用面对商殷,然而每一次睁眼,都是商殷冷漠无情的侧脸。 她嘴里发苦,委屈得不行“我没有做对不起商家的事。” 有气无力,几不可闻。 与此同时,侍卫回禀道“大人,没有发现,并未搜到任何可疑物件。” 听闻这话,姜宓松了口气,幸好刚才先手一步烧了书信。 商殷将她反应尽收眼底,凤眸寒凉如冰。 姜宓忍着心悸,喘o息几声,鼓起勇气微微抬头,只敢盯着他暗紫竹叶纹的腰封。 她说“殷大人,我是清白的” 声音虽轻,然其中暗含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看着姜宓,姜宓缓缓仰起下颌,同他对视。 紧接着,在苍白面色上,仿佛有白栀子迎风徐徐绽放,清甜娇人。 姜宓眨了下眼,甚是无辜“殷大人,我真的清白。” 书信等物,她已经毁了,找不到任何证据,他就不能把她如何,姜宓很笃定这点。 兔子尾巴短小,可不用心同样捉不住。 商殷冷笑一声,抬手朝侍卫动了动食指。 不安像海绵不断发酵,姜宓就亲眼看着侍卫从谷卿闵身上搜出某物,再呈上来。 “大人,此贼人身上有书信数封。”侍卫道。 姜宓惊惧抬头,盯着商殷手上的书信,一股在劫难逃的绝望笼上心头。 难道,重来一次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那书信被谷卿闵居心叵测的随身携带,折叠整齐,一抖开足足有三封。 “商姜氏,你作何解释”商殷指尖一掷,三封书信轻飘飘落姜宓脸上。 白纸黑字,簪花小楷的字体,娟秀雅致,句句缠绵,浓烈情意跃然纸间,叫人没法忽视。 铁证如山,顿叫姜宓没法抵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私密信物(修) 姜宓握着书信的手都在抖,谷卿闵阴险恶心至极,竟将情信随身携带。 她呼吸都窒了,冷汗涔涔头皮发麻,肩上金簪还卡在血肉里,痛的她忍不住哭起来。 姜宓清楚知道,她绝不能认下这情信。 她哭得比窦娥还冤“我是清白的” 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间或落下的血迹,啪嗒啪嗒落到书信上,溅出团团痕迹。 仿佛是在泣血悲鸣,伤心的不能自己。 房间里静谧无声,只余姜宓压抑啜泣地抽嗒声,带着软糯小动物一般的可怜兮兮。 她别开头,带着让人心软的小倔强“信不是我写的,你们冤枉我,我根本不会簪花小楷。” 听闻这话,谷卿闵愤怒挣扎,他没料到会真伤了姜宓,本有些内疚心虚。 可姜宓否认两人之间的鸿雁传书,这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叫他生出一种被背叛的羞辱感。 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轻易的就背叛他 他愤然起身,怀着一丝侥幸道“阿宓,没什么好隐瞒否认的,你也莫要怕他,我们生时情投意合,便是死了,黄泉路上也不会分开。” 谷卿闵说的情深似海,仿佛此生认定姜宓,非她不要。 姜宓脸色白的几乎透明,浓黑的睫羽颤动,眼梢析出微末水汽,将浮现的嘲弄飞快遮掩掉。 若真是如此心悦她,上辈子又岂会私奔失约 而且,不过两三个月后,这狗东西就风风光光迎娶当朝大儒之女,从此平地青云扶摇直上。 又哪里还记得,被他害得坏了名声,至此软禁后宅,明着给商珥守寡,实际受尽商殷玩弄,成了禁脔的自己 姜宓不想理谷卿闵,她仰起头,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以一种娇弱不可抵挡的乖顺姿态提议道“殷大人,尽可对笔迹。” 她记得,自己这姿态,从前是最讨商殷喜欢的。 商殷凤眸虚眯,掐着她下颌,细细地审视她。 脖颈纤细,脆弱的他单手就能捏断,奶白的肌肤,细嫩如牛乳,此时沾染上血色,红和白的极致对比,就成一种让人想肆意凌虐的柔弱感。 他字字带深意“若是证据确凿,商姜氏你可知会是何等下场” 稍微一活动,左肩金簪就更深入血肉一分,疼的姜宓都快神志不清了。 偏生下颌被钳制着,冰丝织就的手套,冰凉入骨,冻的她齿关打颤。 她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明白的” 有什么样的下场,她上辈子就挨个品尝过了。 商殷松手,边上侍卫遂拿了书信,离开去对字迹。 房间里复又安静下来,姜宓靠在黑漆高案木腿边,露出半边白无血色的侧脸,柔弱又怯懦。 商殷似乎难以忍受和人有肢体接触,他半垂眸看了眼染血迹的锦衣,皱眉褪下冰丝手套,重新换了双崭新的,忽的开口“商姜氏,此人同你青梅竹马毋庸置疑。” 他眼神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单纯陈述事实。 一股颤怵从姜宓后背攀爬到脑后,一个激灵她神志被吓清醒了,顷刻就明白了商殷话中的未尽之意。 他其实对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只是等着她亲口承认,好给兄长商珥一个交代,然后果断就送她一条死路。 姜宓心都紧了,像有一只大手在用力揉捏搅动,她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殷大人,那都是从前。” 是哪,那些都是从前。 这一回,她没有做任何错事,行得正坐得端。 谷卿闵看出姜宓的决断,心头怒火熊熊,煅烧的他五脏六腑都在愤怒。 一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无论怎样,也只能是他先不要她 他冷笑出声“姜宓,枉我对你满腔深情,没想到你也是个水性杨花,富贵能o淫,权势就能屈的贱人” 黑白分明的柳叶眼飞快闪过冷光,姜宓再转头,小脸上尽是凄楚欲绝的表情。 她艰难伸手,轻轻扯了扯商殷袍摆,在他皱眉看过来之时,正大光明地告状。 “我名之前冠商姓,和大人乃是正儿八经的叔嫂关系。”她边说边喘气,左肩血流不止,她也不去管,还就是要让商殷看见。 商殷就见她疼的打着哭嗝,很是有心机的继续说 “可目下,这厮如此羞辱我,那也是等同于羞辱商家,羞辱大夏堂堂辅政大人。” “我名声坏了是小事,但殷大人和大公子的清名,却是万万坏不得。” 姜宓边用苦肉计,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谷卿闵上眼药。 她说的大义凛然,且逻辑严密,房间里一众人竟是谁都没法反驳。 长随方圆揉了揉鼻尖,斟酌开口“大人,小的以为大夫人所言甚是。” 毕竟,在没有证据定姜宓通女干之罪时,她仍旧和商家和商殷算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商殷瞥了方圆一眼,那冷冷的眼神,顿让方圆冷汗长流。 “雕虫小技。”商殷斜看着姜宓,对她心思再是清楚不过。 姜宓一阵心虚,怂巴巴地低下头,心头恼的恨不得伸爪子挠死商殷。 铁石心肠的狗暴君,她都疼的这么可怜了,还这么服软讨好了,都不说心软一下下。 她越想越伤心,就越发为前世给他挡刀而死的事感到不值当。 众人就见,左肩还在不断流血的姜宓,眼泪水哗啦啦地流,不一会,眼泪水比血还流得多。 商殷太阳穴突突的疼,眉心浮起烦躁和不耐。 “闭嘴。”他喝道。 诶 姜宓立马噤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小脸雪白,还带着茫然。 商殷薄唇微抿,不悦显而易见。 姜宓最怕他抿唇,一般这个时候,就代表他心绪很不好,过去总要弄死几个人来消气。 她抖了下,不敢哭了,可心里反而更委屈幽怨。 “嗝”她没憋住,响亮地打了个哭嗝。 长随方圆和侍卫们齐齐低下头“” 商殷揉了揉眉心,下一刻略弯腰手一扬。 “噗”的轻响,一道细细的血线,伴随金簪飙飞出去。 “啊”姜宓痛呼出声,心头震骇。 狗暴君,终于忍不住了吧暴露杀心,这要动手杀她了 “我就知道,我我我就”姜宓哭喊起来。 再是哭,她的嗓音也是软绵绵的,舌头又怂地撸不直,说是哭,不如说是撒娇更恰当。 商殷没解释,屈指轻弹,一豌豆大小的赤色药丸精准地堵在姜宓伤口处。 药丸遇血即化,药性弥散,顷刻就止住了血。 长随方圆见赤色药丸用在姜宓身上,顿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姜宓后知后觉,等她反应过来,比对字迹的侍卫已经回来了。 侍卫道“大人,笔迹不符,三封书信皆不是出自大夫人之手。” 姜宓心落回了原位,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被侍卫按住的谷卿闵,又低下了头,乖顺安份的研究肩上的伤。 商殷凝神,飞快看过侍卫手里的两份笔迹。 确实不一样,一个是秀美的簪花小楷,一个是洒脱的瘦金体,就是笔画勾勒,那风骨也是大为不同。 谷卿闵试图站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情信就是她写的” 姜宓没有说话,她偏头望着谷卿闵,点漆眼瞳黑浚浚的。 “我不会簪花小楷。”她依旧如此说。 “上笔墨。”商殷道。 是以,姜宓被人搀扶起来,当着两人的面,摇摇晃晃地用簪花小楷和瘦金体同时书下一行字。 瘦金体写的娴熟自如,可见是时常练着的,而簪花小楷则生涩凝滞,笔力不及书信上的深厚。 事实摆在面前,堂堂大夏第一辅政重臣也走眼了。 原本以为能轻而易举给胞兄商珥一个交代,却不曾料到便是既知真相,也逮不住这心机兔子的尾巴。 他看着姜宓冷哼一声,说出对谷卿闵的处置“押下去关进水牢,严刑三日,再送刑部候审。” 话罢,他一掀披风,旋身离去,并丢下一句“商姜氏,这世上从没有本官找不到的证据。” 姜宓心头一凉,目送商殷走出房间,不自觉捏紧了手。 “最毒妇人心,姜宓你好得很”谷卿闵扑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像一头被激怒、被背叛的疯狗。 “贱人,你敢这样对我”谷卿闵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 姜宓上下打量谷卿闵,轻声道“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和条狗没区别,多狼狈。” 这话,火辣辣的,让谷卿闵怒火中烧“你你” “我怎么样”姜宓走近几步,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谷卿闵,这辈子你休想再害到我,绝不给你任何机会” 谷卿闵喘着粗气,阴狠又恶毒的说“姜宓,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亲手送我的定情之物” 听闻这话,姜宓眼瞳骤然紧缩。 定情之物她当年送过什么 谷卿闵怀揣恶意,俯身凑到姜宓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你说,我若将那等私密的东西送到你夫君面前,他会不会被气死,嗯” “你”姜宓咬牙切齿,眼底娇弱逐渐转为不可动摇的坚定。 她一字一顿否认道,“我从来没送过你任何私密之物” 谷卿闵被侍卫拖下去,但他目光一直盯着姜宓,宛如毒蛇。 姜宓不示弱,挺着背脊,大大方方地回视谷卿闵。 谷卿闵被拉下去后,她来不及收回视线,恰和站在门外阼阶的商殷对上。 似乎,他都听到了。 姜宓脸色一变,左肩又冷又疼,像有针在往里钻。 她定了定神,勉强撑着,咬牙暗想,即便有又如何,这一回她定然不会让谷卿闵再坏她一辈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昨晚做了错事(修) 时值晚夏,夜间少了暑气,多了几分凉意。 白玉阼阶上,商殷头剧烈地疼起来,今个一整天太阳穴都在阴阴抽疼,这会夜风一吹,便痛的更厉害了。 长随方圆关切问“大人,可是需要大夫” 商殷摆手,揉捏眉心,一抬眼就撞上了姜宓惊惧至极的视线。 她胆颤心惊的,当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商殷听着谷卿闵的支言片语,吩咐道“吩咐下去,务必找出两人苟且的真凭实据。” 方圆应下,很是不解“大人,既是要证据,何不拟一些便是此等事不宜大张旗鼓。” 商殷负手下阼阶,暗色的黑夜中,玄色披风翻飞不休“好歹是长嫂” 语气里,是寒凉寡情的嘲弄和晒意。 方圆眼神闪了闪,回头看了眼灯火晕黄的房间里,依稀还能看到姜宓单薄的身影。 他叹息一声,顿时明白了大人的意思。 因为是兄嫂,所以那点遮羞布还是要的,不然以大人的手段,何须如此迂回费劲 商殷走了,整个院落再无旁人,姜宓适才呼出口气。 她仿佛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后背寒气入骨,冻得她唇色发白。 因着左肩带伤,她眼前阵阵发黑。 脑子里一会是上辈子炼狱般的一生,一会又是刚才谷卿闵的话。 但从始至终,挥之不去的,是商殷那双浅棕色的狭长凤眸,跟刀子一样,冰冷又无情。 她抖着手,不顾伤势,猛地抓着毫笔,左右手各一支,同时蘸墨,尔后双笔齐动,在白纸上刷刷书下不同字体的“逃”字。 右手写的,是雅致的瘦金体,左手书的则是秀美的簪花小楷。 她一辈子无所长,唯有对书法稍作研习,所以,没人知道她其实会左右手同时写字,会的还是不同字体。 那些年里,她日日身处绝望和怨恨之中,遂学会了临摹,尤其对商殷的笔迹,她能摹的以假乱真。 一篇白纸才写一半,左肩伤口复又裂开,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低落到纸上。 白纸红梅,份外刺眼。 姜宓摇晃两下,一屁股坐杌子上。 此时没了外人,她不用做戏,也不用腆着脸讨好谁,那点眉目的柔弱便如水波化开,露出了她的小爪子。 如今的商殷还不是谋朝篡位的暴君,商珥也还没有死。 她眼下更不是商殷的禁o脔,今晚上对商殷的示弱讨好,倒是她太过习惯上辈子了,往后得警醒着。 伤口不深,但血流的多,瞧着甚是骇人。 姜宓褪掉衣裳看了几眼,皮肉伤口,没几天就能好。 况,商殷还给她用了那赤色药丸,她知道那东西,是用百味百年珍贵草药为原料,十年才能炼出两三枚,十分不易,对外伤有奇效。 她估计,商殷身上统共也只有四五枚而已。 倒是没想到,他肯用在她身上。 姜宓冷笑了声,半点都不感动,她清洗了伤口换了衣裳,又强撑着烧了大字,灰烬冲恭桶,再抹掉痕迹。 后半夜,纵使身体累极,姜宓也没有丝毫睡意。 到卯时中,天色大亮。 商府里头逐渐热闹,仆役往来,多了几许人气。 姜宓眯了小片刻起身,呆呆地坐在床沿回忆了番,随后她翘起嘴角,冷哂出声。 上辈子活的那样坏,这辈子再是不济,总也不会比上辈子还生不如死。 况且,这辈子她占着先机,一定能逃出商府,逃离商殷。 想通这点,她慢吞吞地给左肩换药,穿衣裳绾发髻。 末了,她出门沿着锦鲤湖拐去了北厢。 水流渊是以北厢为主的院落,采光通透,冬暖夏凉,是商府最好的地段。 姜宓穿过廊芜,依着商珥还在世时的习惯,直接在正房外间候着。 再有半个时辰,商珥就该醒了,她需要服侍他更衣和梳洗。 这些本是婢女的活计,但她进门那日,商殷曾说,既是冲喜,自当该和商珥多亲近。 俄而,里间传来咳嗽声。 姜宓抬脚进去,动作熟练地撩起月白色十字纹纱帐。 黑漆芙蕖雕花的大床里,洁白玉枕上鸦发逶迤铺散,眉目带病气的青年虚拳抵唇。 他慢吞吞抬眼,那双缱绻醉人的桃花眼在看到姜宓时,瞬间弯起来。 “阿宓今天这么早”青年唇边带笑,一副病弱清隽的温柔模样。 商珥借着姜宓的手下床,视线一直锁着她。 姜宓半垂眼眸,扶着商珥在小书桌边坐下,温顺又乖巧。 商珥挑起她下颌,幽幽问“昨晚,你都和谁在一块” 姜宓头皮发麻,顿有一种被阴冷毒蛇盯上的错觉。 她不敢承认,只得说“是商殷大人,和商殷大人见过面。” 闻言,商珥眼神顷刻波动一瞬。 姜宓小心翼翼望着他“大公子” “真不乖,”商珥笑起来,指尖轻拂她鬓角,“忘了该喊我什么了” 病弱之人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冰冰凉的。 姜宓只感觉像小蛇攀爬过鬓角,浑身发憷“夫夫君。” 商珥甚是满意,他打开暗屉,从里头拿出一赤红色的口脂。 苍白的指尖一挑,他抬手就抹上了姜宓毫无血色的双唇。 冰凉的指尖,像冰渣覆盖,不带温度。 姜宓心惴惴,猜不透商珥的心思。 “阿宓,这样才好看。”商珥将姜宓双唇涂抹成大红色,那颜色像是鲜血。 姜宓鲜少这样浓妆艳抹,素白的小脸,秋水含雾的柳叶眼,映着大红唇,仿佛怒放的红蔷薇,妩媚娇艳。 商珥指腹揉着她嘴角低声问“喜欢吗” 姜宓迟疑点头,像是能随意摆弄的布偶娃娃。 商珥将口脂塞她手里,轻蹭她面颊,倾吐的气息带着浅淡的药味。 他道“阿宓乖乖的,想要什么为夫都能满足你。” 那口吻悱恻又缠绵,入了姜宓的耳,却像是后背有阴冷的水蛭在攀爬,待寻到合适的位置,口器就能猛地扎进去。 她打了个抖,睫羽颤动,默不作声。 商珥很喜欢她这种乖顺的姿态,摸了摸她发髻道“后院那只波斯猫生了一窝猫崽子,我带你去看。” 姜宓点了点头,顺手抽了架子上的外衫垫脚给商珥披肩上。 今日天气晴好,这个时辰初阳染金,没有多少暑气。 水流渊前院,已经有仆役在廊檐下安置了圈椅桌案,能晒到太阳的阼阶边,是三只猫。 母猫浑身雪白,生了一对蓝汪汪的眼睛,另外两只是才睁眼的奶猫,一只肖似母猫,一只却是浑身黑毛。 母猫卧倒在地,方便奶猫吃o奶,蓝眼机警地看着四周。 商珥在黑漆玫瑰圈椅里坐下,他手臂一揽,就将姜宓抱到腿上坐着。 姜宓吃了一惊“夫君,使不得。” 商珥食指竖在她唇边“嘘,看猫。” 姜宓浑身僵硬地转头,日光下,两只奶猫咪咪地叫唤着,惹人怜爱。 姜宓不自觉放松,嘴角带出浅笑。 大凡姑娘家,都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片刻后,兴许是适应了,母猫不再警惕,站起身来冲商珥喵喵叫,两只奶猫跌跌撞撞跟在身后,这一幕充满趣味。 姜宓从仆役那取了小鱼干,弯腰引诱母猫。 “哼”一声冷哼蓦地响起。 姜宓手一抖,鱼干掉了。 她不敢回头,只觉一股阴冷气息席卷上来,耳边响起商珥冰沉沉的声音 “自甘下贱的东西,御贡的血统,却甘愿雌伏野外的畜牲,还珠胎暗结生下一窝小杂种。” 姜宓耳边嗡嗡作响,大晴天里却好似一盆冰水哗啦从头顶淋下来,让她喘不上来气。 腰间的手臂一紧,商珥抱紧她,掐着她下颌问“阿宓,你以为呢” 姜宓回答不上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商家两兄弟,她其实畏惧商珥多于商殷。 毕竟商殷贪她的色,她便可以在他划定的规则里,偶尔使些小手段达到目的。 但商珥上辈子早亡,她不了解他不说,此人性子还古怪,上一刻笑着,下一刻就能翻脸要人性命。 商珥好似专门说给她听的“分明是我的宠儿,却不经我允许,私自跟野外的畜牲苟合,阿宓,你说我要如何处置这贱东西” 姜宓暗自掐了把指尖,战战兢兢道“夫君,阿阿宓不知道。” 商珥低笑了声,喷洒出的气息径直往姜宓耳膜里钻,又湿又冷,滑腻腻的,让她很难受。 他放开姜宓,手肘靠扶手撑着下颌,漫不经心下令道“脏了的东西,我从来不看一眼,所以”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转头看着姜宓,吐出三个字“打死它。” 姜宓眼瞳骤然放大,她死死捏着手,仿佛商珥是在说要打死她一般。 她背心发冷,左肩伤口好似又撕裂了。 仆役动作很快,三两下捉了母猫,捧高了再狠狠摔下去。 母猫惨叫一声,想爬起来却怎么都爬不起来,两只奶猫懵懂地朝母猫咪咪叫唤。 仆役觑了商珥一眼,赶紧拿棍子,朝着母猫脑袋又打下去。 姜宓不忍再看,头别向一边,睫羽已经湿润了。 “阿宓怎么不看呢”商珥声音又响起,带着某种意味深长。 他掰着姜宓脑袋,强迫她直视。 在打了两三下后,母猫彻底不动弹了,鲜血在日光下明晃晃的,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两只小奶猫拱到母猫尸体边,扒扒小爪子,不断往母猫肚子下拱,闹着还要吃o 奶。 姜宓深呼吸,点漆黑瞳逐渐变冷。 她道“夫君,贱东西已经死了,这俩小的孽种一并送上路吧,省的留下来污夫君的眼。” 似乎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的话,商珥笑了起来。 他掌着姜宓后颈,像是掌控着她的生死“原本我也是这想法,不过阿宓这么一说,我倒改主意了。” 他对仆役挥手“刚才看阿宓甚是喜欢小宠儿,这俩小的,为夫就送你。” 姜宓猛地站起身,转头看他。 商珥亲昵地捏了捏她细嫩面颊“好生养,我要时时看着。” 话罢,他撑着扶手站起来,仆役赶紧将俩小奶猫塞到姜宓怀里。 软软的两团,带着烫人的暖意,毛茸茸的小奶猫,无助地仰起脑袋朝着姜宓叫唤。 姜宓抱着两只小奶猫,头重脚轻地出了北厢。 她脸色很不好,表情浑浑噩噩的。 商珥躺在摇晃的摇椅里,眼神幽沉地看着姜宓离开的背影。 从屏围里走出来一身穿灰蓝色制式斜襟窄袖长裙的中年妇人,妇人左眼蒙着玄色眼罩,只有右眼完好。 一头黑白半参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颧骨颇高,刻薄而不好接近。 “大公子,您太过娇惯大夫人了。”妇人冷言冷语道。 商珥微微一笑,眼底满是宠溺和纵容“没办法,谁叫她是我妻呢” 妇人不以为意“大夫人昨晚做了错事,就该受罚。” 听闻这话,商珥脸上笑意瞬间冷了。 他阴森森地看着妇人,一字一句警告道“杀鸡儆猴,我都舍不得动的小猴儿,谁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狗男人(修) 晚夏晌午,暑气上浮,燥热的同时不免让人心烦意乱。 姜宓抱着两只小奶猫,神思不属地回到自个院落。 灼热的日光晒下来,透过夏衫,她感觉不到热,指尖还冷涔涔的。 她清楚知道商珥的意思,明着是训斥打杀母猫,实际都是做给她看的。 商珥性子太喜怒无常,而且对所有物有一种近乎扭曲的占有欲,容不得半点忤逆。 她若不乖顺着他,只怕哪天就会和那母猫一样的下场。 寒意上涌,姜宓越发坚定了要逃出商家的决心。 “大夫人,婢子回来了。” 廊芜阼阶上,身量高挑的婢女拢手而立。 姜宓娇躯一震,抬眼就红了眼眶“仲冬” 年约二十的婢女,眉目英气,相貌大方,她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雌雄莫辨的中性美,让人觉得十二分的可靠。 姜宓悄悄抹了把眼睛,上辈子最艰难的日子,一直都是仲冬陪在她身边,后来为了她,还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仲冬从姜宓怀里接过两只奶猫“是要养的么” 姜宓咬唇,在贴心的人面前,真性情才稍稍流露几分。 她瞄了奶猫两眼,不太快活地嘀咕道“是大公子让养。” 仲冬点头,忽的笑道“婢女探亲回来,给大夫人带了点小玩意儿。” 因着昨晚的事,前几天姜宓给仲冬歇了假。 姜宓心里藏着事,没太在意。 她忽的想起仲冬从前的身份,遂试探问“仲冬,你可知道府里的私牢” 仲冬眼神微动“大夫人想去吗” 姜宓愣了下,跟着点了点头。 谷卿闵还被关在私牢里,再有两日就要被送到刑部候审,她要尽快从对方手里拿回当年的定情信物,绝不能落到商殷手里。 “婢子去安排。”仲冬什么都没问,抱着奶猫安静退下。 大夏建朝四百年,律法规定,除却府衙官署,任何人不得私设囚牢。 但这规定,在权贵世家眼里形同虚设。 商家私牢里,阴风幽幽呜咽如泣,牢里终年潮湿,遍布青苔,湿腻中泛出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墙上的火把,努力跳跃几下,也只得照亮一隅。 最里面那间水牢,四根拇指粗细的铁链绑着个书生。 