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回到红楼当皇帝》 第1章 赦小狐狸 “圣人的话,听明白了吗?” 听着耳畔传来冰冷的质问,贾赦面无表情的抬眸看了开口之人,岂料撞见人也恰好垂眸看着他。人眼眸流转顾盼生辉,带着万千风情,可偏偏眼尾一挑,旋即将风情转化成了利刃,带着令人胆怯,痛彻心扉的寒意。 不过,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来自当红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被誉为大唐阅读理解题的小视频,听了九万遍,耳朵都能起茧子了。故而开口之人即使再倾国倾城,粉面含威,他贾赦也没有配合演下去的欲、望了。 要知道他贾赦好歹也是个人物。 用现代流行的话来形容,就是出生在裁判桌上的纸片人! 首先,出身就是其他小说所望尘莫及的,乃郭嘉九年义务教育必读科目,四大名著之首的《红楼梦》!此书是【举世公认的古典小说巅峰之作,被誉为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现代人为研究此书,还衍生出专门的红学家来。 因书粉遍布甚广,由此产生愿力(信仰之力的一种),积年累月之下,《红楼梦》便悄然无息形成了一方小世界。而他贾赦,乃红楼梦男主贾宝玉的大伯,荣国府名誉家主,贾家二房头。 四舍五入,也拥有半个男主光环了。 其次,虽然贾赦人设八成黑两成白,可偏偏狗屎运不错,拥有洗白的闪光点—孝顺(身为老大,被亲娘偏心眼对待,却还是始终如一的孝顺),算搭上了现如今独生子和二胎话题的东风,成为名著炮灰人物中响当当一员。还因此拥有点小粉丝,换一句话说也是有点点小愿力,能涨修为的。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红楼梦》中男主贾宝玉身份来源是女娲的补天石头,而他贾赦好巧不巧,遇到了有点怨恨女娲的苏妲己。 一提及苏妲己,不用旁人介绍,都能脑海浮现出四个大字—祸国妖姬! 这故事非常耳熟能详的,三岁小孩子都能信手捏来。起源于大名鼎鼎的封神之战,九尾狐苏妲己是奉女娲之命下山入商迷惑纣王。其在迷惑纣王的途中,捎带剖孕妇看婴儿、断骨观髓、挖比干看心、残害伯邑考做包子等等,罪恶滔天,罄竹难书。最后武王伐纣成功,苏妲己被斩杀,可谓大块人心。 但转念想想苏妲己也挺惨的。毕竟一开始奉命而为,也只是祸乱帝辛玩宫斗而已,可偏偏上头没商量好,女娲派妖蛊惑,元始天尊坐下云中子还有姜子牙前来降妖除魔,这就成自家人打自家人了。而且,偏偏双方都藏着掖着都不说清楚,可不就误会越发大了去了。苏妲己被桃木剑吓得自保,这双方你来我往的斗争,被祸害的朝臣不少,妲己也被送了一窝的狐狸皮。亲朋好友都成围脖了。 哎…… 贾赦深深叹口气,透过反光的茶几,看着自己现如今毛绒绒的身躯,傲然的挺了挺尾巴。也不能怪他替妲己打抱不平,毕竟,他现在是狐狸啊! 被养得胖乎乎,一看伙食就很好。尤其皮毛油光发亮,根根顺条,蓬蓬松松。若不是标志性的九尾,都快瞧不出是狐狸来了。尤其是偶尔被罚用原形出门,因只剩下一条尾巴,都会无数路人拍照求合影,道一句“好可爱的萨摩耶!” 生气又骄傲·jpg 想当初他堂堂一个人,还是贵族大老爷的魂魄入个畜生的肉、体,还挺怨念的。但后来了解多了,知晓《红楼梦》因为书粉的愿力衍化成一方小天地,他贾赦若不是阴差阳错被苏妲己所引魂,恐怕最后便是永生永世的轮回,似NPC,没有自我意识觉醒的那一天,浑浑噩噩,似提线傀儡。因为《红楼梦》只流传了八十回,还没写完结局! 换句话说,苏妲己是他贾赦的再生父母。 当然,曾经他也想过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 贾赦一想起自己曾经那天真可爱的念头,就忍不住化悲愤为食欲,多吃一点。毕竟,被教育的很惨很惨! 一伸爪子,娴熟无比的抓了个薯片,贾赦咔嚓咬了一声,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被亲妈训话,当下乖巧无比的将薯片放下,还抖了抖耳朵,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不过听着听着,贾赦原本斜长的桃花眼写满了忧愁。 因为苏妲己开口叹息了起来,语调不急不缓,但联想狐的前尘往事,就带着股莫名的哀泣:“……【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你叁妖可隐其妖形,托身宫院,惑乱君心;俟武王伐纣以助成功,不可残害众生。】 听着,贾赦耳朵动了动,将自己毛绒绒的尾巴往茶几上一甩,勾住果盘中的荔枝,小心翼翼递到苏妲己跟前,谄媚着开口,“妈,妃子笑您笑纳。” 说完,贾赦静默了一瞬,看着老狐狸依旧沉浸在过往,浑身上下弥漫着浓浓的哀泣,咬咬牙,无比矫健的跳上了茶几,仗着狐狸尾巴多,努力的一根根坳好造型,朝苏妲己比了个心。 “妈,用现代的话说您就是刚出社会没签订劳动合同的缘故。所以不怪您,真得!” 苏妲己沉默的看了眼跟前的胖狐狸。即便是原型,但她都能想象得出贾赦得如何费尽心机学习,才能用尾巴摆出个心型来。 虽然不成器,但……但瞧着还挺暖心的。 失笑了一声,苏妲己“吧嗒”一下按了遥控器,直接关掉回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视频。 偌大的客厅,刹那间静寂无视。 懒懒往后一靠,苏妲己板着脸开训:“贾恩侯,人类都有时候用老狐狸来调侃足智多谋,办事圆滑之人。我辛辛苦苦让你成狐狸,教你糅合魂魄,教你成精,还费尽心机送你回炉重读了三次高中,你好不容易出息了考上清华,竟然给我比心?!太傻了。” 说到最后,苏妲己语调带着些傲然,“不符我狐族智慧与美貌并存的风范。” 贾赦讨好的笑笑,“麻麻,彩衣娱亲,应该的。” 瞧着最中间的一条尾巴颤颤巍巍的举着荔枝朝她而来,苏妲己抬手接过荔枝,边抬手慢慢悠悠的剥,边道:“别嬉皮笑脸了,这招对着我未来媳妇使去。你说,我们三姐妹,算生灵吗?” 这话大转折的,贾赦脑中空白一瞬,脚一软,身形往前一倾,“啪嗒”一声,整个狐躯都摔趴在了地毯上。但都顾不得疼痛,贾赦毫不犹豫急切无比道了一声:“算!” 因为过于焦急,都破了音,但听得苏妲己嘴角弯了弯,露出一抹微笑来,弯腰一把揪着贾赦小狐狸的后颈肉。 飞快横扫了眼自家儿子,确定皮糙肉厚,没伤着,苏妲己抬手揉着柔顺的狐狸毛,欣慰感叹:“总算没白养你这些年。不过你拍错马屁了,我是妖。” 贾赦嘴角一僵,干脆爪子小心翼翼揪着衣襟,只扬着自己湿漉漉的狐狸眼看苏妲己。他每次考试不及格,老妈就施法束缚,把手变成胖嘟嘟的五短小爪子,拒绝玩手机的可能。可他能卖萌呀,就可以缩短被罚时间,百试百灵。 苏妲己看着眨巴着纯粹透彻,恍若星辰的眸子的贾赦,长长吁了一口气,敛了敛自己一身大红的嫁衣—自打被圣弃后,她就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归商朝,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帝辛身边。 贾赦眨眨眼。这正襟危坐的架势,好像有点挨揍的风险。 苏妲己难得肃穆的看了眼贾赦,再一次自问自答:“妖怎么能算生灵呢?可恨我当年没参透,到死了还幻想着娲皇。可也不想想自己残害了多少生灵啊,怎么能配呢?再说了,是秘旨,岂有对外言说之理?” 呵呵笑了两声,苏妲己神色带着冷漠,“封神大战,截教覆灭,通天教主截取生机,逆天而行的教义也随之不存。有教无类,也成了过眼云烟,妖族除了血脉传承,再也没有师承修道的可能性,故而彻底没落,甚至成为西方佛教兴盛的棋子。”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听着一声比一声冷静的话语,贾赦乖乖巧巧坐端正。即便美人很美,无论从哪一个侧面看都完美无缺,可莫说美人是他亲妈了,就是美人现如今的状态,换成浪迹花丛的色、鬼大老爷,也不会去招惹。毕竟,不管什么生灵,查探危险来源的第六感是与生俱来的。 况且,作为一个暖男小狐狸,此刻做好一个垃圾桶便够了,宽慰美人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孽障该干的。 世上最遗憾的莫过于此了,流传千年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竟然是他妈。 妈呀! “贾赦,我要走了。” “什么?”贾赦冷不丁听到这话,失声尖叫开来,“妈呀,妈妈,你走?!你不能带我一起走?你不是还等着我学业有成,回红楼当狐傲天,碾压女娲补天的废石?!” 想起往日母子俩奋斗点点滴滴,贾赦眼眶都红了起来,“您说过我是你儿子的!” 看着惶惶然,还挣扎着要破开咒的贾赦,苏妲己抬手揉揉狐狸脑袋,宽慰着:“乖,妈妈要你的。是妈妈读书少,表达不对,我是给你找老爸去。” 贾赦一噎,而后弱弱开口:“我……我会卖萌比心,不会托您后腿的,咱母子俩要不然碰瓷,当您带球跑怎么样?” “少幻想些乱七八糟的。”苏妲己手指屈起,轻轻弹了一下贾赦小狐狸的脑门,沉声道:“学了那么些年,止损不懂吗?咱母子俩只是分开,各自奋斗。你呢,去红楼开开心心过段美好时光。不是我自夸,在红楼衍生世界,你还是能够踹便天下无敌手的。” “实在不行,就……”苏妲己揪着贾赦耳朵低语了一词,道:“你这身躯可是封神之期的,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拿保护动物证的。” 贾赦挣扎着,“我不听不听,要跟您一起走,当挂件当围脖。” “出息!” “忘记刚才你自己都说过的话了?”苏妲己飞快的压下眼中流淌过的一丝不舍,厉声道:“回红楼当狐傲天,碾压女娲补天的废石,这个目标你得我去完成。” 说着,苏妲己又自嘲了笑了笑,“假设,你也知晓,我原先恍若老鼠躲在阴暗的水沟里,只敢肖想些女娲的门徒,设计对付一二。可弱者何必互相残杀,我苏妲己既是女娲选出来的,成为封神之战的棋子,那我若是反抗,也该对着封神而去,对着圣人而去。” “妈妈也要学着去面对自己内心那道坎,这样才能有所突破,否则一辈子都只是畜生。” “妈,您……”贾赦瞧着说得一脸自信的苏妲己,爪子紧紧抓住了苏妲己的袖子,鼓足了勇气开口,尽量让自己语调还欢脱些,“麻麻,您这话虽然听起来很热血,可……可您是区区一金仙,而且现如今还是鬼,怎么……怎么……” “张小敬看见了没?蚍蜉看见了没?严瞳儿看见了没?”苏妲己再一次揪着贾赦的耳朵,语重心长问道:“贾赦啊,妈妈跟你说,永远不要高高在上的俯瞰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美女。老娘既然能亡了商,怎么就不能亡了天庭?封神中陨落的人选,不都是为了扩天庭储备?可天庭曾是我妖族的天庭!” 苏妲己咬牙:“我苏妲己不该想着自己修为大涨,妖族失了通天教主有教无类这最后的庇护,落得什么下场?若我妖皇,东皇在,谁敢?我妖族还有太子。” “哪怕妖族没了,可若是人,现如今讲科学,谁又信神呢?” 贾赦愣愣的看着苏妲己,觉得狐每说一句,原本就倾国倾城的脸就愈发美艳一分,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冽之气。 “你回红楼吧,你……”苏妲己松开了揪着的耳朵的手,伸手继续揉揉脑袋,感受着狐狸毛发的蓬松柔顺。 自打接了任务后,她再也没有以狐型示过人。后来,被推上断头台,彻底没了狐型,全靠一口怨恨之气成了野鬼。 【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其实都是挺喜欢用原型示人的。 可偏生世道的规矩,不是我们这些生畜说了算。 我们只是蚍蜉,被笑不自量力。 苏妲己想着,视线斜睨了眼电视,眼眸一沉,带着些不舍又揉揉贾赦小狐狸的脑袋,甚至还幻化出头梳来,仔仔细细梳毛。 “以后别小孩子狗脾气,跑出去跟别的小狗打架,你又不争骨头。”一提及这个,苏妲己挺不解的,抬手敲了敲脑门,“瞧瞧你这体型,都得减肥了。” 贾赦有些惊诧这陡转的话题,但闻言还是叫委屈,“我只是去买冰棍,其他的小母狗看我帅想拐我回家,然后小、公、狗就排挤我,我能不打回去?麻麻,我错了,不要在封我了,我以后再也不熬夜打游戏了。” 旁人暑假回家,还能享受一天的温馨母子情谊。他贾赦就半天,老妈就撸胖狐了。 苏妲己瞥了狐一眼,指尖微微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施法再见贾赦人形。 “以后再也不封了,我教你的东西,足够你在红楼行走了。”说着,苏妲己又一次揪起了贾赦的狐耳朵,“老娘跟你说的话,你可别给我乱做阅读理解。你好好给我活着,别想我先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苏妲己看着贾赦的眼前,最后一句说得极其郑重又傲然:“活着等老娘带着你爸爸来接你。” 贾赦瞳孔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眼前一道红光闪过,而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苏妲己看着虚空的裂缝渐渐合拢,郑重无比的许了愿:“贾赦,妈妈愿意你能够平安喜乐,收获幸福。” 与此同时,由愿力衍化出来的红楼小天地,被贾赦吐槽腹诽的NPC,渐渐鲜活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贾家往事 红楼此刻正值承景三十八初秋。夏日流火的炎热还未褪去,因秋老虎盛行,这天反而更热了几分,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烤着万物,蝉鸣一声高过一声。若是以往,这般天气,大街小巷定是空荡荡,鲜少有人。即便是有,那定也是寻着墙根阴凉处而行。可近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皆是面带喜色,无惧炎热,奔走在大街小巷,个个是与有荣焉。 原因无他,五年了征寇大军终于大捷,班师回朝,帝王大赦天下。 老百姓高兴,一来战事平息,天下安定,从军入伍的子嗣可以归家;二来高兴有达官贵人为此摆流水宴庆祝,能舔着脸打打牙祭。朝臣自然也高兴,此战胜利,一扫三年前嘉佑帝废太子后的朝堂格局,彻底能书写新的斗争了。 “似乎就我不开心。”贾赦听得屋外小丫鬟们叽叽喳喳的议论,说征寇四小将之一的史鼎亲自上门拜见姑父姑母并邀请全家赴宴,撇了撇嘴,目光带着冷冽横扫了眼铜镜内的自己。 一身锦绣华服,身形纤细,看起来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衬着一张过分白皙的脸,瞧着都有些痨、病、鬼的模样。 不阳光,不健康。 唯有一双眼睛,还有些往日的风采。只不过眼睛有些红肿。 贾赦哽咽了一声,止住对自家老妈的依恋,将人心中的愿景来回反复了三百遍,才鼓起勇气让自己接受重回红楼的事实。 一想起老妈的叮嘱,贾赦眸光闪闪,低声喃喃了几句咒语,目光带着些希冀看了眼终于露出来的狐狸尾巴。 尾巴枯瘦,活像没吃过饭的;毛发枯燥,一点都不光滑蓬松,还没有色泽感。像极了当年刚附体之时模样。被封存的狐尸还带着干涸的血色,弱小的蜷缩成一团,纯白至极的毛发尽是黑褐色的血液还有灰尘。 看着就难受想哭。 辛辛苦苦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唯一能够依靠的秘密法宝也只有狐狸的本性—耳朵灵,鼻子敏,跑得快,以及矢气……呸!是,狐狸精天生美颜盛世,连屁都是香的。 贾赦正红着眼,全方面的自我宽慰,调节心情。岂料便听得屋外头忽然一声的脆响,在贾赦现今的心情状态下,即便声音透着些悦耳,但听着也跟乌鸦报丧一般,刺耳聒噪。 “大少爷,您青天白日的为何闭门?奴婢鸳鸯奉夫人之命,来请您快些,免得耽搁了表少爷的行程。要知道表少爷可是因功得封了昭武将军呢,前途不可限量。” “什么表少爷?” 心情不好,又刚回来,对于百年前的人际关系,贾赦是又烦躁又不耐还有些陌生,直接怼了一句:“又不是贾政当将军,你特么给老子闭嘴。区区一个奴才还敢反问你大爷了?” 其他慢慢可以捋,这丫头说话调调的,可真够□□、□□的。 此话一出,屋内外刹那间死寂。 屋内,脱口而出的贾赦恍惚回过神来。虽然记不起前尘往事,但作为一个高六生,《红楼梦》这人际关系,他还是能够回想起大概来的。 想着想着,贾赦眼睛瞪圆了起来。能被称一句表少爷也就史家的三个表哥。 其中,因功得封的也就史鼎。 史鼎谐音死定啊,他也的确前途无量,自己靠着军功封侯,让史家一门双侯,一跃成为勋贵中的领头羊。由此也宣誓了贾家这个一门双国公的败落,宣示了红楼梦开始了。 红楼梦要拉开序幕,意味着他贾赦的爹—贾代善要死了。 等等,现在他爹还在??!! 贾赦心中一震,掐着手指使劲一咬牙,而后往自己脑门一扣,“读档术,调取我二十到二十三岁之时所有的记忆。不,应该在扩大些范围,大概十八岁到二十八岁的记忆。” 与此同时,屋外的仆从纷纷大眼瞪小眼,最后小心翼翼望向了鸳鸯,神色各异。要知道,鸳鸯姐姐可是太太身边得力的心腹干将,若是大少爷得罪了人去,没准人在太太跟前说上几句坏话,那大少爷的处境便愈发遭了。 为何当仆从要感慨一个主子,这还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前朝末年,天灾人祸,百姓民不聊生,起义遍地,最终司徒施问鼎,建国号为周。开国后,司徒太、祖分封功臣,将随其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册封,其中佼佼者便是四王八公。不过虽异姓王勋,令人羡慕,但在当时最为风光的,却是宁荣两位国公。 原因无他,只因两位国公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天然共同进退的同盟啊!且因宁公年长其弟荣公十来岁,据说是宁公一手带大的弟弟,故此这兄弟俩的感情也好得令人羡慕。 两兄弟互相扶持着,至今贾家已经富贵煊赫了数十年,相比其他几个家族多少显露几分颓势而言,贾家却依旧是如日中天,尤其是荣国府。这现任荣国公贾代善是四王八公中唯一一个靠着军功,平袭了国公之位。现如今,贾代善担任京城节度使,掌控京师三十万驻军,非但位高权重,还是帝王心腹中的心腹。 即使宁国公后裔贾敬,乃废太子伴读,与废太子关系不错,但由其叔父贾代善周旋,贾敬是没牵扯进废太子案,未伤分毫。甚至在人守完父孝,面对继爵选官之事,还能拒绝,还能自言爱道不爱红尘,让爵其子贾珍。如此惊天之举,最后不过被嘉佑帝罚闭门思过半年,依旧留着爵位官位待商榷。 不知令多少官宦世家羡慕。 但偏偏这样的权贵之主,也有自己的烦恼,也是映衬了那俗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贾代善十三岁起便赴沙场,因常年戍边在外,这便子嗣艰难了些。成婚七年,才得了一嫡长子。此子甫一落地,那是受尽万千宠爱,甚至连名字都是帝王亲赐的,名为贾赦。赦,宽免罪过也,唯帝王能道赦一词。取此名,就差是说给免死金牌了! 如此金贵的贾赦,荣国府的金孙,贾代善之母贾许氏和贾代善之妻贾史氏就此展开了你来我往的争夺战。最后还是贾许氏略胜一筹,将孙子养在了膝下。但由此贾史氏却是与贾赦有了些龃龉。等随着次子贾政的出生,贾史氏渐渐便无视了婆婆养大的长子。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彻底斩断了母子情谊。毕竟,贾赦到底是嫡长子,自古嫡长子继承制的,光这层身份便很重要。 令贾史氏这个当娘的彻底厌恶了亲儿子贾赦,据说还是因为两件事。 第一,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偏偏当贾史氏满心欢喜的想要给自己的嫡长子找一个门当户对武勋之女,贾家却因为想着转换门楣之事,由老夫人贾许氏出面,给聘了书香世家出生的张氏女。贾史氏理解归理解,但总觉得婆婆与儿媳妇联合起来排挤她,不由得心生厌恶。 第二,便是老夫人贾许氏临终之前,将自己的私产越过了儿子,直接给了贾赦。 要知道,这贾许氏可是陪着开府的荣国公在乱世中创下偌大家业之人。贾许氏因其出生商贾,也算有些家学渊源,趁着天下大定,百业复兴之时,眼光不错,投资从商赚下了些产业。且贾家乃战功发家,这得了战利品以及帝王的嘉奖,也是一笔不菲的产业。可偏偏这一笔钱财,连公库都不入,直接入了贾赦私人的腰包。 这自古可都是“父母在,无私产”的规矩! 于是乎,贾史氏这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略左了些性子,以致于满京城都知晓堂堂的荣国公超品诰命夫人偏爱次子贾政,不待见长子贾赦。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 这贾赦似好运到头,开始霉运起来。这原本清贵的书香岳家因为牵扯进废太子案,全族被杀了。一听这消息,怀孕不过六个月的张氏早产了,挣扎了一天一夜,诞下个似小冻猫子般的孩子,唤做贾琏,自己撒手去了。 在妻丧,贾琏不知能不能养得活的情况下,发生了雪上加霜的一件事。 原本贾琏还有个哥哥,唤做贾瑚的。可聪明伶俐,乖巧听话,但因为替娘守孝,不甚得了一场风寒,去了。 这荣国府大房一脉,也就剩下个大公子贾赦和一个病弱的琏哥儿。 而被贾史氏宠着的贾政贾二公子,却是福运连连。娶了同样武将出生,开国勋贵后裔县伯王家的嫡长女。而后顺风顺水的诞下长子贾珠,还有长女元春,两孩子都健康无比。 “所以说啊,小孩家家的还是不要有这般有福气。”有随鸳鸯而来的婆子一见贾史氏的心腹丫鬟被如此的下脸,故意拔高了语调,掐着嗓子开口道:“就咱们大少爷这文不成武不就的,也的确过于被荫蔽了呢,哪里能被定为恩侯?” 恩侯这表字,乃昔年贾赦成婚之时,贾赦的岳父,当时的礼部尚书所定。可现如今呢,张家连坟头都没有呢,这尸体都在乱葬岗,没准都被野狗啃噬个干净了。 “这表字啊,据说为了以表其德,受他人敬意所定。”一见有人开口,自当有趋炎附势的跟随,还文绉绉的道了一句,“可若是才不配位,这便贻笑大方了。” “鸳鸯姐姐,您……您约束一下……”贾赦的大丫鬟听着一声高过一声,都明晃晃冷嘲热讽的话语,即使面色带着一些发白,也忍不住开口抱不平,“大公子如何,还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评头论足。” 鸳鸯冷笑了一声。若是以往,她没准还开口说几句,让情面上过得去。可现如今,莫说史家势大,意味着得太太支持的二公子势力更强,便是大公子有这么一个被诛了九族的亲家,还能有什么势力可言呢? 唯一能够仪仗的便也是“嫡长子继承制”了。 但若是没了这嫡长呢? 就像隔壁宁国府,现如今当家人贾敬。其不过是次子,但是他的长兄贾敷在其三岁的时候因为一场叛、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定了早殇,甚至都不入族谱。而贾敬是直接摇身一变,成为大公子,成为贾家的继承人,甚至还是少族长。 且也不是她鸳鸯眼皮子浅,踩高捧低的,而是这大少爷自己颓然,浑浑噩噩,看起来如同行尸走肉。 脑海的恶念一闪而过,鸳鸯扫了眼开口的大丫鬟—可云,望着人比自己还艳丽几分的容颜,悄然闪过嫉妒,开口喝道:“那就轮得到你来指责我们了?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小丫头蹄子,莫不是趁着大少伤神之计,想要趁虚而入?否则,这大少怎么会如此慢慢吞吞,怠慢了贵客,不敬父母?” 如此高帽一出口,可云咬了咬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她作为贾赦的大丫鬟,还是知晓自家少爷对父母,尤其是母爱的希冀之心。 正内心忐忑惆怅之时,可云便听得“啪嗒”一声的开门声,顺声望去,面带喜色,“大……” 话还没说完,可云瞪了瞪眼,愣愣的看着缓缓出门的贾赦,有些惊愣。 原本气势凌人的鸳鸯见状不受控制的红了红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的看着贾赦。要知道,五日前,贾赦出了妻孝,前来荣庆堂朝太太请安,那时候,她也看过贾赦相貌。那眉眼带着一份不见阳光的灰白,即使五官姣好,却也是透着股死气,瞧着就很触霉头! 等人一走,太太还特意去上香祈祷了一下,免得沾了些晦气。 可如今! 贾赦面色红润,将原本就白貌的皮肤衬得愈发嫩了一分,像是在解释什么叫做“肤若凝脂“。当然,这样的词汇用在堂堂一七尺男儿身上,略显得几分娘。但人身形虽消瘦,可偏偏挺直而立,身上带着淬炼出来的军、火之气,像极了其父贾代善,透着刚毅决然。不过,在阳光的晕染下,减退了些杀伐之气,带着分温柔缱、绻。 尤其是人一双桃花眼,一眼望来,似能勾人心魄。 这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不亚于嫡仙下凡,令人心神飘荡,想入非非,完完全全脱胎换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 鸳鸯想着,心中一怔,尽量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这大公子便得在好看又如何?终究不如二公子得太太喜爱,且有是好学之人,前途不可限量。而大公子呢?除却稍微拿得出手的金士古玩,便再也一无所长了。 贾赦飞快的掠过了众人一眼,都懒得细细去思忖去解析那微表情是何意,眉目间闪现出深深的寒意,直接开口道:“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但是本大爷今日心情不顺,也就直接动手打了。” 伴随这话音,贾赦抬手,深谙打人就打脸的原则,直接一个打耳光子朝鸳鸯抽了过去,喝道:“狗奴才!你是爬上老二的床了?替他摇摆,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 “啪”得一声,彻底响彻了院落。 在场所有仆从都被惊了一跳,恍恍惚惚没回过神来。 鸳鸯直接趔趄了好几步,跌落在地,才因为疼痛回过了神来。当下捂着脸,鸳鸯眼眸带着泪珠,带着怨念,愤愤开口:“大少爷,您又何须如此给奴婢泼脏水?奴婢……” “知道自己是奴婢,还敢顶嘴?”贾赦将手捏得咯咯作响。他放飞自我浪之时,敢逗猫招狗打架玩呢。 边想,贾赦一抬腿,趁着仆从没回过神来,直接一脚踹翻过先前嘴毒的婆子。而后又是干脆利落的高抬腿,将先前开口说过话之人,一个个踹过去。 虽然没了百年积攒的毛绒绒,但是学的知识还是在脑海里的,学的术法,得亏这世间也有玄术,还是能用的。 且,多年实践战斗经验,他非但能靠爪子靠腿靠尾巴,还能咬人,让人得狂犬病呢! 在现代社会,狂犬病也是没得治的! 他可是“萨摩耶”! 瞧着个个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呼喊,贾赦回过头来看了眼使眼色搬救兵的缘由,一个抬腿,踩在人脸上,缓缓回眸斜睨了眼其他惊诧的仆从,也包括了自己院落内吓得胆颤的所谓大房人手,凶狠无比的开口:“你们现在害怕什么?刚才不是一个比一个吠得响亮吗?怎么还记不起我贾赦是你们的主子?!是你们的好太太生了我!还是头胎!” 一说出这话,贾赦眸光闪过一抹猩红,目光愈发狠辣的横扫了眼鸳鸯。有些事情,即使过去了百年,还是一提起来就挺伤感的。 整个院落闻言静寂无声,没有被踹的大房仆从纷纷敛声屏气,唯恐贾赦的怒火燃烧到他们身上,亦或是自己时候被推出去挨打挨罚。 鸳鸯瞳孔紧锁,不断的挣扎着,想要挣开贾赦的脚。可当抬眸撞见贾赦那俊美的侧脸,又不由得心中一颤,露出抹惊艳来。 “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且主子之间的斗争,你们这些狗奴才上蹿下跳什么?”贾赦瞧着刹那间面色惶然的仆从,面带鄙夷,而后冷冷的垂眸看了眼鸳鸯,语调冷飕飕的似冰窟,言简意赅两个字:“放肆。” 当萨摩耶……不,当狐狸当久了,习惯性护腿。 狗腿子可宝贝了。 鸳鸯迎着贾赦恍若鹰隼的目光,身形一僵,而后缓缓松开了自己原本抓着贾赦靴子的手。 贾赦果断无比挪开了自己宝贝的腿,负手俯瞰了一圈,无比满意的看着众人敢怒不敢当面言的憋屈表情,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他也不是随便踹的,只要亲爹在,收拾刁奴,还没准会被许为男儿血性呢。 至于贾史氏,呵呵,既然身在封建社会,还是遵循一下基本法则—夫死从子。 当然哪怕亲爹不在了,他贾赦也是家主,收拾仆从理所当然,贾史氏要是敢叽叽歪歪,伤他的利益,也就休怪他动手了。 都是狐狸精,敢跟他玩宅斗?! “我,贾赦,有亲妈。”贾赦在心理郑重无比的道了一句,“会凶会疼我会教我会鼓励会护着我的妈妈。” “她还会给我找爸爸。” 酸溜溜的在心理怨念了一句,贾赦揉揉自己因为读档术读取太多记忆有些脑仁疼的脑袋,愤愤找自己亲爹去。 他觉得亲爹贾代善还行,调、教一下,若是老妈找不到爸爸,这还能有个备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特殊做法 没人知晓贾赦心理还存着如此“远大”的拉郎配志向。院内的一行人只瞧着贾赦扬长而去,哪怕人亲随小厮,都跟不上这步伐。 被收拾得最恨的鸳鸯捂着自己青肿的脸庞,看着那潇潇洒洒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阴霾,咬牙切齿的开口,喃喃了一句“大少爷。” 说完,鸳鸯冷哼了一声,横扫了眼瑟缩的小丫鬟,愤愤怒喝:“小花,你这死丫头还不过来扶我起身?” 被点名的小丫鬟一颤,急急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起鸳鸯。 “废物。”咒骂了一声后,鸳鸯拿出帕子遮住脸,又横扫了眼还躺在地上的仆从,“你们不起来,还等着谁来请不成?” 说完,声音带着些哽咽,鸳鸯委委屈屈朝荣庆堂而去。临走前,人还带着怨毒之色愤愤剐了眼可云。 可云压根没注意这嫉恨的脸色,听着鸳鸯这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喝,心中担忧得不得了,琢磨着该有什么办法去请贾代善前来。 他们老爷虽然有些埋汰大少不成器,却也还是疼少爷的。连为征寇大军入京筹备之时,都能想办法抽出时间回家一趟,就为等大少出孝后,鼓励人奋发向上。 可现如今,正逢大军入京之计,作为京城节度使,是忙着脚都不沾地。据闻相比从前,这一回大军入京,帝王还亲自入军营犒劳普通的士兵,真正与军民同庆。 光想想,可云便觉得贾代善应是抽不出时间来回家一趟。 这一想,可云觉得贾赦挺惨的,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与此同时,收到消息的贾史氏原本笑盈盈的脸旋即阴沉滴水,抬手死死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只觉得自己脸庞也被贾赦这个孽障狠狠扇打了两巴掌! 就这般也敢说孝顺?也敢说有教养?这所谓的世家规矩,最基本的一条便是尊重,便是长辈跟前的阿猫阿狗,这小辈也得该尊着敬着! 这打狗还得看主人! 因是二十一年来头一次知晓贾赦竟然还这般行事,贾史氏是瞧着鸳鸯鼻青脸肿的模样,心中火焰越盛,更别提还有人转述的话语,那不亚于在火上浇油。 眼中带着一抹的狠厉,贾史氏猛得拍了一下茶几,发号施令道:“赖大,立马把老大那个孽障给我抓回来!” 赖大闻言,下意识都回眸扫了眼鸳鸯,看着人望过来怯怯的眼神,心中火气也挺大的。于是眸光一转,赖大噗通一声跪地,朝贾史氏猛得嗑了个头,“奴才知晓太太看中奴,可大少爷到底是主子,奴才……” 说着,赖大语调都弱了一分,“奴才岂敢……岂敢去抓大少爷回来?且若……若是老爷知晓,那……” 一瞧着自己心腹赖嬷嬷之子都被吓得这般瑟缩,贾史氏怒火更盛了一分,冷喝道:“只管去抓!出了事情,由我在!我倒是要看看我这当娘的,还能不能教训教训这个儿子了!” 得了这话,赖大眼下一闪而过的窃喜,面色带着凝重,认认真真朝贾史氏嗑了个头,道:“奴才一定不会让太太您失望,会好好请大少爷回家的。” 贾史氏闻言,只觉得稍微出了一口心中的抑郁之气,冷哼了一声,“派人重点拦着去城外军营的路。老大这孽障除了找老爷还会干什么?若不是老爷开口,鼎儿上门拜访,我又岂会去叫老大?” 还怕触了霉头呢! 看看她史家的孩子,个个成材! 足以见证史家的教养,她贾史氏的教养。 而贾赦呢? 都是被那老虔婆给惯得不知天高地厚,长幼尊卑。 得了贾史氏如此指点,赖大毕恭毕敬退出房门后,立马寻了些自己的心腹仆从,借着贾史氏的命令,想要狠狠的给自己心上人报仇雪恨。 他是管家之子,又是贾史氏陪房赖嬷嬷之子,在这荣府一亩三分地不算要风得风,也算体面。这大少爷呢,明明知晓他心中爱慕鸳鸯,都想着求太□□典了,却敢这般下他的脸,还敢嘴皮子随便乱张,说鸳鸯想攀高枝。 这个仇,可得好好报。 眼中渗着怨毒之色,赖大发号施令道: “赶紧派人去路上拦截,然后去把后院的狗牵出来,必须尽快寻到大少。” 而此刻,贾赦却是站在了京城最负盛名之一的玉庭院。 虽说还没到青楼开业的期间,但也临近了傍晚,在晚霞的晕染下显得格外的喧闹。且这一回也情况特殊,就连院内所传出的曲调也不像往日那般温柔缱绻,情意绵绵,反而带着些粗、狂豪迈。 因此乃征寇将帅南安郡王世子先行替父出面招待一些将士。亦或是说霍家党。 作为常年在京为“人质”的世子爷霍贤,人能够想到最好的犒军办法,便是来青楼吃饭了,而后就那啥呗。 可偏偏,在他贾赦好不容易读档想起来的记忆中,玉庭院犒军出了事。与史鼎齐名的征寇四小将之一的李郅被杀。 李郅出生世家,能文能武,还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其回祖籍参考,顺风顺水三连元,却没有一鼓作气继续参考拿个大四喜,而是听闻倭寇犯边,甬台知府一家,也就是人大伯父一家被寇虐杀后,便直接弃笔从戎,从考场奔赴了战场。因其作战勇猛,颇有战术,闲暇时候还时常替士兵写家书,故而颇为士兵爱戴。 此人一死,群情激愤,而后在明日帝王亲临的犒军宴会上,将士被撺、掇、哗、变。从一开始的言语到对殴,最后直接打群架了。 想想,原先京城军营就有五万兵马,而后外加归京的三十万征寇大军。只需稍稍煽风点火,一下子就炸了,就被刺客浑水摸鱼。 他爹贾代善因此护驾而亡。 箭上有毒。 见血封喉的毒。 恨! 且,最衰的一件事,这“罪魁祸首”李郅,曾经跟他媳妇张氏定过娃娃亲。 因为荔枝幼年生过一场大病,生死一线,为避免让张氏背负克夫的名号,其祖父就让张家解除了由父母辈定下的娃娃亲。 这事他们都知晓,都过去了。可偏偏吧,这世上就有些嘴、碎的八婆,爱拿这种事情哔哔哔哔。 他爹走后,某些人没少借此内涵一下贾家仗势强娶。 这种幕后之人也是下作! 越想,贾赦便觉得该从源头解决—让李郅活着。 且李郅这事件还牵累到他难得的发小霍贤。霍贤因此失了世子位,被霍家老二得了王位。而十几年后的南安郡王率军竟然被个茜香小国给打得落花流水,还赔款和亲。 就是贾政的闺女迎春成为南安郡主去和亲。 南安郡王老太妃之所以能这么开口,也是因为两家的交情是铁打铁的世交。 越想,贾赦觉得自己也真对《红楼梦》意难平起来。这后四十回,全都是狗尾续貂!尤其说他大房绝种的,还把他们大房唯一的血脉给写进青楼的! 心存着怒火,贾赦觉得自己思绪都愈发清醒了几分。绕过了玉庭院的主院—这能成为京城盛名的青楼,以招待王孙公子为主,其他不说,这占地便是极大。 因为且以李郅的身份,还有他对霍水仙的了解—对文人之子的埋汰,为发小同仇敌忾,这李郅定不可能讨得了好。 于是,贾赦干脆往西边走,待寻了个围墙外僻静之地,直接助跑几步,翻墙进了院子。而后继续朝西走,贾赦鼻翼微微一动,心中陡然一紧,这血、腥、味…… 急急忙忙循着味道赶了过去,贾赦透过打开的窗户,便瞧着一群黑衣人恍若蝙蝠一般,凌驾在半空中,而后手中拿着刀。在灯火的照耀下,刀刃迸发出无比锋利的寒芒,还沾着几滴血,显得格外的血腥残暴。 心中咯噔了一声,贾赦顾不得思索其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手,而后捏住了鼻子。 老妈教他的制胜法宝。 矢气,粗鄙点叫放、屁。 在万千生灵中,狐狸在此方面还是很有特长的。尤其是九尾狐,狐狸中的扛把子,这味道一出,那可是天地闻之色变。 尤其是他贾赦。 封神期九尾狐,绝种保护动物,矢气也体现了年龄的阅历。 贾赦使劲憋了憋,但怎么也没有屁意。而屋内呢,刀光剑影,透着霸道威猛的杀意,连他这个在屋外的狐狸都感受到了。 小心翼翼扭了个头,贾赦便见黑衣者杀气腾腾,刀法威猛霸道,而李郅,被一脚踹翻在地了。 当下心中一惊,贾赦边蹑手蹑脚顺着树木往屋檐一跃,急急挪开了瓦片,而后果断蹲下—这排宿便的姿势都养成了,得蹲坑。 察觉自己能够一泻千里了,贾赦边掐着嗓子高呼“杀人了!” 先前不喊,那是怕自己说不清楚。 现在不怕了! 屋内的黑衣人们听得忽然炸响在耳畔上空的疾呼—“杀人了”,面色一沉,互相对视了一眼,愈发神色带着凶狠看了眼中、药了还在挣扎反抗的李郅。 他们也没有想到李郅这么棘手。 规定的半柱香时间内,必须完成任务! 李郅眼神扫过横躺在地上的尸体,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李虎此刻面色灰白,双目撑圆,脖颈还溢出血液,完完全全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心脏猛得骤然停跳了一瞬,耳畔回旋着人充满希冀的话语:“老大,终于班师回朝,也可以回家了。我娘说了,给我相看好了媳妇儿。到时候我成婚了,还要请您大驾光临。” 一字一字恍若柴火,将他胸腔燃烧的火焰燃烧得愈发彻底。火舌熊熊,席卷了全身,甚至将理智都吞噬的干干净净。原本因为药、物折磨着乏力的身躯似找到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李郅运功,喉间腥、甜,当下溢出一口乌黑的血水。 “呸”得一口吐掉了血水,李郅抬手紧紧握住了刀,眼眸横扫了眼来势汹汹的黑衣人,回想着众人先前听得一声呼唤刹那失神的面容,心中露出一抹了然来—有人是想他死得悄无声息却又带着刀伤。 积攒了全身的力气,李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翻滚,倒转手中的刀刃,刀尖刺入一个黑衣人的大腿中处。 被刺中的黑衣人下意识的失声尖叫了一声,声音虽然凄厉异常,但在喧闹的靡靡之音中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被刺了小兄弟的黑衣人在发出声音后,待回过神来后,额头冒出冷汗,死死闭住了嘴巴,但依旧目光带着些惊骇看向面色带着狠厉的李郅。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小三元文雅的读书人有如此流、氓的招式。可还未等理智回笼,黑衣人身形微微一颤,惊恐之情永远定格,只剩下脖颈咕咕流血。 原本胸有成竹的黑衣人之首见状心中一僵,扫了眼被刺倒在地的兄弟,眼角露出一抹阴森森笑剐向李郅:“困兽之斗!” 李郅视而不闻,再一次挥刀,以常人难以预料的非军中招式对准黑衣人的脚趾而去。 刚才那一声凄厉的尖叫过后,而外边依旧充满着靡、靡、之音,他就明白了唯有一个可能—周边被清空了,亦或是被药昏了过去。否则如今不过饭点,不该如此静寂。且堂堂的征寇大军一杆将领,若是连呼救声音都无法辨认,那岂不是敌人都能进家门了? 可幕后之人如此大手笔,为的是什么? 李郅回眸横扫了一圈屋内摆设,脑海飞速想着该如何快速且动静大的厮杀出一条血路。他必须要活着,才能够查清真相,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一脚踹翻了屏风,李郅又一刀削向黑衣人的耳朵。 说来,这种王八拳乱挥的招式,他还是看着那帮富贵闲人打架,看着看着好像就会了。 听得又一声尖叫声响起,为首的黑衣人面色阴沉如锅底,用刀之力越发威猛了起来,刀刀冲着李郅要害而去。 李郅全靠着一股杀气支撑着自己。 两方人马刀刀相对,弑杀的眼眸都猩红了起来,忽然间听得一声“噼“的响动,此声之大,不亚于晴天霹雳炸响在上空,余声绕梁,久久不绝。 随后刹那间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道浓郁的,甚至将原本有些明亮的室内都笼罩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黄色。 屋内众人纷纷身形一僵,而后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鼻翼,想要开门往外跑。 李郅被刺激的只感觉浑身都清醒了一分,咬着牙抬手在手腕上划了一刀,将要让疼痛压下原先的药物的控制。 憋着一口气,李郅趁此机会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房门。 与此同时,玉庭院主院内,有人双手抱臂而立,目光遥遥的看着西边。略过灯火通明的院落,就见那略显僻静的小院,忽有人影跳动。 且时间也过去半柱香了。 当下眼眸一沉,下意识的抬手去把玩手腕上的莲花木珠。 “涂莲兄,来喝酒啊。” 霍贤,外号霍水仙的南安郡王世子爷,正左拥右抱之时,眼角余光看见站在窗边的涂莲,瞧着人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眼眸闪了闪。即使是侧看过去,这寒门出生的小将也显得挺风神俊茂的。且也许是喝酒喝多了,否则以他霍大世子的眼光来点评,此人这般安静远眺,还隐约透着些矜贵之气。 邪门了的! 要知道他霍大世子什么身份?! 堂堂南安郡王世子爷,还打小宫里长大的,皇子龙孙都是他表哥表弟。 因为他舅舅是嘉佑帝。 可偏偏征寇四小将—李郅,史鼐,颜正楷,涂莲,唯有涂莲是普通农民征兵入伍,因为身先士卒,靠着耀天的血汗功劳升迁至四品昭武将军。 所以真是喝酒喝多了,眼瞎。 不过更令人难以费解的一件事,涂莲一晃眼三十了。从军十年,都没个媳妇。先前算贫穷吧,没钱娶媳妇,可自打人五年前征寇,渐渐展露头角后,便也有媒婆争先恐后的来说亲。且随着人升迁,他爹,堂堂南安郡王,征寇军的统帅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觉得好。可岂料涂莲竟然拒绝了。 涂莲这种实心眼的,真不懂事,比他霍贤还眼瞎。 这年头,实力得有,但人情关系也是得有的。 “涂兄啊,你看月亮能看见嫦娥吗?”霍贤起身,趔趔趄趄走过去,哥两好的一般揽着人,问道:“都是男人,说说呗。你拒婚了,我爹也没把你怎么样,所以,他老人家真看中的是你才华。京城豪门不提,但普通官宦乡绅的姑娘,你若是有喜欢的,只管提出来,我爹也会为你做主。他是真欣赏你,你就跟弟弟我说说呗,这守身如玉的,图什么?” “你怕被人说女婿党?” 霍贤觉得自己挺掏心掏肺的。对美人儿,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挺怜惜的,一点也不像发小瑟瑟,有性别歧视。 涂莲尽量让自己眉头舒展开来,忍着霍贤亲近的举动,问道:“世子如此差别对待,就不怕明日被元帅知晓?被李家知晓?这李家据说乃世卿世禄,现任家主还是首辅阁老。” “你这是担心我啊?”霍贤闻言,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开口:“那李郅本来也不想来啊,无非是为了其手下校尉仕途顺遂,才纡尊降贵来赴宴。所以啊,看看他都得为世俗人情低头,你也得好好想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听着人咬重了“纡尊降贵”四个字,涂莲缓缓抬眸看了人一眼,只眉梢一挑,露出一抹好奇来,“您好像很不待见李郅。” 果真,霍贤闻言,便滔滔不绝道来心中的愤懑。 “他的营下的小将领我都安排的妥当。没因为是他营下而有所偏见。但是李郅这古板的,老子没奚落他,已经算得上大气了。反正他虽然已为昭武将军,可日后肯定不能从军的。李阁老那老狐狸,完全不会在他任职期间,就让自己家族文武官都有的。所以本世子爷和他呢,哪怕在京城,除却宫宴,也不会有交集,这也是他今日赴宴的缘由。”顿了顿,霍贤喘口气,继续道:“再说了,他比你还守身如玉呢。他啊,打小和尚庙长大的。所以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要是在主院,还让其他人放不开呢。” “那我也与此格格不入,去……”涂莲话语戛然而止,眉头死死拧成了川,运功屏息,“这……这什么味?” “这……”霍贤死死捂住了嘴巴,猛得后退了好几步,远离了窗户,咆哮:“这是哪个憋孙把茅坑炸了?” 一口气说完,霍贤觉得自己张嘴都有些味道了,刺激得肚腹都翻腾了起来,语调也弱了几分,抬手死死捂着自己肚子,“来人,赶紧……呕……护……护着本世子走。” 随着时间越久,这风中弥漫的味道便越发浓郁了一分。整个玉庭院顷刻间尖叫吵闹声一片。 涂莲看了眼跌跌撞撞乱窜的霍贤,眉头死死拧成了疙瘩,脑海回旋着“我屠圣盟不杀无辜”的盟约,面无表情的抬手抬手揪着人衣领,破窗而出,先行离开了所在的院落,往上风口飘去。 在离开之时,涂莲远眺了一眼。就见先前的查探没有错,真横空查出个臭脚石来。 此人身形矫健,从屋檐飞跃而下,姿势虽有怪异,四肢都朝地,但从那飘然的身影还能依稀辨认得出一二—轻功不错。 浑然不知屋檐上有人瞧着他的背影,贾赦耳朵微微一动,听得不断响起的呼喊声,微微松口气,打算深藏功与名,功成身退。 但眼角余光瞥见闯出门外,却直接一个趔趄就摔到在地的身形,贾赦怕自己前功尽弃,一侧身跳跃在地。 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一分,贾赦看着趴在地上的李郅,抬手费力的把人翻转了过来,抬手小心翼翼的往鼻翼探了探。 感受到微弱的气息,贾赦眉头一拧,抬手在自己中指上又咬了一口,挤出了一滴血水来,而后直接不拘术法,直接抬手在人脸色扇了一巴掌:“谐音法,李郅,你励志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真狗腿子 “老妈在上,求保佑。这方圆一百里内此刻正励志的人,愿力复制来,来!” 贾赦听着愈发近的脚步声,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啪啪啪在人脸上扇巴掌,“来!我善良与智慧并存的美貌妈妈,这人不能死。他小命很值钱的,死了,我怎么救我爹啊?军营出事了,他得全责的,那也没半条命了。” “母上大人,救命啊!” “…………” 因精疲力尽外加味道刺激短暂昏迷过去了的李郅听得耳畔的呼喊,那一声声的叫喊像是点点的星光,将原本浓黑的夜色渐渐照亮出些光明来。 李郅意识渐渐回笼,愈发听得清耳畔的呼喊。即使有些辨认不全,但是莫名的却是觉得人带着关心,心存善念,李郅当下想要睁开眼开口感谢。可这念头一起,李郅便察觉有一股疼痛从四肢百骸齐齐涌向了脑海,钻入其中,似要霸占理智。 自觉自己意志算坚定之人,但此时此刻李郅也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有些忍受不住疼痛。 但转念一想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同袍,李郅咬紧牙关,努力的想要睁开眼。 贾赦正急得想要叛变念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了,就见李郅忽然间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似要醒来的模样,当下狠狠松口气。听得愈发逼近的脚步声,贾赦念个咒,急忙转身躲进花丛里。 反正就仗着自己是狐狸精了,咋地? 光明正大甩掉包围圈。 与此同时,涂莲早就毛遂自荐得了霍贤许可,特意带兵前来查探。一靠近院落,眉头死死拧了拧。相比渐渐随风散开的其他地方,此地味道还甚浓,将血腥味都掩盖掉了。 透着朦胧的“雾”,依稀还能看见一个诡异轻功的人恍若兔子,咻得一下便朝草丛逃窜。 涂莲目光一沉。 与此同时,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将整个小院照亮得恍若白昼,看着院落一身血的李郅,惊吓的白色都白了一分,不由得失声喊了出来,“这……这什么回事?” “李将军,快来人,李将军受伤昏迷了。” 与此同时,也有人入屋内,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双目赤红:“报,屋内有打斗的痕迹。有伤亡。” “…………” 听得这先后嚷出来的声音,涂莲转了视线,急急靠近李郅,抬手搭了搭人脉搏。但转眸扫见人身上的铠甲,涂莲飞快抬手朝李郅鼻翼探了探,看着忽然间睁开眼带着浓郁提防之色的李郅,身形一僵。而后缓缓吁口气,面色带着凝重,涂莲开口问道:“李郅,你……你没事吧?先积攒些力气,马上大夫就到。” 费力睁开了眼,李郅听得耳畔响起熟悉的同僚声,定睛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沉默了一瞬,李郅嗓子带着些喑哑,“谢谢。” “你们小心照顾着。”涂莲听得人还神色带着些清明,能够开口道谢,可偏偏浑身都带着血色,尤其是脸皮,甚至都有些莫名青肿的巴掌印,当下有三分的困惑却也有七分的敬畏。 别开了视线,涂莲指了两个士兵照料着李郅,提醒了一句用担架小心抬着,去等大夫。而后便沉声开口,都没想到去屋内在细细检查一圈,开口道:“贼人定然还不会走远,我们去追。” 此话若是其他时候,还有人没准会发觉有些不对,连检查都还未彻底检查,如何追查?但此刻在士兵耳中,却是异常的顺耳。所有人都同仇敌忾,毫不犹豫应道:“是。” 被重重保护的霍贤听闻院内发生的消息,惊吓得蹦跳了一下,而后语速飞快吩咐道:“来人,赶紧去请父王!对,还有贾叔父,他是京城节度使,还有,去李府禀告一声。这好端端的,谁都不针对,就对李郅,肯定是李家的问题,快去快去。” “除此之外,封锁玉庭院,谁敢泄露出半点风声,以军法处置。” 正准备偷偷摸摸顺着绿植溜走的贾赦,听着熟悉又陌生了百年的好友咋咋呼呼的声音,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但笑容还没维持一会儿,贾赦听得熟悉的声音,抬爪子猛得拍了一下额头。 而另一边,看着训练有素的刑犬对着士兵把守的玉庭院吠叫,赖大狠狠喘息了两口气,眼眸带着些嫉恨。他怎么忘记了?这大少爷不往军营而去,还能来寻朋友一同寻欢作乐啊。 可…… 到底是南安郡王的世子,赖大在心理回旋了三遍,努力扬起一抹笑脸,依依不舍的掏出一锭银子朝南安府的守卫递过去,道:“劳烦小哥通禀一二,我乃荣国公门下,来寻我家大少爷贾赦。南安世子爷和我家少爷乃是至交好友,不知世子爷是否知晓贾赦的下落?我家太太急寻人有急事,还望通融通融。” 守卫对于赖大也有些眼熟,瞧着人手里牵着的狗,那体型硕大的,威风凛凛的,脖颈挂着个金玲,与自家世子爷养得是一模一样的肥,态度愈发柔和了几分,道:“我们家世子爷今日奉命招待客人。真没有见过大少爷。若是见过,我们也都知晓。大少爷没来玉庭院。” “可这狗……” “许是院内骨头多,馋了。而且现如今院内有事,不容任何人进出。”说着,守卫神色肃穆了一分,“赖小总管,还是去别处寻寻吧。” 一听这话,赖大笑盈盈感谢过后,让人拖着还不停吠叫的刑犬,自己神色带着忿忿不平,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贾赦。” 竖着耳朵倾听的贾赦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呵呵冷笑了一声。仗着自己一条尾巴在身是萨摩耶,翻身出墙,去勾、搭刑犬。 说起这刑犬,还是他自己养着玩的。毕竟纨绔必备—斗鸡遛狗。 由于贾赦这一时兴起,从不老实行走,追着而来的涂莲把整个玉庭院绿植照得通亮,却连一个盗洞都没有发现,不由得面色漆黑若锅底,心理困惑无比—邪门了! 浑然不知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都市鬼谈,千古未解之谜的创造者,贾赦现如今仗着自己经验老道,即使这刑犬个头比他现如今瘦弱的小狐狸体型还硕大一倍,也不在意,张嘴毫不犹豫威胁道:“汪汪汪。”小弟,给我咬他,否则我揍你。 非但刑犬楞了楞,便是牵着的仆从看着窜出来的“小哈巴狗”—体型小,毛色有些灰白,应是达官贵人废弃的宠物犬,当下神色带着不耐,拿棒驱赶,“哪里来的野狗,也敢乱吠。” 也不看看他们的狗子多么神奇,脖子上带着的金玲,可是请老师傅专门打造的,还是成双成对的定情信物。 贾赦:“汪汪汪!” 边怒喝,贾赦眸光带着摄狗的威压抬眸横扫了眼狗子。 原本还不想理会的刑犬迎着贾赦望过来的刀子眼,下意识的呜咽了一声,两条腿一屈,摆出个屈服的姿势来。 贾赦傲然哼了一声,“汪”了一声,而后飞快的跑开。 瞧着这突然闯出来又忽然消失的“小哈巴狗”,仆从楞了楞,想略过这小插曲,拉着刑犬继续寻贾赦的下落,岂料走着走着忽然被一股拉力猛得一拽,以致于自己身形都趔趄了起来。在同伴的扶持下才站稳了。 当下一怔,而后看着忽然狂奔起来的刑犬,下意识的想要拉紧锁链。 岂料狗狂起来,这力道之大,完全拽不住。 可这狗狂奔了没两步,忽然一扭头,直接一个猛扑,从着赖小总管的腿咬了过去。这姿势威猛,行动迅速,完全是猎狗协助捕猎的姿势。 见状,仆从下意识揉揉。他们忘记了,这狗别看着肥了,可是专业训狗之人培育出来,专为世家公子秋收打猎所用。 “啊!” 猝不及防的被咬了一口,赖大失声尖叫了一声,而后疼得呲牙裂目,却也没有继续在失态,反而是目光带着狠厉瞪了眼跟随而来的仆从,压着怒火,喝道:“还不赶紧把这狗打死!还等着被人耻笑吗?” 仆从闻言手握着棍棒,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而后左右互相看了一眼,皆不太敢上前。眼瞧着有百姓围观凑热闹,才有胆大的开口,“赖小总管,可这……这可是大少的狗,还……还跟世子爷家的美人儿是娃娃亲。” 赖大听闻这话,心中嫉恨的火焰愈发旺盛了几分。忍着疼痛,赖大咬牙,“你们不来,我自己来?等我这条腿废了,你们又能得什么好处不成?还敢再说什么?难道让人道朱门酒肉臭?人命比狗还重要?!” 说到最后一句,赖大拔高了音调,而后眼角余光飞快扫了眼周边的老百姓。就见有不少人面露赞同之色,还有热心之人上前想要帮忙的。 见状,尤其是被先前那一声浓浓的威胁给吓着了,仆从们互相对视了目光渐渐带着服从之色,举起棍棒就要对死咬着不松口的狗子打过去。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谁许你们动我的狗子了?” 贾家仆从举目过去,就见寻了大半时辰,连晚膳都还没吃的“罪魁祸首”终于现身了。 围观的路人扫见贾赦的打扮,神色带着愤懑,“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家的狗,都出来咬人了!” “偷狗贼难道不咬?我家狗子可听话了。”贾赦冷哼了一声,也不耐这头一天回来跟个路人掐架,抬手勾勾手指,“狗子,不要随便什么骨头都啃一口。” 原本死咬着不妨的狗子一听这指令,瞬间松了口,翘着尾巴乐颠颠跑向贾赦,还乖乖巧巧坐定,冲着人“汪汪”两声,透着股亲昵。 围观众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傻眼。 