书生发髻散乱,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嘴角老皮上还带着暗红色的血迹,瞧着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咚”木碗碰撞带铁栅栏发出的声音。 “吃饭了。”按时辰送饭的小厮提醒道。 好半天,书生才磨磨蹭蹭游过来,他身上的铁链重,不可避免地喝下几口臭水。 他连手都没法伸出来,只能像狗一样掸着脖子,脑袋拼命往木碗里凑,费尽力气,也吃不了几口热饭。 “呵”一声冷嘲响起。 书生动作一僵,他缓缓抬头,就见小厮慢慢抬起头来。 “谷卿闵,你也有今天”再是压低了嗓音,仍旧改变不了天生绵软的音色。 谷卿闵眼瞳骤然一缩,喉结滑动,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姜,宓” 小厮走出来站到火光下,白嫩的面容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她居高临下俯视谷卿闵“狗东西,从前不过是戏耍你玩罢了,端的是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羞辱来的猝不及防,谷卿闵脸涨成猪肝色。 姜宓勾起嘴角,眉目间柔柔弱弱的,堪比风雨就能肆凌的小白花。 但她说出话,却像是尖刀,专往人心窝子里扎“你若识趣,将那东西还我,兴许我还能劝殷大人给你留个全尸。” 谷卿闵喘着粗气,表情怨毒“贱人,你做梦” 姜宓不屑嗤笑,她蹲下身,点漆黑瞳映着昏暗的水牢,黑浚浚的深不见底。 她语气极轻“你利用我,想达成刺杀商家兄弟的目的,搏得清流义士的美名,好迎娶当朝大儒之女。” “谷卿闵,踩着我这个弱女子的尸骨平步青云,你还是个人么”姜宓质问。 这话一落,谷卿闵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你你休得污蔑我。”他道。 她蔑视他“我不耻你。” “你懂什么”遮羞布被扯下来,谷卿闵恼羞成怒,“商殷一手遮天,独揽朝政,明辅政实则想篡位,这等不忠不义之徒,人人得而诛之。” “我是为大义、为天下、为百姓” 谷卿闵挺起胸膛,说的大义凛然,仿佛自己真是个心系天下的勇士。 “与我何干”姜宓冷冷地泼他一盆冰水。 谷卿闵舔了舔干唇,热血沸腾“怎么和你没关系阿宓,你是商家兄弟身边人,你若大义灭亲,定能名垂千史,成为巾帼女英雄。” 姜宓笑了,就是死而复生,她也从没想过要弄死商家兄弟。 她太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更明白商殷的能耐。 她道“说的再好听,也掩盖不了你谷卿闵利用我,给自己博前程迎贵女,日后出朝入仕,从此扶摇直上,前程似锦。” 上辈子的谷卿闵,便是如此,最后在大儒的帮助下,天下读书人尽归心,很长一段时间同商殷分庭抗均。 后来商殷不耐了,索性起兵造反,谋朝篡位当了新帝。 这小人又率先投诚,一如既往做着大官,享受着荣华富贵。 想起上辈子的事,姜宓就不忿、愤懑。 她摸出金簪,对准谷卿闵“东西在哪” 所有的谋划都被猜中了,谷卿闵索性也不装了。 他往铁栅栏面前挣扎,更靠近姜宓,语带浓烈恶意的道“待我出去,那私密之物,我不仅会宣扬的满京城皆知,我还会特别送到你夫君面前,让他看看你从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浪o荡o货色。” 只见姜宓冷笑一声,手头金簪往前一送,果断而有力地刺进了谷卿闵左肩。 那位置,竟是和她左肩的伤口一模一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我家殷大人(修) 谷卿闵闷哼一声“贱人” 姜宓眉尾眼梢尽是凛然,此时她的手段哪里还有菟丝花般的娇弱,仿佛换了个人,利爪弹出,若是小视她,必定被挠的一身伤。 姜宓扭了下金簪才慢条斯理地抽出,粘稠的鲜血顺着尖锐末端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我再问你一次,东西在哪”她仍旧细声细气的,好似刚才刺的不是人,而是绣的花。 谷卿闵喘息几声,身上的疼痛让他盯着姜宓的目光,越发阴毒。 “贱人,敢如此对我,你等着死吧”他道。 姜宓擦干净金簪,翘起小指插回发髻间,随后谷卿闵就见她指间出现一枚甚是眼熟的兰花玉佩。 “听闻大儒莫家的家徽,是株并蒂兰花,每个莫家嫡出子弟出生时,都会有一枚并蒂白玉兰花佩,若是姑娘,兰花就会有花萼。” 她将玉佩迎着光,转头去看谷卿闵。 “这是莫家嫡长女莫如意的兰花佩吧”姜宓摸着玉佩背面小小的“如意”二字。 她翘起嘴角,甜腻腻的道“我若跟人说,你谷卿闵为讨我欢心,特送我此佩,你说莫如意还会不会属意你你的老师莫大儒还愿不愿意意把女儿嫁给你”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戳中谷卿闵的软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死到临头,谷卿闵还嘴硬。 姜宓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那咱们就玉石俱焚,用我名声换你谷卿闵一辈子前程,这买卖划算” 话罢,她也不多费唇舌,转身欲走。 一步,两步,三步 “姜宓”谷卿闵率先开口。 闻言,走出三步的姜宓轻勾嘴角,暗影之中,点漆黑瞳生辉盈亮。 她没有回头,听谷卿闵说“交换,我拿你的定情信物交换玉佩。” 姜宓缓缓回身,她上半身都覆盖在黑暗之中,谷卿闵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我反悔了。”她轻声说着,恍如洁白翎羽飘落湖泊,“就在刚才,我忽然更想看到你身败名裂的下场。” 谷卿闵呼吸一窒,脸色青青白白,好半天才莫名其妙道“阿宓,你变了。” 两辈子的委屈和怒意,虬结着轰隆涌上来,像滔天洪涝一般。 姜宓快步近前,一脚踹翻木碗。 她连牢饭也不给他吃 “哼,”她接连冷笑,“莫不然我乖乖躺着让你利用,成为你平步青云的踏脚石,尔后还情深似海地把心挖出来给你,这才叫没变” 谷卿闵愣了下,他虽不曾这样想过,但所作所为确是这样以为的。 如今既知后事,姜宓一眼就看出这狗男人恶心的黑心肠。 她被膈应的厉害,不想再看见这个狗男人。 遂道“五日,我只给你五日功夫,五日后我没拿到信物,我就让全京城都晓得,你谷卿闵用莫如意的家徽玉佩朝我献殷勤。” 她说的决绝,半点都不给谷卿闵转圜的余地。 “不成,你得先让商殷放了我。”谷卿闵有些急了。 提及此,姜宓幸灾乐祸地扬起眉梢“三日重刑,滋味会一日好过一日。” 她也不担心谷卿闵反悔,眼瞅时辰差不多,赶紧提起食盒,低头准备离开。 但才走没两步,冷不丁她余光瞥见私牢某处暗门阴影中,玄色的披风袍摆一闪而逝。 姜宓脚步一顿,她回身看着谷卿闵,表情充满诚挚 “谷卿闵,你这样的人,连殷大人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了,我夫君商珥也好过你千百倍,有珠玉在前,你还当真以为我会多看你一眼” 嘲讽的语气,让谷卿闵脸上火辣辣的“姜宓,你” 姜宓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飞快又道“我早看出你居心叵测,假意虚以委蛇,就等着你自投罗网,戳穿你这副伪善面孔。” “我姜宓这辈子,生是商家的人,死也是商家的鬼,”她忠心昭昭,说的热泪盈眶,“我夫君再病弱,对我也是疼爱有加,再说我小叔子,堂堂大夏第一辅政权臣,为君为民,他的抱负岂是尔等小人可以理解的” 谷卿闵又恨又怒,他几乎咬碎牙齿“商殷那种谋朝篡位的狗官,他也配为君为民,你” “闭嘴”姜宓喝了声,细软的嗓音凌厉起来,倒真有一番威仪,“不准你污蔑我家殷大人” 她这样维护商殷,拳拳之情,把自个都给感动了。 谷卿闵表情,像是被塞了一嘴的五谷轮回之物般,很是一言难尽。 他在姜宓眼里,看到崇拜,看到狂热,看到飞蛾扑火的热情,简直是 有病 姜宓扬起下颌,轻蔑道“在我眼里,你连跟殷大人提鞋都不配。” 她说完这话,暗自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琢磨着差不多了,躲暗处的人应该都听到了,适才提着食盒施施然离去。 黑幽幽的私牢里重新安静下来,须臾,暗门打开,从暗影中踏出一双玄面锦缎金线勾勒祥云海纹的皂靴。 长随方圆一脸牙酸的表情“大人,大夫人真那么想的合着咱们都误会她了” 商殷没有说话,只看着姜宓离开的方向,火光从头顶投射下来,阴影就覆盖住了他的脸。 方圆轻咳两声“大人,那谷生还未开口。” 许久,商殷应了声,只淡淡的道“继续拷问。” 方圆点头,接着就听商殷疑惑道“我为君为民了我为何不知” 方圆一噎,差点咬着自个舌头。 商殷勾了勾嘴角,很多人骂他谋朝篡位一手遮天,挟天子令朝臣。 说他为君为民的,姜宓倒还是头一个。 方圆瞄了眼商殷表情,顿时头皮发麻“大人,自然是为君为民的。” 商殷看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你的话,不中听。” 至少,没姜宓说来顺耳好听。 却说提心吊胆出了私牢的姜宓,见仲冬头一句话就是“妈呀,刚才吓死我了。” 仲冬伺候着她换下小厮衣裳“大夫人,不顺利吗” 姜宓抚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商殷在啊,我都不晓得他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我还以为今个走不出私牢了。” 仲冬皱起眉头,手下利落地帮姜宓绾了个随云髻“大人没当场戳破大夫人,想来是不计较的,大夫人权当没这回事就成了。” 姜宓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的,刚才麻着胆拍了他一身马屁,他这个人么,哼,就喜欢听那些。” 说着,她白净小脸上就浮起了自晒。 等拾掇整齐,又将那小厮衣裳还回去,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姜宓回到流水渊,还没进房间,就见庭院中站着个妇人。 那妇人穿一身灰蓝色制式裙裾,分明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却头发已经花白。 她只有一只眼睛,左眼戴着玄色眼罩,面容冷肃,不好接近。 姜宓脚步一顿,心头莫名不安。 她是认识这妇人的,商府青姑,商珥的乳母,虽是奴仆,却相当于流水渊半个主子。 “青姑,可是大公子有吩咐”仲冬上前见礼问道。 青姑目光审视,上下打量姜宓“大夫人,大公子身子骨如今好了许多,今晚上开始,大夫人就同公子同榻安置吧。” 她说着,视线落姜宓肚子上“大夫人也该为大公子诞下子嗣,延续血脉。” 听闻这话,姜宓悚然一惊。 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如今却要她跟商珥行敦伦之礼,这可要如何是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做夫妻(修) 松泛的白色狩衣,宽大袖口和下摆有红色绸带的滚边。 姜宓跪坐在软垫上,双手拢着,微微低着头。 还带潮气的青丝垂至腰间,没有绾发,也没有佩戴首饰,她就那么素净着一张小脸,纯粹的像是空谷白栀。 长长的一声嗅,从她耳后脖颈间过。 “真甜,”低哑的声音缠绵悱恻,像极粘稠的金黄色蜂蜜,“阿宓,你用的什么香” 姜宓睫羽颤动,不自觉抓紧了袖口。 “没有,”她声音带颤,又温顺俭良,仿佛是可以放在手中肆意把玩的珪璋,“我担心熏香太过,会冲着夫君,故而什么都没用。” 商珥低笑了声,冰凉的指尖敛起她鬓角一撮细发“这么乖是早就做好给我生孩子的准备了么” 闻言,姜宓用力的将袖口抓出了皱褶。 她深呼吸“大公子既娶我为妻,我便该给大公子传宗接代。” 商珥从背后半拥着姜宓,指尖点过嫩白的肩背,眸色渐次幽深,并有一种深沉的执拗在他眉目浮现。 “真心话”他问。 姜宓点头,尽量忽略肩背的异样“是,阿宓不敢有欺瞒。” 这话才落,肩上大力袭来,姜宓一个不稳,被推倒在了软褥子上。 她惊骇,浅淡的药香扑面而来,紧接着是微凉削瘦的身躯压了下来。 “夫君”姜宓惊呼,临到头,到底还是惊慌失措极了。 她双手推拒在商珥胸前,急急的道“大公子,今日不合适。” 商珥眯眼,他单手支撑,另一手撩扯着姜宓宽松的衣领。 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映入眼帘,像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白,香气幽幽,份外勾人。 “我今日葵水,会扫夫君兴致。”她定定望着商珥,一字一句的道。 商珥眉目冷了,仿佛暴雨之前的阴沉,黑压压的叫人喘不过气来。 “葵水”他冷笑道,“这般巧” 姜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不眨地望着他,不敢有片刻的闪躲。 “是,待过几日可好”她放软身体,低下嗓音软软的,像是含着糖在哀求,每个字都带着腻死人的甜味。 商珥目光深沉,看了她良久,在就姜宓忐忑不安之时,他起身扬眉笑了。 “既是如此,我让青姑给你炖些补品。”他伸手把姜宓拉起来,像安抚小宠儿一样摸了摸她青丝。 姜宓半垂眸,不自觉松了口气。 她同商珥有白纸黑字的婚书在,按理为他生儿育女那是天经地义。 但姜宓不愿意 这辈子,不管是商珥还是商殷,她都不愿意再有任何的牵扯。 她要自由,她要逃出商家。 以葵水为借口,也只不过拖延一时罢了。 姜宓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一边忧心忡忡,一边暗自庆幸还能再缓几日。 她拢好衣裳,就见商珥漫不经心走到黑漆雕芙蕖大床边,拍着床栏道“过来,不做那事也能同睡。” 姜宓咬唇,眼波水色盈盈,在灯下平添几分娇美“大公子,我” 商珥笑着道“要我说第二遍” 姜宓不敢违逆他,只得跟着上床爬到里侧躺下。 偌大的房间,围屏处留有一盏八角灯,浅晕柔光氤氲迷蒙,在床帏间映衬出昏暗的光影。 姜宓手心湿濡,浑身僵硬,没法安然入睡。 商珥睡在外侧,面朝里,眼不眨地盯着她看。 俄而,一股子麝香味弥漫上来,姜宓闭眼多嗅了两口。 商珥忽然问“你喜欢商殷对不对” 这话,像是一记闷捶,咚地打在姜宓脑袋上,让她有片刻的发懵。 她睁大了眸子,转头诧异地看着商珥,一脸不明所以。 商珥面容上覆着厚重的阴影,看不清任何表情。 他敛着她一撮青丝,缠在指尖慢慢绕“什么葵水,都是撒谎,你就这么怕我碰你这么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商珥的声音很轻也很浅,病气的面容上,还带着阴柔的淡笑,但那笑并未到达眼底,而是在眼梢就凝结成了冰。 姜宓大惊失色,她想起身,适才发觉四肢酸软无力,很是古怪。 “大公子,我这是怎么了”她动了动指尖,根本没力气抬胳膊。 商珥单手撑头,冰凉的指尖掐着她下颌“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你认为我真的满足不了你” 姜宓被掐的疼了,眼眶浮现水雾,但她知道,绝对不能在商珥面前暴露真实想法。 她摇头,含雾的柳叶眸,娇弱可怜“世间人,唯有大公子对阿宓最好。” 这话说的真心而诚挚,是个人都会被感动。 然商珥不为所动“又想骗我,嗯” 他掐她的力气越发大,额头青筋鼓起,有些可怖“我告诉你,只要我一日不死,你就一日是我的商姜氏。” 话罢,商珥突然俯下身来,埋头就在姜宓白嫩的脖颈间咬了一口,像野兽标记猎物一般。 姜宓猝不及防,痛呼出声。 她疼的整个人都在打颤“大公子,你弄疼我了。” 商珥起身,浅淡的唇上猩红点点,他那一口却是将姜宓给咬出了血。 “今晚上,就做夫妻”商珥一个翻身,骑在她身上。 事情真到了这步,起先的慌乱畏惧沉淀下来,她反而冷静了。 姜宓忍着疼“阿宓对大公子的心日月可鉴,大公子执意如此,那就躺着让阿宓来伺候可好” 商珥挑开她腰间细带,斜襟的衣领往两边垂落,露出豆青色的兜肚小衣。 “你也是觉得我身体不好”商珥捻起小衣细细的带子,脸上泛出诡异的潮红。 他看着姜宓的眼神,幽幽深深,阴寒执拗,又晶亮的可怕。 姜宓努力抬手,然四肢发软,没有丝毫感觉。 商珥俯身松松掐着姜宓脖子,舌尖o舔o舐着她小耳廓,一字一顿的道“放心,今晚我身体很好,好到能让你里里外外都成为我的人。” 苦涩的药味随着商珥呼吸弥漫上来,挟裹着丝丝血气。 姜宓大骇“大公子,你做了什么” 商珥低笑起来,带着不顾一切的癫狂。 他逐渐收紧五指,迫使姜宓仰头。 “做让你快活的事。”他边说着,边细碎地亲吻姜宓。 姜宓脸色涨红,眼前有片刻的眩晕,鼻尖是越来越重的血腥味。 她抬眼,惊诧至极“大公子,大公子你在流血。” 殷红的鲜血从商珥鼻间、嘴角流下来,丝丝缕缕,艳色妖冶,低落在姜宓雪白的肌肤上,仿佛是毫笔描绘出的红梅。 商珥毫不在意,他低喘着气,眼神亮的好似有两团火在燃烧。 他道“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死放心,我便是死,到黄泉也带你一块。” 他开始撕扯姜宓的衣裳,像一匹失了心智的野兽。 姜宓放声朝外头大喊“来人,大公子吐血了,快来人” 商珥猛地捂住她嘴,耳蜗也开始有血渗出来,他脸红的厉害,仿佛全身的鲜血都在沸腾燃烧。 这模样,分明是服了虎狼之药 姜宓急得不行,若是商珥死在她身上,约莫商殷同样不会放过她。 就在此时 “嘭”门牖被人踹开,明亮的火光乍然照射进来。 姜宓就在那火光里,看见身穿玄色锦服的商殷踏了进来。 他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姜宓心上,背后是耀眼的芒光,整个人就像是一场浩大的救赎。 可姜宓知道,那救赎不是对她的。 床帏里头的情况太惨烈,商殷摆手,示意仆从不要跟着。 他三两步进到里间,撩开层层帷幔,浅棕色眼瞳骤然紧缩。 姜宓的情形很不好,衣衫半解,白嫩如牛乳的肌肤上,殷红点点。 白和红的极致对比,像是在鲜血里开出的白栀子,充斥着一种凌虐过后的破碎美感。 商珥更不好,耳鼻口都在流血,脸色呈现不正常的潮红,眉目间弥漫着青白死气。 他好似没了理智,只顾着在姜宓身上痴缠贪恋,像是o欲o兽。 商殷想也不想,一把将姜宓从商珥身下拽出来“来人,请大夫。” 商珥跌坐在床褥里,他眯眼看了商殷好一会,忽的厉声道“还我” 姜宓衣衫不整,还站立不住,商殷皱起眉头脱下外衫将人一裹,弯腰抱了起来。 商珥冷笑,他脸上有血,此时就像是厉鬼“商殷,把人给我放下。” 商殷不为所动“你不想活了谁给你的虎狼之药” 商珥下床站起来,一把扣住姜宓手腕,同商殷面对面,形成对峙。 “你抱着的,是你嫂子。”他吐字清晰的道。 姜宓在商殷怀里颤抖了下,她小心翼翼抓住商殷一点胸襟,埋头不言。 商殷仍旧面无表情“大夫片刻就到,这种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说完,他竟是转身就走。 商珥拽着姜宓不放,他笑了起来,语带恶毒地问“我的好弟弟,你兄长还没死呢,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跟我抢女人了么” 商殷凤眸凌厉,闪电般出手点在商珥脉搏。 商珥臂膀一麻,被迫松开姜宓手腕。 商殷大步走到外间“大公子吐血病发,神志不清,拿我牌子去请禁宫御医。” “嘭”里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商珥奔出来,披头散发,血迹斑斑,瞧着份外狰狞。 他戾气十足的威吓道“商殷,你敢踏出半步,断手去足,我没你这个胞弟” 商殷踏在门槛的前脚悬空,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姜宓裸露的一双玉足。 那玉足小巧白净,圆乎乎的脚趾头,可爱的像一粒粒小小的白珍珠,透着健康的粉色,十分漂亮。 此时,那玉足微微蜷缩着搓蹭在一起,像极主人的性子,胆小又羞怯。 他薄唇轻抿“披风。” 长随方圆赶紧奉上,低头帮衬着盖姜宓身上。 尔后,他抱着姜宓步伐稳健,走出北厢。 商珥宛如失心疯发作,在房里口不择言的辱骂起来“商殷你这个断眉克星,什么都要跟我抢,你怎么还不克死你自己” 姜宓半睁着柳叶眸,鼻间闻到商殷身上浅淡的雪松冷香,心里头无波无澜。 夜色寂静,月华徐徐,清辉遍撒。 姜宓嗅着庭院绿植泥土的气息,轻轻松了手里的胸襟。 “我来前正做梦。”忽的商殷开口道了,他声音比白日里沉哑一些,带着莫名的意味。 姜宓怔然,心头蓦地重重一跳。 商殷停下脚步,借着月光,低头看姜宓“我梦见你死在我面前,你的血把我明黄色的皂靴染成了红色。” 姜宓震惊了,不自觉睁大眸子。 怎么会商殷怎会梦见前世 将她表情尽收眼底,商殷特意看了眼没戴冰丝手套的手,又说“明黄乃帝王之色,非九五至尊不可穿戴。” 他顿了顿,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姜宓,你告诉我,我会是什么人还有你” 你又会是我的什么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他的不准(修) 你又会是我的什么人 姜宓一晚上脑子里都是这句话,她能是他的什么人禁脔玩物还是长嫂 她晒笑出声,冷嘲而不屑。 这一辈子,她什么人也不是,往后要和他没半点关系。 姜宓暂且宿在风雪楼止戈阁五楼,两辈子都是同一个地方,也是让人唏嘘。 好在商殷并未追根究底,提过那梦之后便再没说其他。 姜宓不自觉松了口气,若是再追问,她还真没法招架。 商珥给她下了少量的迷药,故而她四肢乏力酸软。 一个时辰后,药性过去,她恢复过来,脖子上的咬痕已经被仲冬清理过了,这会不流血也不疼。 姜宓睡不着,她拉着仲冬的手,低声道“仲冬,你陪我睡吧。” 仲冬身形一僵,随后窸窸窣窣摸上了床榻,她离姜宓很远,几乎半个身子都悬在床沿外。 姜宓往她身边挤了挤,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她肩上。 好半天,才呢喃低语说“仲冬,你去过大夏以外的地方吗” 黑夜里,仲冬回答“没有。” 姜宓轻声笑起来,像得了一颗甜糖就满足了的小姑娘“大夏以外还有波斯,有番邦,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国家。” 仲冬问“大夫人想去吗” 姜宓没回答,就在仲冬以为她睡着之时,才有更小的声音传来 “想去的呢,但是需要一大笔银子,还有出境的出关文书。” 这两样东西,商府都有,但她目前还拿不到。 仲冬心思微动“若是要去,请大夫人务必带上婢子,婢子多少会些拳脚,也好护持一二。” 姜宓蹭了蹭仲冬“好的,我带着你,你保护我。” 仲冬曾是江湖人,机缘巧合来到她身边,从前两人就是这样相依为命过来的。 软乎乎的姑娘在锦衾里蠕动了下“但你不要跟别人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 仲冬眉眼都舒展开“嗯,婢子谁也不说。” 姜宓困乏了,她往仲冬怀里拱了拱,嘀咕道“仲冬,你身上怎么还是硬硬的都是骨头磕着我了。” 嘴上这样说,但身体却很信赖地滚过去。 仲冬硬躺着,像一具硬邦邦的尸体,不敢动分毫。 良久,怀里的人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她嗅着那股子幽幽甜香,低声道“婢子,努力多吃一些,多长些肉。” 与此同时,楼下商殷的寝卧里。 他坐在小书案前,愣神地看着自个双手。 那手出奇的漂亮,五指修长,掌心略带薄茧,手背呈白玉光泽,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 方圆瞄了他好几眼,不敢随意吭声。 