贾赦拉着自己难得的得力助手,压根把赖大一行当做空气,弯腰捡起锁链,而后指指玉庭院,自己也跟着撒腿就跑。等到了门口,贾赦喘口气,大喊了一声:“霍水仙,救命啊。” —老霍一口气,把他爹都请过来了,也真是最佳好友了。 万万没想到有这一幕,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但围观的人群也只不过带着惊诧,而后纷纷离开。其他不知,今日这可驻扎军队呢! 赖大牙根紧咬,目光死死盯着贾赦健步如飞的背影,眼中的仇恨浓郁无比。 “你们还楞着当木头桩子不成?”赖大将心中无处可发的怒火对准了仆从而去,冷声道:“还不分成三队,一队留守此处,一队去联系其他人手,金大金二你们送我去医馆。” 说着,赖大看着自己裤腿上那清晰可见,还沾着血的牙印,面色带着狰狞,“罢了,还是先随我回府。咱们做奴才的,一旦有了主人的消息,还是得及时汇报。” 听得及时汇报四个字,在场都是算得上赖大心腹的,自然知晓人会如何禀告,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些畏惧,更多的却是想看好戏。 这大少身份尊贵又如何呢,某些方面还不如他们这些仆从呢! 况且,这贾家没准还轮不到大少爷当家做主呢!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与赖大一行的自然眼中只看得见贾史氏是如何厚爱二房,又如何不喜大房。至于大名鼎鼎的家主贾代善,虽然畏惧人的权威,但介于贾代善常年戍边在外,在荣府这一亩三分地,这自打贾许氏离开后,十几年来仆从也渐渐习惯了贾史氏说一不二,自然也以人马首是瞻,看不见其他。 不过大多也只是唯恐天下不乱,自己出面却又是不敢的心思。 于是乎便顺着赖大的话语,还去挑起赖大心中的火气来,想让人冲锋前阵。 “这大少爷,也就是老爷这几年在京,才收敛了一二。若是从前,没准瞧见鸳鸯姐姐,早就想收入房中的。” “虽说不是呢,老爷也是宠着大少,就连太太偶尔想要严加管教一二,也没有办法。” “的确。”赖大听得这话,自然是火气上涨,琢磨着该如何加深贾史氏心中对贾赦的怒气。 与此同时,玉庭院内霍贤和贾赦聚在一起,也是真真诠释什么叫“臭味相投。” 霍贤看着直冲过来,似逃难的发小,瞧着人手里拽着他家美人儿的相犬,一如往常的淡然洒脱,找不出传闻中的那般不堪一击的颓然来。 左右转悠了三圈,霍贤还开门见山问道:“不过小半年没见,你怎么忽然大变了?变得更俊俏了些?” 他们先前最后一次还是在贾赦饱受丧子之痛之时。那时候,贾赦的的确确有些丧。 “开看了就好了。再说了,你不还是安慰我说,要给我生个儿媳妇出来?”贾赦拍拍霍贤的肩膀,止住了人继续围着他转圈圈,道:“为了有个天下第一美人生的未来天下第一美人儿媳妇,我不得打起精神好好照顾琏儿。” “没错,为父则刚!”霍贤欣慰道了一句,而后深深叹口气,“贾小瑟,救命啊。我们真与姓李的八字不合。倒霉衰的。” 他奉命宴请。这基本宴请的是他爹的嫡系,还有个即将离开军中的李郅。 可岂料哦。 涂莲带人一无所获的回来,就见两人抱头痛哭,大吐苦水,嘴角一抽,“这谁?” “荣公嫡长,贾恩侯贾公子,世子爷的好友。” 贾赦听着人开口询问,没好气的挥开霍贤,抬眸看了眼涂莲,也问道:“这人谁啊?”他鼻子可灵了,就是这人追着他不放。 “涂莲,征寇四小将,你表哥他战友。”霍贤抿口茶,压低了声音,“我爹想招他当女婿呢。眼光不错吧?” “眼光……等等……”贾赦眨眨眼,使劲眨眨眼,细细看了又看,惊叹,“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画风不对 “你哪个美人不眼熟?”霍贤推了一把贾赦,抬手捂住鼻翼,压低了声音:“也不看看现在这环境。这臭气熏天的,你还有这闲情雅致来风流?” 说完,还像是要跟人划清界限,果断了远离了贾赦几步,负手而立。 贾赦见状嘴角一抽,抬眸看了看面无表情,神色冷厉的涂莲,眉头微微一簇,心道:“我真觉得眼熟啊。” 可一旦回溯过往,十几年记忆力高倍速的回放,便似锤子在敲脑髓,一下一下疼痛钻入骨髓,从而遍布全身。贾赦额头都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来,于是果断无比的止住了回想,自我宽慰道:“反正害我贾家的我都记着。这许是长得好看的路人甲。” 揉揉额头让自己放松下来,贾赦止住了先前眼熟的话题,开口看了眼纹丝不动,依旧一派淡然的霍大世子,面色肃穆:“这么大阵仗,你还有闲情坐着干等?摆摆样子也好啊,到时候若是有人借此生事,你也有些理由应对。” 说着说着,贾赦都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焦虑。 他这发小也是倒霉衰的。 被攻讦,即使上头还有个皇帝舅舅,可随着哗、变,还是遭受了牵连,被削了世子位。没一年,其长子在宫中为伴读不慎落水,早殇。人自己呢,因为伤心过度,喝酒染了风寒,亡了。其妻熬不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也一起去了。 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毁了。 霍贤听闻这话,惊骇得瞪圆了眼睛,看了眼贾赦,“贾瑟瑟,你为什么叫瑟瑟?不就是怂得快?!现今居然这般杞人忧天起来了?我……” 看看贾赦眼里带着的忧愁,霍贤想起自家发小一连续倒霉衰的事情,深深叹口气。贾赦经历这般惨事,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也挺正常的。 于是,霍贤自觉体贴,顺着人的话道:“那我们一起去查探一二。当个吉祥物也好,哥哥我没准还因此捞个功,到时候我这个岳父越牛逼,你家小子就越不能欺负我闺女。” “那必须的,我一定会好好教导琏儿,让他文武全才,风度翩翩。”贾赦笃定的开口。这辈子重来,琏儿才一岁,完全可以从襁褓中好好教育。 “好。”霍贤一挥手,揽着贾赦往外走。刚一动,就见沉默寡言的涂莲抢先他们一步行走,急忙出声:“涂莲兄,你站住。你闯前头是有功抢不成?后头后头去!” 涂莲闻言,缓缓转眸,目光带着犀利看向霍贤。 贾赦瞧着涂莲眼中闪耀着火焰,恍若隐忍的猛兽,眉头微微拧紧成川。不忍自家发小被误会,贾赦连忙开口,语重心长道:“涂小将,虽然我了解不多,可基本也看得懂,皇上是在培育年轻小将的。现在虽还是在大庆,可上头将帅们肯定规划好你们的去路了。在你未得到任命期间,你若是因此惹了麻烦,被旁人攻讦,或者成为棋子,于国有损失,与你自己,前途也不保。” 嘉佑帝之所以能够说一不二的废太子,甚至在其退位后,新皇,也就是颜妃所生的七皇子登基后,也是大权在握的太上皇,最根本的缘由还是其牢牢掌控着军权。 一听这话,霍贤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挥挥手让仆从走远一分,道:“涂莲兄,贾赦说得不错。我呢,干脆跟你透个底。反正老狐狸们都知晓差不多了,你身家算清白,算入帝王眼了。所以你没发现盯着你的婚嫁特别多?八、九不离的,你便是龙禁尉指挥使。龙禁尉乃帝王亲军御林军麾下。此职,一来,是锻炼你,二来,龙禁尉都是军中子弟后裔,算是给你搭建个人脉。” 说着,霍贤娓娓道来:“那颜正楷,就颜妃家的侄子,官职就不如你,但也在京,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史鼎呢因为家族,是被调往东北,但具体的还没定下,但实话说他肯吃苦,出生也不错,前途肯定好。” 贾赦嗯嗯点点头。日后的忠靖侯,也的确是威风。但还有个更威风的兵马大元帅—颜正楷,新皇的表哥。 “李郅是由李阁老出面陈情,打算继续走文官仕途的。所以就目前状况来看,你是年轻小将中官职最为耀眼的。故而,你在未得到任命期间,不能出错。我刚才也就是这意思。”霍贤道:“我皇帝舅舅,还有父王真挺欣赏你的。你若因此出了事,他们非得扒了我的皮。” 看着两都推心置腹的模样,涂莲下意识的抬手去把玩手腕上的莲花木珠,心道:“这传言在外大名鼎鼎的纨绔,倒不是高高在上,反倒是有些赤忱。” 心中一叹息,涂莲抱拳,人手腕上的莲花木珠在灯火下闪出深褐色的光泽来。不像普通的佛珠木串,带着令人安心的端庄大气,反而透着些令人沉闷压抑的抑郁来。 “多谢两位公子指点,不过同袍莫名被刺杀,我若是为了前途置身事外,反倒是失了血性。”涂莲一字一顿,沉声道。 “又不是让你不跟着,后面去。”霍贤笑笑,拉了拉贾赦的袖子,“走。” 贾赦抬腿跟上,瞧着道路两边已经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微微松口气。但离出事的院落越近,就争执吵闹声也就越发清晰— “你胡说八道!李小将军怎么可能是贪污犯官?” “那这么多赴宴的将领,怎么屠圣盟就单单直冲着李小将来?” “区区江湖草莽,你们也视为青天,简直可笑!现如今李虎他们都尸骨未寒!” “怎么就草莽了?” “…………” 一声声带着火、药味的话语传入耳畔,贾赦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一字一顿:“屠圣盟?” “放肆!”霍贤疾步入内,瞧着说着说着要动手的两帮人,冷喝道:“本世子让你们保持现场,你们就在着胡乱嚼舌根?” 可这一声似泥牛入海,争得面红脖子粗的两方人压根没听见。 瞧着这一幕,贾赦心中咯噔一声。光这么点士兵,都议论争执到要动手了,若是传到军营中去,那乌拉拉十几万的士兵可不得出事。难怪呢,以他老爹和南安郡王都劝不住架。 “放肆!”霍贤拔高了音调,怒喝了一声,“涂莲,给我拿下他们!” 涂莲身形一僵,万千思绪转瞬而逝,抱拳领命而出,直接一个翻身,站在了士兵跟前,冷冷横扫了众人一眼。 这一眼横扫,恍若一盆冰水往众人脑袋上倾倒。原本怒气冲天的士兵们渐渐冷静了下来,一扭头看着阴沉黑了脸的霍贤,急急抱拳请罪,“见过少帅。” 霍贤虽无军职,可到底是南安郡王世子爷,也就是南安军的少帅。这是本朝立国之时,太、祖爷封四大异姓王—北静,南安,东平,西宁,给了其相应的军权,让人镇守一方,形成的惯例。边关的驻军便是按着方位,以王勋为名。因为这些名字便是代表对四方的希冀,对四邻的告诫。 本朝至嘉佑帝都还未对异姓王有所不满。这明面上都未收回异姓王的相关尊荣。 故此,霍贤即使未入战场,却也的的确确是少帅。 “世子爷,您……您恕罪,末将斗胆实在是……”有不待见李郅的将士一见霍贤,急声辨道:“实在是从刺客身上搜查出来的东西,太过令人胆颤心惊了。” 说着,挥挥手让士兵把深褐色的蝙蝠木牌奉上。 霍贤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眸光迸发出一抹崇拜的亮光来:“这……传说中的夜明砂?” 贾赦也不可置信得瞪圆了眼睛。夜明砂,医学上乃百年蝙蝠的粪,具有清热明目去火的功能。而江湖草莽“屠圣盟”以此为标识,据说是为彰显自己乃青天大老爷,为天下百姓明目。且蝙蝠自古代表着赐福之意。 故而,这标识倒是很好辨认。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屠圣盟还挺得民心。其以十年前,诛杀工部料估所员外郎韩清云而闻名。 这韩青云算得上小官巨贪的典型了。在案件未爆发前,所有人对其的认识都是为人忠厚老实。可万万没想到其利用职务之便—料估所,是【掌估工料之数及稽核、供销京城各坛庙、宫殿、城垣、各部院衙署等工程】这职能相当于后世的房改委中的会计了,为自己打造了金屋。 若不是被屠圣盟被爆料出,谁都未曾意识到。且经过大理寺事后调查取证,屠圣盟动手诛杀之时,并未牵扯到其府内无辜之仆从。只杀韩青云一家以及知晓的仆从。 算得上真替天行道了。 此案一战成名后,屠圣盟又天南地北的屡屡作案,可每一次杀的都是贪官污吏,罪证确凿的。所以,在民间,还挺得民心。 在朝嘛,三司,尤其是大理寺都被挤兑的面上无光了。追查了十年,得到的线索也有限。仅仅知晓“屠圣盟”的领头,自称“无天宗主”,其下有左右两使,左使负责查探冤情,右使负责刑罚。除此之外,无天宗主有两个儿子。可这两宝贝崽,任凭朝廷怎么调查,至今都没有任何线索。 有贪污犯案的,对屠圣盟恨得牙痒痒,自诩清白的嘛,也有些是兔死狐悲之心,最为重要的是此举挑衅朝廷,挑衅皇威,也有些不认同屠圣盟行事。 不过,官吏们对屠圣盟恨得牙痒痒的,但官宦子弟嘛,比如他们这些富贵闲人,对于这种想侠肝义胆的豪侠还是挺推崇的。 贾赦缓缓抬眸斜睨了眼自家发小,手握在唇畔,重重咳嗽了两声,提醒爱看话本的霍贤收敛收敛。 与此同时,也在提醒自己收敛收敛不受控制的联想—若是有人将此信息暴露出去,那也难怪群情激动,直接导致军队能够哗、变了。现今入伍的小年轻,谁没听闻过屠圣盟的故事? 霍贤听得耳畔响起的咳嗽声,敛了敛神色,端出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来,道:“你们全都给本世子谨言慎行。一切等待调查!没有证据,别给我胡言乱语,否则按照军法处置!太医人来没?赶紧再去催一下。” 众人带着踌躇,互相对视了一眼,缓缓颔首称是。 正听霍贤安排着,就听得外头响起整齐的脚步声,贾赦听得士兵的行礼,转眸直勾勾的看了过去。 为首的乃南安郡王。他现年应六十有五了。虽为第二任南安郡王,却也是幼年便跟随其父上战场。一生戎马,即使不穿铠甲,浑身也透着将帅的杀伐之气。其身形魁梧,高鼻深目,下颌留着一圈络腮白胡,像极了传说中关公。但也得服老,这满头的白发,让人唏嘘感慨岁月无情。 落后其一步的便是荣国公贾代善。 贾赦心跳猛得跳动加快了一分,眼眸不受控制的带着激动。 现在,他爹贾代善不过四十有一,还年青得很。此时人在高举的火把映衬下,散发出凌厉的气势。尤其旁边还有个“关公”衬托,贾代善显得可帅气逼人了,风神俊茂。 想当年,虽然怨恨过人常年戍边在外,让他算得上“有娘养,没爹教”,又意外去世,导致贾家群龙无首。但这百年游历,他也算长大,释然了。 甚至还有些骄傲。 浑然不知自家儿子有如此奇遇,贾代善视线飞快横扫了眼院内众人,而后便是定定的看向了贾赦。只一眼,贾代善被军火淬炼过刚毅果决的心都忍不住颤动了一下,带着些柔软与喜悦。 贾赦出妻孝的时候,他特意从军营归家。因涉及征寇大军班师归朝,他是真真忙得有些恍若陀螺转,可想想自家因连续遭到打击的儿子,还是硬是挤出时间来归家。可岂料满心欢喜而来,看到的是死气沉沉,瘦弱枯柴,整个人形销骨立,没点精气神。 可今晚猝不及防的相见,虽小脸还有些过分的苍白,略有些娘们唧唧的,没男子汉的血气,可到底是恢复了几分活力,瞅着又是上蹿下跳闯祸好手。 能闯祸就好。 就好啊! “破虏啊,看看,都能出来一起热闹了。”南安郡王瞧着一副嗷嗷待哺找爹模样的贾赦,即使公务再棘手,可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贾代善肩膀,带着些与有荣焉的欣喜与宽慰,压低了声音:“赦儿,老贾叔带大的,乐观顽强,是天性,别愁了。” 说来也巧,他们接到消息之前,正在军营喝茶聊自家崽子呢。 贾代善矜持的点了点头。 见状,南安郡王大手一挥,往背后一负,历经风雨的眼神带着直视人心的透彻,睥睨了院内众人一眼,冷喝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往外泄露一个字,否则按军法处置!”大老远的,就听得争得面红耳赤了。 “是。”众将士听闻,毫不犹豫抱拳领命,毕恭毕敬:“末将领命。” 贾赦和霍贤听得整齐划一的呼号,可怜巴巴的对视了一眼。这差距啊!所幸他们靠爹,不靠实力。 就在将士领命往外通传之时,涂莲出列,毕恭毕敬禀道:“末将斗胆,元帅,今晚这般动静恐怕已经瞒不住了。先前我曾带兵追查逃匿的身影,可一无所获。且先前不知为何,有一股奇特的臭味,这周边百姓恐怕也闻到了。” “什么臭味,不就是屁、味,现在都没散光。”南安郡王直言无比道了一句,但转眸间却也是点点头,发自肺腑感叹道:“兹事体大啊,先等调查,调军营吏将过来,不用京兆府大理寺这些部门插手。至于理由,就说有刺客来刺杀贤儿这臭小子。” 首辅阁老的亲孙子,李家年轻一辈最有才华的李郅被一个很有民心,专杀贪官的屠圣盟刺杀,在他南安郡王,异姓王统帅的招待宴会上。 傻子听着都能觉得很血雨腥风啊! 霍贤闻言,浑身一僵,眼眸瞪得咕噜圆,都维持不住自己翩翩公子哥的风度,一蹦三尺高:“爹,父王,您说什么?” “相信你自己,你的小命老值钱了。”南安郡王说着,颇为自豪的拍拍自己胸膛,“你可是老子的嫡长子啊,未来南安郡王。镇国长公主唯一的儿子,皇上唯一的大外甥呢。” 发妻镇国长公主早走,他虽后有续弦,但不可否认,心理还是想着发妻,以致于都没心思真揍这混小子一顿,毕竟这小子长得像娘。否则他们老霍家,岂容这种这么肤白貌美的白斩鸡。 非得扔出去,起码晒出些男人味来。 “您……”霍贤喘了两口气,“您可真是我亲爹啊,可……可我还派人去李家了。” 霍贤捋了捋胡须,慈爱的看了眼霍贤,“你们纨绔打架需要理由吗?破虏啊,你说呢?” 贾代善斜睨了眼自家儿子,点头:“理由不是现成的?你们不还是联手套过李郅麻袋,反被人收拾?” “您也可真我亲爹啊。”贾赦翻了白眼。 瞧着恢复了往日闹腾的儿子,贾代善看着南安郡王在有条不紊的军令一个个下达,挥挥手把两人招到角落,板着脸训道,“知道让你们有些受委屈,到时候汗血宝马亦或是金士古玩,随便提。可如今老霍哥都说兹事体大一词了,你们自己想想严重不严重。屠圣盟不提,军中出乱,小则与本次宴会有关,重则与整个朝廷有关。你们且在玉庭院好生呆着。也晚了,休息去吧。” 贾赦听得人说到最后带着的一分柔和,点点头,乖巧开口:“您也好好休息。” 这消息不往外泄,是不是也意味着军营士兵不会议论此事,分成两队打起来?让幕后黑手借此浑水摸鱼的? 不过,再给亲爹加个保险? 还是干脆让嘉佑帝打消亲自去军营,与士兵同欢之心? 反正都是作秀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议屠圣盟 就在贾赦琢磨哪一个方案更加保险之时,两坑儿子的亲爹吩咐好军务,将手头上的线索捋了捋,直接大半夜的进宫了。用的理由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耻—两统帅的崽,四王八公老牌勋贵继承人被人刺杀了! 有耳聪目明者得到此消息,再看行事匆匆,带着杀伐之气的南安郡王和贾代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提两家乃四王八公之一,一同随着太、祖爷打天下,算得上是与国同岁的爵爷。便是现如今的时事的确很严峻。 嘉佑帝膝下有十六子。 刨除年岁尚小,还未出宫建府的五位皇子外,其他年长的十一位皇子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且已经进行了第一轮的斗争:以大皇子为首的三位皇子团(大皇子,三皇子,六皇子),已经与太子(排序为二)角逐过一轮了。最终以太子逼宫,猎、杀三位皇子,结果被嘉佑帝废黜,圈禁落下帷幕。此案牵扯甚广,谈及都令人色变。 毕竟两败俱伤,牵扯了四位皇子。 不过随着征寇大军一路旗开得胜,捷报频传,整个朝堂的肃杀氛围才渐渐缓和了下来。但同样的也意味着新一轮的夺嫡斗争开始了。 夺嫡,谁都知晓要瞄准军权。 本朝军权划分,但凡是个官都知晓,一共有四派系:以皇帝姐夫南安郡王,皇帝伴读好友贾代善为首的帝派;想要更上一层楼的从龙派;不管政斗,只忠心戍边的边关派;以及最最最清流,画风脱俗的军商派。 现今掐得最狠的自然是帝派和从龙派了。 帝派之首的子嗣都出事了,可不得血雨腥风? 大半夜被惊醒的嘉佑帝看看自己姐夫,又看看自己伴读发小,毫不矜持的翻了个白眼,“你们也就仗着朕宠你们,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因人中年发福,身形略丰满,说话之时还带着一些亲昵感,瞧着就像笑眯眯的弥勒佛一般。面对如此突发事件,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 “皇上。”贾代善抱拳,神色带着肃穆呼喊了一声。 一听这冷冰冰的称呼,嘉佑帝才稍微敛了敛嘴角的微笑,深深叹口气,语重心长道:“小贾啊,你这什么表情呢?朕也有起床气啊!屠圣盟杀李郅为何?杀李阁老那老狐狸,朕倒是理解。要嫁祸给贤儿?也捋不通啊。” “皇上,末将斗胆,”南安郡王抱拳。因与帝王相处向来开门见山,于是乎便大大咧咧开口直戳重点:“皇子们可与屠圣盟有联系?” 此话一出,偌大的寝殿刹那间透着一股令人压抑的死寂。 “有吗?” 沉默了半晌,嘉佑帝缓缓开口反问了一句,依旧是轻松欢快的语调,算是打破了先前的死寂。再一次深深叹口气,嘉佑帝道:“儿子们翅膀长得有多硬,其实朕还真不太知晓。不过朕突发奇想一件事,你们说朕若是下令招安,是不是满朝文武都得炸了?” 南安郡王身形僵了一瞬,才揪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找到话音,“皇……皇上……皇上您说什么?” “招安倒是不错。”贾代善沉声,“起码圣旨一下,屠圣盟的民心便可瓦解。” “对啊。”嘉佑帝感叹万千,“朕都这么忍辱负重了,还容了其屠圣盟的称谓,想想都算得上千古明君了。” 南安郡王楞了楞,“等等,让我缓缓。” 边说,南安郡王还在心理咆哮了一句“果然要读点书。”想当年,他打架打仗,靠得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凭的就是在乱世中活着的信念。可随着征战天下,渐渐的讲究兵法谋略了,他这个脑袋勉强算跟得上。可等天下大定,甚至太平盛世了,这讲究兵不血刃,就有点难为他这个糟老头了。 要不是亲妹夫要求,他也早就上交兵权,果果断断的,免得听人瞎叽歪什么自古掌兵权的异姓王没啥好下场之事了。 “朕这些孽障呢,眼高手低,偏偏心眼挺多,还雄心壮志。”嘉佑帝虽然面上带着笑容,可眼眸却是十足的寒意,“官员们大多也逐利。若是以史为鉴,那渐渐的吏治就会浑浊起来。这些年还没越过线,还真多亏了民间有个青天组织。可这个组织花费了十年时间,给自己养出个清名来,所图不是司徒江山社稷,那为首之人没准就是脑子有坑,亦或是复仇。” 无独有偶玉庭院内,贾赦拉着发小揣测屠圣盟到底是何方神圣。 别看他重生过一回,可这年头又没有网络。再说有网络,不还是能压得下消息?所以,也不能怪他这个纨绔不知晓屠圣盟是如何被抓的。都是大理寺密审的案件,邸报上一笔带过结案一词。就连李郅之死涉及屠圣盟,在宴会后都被彻底瞒住了。连他这个没了爹的都不知晓。 “许是折、射水泊梁山好汉。”贾赦郑重无比道。 “梁山好汉下场可不好。”霍贤撇撇嘴,“别乌鸦嘴让青天盟受委屈了。若是青天盟,我舅舅没准都会下旨招安呢。多好的监察机构啊!” “屠圣这个确有点嚣张。”贾赦听到这话,认真的点头附和,“换成复仇者联盟,正义者联盟,那多好。” “我觉得还是青天盟好听。”霍贤道。 涂莲处理完事务,按着命令来保护屋内三凤凰蛋,岂料就听得两富贵闲人正琢磨着该给屠圣盟取什么名字,眼眸飞快的闪过了一抹冷笑。 屠圣盟,这目的如此直白明了—屠杀圣人,也就是帝王,这还竟然被如此揣测万分,也真是可笑。 不过…… 涂莲视线飞快在两人身上掠过了一眼,瞧着未经世事磨炼的淡然天真,心理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到底是无辜之人,随着幻想去吧。” 边感叹,涂莲视线扫床榻上的李郅横扫了眼。瞧着人身上扎满的银针,虽然在灯笼的照耀下泛着点点的寒芒,可终究这银针乃治病救人之用,泛着抹暖意,不像刀刃,那般锋芒毕现,令人胆颤心惊。 涂莲眼眸缓缓一闭,先前接到任务的画面浮上了心头,恍若银针扎心,不致死却生不如死。 “莲儿,你问本君为何要杀李郅?现如今的首辅阁老可是个衣冠禽兽呢,给他一个痛快,倒不如让他老无所依,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折磨。总得报我谢家九族之仇。” 谢家,曾也是钟鸣鼎食的书香世家,只不过相比一直出仕的李家,奉行的是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前朝末帝宠奸臣听奸佞,在谢家一御史上奏反被诛杀后,全族都归隐了山林。等太、祖爷开国,广纳贤才之时,当时谢家家主收到李家家主的来信,重新出山。 太、祖爷算得上对谢家有知遇之恩,且最后弥留之计,还钦定了谢缘为辅政大臣。一时间,可谓是权势滔天。 李家却因此生了嫉恨之心,最后还联合其他家族,给扣了个通敌叛国之罪。嘉佑帝为尽快收敛集权,草草定案,诛了谢家九族。 满门的血海深仇,自然要报。 “李郅是英勇不假,若一直从军,本君到可以不从他身上下手。可偏偏因为家族放弃了从戎,那自然要为家族之事赔命了。” 耳畔飘荡着自己父亲的话语,涂莲深深叹口气,再睁开眼时,目光带着坚毅果决。战场上是同袍,可下了战场,各有家族。 就在涂莲沉默以对之时,贾赦眯着眼扫了眼人,挠挠头。看着人站立笔直,恍若松柏,带着些将士特有的杀伐之气,就忍不住脑中在细细回想。 他是真觉得眼熟啊! “涂小将,你也一同坐下休息休息,李郅但凡有一口气在,以咱黄老的医术,那是妥妥能从鬼门关把人拉回来的。” 说着,贾赦还拍一下屋内黄老御医的马屁。其他得借助术法回想,但黄老手中的银针,一扬起,那阴影大的都想捂屁股。 在现代,害怕打屁、股、针,都是拜黄老所赐。 “对,”霍贤也挥挥手,招呼人坐下,“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去睡觉吧。等我爹他们回来,我叫你。” “多谢两位公子,军令在身,末将得守着。” “这认真严肃的,”贾赦闻言赞了一句,而后一脸好奇的开口:“涂小将,你这个姓氏好少见啊,你哪里人呐?” “赦公子,我乃江西豫章郡人士。”涂莲说着,看着贾赦还略带茫然的模样,娓娓道来,“据传此姓源于夏朝大禹之妻涂山氏,后省文去山字,称涂氏。其族一直久居江西,代代相传。其中最为有名的族人便是东晋的开国重臣、大司马、新吴侯涂钦。” 贾赦装作文盲的模样,惶然大悟的点点头,心中的困惑便是愈发大了一分。这个好像是寒门小将,没读过书的那种,可人却是信手捏来,带着些好为人师的解惑之神。可若说是因为族人的身份,对家族荣耀倒背如流,也不对。 作为一个常年炫爹又炫妈的爱好者,他贾赦还是知晓的,每当炫耀的时候,那是从骨子里流淌着骄傲的。 可涂莲是一点都不骄傲,只有师者的教导。 违和感越浓了! 心中嘀咕着,贾赦面上也未显露半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叹了一句,“长知识了。” “就你那肚腹里的墨水,听到什么不涨知识?”霍贤笑着怼了一句。 “那不是废话。再说了,现在我爹常年在家,不盯着我好好读书?”贾赦垂头叹气完,又跟打了鸡血一样,道:“说起来,我得趁现在好好表现表现。” 等会亲爹回来了,他亲自给人端夜宵! “你表现什么?”霍贤惊诧,不可置信看了眼贾赦,“你这个表情明明是做坏事的蠢蠢欲动。” 贾赦静静的看了眼霍贤,抬手猛得一拍额头,遮掩住自己闻言差点激动红了的眼,嘟囔:“霍水仙,有必要这么了解我吗?” 他在现代虽然也有朋友,但到底是玩游戏的朋友真心点。其他靠近他的,图钱图色图当后爸的。有时候还不如用狐狸原形交的小猫小狗小鹦鹉们可爱。 “因为你太傻太好猜了。”霍贤傲然,“本世子到底是皇家教育出来的,哪里像你,上书房待三天,就肄业了。” “听起来一点都不感动了。”贾赦撇撇嘴,“你怎么不再往自己脸上添个金,说外甥似舅呢?再说,你有脸说上书房吗?你呆了三个月,了不起吗?” 异姓王世子,基本都是上书房读书的。 他那时候,潜规则来说也是“人质”,上书房读过书。但谁叫他贾赦太成器呢,第三天就火烧藏书楼,太傅们罢工跪求退学。 霍贤冷哼了一声,“我那是怕表哥表弟们吃醋。” 贾赦笑笑。 说起来他们彻底混熟还是因为火烧藏书楼。 不管皇子们人数再多,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但论打架喊家长,还是他贾赦专业。 一场火,别说太傅了,就是皇帝都来了。 就是可惜,明明是他们路见不平一声吼,替个小可怜五皇子出头,但白眼狼的,孬种一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李郅的伤 止住自己因为读档术回想的过往。 反正红楼的恩怨情仇,对他而言都已经过去了。这辈子唯一的目标把贾宝玉教成一个忧国忧民的公务员。 凭什么旁得神仙历劫,都是为国为民的,到贾宝玉这里就是红白玫瑰之争了?真爱护女孩儿,很简单的,大伯带人飞,指点宝玉迈步冲向社会主义,实现男女平权。 把自己的目标细细捋了一遍,贾赦觉得自己眼下活得能够异常的开心。因为距离贾宝玉出生起码还有得有十年。 浪·jpg 瞧着不知在幻想什么的发小,露出一副蠢兮兮的模样,霍贤打个哈欠,止住聊天,道:“我们还是洗洗睡吧,等不到我爹他们回来的。这再熬一个时辰,都得朝会了,以他们那连亲儿子都能坑的老流氓性子,肯定会先上演一场大戏的。” 贾赦听到这话,点点头,“你先去洗漱吧,我去看看李郅。” “看他?”霍贤眉头一拧,“别使坏。” “你觉得我这么傻逼吗?”贾赦反问了一句,还面色带着凶光,狠狠瞪了霍贤一眼,“我巴不得他长命百岁呢。这样给你女婿蹭一个师父回来。” “什么?” 听闻此话,霍贤一个激灵,吓得瞌睡虫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带着佩服看向贾赦,“你再说一遍?” “不能让他白白占我们这么大人情啊。”贾赦理所当然道:“既然文武双全的,收琏儿当开山徒弟怎么不成了?我家情况你又不知道,除非送宫里去蹭学,否则都没啥优秀的文人资源。到我这一代如何改换门楣?” “这倒也是。”霍贤理解的点点头。贾家挺精明的,一直在筹划武转文的事情。到贾赦这第三代,本来初见成效了。 贾赦好金士古玩,挺风雅的爱好,娶的是文人女,结果呢全族灭了。 贾敬挺成功的,正儿八经自己考上的进士,还是二甲前几名的,多光宗耀祖啊,还考上了翰林院庶吉士,这传说中的“储相”之位。可最后还是因为废太子伴读的身份,不得不避嫌。这宁府爵位至今都还没确定。至于贾敬的岳家,就更别提了,太子太傅,率先被推上断头台的。 也的确该为贾家第四代谋划起来了。 不过……霍贤眯着眼定定看了眼贾赦。他还是觉得贾赦能够如此深谋远虑,显得有些梦幻。 “到底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必须的。”贾赦郑重点头,用人先前形容的话语回答,“为父则刚。” 霍贤:“…………” 霍贤懒得理会贾赦,挥挥手让人自便,自己端着少帅的身份,倒是勉强还尽职尽责,问了些士兵安排以及轮值的情况。 与此同时,贾赦负手悄悄溜达到病床前,静静的看着已经施完针的黄老御医。就见人一双牛眼瞪得跟铜铃大,忒吓人,尤其是人还缓缓伸手,手里那银针,散发着亲切慈爱的光芒。 贾赦扭头,努力笑出了一朵灿烂的花来,乖巧无比:“黄老爷爷好。” 黄老御医跟他祖父同辈的,莫说叫一声爷爷好了,便是认回家当爷爷,他亲爹没准都不会反对。莫说两家的恩情了,从军之人,谁不晓得大夫的作用?尤其是一个好大夫,那可是年年自己上门拜访的。 瞧着人面上还带着些稚气,一如往常的凑上来撒娇,准没什么好事。黄老御医一针见血,“有事直说。” “能不能给我点巴豆?”贾赦声音弱了一分,贴近黄老御医,拉着人的袖子,小声的哀求着,“我先前不太成器,以致于某些狗腿子以为我好欺负,我就想教训教训某个人。” 最后三个字,贾赦说得意味深长。 黄老御医想也不用想的,脑海跳跃出贾政一词来,当下扬起了银针,面上带着肃穆,冷喝道:“君子立事靠的是这些手段?再不走,扎你了。老贾怎么教出你这么面的混小子?” 莫说他与贾家三代相熟了,便是贾家,也几乎没个“家丑不可外扬”的念头,贾史氏这个夫人挺□□交。每一次宴会,炫完位高权重的丈夫便是夸懂事好读书的次子,最后总是深深叹口气,哭诉自己命不好,当娘的没法教导好贾赦这个长子,令他无法为贾家争光,无法光耀贾家门楣。 完全不知晓贾家这门楣还要怎么光耀? 太、祖爷规定了,只有四大异姓王,子孙后代不许再册立。 贾家都已经是国公了,想要再进步,那得谋朝篡位了! 也就是所有人都看得出贾家武转文的心思,这才没过分追究细细利用这些事情来做文章。 不过,这贾家母子不和,兄弟不和,也不算秘密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贾赦竟然思来想去,竟然是会如此对付兄弟。 听得人最后一声的嘟囔,贾赦觉得有戏,认真道:“毕竟是家务事,打着骨头连着筋,我总不好喊打喊杀吧?小惩大诫也就够了。若是真闹出事来,到时候我爹真会揍我的。” “你爹那个压根就不叫揍。”黄老御医听了这话,下意识的目光看了眼床榻上昏睡过去的李郅,沉声道:“你看看他身上这伤,这才叫真打!小贾拿着军棍训你,那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惯得你这番皮样子。” 攫取了人话语中的重点,贾赦不可置信得瞪圆了眼睛,顺着黄老御医的目光,定定看了眼床榻上的李郅。 因为李郅是强撑着战斗,这浑身上下可以说没一块好肉,肋骨都断了,得好生静养的。所以,这也就被扒光了衣服。 对于他而言,看了一个人的酮、体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见了没?人后背,那明显的鞭打,不是今晚打斗留下的痕迹。”黄老御医扫见贾赦好奇的模样,还示意小药童给李郅翻了个身,抬手指着人可见的鞭痕道:“这才叫家规。” 贾赦沉默。李郅说实在的,皮肤还挺白的。于是乎,趁着那几道新鲜可见的鞭痕便愈发触目惊心了。因为真正的皮开肉绽,还能看得见血水。 “这家规?这李家是魔鬼吧?”贾赦倒抽口冷气,“有这么个前任京城贵公子之首,小三元,征寇四小将的,李家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得刚回来就被抽了吧?考不考虑李郅还得赴宴?一喝酒,不得加重伤情。” 在外的霍贤听闻对话,也好奇的入了内室。一眼扫过,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火焰,“李家这事干什么?” 涂莲听得两人接二连三响起的惊呼声,缓步入内,抬眸定睛扫了一眼,猛得眼皮一跳,“这……这伤口……” 这伤口都有些化脓了,在这略炎热的天气下,若是行动起来,那是完完全全不可能修复。可偏偏最近正是宴会正多之时。军中还能以军令如山,守营之时,滴酒不沾拒绝。可李郅自幼生长京城,与幼年好友五年不见,总得小聚吧。 看着惊诧不已的三人,黄老御医语重心长,叹口气,“所以啊,你们两也该懂事些了。不要只看得见人的风光,也得知晓每个人成功背后总是有付出的。” 被训的两人点头若小鸡捣蒜。 尤其是贾赦,一时间心理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滋味,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些道理,他原先不懂,可现在真懂了,且非常明白大爱与小义的关系,绝对不会在怨恨亲爹戍边去,不留守在家,陪着他玩。 “黄老爷爷,他这样的伤,得休养几个月吧?若是开了恩科,他还得去南下参考?” “要不,让父王先把人扣住,好好休养休养。”霍贤眉头拧成个疙瘩,“以前只听闻李家家风甚严,万万没想到能够直接这么上手抽打的。可我真想不通李郅他能违反什么家规?不木头桩子一个,比唐僧还守清规戒律的。” “对啊。”贾赦“啧”了一声,“一对比,太太都挺疼爱我的。” 说完这话,贾赦敏感的发现屋内氛围透着股尴尬。 贾赦推了一把霍贤,也不在意涂莲知晓些贾家恩怨事。毕竟这些都是京城官宦之间的笑料了。 而后依旧目光带着些郑重看向黄老御医,贾赦道:“黄老爷爷,不管您今日提及这事是为何,但我能向您保证,若非李郅开口,我自己是绝对不会往外透露一词的。不会让您医德有亏。” 黄老御医噗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事,是保密?他经了我的手诊断,伤情如何,我自要报告帝王的。” 郑重的朝北拱手,黄老御医道:“以我揣测,皇上这性子,也约莫不会让李郅从文。难得有个智勇双全的武将,他是想着能够培养起来的。” 贾赦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让我往外捅出去?说八卦,我最拿手了。” “你这混小子。”黄老御医轻笑了一声,“也没让你这没干。现如今到底情况诡谲,你看你的爹的意思行事。” 贾赦一脸乖巧的点点头,“谢谢黄老爷爷。” “别一口一个爷爷的,叫得我都不好意思不给你。”黄老御医说着,再一次问道:“要巴豆?你怎么不直接自己买?” “您出手配的,要拉三天肚子,绝对不拉两天十个时辰。”贾赦恭维道。 黄老御医面无表情。 但沉默半晌,还是垂眸在药箱中捣鼓了一炷香时间,最后将一点粉末灌进了一个小瓷瓶中,道:“消食的。巴豆不管如何用量,还是有点伤人。” “谢谢。”贾赦郑重无比的弯腰道谢,美滋滋的将瓶子揣进兜里。 这用量,给他爹恐怕没啥用处。 可他自己嘛,没准可以消消食。 然后再来一个封神狐狸专用秘法。 只要亲爹把他揣裤腰带,带进军…… 贾赦眸光缓缓朝在外室伸着胳膊的发小开了一眼。 从来没有发现霍贤这般帅过。 “少帅,我想去看看犒军宴。” “去军营?”霍贤看了眼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发小,鄙夷了一眼,“军营我才不去。临山,蚊虫鼠蚁多死了。宫中宴会,你不是能参加吗?” “宫宴打小参加到达,我爹班师回朝两次了,次次被满朝文武揪着要我才艺表演,不是摸着我脑袋说虎父犬子后继有人,就说老贾啊,你这孩子还是挺可爱的。”贾赦撇撇嘴,带着浓浓的埋汰,但情绪却是随着话语飞快转起来,“哪里有去军营增涨见闻啊。第一次,帝王与士兵同乐,放在军营摆酒的。是真正的与民同乐啊。可是入军营比入宫宴还严格,且以我爹的性子不可能捎带我进去的。” “所以,帮帮忙,少帅。” “可是……” “我其实想看看我爹在外忙着都不着家,到底在忙些什么,有什么成果。” 霍贤听到这话,想到父子俩的症结所在,沉默的叹口气,“可以是可以,但是一旦入军营,本少帅按着军规,也得穿铠甲的。我没父王他们那能耐的,到时候热得慌怎么办?” “不会。”贾赦毫不犹豫道。 一旦有所异动,他保证,臭得慌。 以后就真正能用“屁大点事”来自我代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亲爹拆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贾赦仗着读档重来,目光滴溜溜的瞄准了犒军宴,而贾代善一行是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觉得李郅在此时被刺,与犒军宴有关系。 三人商讨了大半夜,决定好了该如何处理相关问题。 贾代善看着年迈的南安郡王和本来就四体不勤,只剩才智出众的嘉佑帝,尤其是嘉佑帝还哈欠一个接一个的,便劝了两人休息,打算自己带人直接去军营蹲守,再审查。 “小贾,你也休息休息。”嘉佑帝也劝了南安郡王休息去,看着贾代善争分夺秒的模样,拍手宽慰,“咱们有秘密法宝,别把弦崩太紧了。一张一弛方为正道。” 贾代善沉默的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手,脑海天人对阵两回,还是没忍住,开口:“皇上,末将斗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嘉佑帝慢慢悠悠收回手,撑住困得打架的上下两眼皮,眯着眼,尽量摆出一脸豪迈的气场来。 “您再注重养生,可是人参吃再多,还不如多走两步。”说到最后,贾代善真挺嫌嘉佑帝这身材的。明明小时候,大家都是一同瘦高个,一同习文练武。虽然皇帝不用太精通武艺,可基本功还是有的。 也就是这几年,尤其是废太子案后,人感觉好像有些自暴自弃,把自己活生生吃伤着了。 “朕是心宽体胖。”嘉佑帝垂眸,揉揉自己略微圆滚的肚皮,斜睨了眼贾代善,愤愤道:“等你到朕这岁数,你也肯定会有将军肚的。朕可比你大整整两岁四个月……十三天。” 算了算各自的生辰,嘉佑帝沉声:“你自己算算朕要比你多吃多少顿饭!” “我有这么……”含糊略过了月半的词汇,贾代善果断摇摇头,“你会打死我的,做铠甲多费一半钱。” “不用朕,就是四金都能直接算盘砸死你。” 闻言,嘉佑帝脱口而出自己另外一个伴读,长长吁口气:“一说起四金,朕头疼。犒军是传统美德,对不对?你不知道啊,为了让东南沿海的将士吃上西北的烤牛羊,朕废了多少劲。老贾,还是你好。朕到现在还想不通,他怎么就好好的掉钱眼里去了呢?见过铁公鸡的,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幸亏他家里有王位啊,否则人就励志当户部尚书了。” “朕没跟那些帝王一样削藩,他肯定居首功!” 他是七岁称帝,相比皇子有两个伴读的规矩而言,作为帝王,待遇翻倍,四个伴读,两文两武。 两文的,回忆起来太伤感了,都随着家族坟头草三尺了。 两武的,一个是荣国公之子贾代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任劳任怨的,尤其是人到中年,他们两在家庭子嗣方面还挺有共同话题的,故而算得上君臣兄弟。 另外一个是开府西平郡王的大孙子金鑫,现如今的西平郡王,开创了画风脱俗清新不已的军商派。 顾名思义,军队从商。 人仗着自己是异姓王,按着太、祖爷规矩,有权在辖区内制定一些政策。 所以……所以……总而言之,就挺拿人没办法。 毕竟,额外的一些军需,朝廷没钱批的,就得人支持一下。 又爱又恨,怒气起来很想踹一脚。 瞧着嘉佑帝纷纷咬牙的模样,贾代善面无表情,权当自己又聋又瞎。皇帝真心想削藩,肯定口风紧,也压根不会在他贾代善面前提及一词。毕竟他贾代善也是八公后裔。这若是削藩,削异姓王爵,得四王八公一起连根拔起。 可开国勋贵,说句现实的话,也只有开国帝王动的。这继任的帝王动武勋,还是开国武勋,除非自己军功赫赫,是跟着打天下的。 否则,国本定然动摇。 眼下最好敛回军权的办法,只有皇帝培养年轻的小将,至于武勋后裔,慢慢的改换门楣。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一起好。 当然,还有一种办法,皇帝做局,把武勋后裔当猪仔一样,养肥了再杀。 看着贾代善连附和搭腔一句都没有,嘉佑帝愤愤止住了讨伐,拍拍自己肚皮,自我宽慰:“朕觉得自己有时候做人也挺成功的。毕竟你和四金一个打架一个赚钱,养着朕。” 贾代善看了眼人如此刷存在的肚皮,揉头:“末将先行告退。” 明知道他劝人锻炼,这还拍来拍去的。 也就欺负他好性子。 “等等,带上提神醒脑的人参鹿茸汤。别仗着自己还年轻,都爷爷辈了。”嘉佑帝看着人真毫不犹豫要走,挥挥手示意戴权把夜宵给人带上。 出了宫门,贾代善本打算连夜出城,先将重中之重的犒军宴再仔仔细细审一遍。但临出城,想想被自己一手坑的亲儿子,还是一挥鞭,回了一趟玉庭院。反正年青,熬一宿也没啥大事。再说,还有那杂七杂八的汤。 岂料一进门就听得贾赦撺掇霍贤入军营之事。 贼活波,一如既往的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闯祸。 每当自己述职回京,还没到京城呢,总能先听到自家这孽障又闯了各种祸事。贾代善想着,苦笑了一声。因聚少离多,这老大贾赦性子活泼些,稍微有胆子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思念,他们父子俩还能开口谈个话。可老二贾政,所谓一门心思好读书,这成绩吧他也不敢问也不好问,毕竟每次一考校的时候,那眨巴着小眼希冀表扬的目光,总不能让他这个爹说一句“老二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毕竟都是“有娘生,没爹养。” 所幸,现在他回京了。等处理完这堆破事后,身上担子稍微轻一些,倒是能在家里多陪陪孩子。 带着美好的希冀,贾代善挥开守卫,自己端着严父的架子,面无表情的推开门。若干年后,有缘知晓了前尘种种,贾代善回想今日种种,气得是一念成魔,以凡人之躯杀了警幻,拒绝成为所谓的历劫之地,可饶是如此也依旧是物是人非。 此为后话,现如今贾代善板着脸,“贾恩侯,你也不看看现今的情形。忘记自己被刺杀了?” “可是,这样子不是更能刺激幕后的黑手?看到我们活蹦乱跳的,他不得气死?”贾赦笑着上前,给人捏肩,“爹,您都这么晚了,还是先休息吧。天大的事情,还是不如您身体健康重要。咱精力充沛的,才能更好的为国办事,替君分忧,不是?” 贾代善眉头一挑,上下打量了眼贾赦,“你今晚这话说得,怎么就感觉特别的懂事呢?” “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贾赦理直气壮反问。 贾代善:“…………” 懒得跟人理论懂事不懂事的问题,贾代善交代了南安郡王的去处,免得霍贤担心后,便挥挥手,“黄老,您也累了。这汤您先喝着,补补身子。” 黄老御医闻言笑笑,“你把这两叽叽喳喳的小混蛋带走,就是最好的补药了。” 贾赦点头若小鸡捣蒜,“爹,我一定不会给您拖后腿的。我当霍贤的亲卫进去就好了。” 霍贤也跟着点点头,“叔,要不就让恩侯去吧。反正军营……我是说犒军宴,我也没见过。这齐刷刷三十万人的酒席……” “烤牛羊席。”贾代善纠正,一字一顿:“军营内不许喝酒。” “是是是。”两人一起点头,还一起给涂莲使眼色。 涂莲沉默一瞬,抱拳道:“贾将军,末将会照顾好两位公子。” “涂莲,”贾代善眉头一挑,沉默的看了眼人,瞧着那发自肺腑的模样,叹口气:“你别被这两花言巧语的给迷惑了,这都妥协了,到时候龙禁尉那群小子更不好带。” “叔叔,您怎么知道我们提及龙禁尉了?”霍贤推了推贾赦,自己后退一步。这往严重了说,是泄露军情机密呢。 “爹。” “哼。”贾代善冷笑了一声。 现场弥漫着肃杀之气。 “小贾啊,你吓唬小孩子干什么呢。”黄老御医瞧着终于包扎得恰到好处的伤号,洗个手,边出声解围。 “这些事情,他们若是说不出一二来,岂不是对不起身家?” “您也宠他们。”贾代善将汤蛊打开,“还不请黄老?” “是是是。”贾赦和霍贤闻言一左一右去拉着人坐下。 贾代善朝涂莲挥挥手,示意人也一同坐下喝一杯。皇帝最近是真走心宽体胖之心,什么都好大。 “坐下坐下。”霍贤拉着涂莲,道:“一看就是我皇帝舅舅的手笔。这量大的,贾叔若带军营才不好分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涂莲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抱拳领命,坐了末座。 贾赦殷勤无比,自己亲自动手一碗碗舀好。 等全都分好后,贾赦看看自己手里这碗汤,思绪忍不住飘散开来。嘉佑帝其实待贾家也算仁至义尽了,甚至临终之前,还秘密召见了他一回。 只不过那时候,早已瘦骨嶙嶙,面色带着灰白,不像现在,即使白切黑,可总归看着让人就下意识的觉得亲切慈祥。 “等等,”黄老御医看着碗里这佐料十足的补汤,眉头拧了拧,“我没记错明日主菜是烤全羊?” 贾代善不明所以,点点头,“怎么了?” “那定有辛辣为佐料,且羊肉性温热,易上火,不易夏日服用。当然这秋老虎天气谁都没想到。为应对此事,主厨定也会配置清热去火的凉菜。”黄老御医越说面色越凝重,“可若是宴会前一晚,有突发事情,比如眼下,大半将士应是彻夜未眠,心急如焚。若是饮用了提神醒脑的,药性叠加,再加上都是血气方刚的,能动手绝不对动嘴的,很容易比平时脾气暴躁。” “那岂不是很容易打起来?”贾赦心跳加速。 这他娘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啊? 手段这么下作! 涂莲脑中空白一片,而后脱口而出问道:“您的意思是屠圣盟受人指使?” 敏感的察觉到其他人望过来的视线,涂莲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加上一句话,“亦或是连环计?” “眼下任何揣测都没有用。”贾代善瞧着人紧张愤怒的模样,以为是同袍之情,并未上心反而还宽慰道:“这事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们得按证据说话。” 贾赦闻言,目光却是滴溜溜的扫了扫涂莲,只觉得违和感越大了。先前人是推拒,不敢上桌的,可刚才那一下子脱口而出,几乎是跟他一前一后了。 他反应快,是因为一重生就在担忧哗变的事情。 可人呢?言之凿凿开口屠圣盟。 一点也不像个理智的征寇四小将,统领应该说的话语。 于是,贾赦毛遂自荐道:“爹,您就答应我去军营呗,伪装成李郅,没准幕后黑手吓傻了呢。” “你先把我吓傻了。”贾代善脑中空白一瞬,回过神来百思不得其解,“不提潜在的危险,你告诉我,你哪里像李郅了?伪装最重要的一点,要气质像。演李郅,就得有李郅的言行举止,你……你不说做诗词了,要不先背一首有关从军诗静一静?” 贾赦:“………………”亲爹,你这样子很容易失去我的! “等着。”贾赦气鼓了腮帮子—挑一首现代的背,伪装成自己的,哼。 清清嗓子,贾赦朗声,还摇头晃脑的,深情饱满的吟诵:“【塞下长河干,严冬边月圆。征途风雪恶,大漠云雾散。兵停饮鸦血,驱马破敌胆。直为殉忠义,何必裹尸还。】” “掌声呢?”贾赦昂着脑袋,逡巡了一圈,瞧着呆若木鸡的四人,非常不满。 “来一首有关沿海的。你这塞外风光,什么时候请人代笔写的?”贾代善毫不客气道,但听得心里却有些热乎乎的。一看就是为他特意背的,现在拿出来显摆。 霍贤拉了拉贾赦袖子,压低了声音,“瑟啊,要不罢了。咱们现在去找代笔的,还来得及。” 这首词若是西平军班师回朝用用,还有点像模像样的,可若用在南安军的庆功宴,听着是像砸场子的。 贾赦:“………………” 穿越小说坑我! 凭什么旁人引用诗词歌赋,都是赞誉有佳的,到他这里就被怀疑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狐狸不成? “不对,”贾赦生气,“爹,你咋不去东南沿海转一圈呢?” 去了,他没准就下意识会多背一背相关的诗词歌赋啊。 贾代善气得想脱靴子抽人。 黄老御医稳住桌案,沉声:“你们父子上演情深义重,也换个场合。现在,小贾啊,老夫托一句大的,李郅不能出席这个问题,你们讨论过了吧?” 贾代善看着开口的黄老御医,深呼吸一口气,道:“的确讨论过了。也如那臭小子所言,打算也伪装一番。毕竟对外散的都是贤儿遇刺的消息。” “那就让赦儿装呗。虽然的确墨水赶不上李郅,武功也没,但到底特殊时候,用人需谨慎。” 此话一出,忽然氛围陡然弥漫着硝、烟味。 与此同时,被黑夜笼罩的某处秘密小院内。即使已经深夜了,但由于盛行的秋老虎,夜风依旧带着些热气,吹得人心烦意乱,焦躁不安。 “都传是南安郡王世子爷被刺杀。”有人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开口。 “八爷何须动怒?是谁,对于我们的计划并没有太多的波折,不是吗?”隐藏在阴暗处的人,缓缓走出一步步逼向人口中的“八爷”,吓得八爷当下警惕的后退了两步,眼中带着厉色看向人:“莫要忘记,你们镖局的生意可都是我庇护的。” “所以,本宗主亲自来见你,不是吗?”自称宗主之人挥一挥衣袖,露出自己精心设计的蝙蝠袍,嘴角带着一抹嗤笑,打量了眼来人,毫不客气鄙夷:“说实在的,你连你父皇半点精明都没有。怎么就有勇气争位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演员修养 八爷,也就是八皇子气得面红脖子粗的,直接拔出自己防御用的匕首。削铁如泥的尖刃泛着抹寒芒,指向宗主。 宗主嘴角噙着一抹笑,缓缓开口提醒道:“八爷啊,与其有空在这拔剑而对,还是好好想想明日该如何英勇救驾。可得设计一套好的姿势,免得像此刻。” 稍稍一运功,宗主指尖在匕身上弹了一下。 当下一股霸道威猛的内劲震得八皇子身形一僵,像是全身被束缚住了一般。等这一股束缚消失后,整个人便似落叶,随风而动。 “咣当”一声匕首落地,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八皇子咬着牙,堪堪站稳了身形,没让自己倒下去,抬眸死死的看着宗主,眼中带着浓浓的提防。 即使这般幽暗阴森的环境下,但从外貌来窥伺,是完完全全看不出这宗主有任何的武学来。人看起来六十来岁的模样,虽然脸上带着些褶皱,可这非但没让人显老,反而有些岁月留下的魅惑。单从气质来看,像极了温文儒雅的读书人。比朝中那些饱读诗书的人还有些书卷之气,甚至比所谓的世卿世禄的李阁老还有些矜贵之气。 可这么一个人竟然武功深藏不露? 这屠圣盟到底是什么来历? 宗主见状深深叹口气,还颇为忧愁着开口,“就你这功夫,外家不够硬,内力似黄豆,也就武师哄小孩子玩着而已。连你亲爹都不如,你拿什么救驾?” “好好想想吧。” 说完,脚下轻飘,径直离开。 看着那恍若鬼魅一般消失的身影,八皇子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来,神色带着些茫然。他会与屠圣盟合作,还是因为四年前的雪灾案。 数省连遭雪灾,嘉佑帝派太子为主钦差,其他三位皇子为辅,各奔赴一省,赈灾以安民心。 可不料三十万赈灾银和十万旦米粮被人偷龙转凤。要知道当年夏还征寇大战爆发,朝廷已经各方调合,能够抽调出来的唯一一笔赈灾款。 于是,民情激愤,太子难辞其咎。 而他当年只不过被母妃求情塞进去增涨见闻的,在太子忙着调查之时,屠圣盟赠银送米,恍若普通有善心的商贾一般。 当初他没有注意,只想着若是自己能够成功赈灾,平了这民愤,便能让所有人高看一眼。 可未料想自己像是走入了一个圈套中。 毕竟,当初雪灾案,太子追回了赈灾银,还一连拔起贪污案,以及回京后还直接亲手射、杀三兄弟。 所谓的兵变,其实压根没有。 就太子一个人,连剑都没有拿,只有弓、弩,就把大皇兄,三皇兄,六皇兄给杀了。 据说即使自己身上都被砍了,太子依旧只拿着弓、弩、射、杀。 每个皇兄的惨状,可以用万箭穿心来形容。 而后太子疯了。 若不是如此,他父皇没准都不会废太子呢。不说偏心眼的问题了,太子若是带着些兵力,没准就是翻版的玄武门事变呢。且是三位皇兄指使人对赈灾银下手的。虽然不过十天便追回了,可一天也能死好多百姓的。 想着,八皇子瑟缩了一下身体,小心翼翼捡回自己的匕首,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若是太子登位,他们这些皇子都不过庶子,为彰显兄友弟恭,也能让他们活得富贵无忧。 可眼下太子已废,与其坐着等死,那他自然要搏一搏。 赢了便是九五之尊! “搏一搏。”八皇子手紧紧握紧了匕首,眼中闪过一抹精芒。 而他即使输了也没事,只要明日……不,今日,有救驾之功,哪怕日后新皇登基,也得好生优待他。 随着八皇子离开,原本的小院恢复了宁静。 在黑夜的笼罩下,一切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那般。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东方鱼肚既白,金乌高悬,又缓缓西下,终于到了重中之重的犒军大宴。 绵延数里的营帐内,早已弥漫着将士的欢声笑语。 临时搭建起来的少帅营内,贾赦踩着古代版的增高鞋,还略有些不适应,小心翼翼在营帐内一圈又一圈的练习,还时不时高抬腿,以求自己能够健步如飞。 霍贤一边托腮,一边看着贾赦先前想出的破流言套路,啧啧了两声,“你是不是太给李……” 瞧着眼前的大腿,霍贤倒抽口冷气,“你……你小心点,这铠甲多重,还抬腿,小心倒拔垂杨柳了。” “铠甲不是问题。” 