好一会,商殷道“方圆,我能碰商姜氏。” 闻言,方圆震惊了。 他家大人也不晓得怎生的怪症,谁都能碰,就是不能碰触女人,不管老的少的,都不能碰触。 不然,轻则全身起红疹,重则昏迷高热。 方圆支吾了半天,为难挠头“大人,商姜氏能碰,那您也不能碰啊,她可是您长嫂来着。” 今晚上为了商姜氏,府上怕是要兄弟阋墙了。 商殷斜他一眼,憋了半晌下令道“拿五十本奏请过来批阅。” 凤凰木林里,夜风徐徐,枝叶沙沙,一夜无话至天亮。 辰时,姜宓被仲冬推醒了。 仲冬温热的帕子覆她脸上“大夫人,大人在一楼见朝臣,好像是莫家的人,就是那个大夏大儒。” 姜宓霎时就清醒了,她咕噜爬起来,抓起衣裳就往身上拢“人走没有” 仲冬摇头“还没有,不晓得谈了什么,那大儒脸色很不好看,还骂大人是奸臣。” 姜宓不急了,她思忖片刻“你去守着,莫大儒要离开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仲冬应下,伺候完姜宓梳洗就退下了。 姜宓啃了两块玫瑰酥垫肚子,她等了片刻,从另一侧楼下了止戈阁。 止戈阁一楼外,是曲曲折折的廊芜,再外才是大片的凤凰木林。 林中曲径通幽,凤凰木高大葳蕤。 姜宓躲在凤凰木背后,探出脑袋往里看。 一楼议事厅里,莫大儒面色铁青,他怒指着商殷,正说着什么。 反观商殷,漫不经心地呷着茶水,不冷不热,连眼睑都不抬一下,衬的莫大儒像个滑稽的杂耍小丑。 姜宓听不清两人的谈话,但是她知道,莫大儒今日是为救谷卿闵而来。 毕竟么,现在的谷卿闵可是他的得意门生,未来的东床快婿。 须臾,两人似乎谈妥了,莫大儒起身,黑沉着脸拱手甩袖往外走。 彼时,方圆带着一身狼狈的谷卿闵慢吞吞往这边来。 姜宓往袖子里摸了摸,暗自定神。 她提起裙摆,退到商殷看不到的地方,然后弯腰挑拣地上开败的火红凤凰木花。 这个时节,凤凰木基本都开过了,地上时常有仆役清扫,故而姜宓找了半天,也才拾的两三朵。 但她不慌不忙,时往前走几步,时又仰头后退,似乎在看树冠。 冷不丁 “呀,对不住。” 她惊呼一声,宛如受惊的小兔子,不小心撞到了人,连忙慌乱后退。 莫大儒皱起眉头,正想发火,但见眼前的小妇人眉目娇弱,身姿楚楚,那点火气瞬间就消了。 “看着点路。”莫大儒挥袖道。 姜宓怯懦点头,她余光瞥见谷卿闵已经近了,距离这边不过两三丈远。 她小心翼翼抿了抿嘴角,指着莫大儒脚边一方白兰花玉佩问“大人,您的佩饰掉了。” 莫大儒低头捡起白玉兰佩,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不是我的。” 姜宓愣了下,接过那白玉兰佩“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指不定是府里谁落下的。” 莫大儒点了点头,对姜宓甚是有礼地拱了下手,随即迎向了谷卿闵。 姜宓捏着白玉兰佩转身,恰同谷卿闵视线撞上。 谷卿闵眼瞳骤然一缩,姜宓朝他扬了下手里的白玉兰佩,眼眸微弯地笑了。 刚才的一幕,谷卿闵看的清清楚楚,他从来不知道姜宓和莫大儒之间,瞧着竟是十分相熟的。 莫大儒背负双手,朝谷卿闵点头“走吧。” 谷卿闵回不过神来,视野发黑,浑身冷汗涔涔。 他不敢去想,要是莫大儒晓得,掌上明珠莫如意的玉兰花蕊佩在姜宓手里,他会是何种下场。 他压根就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姜宓歪头,眼瞳黑浚浚的,仿佛漂亮的黑曜石。 她隐晦的朝谷卿闵比了个“二”的手势,表示五日之期还有两天。 谷卿闵倒抽冷气,僵硬转身,跟在莫大儒身后,脚步虚浮地走出商府。 姜宓看着谷卿闵离开,嘴角上翘,白嫩小脸上就带出笑意来。 总归谷卿闵吃瘪不好过了,她就高兴。 那小模样,娇娇软软中带出一点小心机小坏,迥异于平时在商家两兄弟面前的温顺,瞧着更鲜活灵动。 绾着妇人发髻,眉目却带着青杏般涩意的姑娘,轻哼两声,转着手里的凤凰木花,一回头,就撞进冷硬的怀抱里。 鼻端熟悉的雪松冷香,让姜宓头皮发麻,浑身发憷。 她蹬蹬后退,飞快将脸上表情藏好,偷瞄了商珥两眼,细声细气的道“打扰到殷大人了,我这就退下。” 她还来不及离开,商殷拿过她手里的白玉兰花佩。 他看了两眼,浅棕色的眼瞳,鎏金波动,仿佛一应秘密在他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姜宓大气不敢出,生怕商殷问东问西,一个不好,她就露了马脚。 商殷将白玉兰花佩扔还给她,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旋身回了书房。 姜宓心惴惴,捏紧白玉兰花佩,匆匆跑了。 商殷侧目,见那抹鹅黄的裙裾翻飞,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揉了揉眉心,问长随“方圆,谷卿闵说的那信物找到了么” 方圆摇头“不曾。” 商殷薄唇轻抿,考虑了好一会才说“水流渊那边多差个人看着,再有昨晚的事发生,你就提头来见。” 方圆打了个抖,犹豫了半天,呐呐问道“大人,是不准大公子擅用虎狼之药,还是不准大公子跟大夫人行敦伦之礼啊” 这话一落,书房里,奏请嗖嗖砸来,砸的方圆抱头逃窜。 两日一晃而过,姜宓起了个大早。 她记得,今个城中安仁曲的慈恩寺有一场俗讲,俗讲僧曾是先帝钦点过的得道高僧玄悯。 为一睹玄悯风采,京中很多勋贵世家都会前去。 大儒莫家的人会去,谷卿闵也会去。 姜宓同商珥支会了声,只说是去听俗讲给他祈福。 商珥自那晚后,身子骨像腐朽的枯木,瞬间就垮了,如今都还躺在病床没法下地。 青姑见姜宓带着誊抄的经书,诚心十足,遂安排了府里的马车送她过去。 姜宓到慈恩寺之时,九层雁塔的广场上已经站了许多人。 有小沙弥前来,领着姜宓往后头庙堂去。 姜宓到了正殿,将誊抄的经文交给主持供奉,又添了青姑给的香油钱,在主持处饮了一盏茶,还要了枚开过光的平安符。 雁塔广场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洪钟声,俗讲开始了。 姜宓同主持拜别,踏出正殿门槛,就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 姜宓眸光微闪“仲冬,你远一些看着就可。” 仲冬点头,落后姜宓数丈距离。 姜宓没去雁塔广场,反而是追着那道身影往后山去。 慈恩寺后山,有一处颇为盛名的梅花园林。 姜宓步入其中,没走几步,就让人从背后捂住了嘴,并拖拽到一株粗壮的梅花树下。 姜宓踉跄两步,猛地拔下头上金簪,狠狠的就朝捂她嘴的那手扎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谁是针,谁是龙(修) “姜宓,你敢” 一声怒喝,带着震惊和讶然。 姜宓去势不减,金簪尖锐末端触及皮肉,眼看就要刺出血来。 那手却猛地一松,彻底放开她。 姜宓冷笑,她收了金簪,转过身就见面容恼怒的谷卿闵。 谷卿闵一身绸布长袍,玉冠绾发,颇为人模狗样。 他身上被刑问的伤约莫还没好,动作间偶尔不太利索。 谷卿闵愤怒地瞪着她“哼,你倒真是长进,都学会杀人不眨眼了。” 姜宓将金簪插回发髻上,冷眉冷眼问“东西呢” 谷卿闵眯眼看她,这副冷淡模样,他竟是看出一两分商殷身上才有的气度。 他心头一动,不怀好意道“姜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本性那是改不了的,你说说,商殷在床笫间还教了你什么手段” 姜宓眼神冷凛,抿着唇没说话。 谷卿闵自以为说中了,他哈哈大笑起来,不甘又恶毒。 “贱人”他骂道,眼神阴狠,分明是自己嘴里的肥肉,结果这块肥肉长了翅膀,飞别人碗里去了。 自己没尝到的甜头,全给别人占尽了 “难怪背叛我,原来是爬上了商殷的床,”谷卿闵凑近姜宓,声音下流恶心,“怎么样商殷活好不好有我这么了解你吗” 姜宓闭眼再睁眼,白嫩的小脸上浮起嘲弄,想要羞辱她 这手段还真是粗劣不堪哪。 她微勾嘴角,一字一顿回道“绣花针也配和云霄游龙相比” 极尽的轻蔑,极尽的不屑。 谷卿闵面色铁青,约莫只要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比较。 他啐了口,目欲喷火,斯文的面具撕去,败类本性尽显。 “绣花针我今个就让你知道,谁才是绣花针”他气急败坏,将姜宓按在梅花树下,边说边去撩袍摆。 姜宓膈应坏了,朝远处的仲冬看了一眼。 谷卿闵只觉耳边劲风扫面,下一瞬,手就被人死死抓住了。 姜宓则反手一巴掌抽过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谷卿闵侧着脸,一脸的难以置信。 姜宓甩了甩发麻的手“东西在哪莫如意今日也在慈恩寺吧你说我去见见她如何” 这暗含威胁的话,让谷卿闵嗤笑起来。 姜宓皱起眉头,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谷卿闵挣脱仲冬,摸着脸字字狠厉的道“姜宓,我已经对莫如意坦白,你那枚白玉兰花佩还能威胁谁” 姜宓愣了下,莫如意若是不计较,那白玉兰花佩倒真没甚作用了。 谷卿闵舌尖顶了下被打的面颊,慢吞吞从怀里摸出一方豆青色的细软锦缎来。 姜宓脸色一变,伸手去抢“还我” 谷卿闵笑着人往后退,那锦缎展开,上面纹绣的是并蒂芙蕖图,另外还有题词。 那东西,却是一方枕帕 “想要”谷卿闵甚是得意,他抖开枕帕,语带恶意地念出上面的题词,“姜姝窈窕人独立,宓妃留枕定三生。” 姜宓怒极反笑,不自觉捏紧了拳头“你想怎么样” 谷卿闵小人得志,他斜看姜宓,举着枕帕凑鼻端深嗅一口,然后露出色气的表情。 “阿宓,多少年来,我每晚都是枕着这方帕子才能入梦,”说着他还亲了枕帕一口,“就像是每晚你都睡在我身o下一般。” 姜宓深呼吸,心思飞快转动。 她朝谷卿闵走近,脸上渐渐扬起甜美的笑靥。 连声音也娇娇如蜜“谷郎,你天资聪敏,学富五车,从前就很有大抱负,如今却要折腰在勋贵之女的裙下,傲骨屈就,很辛苦吧” 她离谷卿闵越来越近,近的素白柔荑轻飘飘搭在他胸前,眼波流转间,隐晦得朝仲冬使了个眼色。 仲冬福至心灵,脚步轻移,悄悄到谷卿闵身后,准备出手硬抢。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只要你愿意”她踮起脚尖,仰起头,气息清甜绵软,惑人的紧。 余下的话,缠绵悱恻,很是动人心神。 谷卿闵眼神闪烁,他一把抓住姜宓手腕,当着她面又将那方枕帕收进怀里。 姜宓心一紧,那东西,宁可毁掉,也绝对不能现于人前。 毕竟,暗含了她闺名的题词,是怎么都抵赖不了的。 仲冬扬手,浑身紧绷,距离谷卿闵后脑勺越来越近。 谷卿闵指腹摩挲两下姜宓手腕内侧,豁然转头盯着仲冬冷笑一声。 顷刻间,一队十人护卫凭空出现,那竟是莫家的护卫 仲冬动作顿住,看向了姜宓。 姜宓朝仲冬摇了摇头,仲冬站到她身后,警惕地盯着谷卿闵。 谷卿闵拉住姜宓,指着雁塔广场的方向让她看。 “今日商殷会替陛下来听玄悯法师讲佛法经义,我要你亲手送他上路。”谷卿闵在姜宓耳边阴毒的道。 姜宓诧异,视野远眺,雁塔广场上,果然有个身穿暗紫朝服的身影。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 “这东西无色无味,你只需要在商殷品净水时倒进去就是。”谷卿闵的语气轻缓,仿佛是在说今个天气真好一样。 姜宓眼瞳紧缩,手都在发抖“你觉得,我会受你威胁” 谷卿闵笑了,笑声里带着笃定和志在必得。 他摸着姜宓的脸“阿宓你会的,不然就不仅是这方枕帕会众人皆知,还有同绣花同题词的小衣,人手一份怎么样特别你的夫君,那个病秧子,他要是被气死了就更好玩了。” 姜宓气的浑身发抖“用这种卑劣手段构陷个后宅妇孺,谷卿闵你还有良心吗” 谷卿闵摊手“谁知道这些事和我有关呢毕竟枕帕是你当年亲手送我的,小衣也不是我缝制的。” 姜宓盯着谷卿闵“你非得这样利用我,不坏我一辈子不甘心,是也不是” 闻言,谷卿闵表情冷下来,他用一种俯视的姿态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姜宓气笑了,胸口起伏不定,她定定看着下面的雁塔广场。 广场上,人头攒动,有钟声悠悠传来,挟裹着庙宇里特有的香火味道,让人心头安宁。 她收了小瓷瓶“我知道了。” 随后,冷着脸旋身离开。 仲冬深深看了谷卿闵一眼,后退几步,安全了才追上姜宓。 “大夫人,您真的要受那小人的摆布吗”仲冬问。 姜宓脚步不停,抿着粉唇没有回答。 仲冬犹豫了下“大夫人,不然婢子找机会做掉谷卿闵。” 姜宓摇头,她站在正殿门口,看着缓缓走近的一群贵女。 “莫家肯借护卫给谷卿闵,已经不好下手了。”她道。 打头的贵女,一身白色粉绿绣竹叶纹的齐胸襦裙,绾着朝云近香髻,髻上插赤金红宝石孔雀尾的金簪。 长相精雅,气度高洁不凡,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书香门第世家娇养出来的。 姜宓看着那姑娘,眸光闪动。 谷卿闵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这一回,她要叫他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到 姜宓将小瓷瓶给仲冬,附耳吩咐了几句,紧接着理了下鬓角,迎上那贵女。 莫如意跟身边的手帕交说着什么,她嘴角噙笑,姿态优雅。 姜宓等了会,寻着空隙插言道“莫姑娘,小妇人有一物需要完璧归赵。” 莫如意转头,在看清姜宓面容时,眼底惊艳一闪而过。 绾着妇人发髻,但眉目鲜嫩带涩,像是四月里,枝头桠间颤巍巍的带露青杏。 还不够水润饱满,可一双天生带三分媚的柳叶眸,硬是生生让她身上多了旁人没有的娇媚女人味。 “你是”莫如意想了下,“商大夫人。” 姜宓弯了弯眉眼,从袖子里摸出白玉兰花佩“听闻谷卿闵是姑娘父亲的得意门生,这玉佩应当是姑娘的。” 莫如意定定看着姜宓,她身边的手帕交惊咦一声,捂嘴道“如意,这不是你的兰花佩么怎的会在” 剩下的话没说完,但足以引发很多的联想了。 姜宓歪头,无害又纯粹“莫姑娘,这兰花佩我是从谷卿闵那得来的,今日想来应该物归原主。” 听闻这话,莫如意表情一下就变了。 她接过兰花佩,交给婢女收好,淡淡的说“此事,谷生已经同我说过了,商大夫人如意奉劝你一句,不问自取是为窃,大夫人好自为之。” 姜宓眨了眨眼,黑浚浚的眼瞳里带起困惑茫然。 她不解道“莫姑娘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全京城的人都晓得,莫家家徽是白玉兰花,我拿你家徽玉佩做什么这东西,原先是放在谷卿闵素纹荷包里的。” 其他的话,她也不多说,朝着莫如意遥遥一福礼“莫姑娘,俗讲要开始了,我先告辞。” 话罢,她飘然离去,仿佛就是单纯来还兰花佩的。 莫如意手帕交皱起眉头,不甚满意的道“如意,这兰花佩是你送谷生的信物,如今却是姜宓还你的,谷生他这是什么意思” 莫如意皱起眉头,再看那兰花佩,竟觉得满心不舒坦。 手帕交还在喋喋不休“如意,我听人说,姜宓同谷生从前就是青梅竹马,你最好留个心眼。” 莫如意点了点头“我省的,莫要担心。” 一行人揭过这话不提,紧着时辰往雁塔广场去。 彼时,莫如意到场之时,姜宓已经正襟危坐在商殷身边。 她半垂着头,露出白皙的侧脸,温婉恭顺,像只任人怜爱的小宠儿。 商殷气场十足,坐在高僧玄悯左手方,周遭之地无人敢涉足。 他戴着冰丝白手套的手转着茶盏,漫不经心往姜宓面前一送。 姜宓连忙端起手边银壶,避着人,摸出谷卿闵给的小瓷瓶,拔了塞子就往里倒。 尔后,她轻轻摇晃两下银壶,垂眸给商殷满上净水。 商殷看她一眼,薄唇轻勾,茶盏缓缓送至唇边,无知无觉的就要喝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嘤,还捏人家手(修) 谷卿闵从未像现在这样亢奋激动过。 他同莫家人坐在一块,从这边的角度看去,刚好能把姜宓刚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甚至于,连茶盏边缘碰上商殷薄唇亦能看清楚。 他手心浸出湿汗,接连喝了两大口净水。 在看到商殷没喝,复又放下茶盏时,他恨不得冲过去将那盏净水灌进对方嘴里。 他忍不住浮想联翩,商殷今日一死,朝堂大乱,正可夺势。 背靠清流莫家,他又有诛杀奸臣美名在身,定然会受到天下读书人的崇拜,锦绣前程触手可及。 谷卿闵甚至都预见到自己官袍加身,光耀门楣的风光场景。 到时,功名利禄,权势贵女,任由他挑选。 光是想想,就已经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谷卿闵口干舌燥,扯了扯衣领,将茶盏里的净水一饮而尽。 场上侍奉添水的小和尚挤过来,轻手轻脚帮谷卿闵盛满净水。 那小和尚的眉眼,细看去,竟是有几分的细腻秀气。 莫如意看了小和尚一眼,将手边同样空了的茶盏推了推。 小和尚眼皮一跳,低声道“这位女施主请稍等,小僧银壶空了。” 姜如意没在意,对那小和尚挥了挥手。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谷卿闵身上,但见谷卿闵从俗讲开始,就一直目不转睛盯着斜对面的姜宓。 莫如意皱起了眉头,把玩着兰花佩,手帕交的话又回想在耳边 姜宓和谷生从前就是青梅竹马。 她侧目,隔得老远,细细打量姜宓。 温顺乖巧,娇娇软软的,像漂亮的菟丝子,非得攀附着大树才能活下去。 莫说是男子,就是她都对姜宓生不出坏感来。 这般柔弱的姑娘,合该是要被人哄着捧着,逗她日日展颜,才算快活。 被谷卿闵和莫如意注意的姜宓,仿佛浑然不觉。 俗讲尾声,她中途起身离开了一小会,不过片刻就回来了。 慈恩寺的俗讲过后,是展示香客留下的墨宝。 能留墨宝的,香客身份都很不一般。 小沙弥们抱着一垒垒的书画上场,在黑漆长案几前,挨个放上去。 高僧玄悯身披红底描金的袈裟,眉目和善。 他走到商殷面前,单手一竖“商施主,不若同老衲一并欣赏墨宝” 商殷屈指轻敲案几,丝毫不懂客套般“老和尚,本官庶务缠身。” 玄悯笑了笑“辅政大人今日来听俗讲,定然是天意使然。” 天意 商殷轻嗤了声音,冷不丁余光瞥见身边乖软沉默的姑娘。 他心头一动,梦里边,姜宓多数时候都在练字,所以是喜欢书画的 “想看”商殷侧目问。 姜宓眼波微动,抬眼才察觉商殷是在问她。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依着习惯自发给了回应。 商殷就见,乖乖的姑娘抿着粉唇,带着小讨好的朝他笑,柳叶眸弯弯的,黑瞳灿然,像是盛满了细碎星光。 特,招人 辅政大人眼神沉了沉,转过头冷冷的道“想看也不准去。” 姜宓“” 自说自话,出尔反尔,什么毛病 这话间,前头不远处,围拢一起看墨宝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喧闹。 “阿弥陀佛。”高僧玄悯诵佛号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不是我写的”更外一道姜宓熟悉的声音紧跟着传出来,语气里的惊讶和震怒显而易见。 “好大的胆子,你这书生竟然对佛祖大不敬” “哼,听说还是莫大儒的得意门生,真是私德败坏。” “就是,莫大儒怎会收这样的学生” 此起彼伏声讨的声音传来,姜宓轻勾嘴角,软糯无害地笑了。 商殷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小姑娘虽瞧着无害,但爪子却利的很。 “何事喧哗”他开口问。 众人分挪开,现出玄悯的身形以及脸色发白的谷卿闵。 玄悯朝商殷躬身“阿弥陀佛,辅政大人,这位施主说,落了私印的墨宝,不是他写的,是被人陷害的,不知大人如何看” 商殷挥袖,半靠在圈椅里,表情浅淡“字迹怎样” 玄悯道“对的上。” 商殷目光落到谷卿闵身上,浑然不在意,宛如是在看蝼蚁。 他道“那就是了。” 一锤定音落了谷卿闵私德败坏的罪名 谷卿闵倍觉羞辱,只一个商殷的目光,就好比是拿毒刀在剐他的皮肉。 这样的难堪,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脸面被践踏到尘埃里,对方还碾上两脚。 谷卿闵深呼吸“小生一心向佛,绝对不会写出此等大不敬之话,定然是有人模仿笔迹,想让小生在各位面前出丑。” 商殷摩挲着扶手,他忽然想起上回对情信笔迹的事来。 且在梦境里边,姜宓嗜好练字,隐隐约约的,他好像梦过她双手练字的情形。 他偏头看向姜宓,安安静静的姑娘,半垂着眼,坐姿规矩,挑不出半点错来,也极没存在感。 但莫名的,他就是知道,这事应当是她下的手。 眼见商殷没说话,有那好事,想巴结讨好商殷的勋贵,连忙拿了那卷书画凑上前来展开。 “商大人,您看。”那人笑容谄媚,鄙薄了谷卿闵一眼念道“佛前一跪三千年,未见尔佛心生怜。莫是尘埃遮佛眼,原是未献香火钱。” “还是大儒门生,我呸,这等诗词也作的出来,可见不仅私德败坏,还狂妄自大。”那人落井下石。 谷卿闵脸色青青白白,他捏紧了拳头,视线落商殷面前的茶盏上,随后拼命对姜宓使眼色。 姜宓表情阑珊,她抬眼,黑浚浚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看着谷卿闵,尔后缓缓露出一个嘲讽至极的浅笑。 轰隆 仿佛闷雷轰顶,一刹那间,谷卿闵什么都明白了。 他牙齿咬地咯咯作响,往前一步“贱” “谷生,”莫如意及时拉住他,修养甚好的笑道“玄悯大师不知,谷生作诗词是要酝酿的,半梦半醉间,作出来的诗词才最令人拍案叫绝。” 她绝口不提那副对佛祖大不敬的题词,转而柔柔的道“谷生,不若你当场作一首如何” 说着,她亲自端着茶盏奉上。 谷卿闵捏紧的拳头松了松,按捺下情绪后,满心都是对莫如意的感激。 是啊,他只要当场再作一首绝妙题词,让众人看见他的才华,刚才的事自然就能揭过了。 想到此,谷卿闵肺腑豪气冲天,他接过莫如意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上笔墨” 姜宓眼眸眯起,在看到谷卿闵喝了那盏净水后,嘴角的笑意越发浓了。 笔是紫玉狼毫笔,墨是百年禅墨,就是那纸,也是天竺的菩提纸,着墨上去,能历经万年而不褪色。 谷卿闵握着紫玉狼毫笔,半闭着眼睛,他站在悬挂的菩提纸前,身上浓郁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息,两息,半刻钟 谷卿闵终于落笔了,宽袖飞扬,墨迹横扫,柔软的笔触落到菩提纸上,宛如游龙般遒劲有力。 玄悯捏着佛珠点头,众人也悄然在改观。 想来能被莫大儒收为得意门生,又得莫如意青睐,这气势和派头,应当非常有两把刷子的,兴许刚才真是误会。 众人才这样想着,正等着看题词 “噗”鲜血乍然喷洒,溅了菩提纸一片猩红。 玄悯惊呆了。 众人惊呆了。 这 “噗噗”谷卿闵握不住笔,接连又喷了两口鲜血。 此时,他面如金纸,嘴唇发紫,摇摇欲坠。 他艰难转头,死死盯着姜宓方向。 姜宓将那小瓷瓶摆到案几上,朝他笑靥如糖地笑了。 怎么会 谷卿闵做梦都不想到,他给姜宓,用来毒o死商殷的毒o药,怎么会眨眼就被自己喝了下去。 那杯净水 他视野发黑,耳边听到莫如意的尖叫“谷生” 众人反应过来,一阵惊慌失措。 “有毒” “净水有毒” 玄悯面色凝重,正要上前,不妨身边冲出个小和尚。 那小和尚眼疾手快扶住谷卿闵,在他胸背拍了好几下,又让谷卿闵吐出几口带毒的黑血。 玄悯从袖子里掏出粒蜡丸“速速服下这个。” 小和尚犹豫起来,玄悯推开小和尚,蜡丸捏碎,将药丸飞快塞进谷卿闵嘴里,接着将人倒提起来,击打他胃部。 小和尚眼神闪烁,趁没人注意,退后飞快溜走。 雁塔广场乱了起来,也很快安静下来,有各家护卫和武僧在,倒也没出大乱子。 玄悯施救及时,硬是生生将谷卿闵从鬼门关拉回来。 姜宓摇头叹气,啧,没毒死谷卿闵,真可惜。 “你在可惜什么”商殷单手撑头,突然偏头问姜宓。 姜宓心头一跳,将自己心思压下,露出茫然表情,浑然一副我听不懂的小模样。 