干脆利落的收回了腿,贾赦站得稳稳的,再一次想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但触手碰到略光滑冰凉的人、皮面具,深深叹口气,声音压低了一分,道:“我这毁流言套路肯定比我爹他们的那个好。只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贾赦小心翼翼在自己脸上怕了两下,“太假面了,这妆感太差了。而且,细节决定成败啊。这面具瞧着像,可是它并不能随着人的情绪而微微变化的。可所谓的脸色脸色,是能够变化的。” 霍贤听到这话,小心翼翼将信笺藏好,才起身看了一眼贾赦。看着那脸上依旧是面色红润却面无表情的,可他听贾赦这语气,都能幻想出人说得的神色来。当下眉头拧紧,“的确也是个问题。不过因天气缘由,都放在晚宴了。黑灯瞎火的,也没人这么凑近了看着。再说了……” 霍贤压低了声音,“你只要身高够,什么诗文也会背了,你不是杀手锏还能弹琴唱歌,差不多足够应对宴会了。其他时候,李郅不都一副棺材脸的?” “是不苟言笑。”贾赦清清嗓子,用李郅的音调开口。 这一整天了,为了表示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他还略学了些口技。得亏高中混过网配圈子,有些基础。 不说十分像,但在他这个见过李郅几回面的人耳中听着,便完全是李郅的话音腔调。霍贤默默伸出大拇指,“厉害了我的瑟瑟。” “霍世子您谬赞了,李某愧不敢当。” “说末将。”霍贤拍拍自己的铠甲,“李郅礼仪是挑不出错的。” 贾赦从顺如流,抱拳行礼:“末将不敢当。” 两人又模拟了一番宴会交流,最后听得外头传来的静鞭声,霍贤看着神态自若的贾赦,反倒是自己有些紧张起来,“舅舅他们来了,这……” “冷静。”贾赦沉声道。 听着如此惜字如金,却带着难得沉稳的两个字,霍贤深呼吸一口气,“走。” 接了圣驾,贾赦听着一番简短又震撼人心的帝王言说后,听着那响声震天的“保家卫国”,忍不住也有些热血沸腾起来,想要跟着呼喊起来。 只不过他贾赦可是老戏骨了。 多年装萨摩耶混吃混喝当网红犬(九尾狐是濒危保护动物,妈妈在外只给他露一条尾巴),坐拥百万粉丝;偶尔离家出走抗议作业太多,跑动物园还能混个二级保护动物待遇! 所以这演技是绝对过硬。 贾赦随着走完流程,待酒过三巡,进入自娱自乐的时间,心理的提防也就越发重了。 果不其然,就有人开口cue人了。 “说起来,本王倒是要恭喜荣国公啊,令侄年少有为,可喜可贺。”现任北静王率先举杯,遥遥朝贾代善一敬,开口道。 开府的北静王乃四王、中、功勋最高者,太、祖爷特赐能世袭王爵,可现任北静王却不像其他三王那般还能领兵驻守一方,即使军权有些被回收,可到底还是有实打实的兵马在,而北静军却只有了虚名。只因开府的北静王怕自己这世袭的爵位太甚,招人眼,是自己早早寻了借口上交了军权。 可这样的结果,对于现任北静王而言,虽然理解,却有不忿。人总会忍不住设想,若是没有上交军权,他会如何的子承父业,如何的英勇杀敌。 在今日这般情况下,不好直接对着南安郡王而去,但以世家身份赞一句贾家却也是可以的。贾家当年若不是有两兄弟,这四大异姓王,怎么排序都还不一定呢。 此话一出,宴会上层官吏将领算彻底的开始了暗流涌动。 贾代善笑呵呵的举杯回敬:“应该的。我像他这么大岁数,都灭戎了。他还得继续努力,小孩子家家不能太夸。” 嘉佑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贾代善从某些方面来说,还挺牲口的。灭戎的时候才十六,史鼎今年都二十二了,这岁数差得可大了。既怼了北静王,标明自己的军功就够耀眼刺眼的,不用捎带旁人,另外还带敲点史鼎。 缘由吗,自然是调查到贾赦莫名其妙跑玉庭院,还喊过救命的事情了。 史家有点飘,贾史氏更飘飘然了。 啧啧,他这发小家家务事也挺令人发愁的。 嘉佑帝只在心理默默腹诽,作壁上观。瞧着底下有和稀泥的,有听不出话的直愣子,有精明的作壁上观,也有将话题往李郅身上引导的。 “此情此景,虽不可饮酒作乐,却也有助兴之事。微臣斗胆,不妨我等做些诗词,到时候也好将此盛宴流传于世。” 八皇子一听闻这话,下意识的扫了一圈。 整个军营,甚至连周边的群山,都在宴会灯火的照耀下,亮若白昼。 因为距离问题,这事变安排的还是先锋营所在的席位。毕竟,这军种的位置,不远不近,正好能拦截住后边的将士,又能尽可能的渲染恐怖气息。且最为重要的是,这先锋营向来是浴血奋战在最前线,能够活下来的,基本上情谊不亚于兄弟,最容不得旁人说一句坏话。 将计划细细想了一遍,八皇子扫了眼自己培养的翰林院士,让人开口。这也算惯例了,总会做些歌功颂德的诗词流传。这满朝文采最佳者,自是翰林院。所以,即便是事后探查,也不会查出什么端倪来。 收到了自家主子的眼神,翰林院中有人出列,出声直指李郅,“听闻李小将昔年可是弃笔从戎,料想他亲身经历有感而发,比我等好上千百倍。不妨一同挥磨一首,到时请诸位点评。” “你咋不上天呢,还写字?” 贾赦心理腹诽着,站直了身,抱拳道:“相比诗词歌赋,今日在于犒军,是皇上您仁爱,体恤士兵。末将不才,愿意抚琴一曲。为诸位才子助兴,也为大军助兴。” “好。”嘉佑帝闻言,道:“听闻李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曲,这不管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只要能让将士开心,都是好曲。” 说完,嘉佑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刀子却飞快扫了眼贾代善。靠谱不?直接找个代笔的,哪怕题目限定了,现场做也来得及啊。弹琴,没人能代啊! 贾代善点头回了人一眼,骄傲无比—靠谱,拿手曲目《凤求凰》!写字才不靠谱呢!那狗爬字没法看。 嘉佑帝斜睨了人一眼。还算亲爹吗?这么埋汰! 贾代善权当没看见这眼神,开始视线往下扫,关注动静。 而另一边,贾赦已经端坐,拨弄了一下琴弦。 听着一声略刺耳的尖锐之音,八皇子暗中捂了捂嘴。他倒是相信了,屠圣盟是真的刺杀了李郅。只不过他父皇这些人粉饰太平而已。 在场的其他精通音律的官员们也颇为惊诧的看了眼“李郅”,若有所思状。 迎着无数诡异的视线,贾赦毫不犹豫的光明正大的回眸扫了一圈,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才不急不缓拨动了琴弦。 习惯了后世的文化,诗词歌赋,甚至写字都有些不成的。 但是乐嘛,却是可以共鸣的。 再说了,作为一个狐狸精,唱歌跳舞是本能,就像美颜盛世一般,天生的。 贾赦眼波流转,将自己能够看到的人尽量的都扫一遍,边弹琴边在心中施法许愿道:“妈妈保佑,今晚破坏犒军宴,心思不正的,都受魅术所惑。” 一道殷红的眸光在贾赦眼底迸出,但旋即悄然而逝。很快的,众人都沉浸在铮铮杀伐之音中,惊得暗中有鬼之人心惊胆战不已。 与此同时,不管什么兵种内的餐桌旁,都有人笑憨憨的凑了过去,各种拉关系,聊八卦。 先锋营内,就有人一脸八卦的开口,道:“知道今日为何少帅也会来军营犒军吗?” “不是说将军打算让少帅接任?这提前来熟悉熟悉,也与我们多交流交流。”有人搭腔,道。 一下子两人一唱一和,便把氛围炒热了起来。 “我可看见了,少帅长得可真不像个军人,翩翩公子哥,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拿得起霍帅手中的斧头呢。” “人不可貌相没听过?忘记李小将的事情?李小将初来军营,那小脸白的,谁能知道他那么能打的。” “这还真不愧是京城贵公子啊,看都看不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喂,你们听说了没,先前少帅请老大他们的犒军宴出事了。” 像是隐忍不住心中的八卦,又有人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开口道:“据说好像被什么刺客袭击了,那味道是臭气熏天。周边百姓都听闻了。我今日老娘来看我,就跟我说了,让我们小心,万一有什么人又弄这个屎、尿的,可怎么办?” “我我我……我姐夫他们也来看我了……”有被收买的士兵一听这话,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但想着自家姐夫与娘亲一行千叮咛万嘱咐的,当下沉声道:“说是非但少帅遭了罪,便是贾将军的公子也受了灾。但他们的目的是冲着李小将去的。” “什么?李小将?!” “为什么啊?” 相比不过一面的所谓少帅亦或是将军子弟,对于普通的士兵而言,到底还是朝夕相处过的李郅重要。一听这话,当下就有不少人面露紧张,问了起来。 “那还不知因为李小将文武双全,人又长得好!”最先开口的士兵面不改色,还指指最热闹的主台,压低了声音,“没瞧着那么多大人都让李小将所诗吗?不就是老丈人看女婿,瞅上眼了!你们不知道,我们京城驻军的,哪里能不晓得。” “瞅上眼了,用……用刺杀?” “你外地人,不懂吧。这据说啊,榜下抓婿,就是在状元榜下爪女婿,那是直接用抢的。咱李小将那可是京城长大的,知根知底,家世又好。那看中人的贵女可多了,也不叫刺杀。谁家刺杀用这种什么味道的?那是全京城的女孩子想要打扮,香料堆积一起出了事情。就像所有的颜料,分开挺好的,合一起不就黑色了?” 说得相比先前道李郅之人,更加的铿锵有力,还举例举得生动形象。 “这也就一个道理。一个女人温柔似水,三个女人就成母老虎了。而且少帅可是放在青楼一条街的,那得有多少女人啊,如狼似虎。” “最难消受美人恩。” “哦……” 听闻的士兵们意味深长的发出齐齐的感叹,“原来如此。” 绯闻八卦随风迅速的席卷了宴会的每个角落。 让暗中准备挑事的屠圣盟一行人都不可置信。 “据说是被屠圣盟杀的,是屠圣盟刺杀的。” 一见被收买的士兵不成,屠圣盟打算亲自动手开口。毕竟,因为同一营地的坐在一起,怕被人认出陌生人来。 但眼瞧着计划不顺,也顾不得其他,装作其他兵种的前来。 “那是看杀。没文化了你,听过看杀卫阶吗?我刚听说啊,古代有个美男子,就是被看杀的。” “屠圣盟?是那个青天盟?” 一听这话,京城驻军伪装的士兵笑呵呵上前揽着人的胳膊,一脸无辜的开口:“你想想那青天盟会去青楼吗?这对得起他的名声吗?肯定是……对,肯定是途胜,旅途一切顺利的意思。那青楼专门是瞄准外乡客的。” 屠圣盟的人:“…………” “我看也是瞅上我们老大了?想要人当女婿?听,李小将作词了,还弹琴了!真好听。” 抬手一指主台,士兵们遥遥看去,“李郅”真手里还拿着个东西在弹,有些琴音随风飘入耳内。一入脑海,就有种形容不出的热血来,好像回到了战场上,那肆意傲然杀敌,只为保家护国的,陡然就能生起浓浓的自豪感来,又让人满怀对未来的美好生活的憧憬。 “李小将真厉害啊!” “我以后要是有这么个儿子就好了。” “美得慌。” 听着士兵们的议论,屠圣盟的人面色一沉,刚打算直接动手,伪造斗殴。岂料还没动手,便身形一软,当下瞳孔一缩。 京城驻军士兵用力一分,将银针刺进穴位,断绝人咬舌自、尽的种种可能。他们这个穴位还是加急练习的。这一日忙成狗。 不过看着怀里被提溜的猎物,骄傲感十足。 这样的场景发生还发生在其他地方,局势悄然无息的改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亲爹逻辑 “将军,蛇鼠出动,计划已初显成效。”有亲卫悄然到贾代善身旁,禀告道。 贾代善闻言面色不改,目光依旧看着台上还在弹琴的“李郅”,抬手托腮,“小王啊,你觉得这琴音如何?” 小王顺着贾代善的目光望了过去。瞧着灯火照耀下,那身姿如松,笔直屹立,透着些军人之姿,就挺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膛。 “卑职不懂弹琴的技法,但是听着琴音,就觉得挺美好的。好像回到了西北,我们几个闲暇下来还盘算着如何十八炒小羊羔。”小王说着,嘴角带着一抹笑,“就觉得自己先前奋不顾身的厮杀,挺值得。” “我也有这感觉。”贾代善叹道:“天赋啊!难怪恶补三个月就能《凤求凰》。你说说,我要是压着人恶补个一年两年五六七八年的,是不是能给我考个文状元回来?” 作为贾代善的心腹,小王自然知晓台上弹琴的本尊是谁。闻言,神色难得复杂的看了眼自己向来崇拜的将军。 若非条件限制,他很想昂首挺胸背一遍贾赦的所书的反流言套路法。没用一个好词好句呢!考状元,那起码得四个字四个字说话的,文官都文绉绉的。 他们老大的孩子考武状元,当军师不好? 诸葛亮不也会弹琴?! “旁人十年寒窗,我给弄个金窗银窗的,让人甜蜜蜜的读,再考个二十年……”贾代善道:“考个十来次,总会榜上有名。” 听着随风传入耳畔的话语,贾赦差点一个手抖弹错了音。 在现代他高中读档了三次,从文科转理科再转文科,仗着自己不会老,整整读了九年高中,就为考个清华。非顶尖的top,他老妈嫌弃。 不走艺考不加分不使用读档术等等玄门术法,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在地狱模式的江苏参加统考。 想起来就心酸。 明明他是京城长大的崽啊!老妈却是拿着《红楼梦》当出生证明,把他落户到了江苏。 为此离家出走抗议了十八回,但回回失败。毕竟若是随父母落户,得去河南。河南和江苏相比较而言,那妥妥还是江苏的动物园待遇好啊。 现在好不容易脱离了分分分学生的命、根时代了,是靠着投胎说话的年代了,亲爹竟然琢磨着让他读二十年? 魔鬼啊! 气死狐狸精了。 这年头连粉丝都没有就罢了,连动物园都没有,离家出走都没个衣食无忧的去处。 原本逐渐舒缓起来的琴音,随着贾赦一不留神腾起的怨念,当下又带着铮铮杀伐之意。非但如此,似进入了一曲高、潮之时,这调愈发高了起来,有种黎明之前黑暗来临之时,听得在场之人也不受控制的心跳加速,敛声呼吸,不敢出音打扰。 涂莲手摩挲着手腕上的莲花木珠,神色带着些审视看了眼“李郅”。他今日已听闻过贾赦练曲谱,但心境却是不一样。 的的确确能够引人共鸣。十年从军,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中。 刚入伍之时的茫然无措,不适应的群居生活;互相的不待见与磨合;并肩作战的英勇;面对同袍战死的悲戚;有过一同下河捞鱼,互聊家长里短的闲暇…… 入夜的晚风依旧带着些热气,吹拂着整个脸颊都有些温热了起来。尤其是随着回忆,随着回忆…… 涂莲抬眸,直勾勾向左上方定睛看了一眼,就见贾代善与亲卫正低声说些什么,眼皮一跳。再看看依旧带着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主会场,瞧着众人那笑意盈盈的模样,涂莲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的厌恶,扭头看了看那绵延出去,似火龙般耀眼的队伍。 那难得的欢声笑语,即使听不见人具体说些什么,但都能够想象得出来,普通的士兵有多么的开心。 涂莲眼眸一沉,又紧紧握住了莲花木珠。感受着有些湿漉漉的,垂眸一看,便见不知何时,自己掌心里竟然冒出了汗珠来。 每当他踌躇不决之时,大哥总会宽慰他指引他。 大哥那般的聪慧通透,文武双全,可却是因为昔年逃离的时候,被皇帝的爪牙狠狠打了一掌,落下了病根。 “许是在生死徘徊边缘多了,也看淡了。二弟,莫要让仇恨弥漫你和父亲的眼睛。若我不在,你要多劝劝父亲。” “这世上谁都有犯错的时候。父亲的决定不一定对,而我们要做的是敢于用证据说话,用事实去宽慰去劝谏。” “我心中的报仇雪恨啊,那定然是重新制定规矩,避开先前的错。制度对了,还有那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是空口号,那许是能避免诸多的恩怨情仇。” 一句句的在耳畔萦绕,就像春风拂面带着无尽的温柔,也带来了无限的勇气。涂莲手紧紧扣住了莲花木珠,长长吁口气,而后目光带着些坚毅毫不犹豫起身。 寻了个借口跟左右的同袍交代了一声,涂莲离开了席位。思忖着屠圣盟的行事风格,涂莲在僻静的角落处几番寻找,终于看到了相关的标识。 压下“父亲真另有计划”之心,涂莲悄然按着标记,在后山牛羊的养殖处看到了正暗中忙碌的一行人。 一看见涂莲的身影,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毕恭毕敬行礼,“少主。” 看着为首之人手里已经滋滋燃烧起来的引线,涂莲缓缓捏紧了拳头,咬牙开口问道:“你们手里那的是什么?!” “说!” 听着拔高了一分的音调,带着些怒火,为首之人毫不犹豫禀告道:“回少主,是引线。因为第一计划失败,现如今实行第二计划,将引线捆绑在牛羊身上,冲入营中,引起动乱,好完成相应的计划。” 涂莲面色一沉,“不是只针对李家?” “宗主只不过是顺势而为。是朝廷内部动乱不安,父子相残。宗主想要借机利用八皇子某乱,为少主掌军权积攒机会。” 顿了顿,为首之人继续道:“请少主您放心。只不过利用此引起骚、乱而已,并不会伤及无辜,跟没有什么炸、弹、火、药。” “不许!”涂莲听闻这话,微微松口气,但转眸间看见那明亮的宴会场所,感觉自己耳畔依旧还能听得见欢声笑语,当下面带坚毅,毫不犹豫开口:“既父亲是为我谋划,那此事我开口喊停。任务失败的后果,也有我承担。” “要军权,我会靠着自己的实力来争取。这宴虽有勾心斗角,那也让他们回朝堂回皇宫去争夺,绝对不能让无辜的将士因此受到任何的伤害,留下任何的阴影!” “少主您宅心仁厚,但是宗主命令已下。” 所有人都匍匐跪地,“请少主您以大局为重。” 声音不高不低,但是一群人跪地,尤其手里拿着的引线还在继续不断的燃烧着。这些火苗组合在一起,就像一头张开了嘴的猛兽,随时能够将人吞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涂莲下意识的抬手摩挲着炼化木珠,又一次的回想着自家大哥的话语。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宴会之地。 那灯火似阳光般明亮耀眼。 让人心生向往。 一双眼睛变得赤红,涂莲一挥手,使出飞镖直接将引线拦截斩断。看着那点火的一头随风飘开,还一运功,狠狠的一脚踩住。 眼眸带着不容置喙的狠厉,涂莲俯瞰着跪地的一行人,一字一顿:“告诉宗主,我自有安排。你们再不退,恐怕已经有人前来追查了。军权不是那么好沾、染的,莫说其他皇子了,就连太子都难以触碰一二。嘉佑帝心思诡谲,我好不容易接近一二,不要因此毁了我十年的蛰伏。” “所有人给我马上离开,违令者,杀。” 最后一个字吐出口,为首之人沉默的看了眼杀气腾腾的涂莲,瞧着人手里拿起少宗主的令牌,缓缓吁口气,抱拳领命,“是,属下谨遵少主令。” “走。” 再一次的催促,涂莲看着众人齐声恍若鬼魅般的离开,才缓缓吁口气。目光不再看向宴会,反而抬眸看了眼璀璨的星空。 他认识的第一颗星便是紫微星。 帝王星。 嘉佑帝昏聩,是他灭族之仇的罪魁祸首。 ========== 吹了吹山风,涂莲悄然回了席位。刚一落座,便有亲卫悄声禀道:“老大您可总算回来了。将军通知,帝王要起驾回宫了,您和李小将得护驾。我们得去提前检查仪架了。” 闻言,涂莲看了眼依旧端着茶杯笑盈盈的帝王,猛得端起茶盏给自己灌杯茶。放着都有些凉的菊花茶入腹部,带着天然的清凉败火功能。 可偏生心中的火焰却依旧旺盛。 涂莲面上一副淡然的模样,“走吧。李郅已经过去了?” “老大,您刚才没看见。李小将一曲终了后,那些让他写诗的大人都还没写完呢,李小将开口文绉绉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刺得那些大人脸色都不太好呢。万万没想到,李小将还能这么能说会道。” 涂莲听到这话,失笑了一声,“李郅也的确是个人才。” 贾赦可真行啊。 恐怕今夜过后,这全京城的媒婆都得上李家的大门了。 腹诽了一句,涂莲赶到了军营门口,与御林军副统领交接,认真核查了护送的人员和相关事项后,神色带着困惑,“向副统领,冒昧问一句,我听说李将军已经早我一步到,他人呢?” 一番检查都大半时辰过去了,也没见到“李郅”。 向副统领闻言,笑笑,压低了声音,“去洗把脸。” 涂莲点点头。许是面具坏了亦或是遮掩着难受,换口气。 又等了一炷香多时间,涂莲看到了贾赦,互相见过礼后,倒也闲聊了几句。 贾赦讨教了一番审查的注意要点,而后声音压低了一分,小声问道:“斗胆问一句龙禁尉的名额还有吗?” 他要先积极自救。 现在的龙禁尉,还不像日后成为买卖之官。虽有些为世家子弟开后门,有些优待。可到底还是看实力的。 武力只是相比较专门的护卫而言,不高。 但长相绝对好。 跟后世那国旗班差不多道理,是门面担当。 向副统领定睛看了眼贾赦,果断无比摇摇头,“且据闻要重训呢。”完全就不适合您这大名鼎鼎的京城纨绔之首。 “那……” 贾赦正要表达一番自己不怕苦呢,就见小内监急急跑过来相告,说皇帝要准备动身了。 一听这话,也只能各归各位。 贾赦目光扫过跟在帝王后头一同回城的一排皇子,那茁壮无比的一排,撇撇嘴角。许是真有影、射的关系,本朝这皇子夺嫡可比清朝九龙夺嫡还精彩些。尤其是这书还是个悲剧,以致于这朝廷也是个悲剧。 压根没来个雍正,反而来一个缺点被放大了无数倍,还异想天开,真刻薄寡恩的七皇子为帝。 以致于南安郡王战败,也能脑袋一拍,就和亲。 还想着削藩。 等上皇一驾崩,各种操作更加窒息。 越想越气,贾赦气哼哼的在心理发誓—我不炒股,一惹我,我直接当股东! 在心理立着目标,贾赦随着帝撵启动,这根弦又绷紧了起来。直到把人送回宫,贾赦又忙不迭的调头回了军营,看着自家依旧活蹦乱跳还能审案的亲爹,狠狠吁口气。 即使亲爹有时候想法挺魔鬼的,但到底是爹啊。 贾代善哪里知晓亲儿子如此腹诽呢,一见贾赦竟然回来,还颇为担忧,“你都熬了两宿了,赶紧去休息休息。” “爹,您看看自己。”贾赦瞧着红血丝遍布的亲爹,也颇为不好受,“您要审什么啊,直接药灌一点,让他们交代。” “有这神药,我先灌点让你好好读书,认真听话。”贾代善抬手弹了一下贾赦脑门,“你好好休息去。我这边快好了。” 说完,也不等人回话,贾代善一个手刀,直接对着贾赦脖颈砸过去。 在场其他人:“…………” “你们什么眼神,我控制力道的。”贾代善道:“就……就习惯了。每次我回边关,他都黏黏糊糊要哭,让人伤心还不如砸昏是吧?” 瞧着贾代善说道最后神色都带着一丝的委屈,南安郡王点点头,“是的,没错。” 说完,还斜睨了眼做笔录的将领—赶紧说是啊。 贾赦:“…………”是你妹啊! 要不是老子比你多活百年,才不配合你演戏呢! 没办法,自己救的爹,得宠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经典炫夫 腹诽归腹诽,但贾赦觉得自己也挺习惯了。每当被亲爹砸昏过去,最最起码的三年见不着面。遇到个不长眼恶邻挑着人述职回京的年限来作恶,那又得延长些时日。 现如今才过去了一个月而已,小意思了。 哎…… 越回忆,贾赦觉得自己童年日子过得挺小可怜的,也难怪他眷恋着母爱了。毕竟祖母走后,贾史氏无视着他,连带弟弟妹妹们也无视着他,也就隔壁熊孩子跟着调皮捣蛋一会。可到底不是一家人,不一样的。 所以不能怪他愚孝,这得怪封建社会没心理辅导。 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贱、得慌。 比如眼下,他也有些贱兮兮的。 贾赦听着外边吹响的号角,声音嘹亮,似乎无数闹铃一起轰炸。但偷偷撩开被子往外一瞧,四周还黑咕隆咚的,不见一丝光亮呢。 闭了闭眼睛,贾赦拉起被子,蒙着头,使劲的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但耳畔那一声比一声低,紧接而来的是士兵集合的口号声,那整齐划一的声响跟魔音似的钻入自己耳中,且还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哗啦”一下就把被子掀开。 贾赦咬着牙,一脚踹开被子,麻溜的穿衣洗漱,边再一次自我感叹真得是贱、得慌。从前他需要老妈耳提面命的,还能尾巴手脚并用,一口气砸坏好几百个闹钟,就为偷懒多睡一会儿。 可现在呢! 穿好了训练的铠甲,贾赦站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左右转了一圈,小心翼翼念了念咒,瞧着露出来的尾巴,美滋滋的一条一条摸过去。 相比刚回来的时候,瘦如枯柴,毫无血色而言,现如今手感稍微好了些。 要知道,他贾·九尾狐精·赦的存在本就算逆天而为。妲己能把他养得体态丰满,活蹦乱跳的还是因为顺天做事积攒了不少功德。而后才能借助高科技的东风,在盛世美颜流行下,尽可能的多粉丝愿力。 现如今勉强算误打误撞的,亲爹劈昏后没把他送回荣府,反而一直让他呆军营里。这军中自带保家卫国的浩然正气,无形之中能帮他蕴养原型。 但是吧,士兵实在是太朴实了。 朴实到让他贾赦无意之中多“黑粉儿”。 每一次提及他贾赦的名字,七成士兵都遗憾,都意难平,感叹未能见将军有传承人,虎父犬子啊! 这人是万物之灵,愿力也由人而起。 故而,这齐刷刷几万号人叨叨逼逼的意难平,当着他贾赦的“事业粉”。一方面,他贾赦勉强蹭亲爹的流量,算得上军中网红了。可另外一方面,修真界不讲黑红是红啊。这“怨气”得消。 “所以,我是为了尾巴而奋斗,是为了有朝一日毛绒绒,冬日能靠自己抗寒而奋斗。”贾赦自我宽慰,神色带着酸涩开口:“才不是想要什么子承父业,才这般自觉起床自觉锻炼的。我爹也用不着我子承父业。” 自我捋顺了逻辑,不觉是“真香”场面,贾赦迸着一抹凶光,往外“唰”得一下掀开了帘账。就见一如往常,现今不过东方鱼肚既白,天色还带着昏暗。可士兵们早已训练有素,有条不紊的一个营接着一个营。队伍似长龙般蔓延而去,一眼都望不着边。唯有各营高举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依稀看得见轮廓。 贾赦等后需营都开跑了,缓缓尾在人后头,慢慢悠悠的跑着,边在心理开始日常的腹诽:这该死的封建社会,二十五斤的铠甲,压死狐狸精了。 瞧着贾赦呼哧呼哧的喘气,贾代善安排的亲卫们赶紧给人加油打气,“大公子不要急,保持呼吸的节奏,咱慢慢来,慢慢来,不急。” 有相熟的士兵看见贾赦,也跟着喊两声,“加油。” “您得加油,要不然要套圈了。” “新兵训练跑不动时是会放狗追的。”还有人献计献策着,“还是饿狠了的。” “将军还会给人栓一块肉呢。” 贾赦:“…………” 坚持跑完了一圈,贾赦趴在地上喘气,便看着大部队轻轻松松两圈过后,开始第二个集体项目—军拳。 “您喝口水,呼吸放缓些,慢慢来,别张嘴图快,到时吸了尘土,反倒不好了。” 亲卫看着贾赦一如往常的那般,趴在个小马扎上,张口呼哧呼哧的喘气,还时不时吐个舌头,就差后头按个尾巴,像极了累坏了的刑犬,就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开口劝道。 这一月相处下来也知晓贾赦的性子了,挺亲和,也乐意学习,不怕吃苦的。可偏偏说趴着时谁敢扶他,贾赦能跟谁能急红眼。且奇怪的是,人趴着不走动,也不见事后小胳膊小腿酸痛的,反而第二天还能活蹦乱跳的继续参加晨练。可若是走两步,翌日就能喊疼,甚至第一次还直接能“啪嗒”一声栽到在地的,可吓死了个人了。 “谢谢。”贾赦感谢过后,依旧趴着,昂头看着不远处练武场上那整齐利落的军拳,眸光晶晶亮,在心理默默施法。 大军一同操练,又是虎虎生威的军体拳,一举一动配上那喊出声来的“哼哈”之气,有一股凌然之气萦绕在军营上方。寻常人自然看不到,但是此刻贾赦眼中,却是气息幻化成了有形之体。正是猎猎作响的军旗图腾,那令人望而生畏的黑蛟。 蛟本身就有龙之性,又在京城之中,具有帝王紫气萦绕。哪怕只不过有形之体,尚未开灵智,可这三爪黑蛟通体遍黑,将一双眼睛衬得格外的犀利,明亮。像是发现了他这个“小贼”,目光锐利,突破云层,直射而来。 瞧着就挺让狐狸精发憷的。 哪怕都偷偷蹭了好大半月了,但日常发憷。 都怪自己名字不好,被戏谑成“瑟瑟”—瑟瑟发抖。 贾赦眼眸一闭,瞅着时机,猛得九条尾巴齐齐用力,卷过一缕军气就往自己嘴巴塞。待一股暖流缓缓流向肚腹,恍若冬日暖阳照在狐狸身上,浑身都暖洋洋的,美得想翻个身。贾赦缓缓吁口气,“咻”得一下睁开眼睛,扭头看了眼自己带着些金芒的狐狸尾巴,带着一抹嘚瑟朝黑蛟望了眼,颇有些事后诸葛亮的傲然—“有本事下来打我呀!