商殷嗤笑,一身漫不经心“你的婢女呢” 姜宓绞着手,小心翼翼回道“她对佛法经义不敢兴趣,我让她自行逛去了。” 商殷挑眉,不以为然。 他视线落到姜宓绞红的手指头上,又细又直,应该还软乎乎的。 “手伸出来。”他道。 姜宓愣了下,老老实实伸出双手。 商殷指尖一动,他皱起眉头思忖片刻,竟将右手的冰丝白手套给褪了。 紧接着,姜宓的手指头尖就被捏住了。 姜宓“” 像被暖过的白玉,又像是细沙粗粝磨过指缝软肉的触感,从她指尖粉肉捏到骨节,酥酥麻麻的。 姜宓怕痒地抽了抽手,结果没抽动。 商殷淡淡瞟她一眼,小兔子顿时怂起小尾巴,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没茧,不是长年累月练字的手。 商殷面无表情问“平时练字吗” 姜宓斟酌着,这问题不好回答,说谎话骗不了商殷,说真话又担心露出马脚。 她正组织语言“偶” “就是她”一声暴怒指控,滚滚如惊雷传来,“就是这贱人屡次三番勾o引小生不成,因爱生恨,给我下o毒的” 随着这话,所有人转头看向姜宓。 于是,众人就看到,从来不碰女人,干啥都戴手套的辅政大人,正亲亲热热拉着长嫂的小手 嗯,还在揉捏手指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枕帕在商殷那 姜宓的脸,腾地就红了。 她用力抽手,结果还是没抽动。 商殷面容淡淡,冷然的视线扫视一圈,众人不约而同别开头。 堂堂辅政大人怎么会光天化日就捏姑娘家的手呢 那是在把玩珪璋 就是那珪璋长的像纤纤玉手而已。 姜宓嘴角抽抽,这该死的权势,约莫商殷指鹿为马,这些人都会腆着脸附和。 才从鬼门关走一遭的谷卿闵,昏昏沉沉地看着两人当众拉扯,心头一激动,挣扎着站起来,很是义愤填膺。 “你们看,这贱人水性杨花,是个男人都要勾o引,青天白日就敢同男人肌肤相触,就是她给我下的毒”谷卿闵道。 他嘴里还在流血,黑红的鲜血带着一股恶臭,滴答滴答的将华服锦袍给染的脏兮兮,非常狼狈。 莫如意皱起眉头,轻轻扯了扯他袖子。 奈何,谷卿闵满心都是对姜宓的怨毒。 最毒妇人心,他差点丢了性命,跟她不死不休 他还指着案几上的小瓷瓶“那个就是装毒o药的瓶子,玄悯大师,你要给小生作证。” 玄悯神色犹豫,看向了商殷。 商殷确定姜宓手上没茧,遂放开她。 姜宓背着手,悄悄的在裙裾上擦了擦。 玄悯上前,先是诵了佛号,才问道“商大夫人,谷施主说您下毒,还说毒就在这小瓶子里,您以为呢” 姜宓脸上还带着点红晕,柳叶眸黑白分明,专注看人的时候,有一种无害的纯粹。 她咬了下唇,小心翼翼看了眼商殷,又怯懦地瞟谷卿闵,随后才细声细气地摇头说“这不是毒。” “贱人,毒o药瓶都在,你还敢狡辩”谷卿闵气的跳脚。 姜宓粉唇泛白,被骂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张了张嘴,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那委屈巴巴的模样叫人心疼。 “哼,你从前就是个不安于室的,才及笄就不要脸的送我私密信物。”谷卿闵口吻带着恶意。 既是撕破了脸皮,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挣扎着站稳当,朝在场众人看一圈。 今日来听俗讲的,除却勋贵世家,再有就是有名声的读书人,随便拉一个出去,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谷卿闵咧嘴笑了。 姜宓猛然抬眼,眼神惊恐,她不断摇着头,仿佛在哀求谷卿闵。 谷卿闵快意极了,他冷笑起来“这贱人,前些时日还邀约我私奔,想我自幼饱读圣贤书,学圣人理,又岂会做那等伤风败俗之事。” 姜宓都快哭了,她下意识往商殷身边靠了靠,手在案几下,紧紧拽住他袖角,指头用力到泛白。 仲冬此时来到姜宓身后,手放她肩上按了按。 姜宓垂眸,湿润的睫羽宛如蝴蝶颤动,众人就见她白着脸,倔强的道“你污蔑我” 姑娘家的嗓音,天生带着绵软,反驳人的时候,压根就没威慑力,也没甚说服力。 商殷看了眼袖角,细软手指头软乎乎的触感,刚才还在手心。 他漠然的重新戴上手套,拿起案几上的小瓷瓶看了看。 谷卿闵盯着姜宓,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他笃定姜宓翻不了身,几乎迫不及待想看对方万劫不复的下场。 胸腔之中的恶意汩汩而生,最后在他嘴角开出恶之花来。 谷卿闵缓缓将手伸到了怀里,像是要掏出某物“诸位且看,贱人送” “贱人”二字方落,商殷凤眸一凛,猛地抬脚踹出。 黑漆案几嗖的一声,狠狠撞上谷卿闵胸膛。 “啊”谷卿闵被撞的倒退数步,最后倒在地上,还将身边的人一并带倒。 莫如意惊呼一声,好在婢女抓得紧,她才没摔倒。 这变故,惊吓了所有人。 商殷冷冷开口“本官不吭声,你当我商家人好欺负不成” 满场安静,谁都不敢吭声。 姜宓讶然,她愣愣望着商殷,似乎没想到自己装可怜的效果这么好。 毕竟,上辈子这狗暴君非得她吹枕边风,才肯多维护她几分。 谷卿闵半天没爬起来,他刚中了毒,本就虚弱着,还让商殷一案几给撞断了肋骨,此时痛不欲生。 商殷又看了眼被抓出皱褶的袖角,皱起眉头将那小瓷瓶丢给玄悯“验看。” 玄悯笑眯眯地接住,慈眉善目道“辅政大人所言甚是,谷施主既然认定这是毒o药,就由贫僧打开一验便知。” 众人附和称是,很有眼色的跟着站队了。 就有人嘀咕道“我还以为莫大儒的得意门生,多有能耐,原来就只是欺负妇孺的能耐啊。” “就是,我宁可同真小人相交,也不愿跟这种欺软怕硬的伪君子为伍。” “这些读书人,怎么越读书越回去了,还不如我家门房马夫知理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谷卿闵怄的接连吐了几口血。 他眼冒金星,浑身都痛,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莫如意跟着脸上无光,她暗自掐了掐手心,对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连忙找来医僧,医僧往谷卿闵嘴里塞了片老参,硬是让他想昏都昏不了。 玄悯验看了小瓷瓶,又让小沙弥端来一盏净水,将瓷瓶中的东西倒出来。 顿时,一股子清甜的芬芳四处弥漫。 有人恍然大悟“这是蜂蜜还是上好的槐花蜂蜜。” 玄悯尝了一口,点头道“施主说的对,是蜂蜜。” “不可能”谷卿闵被武僧搀扶着站起来,断裂的肋骨痛的他满头大汗,他抖着染血的嘴皮子不敢怒吼,“这就是毒o药” 玄悯脸上笑意收了“谷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刚尝过,确实是蜂蜜无疑。” “我家殷大人不喜白水,所以我特意带了点蜂蜜避味。”姜宓轻言细语插言道。 众人恍然大悟,又是一番称赞姜宓温婉贤惠的。 浅棕色的眸光微动,像微风拂过湖面,带起不易察觉的涟漪。 商殷摩挲着扶手,他确实不喜白水味,这点喜好连长随方圆都不清楚,身边的姑娘倒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他看着姜宓羞涩微笑,柳叶眸晶亮亮的,仿佛只要给她一点甜头,就能心满意足。 这会,他忽然就明白过来,梦境中的自己为何会特别对待她。 这样的姑娘,这样的性子,倒像是专门合着他心意长的,让他想将人困在身边养着逗着。 若是能再粘着他撒撒娇,就更招人爱了。 姜宓浑然不觉商殷的心思,她腼腆笑着,像害羞的兔子。 俄而,她看着谷卿闵,犹犹豫豫的说“谷生,我不晓得你为什么污蔑我,你若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就原谅你,但是日后不得再说我半句不是。” 瞧瞧,她就是这么无害善良,把旁人都给感动的热泪盈眶。 她顿了顿,又软糯糯道“还有,私相授受对女子名节很不好,信不信物的话,你也不要再说了。” 姜宓声音不大,语调不疾不徐,听着都是一种享受。 这样的女子,看模样气质乖乖巧巧的,哪里像谷卿闵嘴里说的那样不堪 在场所有人心里的天平不自觉就偏向了姜宓,大男人和个弱女子计较,真是丢人 谷卿闵心塞到吐血,似有一把火在五脏六腑煅烧,烤炙的他龇牙裂目,恨不能扑过去生撕了姜宓。 莫如意皱起眉头,此时此刻,哪里还是能挽回的。 她瞥了谷卿闵一眼,从前的好感都化为了嫌恶。 “谷生,给商大夫人道歉吧。”莫如意道。 谷卿闵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他看向周围的人,不管是勋贵世家,还是同窗友人,亦或是玄悯这种得道高僧,此时看向他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刺的。 他浑身都在颤抖,脸面和自尊不复存在,被所有人的目光凌迟践踏,像一场生不如死的酷刑。 “不对”他撕吼着,恨得双目赤红,“我有信物,绣着她闺名的枕帕,你们快看” 谷卿闵嚷着,状若癫狂的从怀里摸出那豆青色的锦缎。 这动作扯到内伤,又让他吐了好几口的血。 “真的,这上面有题字,”他高举着锦缎,面目狰狞地盯着姜宓,一字一句念叨,“她亲自绣的,姜姝窈窕人独立,宓妃留枕定三生,有她闺名”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谷卿闵。 一阵风打着旋吹来,将谷卿闵手里的锦缎吹开,他手一松,那锦缎飘然落地。 豆青色的锦缎,徐徐舒展,落众人眼里,那就是一件 男式亵o裤 那亵o裤前o裆露在外头,能看清长年累月穿下来,胯o部明显的黄色脏污痕迹。 “噗嗤”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讥诮笑声,世家贵夫人和贵女之流,各个扭头掩面,羞于看见这等污秽之物。 就连谷卿闵的同窗,也是各个退避三尺,恨不得同他划清界限。 莫如意更是气的面色通红,一身涵养都快绷不住了。 “笑死人了,”有那京中纨绔子弟口无遮拦,大声嘲笑道,“谷生,你怕不是个天阉吧这么大了还尿不干净,只有龟o根如稚子,小如黄豆,龟o皮长如裹布,才会如此哪。” 这话一落,引来众多男人的放声大笑,就是一些女眷都悄悄红着脸翘起嘴角。 谷卿闵愣了下,看清那亵o裤后,整个人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阴毒地盯着姜宓,像是毒蛇,咆哮着怒吼道“贱人,你又害我” 说着,他竟是推开武僧,如狼似虎的朝姜宓扑过来,那架势仿佛要玉石俱焚。 姜宓早提防着,她提起裙摆,毫不犹豫躲到商殷背后,拽着他腰间革带。 末了,还悄悄对仲冬眨了眨眼睛,飞快勾了下她手心。 仲冬失笑,紧了紧手,微微红着脸轻咳了声。 谷卿闵自然是没法靠近姜宓的,还在半路就让方圆给推攘了回去。 商殷眼神无波,只看向了莫如意。 莫如意心头咯噔一下,浑身发憷。 她一把抓住婢女的手,飞快下令道“来人,谷生失心疯犯了,还不将其带下去” 这一句话间,莫如意脑子里已经转了无数念头。 谷卿闵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又受她青睐,某种意义上,根本就代表着莫家。 而辅政权臣商殷,同自家父亲,那是朝堂对头。 莫如意出了一身冷汗,此刻悔的肠子都青了。 谷卿闵这个蠢货,前几日才惹了商殷,今日又撞上去,自家父亲怕是要受牵连。 她苦笑一声,身边谷卿闵还在不依不饶地闹着。 莫如意心烦意乱,反手就是一耳光抽过去,直扇的谷卿闵当场晕厥。 “丢人现眼的东西,快些带下去”莫如意咬牙切齿。 莫家护卫不敢磨叽,连忙拖着谷卿闵退下,像是拖一条死狗。 莫如意勉强扯起嘴角,款步走向姜宓“商大夫人,我” “莫勤旬门生如此德性,教御不言妄为人师,”商殷漫不经心起身,背着手将姜宓从撕下来,“更甚,前几日试图以国子监祭酒之职行o贿本官。” 莫如意脸色唰的就白了,那日从商家私牢救出谷卿闵,正是以国子监祭酒的位置做的交易。 姜宓同情地看了眼莫如意,狗暴君城府深的很,这坑早几日就挖在那了,莫大儒莫勤旬这回怕是要清名扫地了。 果不其然,商殷道“莫勤旬莫大儒哼,本官今日一早奏请陛下,定要肃清这股不正之风。” 莫如意娇躯颤抖,一脸惊恐“辅政大人,家父家父都是受了小人蒙蔽,望您明朝秋毫。” 说罢,她一咬牙,竟是跪了下去。 商殷背负双手,身上官威凌人“让莫勤旬自个跟陛下回禀。” 丢下这话,商殷抬脚就走。 雁塔广场上,所有人都没料到今日俗讲,竟是这样的结局收场。 姜宓拢着手,上前几步,将一身瘫软的莫如意扶起来。 莫如意眼底还有惊惧之色,好似惊恐之鸟。 姜宓送上帕子,低声道“莫姑娘,莫大儒乃朝堂肱骨,殷大人对他,那是爱之愈深责之愈严,小妇人没啥见识,但我觉得,莫大儒赤胆忠心,陛下看在这些情面上,定然不会多加责难的。” 说完,她还拍了拍莫如意的手。 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此时此刻,莫如意心头熨帖发软,真真觉得眼前的女子,骨子里都带着纯善,可敬可贵。 她心里内疚起来,在这之前,她还偏听了谷卿闵的话,对姜宓多有介怀。 “商大夫人,我我对不住您。”莫如意红着眼道。 姜宓无所谓地笑笑“没事的,我不放心上,莫姑娘早些归家,将莫大儒身边的奸邪小人都撇清了,也好让陛下看到大儒的悔改之心呀。” 莫如意已经六神无主,抓着姜宓像抓住救命稻草“大夫人说的对,我这就回去,替家父清扫门户。” 闻言,姜宓满意了,毁了谷卿闵名声,再断了他的前程,抢了他的靠山,看这狗渣男日后还怎么蹦跶。 “莫姑娘赶紧的,等这茬过了,姑娘若是不嫌弃,我邀约你出来喝茶如何”姜宓有心交好莫如意,遂巧笑嫣然的说。 莫如意满心的感动“好,大夫人切莫忘了如意才是。”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姜宓才拜别莫如意,赶紧跟上走远的商殷。 山门外头,九十九步白玉台阶下,商殷站在马车边,静静听方圆说着什么。 姜宓心紧了紧,连忙收敛了多余情绪,脸上带出乖巧软和来。 她拾阶往下,隔得老远,见方圆隐约向商殷呈上某物。 那东西一晃而过,姜宓只看到一点模模糊糊的淡青色。 商殷回头看了她一眼,姜宓连忙端起浅笑,脚步快了几分。 一直到上了马车,姜宓猛地抓住仲冬手,急切问道“东西呢” 仲冬从袖子里摸出一方豆青色锦缎“大夫人,这就是从谷卿闵怀里摸出来的。” 姜宓松了口气,她接过那锦缎,打趣道“你可真有意思,哪里找来的那种裤头羞死人了。” 仲冬笑了“今日慈恩寺人多,随便摸的一条,那小人这” 话还没说完,仲冬就发现姜宓脸色大变。 “错了,”姜宓睁大了眸子,惊骇至极,“这不是那条枕帕。” 她手都在发抖,整个人面色惨白,像浑身生气都被抽没了。 仲冬展开锦缎,平滑的手感,真真实实的豆青色,可上面没有并蒂芙蕖的绣花,也没有题词。 “这”仲冬震惊,“婢子佯装成小和尚,从谷卿闵怀里摸出来的,就是这东西啊。” 姜宓哭都哭不出来,她咬着拇指,将指甲咬的咯咯作响“错了,错了” 她嘴里不断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突然想起上马车前,方圆递给商殷的东西。 现在回想,那东西根本就不是淡青色,而是豆青色才是 姜宓一把掐住仲冬的手,点漆黑瞳沉的看不见任何光亮,绝望又崩溃。 她抖着毫无血色的粉唇,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话 “完完了,枕枕帕在在商殷手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宓宓宓宓 垂挂有商家银蛇家徽的马车里,木轮咕噜,小窗牖棉帘飘动,间或的芒光偷泻进来,照亮一隅。 商殷大马金刀坐在厢椅上,面无表情地捏着一方锦缎。 那锦缎通体豆青色,面料上乘,入手顺滑,是块好料。 更为难得,上面的并蒂芙蕖绣花,针脚细密,栩栩如生,淡粉色和翠叶相交,在光影下,好似真的芙蕖花苞绽放。 不仅如此,边角还有题词,简短两句题词情意浓烈,簪花小楷的字迹工整秀美,瞧着就舒心。 这是一方枕帕,十二分用心缝制的枕帕。 “哼,”商殷冷笑一声,“不会簪花小楷” 方圆摸了摸鼻尖,不敢吭声。 要说他家大夫人,也真是能耐,竟把堂堂大夏第一辅政权臣都给唬弄过去了。 商殷抬手想扔了那枕帕,可手才抬起来,他又放下了。 太阳穴越发抽疼,突突的,像是有人拿绣花针在里头搅合。 商殷掐了掐眉心“方圆,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方圆犹豫起来“大人,小的只是个下人,不敢妄议。” 商殷踹了他一脚“议都不会议,要你何用” 方圆委委屈屈受了,衣摆上的脚印还不敢拍掉。 商殷思忖片刻,指尖点在枕帕上“此事不宜兄长知晓,你” 方圆洗耳恭听,然一个“你”字后,商殷半晌都没说出后面的话来。 “大人”方圆壮着狗胆。 只见商殷垂眸看着那枕帕,指腹摩挲了两下,眼梢的冷意越发浓盛。 好一会,商殷似乎下定了决心“回去让商” “嘭”一句话未完,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 商殷后脑勺撞厢壁上,耳膜里响起尖锐嗡鸣,他甩了甩脑袋,视野一片黑暗。 紧接着,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方圆大惊失色“大人大人您如何了” 回应他的,是商殷软软歪倒的身体。 方圆一把接住他,冲外头马夫吼道“速速回府,请御医。” 后面,姜宓坐的那辆马车里。 仲冬放下窗帘布“大夫人,前头大人的马车跑快了。” 姜宓仿佛没听到,她满心都沉浸在上辈子的回忆里,只觉前方灰暗,看不到半点光亮。 仲冬皱起眉头,握着她双肩“大夫人,婢子会帮您的,就算是龙潭虎穴,婢子也定然帮您拿到那方枕帕。” 这话,仿佛是一点火种,让姜宓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眼睛红红地望着仲冬,终于哭出来“仲冬,我怕他,我真的怕” 仲冬小心翼翼帮姜宓擦掉泪水“没关系,有婢子在的。” 姜宓鼻尖粉红粉红的,靠在仲冬肩上,弱小无助还很可怜巴巴的。 两刻钟后,马车停了,姜宓拾掇了番,除却眼睛还有一些红,倒也看不出其他。 仲冬扶着她下马车,前脚才落地,主仆两人就见方圆背着商殷,疾跑如飞的往风雪楼蹿。 边跑还边喊着“速请御医。 姜宓愣在马车前,后知后觉回神“商殷商殷他” 仲冬眼神闪烁“大人,好像昏迷了。” 姜宓不敢相信,明明狗暴君身体比谁都强健。 上辈子篡夺江山,征战沙场时,曾三天三夜不合眼,滴水未进,都还一口气斩杀敌军数百人,宛如修罗临世。 狗暴君一定是佯装的,绝对在给她挖坑 姜宓有些神经质地点头“对,他是假装的,好引我自投罗网,肯定是这样的。” 仲冬用力拉住姜宓的手“大夫人,不管是真是假,婢子一探就知,您先回去等着。” 不等姜宓应允,仲冬已经飞快往风雪楼跑。 姜宓心绪不定,坐立难安,根本没法静下心来等消息。 她略一犹豫,咬牙偷摸进了风雪楼,再从止戈阁小侧门爬上四楼。 四楼上,婢女往来,护卫机警,时不时传出方圆的声音。 片刻后,她看到方圆将白胡子御医送下楼,伺候的婢女不敢随意进出房间,煎了药后一一退下。 姜宓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她勉强生了微末力气。 她挺直背脊,绷着脸走出去,扬起下颌对护卫道“药给我,你们都退下。” 护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宓面容一厉,软糯嗓音头一回带出厉色“耽误了殷大人用药,你们谁担待的起” 闻言,护卫只得恭敬送上汤药。 姜宓端着汤药,眼见护卫都退开了,她适才同手同脚往房间里去。 商殷的寝卧,她其实比谁都熟悉,毕竟上辈子大半的时日,都是在这里渡过的。 进门是金丝楠木的八仙桌,然后是大夏舆图的围屏,再往里就是暗灰色的层层垂幔。 层层垂幔后,是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 此时,云丝锦衾间,躺着凤眸紧闭的青年。 青年面容俊美,长眉斜飞入鬓,眉心到鼻尖的弧度挺拔漂亮,薄唇这会抿着,带点微凉的气息。 闭着眼的商殷,要远比睁眼的商殷,棱角更柔和一些,也更好接近。 就是断生的右眉,都没了狠厉。 姜宓脚步虚浮,站在床沿边片刻,床褥里的人没动静,她才确定商殷真的是晕厥过去了,不是假的。 狂喜像海绵里的水,一点一点挤压出来。 她飞快放下汤药,不顾一切爬上床,扑到商殷身上就下手开o摸。 怀里没有,袖兜没有,枕头下也没有 姜宓急的满头大汗,伏在商殷身上,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 “藏哪了到底藏哪了”她脸都憋红了,恨不得将商殷给扒光。 两辈子的爱恨纠葛掺杂其中,一时又找不到枕帕,姜宓恼怒非常,扬手抡起巴掌,就要给商殷一下。 狗暴君欺辱了她一辈子,她恨不得打死他 然那一巴掌才落至半途,姜宓眼尖地看到商殷睫毛动了。 她惊恐交加,手僵在半空,动也不敢动。 浅棕色的凤眸缓缓睁开,鎏金滟潋,深如碧波,碧波之下的冷然,渗着浮冰碎雪的寒凉。 只一眼,就叫姜宓怂巴巴地焉头搭耳。 商殷眼底有瞬间的茫然,看清骑在身上的人后,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哑着声音唤“宓宓” 这称呼,让姜宓黑瞳紧缩。 她猛地收回手背身后,跳下床拔腿就要跑。 但商殷动作更快,长臂一捞,稳稳的将人拉回来,长腿再一抬,动作无比熟练的把人压在了床帏里。 银丝纱帐飘忽晃动,银钩同床柱碰撞的叮当作响。 宛如噩梦来临,恍恍惚惚间,姜宓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 每每他要欺负她,都会那么喊,还会这么压着她。 水雾浮上柳叶眸,秋波生辉,姜宓浑然不知,自己这副可怜的模样,只会让人更想欺负。 “放开我。”她带哭腔喊道,没法挣扎,连呼吸都沾染上了商殷的味道。 商殷眯着凤眸打量她,从娇媚的眉眼,到软乎的粉唇,还有嫩生生的面颊。 他忽的低笑了声“你跑甚” 姜宓咬唇,别开头不想看他。 商殷掐着她下巴,迫使她对视。 “我又不会吃了你。”他声音尤为喑哑,说的这话,其实连自个都说服不了。 他是不会吃她,但是想啃,想将人从头啃到脚,再一点一点吞到肚子里。 这欲o望伴随所有梦境,逐渐清晰,像凶兽经过冬眠,在春日的召唤下,缓缓苏醒,随之的还有梦境里的所有情感。 直到此时,商殷才知多日来的梦靥,到底是所谓何。 他指腹摩挲着姜宓小巧的下颌,好似怎么都摸不够。 姜宓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眼里冒着水光,抽嗒着哀求道“殷大人,我我只是给你送药,真的” 商殷眸光微凝,他顿了顿,深深看姜宓一眼,随后起身放开她。 姜宓如蒙大赦,慌忙跳下床跑角落里站着,离他远远的。 商殷披上外衫,散落的鸦发如瀑,清俊中平添几分慵懒随性。 他斜靠床柱,懒懒地问“你在找什么” 姜宓瑟缩了下,怂唧唧的模样像极惊吓过度的兔子。 狗暴君喊她“宓宓”的时候,太吓人了。 她还以为,他也重生了。 “是不是这个”商殷又问。 姜宓胆颤心惊看过去,对方指尖那一抹豆青色,差点没让她跳起来。 她的枕帕 商殷摸着并蒂芙蕖,又念着上面的题词“姜姝窈窕人独立,宓妃留枕定三生。” 商殷的口吻,轻忽如浮羽,不起波澜,也无甚多余情绪。 可姜宓四肢一软软,啪叽一下,瘫坐到地上了。 完了,铁证如山,她再是抵赖也没有法子开脱了。 “定三生,”商殷品着这三个字,他起身一步步走向姜宓,最后站她面前,居高临下的问,“宓宓,你要跟谁定三生” 姜宓表情木木的,惊恐畏惧到极点后,就只剩下麻木了。 “没有谁,”她呐呐说着,潜意识里的求生欲在顽强挣扎,“不和谁定。” 听闻这话,商殷薄唇轻抿,凤眸幽幽。 须臾,他弯腰扶起她“宓宓,只要乖乖听我话,这方枕帕我就让它消失,如何” 昆山玉碎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寡情的冷淡,像风雪中静谧的青松,安静如雕。 姜宓黑瞳却逐渐亮了起来,好似荒芜的灰烬中,终于又燃起一丁半点的星火。 “当当真”她不确定的问,眼巴巴地望着他。 只要自己听他的,他就不计较了枕帕还不会给任何人知晓 商殷冷着脸,身量只到他胸口的姑娘,踮起脚尖,眼神殷切又灼亮,像极了跟主人撒娇讨要小鱼干的奶猫崽子。 真真娇得让人想褥她小脸一把。 悔意在胸腔之中盘桓不去,商殷飞快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往外间走,不看姜宓了。 姜宓追出来,小心翼翼拉他袖角,又乖又软的细声道“殷大人,我会听话,您真的不再计较这方枕帕了会让它消失” 商殷甩开她手,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姜宓应了声,忙不迭的哒哒跑出房间。 商殷扬了下眉,眉梢扬到一半,毛茸茸的小脑袋从门牖边倏地探出来。 湿漉漉的柳叶眸,怯懦地望着他“殷大人,我真的很听话。” 商殷指尖一颤,差点没戳烂枕帕。 他黑沉着脸,眼神如利箭锋锐。 姜宓心肝一颤,赶紧缩回脑袋飞快跑下楼。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商殷才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的所梦之境,只和姜宓有关,梦里边深入骨髓的遗憾,此时还激荡在心间。 若是姜宓再不走,他只怕失控,会将小兔子给吓跑了。 商殷皱着眉头,看着那方枕帕良久。 随后冷嘲一声,将枕帕收进大床暗格里,沉淀了心绪,再不想其他。 却说姜宓一口气跑回北厢,她冲进房间,再猛地关上房门。 “大夫人,您去哪了”原是仲冬已经回来了。 姜宓拍着胸口,眼眸晶亮“仲冬,那狗暴君答应我,只要我听他话,枕帕一事就不再计较。” 闻言,仲冬愣了。 姜宓一口气不带歇的“狗暴君唯有一点好,说出的话一诺千金,我终于不担心枕帕落旁人手里,再受制于人了。” 仲冬问“那为何受制于大人,大夫人就不担心了” 姜宓愣了下,自然而然答“那是商殷,我最了解他,我只要装乖装听话,假意逢迎,他就不会对我怎么样,最多” 最多,会在床笫间使些花样折腾她。 好似想起什么,姜宓脸微微红了。 她掰着手指头继续说“我先稳住他,过些时日,等他放松警惕,再作到他厌烦,主动不待见我。” 仲冬倒了一盏温茶,姜宓一饮而尽。 她的眼眸越来越亮,像盛满了仲夏繁星。 “仲冬,你知道商殷最讨厌什么吗”姜宓自问自答,“他最讨厌哭哭啼啼,作天作地,尽惹麻烦的女人。” “只要商殷厌恶的容不下我,那么不管商珥愿不愿意,我都一定会被逐出商家。”姜宓如此说道。 尔后,她低下头,许久没在说话。 就在仲冬疑惑之时,姜宓抬起头来,眼睛红艳艳的,唇珠水光嫣红。 她说“仲冬,我要自由了。” 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历经心酸的委屈,但她那双柳叶眸,却是弯着,真心实意的在笑着。 她要惹的商殷厌恶痛恨,然后就能获得自由了,真是好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哺喂用药(修) 莫家朱红铜环大门前 “我要见莫如意,我要见莫如意” 头发披散,衣衫褴褛,一身脏污到看不出面目,形如乞丐的男人爬在地上,拽住门房的脚吼道。 门房恼羞成怒,抬脚踹了他几下“我呸,你也不照照镜子,跟个乞丐一样,也配见我们家大姑娘” 门房使了大力气,那几脚直踹的男人口吐鲜血,不断咳嗽。 他捂着嘴,抬起头来,透过乱发,双目赤红狰狞如厉鬼。 “告诉莫如意,她会后悔的,我谷卿闵会让她后悔的”男人怒吼道。 门房冷笑连连,抡起拳头威胁“滚不滚” 谷卿闵畏缩几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阴森森地盯着莫家门匾看了一会。 接着,他躲到莫家对门的巷子口,蜷缩着身子捂着胸口蹲下了。 门房警惕地盯着,半个时辰后,再往巷子里看,已经没了谷卿闵的踪影。 谷卿闵浑浑噩噩得往城西去,他怎么都没料到,慈恩寺俗讲一场,自己竟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咬牙切齿,不断念叨着一些名字“姜宓,商殷,莫如意,莫勤旬” 像是铭心刻骨,他要将这几个人的名字连同仇恨一起,深深印在骨髓里,早晚有一日再报复回来。 然而这一日,谷卿闵先是遭到流汉毒打,乞丐抢夺地盘的排挤,逃窜之时,又撞见昔日同窗。 同窗春风满面,甚是风光,看着他露出一脸的讥笑,这些都像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割着他的皮肉,叫他痛不欲生。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没有半寸容身之所。 没超过两天,谷卿闵的熊熊报复之心就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打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破烂的城隍庙里,谷卿闵缩成一团,抱着脑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不该是这样的,一切都不对 他觉得自己不该落到这步田地,这不是他的人生命运。 恍恍惚惚间,谷卿闵觉得,他应该是义名远播,深的莫勤旬赏识,更轻易博得莫如意的芳心。 功成,名就,权势,贵女 这些才该是他的囊中之物,而非现在这样落魄低贱。 他浑浑噩噩的,不知今夕是何年,更不知自己在城隍庙里捱过了多少天。 直到一双墨蓝色描银的皂靴出现在他视野里。 “谷卿闵,你想报仇吗”皂靴主人浑身都拢在黑袍里,嘶哑着声音问。 报仇 对,他要报仇 谷卿闵迟钝地点了点头,挣扎着跪坐起来,朝那皂靴主人跪拜了下去。 自打俗讲那日,和商殷达成了口头协议之后,姜宓好几日都没再见到人。 她像往常一样伺候着商珥,闲暇之时,再琢磨要如何造作才能惹商殷厌烦。 毕竟,上辈子她只会装乖讨好人,怎么惹人讨厌,却是不精通的。 她担心自己忘记,还专门用一本小册子做记录。 先是列出商殷的喜好,然后逐一去应对想法子。 没几天,那小册子竟成了厚厚一沓。 姜宓自个都吃了一惊,原来她这么了解商殷来着。 期间,她听闻莫大儒被皇帝传召宫中,几日不得出,莫家失了主心骨,差点没分崩离析。 好在莫如意是个能干的,一个姑娘家,硬是强势的将莫大儒身边的门生,挨个赶了出去。 并立下规矩,无事不得上门。 虽说是师生桃李的情义,但这关头,还是少往来的好。 跟着,莫如意下令紧闭莫家大门,府上众人无事不得外出,也拒不见客。 这般五日后,莫大儒从禁宫出来,被自家长随背着回府。 有看见的人说,莫大儒一夜白头,禁宫五日,那头发硬是生生白如银霜,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这传言,姜宓不太相信,不过莫大儒从那之后,却是大病了一场,好些时日都没上朝。 莫家这祸事,在上辈子其实也是有的。 而且同样都是商殷挖的坑,所以姜宓是半点都不意外。 她还知道,这些时日,商殷不在府里,是忙着往莫大儒那一派系安插人手,抢夺势力。 时日一晃,便是半月,进入初秋,天气泛凉。 这日,姜宓正在锦鲤湖畔练字,一日不写手生,她尽量每日都练一篇,练完也能让她心静。 “大夫人,您救救婢子妹妹吧。” 才落笔,一身穿灰蓝裙裾的婢女痛哭流涕地跑过来,人还没近前,她就率先跪下给姜宓磕头。 姜宓手一抖,纸上多了一点墨迹,一篇字毁了。 仲冬扶起那婢女问“为甚哭哭啼啼” 那婢女泣不成声“婢子妹妹是大公子院里的二等婢女,今日煎了药,但是大公子不用,让婢子妹妹跪在煎药炭火上,大公子说,非要大夫人您过去,不然他就继续让婢子妹妹跪着,婢子求求大夫人,求您行行好救救婢子的妹妹吧。” 姜宓放下毫笔,叹息一声“别哭了,我去一趟就是。” 经过半月多的调养,商珥的身子骨渐好,近日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商珥多怪癖,姜宓是知道的。 兴许是常年累月的病痛折磨,让商珥性子阴晴不定,还最是喜欢以折磨人取乐。 他心头不痛快了,房里伺候的仆役就要遭殃。 姜宓之所以有些畏惧商珥,就是担心有朝一日他将那些手段施展在她身上。 可到底还是跑不了,她皱起眉头,心里越发厌烦商府的一切,恨不得立刻能逃出去。 北厢中庭凉亭里。 商珥半躺在摇椅里,身上盖着薄披风,他的脸色不好,唇色也难看,一身气息阴鸷,让人发憷。 凉亭外头的白玉阶面上,摆着一盆红通通的炭火,盆上放一掌宽的铁板子,正有名面容稚嫩的婢女跪在铁板子上。 不晓得跪了多久,那小婢女身形摇摇欲坠,并隐隐有焦臭味在弥漫。 姜宓掐了掐手心,目不斜视经过那小婢女,直接进了凉亭。 商珥睁眼,再看到来人是姜宓时,一双眼眸瞬时亮了起来“阿宓,你终于来了。” 姜宓微笑,温良恭顺“大公子要找阿宓,差个人说一声就是,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闻言,商珥瞥了眼亭外,拉着姜宓手“药煎的太烫了,都是没用的废物。” 姜宓在旁边锦杌坐下,轻言细语道“那我服侍大公子用药,让旁的人退下吧。” 商珥言笑晏晏“阿宓是在为她们求情吗” 姜宓眨了眨眼,乖乖点头“是的呢。” 她这副乖巧的小模样取悦了商珥,起先还阴鸷的人,这会又开怀起来。 商珥挥手,让旁人退下,他拉了拉姜宓,示意她坐到摇椅上来。 姜宓面露犹豫,她不想和商殷有纠葛,同样的,也不想和商珥有纠缠。 敏感如商珥,猛地抓住她手腕,低声道“阿宓,你不愿意” 姜宓摇头,拢了拢对方膝盖上的薄披风,直视商珥眼睛道“大公子,阿宓没有不愿意,只是您先用药好不好” “不好”商珥一口拒绝。 姜宓“” 商珥揉捏着她指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若是阿宓嘴对嘴地哺喂,那我就用药。” 姜宓头皮发麻,手一抖,差点打翻案几上的汤药。 商珥苍白的脸上,微微有红晕,他眼眸晶亮地望着姜宓,满脸期待。 姜宓垂眸,绞着手指头“大公子,阿宓阿宓怕苦。” 闻言,商珥轻笑了声,他眼神深情,眉目泛着让人心醉的温柔。 姜宓就听他说“不怕,我嘴里先含一枚蜜饯,把甜的都给你。” 姜宓心思转得飞快,她抬眼飞快瞟了商珥一眼,又低下头“大公子,日后好不好等你身子骨大好,阿宓同你一起吃蜜饯,我们都吃甜的。” 她其实可以在商珥面前装的更乖巧,哄着让他更喜欢她。 但是,姜宓打从心底不愿意那样做。 她不想卑劣到利用感情,不然和谷卿闵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说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商珥却非常高兴,他捧起她脸,定定看着她,从那双点漆黑瞳里,只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般纯粹,仿佛他就是她的天,宛如少了大树,没法独活的菟丝子。 “阿宓,不要离开我。”商珥捧着她脸,在姜宓看不到的地方,眼底浓烈到扭曲的占有欲像虬结的毒蛇,蛰伏着蠢蠢欲动。 他需得十二分的克制,不然稍不注意,毒蛇出笼,便是要吃人的。 姜宓略过这话茬,端起温凉的汤药,笑靥如糖“大公子,用药吧。” 商珥笑了下,摸了摸碗沿“有点凉了,阿宓帮我热一下。” 姜宓应允,不疑有他,端着汤药就去了小灶房。 见人走远了,商珥眼睑耷拉下来,眉目阴郁的气质凸显出来,寒森森得让人还心惧。 “青姑。”商珥唤道,喉头一甜,就又吐血了。 青姑冲进凉亭,大惊失色“大公子,您赶紧躺下。” 商珥摆手,他固执地看着姜宓离开的方向,眼梢带狠厉“青姑,把那两个小贱蹄子给我发卖掉,敢叫阿宓求情,我容不得阿宓多看旁人一眼,她的眼里心里,都该只有我一个人。” 青姑接连答应他,生怕说的慢了,这人又使小性子。 商珥满脸疲累地躺下,还不忘问“青姑,阿宓热汤药这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去见商殷了” 姜宓分明前脚才走,这会估计还没走到小灶房。 但青姑不敢这样答,只说“没有的事,大人这些时日都不在府里” “骗我”商珥一把抓住青姑,表情阴沉如水,“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他们俩已经苟且在一块了” 青姑痛心,不免迁怒上姜宓,同胞兄弟,今时今日,硬是为了个女人阋墙。 这祸害,当初真不该娶进门 “大公子,您别多想,大人他有分寸,万万不会做出那等有违人伦之事。”青姑如此安慰道。 奈何商珥听不进去,他边咳血边说“商殷什么都要跟我抢,连行房之事,他也要代替我吗他是不是巴不得我现在就死” 商珥挥手,额头上青筋鼓起,扭曲又吓人“阿宓,去找阿宓回来,我要阿宓,我要阿宓。” 青姑咬牙应下“您先躺着,老奴这就去。” 姜宓端着重新热过的汤药,沿着锦鲤湖小径往中庭去。 冷不防,带玄色眼罩的青姑猛地冲出来,一把抓住姜宓的手,慌乱焦急道“大公子,中o毒了” 姜宓手一抖,汤药落地。 飞奔回北厢,发髻散了、衣襟松了姜宓也不管,她喘着粗气直接闯进中庭凉亭。 “大公子”姜宓手心冰凉。 摇椅里,商珥气若游丝,唇色血红,整张脸上,死白中夹杂青紫色的血管,蜿蜒密布,像是毫笔描绘,十分恐怖。 姜宓后退两步,仿佛冰天雪地里,被人当头淋了一桶冰水,冻得她骨头缝里都发寒。 上辈子她依稀听仆役提过,商珥死状甚是可怕,唇色猩红如血,脸上还血管筋脉密布,宛如厉鬼附体,就是入棺下葬了,都没恢复正常相貌。 “不可能,这不可能”姜宓抖着双唇,她明明没私奔,还打压了谷卿闵,怎的商珥还是要死 她猛地抓住青姑,厉声问道“我走了还没一刻钟,大公子怎会中毒” 青姑浑浑噩噩的,整个人木愣愣的,就像没有灵魂的偃师人偶。 姜宓心头发狠,扬手抽了青姑一耳光。 “大公子为什么会中毒”她厉声质问。 面颊剧痛,让青姑回过神来,她语速飞快的道“我不知道,你走了后,大公子就开始吐血,嚷着要你回来,然后,然后” 她舔了舔干涸的唇,完好的右眼眼瞳极速扩大,好似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 “然后,我只走出凉亭一丈,回身来给大公子掖披风,大公子他他就这样了。”青姑颓然跌坐到地上,瑟瑟发抖。 姜宓下意识找商殷“来人,殷大人呢快找殷大人” 说完这话,她像想起什么,边往外冲边吩咐道“给我备马车,速备马车上慈恩寺” 她清楚记得,商殷后来说过,慈恩寺后山,有一妙手神医隐居的草庐,当年他颇为后悔没早日为商珥请得这位神医。 姜宓原本以为,她重做了选择,一应都和上辈子不一样后,商珥的死劫应当也就不存在了。 可谁料想,一切都没有改变。 商珥依旧中毒,不肖五日,他就会暴毙而亡。 然后商殷同样会迁怒上她,她的命运轨迹,又会和上辈子重合,一边给商珥守寡,一边逼着成为商殷禁o脔。 想到这里,姜宓打了个颤。 不,她绝对不要再过上辈子那种日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腿软站不起来(修) 尘烟四溅的官道上,一辆黑漆平头马车跑的车轮飞起。 姜宓死死抓着厢椅边缘,纤弱的身躯随着马车的颠簸而晃动。 仲冬有些看不下去“大夫人,您稍微放松一些。” 姜宓眼神虚无,似看着她,又好似没有。 她的小脸出奇苍白,但一双眼眸却很漆黑,甚至黑的发亮。 仲冬从没见过这模样的姜宓,就算是要燃烧殆尽骨子里的生命力,也要拼命全力去抓住某样东西。 那东西重若生命。 良久,姜宓嘶哑着嗓音问“商殷收到消息了吗” 仲冬皱眉“大夫人莫担心,府中有大人心腹,大人那边的消息传递比谁都快。” 说到这,她状若轻松的开解姜宓“兴许待会一下马车,大夫人就能看到大人了。” 姜宓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然而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她揉了揉眼睛,茫然无助地问仲冬“商珥有个好歹,商殷会不会迁怒我” 仲冬面容凝重,这话回答不上来。 姜宓绝望了,她捂着脸“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的,他肯定会迁怒我,然后折腾我一辈子,他从前就是这样做的” 话语里,浓烈的怨怼流露出来,仿佛有天大的委屈和不平,再是压抑不住,如初春消融的冬雪,咕噜咕噜缓缓往上翻滚。 仲冬握住姜宓手腕,五指有力声音坚定“大夫人,婢子带您走吧,咱们去波斯,去番邦,去哪都好,只要离开京城。” 姜宓怔然,刹那之间,她毫不犹豫的就心动了。 可紧接着,她摇了摇头,抹掉眼梢的湿润“走不掉的,即便要走,也不能留在大夏,但没有出关文书,便哪也去不得。” 所以,这才是她一直想逃离商家,而还迟迟未行动的根源所在。 她得找机会,先要攒够银子,再是拿到商殷的官印。 印有辅政权臣官印的文书,拥有最大的免审权。 她会商殷的字,可冒写一封出关文书,只要再拿官印落上,出关之时,守兵才不会对她的路引和户贴进行审查。 如此,她才能在商殷反应过来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得迅速出关。 只要出了关,一离开大夏,那外头便是商殷触手不及的自由。 这计划,在姜宓脑海中思量过无数回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不会贸然行动。 因为,她经不起任何一点的失败。 姜宓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迷迷糊糊间,似乎还说了一些呓语。 两个时辰后,仲冬摇醒她。 姜宓睁眼后意识不太清醒,她被仲冬扶下马车,才发现自己在冒虚汗,一身难受。 她看了看慈恩寺山门,又望了望庙宇背后。 慈恩寺虽是在京城范围,但依龙脉而建,它背后的山脉,蜿蜒耸立,远远看去,恰是龙背上的鳍。 姜宓没有进寺,而是从旁一头扎进后山。 后山少光阴,多潮湿,越是往里走,越是大树参天,藤萝虬结密布,根本没有山路小径,要想进山,只有自己走出一条道来。 这样的地形,对仲冬这样会拳脚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可于姜宓,就十分得难了。 仲冬搀扶着她,走得跌跌撞撞。 片刻后,仲冬驻足,表情转瞬警惕。 姜宓愣住“仲冬,怎” 仲冬平眉一厉,冷喝道“谁滚出来” 回应仲冬的,是三声迭起的尖啸声。 那啸声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尖锐。 三声毕后,一支汪蓝的短箭嗖的从树冠间飞射向姜宓。 仲冬反手腰间一抹,摘下水袋砸过去。 “嘭”水袋打偏短箭。 漫天水花飞溅,在光影婆娑中,竟是映射出彩虹般的色彩。 三丈远的地方,三名黑衣蒙面人凭空出现。 仲冬浑身紧绷,神情凝重。 三个人,她只能拦住两个人,剩下的 “大夫人,往慈恩寺山门跑。”仲冬摆出阵仗,低声道。 姜宓怔忪,这会,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是谁要杀她 谷卿闵 莫家 还是,商珥 亦或,商殷 那三人手持利剑,挽着剑花,直接杀过来。 “跑”仲冬大喝。 生死之间,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仲冬最后一字方落,姜宓转身就往回路跑。 其中一人想追,仲冬手腕翻转,四枚铜钱夹在指间。 只听的嗖嗖几声,四枚铜钱齐发,暂且阻了那人。 三对一,仲冬率先出手。 姜宓慌不择路,拔腿狂奔,发髻散了,裙裾挂了,她也顾不上。 便是双膝酸软到麻木,她也不敢停下来。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跑的意识不清,左脚绊住右脚。 “吧唧”姜宓摔了。 这一摔,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的姜宓眼冒金星。 还因为跑的太久,心肺扯疼,喉咙更是泛出微末血腥味。 她喘着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嚓嚓”皂靴踩在落叶上的声音缓缓临近。 视野里,出现一双玄色皂靴,姜宓黑瞳骤然紧缩,锃亮的利剑横在了她眉心,倒映出她苍白如雪的脸。 姜宓苦笑,第二次面对死亡,她以为自己会害怕的。 但此刻,心里涌起的,更多是对生的强烈渴求。 我,不想死 我,想活着 雪亮的长剑举高,姜宓抬头盯着剑尖,心沉到了九幽深渊。 谁能来救救我 她双手抓扣着地下落叶,双唇嗫嚅,一边绝望,一边飞快将漫天神佛的名字都念了一遍,并许诺 谁若救我,我愿生生世世当牛做马侍奉左右,绝不为誓 剑,惊鸿一刺,飞快下落。 姜宓黑瞳骤然放大,生死之间,她凄声尖叫“商殷” 尖叫直蹿云霄,惊起无数飞鸟。 “噗噗噗”利刃刺穿血肉,温热的鲜血飞溅,猩红点点,像毫笔在水墨间挥洒的红朱砂。 点漆黑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暗淡,宛如开败的艳红海棠,没有半点活力。 “嗬嗬”黑衣人松开利剑,紧接着,突兀往前栽倒,结结实实地压在姜宓身上。 姜宓反应不过来,她愣愣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血。 有血,不痛 赤红的血色视野里,忽的覆盖下一片阴影。 商殷那张俊美冷淡的脸,就在阴影中,呈现出唯一的光亮。 像是,救赎的圣光仙颜。 他低头看着姜宓,姜宓也呆呆地仰头望着他。 商殷眉心蹙起,脚尖一挑,将黑衣人尸体踹到一边。 姜宓还是纹丝不动,好像被吓傻了。 商殷长眉一扬,蹲下身,那张白嫩小脸,沾染了血,不仅不显得脏污,反而另有一种血腥脆弱的美感。 “你喊我”他问。 嗓音冷淡如山泉,刚杀了人也丝毫没有半点起伏。 姜宓抿着粉唇,盯着商殷目不转睛。 商殷就看到那双媚色的柳叶眸,渐渐浮起水色,眼尾像是抹了胭脂一样的红。 活脱脱吃了委屈的奶猫崽子,回头见了主人,就再憋忍不住情绪了。 喉结微微滑动,棕色眼瞳顷刻幽深,商殷顿了顿,起身抬脚欲走。 然,后脚提起,却怎么都迈不动。 他低头,就见姜宓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腿。 商殷皱眉,还没开口,脚边的姑娘率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姜宓哭的伤心极了,还很委屈。 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没有谁会来救她。 可是为什么会是商殷救她 她才刚跟漫天神佛许了诺,生生世世要做牛做马啊 想到此,姜宓更觉得难过了。 这狗暴君分明上辈子看着她死,手都没抬一下的。 姜宓蜷缩在商殷脚边,身上到处都血,但她管不了,就那么痛痛快快地哭。 哭的直打嗝,上气不接下气,实在累的慌,她才慢慢止声。 期间,商殷硬是站那纹丝不动,没抽身离开,也没主动将人扶起来,就仿佛是块木头。 方圆助了仲冬回来,甫一钻出藤萝,就见着这幕。 方圆“” 打扰了,告辞 他拉着仲冬折身,脚尖一点,运起轻功就要跑。 仲冬一掌劈开方圆,一个箭步冲过来“大夫人” 啜泣停顿了瞬,尔后,商殷就感觉到腿上的双手抱得更紧了。 仲冬放柔声音“大夫人,没事了,让婢子看看您,是不是哪里伤着了” 好一会,姜宓适才慢吞吞抬起头来。 她不敢去看商殷,怯怯懦懦的小声说“我腿软,站不起来。” 说完这话,姜宓耳朵就红了。 