你是我爹的军旗,懂不懂?” 日常撩完狠话后,贾赦正经了些,吸收了日月交替后清晨的第一抹灵气。看了一眼盘旋上空的黑蛟,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贾赦表情都凝重万分,郑重无比的在心理发愿,“望日月之主,我妖主金乌殿下庇佑,弟子贾赦虔诚祈祷,求庇佑我朝士兵以及家眷平安喜乐。凡阳光所到之处,月光照耀之地,我愿成真。” 伴随着贾赦的话语,一抹若有若无的红芒从贾赦身上飘荡而出,在黑蛟周围萦绕了一圈。像是注入了一抹的生机,让原本只不过有形之体显得愈发生动了几分。随后,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一抹红芒略微耀眼了几分,朝四周散去。 见状,贾赦嘴角微微一弯,虔诚无比一叩首。 当妖族其实挺好的,金大腿在天空挂着呢。老妈化为厉鬼后,自创的术法靠山就是大太阳。 想想越发美得慌! 完成自己的晨练计划后,贾赦瞧了一眼练武场。时间完美衔接,正正好。此刻集体的军拳训练已经结束,接下来是各兵种各自针对性的训练。 于是,贾赦哼着歌,自我拉伸一番,就冲出营帐,熟稔朝骑兵营而去。 一来嘛,封建朝廷也是有团建活动的—秋狩,作为世家权贵子弟,得参加的。为了给自己大显身手铺个垫,好好显摆显摆什么叫“虎父犬子”! 二来嘛,骑兵营有马啊!四海之内,动物都是朋友!学会了马语,没准以后传消息都方便了。 三来嘛,骑马的男人帅啊。 ========= 收到贾赦在军营如此规律的生活,贾代善还略微有些不太信。 嘉佑帝瞧着看着信笺呆若木鸡的贾代善,笑着将密报抽回来,道:“老贾啊,咱们呢引蛇入洞计划差不多了。你也该歇口气,带着你家小子回家一趟,也该想想是直接放军营呢还是如你所言去国子监。到底都年岁大了,不能像从前那般了。” “朕推荐国子监。” 说到最后,嘉佑帝一脸的八卦。倒不是防着贾家军权,而是觉得一个纨绔子弟在国子监奋斗着考状元,光听着就很稀罕。 瞧着都聊起家务事了,南安郡王忍不住道一句,压低了声音,“皇上说得没错啊,小贾啊,不是哥哥说,弟妹管家还是心慈了几分,一个奴才都快欺到小主子头上来了。” 赖大等仆从竟然带着狗来追贾赦,还光天化日之下的说主子的坏话,你一言我一语的冷嘲暗讽,设计小主子。还在玉庭院旁边。 这不是特意去查,自己撞上来的。 当然,他当庭提及这事,最为主要的还是提醒提醒这个皇帝小舅子,都是为子嗣发愁的中年老男人,别五十步笑百步的。 贾代善闻言苦笑了一声,直白着感叹:“这哪是仆从的问题,这个根源还在贾史氏,或者说在我贾代善自己身上。没当好一家之主。” “你这话就过分了。千百年来,哪一家武勋不是这样的过来的?”嘉佑帝闻言,实打实替自家发小的性子发愁:“贾代善,你也太老实了,能不能不要找自己问题,找找别人问题?要不是朕看在咱发小的关系上啊,都不想跟你说。直接等着贾家闹腾,然后兄弟弑杀争爵啊,寻个错,直接削掉你家爵位了,顺势还能敲打其他王公大臣,多好的靶子。你自己想想啊,什么宴会都能吐苦水,感叹一句可怜我家老爷不在家,什么意思啊?” 越说嘉佑帝感觉自己挺委屈,“从君臣关系来说啊,你卖命,朕给你封赏,还特意弄个超品的诰命夫人来,算厚待了。毕竟你不能再高了,恩抚家眷。这就足够补偿你戍边在外了。而某人呢,一边享受权利一边要亲情爱情,这不瞎矫情?尤其她还爱热闹、爱、宴会、爱交谈,炫完老二选闺女,攀比着权势又怨念你不在。也就你还在。否则,朕可忍不了。算警告你了。” 浑然不知晓自己竟然被当朝天子吐槽,贾史氏正翻着拜贴,冷笑着开口,“这老大还挺厉害啊。刚出妻孝一个月,这边就有这么都家下帖子的。不过是些攀龙附凤的家族,也敢来请帖。” 带着些蔑视道了一句,贾史氏目光横扫了眼伺候的赖嬷嬷,问道:“老大那孽障还在军营?” “夫人,您息怒。”赖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表少爷派人来报了,大少爷在军营表现尚可,没有坠了老爷的颜面。” “那不全看在老爷的份上?如今老爷权大,谁不巴着老大?会说他坏话不成?”贾史氏说着长长吁口气,嘴角带着一抹苦笑:“说来今日这一切一切,也不过是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隔壁宁府 听闻贾史氏这话,赖嬷嬷眼眸露出一抹精芒来,想着该如何“劝说”一番。 要知道,她的儿子被那恶犬咬了一口,鲜血淋漓的。只看一眼,当娘的心都疼着呢。可莫说贾赦被训,便是那恶狗都没见着一面。 一个月了,都整整一个月了,没有半分的交代! 时间每流逝一刻,都似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他们赖家头上。若此事不妥善解决,她当家的何来颜面在当管家?他们一家又如何在荣国府立足? 心中翻腾着怨气,赖嬷嬷整理了一番思绪,小心翼翼的转眸横扫了眼贾史氏的脸色,瞧着人沉浸在春闺怨的悲戚中,眼眸闪了闪,开口和声宽慰道:“太太,您可别这番言说。若是传出去可羞愧多少夫人了?老爷心中挂念着您,给您请了超品的诰命夫人之尊。且如今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老爷现如今可是京城节度使,这般掌握京城重兵的位置,老奴听说可没有连任的,可咱们家老爷呢,却是连任!” 顿了顿,看着贾史氏嘴角噙着的一抹微笑,赖嬷嬷继续道:“二少爷也是博学多才,若是下场,定然也能为您请个诰命回来。到时候双重诰命,那可是大喜事。京城各家,谁有这般荣华?谁不羡慕您?” 故意拉长了音调,赖嬷嬷看了满含羡慕的看了眼贾史氏,心理微微一哼—她家太太爱完美。提及完拿得出手的,剩下也就在人眼里完全拿不出手的贾赦了。 “你啊,也就别拿这番话语诓我了。科举高中者能请为母诰命的,那得是一甲。” 虽然是带着些告、诫的语调,但是贾史氏笑意都到眼里了,再也敛不住。这世上,女人靠父靠父靠子。不管比什么,她史玉兰也都算佼佼者了。 唯一让她有些难堪,似尊容华贵的诰命服上沾了些泥点的存在便是自己亲生的大儿子贾赦了。 文不成武不就,稍微懂些金士古玩,有什么用? 又不能当官?! 可偏偏是嫡长子! 尤其现如今这个嫡长子还有污点—岳家出了事。 完完全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想起让自己难堪的长子存在,贾史氏骤然面色一黑,横扫了眼跟前的拜帖,心生烦躁,厌恶无比的开口:“全都拿下去。就这些小门小户的,也敢来邀请我?” “太太,您息怒。”赖嬷嬷正想劝着,便见门外头有人打了帘子,当下止住了嘴。听完通禀小丫鬟的话语后,赖嬷嬷视线幽幽扫了眼贾史氏。 贾史氏面上带着笑意,“老爷回来了?当真?!” “回太太的话,老爷是和南安郡王一同归来的。”小丫鬟如实重复着外头传进来的话语。 此话一出,屋内的氛围瞬间带着些微妙。屋内伺候的丫鬟们瞧了一眼垂眸禀告之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鄙夷—传话都传不好!哪怕是林管家的女儿又有什么用。 贾史氏嘴角的笑容一僵,道:“珍珠,去请敏儿过来。可终于回来了,敏儿这丫头也想着爹爹呢。” 先前犒军宴会过后,贾代善除了派人回复说一句公务繁忙,长在军营和衙门跑外,连带交代了一番贾赦的消息后,便没有其他的话语。 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带着南安郡王,简直是莫名其妙! 不过到底是南安郡王,眼下炙手可热的。 贾史氏压下心中的腹诽,心理的算盘打了又打,牵着被请过来的贾敏,一同去荣禧堂。 一到荣禧堂还没迈进正厅门槛呢,贾史氏就见贾代善和南安郡王往外走。 “老爷。”贾史氏敛裾行礼,笑盈盈看了一眼贾代善后,再弯腰朝南安郡王行礼,“郡王爷。” “弟妹不必多礼。”南安郡王挥挥手,神色带着慈爱看了一眼贾史氏身边的贾敏。就瞧着人似十来岁的模样,长得倒是亭亭玉立,他这个大老粗形容不来的标致。 “小贾啊,这就是小侄女吧。”南安郡王伸手在自己腰间摸了一把,摘下随身的羊脂玉佩递过去:“瞧着就是聪明伶俐的。我是你霍伯伯,你小时候肯定抱过你。” 贾敏也不怕生,脆生生喊了一声霍伯伯,但是却也没有抬手去接礼,反而目光看了眼贾代善。在人点头表示许可的示意下,嘴角一弯,行礼道:“敏儿多谢伯伯厚爱。” “应该的。”南安郡王笑呵呵的跟贾敏说话,但视线却是不受控制的扫了眼贾代善。不打赌不知道,一打赌,发现这弟妹来得的确有点快啊。 贾代善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贾史氏,努力让自己心态放平和,开口道:“最近辛苦你了。敏儿,你也别闹你娘,爹很快就回来能陪你了。现在我们有些公务要处理,先走了。” “老爷,这公务也不差一时半会的,要不然且用了膳?” “不用。我们去宁府。”贾代善直截了当道。 贾史氏心中一惊,“老爷,您……” “弟妹也不是外人。”南安郡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声道:“这不好不容易军务上松口气了,老夫能不去祭拜一下破军那老匹夫?” 说到最后,南安郡王眼睛还红了红。 贾代化,字破军。 虽然私下都是兄弟论,但从交情来说,他还是跟贾代化更深。他们两那是从起义之时,就跟着父辈后头,从捡尸小将到扛军旗的到能上战场杀敌了,算得上一同打天下了。 现在,他们这些老将,一个一个的少了。 “而且本王也得跟敬哥儿聊聊。这转眼间就过冬了,宁府在闭门也不像样。莫说老夫要舔着脸了,便是小金他们今年述职来,不得好好使劲?”南安郡王说着,怒气实打实的,“再怎么招宁国公这爵位得落实了。否则,四王八公都得被那些文绉绉的笑死,以为我们要拆伙呢!” 贾代善一手揉头,一手抬手去拍南安郡王后背,“冷静冷静。” 虽然随着时间流逝,这四王八公不像从前那般亲密了。但老一辈还有在的,也重情义。且最为重要的一点他们还有共同的利益身份—开国勋贵。 他们自己内部怎么掐都成,但在对抗皇家,某些利益还是一致的。 所谓,唇亡齿寒。 其实,就是怕刀落在自己身上。 “你带敏儿走吧。我们先去宁府。”贾代善扭头跟贾史氏道了一声,转身宽慰南安郡王,“霍哥,冷静。” “您慢走。”贾史氏微微颔首,目送着南安郡王在贾代善指引下离开,眼眸飞快闪过一丝的阴鸷,抬眸看了眼不远处巍峨且与荣府相似的房屋轮廓。 想当年,宁荣两府一母同胞的兄弟,一同得赐敕造国公府,兄弟住一起,可以说占了整整一条街,何其的荣耀。 可现在呢? 宁府逐渐没落不说,好不容易没因为废太子案受牵连,贾敬自己还瞎矫情,要出家为道,跟嘉佑帝闹,被罚闭门思过,爵位悬而未定。 而老爷呢? 辛辛苦苦在外忙碌,出生入死。自己这爵位不能再升,那功勋人情用到自己儿子身上多好?若实在是隔行如隔山,那武将的资源,为什么就不能偏姻亲呢? 这婚,两姓之好。 他们史家小子个个成器的,帮扶一把完全可以。比如征寇大战中,跟南安郡王好生通口气,或许就没有什么征寇四小将了!直接年轻一辈有个鼎儿,也差不多了。 以前大战,出风头就一个年轻辈,也是常有的啊。 从血脉论,到政儿这一代,与宁府这脉都出五服了。哪里有自己嫡亲的表哥亲? 带着愤恨瞪了眼屋檐,贾史氏垂眸看了眼贾敏手中的玉佩,“这成色倒是不错,你霍伯伯在对待子嗣方面倒是一如既往的热心。据闻小郡主也随之回来了,你们到时候可以亲香亲香,都是几代的交情了。” “是,娘亲。”贾敏笑盈盈应了一句,好奇的问道:“娘,为什么爹他们去宁府,我们不能去啊?” “宁府犯了事,按理说咱们也不能进门。但你爹他不是贾家家主嘛,还是荣国公,这就得想办法帮扶一把,免得宁府不成器,到时候没法朝祖宗们交代,到底咱贾家宗祠还在宁府。”贾史氏压低了声音,悄然跟贾敏道:“你可莫要学你大哥,没事跟珍哥儿有所来往了。” 隔壁贾敬之子贾珍现年十四岁。调皮捣蛋的很,被养得娇纵蛮横,不知天高地厚的。守孝这三年外加这闭门思过的大半年,据说把宁国府后院都掘地三尺了。 还时不时休沐日翻墙来荣府。 一点都不会看眼色,不知晓贾代善休沐时间少,要陪家人。这隔房的大胖孙子,比珠儿这亲孙子还得宠。 贾敏看着贾史氏慎重其事,还带着一丝的凶,小心翼翼把“爹让我跟珍大侄子好好玩,带着他好好学习,将来给我撑腰”的话语默默眼下肚腹,认真点点头。 见状,贾史氏心满意足,看看自己如此乖巧的女儿,又面带怜惜,“我的敏儿也命苦,早早被你爹定了个娃娃亲。现在林家落魄的,一个白身。” 浑然不知自己这番言行落在了有心人眼中,贾史氏只顾得替自己女儿哀叹命苦。 与此同时,贾代善看着早已大开的宗祠大门,面色一沉,脚步有些沉重,引着南安郡王直入。等到了抱厦前,果真就见有人早已伫立。 对方负手而立,目光幽幽的看着九龙金匾,像是要把“星辉辅弼”四个字看出花来。 “末将见过皇上。”南安郡王止住了脚步,看了眼如此造型的帝王,颇为不解。这匾额虽是太、祖爷所赐,但四王八公一人一块的,也没啥特别的啊。 “私下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嘉佑帝道:“姐夫,您进去吧。朕就不去了。” 南安郡王下意识的看了眼贾代善。就见人也如出一辙的浑身笼罩着难以语言的哀泣。简言之,两人有小秘密! 贾代善出声附和,“霍老哥,您进去跟我哥说说话吧。我……我们这不还有打赌的事情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南安郡王按下心中的纳闷,自己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走进了祠堂正厅。 而另一边,嘉佑帝看着人入内后,斜睨了眼静默不语的贾代善,带着挑衅开口:“贾代善,知道朕为什么要跟你打赌吗?” “你的父慈子孝一家和睦的美好愿景被戳破了,看谁都不满,想拉个下水的。”贾代善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帝王。身在贾家的宗祠里,他自觉有一层的依仗,压下了身份的束缚,贾代善直言不讳:“想看着我如何处理家务事,给您一个参考。” 嘉佑帝定定的看了一眼贾代善,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深深叹口气,承认道:“没错。” 听得人说到最后,还莫名带着份理直气壮的,贾代善咬牙,“可是皇上,抛却身份不提,我就两个儿子。您呢?” “朕也不多啊,也就……”嘉佑帝语调弱了一分,“也就二乘八,十六个而已。我还死了三呢。也就只有十三个了。” “我……”贾代善磨磨牙,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想过第二种可能,就赦儿继爵,不是理所当然的?” “朕也没想过第二种可能。”嘉佑帝气闷,“要不是你拦着,没准朕都成李渊了。” 贾代善果断转身。 “等等,”嘉佑帝出声拦住,“我这不是心理簇着火,口不择言。要不是宸儿疯了,朕就没想过第二种可能。我到现在犹豫不决,还是因为宸儿这个孽障。” 废太子,司徒宸,排序老二,亲手弑杀三兄弟后,疯了。只不过最后一件事,知晓内情的甚少。 贾代善缓缓转身看了眼嘉佑帝。 嘉佑帝委屈,“可老二是因为贾敬疯的。” 贾代善一听这话,按住额头的绷起的青筋,来回告诫自己对方是皇帝不能揍,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皇上,您果然专会找错。” “朕是皇帝。” 贾代善:“………………” 两个时辰后,贾赦抱着马,惊骇的看着亲爹一箭三雕又三雕,把鸽子串成了骨肉相连,硬生生的给将士们添餐又添餐的。 旁边一群将士们拍手称好。 “果真不是亲儿子,就不懂呢!”贾赦眉头拧成了疙瘩,在心理咆哮:“谁惹我爹不开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父子聊天 贾赦等贾代善指点完骑兵营士兵们射箭驭马之术后,才凑上了上去。压着眼眸带着的忧愁,贾赦从亲卫手中抢过帕子,递过去,哥两好的开口叹道:“贾将军啊,您今儿真是帅!不过您这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了,有点不沉稳啊。” 随意抹了把汗珠,贾代善将帕子往亲卫手上一抛,便笑盈盈的揽着贾赦往营帐去,同样调侃着:“哟,还会用苏轼的词了?不错。” 边说,贾代善觉得人先前将“贾将军”一词念得那意味深长的,带着些酸溜溜的,像极了人幼年怨气冲天的模样。让他不经意间就回想起一月前那一掌。 当然,每次将人劈昏后哄孩子的流程他也熟悉。可这一次,到底有些不太一样。 心理想归想,贾代善习惯性的怼着,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来,一本正经道:“军营之中称将军,也对极了。” “那是,我可是认认真真学了一个月的军规。” 即使过去了百年,贾赦骨子里某些性子依旧没有改变。一听这话,眸子一转,想着该如何回怼回去。 之所以他们父子俩不像主流的封建父子关系—父亲主导,儿子服从;还是因为他贾赦有靠山,打小就仗着祖父祖母宠,敢跟“陌生人”对呛,而亲爹也因为戍边的缘由,也气短。 当然,贾代善这内疚感是针对全家的。 刨除三庶妹,嫡脉组成的一家五口,贾代善能把自己放末位。 而他贾赦大概能够排第四吧。 贾·第四·赦开口:“要不是家里有爵位等着继承,我都想参军征服海洋去了。” 听得人如此漫不经心地开口说着征服,贾代善敛了说笑拉近父子关系的教诲,神色肃穆了一分,郑重道:“还说自己长大了,依旧跟小孩子一样。” “嗯。”贾赦敷衍的点点头,抬眸撞见人眉眼间的忧愁,认真了些,道:“谨言慎行,我懂。” “嗯。难得有些空暇,我们父子俩也好好聊一聊。”边说,贾代善侧眸对亲卫吩咐道:“给我烤两鸽子,多放点辣。再顿个汤,老大你要什么口味的?” “那来个花胶当归炖鸽子。”贾赦一听“聊一聊”,便开门见山试探道:“补血养气的,您看着气色不好呢,这些天累了吧?” 闻言,贾代善身形微微一僵,定定看了眼贾赦。望着人眼里透出的担忧,那愁眉苦脸的模样,浑身丝毫不带掩饰的孺慕之情,贾代善发现自己想要揉揉人脑袋这动作,开始变得异常的艰难起来。 他这双手提百来斤的大鼎都可以不费力气,可此刻每接近贾赦脑袋一点,却像是手提着泰山,似有千万斤重量压在了身上,让他难受得都喘息不过来。 其实不用帝王打赌,他也知晓家务事。 真看不出母子不和,那他贾代善也白瞎了国公爷的爵位。 但为了家和万事兴,他在某种程度上也牺牲了贾赦对情感的需求。反正,贾赦有爵位,他贾代善努力一把,侯爵可以保证。且,贾赦能占七成的家产。 有了权势富贵,还需要什么呢? 心中腾起自己先前习惯性委屈贾赦之时的思维,贾代善只觉浑身蔓延着一股冰冷,甚至耳畔冷不丁的就回荡着一声怒吼,足以让人耳鸣,甚至心慌然的咆哮:“贾代善,宸儿不要朕了。只要他一句话,朕可以复立太子,可他依旧不要。所以,他疯了疯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孽障?!” 一字一字跟利箭一般直扎着心,活生生的在让人明白为何会有“万箭穿心”这个成语的存在。 其实,不提皇位权势,他们两家在粉饰太平方面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都无视着子嗣间的矛盾,想着兄友弟恭,想着能够守望相助。反正,不管再怎么掐,都没撕破脸,掐到自己跟前嘛,那么孩子还小,就还能慢慢掰得回来。不聋不哑不当家,一家子骨肉打着骨头连着筋的,都是小矛盾。 但是现实呢? 人之所以为人,总有七情六欲。 贾赦眉头一拧,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亲爹眼眸带着的红,瞳孔都被惊吓的急剧紧缩了一下,不受控制的朝前一步,死死盯着贾代善的微红的眼眶。 说实在的,由于曹公的设定,贾代善一双丹凤眼,因其通身的杀伐之气,是带着冷厉的。且随着贾代善愈发位高权重,这一双眸子便似星空,让人只看得见黑暗与光明,却无法懂得夜空如何的广袤深邃。 可偏偏此时此刻,眼底的殷红却实实在在的。 任谁都看得出人此刻透着股哀伤。 尤其此刻还身在军营,公务期间。 “爹。”贾赦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语调都柔和了一分,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紧张的颤音:“您……您怎么了?” 一声柔和的呼喊,与脑海里那声声带着哽咽的呼喊叠加在了一起,贾代善眼眸闭了闭,压下心中弥漫开来的酸疼,清清嗓子,声音压低了一分,感叹道:“这……这个汤,儿子你要求有点小高,我们回家喝去。这……这是伤员份例。” 这军营有花胶当归,以他贾代善的身份开个小灶完全可以。但到底不一样的,他们也不穷,抠军饷用度,还犯不着。这些补血养气,固本培元的食材,只有伤兵才有待遇,喝个小碗呢。 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他此时此刻迫切的想要回到家里。 在家的氛围中,好好坦白的跟贾赦聊一聊。 一听这话,贾赦以为戳中了同袍手足的情谊,点点头,乖巧道:“那吃烤乳鸽也不错。” 边说,心理后悔叹了一声,忘记这是物资匮乏的封建社会了,也忘记亲爹公务时间的铁面无私了。 “我们还是回家去,咱爷俩还能喝一坛酒。”贾代善目光带着些坚毅,缓缓抬手揉揉贾赦的脑袋。垂眸看着贾赦那懊悔的眼神,神色愈发带着抹决然,在心理缓缓下了个决定—不能在继续粉饰太平了,哪怕是刮骨疗毒,也要解决问题。 贾赦:“…………” 今天亲爹果真不对劲! ============== 回到荣府,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荣庆堂内一家人欢聚用餐的笑语,作为狐狸精,他贾赦还是能够辨认出来。 但莫说早已过去百年,他贾赦有些释然了,便是现如今,更引他注意的还是贾代善。 这个时间点,若是以前,他爹定然会兴致勃勃一同去吃饭,还大手一挥,将贾家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毕竟,对他而言,已见缝插针,有个一家团圆的时间。可浑然不知,一大桌子人心思各异。 故而,今日贾代善却是径直朝内书房而去,着实是不对劲啊! 这内书房可以说是一个家族重中之重的地方。就差写个“内涉绝密”,非家主开口,任何人不得入内。 贾赦看着步伐果决,背影都透着股说一不二杀伐之气的亲爹,缓缓吁口气,迈步跟了过去。待书房内只剩下他们爷俩了,贾赦给人倒杯茶,开门见山问道:“爹,您到底怎么了?屠圣盟的事情很棘手不成?还是牵扯到皇子龙孙,甚至帝王,让您难以决断?” 说完,贾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贾代善,唯恐错过人脸上的微表情。 岂料他爹竟然大手一挥,毫不在乎的开口,“朝政的事情永远处理不完。且不去管。” “啊?”贾赦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亲爹竟然这样开口,那真的没准是压力太大,抑郁症了! 中年人的危机,他懂。 事业上,逢诸皇子夺嫡,跟后世股民炒股,结果股市崩盘一个样,有些心理脆弱的都能跳楼呢。更别提,封建时代,卖错股了,全家一起团团圆圆上菜市场。 家庭嘛,又后继无人。 可不得愁秃头。 贾赦眼眸飞快横扫了眼亲爹的脑袋,琢磨着该如何熬核桃芝麻的给人补一补。 浑然不知贾赦思绪都跑马了,贾代善幽幽的看了眼贾赦,斟酌了一番说话的套路,寻找到了切入点,缓缓开口道:“就是看到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有些感慨,觉得好像不经意间你就真长大了。” “好嘛,果然遇到中年危机,开始感叹人生无常了。” 贾赦心中腹诽着,尤其是瞅着贾代善正襟危坐,一副既期待又紧张还有些惊诧与欣喜,跟普通的更年期忧愁不已的老父亲没两样,不由得戏谑道:“爹,这不是当然的事情。您看看我这身高,都知道我不是从前那揪着马尾巴的熊孩子了。” “您还记得不?您老唯一一次差点坠马,就是我拽了马尾。” 贾赦本意是想说些开心的趣事,但贾代善一听这话,便是愈发的内疚起来。贾赦之所以跩马尾,甚至还因此胳膊伤了,无非是想他留下来。 “我……” 贾代善捏了捏拳头,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贾赦,道:“我……我知道对于你们童年有所亏欠。但赦儿,你尽量乐观的想想,这样也有好处。相比其他世家子弟,你现如今面对未来,能够稍微自由的选择,能结合你自己的喜好。” “你到底是嫡长子,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贾家的继承人。我能给你一定自由选择的机会。但你也要担当起来,贾家何去何从,得看你。从文呢,起码得考个秀才,有个功名,你再有些金士古玩的爱好,那就是雅趣了。可没个功名,你若是买错了一件古玩,看走眼,那得被人说是棒槌。” 贾赦静静的看着亲爹,觉得自己完全破案了—果真中年危机来临了! “爹,您就放心且专心朝政,当然呢,觉得我可靠,也可以慢慢让我接手嘛。家务事呢,我会处理好,努力做好一个合格,不!”贾赦昂首挺胸,“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所以啊,什么叫秀才?还记得您宴会上说得梦想吗?二十年奋发图强为状元啊!” 看着贾赦如此志高模样,贾代善心头“噗通”一跳,有些喜悦,但旋即又肃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膛,贾代善自我安抚,边开口道:“期望值低一些,你每一次进步不就有惊喜可言?且,你也不要给自己太高要求了。到底咱们家也不靠科举出仕。不要有压力。” 贾赦逼近了贾代善一分,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了一圈,“爹,您真不对劲。哪怕先前你心理不说,但也想着考状元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啊!” 听得这声质疑,贾代善垂了垂头,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可是这样对你而言,太委屈也太不公平了。你得承担整个家族的重担,我就想趁着我在,我现在这个当爹的在,你能尽量轻松些。” 贾赦闻言,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想哭。上辈子他爹意外一走,他就像巨婴一样,只会找妈妈,都已经弱冠的人了,却是龟缩着,逃避着。 其实,在怨念贾史氏偏心眼,在怨贾政假正经鸠占鹊巢,可一切罪魁祸首还是他贾赦自己立不起来。 自我检讨着,贾赦哼了一下,将自己不争气的泪水憋回去,道:“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再是小孩子了。而且,您这样说也不对啊,咱贾家是一贾两府,家族一半重担在敬哥身上的。说起来……” 逼近了贾代善,贾赦一半是转移话题,一半也是切切实实忧愁着,“您说敬哥到底怎么回事?避嫌不是这么个避法的。他可是咱贾家三代最出息,也是最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优秀继承人呐,文武双全的。” “他要出家入道,您这个叔父竟然都不抽他一顿,罚他跪祠堂!” 上辈子意外降临,他敬哥除却参加过葬礼,依旧未曾多管贾家分毫,任凭贾家失去贾代善这主心骨后,遭受风吹雨打。 看着贾赦黑白分明的眼神,那真真实实为贾家忧愁,丝毫不觉得忽然重担来临有什么不对的,反而还笑盈盈的接受,当下贾代善心中的负罪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唇瓣动来动去好半晌,最后抬手指指太阳穴,贾代善避开了贾赦的视线,艰涩开口:“敬……敬儿病了,癔症。” “什么?!” “三年前雪灾,敬儿收到消息,暗中离府,离……”贾代善眼眸一红,沉声,“是他追回赈灾款,但……但……伤了身。” 