哭过了,这会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她就恨不得找条缝钻地下去。 太丢人了 被吓到腿软不说,还抱着商殷大腿就哭,真是没脸活了。 仲冬连忙扶住她“婢子扶您起来,可有受伤” 姜宓放开商殷的腿,借着仲冬的力站起来。 她摇头“没有受伤。” 末了,她悄悄瞥了商殷一眼,补充了句“是殷大人救了我。” 仲冬扶着她坐大石头上,又摸帕子出来给她擦脸,整理仪容。 林子里一时安静无声,姜宓绞着手指头,忍住偷偷看商殷。 见他瞅着沾上血迹的袍摆不悦皱眉,方圆狗腿地奉上崭新的同样式外袍。 商殷换上后,便双手环胸,随意靠棵大树,不催促也不多问什么。 姜宓忐忑不安,稍作休息后,她犹豫着开口解释“殷大人,大公子突然中o毒,危在旦夕,我听说慈恩寺后山有神医隐居在此,所以来寻。” 她说着,就低下头“刚才那些人也不晓得为何要杀我。” 胞兄中o毒,他肯定会迁怒她的吧。 姜宓想起上辈子,所有人都认定是她不守妇道,为了和野男人通女干,才毒o死了商珥。 便是商殷,他不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不然,就商珥之死,他何以缄默不言,压根没说过半个字 酸涩突如其来,姜宓不知道自己是为商殷的不信任而伤心,还是因那些平白受的磨难而委屈。 才刚哭了一通,眼睛红肿的和兔子一样,这会鼻子堵塞,粉红粉红的,又有哭意上浮。 仲冬跟着难受“大夫人莫哭,都没事了,大人还在呢,没谁敢再来的。” 姜宓点头,抽嗒两声,咬着唇头埋的更低了。 站一边的方圆看了几眼商殷,见他面无表情,唯有眉心微微蹙着,形成明显的细纹。 方圆忽然就有些想笑,自家大人这模样,分明是不想大夫人哭的。 不然,依着往常的性子,早冷眼扫过去呵斥人闭嘴了。 他跳过去道“大夫人不用担心,大人清楚的很,您若是休息好了,咱们就赶紧去找神医,晚了只怕生变。” 姜宓只当是方圆的随口安慰话,她晃了晃双脚,试探着起身站起来。 双腿酸痛的不像自己的,脚底好似还有针在扎,刺痛的慌。 姜宓咬牙,弯起眸子,勉强露出个乖软地笑“我可以了。” 方圆一噎,看向了商殷。 商殷睁眼,没看姜宓,反而冷冰冰地睨着方圆。 方圆一个激灵,求生欲攀升“大夫人,您走的太慢,刚才仲冬和小的同人打了一场,力气不济,不若让大人背您上路。” 仲冬正要反驳,方圆背着姜宓,一指内劲射出,打在她膝盖窝。 仲冬闷哼一声,回头不善地盯着方圆。 姜宓不自觉看向商殷,湿漉漉的目光,带着慌乱的惊吓。 她还来不及拒绝,商殷已经大步过来,直接一撩袍摆,半蹲她面前了。 “上来。”口吻里,三分不耐,两分不悦。 姜宓欲哭无泪,她瞅着面前宽厚的后背,磨磨又蹭蹭半晌,才软趴趴地爬了上去。 熟悉的雪松冷香萦绕上来,姜宓双手松松地搭在商殷肩上,只敢揪着一丁点衣裳,她还努力打直背脊,和对方拉开距离。 商殷脚步很稳,没让姜宓受到一丁点颠簸。 他好似很清楚慈恩寺后山,不看路,直接一个方向走到底。 两个时辰后,姜宓腰酸背痛快支撑不住时,就见前头视野豁然开阔。 转过几颗参天大树,眼前是一幽静山谷,山谷底,矗立着一座茅草庐。 此时,那茅草庐燃着熊熊大火,噼里啪啦的焰火,挟裹着浓烈的血腥味。 谷口,鲜血淋漓,不远处赫然还有一具尸体。 姜宓整个人发懵,神医神医被人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你爱他 神医被人杀了 商珥要怎么办 这两个念头不断交织在姜宓脑海中里,连商殷放她下地,都没注意到。 方圆机警,翻过那尸体,飞快道“大人,一刀割喉毙命,伤口齐整,凶器是长剑。” 末了,他又补充道“多半是刚才那批黑衣人所为。” 商殷上前,见那尸体年约半百,身穿细葛布短打衣襟,手生老茧,指甲缝里隐约带药汁的褐色,血腥味掩盖下,还有微末药味。 他侧头看着姜宓“神医死了。” 姜宓眼前发晕,整个人站立不住。 神医死了 神医怎么就死了 她无助地回望商殷,毫无血色的双唇嗫嚅着“那大公子的毒该怎么办啊” 上辈子,商珥的死,像一个魔咒,开启了她往后所有的痛苦和绝望。 以至于这辈子,她执拗地钻进死胡同,拼了命的想要去改变商珥的结局。 仿佛只要商珥不死,她就不用再经历从前那些。 商殷沉默,纵使他再权势滔天,生死面前,人人平等,他也无能为力。 姜宓拒绝接受这个结果 她奔到尸体面前,跪坐地上,不断去摇那尸体“神医,你是起死人肉白骨的神医,你不能死,你死了商珥怎么办我怎么办” 方圆和仲冬同时愣了,“我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商殷一步上前,长臂拦腰一捞,将人抱了起来“一剑割喉,必死无疑。” “不行”情绪的崩溃只在刹那间,像是天都塌了,姜宓踢着双脚,够着手,挣扎着要去抓尸体。 她嘴里还叫嚷着“他不能死,他必须自救,必须活着” “姜宓”商殷低喝了声,手一抡,将人转进怀里,单手死死地抱住她。 姜宓动弹不得,渐渐也就没力气闹了。 但是她在哭,无声地哭,温热的眼泪水汹涌的从眼尾涌出来,浸在商殷前襟,染出一团团的湿润。 见她安静了,商殷沉着凤眸,一字一顿道“姜宓,神医死了,商珥毒解不了,也会死。” 姜宓呜咽起来,她抓着他腰侧革带,用力到指甲断裂。 “那怎么办商珥死了我怎么办”娇弱无助的幽咽声,像被丢弃的幼兽,又像是失去大树的菟丝子,再也没法独活。 狭长凤眸渐次幽深,好似狂风骤雨下的汪洋碧波,黑沉沉的,不见边际。 “总有人,养着你。”良久,他干涩着声音如此说。 站一边的方圆拉了下仲冬,两人悄然进入谷中搜寻线索。 仲冬垂着眉眼,好一会才意味不明的问“方圆,大人他对大夫人” 方圆表情高深莫测起来“主子的事,咱们最好少管。” 仲冬回头,翠色葳蕤的山谷口,相拥而立的两个人,高矮的身形对比,似乎极为的般配。 她握紧手,收回目光。 “大人”突然,方圆惊叫了声。 仲冬几步过去,就见方圆从烟熏烈火中,架着个人出来。 “活的”仲冬眼睛一亮。 方圆兴奋点头,同仲冬左右扶持着,飞快往谷口跑。 跑到半路,商殷和姜宓迎上来。 方圆将那人放至半躺,耳边听闻几声咳嗽,再抬头,那人已经睁开了眼。 “你是神医吗”姜宓急切问。 若不是商殷拉着,她又要扑上去了。 那人年约三十有余,生的浓眉大眼,上唇留着八字胡,虽是穿着粗布衣裳,但颇为儒雅。 他视线梭巡一圈“我不是神医。” 听闻这话,姜宓肩垮了下来,身上沮丧和失望浓郁如实质,若是有双长耳朵,约莫都是耷拉下来的。 那人喘息几声又说“神医是我师父,若是几位能收殓师父尸骨安葬,我有一物重谢。” 姜宓眸子锃得亮了“你是神医徒弟那你定然会解o毒了” 不等对方回答,姜宓嘴皮子一翻,噼里啪啦道“我夫君身中剧o毒,危在旦夕,我帮你厚葬神医,你能不能帮我夫君解o毒。” 那人笑了“我只是学徒,不会解o毒。” 希望,失望,希望,再失望 这几句话,更是让姜宓接受不了。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人,一时间竟是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那人闭上眼,缓了有半刻钟,才睁眼说“我虽不会解o毒,但我有一味奇药,医不活死人,却可肉白骨,更可解世间百o毒。” 这下,连商殷都惊讶了“奇药在哪” 那人却是不答,还又闭上了眼睛。 方圆反应快“你放心,我们这就厚葬神医。” 话罢,他同仲冬一起,动作麻利的给神医收殓尸骨,完事挑了谷中好位置,将人下葬。 做完这一切,那人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方巴掌大的玉盒。 他打开玉盒,当着众人的面摸出一粒弹丸大小的土黄色药丸子。 “这就是奇药。”他说着,将药丸吞进嘴里。 一刻钟后,他竟是能自行站立起来。 方圆啧啧称奇,要知道这人伤在前胸要害处,换个人早咽气了。 “我名黄芪,这玉盒中有奇药七枚,几位再答应我一个条件,奇药便是各位的了。”黄芪道。 姜宓张嘴就想答应,可商殷冷然然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像大冬天里的一盆冷水,瞬间叫姜宓冷静了。 商殷整遐以待,冷笑一声“我无需答应,就能轻易抢到奇药。” 黄芪并不意外“贵人非一般人,我明白的,但贵人若是执意强抢,奇药解o毒之法,我无可奉告。” 姜宓急了,她跺脚揪着商殷袖子扯了扯,眼巴巴地望着他。 商殷目光从袖角小手一划而过“什么条件” 闻言,黄芪咬牙切齿的道“为我师父报仇。” 一边的方圆有些心虚,他揉了揉鼻尖抬头望天。 他没猜错的话,那群黑衣死士应当是自家大人的仇人,就是暂且没查清是哪一个。 商殷应允“可。” 黄芪如释重负地笑了,他将玉盒奉上“奇药解o毒不可直接入口,需得以人血为引,方才有解o毒之效。” 姜宓一把抢过玉盒,死死抱怀里。 黄芪继续说“人血为药引,十分考究,当采阴之血,年纪十五至二十为佳,献血者,吃食需清淡,先口服奇药两日,两日后采血,期间不可饮任何汤药,不饮茶酒,不怒不悲不惊不喜。” “如若一条不对,药引无用,还会和奇药相冲,加重毒o性,让人暴毙而亡。” 此等解o毒之法,世所罕见闻所未闻。 更甚者,黄芪还道“此法五日就可解o毒,但献血者,精血损失,日后恐留病根。” “还有吗”姜宓追着问。 黄芪摇了摇头“该说的,我都说了。” 姜宓一条条记着,眉眼都带出喜色来。 商殷将她表情尽收眼底,他皱起眉头,抬手将对方怀里的玉盒拿了过来。 “我的”姜宓跳起来抢。 商殷无动于衷“何种病根” 黄芪犹豫道“兴许是五感之一消失,也可能只是体弱。” 此行目的达到,商殷不再多留,收了玉盒转身就走。 姜宓顾不得那么多,追着他道“殷大人,阴之血就是女人的血,我给大公子当药引,你把奇药给” 她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商殷突然驻足。 姜宓冷不防撞到他后背,硬邦邦的后背将她鼻尖都给撞红了。 商殷转身,面无表情得让人心头发憷。 姜宓捂着鼻尖,眼底还带水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做药引”商殷问。 姜宓点头,认认真真道“人血为药引,对献血者要求繁多,任何一条出错,大公子都有性命之危,如此重要的事,理应我来做。” 字字句句都在理,让人无法反驳。 姜宓想过了,商珥不能死,这个献血者很关键,她不放心任何人。 仿佛看出她所想,商殷冷嘲道“姜宓,我不信任你。” 姜宓诧异“我是大公子正妻,我” “那又如何”商殷打断她的话,俊美的面容冷酷到了极点,“还是,你爱重他爱到心甘情愿以命换命” 姜宓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这模样,叫商殷捏紧了手里的玉盒。 为什么不反驳 所以,是真心爱的了 一刹那间,冷凛入骨的寒意从商殷身上磅礴爆发。 他目光深深锁着她,沉郁又隐晦,其中情绪无人能懂。 他道“姜宓,我是商殷,大夏第一辅政权臣,我想要献血者,多不胜数。” “但他们都不是真心实意的”姜宓吐口而出。 这话一出,商殷表情就变了。 姜宓看不明白,但一股子浓烈的心悸叫她心肝都在颤抖。 “你真心实意”商殷看了她会问道。 姜宓不敢犹豫,果断点头“真心实意。” 说完这话,有那么一瞬间,姜宓好似在商殷眼里看到波涛汹涌般的难过,以及情深 不待她细看,商殷扬手将玉盒扔给她,宽袖鼓动间,他的身形瞬间就飘出去很远。 带起的微风中,只有依旧冷淡无波的四个字音“如你所愿。” 姜宓捧着玉盒,愣愣看着商殷远去的背影。 鸦发飞扬,袍摆曳动,他的身姿芝兰玉树,俊美无双,可却离她越来越远。 姜宓忽的心口就塞闷起来,像是谁往她胸腔里塞了一堆的棉花,闷不透气,还微微泛着丝丝缕缕的涨疼。 她捂着胸口蹲下,大口大口喘气。 仲冬上前,轻声问“大夫人,怎的了” 姜宓抬头,眼睛红红的“仲冬我高兴,商殷他开始厌恶我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我忍不住 神医的奇药,姜宓在连服两日后,就感觉到了不一般。 她无病无痛,奇药入体,白日里浑身发冷,像泡在冰水中,怎么都暖不了。 但到了晚上,又内燥难耐,大汗淋漓,浑身上下都热成了粉红色。 捱过两日,姜宓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给商珥放血做药引。 殷红的鲜血,汩汩冒着热气,流入白玉小碗中,没有腥味,反而泛着一股子好闻的药香。 且细看那鲜血,还能发现猩红中带点点碎金。 第一枚奇药混着人血,商珥灌下去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唇上乌紫消退,人神志清醒了。 得知姜宓舍血为他解毒,商珥躺在床褥里,遥遥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并不像是感动,也不生气,只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红晕,黑黑沉沉的眼瞳异常灼热。 他看了眼姜宓缠着纱布的手腕,低声道“阿宓去休息吧。” 姜宓点了点头,临走之时不放心的问“大公子,那日在中庭凉亭,你怎会中o毒” 商珥眼神闪了闪“我忘了。” 姜宓也不勉强,弯腰掖好被角“再有四日就能解毒,大公子此劫后,定然能日趋康健。” 闻言,病弱的青年弯起嘴角,浑身上下都透着柔软,哪里有半分的阴柔戾气。 在姜宓离开后,商珥脸上红晕更盛,他颤巍巍地伸手捂着嘴,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青姑进来,端了温水给他漱口。 商珥拨开,眼梢浮起醉人的痴缠“不用,这是阿宓的血,比什么都甜。” 他像是喝了酒,一脸熏熏然,冰凉的指尖从手腕脉搏缓缓滑过,最后停伫在心口。 “这里有阿宓的血,”他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仿佛能看到每跳动一下,姜宓和他就越发能骨血相融,“青姑,我和阿宓一体,不分彼此。” 他闭上眼,静静体会舌尖残留的鲜血味道。 那等鲜美甘甜,好似琼浆玉液,一嗅上瘾,每一滴都让他心潮澎湃,心悸不已。 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张,情不自禁的,商珥发出一声潮热的口申口今。 他脸色越发得红,双眸紧闭,眉心微微蹙着,表情难耐隐忍。 忽的,他双手猛地揪住锦衾,闷哼了声。 青姑在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公子” 片刻后,商珥睁眼长吁一口浊气,神情餮足,稍带几分意犹未尽。 他揭开锦衾,一股子石楠花的腥味扑面而来。 原本干燥的床褥里,他腿o间位置湿濡了一团,不仅雪白的里裤润了,连锦衾也染上了腥。 青姑愣然,似乎没想到,刚才商珥竟是在自o渎。 商珥一身无力,还没法下地,他靠在床柱上,半闭眼道“更衣。” 青姑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取来干净的细棉布。 给商珥擦身这种事,向来都是青姑自己动手。 犹豫半天,她低声劝慰道“大公子,您毒还未解,此等事不宜频繁,恐亏了底子。” 商珥看她一眼,脸上薄红未消,带着饱腹后的慵懒,像生理和心理一起被满足了的毒蛇,屈盘起身子,浑身懒洋洋的。 他单手捂脸,缓缓的又笑了起来。 “没办法哪,”口吻缱绻缠绵,悱恻难当,“我只要一想到和阿宓骨血相融,就心悸的忍不住呢。” 青姑暗自叹息,她是看着商珥长大的,对他的性子再了解不过。 常年的病痛折磨,再是心智坚定,十年如一日,那也是会扭曲疯狂的。 青姑道“大夫人此举,会落下病根,老奴从前是错怪她了。” 商珥面色一喜,他一把抓住青姑的手,声音都在发颤“青姑,若是阿宓有了病根,这床褥上,是不是就不会只躺我一个人了” 他说到这里,眼瞳色泽浓烈,像一汪黑色的深潭,不一小心就会将人吞噬下去。 青姑浑身发凉,她震惊地看着商珥,仿佛头一回认识他。 对姜宓那等救他性命的人,他想的不是报答,而是如何将人拖拽进自己所在的地狱深渊里。 青姑不敢再待下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慌慌张张出去了。 隔日,姜宓照例放了一小碗的人血,商珥服下奇药后,精神越发的好了。 他能下地,便折腾着仆役在寝卧的小隔间里,布置出一方暖阁来,美名其曰,供姜宓休憩用。 五枚奇药,最后一枚用完,商珥体内余毒尽清,寻常虚弱的身子骨,竟还补养好了几分。 与之相对的,是姜宓的身体,连失五日精o血,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就像是从怒放到开败的栀子。 并且,她整个人越发的白,不是从前健康的粉白,而是像白雪一样的透白,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她还开始嗜睡,一睡下去就不怎么喊的醒。 任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姜宓是损耗了自个的生命力,她在逐渐衰弱,若不诊治,只会越来越虚弱。 青姑有心给她找个御医,然一则商殷已经好些时日不曾回府,拿不到身份对牌。 二来,商珥似乎是希望姜宓就此衰弱下去,最好是能同他一起同卧病榻。 对此,青姑只能暗自叹息。 这天酉时末,商殷时隔十日,终于从禁宫出来,然他前脚才进门,后脚青姑就来请人。 水流渊花厅,圆桌上摆满各种菜肴美酒。 商殷扫了一眼,多半都是他幼时喜欢用的。 商珥坐在主位,朝他招手“殷弟快来,我们好些时日没一起用膳了。” 商殷撩袍坐下,抿着薄唇没说话。 “你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商珥亲自给他斟酒,“我毒已经解了好几天,都不曾见你。” 商殷半垂眼眸,清冽的酒液,芬芳四溢,是窖藏了二十年的梅花酿。 他淡淡的道“秋闱在即,庶务颇多。” 商珥点了点头,倾身盛了碗紫参野鸡汤送过去。 结果,不慎打翻汤勺,淋了商殷一袍子的汤水。 商殷起身,抬脚就想回风雪楼。 “殷弟,”商珥喊住他,表情莫名“去我寝卧换就是,不用太麻烦。” 商殷眼神微顿,当即去了商珥寝卧。 换好锦袍,商殷正要出去,忽的嗅到空气中微末的花香味,他心头蓦地一动。 不大的暖阁里,轻飘的银条纱帷幔从横梁垂挂下来,层层叠峦里,黑漆雕花的长榻上,隐约可见躺着个纤弱的人影。 角落的三足兽耳福字纹香炉,青烟袅袅,花香馥郁,浸人心脾。 花香很熟悉,是姜宓身上常有的栀子花味。 商殷撩开银条纱帷幔,就见长榻上的姑娘蜷缩着四肢,双手拢着,搁在面颊边。 她的面色很白,像雪花片一样的透白,给人一种水晶般的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她就会破碎。 仅仅十日,清瘦了。 浅棕色的凤眸渐次幽深,商殷站在长榻前,身上拢着厚重暗影。 他的目光落姜宓手腕上,细细的手腕子,白纱布缠了好几圈,能隐约看到渗透出来的点点血迹。 商殷坐榻头,褪下手套,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额前细发。 就,那么的喜欢商珥吗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又拿起她手,解开手腕纱布。 白沙布层层落下,像蝴蝶白翅,末了露出皮肉外翻,狰狞可怖的伤口来。 伤口很深,是日复一日往上头割造成的,即便是愈合了,也会留下深刻的疤痕。 商殷指尖轻颤,眼瞳骤然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了。 他记得,在梦境里边,她娇气的受不得半点疼痛,每月葵水痛,都要跟他哭惨一番。 这样深的伤口,他不晓得她是如何下的去手的。 还是说,因着爱重,因着心甘情愿,因着真心实意,所以就什么苦楚都吃的下 商殷绷着脸,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摸出个小药瓶,倒出一粒赤色小药丸。 这东西,他十年才有五粒,结果不过两三月功夫,就在姜宓身上用去两粒。 他将人半抱起来,从背后拢住她,轻轻抬起她下颌,正要喂药,冷不丁见她长卷的睫毛轻颤,似要醒过来。 商殷飞快捏住她小嘴,将药丸往粉唇里一塞。 “咳咳。”姜宓咳嗽着睁眼,点漆黑瞳惺忪茫然。 赤色小药丸入口即化,除却一点微涩,也品不出其他味来。 商殷就见姜宓粉色的舌尖舔了舔唇珠,又卷着缩回唇肉里,小小的,嫩嫩的,很是勾人。 暖阁里没有掌,光线昏暗,窗牖外,暮色沉沉。 姜宓才睡醒,视野模糊不怎么看得清,她知道身后有人抱着自己,摸摸索索揪到一点袖角,是商珥的衣裳。 她静静躺着,软糯道“大公子我又睡过去了吗” 身后的人没说话,姜宓想撑着坐起来,奈何腰间的长臂太有力,让她动弹不得。 她轻声问“大公子,什么时辰了” 依旧没人回答,姜宓也不在意,她扭身推了推,嘀咕着说“公子,我该回去了。” 回应她的,是从旁递过来一碟子的奶油松瓤卷酥。 姜宓双手捧住,慢吞吞喊“大公子” 那音儿带着初初睡醒的沙哑,像裹了一圈白砂糖的年糕,咬一口,满嘴都是甜糊糊的。 姜宓后知后觉生疑,她眨着柳叶眸往后看。 右眉断生 手一抖,啪嗒一下,满盘子的奶油松瓤卷酥咕噜咕噜从锦衾上落下长榻。 她抖着双唇,惊讶又慌乱“殷殷大人” 商殷眼睑一撩,甚是冷淡“很失望” 姜宓抓了抓锦衾,迟疑着摇头。 商殷起身,站在长榻前抖了抖袖子。 姜宓连忙下地,脚尖落地,双膝一阵绵软,睡得太久使不上气,她摇摇晃晃的就要栽倒。 商殷指尖动了下,尔后又纹丝不动了。 姜宓试探着往前迈脚,然才提脚,她眼前就是一阵发黑。 姜宓条件反射地挥手乱抓,昏暗的暮色里,她好似抓住了什么。 她在发抖,自己都没察觉。 商殷皱眉看着她,身边的姑娘白到透明的肌肤,长卷浓黑的睫羽,小巧的鼻子,饱满的唇形,每一点都长的恰和他心意,乖乖又娇娇。 但是,太虚弱了。 姜宓缓和了半晌,有了微末力气后,尴尬地放开商殷“殷大人,对不住,我不是” 一句话未完,视野晃动,姜宓惊呼一声,连忙抓搂住了商殷。 再定睛之时,她才发现,自己被商殷忽然抱起,又重新安放到了长榻里。 “殷大人”她抬头看身上的人,满心惊慌无措。 商殷定定看着她,鸦发从肩背滑落至两鬓,形成狭小的密闭的空间。 在这空间里,只有离的很近的两人,近的可闻彼此呼吸。 与此同时,长榻对面的多宝阁架子,青花瓷矮墩瓶旁,赫然有个鸽蛋大小的圆孔。 圆孔后,正有一只眼睛紧贴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榻上的两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再欺负她 那只眼睛,有着黑沉沉的眼瞳,像是积累的阴沉太浓,飘散不开,就化为了黑水深潭。 眼白上,生出许多猩红的、细如头发的血丝。 那血丝,以黑瞳为中心,呈发散状,晃眼瞧去,竟像是厉鬼的眼睛,份外恐怖。 此时,它透过圆孔,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榻里。 在看到商殷和姜宓近的几乎下一刻唇齿就能相接一起时,那眼睛蓦地睁大了。 眼瞳极速扩张又收缩,竟是流露出诡异的亢奋之感,挟裹恶意,还有明晃晃的嫉恨等各种情绪。 所有的情绪交织虬结,让眼白上的血丝越发红了。 长榻上的两人浑然不觉,姜宓惊惧又讶然地看着商殷,脸上有无措和茫然。 有那么瞬间,她清晰看到商殷那双狭长的凤眸里闪过深邃点光,像是夜幕繁星,她甚至以为,下一刻他就会亲上来。 然,几息功夫,商殷缓缓起身,退离开姜宓。 姜宓暗自松了口气,抓着锦衾,很没安全感得往上拢了拢“殷大人,谢谢。” 她咬了咬唇,很小声地说出这话。 商殷瞥她一眼,宽袖飞扬间,一枚奶油松瓤卷酥飞了出去。 “嘭”奶油松瓤卷酥正正打在多宝阁那孔洞上。 紧接着,多宝阁后面响起杌子被撞到的声音。 不过片刻,一脸阴沉的商珥从多宝阁后头走了进来。 