三年前,贾敬正守着热孝。故而谁都没有料到他会悄然离开京城,南下助太子。 然后就再也没能回京,永远在金陵故里了。 所幸,他完成了自己的忠义。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惊得贾赦脑中一片空白。 “皇上派太医暗中救治,但至今还未痊愈。所以,你……”贾代善让自己语调尽量的平稳客观,“你敬哥无法担起贾家的担子,这重担要落你身上。宁府的爵位近日便会下来了。珍儿还小,三等神威将军,慢慢能升。若是升爵亦或是平袭爵位,现在这夺嫡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攻击,似小孩捧金于市,不妥。毕竟,二皇子还……还活着。” 一口气说完,贾代善看着有些呆愣的贾赦,决定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想找你聊一聊。其实是想知晓你对政儿他们的看法。一家人,现在我在家了,也不是硬要你们表现出和睦,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且还有前车之鉴。所以,我就想知晓有没有和解的余地?”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话题,贾赦不解,“这个问题,您问我,是因为我是继承人?” 说着,似想到了什么,贾赦眼眸闪过一抹阴鸷,冷冷的看着贾代善,语调冰冷,“怕我得权后,伤害他们?” 看着这一幕,贾代善一惊,手足无措,急急开口,“赦儿,不是这样。我是怕因为你是继承人,因此受了委屈,为了贾家的未来,合族的利益而委屈。世人,包括我,只看得见权势,却是忽略了情感。” 贾赦定定的看着贾代善,直接一把熊扑过去,紧紧的抱着人,埋人怀里大哭,“你这样子把我宠坏了怎么办?贾家要是……爹,要是我把贾家败了,你会不会打死我?贾家败了,败了……” 不用读档术,贾赦也想得起自己上辈子接到的圣旨,那声声的抄家,那被取下的敕造荣国公府的匾额……一幕幕清晰无比,永远没有被流逝的岁月所淹没,烙印在了他贾赦的心窝里。 “贾家败了……”贾代善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缓缓抬手一下下,克制着力道,就像自己第一次抱襁褓中的贾赦之时,那般小心翼翼,谨慎中又带着些希冀,“败了也就败了,贾家不过从你祖父那时发家,至今在世家眼中不过泥腿子呢,但到底要顶天立地。贾家可以败,但绝对不能卖国。其他的罪,随便吧。” “其实,爹也不是个遵纪守法的官。这个世上除却黑白外,还有灰色。” “所以,肯定不是你败的,是被你爹我连累的,秋后算账而已。” “真的。” 听得这一声比一声柔和的宽慰,贾赦觉得自己这心越发难受了,哽咽着开口,“当然,这绝对不可能了!先帮你调低一下期望值,然后保准你接下来都是惊喜。” 瞧着一脸泪的贾赦,贾代善失笑了一声,带着无奈与宠溺,拍拍人脑袋,“好。爹等着你的惊喜。” 能哭出来也好! “我……”贾代善正想在宽慰几句呢,就听得外头一声欢呼,有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贾赦立马擦擦眼泪,面无表情的开口,“贾珍这个熊孩子归我管!” 话音落下,“咣当”一声,门被毫无顾忌的踹开,伴随着一声怒吼,“叔祖父,我再也不跟你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珍熊孩子 贾珍,红楼里最出名的老、色、鬼,爬灰虽未有确凿的证据,但与两小姨子的关系却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他贾赦读红楼的时候,还琢磨过是不是照着唐明皇的风流艳、史写的—杨贵妃不就是儿媳妇?且唐明皇还与杨贵妃的姐妹们据闻关系暧昧呢。 这也不符合“假语存,真事隐”内涵规则? 反正,宁府贾敬的原型,据考据,不也是帝王?那暗写一个帝王跟写两个,也没啥区别的。而且,是为避玄烨名讳,唐玄宗在清朝时才多被唤唐明皇。且《红楼梦》就是康熙帝玄烨的心腹大臣曹寅后人写的。 默默那啥夹带私货一下,帮自家爱豆diss一下同行,逻辑上不也挺通顺的? 当然,这些都是未曾回到红楼,他贾赦以一个路人旁观者的心态来脑补罢了,事后,能够随便丢开不用管的。 可此时此刻,贾赦竭力告诫着自己不去想《红楼梦》,不去想上辈子的爱恨情仇,但越是如此,心中这火气就越旺,且伴随着浓浓的焦虑感。 原因无他,自然是被眼前这一幕给气着了。 贾珍横扫了眼屋内两人,压根没注意对方情绪有什么不对,只嘴巴一张,就跟倒豆子一般噼里啪直响,发泄自己的不满:“赦叔,你也在啊?你来帮我评评理!叔祖父说好了休沐日带我烤肉的,还正宗西北烤全羊,草原马、奶、酒,还说带我喝酒呢,但是呢?我等了盼了掰着手指头数了整整三十五天,屁、个人影都没见着。亏我还那么听话认真做功课,可结果呢?” 贾珍眼里火焰熊熊燃烧着,看向贾代善:“你今天回家了还不找我,来宁府了竟然也不找我玩,也不检查我功课,我从今后不做功课了!要不是我听奴才提及,都不晓得你回来过了。我告诉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就哭。” 一声高过一声,最后还直接冲着贾代善大吼了一句,贾珍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说哭就哭,“哇,贾代善,你个大骗子!我要出去玩,出去玩!” 即使贾珍是光打雷不下雨,但贾代善听着人那哽咽的哭声,再瞧瞧嚎着嚎着一双眼睛都真红了起来,当下心疼得不行,弯腰想把人拉起来,边和声道:“是叔祖父的不好,叔祖父错了。地上凉,你先起来,好不好?” “不好。离我远点!”贾珍愤愤开口,气鼓鼓着大声吼着:“我要出去玩。我四年都没出去玩过了,班师回朝那么热闹的事情我都听你的没有偷偷溜出去,可你怎么骗我的?我现在要出去玩,出去玩!” 声嘶力竭的吼着自己前来的最终目的,说到最后,还破了音。但一声的“玩”,跟公鸡打鸣似乎,嘹亮无比,让书房内外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好好好。”贾代善点头若小鸡捣蒜。 看着那张褪去了些婴儿肥,容貌肖父的泪脸,贾代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珍儿,再过几天,你就是小爵爷,到时候也就不闭门了。我们先开个热热闹闹盛大无比的宴会,把所有的小朋友都请过来先一起玩,然后再光明正大出门玩……” “你当我傻子啊?”贾珍说着,还挪了一下位置,用行动强调着远点一词,眼里的泪珠倒是真真落下来了,呜咽着:“我认识的小朋友一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我一个好朋友都没有了。哪怕有宴会,谁不是看你贾代善的面子?” 一听这话,贾代善连忙安抚,毫无原则,“别说气话,叔祖父带你去玩,好不好?咱们骑马去,叔祖父陪珍儿踢蹴鞠好不好?珍儿蹴鞠踢得可好了对不对?咱们组建个队,一起比赛热闹着。” “好。”贾珍迫不及待道了一声,“你骗人就是小狗。我……我……我听说有庙会?我还想去天桥看变戏法,人多多的,热闹。” 瞧着那泪眼巴巴的,贾代善点头不停:“好好好。” 贾赦:“…………” 贾赦:“………………” 贾赦幽幽抽口冷气,但依旧憋不住心理的“咻”得一下燃烧起来的火焰,想也没想,绕到贾珍后头,一计手刀把人劈昏过去。 见状,贾代善一惊,下意识的身形一闪,直接把贾珍拦腰抱在了怀里,面朝窗而站。而后缓缓扭头看了眼贾赦。看着人全须全尾的,微不着痕迹的松口气,贾代善神色带着些焦躁,“老大,你干什么呢?好好说话不成?非得把人砸昏。” 说到最后一句,贾代善语调都拔高了一分,像是在动怒,但又带着些紧张与后怕—雪灾案后,太子,也就如今的二皇子归京射、杀了三位皇子。随后也有些移情,谁动贾珍一根汗毛,都能被人射、杀。 跟一个时不时脑子犯病,偏偏还位高权重的,压根没法正常说理。 贾赦压根没注意到贾代善那些细微的神色变化,眼下他只被贾代善这番毫无原则的宠溺给惊吓住了。 眼眸都瞪圆了起来,贾赦不可置信的看向贾代善,抬手指指还敞开的大门。 迎着晚秋的夜风,贾赦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吹得有些清醒过来了。带着一抹深思,贾赦开口:“爹,您这隔辈亲也太亲了吧?大孙子不是这么个宠法的。珍儿一开口你来你去的就罢了,到底还有个少族长的身份,说过得去,可是内书房都给人踹门?还……” “踹门就踹门了,这不是人生气吗?是我失约在前。看,珍儿多好哄,脾气来得快去得快。”贾代善横扫了眼门外的亲信仆从,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己还小心翼翼的把昏迷过去的贾珍往软塌上一放,沉声,“是我这个叔祖父没照顾好他。” “爹,您真不对劲。”贾赦直勾勾的看着贾代善,面上带着浓浓的忧愁:“他都……” 掰着手指算了算,贾赦沉声,语调也肃穆了些:“都十四岁了,普通的世家子弟也早已开始逐步接手家业了。您看看先前,您跟我开口的,一开口便是家族未来。可是呢?看看您现在的举动,压根没把珍儿当继承人,依旧把他当三岁小孩子。这般的溺爱,压根不像您!” “不像!”贾赦语调不受控制的拔高了一分,“对比其他家族的继承人而言,您是对我挺宽松的,可基本该希冀的还是有。可对待珍儿呢?溺子如杀子,这话您自己挂嘴边的。且,珍儿相较我而言,他还是族长!对贾家而言,比我这个荣府继承人还重要!” 作为一个有些缺爱的,贾赦觉得自己对情感,尤其是对父母的情感辨认堪称雷、达了。贾代善对他严中有爱。对贾珍,那完全就是无脑的溺爱了。 “您像个国公吗?像个算无遗策的将军吗?像个家主吗?” 看着情绪激动的贾赦,贾代善听着炸响在耳畔的三连问,侧了侧眸目光看向了窗户。望着那不远处伫立的屋檐,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凸显出一个人影。 闪了闪眼,压下心中隐瞒的秘闻,贾代善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还翻着旧账,“怎么就不像我了?想想你祖父,我稍微对你严厉一些,他还能跳起来打我呢。眼下,你有没有感受到你爹我当年深深的无奈了?” 听得这一声的戏谑,贾赦心中的困惑越发加深了一分,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来。 “养儿方知父母难。且……”贾代善缓缓开口,“赦儿,你伯父与我虽是堂兄弟,但他待我是如兄如父。我这些年在外,朝堂上也是他鼎力支持着我,甚至当年他旧疾复发,我……” 贾代善迎着贾赦那红肿的眼,手紧紧捏了捏拳头,咬牙道:“也不瞒你。他停了药,到最后是活生生疼死过去的。为的,就是想让贾家,想让我避开这夺嫡的斗争。守孝,是最能体面交出官位的。” “可是,我非但辜负了他,甚至还接了京城节度使的位置,且三年过去了,我还连任。把贾家放在了烈火油烹中。” “所以,我也的确只希望珍儿能平安喜乐,并无他求。” 郑重的说完最后一句,贾代善垂首避开了贾赦的视线,掏出手绢给贾珍擦拭脸上的泪痕。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番话,贾赦愣愣的看着贾代善。 虽然只有背影,也只不过是弯腰的动作而已,但是莫名的,贾赦觉得自己很容易联想。好似被生活重担给压垮了脊梁,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成个八、九十岁的老头,佝偻着身,无比谨慎的,一步又一步,缓慢的行走。 擦拭了眼角不知何时流下的泪珠,贾赦靠近软塌,语重心长:“爹,我理解您这心理,但您这心态没法带珍儿。我现在是没拿得出手的实力佐证自己,但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我得郑重无比的说,珍儿的教育权得给我。这是我作为继承人唯一的要求。” 贾代善看着贾赦肃穆的模样,浑身一僵,沉默了良久后,声音带着苦涩,“一年。接下来一年,涉及了珍儿继爵,婚事,宴会往来,族物管理。你得拿出一份计划来。” “还有学习呢。”贾赦听得举例,眉头拧成疙瘩,“最重要的是教育问题啊。” “四书五经,你……” “教育德为首啊!”贾赦铿锵有力,“爹,我是读书不太好,但饱读诗书的还有贪污腐败鱼肉乡里的呢。” 贾代善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了一声,带着由然而生的傲然,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重担就这么被一锤敲散了。 “好。”贾代善拍拍贾赦肩膀,带着些欣慰,“你且去休息吧。” “啊?” “早点睡,明日查查珍儿从哪个奴才嘴巴里听到的话。”贾代善语调冰冷,“他能长驱直入内书房不是问题,我曾经开口允诺过。但我今日是和你霍伯伯秘密去的宗祠……” 将自己与人去过宗祠的事情道了一遍,贾代善看向贾赦,带着些试探,问道:“你会如何处理多嘴的仆从?” 贾赦闻言毫不犹豫的,“当然是遵守大周律了,背主的奴才上交官府送去挖煤服役啊。” 一般世家大族都爱用“放恩”来彰显自家仁慈宽厚。 但凭啥啊? 就贾家这些奴才放出去,没个奴籍,没准还倒打一耙,祸连贾家呢。 贾代善点点头,“不错。就这么办吧,明日我会在家,到时候吩咐下去,你接手贾家所有庶务。不过,你书也温习一下,明年开春,去国子监。” “好。”贾赦昂首挺胸,“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 “去国子监读书?”贾代善看着人那般兴致高昂的,觉得有些不太真切,又重复了一遍。 “状元考不回来,但三甲我觉得自己可以进的。”贾赦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道。 贾代善听得一乐,“好,去休息吧。” “您也早点休息。这珍儿我带走吧,免得等会吵您。”说着,贾赦以不容拒绝的姿势,扛起软塌上的贾珍就往外跑。 贾代善下意识站直了身,但目送着贾赦远去的背影,终究没有抬腿追去,反而足尖点地,身形一闪,立在了屋檐,看着一身道袍的人,冷声:“二皇子,在我贾家别拿弓、弩对着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整顿家务 与此同时,轻轻松松扛着贾珍的贾赦忽然间脚步一顿,耳郭微微一动,听着那随风传入耳内的只言片语,眉头紧紧簇成了川—我爹果真有大秘密瞒着! 可待要认真竖耳倾听,却又只听得人施展轻功而去,由此引起轻微的风动之声,也没了下文。若是如此,便还罢了,偏偏贾赦这脚步一顿,便有贾代善的亲卫投来困惑的目光,引得贾赦是愈发狐疑。 “大少,让卑职来抱珍哥儿吧。” “不用!”贾赦脚步如飞,直接一口气不带喘的,将贾珍扛回了自己的院落。 因心理存着事情,贾赦也没有久别重回故居的喜悦之情,唤了仆从,让人准备盥洗之物。他得养精蓄锐了,拿出实力跟亲爹再好好谈心一回! 可云带着丫鬟们急匆匆而来。因为事发突然,懒散了一个多月的丫鬟们都还有些不太适应自家主子的归来。尤其又是大晚上的,好些都休憩了,故而神色不受控制的便带上了些不满。 贾赦回眸横扫了眼众人,神色带着些冰冷,“大晚上的,吵着你们睡觉了?打哈欠给谁看?” “大少爷,是奴婢失职,管教不当。”可云闻言,心中一颤,急急忙忙出声请罪。 “明日在跟你们算账。”贾赦冷声,“去伺候珍儿洗漱。他晚上就睡这了。” 看着贾赦这般肃穆的模样,丫鬟们想起先前那踹得一脚,也不敢当着贾赦的面推三阻四的。只得慢条斯理的听命伺候起来。 说来,也不能怪他们啊! 大少爷一脚踹了鸳鸯姐姐,得罪了太太,又将赖管家一家得罪了。要知道,鸳鸯姐姐可是赖大的心上人呢。 他们仆从也得过日子啊! 这一个月来,难熬的。 与此同时,可云手脚麻利的拧了帕子,刚想抬手递给贾赦,就见人已经自己拿着刷牙柄在刷牙。非但如此,人竟然还娴熟无比的宽衣解带,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些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像从前那般需要六个丫鬟仔仔细细的照顾着。 都不知晓这一个月在军营中随老爷过得什么日子。 可云心中一酸,自责无比的开口:“大少爷,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您,您受苦了。” “我受哪门子苦啊。” 贾赦颇为有些莫名,但瞧着眼圈都有些泛红的丫鬟,呆愣了一下。 这小丫鬟眉清目秀的,长得倒是挺好看的,让人耳目一新,还小家碧玉的温婉之气。且这么眼圈一红,瞧着还挺楚楚可怜的。 但忽然来这么一句,有点怪怪的。 贾赦眼眸眯了眯,横扫了可云一眼,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是谁后,语调和善了些,“可云,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好得很。” 这可云是他祖母留下的丫鬟之一,本想着这老实,还相貌不错,留着开脸的。但他贾赦不太喜欢这种老实的,这事也就没成。 留下当个管事的丫鬟。 人倒是挺忠心耿耿的,就是嘛,性子有些软绵,上辈子贾家那环境,压根没法生存。一开始被提成大丫鬟,也只是因为这般性子,有利于张氏管理接手大房。 岂料,张氏走了。 这大房就乱了。 后来,是早早被他配了个老实巴交却也挺好看的小厮,一同放了奴籍。两夫妇当个小农民,勤勤恳恳的,日子过得倒是尚可,时不时还送些土特产来。还生了个大胖小子,读书还不错呢!挺有天赋的,才十来岁,就考了个秀才,把夫妇两开心死了。 字面上的死,这两没福气的,孩子得了秀才后,开心喝酒喝多了。 想起来就挺遗憾的。 要不然,他大老爷当时虽然颓,但还是能私下支持支持的。像那赖尚荣,不也是奴才出身,最后还不是当官了?可白眼狼一个。 以可云夫妇两忠心的程度,培养出来的孩子肯定不是白眼狼的。 可那孩子过不去心理的坎,出家了。 这辈子…… 贾赦横扫了眼左右的丫鬟,瞧着众人那闪过的一丝不满,心中冷哼了一声。 这可云嘛,还是得把人送出去,实在不像能管丫鬟仆从的。当个农业种植大户也挺好的。 毕竟,现如今这世界还没有玉米,马铃薯等农作物呢,也正好发展起来。那他肯定需要些农民伯伯,才好渐渐铺展开这条路。否则忽然间搞种植,得引人怀疑。 思绪一闪而过,贾赦吩咐道:“你去给珍儿洗漱。轻手轻脚些,珍儿哭过一回,别惹他醒来。” “是,奴婢遵命。” 听得贾赦的宽慰,可云眼圈一红,越发自我内疚起来。急急忙忙按着贾赦的吩咐,去照顾贾珍。 贾珍似被擦疼了,喉咙里咕哝了一声,翻个身,背对众人。 可云本拿起帕子,但左右的丫鬟见状却噗嗤轻笑了一声。 闻言,可云身形一僵,面色有些发白,刚刚大少爷还特意嘱咐要轻手轻脚,可是她呢? 贾赦面无表情的横扫了眼捂着帕子轻笑的丫鬟们,面色带着一抹的冷意,“笑什么呢?这就是你们的规矩?” 丫鬟们迎着贾赦锐利的眼神,身形一僵,不敢在笑,纷纷敛声屏息。 可云听了这话,却是起身又一次请罪,“都是奴婢管教不当。” “嗯。先给珍儿洗漱。”贾赦揉揉头,“有什么事情,都明日再说。” “是。”可云声音都弱了一分,手小心翼翼的拧紧了帕子,眼里是满满的内疚与自责。 贾赦却没有注意到这一幕,自顾埋头擦脸了。 多年后,回想起今晚这事,贾赦忍不住扼腕叹息。 若是他能够稍微细心一些,耐心些,发现可云这性子容易自我感动的,认真指点几句。也就不会因缘巧合之下,出现了个大名鼎鼎的蛇蝎云贵妃了。 此为后话,现如今贾赦洗漱完,看着贾珍也被伺候好了,挥挥手示意丫鬟们离开,自己把贾珍往床榻里挪了挪,美滋滋的盖上被子。 临睡前,贾赦一如既往的还给自己一个拥抱,“贾赦,晚安,好梦!” 话虽然如此,但是贾赦觉得自己做得梦一点都不好,迷迷糊糊的梦见自己好不容易养起来手感极佳的尾巴,一口气就被二哈给咬了。 当下就吓惊醒了过来,贾赦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尾巴,确定一番。岂料,还没扭头呢,就见一张大胖脸近在眼前。 猛得后退了几步,贾赦靠着床头,伸手推开要凑过来的贾珍,没好气道:“你干什么呢?大清早的,吓死了。” 贾珍挣扎着掰开贾赦的手,笑得一脸开心。 看着人两眼亮晶晶的,带着大大的笑容,还露出一口能拍广告的小白牙,贾赦眼皮一跳。鉴于噩梦在眼前,这口小白牙跟獠牙似的,还透着些锋利呢,贾赦觉得自己愈发惊魂未定了,“你属狗的,对不对?” “对啊。”贾珍脆生生应了一句,又朝贾赦凑近,拉着人的手,腻歪着。但一张口,声音脆生生的似闹钟,“赦叔,起床起床起床!叔祖父给我留书了,他下朝后帮你处理完事情,就带我和小姑姑一起去庄子上玩!” “你赶紧起床处理事情啊啊啊啊啊!” 贾赦按着自己的耳朵,看着一脸亢奋的贾珍,眉头拧成川,“你轻点,大清早的!闹什么呢。” “我已经够轻了啊。”贾珍张口就道,“在宁府里,我还大声呢,能听回音多好玩啊。谁叫你都不来看我,也不陪我说话啊!” “…………” 贾赦定定的看着贾珍。想确定人是不是卖惨来着,但看来看去,还真没啥特别的,就见人依旧跟打了鸡血一样的。 “珍儿,”贾赦拍拍人肩膀,语重心长,“珍儿,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咱们还是要有礼貌。其他不说,昨晚你直接开口闭口贾代善。这话你叔祖父不计较,可若是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说咱珍儿不懂事。” 一听这话,贾珍一扭头,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愤恨,气鼓了腮帮子,还直接蹦跶跳了两下,声音拔高,尖锐无比:“我就是要喊贾代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也管不着!所有人都管不着!堂堂京城节度使就是伏低做小,怎么招你们的眼了?” 贾赦觉得自己完全被气得清醒了过来,面色带着冷厉,“贾珍!先前也没见你这么熊过啊!守个孝,还说好好读书的,就读成这个模样?” 听着贾赦絮絮叨叨的,贾珍两手捂着耳朵,起身往外跑:“不跟你好了,我找小姑姑去。” “你给我站住!”贾赦气得咆哮,“来人,给我拦住他!” “切,谁敢拦我?”贾珍闻言,还扭头对着贾赦做了个鬼脸,振振有词:“护卫听我的。赦叔,你以为你有多少人手在?” 说到最后,贾珍还露出一抹同情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比我惨多了。否则一个月前你就不会跑了。” 贾赦:“…………” 贾赦眼中燃烧着怒火,直接抄起自己的靴子对准贾珍砸了过去。 速度之快,恍若离弦的箭,直中脑门。让护卫们都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噗通”一声,靴子落地,昏过去的贾珍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当老子骑兵营白呆的。”贾赦咬牙,横扫了眼在场的护卫,冷声:“让你们老大下朝后先给我过来解释解释!” 就贾珍眼下这熊性,比人上辈子还跩! 两个时辰后,贾代善垂头。 贾赦咬牙,“堂堂京城节度使伏低做小,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真能耐啊!您跟我说说,敬哥到底怎么了?您就算把他宠上天,也不可能这么个宠法!” “我……”贾代善看着浑身上下燃烧着火焰,不亚于火蒺藜,这一点就能炸的亲儿子,语调弱了好几分,小心翼翼着开口,“赦儿,别生气。珍儿……珍儿就是小孩子脾气。你想想,他才十四岁,可整整在家里呆了四年。先前也就十岁,什么事都不懂。听得两句闲言啐语的,有些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正常的,咱们现在慢慢教,对不对?”贾代善道:“你不是还说要把教育权给你吗?不能这么一上来就动怒啊,得慢慢来。想想你自己,先前多淘气也多气人啊!你走的出颓然,是因为为父则刚。可他呢?小孩子,只晓得自己外祖父全家被杀了,是被他叔祖父带人抓的。换你,你能冷静吗?他还能说得出来,没闷在心理憋坏,就已经够开朗了。” “那……”贾赦深呼吸一口气,“我岳父一家不也是被你麾下带人抓的?就没瞧着您宠着我啊!爹,我觉得你是在转移话题!” 贾代善身形一僵,面无表情道:“你这是错觉。别纠结了,先拿出你贾家继承人的风采。” “好。”贾赦冷声,“我一定会让您心服口服的。但您别给我拖后腿了,珍儿必须跟着我!” “好好好。”贾代善毫不犹豫点头,还说来自己的心得体会:“只要你能够蹴鞠能够起骑马能够带他玩,他保准听你的。你慢慢教啊。教得好了,说实在的,我就不愁琏儿了。” 贾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贾代善,“亲爹啊。”你这样子转移话题,会越发让我觉得有问题的。 “那珍儿我带走了?”贾代善瞧着似乎态度软下来的贾赦,道:“你得一件事一件事来处理啊。现在还是让他跟着我吧。” “谁说的。”贾赦扬起了手中拟好的策划稿,递给贾代善,道:“珍儿见习。宁府的仆从,难道还得我处理?我手可没这么长。” 贾代善闻言,眉头一挑,接过信笺,一目十行扫了眼,目光带着些疑惑看了眼贾赦,“连杀鸡儆猴都不用?直接全部连根拔起?若是一不留神,得被反噬了怎么办?” 说到最后,贾代善带着考量看了眼贾赦,开始琢磨起若是事情闹大了,自己该如何补救问题来。 “不是有您这个爹顶着,再说了,谁反噬还不一定呢。”贾赦眼眸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可没忘记了,当年抄家,从赖大他们家里抄出了什么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熊的好处 看着如此冷冷淡淡的贾赦,仿若在说旁人的家务事一般,丝毫不惧自己有点污名,贾代善瞧着心头一跳,沉默了半晌后,同意了贾赦连根拔起的计划。 毕竟,这个儿子无耻的像他。 用得理由是牵扯玉庭院刺杀案,清查家贼。换言之,压根不用府内仆从,直接调第三方力量—京城驻军,直接将贾家包圆了。 在等亲信队伍到来,贾代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颇为不解的看着贾赦拿丝带绑出了个手链,一边系着贾珍左手,一边系着自己的胳膊,困惑着:“你这是要干什么?” “带他去现场看看。”贾赦头也不抬,只顾试验这丝带的弹性,边回道:“栓住,免得跑了。其实特想让您点个穴,但不好扛着人走,到底长大了,是小家主了,要有威严,是不?” 听得贾赦如此面面俱到,贾代善揉揉头,再三强调,“那记得一定要循序渐进。教育孩子,可不能连根拔起,要有耐心。” “哦。”贾赦眯着眼,抬眸细细打量了眼贾代善,神色万分复杂:“爹,您说这话,有想过十几年前吗?” “……儿子跟孙子能一样吗?”贾代善打算一招鲜吃遍天,用贾家祖传的隔辈亲兜住自己隐瞒的大秘密,字正腔圆:“反正就是大孙子,老爷爷的掌心宝。” 贾赦气噎,抬手指门:“您去看宝贝闺女去,老来女也是宝。赶紧走,不要让他看到你,否则有了靠山,又得炸。” 贾代善:“…………” 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贾赦把亲爹请走,只留了混熟了的亲卫小王充当打手,以及搜、刮得来的令牌,好与军队接洽。 