姜宓诧异,商珥刚才在干什么 商珥盯着商殷冷笑“殷弟,你就是这么敬重你嫂子的” 商殷理着袖子斜看他,冷冷清清的说“你请我来,又安排我换衣裳,不就是想看到刚才那样” 姜宓震惊了,她愣愣看向商珥。 她今下午会在暖阁小憩,那也是商珥要求的,不然她早回了自个房间。 商殷将姜宓表情尽收眼底,转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冷笑“你当她什么” 出奇的,当场被拆穿,商珥半点都不恼怒。 他反而笑着,施施然走到长榻前,径直坐在榻边上。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姜宓,敛起她一撮细发,缓缓放置唇间轻吻。 商殷皱起了眉头,看着商珥的目光却仍旧瞧不出波澜。 商珥摩挲着姜宓青丝道“阿宓是我妻,我当她什么,轮不到你多管闲事。” 商殷问“你可有给她找大夫” 商珥爱怜地摸了摸姜宓脑袋,动作轻柔的像是在逗小宠儿。 他道“这也不关你的事。” 商殷眸色渐次幽深,他忽的上前半步,弯腰就将姜宓抱了起来。 姜宓无所适从,她在商家两兄弟面前,好似压根就没有话语权和选择权。 “商殷”商珥面容沉了,他一把拽住姜宓手腕,眉目间藏着阴狠,“放下。” 商殷居高临下“你不愿意给她找大夫,我找。” 两人就这般隔空对峙起来,中间是姜宓。 姜宓颤了下,拧起眉头,隐忍地闷哼了声。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来,适才发现姜宓脸白的吓人,并有水雾萦绕在她眼尾。 她低低的、很可怜的、颤着音道“大公子,你捏到我伤口了。” 那声音软叽叽的,疼的像是要哭出来。 商珥赶紧松手,商殷眼尖,已经看到姜宓手腕伤处缓缓浸出了血色。 刚才商珥一拉,竟是刚好拽到她伤口。 薄怒升腾席卷上头,商殷猛地挥袖,打开商珥的手。 商珥被抽的一个趔趄,后倒在长榻上。 商殷声若冰珠,十分得凉“你不想她好,我想她好” 姜宓疼的死去活来,眼前发黑,浑身发软,还在不断冒着冷汗。 她忍不住低声啜泣,不自觉埋头在商殷怀里,止不住地颤抖。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打给商珥舍了血做药引,她五感虽然还在,但是她发现,身上若是有伤口,就好的很慢,还经常流血不止。 更甚者,一点点的磕碰,她都会觉得疼的受不住,仿佛奇药给她留下的病根,就是将她所有的触觉感放大。 她痛的意识不清,已经听不清晰商殷和商珥在说什么,整个人陷入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商殷发现她的不对,二话不说,抱着人旋身就大步离开。 商珥愣了下,反应过来,商殷已经走到了屏围处。 他腾地起身,厉声道“商殷,你胆敢带阿宓走出这个房间,从今往后,就不是我兄弟” 商殷驻足,他眼神悠远地看着外头沉沉暮色,没有回头。 商珥见他没继续往前,阴柔的眉目间又生出软和的笑意。 他慢吞吞走过去“殷弟,你当知晓阿宓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况,我比你先认识她。” 商殷薄唇抿紧,那张俊美的脸上,如寻常一般面无表情。 商珥到他面前,伸手拍他肩“我比你先遇上她,她曾说,我长的好,找夫君要找我这样的,如今我成全她,你想拆散我们” 他的话,像是一根根的刺,每一个字都狠狠的往商殷最软的地方扎。 商珥勾起嘴角“殷弟,你拆散我们,阿宓会怨恨你一辈子。” 这话,不晓得哪个字触动了商殷,浅棕色的眼波微动。 他问“你爱她吗” 商珥怔然,似乎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商殷唇边浮起一丝奇异的弧度,像是讥诮,又像是洞若观火的眼明心清。 “你不爱她,”他肯定的下结论,“你只是,想占有她。” 像是他曾经在梦境里干过的那些事一样,纯粹的霸占,不容违逆地折断她翅膀。 将人困在身边,当成养的一只小宠儿。 喜欢了就逗弄一番,不开怀就置之不理。 但,姜宓她是一个人,不是小宠儿。 这道理,等到他失去她的时候,日日夜夜的想,才渐渐明白。 可如今的商珥是不明白的,商殷也无意点醒他。 于是,商珥单手捂脸,肩膀耸动,低低笑出声。 他笑看商殷,越是笑,脸上的神情就越是癫狂扭曲。 他一字一句的说“那又如何她是我的,不管生死,都要依我高兴,而且,我就算把她一口一口嚼碎了吞肚子里,也不会给你留一根头发丝。” 事实上,他早就有这样惊骇世俗的念头。 他时常忍不住,想各种意义上的“吃”了姜宓,让这个姑娘从头到脚都标记上他的味道。 商殷看着他,毫无感情的说“你活不久。” “那就让她跟我殉葬”商珥挥手大声道,被囚在牢笼里的毒蛇出笼,叫嚣着即便是毁灭,他也要死霸占着不松手。 “我若要死,定然前一刻先送她上路。”他的口吻邪恶而痴缠。 对某个人某件物,偏执入了骨,就像骨髓里头生长出了罂o粟o花,日久相处,浇灌结出了果子,就再也祛除不掉,死亡亦无法放手。 仿佛是看出商珥所有的心思,商殷声音冷硬而刻板的说“她不会愿意。” 她不愿意,所以,他就不会允许。 话罢,他迈脚,再不看商珥一眼,直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商珥眯眼,字字狠辣“商殷,你真的要跟我恩断义绝” 回应他的,是商殷从夜色里丢来的、极随便的两个字“随你。” 夜色凄迷,清风泠泠,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暗沉暮色中,就再看不到商殷的背影了。 商珥站在原地,忽的剧烈咳嗽起来。 他捂着嘴,弯着腰,咳的惊天动地,仿佛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 青姑进来,赶紧倒水给他“大公子,莫生气,快喝点水。” “滚开”商珥阴沉沉地瞪青姑一眼,手从嘴上拿下来,竟是满手心的血,猩红一片。 他唇上还带鲜血,还红艳艳的。 青姑就瞧着他宛如失了神志,疯狂地笑起来。 他笑的东倒西歪,笑的让人头皮发麻,背生寒凉。 青姑伸了伸手,想说什么,话才到嘴边,就见商珥摇摇晃晃往里间走,并沉着道“滚出去。” 青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出去了。 那一晚上,商珥的房里再没有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在风雪楼的止戈阁五楼。 姜宓被妥善地安放在黄花梨双月洞架子床上,长随方圆早机灵地请了御医回府。 一刻钟后,御医院院正对站在凭廊外头的商殷细细叮嘱了番,末了留下温补的方子才离去。 止戈阁五楼,空旷宽敞,连屏围都不曾安置,处处是垂挂的软罗纱,窗牖大而开阔,放眼看去,能将大半个商府尽收眼底。 悬挂在窗棱边的仙鹤铜铃,摇摇曳曳,时不时发出几声悦耳脆音。 姜宓不晓得自己又昏睡了多久,她记得商珥拽裂了她的伤口,然后商家两兄弟好似发生了争执,再后来 她猛然睁眼,果然在昏黄的烛火光线里,看到坐在床沿,半垂眸的商殷 姜宓惊悚了,她飞快扫视一圈,心头咯噔一下。 止戈阁五楼她怎么又来了 听到动静,商殷转头看她一眼,随后端起案几的药碗“喝了。” 姜宓忐忑不安,她捧着药碗,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商殷就说“从今个起,你住这里。” 姜宓手一抖,整碗汤药都洒了。 褐色的药汁洋洋洒洒淋湿月白色的素纹锦衾,湿漉漉的,还泛着热气。 姜宓急了,僵硬地扯起嘴角,企图露出个甜笑“殷大人,我会打扰到你的” “行李搬好了,缺什么跟方圆说。”商殷眼都没抬一下,冷静自若地起身换了锦衾,又让人重新煎药。 “不是的,”姜宓抓狂,一张小脸皱紧了,“我住北厢,大公子还需要我伺候。” 这话落后,商殷长久没说话,他半张脸都隐没在暗色里,看不清任何表情。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上的灯火爆花,啪的一声,惊的姜宓瑟缩了下。 “就算,”冷淡清凉如昆山玉碎的声音幽幽传来,“他不给你找大夫,看着你去死,你也要回去” 姜宓睫羽轻颤,在白到几乎透明的脸上投落下一片剪影。 尔后,她咬唇,声音很轻的道“要的。” 商殷放在膝盖上的指尖一屈,不容置疑的道“不必,止戈阁日后就是你的栖身之所。” 听闻这话,姜宓惊恐交加,浑身冰凉。 商殷是什么意思 这辈子商珥还没死,他就要提前软o囚她了吗 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和上辈子一样,他还要再欺负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帮你和离 姜宓胆颤心惊的在止戈阁住下了,连同仲冬都被一并送了过来。 她坐立难安,吃不下睡不着,本就身子不济,这样担惊受怕着,反倒精气神更差了。 好在商殷并不经常上五楼,秋闱在即,官署事务繁多,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宫里。 姜宓小心翼翼渡过第一天后,发现见不到人,适才稍稍松了口气。 出奇的,北厢那边也安安静静的,商珥好似不管姜宓,也没差个人来问问,那模样像姜宓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物件,没了就没了,不甚稀罕。 仲冬偶有微词,毕竟阖府上下都晓得,是姜宓舍了精血做药引,商珥才解了毒捡回一条命。 对此,姜宓倒是半点不在意,她巴不得这辈子都见不着这商家两兄弟才好。 一晃七八天,悉心调养下,姜宓脸上有了气色,最明显的,她不会再嗜睡不醒了。 精神头才好一些,姜宓就不怎么坐的住了。 她一直提心吊胆的,这辈子商珥没死,可商殷还是让她住到了止戈阁。 这五楼上,视野虽是开阔,但她住的毛骨悚然,晚上都不敢睡死。 而且她吃不准商殷的心思,又怕他跟上辈子一样,哪天心血来潮在这五楼压着她就欺负。 姜宓思量了两天,咬牙下了个决定。 她唤来仲冬附耳吩咐,又还写了封书信一并送出去。 隔天,还在宫里的商殷就听闻,姜宓娘家有人上府门探望。 商殷当时捏着朱砂毫笔,批完一份奏请,才对方圆说“随她想干什么。” 姜家,住在京城以南,小门小户之家。 姜宓上无双亲,下无手足,唯有一门堂亲尚在。 这上门的,自然是姜宓堂兄姜清远,如今的五品城门郎。 甫一见姜宓,姜清远吃了一惊。 “阿宓,你怎的这般消瘦”姜清远年约二十七八,剑眉星目,身量高大。 姜宓眸子瞬间就红了,鼻尖酸涩,心头发堵,要哭不哭地望着姜清远,委屈巴巴地喊了声“大哥。” 姜家门丁不盛,京城这一脉就只有两房,姜宓这二房余她一人,幼小失孤无依无靠。 是故,姜宓算是跟着大房的人长大,总归姜家也不差她一口饭吃。 姜清远在长,怀着对姜宓的怜惜,故而姜宓从前在家里,其实甚是受宠。 姜清远心里也不好受“是不是商家人待你不好” 前世今生,想起所有经历过的事,姜宓眼泪水就吧啦吧啦往下掉。 上辈子,她直到死,都不曾跟姜家人提过半句,就是因为她清楚,姜家斗不过商殷,姜清远一个五品城门郎,也是有心无力,没法给她撑腰做主。 姜清远眼睛也有点红,他抚着姜宓双肩“你跟大哥说实话,大哥这就找辅政大人评理去。” 姜宓摇头,瞅着姜清远袖子“大哥,不要去。” 姜清远脸上带出怒意“当初是他自己说的,商家会好生待你,一辈子叫你衣食无忧,必定不会委屈你。” 姜宓抽了抽粉粉的小鼻尖,拿帕子揩眼尾“大哥,我不委屈的,我就是太惦念你们了。” 姜清远目光幽深,他如何看不出来姜宓没说实话。 身为姜家长子,护持手足,撑起府门那是应该做的事。 然而,他现在却没法成为姜宓的依靠,这种无力感让姜清远挫败又焦躁。 姜宓示意仲冬去门外候着,四下无外人,她才靠近姜清远低声道“大哥,我是有点事想让大哥帮忙。” “何事”姜清远问。 姜宓咬了咬唇,拧着帕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当初嫁进商家,并无多少嫁妆,虽说作为商家大夫人不愁吃穿,但我也不好管大公子和殷大人伸手讨要银子,可是我总要有些现银傍身心里才安心。” 说起嫁妆,这又是姜清远倍感羞愧的事。 当初商家下聘匆忙,姜家一是来不及置办嫁妆,二来家底单薄,根本没法凑出和聘礼同等的嫁妆。 他到处筹措,凑够一百两现银,没脸地塞给了姜宓。 姜清远摸了摸钱袋子,不多,估计也就五六两。 他甚是尴尬“阿宓,我不晓得你缺银子,今日上门大哥身上没带多少,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管你嫂嫂拿。” 姜宓弯着眉眼,软绵绵地笑了。 她道“大哥,你还要养家,我哪里能管你要银子。” 末了,她又说“我有些头面首饰,都是大公子送我的,我留着也无大用,所以想托大哥帮我变卖折现。” 姜清远皱起眉头“阿宓,你将大公子送的东西卖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姜宓也曾考虑过这点“我不是全卖,只一部分,大公子他不会介意的。” 商殷和商珥,虽说各有不好,但这两兄弟在钱财上,都甚是大度。 商珥常送她头面首饰,上辈子商殷连金屋都送过的。 后来,见她实在不喜欢,商殷遂才将那金屋给熔了,重新铸了个金灿灿的鸟笼,扔给她养雀鸟来耍。 姜清远见姜宓心里有数,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兄妹两人又说了些其他,半个时辰后,仲冬送姜清远离开。 接下来,姜宓忙活开了,她将所有的头面首饰都分批量包起来,隔几天就让仲冬带一点出去给姜清远。 等东西卖了,姜清远又将银票给仲冬带回。 陆陆续续的,不过十来日功夫,姜宓将所有头面首饰变卖一空,连带的,还有一些值钱的小把件,她一并给卖了。 林林总总,她手里能挪动的现银,竟是有一万多接近两万有余。 有了钱财傍身,心里才不慌。 姜宓还找机会,溜进止戈阁一楼,商殷接见朝臣,处理庶务的地儿。 她也没干别的,只在落地大屏风前站了半个时辰。 那屏风上,绘制的不是山水,而是一副大夏以及大夏以外的地貌舆图。 当天晚上,姜宓就亲手绘制了第二幅一模一样的舆图。 她和仲冬商量了半晚上,依着舆图,定下出关路线。 一应具备,只差一封落有商殷官印的出关文书。 这日,在仲冬从姜清远处拿回最后一笔现银,她道“大夫人,姜大人邀约您明日去天香楼用膳,他的帖子已经送去了北厢那边。” 姜宓没作多想,再得了北厢的应允,第二日她拾掇了番,就往天香楼去。 天香楼雅间。 姜宓甫一进门,见着姜清远脸上才扬起笑,冷不丁就让人从背后猛地抱起来,双脚离地地转了几个圈。 “啊”姜宓惊呼一声,天旋地转,腰身的双手勒的她几乎喘不上气。 仲冬大怒“放肆” 她正要举掌劈过去,坐在席间的姜清远摆手“杨晋莫要胡闹,快放阿宓下来。” 姜宓惊魂未定的站稳,回头才发现身边站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 青年五官依稀熟悉,粲然明亮的眉眼,上挑微笑的时候带着微末邪气,他穿着利落的短打衣襟,低头看着姜宓的时候,眼底都是亮晶晶的。 姜宓懵了瞬,一个名字忽的从嘴里冒出来“杨晋” 叫杨晋的青年笑了起来,嘴角要勾不勾的,浑身都冒着市井混混才有的痞子气息。 “哈哈哈,我就知道,小阿宓你一定还记得我。”他说着,弯下腰来双手捏起姜宓小脸。 姜宓抽了口冷气,她现在受不住半点疼,杨晋那一下,虽是没用力,但落她脸上,就像皮都给捏掉了一层。 柳叶眸顷刻泛起水雾,白嫩的面颊更是通红一片。 杨晋吓了一跳,看了看自个的手,讪讪道“我没用力。” 姜宓揉着小脸,慢吞吞道“晋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家一直住在京城以南,那一片住的要么是富户要么是小官小吏,街坊邻居其实很相熟。 姜宓幼时那会,也是认识一堆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 若说谷卿闵是其中最擅读书的,那么杨晋便是最调皮的娃娃头,摸鸡偷狗,打架爬树,样样都来。 关键,他还最喜欢欺负小姜宓,但也只能他一个人欺负,若是有旁的小孩动手,他还非得把人按地上揍一顿不可。 再后来,杨晋同家里人闹了别扭,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美名其曰要去拜师学艺,学一身武艺再回来。 算算时间,姜宓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杨晋看着姜宓的目光很深邃,像是闪耀着不灭的星火。 他笑了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发髻“这里秋闱,开始考武举,我就回来了。” 姜清远招呼两人坐下,给姜宓倒了盏茶“今个也是你晋哥哥想见见你,所以才邀你出来。” 姜宓翘起嘴角,笑意软绵绵的,像糯糯的年糕。 她道“那我先恭喜晋哥哥高中三甲。” 上辈子,姜宓一直被商殷禁在商府,压根就没见过杨晋,故而也不晓得他日后会有何等造化。 杨晋拍着胸脯,自负又傲然“那是自然,你晋哥哥现在一身武艺,定然会拿个武状元,往后还要做大将军。” 得见故人,姜宓很是高兴,开开心心用了顿膳。 一个时辰后,姜清远该去点卯值当,索性便让杨晋送姜宓回商府。 杨晋从善如流,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也不曾多说其他。 眼看商府在望,杨晋看了仲冬一眼,摸了摸鼻尖道“小阿宓,我有几句话要单独叮嘱你。” 姜宓不疑有他,遂让仲冬先行回府。 杨晋看了看周围,二话不说拽着姜宓就往街边暗巷里去。 姜宓踉跄“晋哥哥,你要说什么” 两人进了暗巷,姜宓还没反应过来,就让杨晋一把壁咚在了青石砖墙上。 姜宓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杨晋将人拢在双臂下,弯腰低头望着她。 细碎的光影藏在他那双眼里,那张素来不太正经的面容上,难得生出了认真。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杨晋嗓音很低,酥酥的,像是细沙磨过指缝,“谷卿闵那个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他,但是小阿宓,我和他不一样,以前总逗你,那是我忍不住,我” 姜宓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历经两世,很多事情她都懂。 她垂下眼睑,长卷的睫羽微颤。 然后她打断他的话“晋哥哥,我已经嫁人了,好姑娘该从一而终以夫为天,相夫教子一辈子。” 这话杨晋听得憋屈,他不自觉捏紧了拳头,脸上头一回出现冷色。 姜宓微微一笑“晋哥哥,我想好好过日子,你若真为我好,就别和谷卿闵一样。” “我自然和他不一样”杨晋脱口而出。 姜宓目光坦然纯粹“我祝晋哥哥,日后前途无量。” 说完这话,她推开杨晋的手,转身就要离开。 “如果,”杨晋反手捉住她手腕,“我说如果,商家败了呢商殷再不是辅政权臣,你可愿意我帮你和离” 姜宓心弦震动,她愣愣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杨晋。 隔着袖子,杨晋拇指指腹摩挲了下她手腕“小阿宓,我不是单单回来考武举的。” 这话透露出的意思,太惊骇世俗了,姜宓回想了下上辈子。 上辈子商珥这会已经死了,今年秋闱,谷卿闵高中状元,并无大事发生,商殷依旧是辅政权臣。 杨晋脸上露出一种势在必得表情,他放开姜宓,摊手道“小阿宓,商家风光不了太久,你早做打算。” 他顿了顿,又凑近姜宓,认认真真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小阿宓给我机会,一个帮你的机会,嗯” 姜宓诧异地后退半步,杨晋的眼神太热烫,仿佛熊熊地火,狂热的要把她一并融化。 两辈子了,从未有谁用这种目光看过她。 杨晋自发后退一步,扬着下颌说“回去吧,有事尽管差人来找我。” 姜宓慌乱点点头,揪着袖子,脚步匆匆的小跑着回府。 一直到进了府门,她不自觉回头,仍旧看到杨晋还站在那巷子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姜宓心肝轻颤,像被沸水烫了一般,下意识躲到朱红大门后,隔绝了杨晋的目光。 自打见了杨晋,姜宓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她不晓得杨晋要干什么,但隐隐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没过三日,京中就传出秋闱舞弊的流言。 姜宓心有惶惶,不晓得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分明上辈子没秋闱舞弊的事,怎的现在就发生了 她不晓得是不是自己改变了太多事的缘故,还是从前有些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隔日,商殷从宫里回来,彼时,姜宓站在五楼窗牖边。 她看着玄色披风从凤凰木林飞扬猎猎地出来,尔后止戈阁就响起了脚步声。 姜宓提着心,有些怕商殷会上来,但又想知道秋闱舞弊的事。 她正踟蹰不定间,方圆提了个小篮子上五楼。 “大夫人,这是西域那边进贡的甜瓜,”方圆放下篮子,“味道新鲜清甜,小的给你放这里。” 说完这话,他似乎生怕姜宓拒绝,一溜烟就跑了。 姜宓看着小篮子里的瓜沉默了。 从前,她倒是很喜欢吃这种瓜,但是这瓜只有西域那边才有,每年进贡的并不多,可她却从来都不缺这一口吃的。 想也知道,那都是商殷从宫里带出来的。 如今再看这瓜,姜宓只觉讽刺。 又两日,秋闱舞弊的事已经被坐实了,此事牵连甚大,刑部连夜立案彻查。 跟着,青天白日里,刑部尚书就带着一群衙役上了商家门。 刑部尚书并不是空手前来,他还带着圣旨和一本奏请。 站在止戈阁阼阶下的姜宓听那刑部尚书说“辅政大人,皇命难违,有人上奏参大人秋闱舞弊,收人钱财,泄露考题,下官也是奉命搜查。” 姜宓难以置信,她转头看着商殷。 一身常服的商殷背负双手,面无表情“既是奉旨,搜便是。” 他这样无动于衷,气定神闲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刑部尚书反应过来,拱手道“得罪了。” 身佩腰刀的衙役顿时四散开来,分批蹿进各处房间搜查。 那刑部尚书又说“辅政大人,还有一证物,需要大人解释一二。” 听闻这话,商殷皱起眉头“呈上来。” 刑部尚书让商殷的反客为主闹的浑身不自在,他挥手,当即有俩衙役抬了口箱子过来。 “这里头的东西,有人亲眼所见,是从大人府上出去的。”刑部尚书说着,亲自弯腰打开箱子。 箱子盖一掀,顿时一阵刺眼的金光涌出来。 箱子里头,赫然是一堆的金银首饰,以及各种金制把件等物。 姜宓黑瞳骤然紧缩,她震惊地后退两步,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便是仲冬都吃了一惊,她扶住姜宓,欲言又止。 商殷扫了眼,狭长的凤眸里锐利流光滟潋,他漫不经心瞥了眼姜宓。 随后,干脆认下道“确实曾是本官府上之物。” 刑部尚书拿起其中一个金制的小巧酒盏“辅政大人,你可看好了,这些东西可全是落有徽记的,其中还有御赐的宫中之物。” 听闻这话,姜宓面无血色,她死死抓着仲冬的手,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利用她的变卖之物,落上印记,转眼就成了构陷商殷的铁证。 姜宓怎么都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是她害了商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喜欢他 刑部尚书在商府搜查一场,自然是一无所获。 但商殷对那箱金银供认不讳,甚是坦荡的认下了。 暂时没有太多证据,刑部尚书拱手道“商大人,此事下官需上呈陛下,三日后约莫会提审大人,大人这三日足不出户的好。” 商殷点头应下“本官省的。” 刑部尚书不敢得罪死了商殷,遂带着衙役如来时般离去,连带那口箱子也一并抬走了。 姜宓捏紧了帕子,她偷看了商殷好几眼,不知要如何解释变卖首饰物件的事。 谁料,商殷并未多问,他目送刑部尚书离开后,转脚就进了一楼书房。 姜宓犹豫半晌,也没想好要怎么办。 仲冬低声道“大夫人,那些东西,婢子都是亲手交给姜大人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姜宓苦笑摇头,她能确定姜清远没在其中掺和,可东西变卖出去,具体是卖给何人,这就不好说了。 她想了想吩咐说“你出府一趟,去找我大哥问清细节,我要知道东西都是卖给了谁。” 仲冬点头“大夫人您放心,婢子定然打听清楚。” “去吧。”姜宓抬脚往五楼去,商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却不能当没事发生,此事一个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 姜宓将那日的甜瓜切了,摆在白瓷金边的大圆盘里,又去泡了壶竹叶青,适才慢吞吞下楼。 一楼书房前,方圆侯在门口,他见姜宓过来,当即笑着伸手一引,示意她直接进去。 姜宓迈进门,手脚无措地站在屋中央,一时不晓得要如何开口。 身上背着秋闱舞弊主谋的嫌弃,商殷倒是难得清闲下来。 他没奏请可批,便随手拿了本兵书在翻看。 姜宓腿都站酸了,也不见他开口。 她磨蹭过去,默默摆出大瓷盘,又斟满一盏温热的茶水推过去。 商殷翻阅书卷的指尖一顿,斜眼看了眼白瓷盘中的甜瓜。 细嫩的瓜肉去皮去瓤,切成漂亮的四方形,摆出梅花状,每一小块上头,还插着小银叉。 清甜的瓜香蔓延,惹人口舌生津。 商殷放下书卷,口吻冷淡“你在讨好我” 姜宓赶紧摆手,支支吾吾得红着脸说“殷大人,不问我点什么吗” 商殷捻起小银叉,在指间转着“你想我问什么” 姜宓“” 商殷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更甚者连句质问都没有。 姜宓不晓得为何,她心里反而难受。 按理,她不待见商殷,还心怀怨怼,那么他要倒霉了,她合该高兴快活。 但事实上,姜宓高兴不起来。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商殷这样的人,不该是栽在那些不能见光的小人手里。 他上辈子,可是成为了九五至尊的人哪。 “不关你的事。”商殷的声音蓦地响起,清冷如玉碎,又像是含着冰沫的清潭。 姜宓乍然回神,眼前就多了块甜瓜。 修长的手,捏着小银叉,将甜瓜送到她面前。 姜宓抬头看商殷,见他凤眸深邃,极是俊美。 她心脏重重一跳,微微乱了。 “自己用。”他说着,将白瓷盘往她面前推了推。 姜宓愣愣接过小银叉,木着脸将甜瓜塞嘴里。 清甜的味道,饱满的汁水,齿关轻轻一合,就是甘甜清冽。 味道,甚甜。 商殷又拿起了兵书,将姜宓泡的竹叶青留下了。 姜宓抱着白瓷盘,脚步虚浮得往外走,她脑子里很乱,但一细想又是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就在她要走到门口时,身后倏地传来商殷声音“宓宓。” 姜宓手一抖,懵然回头。 商殷指尖点着手上兵书,狭长的眼尾上撩,浅棕色的瞳孔飞快蹿过一道流光。 姜宓就见他薄唇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极浅极淡地笑 “不管我是何种身份,你上辈子生是商家人,死是商家鬼,这辈子亦是。” 宛如晴天霹雳,惊雷轰轰打在姜宓耳边,让她一阵耳鸣,忽然之间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商殷嘴角的那丝浅笑,在她眼里堪比厉鬼可怖。 他刚才说什么 那话是什么意思 还是,他也知道一些什么 姜宓脸色惨白,似乎反应不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商殷,眉宇间缓缓浮起深入骨髓的绝望。 不可能的 商殷不可能和她一样死而复生,他是在诈她 对,一定是这样的 姜宓如此安慰自己,不敢再呆下去,跌跌撞撞跑出书房,那模样,像是身后有凶兽在追杀一般。 门口的方圆看着姜宓摇摇晃晃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他揉了揉鼻尖,好奇地探头问商殷“大人,您跟大夫人说了什么怎的大夫人像是怕的很” 商殷头都没抬“自然是说该说的。” 省的小兔子心眼多,总想着做些白费功夫的事。 他呷了口茶盏里的竹叶青,确信口感和梦里边的一模一样,适才满意地点头。 自商殷说了那话,姜宓惊吓过度,当晚还发起高热来,嘴里梦呓着胡话,一晚上都不安生。 到第三日,该是刑部提审商殷的日子,盖因秋闱舞弊一案涉及辅政权臣,皇帝遂下令三司会审,着端亲王监察。 姜宓刚好烧退了,身上虽然还是没多少力气,好歹是能行走无碍。 三司会审,借用的刑部大堂,本是商珥该到场,但他身子骨不好,姜宓便代替他去听审。 刑部大堂,堂风阵阵,带起阴寒。 姜宓站在一边,仲冬给她裹上薄披肩。 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堂中央的商殷那瞥。 商殷今日仍旧是斜襟宽袖的常服,墨色为底,左肩和袖摆纹绣大片的缤纷粉樱。 分明是女气的颜色,但映着沉郁的墨色,穿在商殷身上,竟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威仪。 身上的官威少了,但傲气半点都不减。 姜宓还在想,那日商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听堂中惊堂木一拍,面容冷肃的端王爷说“商殷,如今证据在此,你可有想说的” 商殷摇头“下官无话可说。” 端王爷摸着嘴角八字胡,看向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头皮发麻,不得不绷着脸开口道“商大人,秋闱舞弊是一案,这里尚且有另一案,有人状告到府衙,说大人草菅人命。” 商殷皱起眉头,显然这另一案出乎意料。 刑部尚书轻咳一声“带人上堂。” 这话一落,便有两名衙役带着一粗布衣衫的青年上来。 姜宓回头一看,吃惊地咬了自个舌尖。 疼痛上头,她一双眼里顷刻就含上了水雾。 仲冬也是惊讶“大夫人,那不是神医的徒弟黄芪么” 上堂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给姜宓奇药的黄芪 商殷挑眉,淡然地看了黄芪一眼,又瞥开了视线。 刑部尚书问“堂下何人” 黄芪一一作答,末了在问到状告商殷何事之时,黄芪怒指商殷,情绪刹那激动了。 他脸色涨红,额头青筋鼓起“此人需要我师父的奇药,竟是找死士杀我师父,夺奇药,我师父悬壶济世一辈子,死的冤枉啊大人。” 姜宓怒了,神医之死,分明是给商珥下毒的黑手所为,哪里是商殷杀的人 她胸腔里堵着一口气,张嘴就娇喝道“你胡说” 刑部尚书拍了拍惊堂木,堂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姜宓。 似乎没料到姜宓会帮自己辩驳,商殷眼底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刑部尚书自是晓得姜宓身份,遂请到堂中跟黄芪对簿公堂。 黄芪冷哼一声“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姜宓义正言辞,将那日之事细细说了一遍。 刑部尚书问“可知死士身份” 姜宓摇头,正想说什么,就听端王爷道“你不知,本王却是知的。” 说着,他从证物盘里丢下一物“这是黄芪从死士身上剥下来的。” 姜宓定睛一看,那东西似纸非纸,轻飘飘的,薄薄的,上面还有盘起吐信的墨蛇图纹。 端王继续说“这是刻在死士肩甲的纹图,若是本王没记错,商家的家徽正是银蛇。” 姜宓睁大了眼瞳,她看了看商殷,张了张粉唇,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从头至尾,商殷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看着端王爷,忽的轻晒了声。 端王爷一拍法案“商殷,枉你身为辅政大臣,陛下无比信任于你,你竟是仗着陛下给的权势,这样无法无天。” 商殷弹了弹宽袖,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端王爷既是已经认了下官的罪名,下官无以辩驳。” “殷大人”姜宓皱起眉头,隐隐有不赞同。 商殷没看她,但那身镇定自若的气度,让姜宓跟着就沉静下来。 端王爷冷笑“来人,将商殷收押,待本王禀明陛下,再行论罪定夺” 既是奉旨监察,自然端王爷说的话就等同于皇帝的话。 他如此下令,整个刑部,三司齐聚也没人敢有异议。 商殷并不需要人押,他一手背后,一手搁腰腹,自行就往外走。 姜宓面露焦急,她提着裙裾追了两步“殷大人,我” 商殷驻足,侧目冷然道“回去,阖府上下不得出门。” 姜宓紧了紧手,眼巴巴地望着他“我回去跟大公子说,大公子定然有法子。” “不必。”商殷不留情面地拒绝,本是冷硬的薄唇线条,在触及姜宓湿漉漉的眸光时,不自觉柔了两分。 到底没忍住,多叮嘱了句“安心,不会有事。” 姜宓不知道商殷要她安心什么,也不晓得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都被收押进刑部了,再等下去,只怕就是皇帝要砍脑袋的圣旨了。 她忧心匆匆从刑部出来,没走出多远,就看到杨晋在不远处。 杨晋正和人说话,那人背着姜宓,一时看不清楚面目。 仲冬眼尖“大夫人,那人好像是刚才堂上的端王爷。” 果不其然,两人话毕,转过身来,姜宓看了个正着。 杨晋和端王 端王瞥了姜宓一眼,随后对杨晋点了点头,径直入了软轿离去。 姜宓浑身发冷,她抓着仲冬的手,看着杨晋笑着一步步走近。 “小阿宓,我送你回去。”杨晋勾着唇笑,笑得痞气。 姜宓眼瞳黑浚浚的,她凝视着杨晋,深切的像是要看进他心底深处。 “哪些是你做的”姜宓问。 杨晋脸上的笑意淡了,他也不瞒姜宓,如实回道“你托姜大哥卖的金银,是我找人买的,然后落上徽记。” 姜宓咬唇,表情愤怒,像是被抢了食儿的小兽。 “你怎么能这样害人”她字字质问。 杨晋定定望着她,眼底的星光扑腾,似乎黯淡了。 良久,他才半真半假地笑道“小阿宓,我要帮你和离哪,不弄垮商殷,商家永远不会放你走。” 姜宓怔然,似乎压根就没想到杨晋是因为她才如此为之。 杨晋摸了摸她发髻“我的小阿宓这么乖,怎么能让别人欺负”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姜宓说不上来心里是哪种情绪。 既酸又涩,涨涨的,还很难过,挟裹着委屈等等,不足为道。 她掐了把手心,收敛心神,别开杨晋的手“我不需要,你再这样和谷卿闵有什么区别总归都是在利用我。” 杨晋讪讪放下手,对上她微红的眼睛,声音空茫的问“小阿宓,你为何如此在意商殷死活” “我是商家妇。”姜宓答。 “但那是他商殷强聘强娶的,”杨晋试图说服姜宓,“他把你嫁给个病秧子,商珥的为人,我多少耳闻,你看看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我不想看着你在商家泥潭里,开败到香消玉殒。” 姜宓心乱成麻“可那是商殷啊,他是商殷啊” 她的声音已然带出哭腔,整个人像是要崩溃了一样。 那个人是商殷啊,往后的九五至尊,天下第一人,没谁斗的过他 她一把抓住杨晋手,一双柳叶眸亮锃惊人“晋哥哥,你们是斗不过他的,赶紧收手,离开京城,再晚就来不及了。” 杨晋狠笑了声“小阿宓,你且看着,这一回商殷他活不过仲秋。” 姜宓还想说什么,杨晋已经拂开她手,神色寒凉“小阿宓,你是不是对商殷有了感情” 姜宓发懵,哆哆嗦嗦的问“感情” 杨晋点头,目光锁着她“是,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不可能”姜宓想也不想,近乎失态的厉声否认。 她的反应太快,也太过激,更像是在被戳中软肋后的恼羞成怒。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商殷 商殷上辈子那般欺负她,带给她无期限的软囚和践踏。 她就是宁可去死,也绝对不会喜欢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不要离开我 姜宓幽魂一般回到商府。 她小脸惨白,神色惊慌,似乎稍微说话声音大一点,都会将她吓的魂不附体。 杨晋的问话,一直响在耳边,叫姜宓不得安宁。 她恨不得揪下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好。 北厢青姑那边寻来,仲冬将刑部堂上的事一一说了遍。 末了,青姑问姜宓“大人如今被收押,风雪楼没甚人,不若大夫人回北厢如何大公子还等着您。” 姜宓不想回北厢,但又不好直截了当拒绝商珥。 这人时常吐血,吃不准哪句话说的不对,就惹他病发。 况,姜宓此时也无甚心力去应付商珥。 她遂婉拒了青姑的提议,仍旧住在止戈阁。 当天晚上,姜宓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一翻身爬起来,掌起烛火,研墨铺纸。 片刻后,她揣着墨迹初干的册子,悄然出了房间下楼。 止戈阁里平素并无护院巡守,故而姜宓轻松下到一楼,又摸进了商殷书房。 书房里头,冷冷清清,窗牖外头月华偷泻,染出点点银光。 姜宓摸黑到书案边,弯腰搜寻起来。 俄而,她像是找到什么,连忙直起身,借着月光看清手里的东西官印 四四方方的官印装在暗紫色的绸袋里,姜宓拿出来双手捧着看了会。 确定无误,她拿起官印啪嗒一下,就在册子上落下红印。 完事,她将官印放回原处,揣好册子,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五楼。 五楼灯火白亮,姜宓展开册子,那册子不是别的,正是她模仿笔迹,临摹的出关文书。 文书尾,是鲜红的辅政官印,新新鲜鲜,像是鲜血抹上去的。 多年的夙愿,眼看就要实现,姜宓摸着文书,她以为自己会很高兴,然则内心毫无波澜。 她收敛好银票、舆图还有文书,重新躺回床上,睁着眸子看着窗外。 等仲秋,她等仲秋一过,就和仲冬出京,一路往西北,离开大夏。 到时候,京城所有的人和事,都统统和她无关。 姜宓安安静静地等着仲秋到来,与此同时,也有其他人也在等仲秋。 距离仲秋还有两日功夫,北厢商珥竟是亲自来止戈阁接姜宓。 他将人带回北厢,先是一并用了膳,又让青姑摆出三四件华服美裙。 商珥道“仲秋有一场宫宴,今年阿宓陪我一起去。” 姜宓皱起眉头“大公子,殷大人有吩咐,阖府上下不得出门。” 听了这话,商珥脸色顷刻就沉了“阿宓,你是不愿意陪我 姜宓摇头“大公子,如今殷大人还被收押在刑部,京” “闭嘴”商珥打断姜宓的话。 他眼神阴沉,冷森森的,有些吓人。 姜宓抿起粉唇,低下头不说话了。 商珥忽的又笑起来,他拉着姜宓的手,软和着口吻道“阿宓不要生气,我不喜欢你谈论别的男人,我是太在乎你了,你能懂吗” 姜宓不着痕迹地收回手,乖顺地点了点头“是我不好,不该闹大公子不开心。” 商珥专注地望着姜宓,呢喃道“阿宓你很好,好的让我离不开你。” 姜宓近乎麻木,她听着这样动情的话,内心却不生涟漪。 商珥指尖摩挲着她面颊,微凉的触感像是藤蔓在攀爬。 他说“阿宓,永远都不要试图离开我,知道吗” 姜宓木愣愣点头,垂下睫羽,遮掩了眼底的情绪。 仲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禁宫里边,每年都会置办仲秋宫宴,皇帝在永延宫宴请朝臣及家眷。 往年,商府自然都是商殷去了就成。 但今年,商殷被收押在刑部,宫里竟然还是如往年一样送了帖子上门。 姜宓穿着一袭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曳地长裙,头绾高髻,插八宝攥珠飞燕钗,走动之间,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她走在商珥身后,长长的宫道光影婆娑,竟像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尽头。 “阿宓,是第一次进宫吗”商珥牵着她手低声问。 姜宓摇了下头,又赶紧点头。 她不是第一次进宫,上辈子她还在宫里边住了段时间。 商珥低笑了声,惹来两声咳嗽。 两人慢吞吞往前走,偶有宫娥太监匆匆路过。 不大一会,永延宫宫门在望。 走来太多的路,商珥鬓角已经生出汗来。 姜宓皱起眉头,轻轻扶着他“大公子,咱们先进去找位置歇歇。” 商珥咳嗽着点头,他这身子骨勉强不得。 两人走走停停,商珥时不时还咳出血来。 冷不防身后传来推攘“病痨鬼要死就回家去死,跑到皇宫里头来凑什么热闹要染了病气给陛下,吃罪的起么” 姜宓一个趔趄,往前栽了两三步,差点没当众摔倒。 她站稳当,扶了下髻上发钗,回过头来,就见一群四五人的官宦公子哥围着商珥。 姜宓连忙提着裙摆冲过去扶住商珥“大公子,你怎么样” 商珥摆手,他用帕子揩了揩嘴角,直起身来,阴恻恻地盯着其中一人。 “胳膊若是不想要,就砍下来喂狗。”商珥道。 推姜宓的那公子哥被慑地后退半步,他反应过来,恼羞成怒的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给本公子说清楚,今个不准走。” 商珥斜睨过去,眉目的阴柔迫人“不准走看来是腿也不想要了。” 那人勃然大怒,抡起拳头就要冲上来,好在他身边几人连忙拉住他。 姜宓有些急,要真动起手来,商珥定然不会是对方对手。 她软软的低声道“大公子,咱们先进去好不好” 哪知商珥根本不听她,他摸了摸姜宓发簪“阿宓莫急,看为夫给你报仇。” 他说着,取下姜宓一金簪,然后衣袖挥动间,那金簪嗖的一声,直射那人眉心。 “噗”金簪入体,没入至簪花处。 那人大睁着眼睛,脸上还带着瞠目结舌的表情,就那么轰然倒地。 其他人愣了下,接着反应过来,齐齐高喊“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姜宓目瞪口呆,她怎么都没想到商珥竟然还会几手拳脚。 “咳咳咳” 不等她多想,商珥更剧烈地咳嗽起来,猩红的鲜血从嘴角流下来,几乎染透了整张帕子。 姜宓惊呼“大公子你怎么样了” 商珥摆手,大半的身体重量都靠她身上。 这话间,宫廷金吾卫哗啦围拢过来,紧接着端王爷越众而出,缓缓近前。 姜宓面色焦急,抽了自个的帕子给商珥用。 商珥看都不看端王爷,继续咳嗽缓和气息。 端王爷皱起眉头,怒喝道“如何一回事” 自有人据实回禀,不敢有半点欺瞒。 端王爷绷着脸,愤然厉声道“胡闹,商家有官爵加身,珥伯爷也是一个小门小户庶出子能诋毁的” 话罢,端王爷挥手,示意将尸体抬下去,转头还问商珥“珥伯爷不若请御医看看” 商珥已经好了些许,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表情说不出的诡谲嘲讽。 “不劳端王爷费心,刚那庶出子是哪家的”商珥问。 端王爷道“好像是兵部军械司监事家的。” 商珥慢条斯理擦掉嘴角血迹“我既是说了要他双臂双腿喂狗,还请端王爷砍下来给我送回府上去。” 闻言,端王爷面色难看,商珥的不按牌理出牌,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商珥累了,他不管旁人如何作响,携着姜宓径直进殿。 一直到落座,姜宓都还有点发懵。 商珥怎么就是伯爷了这事她从前可不曾听任何人说起过。 仿佛知晓姜宓所想,商珥将头靠她肩上,低声笑道“阿宓惊喜吗你还是伯爷夫人。” 姜宓不安地看了看殿外“大公子,今日是仲秋宫宴,这还是在皇宫,刚才的事” 她没有说完,只拿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瞅着商珥。 商珥眸光幽深,蹭了她肩一下“无碍,谁会为了个庶出子,跟我这个随时都可能咽气的人计较况今个可是鸿门宴,过份一点正好。” 姜宓心都提了起来,她瞅着商珥袖子“大公子,那咱们不然回府吧” 商珥侧头看她,表情莫名“你不是想我救商殷么既是想,那就好生坐着。” 姜宓呐呐无言“大公子,殷大人和你是手足。” 商珥眼底闪过戾色,脸上倏起阴翳“我没他这么个兄弟。” 姜宓心颤了下,不敢再开口多劝了。 宫宴酉时中开始,按理该先是皇帝行开宴词,尔后众位大臣家眷才会动筷,紧接着是宫廷乐伶的演奏。 但今晚上,却是端王举杯行词,皇帝从头至尾都没有露面,连带后宫妃嫔也无一人参宴。 姜宓在宴席上坐了会,不期然见在殿的莫家莫如意朝她举杯。 她点头示意,莫如意笑着往外头指了指,随后起身离席。 姜宓犹豫片刻,跟商珥支会一声,跟着离座。 莫如意等在殿外,见着姜宓就笑着上前挽住她臂弯“商大夫人,如意可算见到你了。” 姜宓扬眉“你有事” 莫如意正色,带着姜宓往另一边僻静的偏殿去。 两人进了偏殿,远离了人群,莫如意脸上才表露出急色。 她道“大夫人,若是你有路子出宫,这会赶紧走,再晚怕是出不了宫。” 姜宓心头一惊“莫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如意苦笑一声“有人让我做说客,今晚上务必要说服你指证辅政大人,以此好让辅政大人罪上加罪,再无翻身可能。” 听罢,姜宓心思转的飞快,她揪着袖口,说出一个名字“端王” 莫如意摇头“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辅政大人这一次在劫难逃。” 姜宓心下发沉,又隐隐带焦躁。 分明上辈子都没发生这种事,怎的现在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莫如意道“大夫人,你是好人,不该沦为权势争夺的牺牲品,所以你赶紧走吧。” 姜宓点头“我知晓了,你自可告诉那要商殷性命的人,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做假证来污蔑殷大人。” 她抿了抿嘴角,又坚定不移的说“纵使我对他再有怨怼,但我不愿意他丧命于奸邪小人之手,他的命运,不该就止步于此。” “哦”一声冷哼蓦地传来。 姜宓和莫如意齐齐转身,就见殿内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人。 那人穿着四爪蟒袍,唇生八字胡,赫然是端王 端王目光审视地打量姜宓“假证怕是没有什么假证比得上商大夫人临摹的字,足能以假乱真。” 姜宓惊骇“你怎会” 她这话还没说完,从端王身后又步出一人。 那人身量修长,一张面容生的雌雄莫辨,此时穿着男装,却仍旧不乏英气的美感。 姜宓双唇无色“仲冬” 仲冬抬眼,目色幽深复杂“大夫人。” 姜宓整个人都在颤抖,她艰难地问“你在干什么” 仲冬沉默片刻,随后打开手上提着的小包裹。 那包裹里,有三样东西。 银票,舆图,以及出关文书。 姜宓蹬蹬倒退几步,震惊且不敢相信地看着仲冬。 端王拿起出关文书,轻蔑一笑“商大夫人的字,写的不错,几乎和咱们辅政大人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话让姜宓如坠冰窖,她怎么都没想到,临到头,竟会是仲冬背叛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