小王看着自家老大一步三回首,走得那个依依不舍的老模样,神色也带着困惑,认真打量了眼昏迷在椅子上的“掌心宝。” 平心而论,贾家人都长得挺好看的,掌心宝也挺好看的。若不是知晓是个男孩,他都得定睛看上一眼,才能分辨出男女来。毕竟,才十四岁,本就有些雌雄莫辨的年纪。再加上这小瓜子脸,白嫩得跟鸡蛋似的。而且还是丹凤眼,不像老大带着冷厉,还有岁月积淀下来的威严,也不像贾赦,偶尔间还有些成年男人特有的风情魅力,顾盼生辉。贾珍许是也与没出过家门的缘由,对世事都充满好奇,那一眼望过来,纯粹中又带着些勾子。 说句畜生的话,就这年纪这般相貌,带着青涩未熟,比贾赦都特招某些癖好的畜生。 小王看着睫毛跟小扇子一样,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的掌心宝,心理“啧”了一声,暗中感叹“若我有这么个小孙子,也挺愁的,怕人欺负女生又被男人欺负。” 不过,以上想法仅限于贾珍安静的时候。 贾珍一醒来,这脾气可真爆,不亚于那火、蒺藜,一点就能炸,杀伤力十足。 小王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抱着贾赦安排的计划,慢慢朝门口躲去。 “贾赦贾恩侯!我跟你拼了!”贾珍一睁眼,就见近在咫尺的贾赦,楞了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那砸过来的靴子,气得牙根紧咬:“亏我还把你当同阵营的,咱们都失去亲人了,都坟头三尺高了,都被欺负了!” 越说越来气,贾珍眼眸还泛着一圈红:“但是现在我跟你势不两立,还要把你逐出宗籍,让你明白明白,我是得罪不得的!” 一听贾珍这小嘴叭叭的不带停歇的话语,贾赦一联想前因后果也就明白了。无非是这待遇一夕之间天差地别,封建时代又没个心理辅导的,以致于贾珍到这青春期就有些小左了性子。但所幸问题不大,跟罩着他的叔祖父所言那般,能把话说出口的毛病都不是毛病。 “贾珍,闭嘴!”贾赦在贾珍眼前打了个响指。 听得“啪”得清脆一声响,贾珍怔了一下,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讨伐,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贾赦。就见贾赦从怀里取出个手绢来。 这手绢奇怪得很,在半空中一扬起,他赦叔……不,贾赦手里就出现了一朵菊花。 没错过贾珍眼里闪过的一丝好奇,贾赦仗着这个时代也有变戏法,是毫不犹豫的用术法,在心理默默许愿道:“保佑我从库房里拿个布老虎。” 贾珍眼眸都瞪圆了起来,看着贾赦手里栩栩如生的布老虎,愣愣的接过来,按了按。 “你赦叔厉害吧?” 贾珍眸光亮晶晶的,刚想开口喊“我要学”,但一想起先前的事情,头一扭,梗着脖子道:“不厉害!” “我呢,守孝的时候就在琢磨着学习,所以呢,现如今就有一技之长。”贾赦毫不犹豫的给自己脸上添个金。 “我知道珍儿也是个好孩子,就是一时间没转过来。当然,作为长辈,我们都有些错处,没有想着咱珍儿也是小大人了,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是不是?”贾赦和声的开口,目光幽幽的看向贾珍,抬手拍拍人脑袋,语重心长:“但是不管我们多大,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古往今来,为了权势,多少家族一夕覆灭一朝荣耀。权势是独木桥,没有人,没有一个家族能够永永远远在顶尖。我们贾家也一样。” “切,那孔子后代不就是富贵了千年吗?历朝历代都是衍圣公。”贾珍撇撇嘴,一副鄙夷的模样,“赦叔,你哄小孩子啊?我三岁就启蒙了,读了十来年的书,比你知道的多!” “你还知道自己三岁就启蒙了?我大伯,你祖父他们对你寄予了多少厚望?”贾赦给自己拍胸,觉得他是直接跳过了狐狸精的青春期,进入更年期了。 他后悔,超级后悔,没好好珍惜被妈妈捧在怀里疼的时光。 “贾珍,你能耐啊,亏你还有脸说读书!我都不想跟你好好算账。就说眼下!我带你看实例!”贾赦将手链一拉,拽着贾珍往外走,“你叔祖父看起来铁打的吗?能一辈子荣华富贵?就说目前,他就后继无人,不知道被多少人暗中嘲笑呢!可咱们贾家众人呢,只看得见繁华,却不知晓这根子已经在烂了,知道吗?你自己睁眼去看看!” 被意外的一拽,贾珍趔趄了一下,本怒不可遏的,但听得一句高过一句的话语,转眸间还撞见贾赦那气红的侧脸,垂了垂眸,扁扁嘴。可看着手里那根绳,贾珍又气鼓了腮帮子,愤愤着,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牢牢站着,不动。 小王看着这一拉一拽一动的叔侄两,脑海莫名的浮现出遛狗的画面,吓得直接抖抖。急急忙忙跟随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禀告道:“大公子,这先锋营我先去交接一下。” “嗯。”贾赦可不管贾珍这转变的小情绪,听得小王的话语,便目标明确直奔赖总管在府外的宅子。 =========== 相比几十年后的赖家可谓贾家门下最有权势的仆从—赖家两兄弟,赖大在荣府为总管,赖二在宁府总管,都能将后花园修建的美轮美奂。赖大之子赖尚荣被放恩了,还能走贾家的关系读书当官而言,现如今还略有些“低调”。 赖家眼下还是赖大赖二之父当家做主,当然只是荣府的总管而已。能当上这个总管,也是因为赖父娶了贾史氏的陪房赖嬷嬷,挤掉了原先的林总管。随着老国公夫人离世,贾史氏彻底媳妇熬成婆婆,便一跃成为仆从中的实权人物。 赖嬷嬷是最疼自己的长子赖大。因为人先前被狗咬了一口,心疼得不行,便一直让人休养在家。 今日也是巧了,赖大自然是收到了贾赦回府的风声,正琢磨着该如何出口恶气,好报昔日之仇呢。 鸳鸯听得赖大的嘟囔,斜睨了眼因为仇恨带着一丝扭曲的赖大,眼里带着一抹的鄙夷。她本想着再上进一些,好成为二公子的姨娘,好富贵荣华一生,再生个哥儿,那便是人上人,彻底的扬眉吐气。可恨贾赦点破了她这点小心思,还随着她被扇了一巴掌,传得沸沸扬扬的。 那二少奶奶王夫人,就是个悍妇,想着法的想要把她给随意的许配个小厮。为此,她也是没得办法,只能自救。 好歹赖大除了爱她的脸外,还有些共同的语言—讨伐贾赦! 对于贾赦,鸳鸯一想起那艳丽的容颜,心中怦然一跳。但转瞬间又化为满腔的恨意。恨贾赦出手绝情,不留情面。 这两人凑在一起,又是在自己屋内,自然是畅所欲言的。 说着说着,赖大手摸到了鸳鸯胸、前,带着一抹的笑意,“你得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好生的气死那大公子。这贾赦再有出生又如何?瑚哥儿不还是受风寒去了,我看那琏哥儿也是个没福气。到现在还小猫哼哼一个,一看就是个短命鬼。” “谁说不是呢?”鸳鸯依、偎在赖大的怀里,目光带着明晃晃的嫉恨,“没准是什么丧门星呢。你看看这一怀上,大房就开始倒霉衰了。那张家不说,可瑚哥儿平时多活泼健壮的,太医们来来得及时治的,可偏偏还是一场风寒就走了。” 门口,贾珍听到这话,气得直接一脚踹开了门,还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横剐了眼贾赦。 他跟瑚大弟弟可好了,弟弟还会过来陪他说话。 可弟弟病了。 这该死的奴才,竟然敢在背后说瑚大弟弟坏话,也咒瑚大弟弟希冀的小弟弟。 简直该死! 贾赦被拽拉了一下,看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状的贾珍,欢喜之愉,又觉得自己真约莫进入更年期了。 一回红楼,不提这年龄问题,主要是这辈分一涨,压力山大。 比如眼前,这踹门小达人不愧是爱好蹴鞠的,踢门踢得那个清脆响亮。压根不看看,后续的武力支持部队到达了没。这一次,还有他这个当叔叔的兜着,可若是以后自己管家了,可怎么办啊? 贾赦还有空发散一下当爹的思绪,理智的不去跟仆从言语。毕竟按着计划,直接上断头台的。但贾珍可受不了。 也不管胳膊上的手链,贾珍直接一步并作三步,上了床,一脚就去踹赖大的心窝,“狗奴才!” 赖大都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得有些愣怔,等被贾珍一脚踹上了,才捂着胸口踹着气,惊骇中带着愤怒,“珍哥儿,你怎么在这?” 说完,赖大眼角看到贾赦,眼中闪过一抹的阴鸷,冷声道:“大少爷,您可总算回来了,那我们可得……” 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赖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扬过来的巴掌。看着那愈发靠近的阴影,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种被五指山所笼罩的恐惧,怯弱的后退了一步,急声道:“我娘可是太太的心腹嬷嬷!” “不还是奴才?”贾珍毫不犹豫怼了一句,又抬脚踹去,“敢说我瑚弟弟坏话,我踹死你!贾史氏敢护着你娘,老子把她除族,不让她进宗祠!” 贾赦默默收回了自己打算踹出去的脚,并还把系在手上的手链给解开,给贾珍自由活动的空间。 能敢大呼小叫贾代善的熊,对贾史氏也的确可以没尊重。 珍珍这么会说话,那就多怼一会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自抄自家 赖大在家也算是个少爷,在荣府虽为仆从,却也因其父母的关系,是体体面面从小管事干起,享受着副少爷的待遇,脾气自也不小。被贾珍如此不留情面的连骂带踹的,这便眼中燃烧着嫉妒的火焰,捏紧了拳头朝贾珍而去。 见状,贾赦面色一沉,神色带着冷意,剐了眼赖大。 只一眼,原本挥舞着拳头,带着虎虎生威之气的赖大只觉一股寒气逼近,觉得贾赦似地狱修罗一般,带着浓浓的杀意。 被这么一惊,赖大出拳的速度与气势自然而然的满了下来。但绕是如此,贾珍还是楞了一下,直到这拳头到眼前了,才反应过来。作为一个被宠着的小主子,在他的意识里还真没有仆从欺主的。顶多言语几句,那也是得背后悄声议论,是万万没想到还能当面捏拳对打的。 当下气得直接一蹦三尺高,边打还边嚎:“找死!狗奴才,反了天了!贾代善,你给我滚过来,看看你家的奴才!” 听得耳畔的嚎叫,贾赦眉头死死拧了拧,飞快的掠过了一眼贾珍,视线装作漫不经心的朝窗户外头瞥了又瞥。 作为一只狐狸,他天生耳力就不错。刚才赖大挥拳之时,咻咻咻咻的,外头跟刮着妖风一个样。 要是这帮暗卫一直如影随形,那难怪上辈子贾珍好宴会好喝酒好美人,都一直能够活蹦乱跳的,没个马上风之类的。 所以贾敬到底怎么了?哪怕是监视,也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啊。他贾代善的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啊! 且听风声细辨,好像是两帮人,一帮想冲过来护卫,一帮是拦着的。 心理困惑着,贾赦倒是难得没有出言训诫贾珍这话语,反而是双手抱拳与胸前,静静的围观。 —他不把这件事搞清楚,恐怕完全解不开贾家的危机。 —他不信亲爹会从龙买股票。 贾珍哪里晓得贾赦要利用他的“熊”呢,此刻他正揪着“哎哟”直唤的赖大,还颇为知晓如何利用手头上现有的工具—将自己左手飘飘的丝带绑在了赖大的马尾辫上,而后一脸冷酷看了眼贾赦,“蹦”得一下跳下床,就往外跑。 赖大被贾珍犀利的捆绑手法刺激的整个头皮都发麻了,像是天灵盖活生生被打过一般,想要喊声疼都没有办法,趔趔趄趄只能跟着贾珍跑起来。 毕竟,不跑,头疼。 且还有宁府的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 贾赦目送着贾珍远去,万分珍惜的揉揉自己乌黑靓丽又柔顺无比的头发,鄙夷的扫了眼抱着被子小心翼翼的鸳鸯,冷声道:“直接连人带被捆着当证据。” 边说,贾赦屈起手指,偷偷给赖大送去了个“减肥咒”,免得贾珍等会没力气,拽不动。 而另一边,小王扫眼了眼双眸含泪,还带着些欲说还羞勾、引模样的鸳鸯,立马点头若小鸡捣蒜。虽然大部队还没有到来,但是他们这些亲随收拾赖家一行,还是绰绰有余的。 且把鸳鸯捆成了个粽子,小王听得外头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都不用去院外查看,便带着笃定开口,“大少,先锋营带队前来了。” “走!” 贾赦道了一声,走出院外,看着那整整齐齐的,带着杀伐之气的先锋营,带着一份满意点了点头。 他爹贾代善打仗向来爱好身先士卒,冲最前头。也就是当了主帅后,才稍微收敛了一二。但不管怎么说,这先锋营是贾代善嫡系部队中的嫡系。 不管哪朝哪代,帝王都有些提防将军,缘由便在此了。一个有点战功有点魅力的将军,带兵带着带着,很容易就将兵带成自己的拥趸。 可那有如何?! 端出自己战斗了多年的朝歌牌狐狸应有的气势,贾赦拿起了先前截来的军令,对准营长高高扬起,理所当然的开口:“黑蛟符在此,先锋营众将士听令。” 许悦一见贾赦手中那带着威严三爪蛟图纹,心中一震,再看贾赦如此肃穆的模样,依稀之间像极了贾代善,眼中闪过一丝的激动,毫不犹豫抱拳出声,“末将先锋营营长许悦率麾下见过大公子。请大公子示下。” 他之所以这么放心听从贾赦的号令,那也是多亏了贾赦在军营里呆过一个月的表现。虽然依旧有些不太像贾将军的儿子,但好歹还是有点脑子的,能当军师! 看看伪装成李小将的时候,多么临危不惧! 若非如此,许悦哪怕是见到了军令,也得亲自登门见贾代善一回,才肯行动。 “封宁荣街,查抄贾家所有仆从府邸,着重调查是否有借荣公行不法之事。”贾赦说道最后,声音压低了一分,“若敢泄露出去,让府衙人员得知,以泄军密处置。” 一听这话,许悦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开口,“末将领命。” “重点照顾一下这家。”贾赦指指赖家的府邸,而后便退居一旁,看着许悦调兵遣将,将宁荣街包个水泄不通,似铁桶一般,满意的点点头。 专业的人士一出马,那行动自然果决,迅猛无比。但凡抄出些不像仆从应有之物,便不管仆从的哭闹嚎叫,一个个训练有素,直接塞抹布堵嘴,反手捆绑。相比普通的衙门,军中自有一套审讯之法。能在贾家外头置办房产的,自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管事。那也是养尊处优的,自地当不了这严刑酷法,不消片刻,便交代了一清二楚。 于是也就真真的拔出萝卜带出泥。 没一会儿便抄出了不少的金银,房契地契,还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孝敬。满满堆了一箱又一箱,还有源源不断的。 这番动静,自也有人暗中打量。甚至还有相关的有司衙门,诸如顺天府尹,都亲自前来过问了。好端端的,忽然之间浩浩荡荡一万多的兵马杀气腾腾的入城,将宁荣二府包圆了,是一副抄家的模样。 “还请大人恕罪,我等军务在身,”守在街口的兵直接将顺天府尹拦了下来,毕恭毕敬的开口道:“无可奉告!” 顺天府尹:“…………” 既如此,顺天府尹也不太想卷入军中的恩恩怨怨,自然是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离开了。人能够走,但对于其他关注贾代善一举一动的人而言,这“抄家”之举,可过于出人意料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打探,才得知了贾代善之所以能够派兵进内城的缘由—事涉玉庭院刺杀案,清查家贼。 一听到这理由,再想想至今还被重兵包围的玉庭院,其他想要趁机打探个消息的人心思各异,纷纷盯紧了贾家。 贾家内此刻正鸡飞狗跳。 介于有贾赦暗中“减肥咒”的加持,贾珍拽着赖大,就像拎着一袋垃圾,压根没任何吃力,是直接横冲进了荣庆堂,贾珍嘴皮子异常利索,说完了前因后果,怒气冲天的要求贾史氏按着他的要求行事。 “所以,叔祖母,这狗奴才辱骂瑚大弟弟琏儿弟弟还有赦叔,又敢拳打与我,”贾珍还作了一番总结,而后说来自己知晓最最严重的惩罚:“我要他全家老小的卖身契,发配到北疆干苦役去!” 赖嬷嬷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鼻青脸肿的,心疼得不得了,眼中都带着泪光。在听闻贾珍的话语后,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都不用去看贾史氏的颜色,直接脱口而出,质问道:“贾珍,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下这样的决断?” 这贾史氏是最爱好颜面,讲究规矩之人。贾珍这般大冲大嚷的,哪怕是有理之事,在贾史氏心中都是无理取闹了。 更何况,这本就是贾珍失礼在前—无端闯入别人家中,还窃听人说话。想想,有世家公子哥干这样的事情吗? 再说了,她可是贾史氏的陪房。换一句话说,那是贾史氏的嫁妆,按着规矩,便是老爷贾代善都无法处理。否则,一个大男人,动妻子的嫁妆?要脸吗? 一想到这事,赖嬷嬷傲然的挺了挺胸膛,抬手缓缓拍拍赖大的后背,给人一个放心的眼神。 赖大却还是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抬眸去看贾史氏。 贾史氏面色铁青,声音带着些火气,“贾珍,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这是我荣府的事情!”打狗都还得看主人! “贾代善!”贾珍眼眸一眯,幽幽瞪了眼贾史氏,一张口,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 本接洽好了先锋营,想来凑热闹的贾赦一听这声,默默心理给贾珍点个赞。贾珍熊归熊,但也不亏红楼原著花费过笔墨描写过,有些精明能干的人。即便是矮个子里拔高,但贾珍找关键还是找得真准—贾代善。 贾史氏闻言,脸色堪比锅底。 深呼吸了几口气,贾史氏硬是让自己脸色和缓了些,就连声音都带着些柔和,一开口端得是长辈的谆谆慈爱:“珍哥儿,你都多大了,怎么能够如此直呼长辈的名讳?先前你噼里啪的一通言说,可事情到底如何,又岂能听你一面之词?你也得想想叔祖母的身份,若是偏听偏信,日后该如何服众?不是让仆从寒心?赖嬷嬷是自幼与我一同长大,那……” “废话少说。”贾珍听得这一连串的话语,神色带着不耐,声音拔高了起来,打断贾史氏的话语,“你都知晓我都大了,难道还想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你偏心眼谁都知道,赦叔和二叔里,偏心二叔,我懂。但是我……” 说一个伸出一个手指头,贾珍重复一遍,“瑚大弟弟,琏二弟弟,赦叔我就不算了,我们三个加一起,你竟然还偏心奴才?贾史氏,你这是想当赖家的人?不想进我贾家的祖坟?” 被不算了的贾赦默默自我拍胸膛顺气,继续放慢了脚步,竖耳倾听。 “偏心眼是这么偏心眼的?”贾珍气得是面红脖子粗,将三手指头朝贾史氏眼前比划了一下,“难怪你的狗奴才敢打我,被我抓了个正着,非但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打我!贾史氏,今天,你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我拆了荣庆堂!” “我拆不了荣庆堂,我拆祠堂!贾代善你给我出来解释解释,你的女人就是这么欺负族长的?我贾珍这么当族长?那我还不如被阉了当太监,不如宁府也跟那些家族一样败了得了!” 咆哮着说完这话,贾珍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喘口气,边嚎啕大哭:“免得宁府给你荣府拖后腿!免得让你不能位高权重。” 在场所有人:“………………” 贾史氏只觉五雷轰顶,脑中空白了一瞬,呲牙裂目的看着在地上嚎啕的贾珍,“你……你简直……” 话还没说完,贾史氏眼角余光看见疾步而来的贾代善,眼眸不受控制的迸发出一抹希冀的目光来,急急忙忙上前,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起来,“老……老爷。” 在嚎啕的声音衬托下,贾史氏这一声柔中带着些许委屈的哭诉,显得异常的柔弱。尤其人保养得也不错,此刻也算是真情流露,便带着一份楚楚可怜的模样来,若是寻常人看去了,定然是要先和声安慰一句的。 但贾代善能够配合贾赦完成“自抄自家”的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闻言,脚步虽然顿了顿,但却是两眼带着冷意,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贾史氏,开口:“夫人,为夫耳朵没聋。你这个偏心眼偏的,我也有些不懂。珍儿语速虽然有些快,噼里啪啦的,但是表达能力还是有的,前因后果说得也挺清楚,给的方案我觉得都叫善良了。你是怎么说出狗肚子一词的?” 说到最后,贾代善神色阴沉,一字一顿:“他是狗,我也是狗。珍儿是替你的亲孙子抱不平,就不怕瑚儿在天之灵看着你这个祖母吗?还是说你老大就当没生过,连带孙子都不管不顾,任凭奴才作、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祸连九族 此话一出,满屋死寂。 贾史氏只觉得自己被人揪着衣领,凌空来回的扇巴掌,难堪自不用说。但对于她而言,此时此刻,更是心痛如刀绞。贾代善的每一个字,便像一把刀,刺进了心窝里。她这般希冀着贾代善,可人呢?好生的威风!为着侄孙子为个早已死了的孙子,与她这般气急败坏的! 要知道他们一晃眼,都快三十载夫妻了! 贾史氏闪烁着泪光,幽怨无比脱口而出,质问道:“老爷,您竟然如此待我?” 瞧着贾史氏一副看负心汉的模样,贾代善额头的青筋露出,目光冷冷的看了眼人。 扪心自问,作为一个丈夫,他贾代善可以拿自己的军功来发誓了,真是发自肺腑尊嫡妻,在某些方面已经算得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因自己常年戍边,这家里内外得靠贾史氏撑着,觉得亏欠了人。但贾史氏也得搞搞清楚,他们两明明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贾代善从来没爱这个心思在。 作为个男人,为了一家和睦,他已经在姨娘问题上再三、退让了。要知道,有几个性子其实他还挺中意的。可都打发走了。 可结果呢? 贾史氏连最基本的贾家主母都干不好,反而这么一脸怨恨,就挺让人生火气的。 眼角余光扫见跟随过来的子女,贾代善按压住额头的青筋,还想着留一分的颜面,咬牙提醒:“你对子嗣的态度,你不觉得有问题?” 原以为听到这提示了,贾史氏能够冷静想想自身问题所在。岂料贾史氏却是顺着贾代善的目光,看见了站在门口有些惊愣的贾敏。 当看着自己如今快亭亭玉立的女儿,贾史氏眼中的伤痛却是愈发深了。 若不是因为爱贾代善,她何苦三十三岁了,这般可以当祖母的年纪还老蚌生珠?又不是没有儿子! 这女人生产是鬼门关! 她已经都因为老大这个孽障难产过一次了!差一点便死了,哪怕最后熬过来了,可也在床榻上休了整整三个月,才渐渐养回来。 这噩梦一般的经历整整笼罩了她二十几年,可她却是有勇气,再一次次的怀孕,为的不就是还是想要血脉。不是为了少奶奶的地位,就只是顺其自然的,有这么一个能象征着爱情的血脉。 世家的教育的确对于牛郎织女,崔莺莺等嗤之以鼻,教着要相夫教子。可世上哪个女人不希冀有爱情? 这思维模式贾史氏早已根深蒂固,如今又这么一想,原本闪烁的泪珠竟滚滚落了下来。 当撞见这一幕的时候,贾代善眼眸一沉,浑身愈发冰冷了一分,眼角余光飞快横扫了一眼周围。 缓缓吁出一口气,也不打算清场了。 他本来是打算好好单个先聊一聊的,现如今既然这个当娘的要这么作,那就一起吧!他贾代善要是兜不住家里这些破事,那也不用领兵了。 贾敏敏感的察觉亲爹的神色带着一分的寒意,吓得身形一僵,一会儿看看亲爹一会儿又瞧瞧亲娘,视线来回的转动。但就没带着一抹希冀之色看眼旁边站着的大哥贾赦。 垂眸瞥了眼贾敏,贾赦眉头一挑,自顾站着不动弹,静静的欣赏屋内这一幕。 屋内,看着滚滚泪珠滑落的贾史氏,原本摊在地上哭嚎的贾珍吓得在自己脸上擦了擦。看看干燥无比的手指头,贾珍眼眸飞快扫了眼面色阴沉下来的贾代善,偷偷往桌案后挪了挪,而后手捂着唇,伸出舌尖舔了舔掌心,往自己脸上抹。 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看多了,他小时候就被祖父抱着坐在膝盖上,看着贾家族人为个柴米油盐酱醋茶各种唱念俱佳。 比的不就是谁惨! 不怕! 他先做好准备! 眼角余光扫见这一幕,贾赦瞧着是又气又无奈又有些感叹的。这小孩子还真是天生的精明,有样学样那个快的! 当然让他感叹最深的还不是贾珍,是眼前哭都没哭花妆的贾史氏。他的亲娘!贾史氏边哭还泪眼花花的直勾勾的盯着贾代善看,瞧着就有些少女怀春的模样,等待着人来安慰呢。 哎,今日这么一见,他忽然察觉自己貌似遗漏了一件事—这贾史氏是喜欢贾代善的。 当这个念头浮现脑海之时,贾赦又觉得自己可以为贾史氏的偏心眼多一份证据了。 毕竟,他贾赦这个嫡长子,只是为增加少年奶奶地位而生的。等地位稳定之后,再生孩子,那可不得是爱情结晶啊! 贾赦一想,只觉心中腾起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冥冥之中母子两算难得心有灵犀一回,可惜贾赦这一分的敏锐并不是来给贾史氏神助攻,帮自家亲爹开窍的,反而人本来想隔岸观火的变成了煽风点火。 贾赦清清嗓子,打破了屋内外一时流淌的尴尬,沉声重复了一遍贾代善先前的话语,目光带着冷意看向了贾史氏,问道:“太太,我也想要个答案!一个月前,赖大都敢耀武扬威,吆喝着竟要绑我,还是奉您的命令。” 本贾史氏眼中还没贾赦呢,听得贾赦的话语,再看看贾赦竟然站在了自己的跟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委屈都找到了宣泄口,当下一股脑儿便朝贾赦而去,声音拔高了一分,质问道:“你这个孽障,还有脸提及一个月前?我好生派鸳鸯去请你,可是你呢?却是打伤了鸳鸯一行。如此不忠不孝之举,你还有脸提及?” 说完,贾史氏又看向了贾代善,含着的委屈化成了实质,“老爷,这可是您吩咐的。鼎儿也乖觉听话,亲自来请。可看看老大这干的事情!有多少亲戚情分都得被作践个干净。” 贾代善整个人黑成了锅底。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及。他就想起了玉庭院外顺手的调查。竟然是还有人拦截在他营地附近,能耐上天了! 不过绕是贾代善在怒气,这生气值还比不得亲身经历过的贾赦。 贾赦声音冰冰冷冷,一字不差的将一个月前归来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太太,是觉得我贾赦这条命不好?连累到您都需要除晦气了?” 边说,贾赦掩在袖子里的手朝贾史氏微微一弹,在心理默默许了个愿—“妈妈保佑,我想知晓太太的心声。” 贾赦那模样虽然像笑,却表情冰冷,活像是冰窟窿一般。眼中迸发出的眸光,似磨得锃光瓦亮的刀,刀锋锐利无比。光一眼瞧着,就有些让人心惊胆颤,完完全全不像从前双眸尽是孺慕。不论她给什么眼神,都能够跟个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 贾史氏迎着人直晃晃的打量,猛得脑中空白了一分,随后贾赦前后态度对比的反差闪现在脑海,外加上贾赦的一丝许愿,让她完全毫无意识,脱口而出了埋藏心中的思绪,情绪也无比的真挚,带着浓浓的厌恶:“不,你不是老大那个孽障!你疯了,对,你疯了!先前那般的举动就是个疯子。如今肯定也是疯了,来人!”只要把这个疯子拿下,治与不治,到时候都是由她说了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骇的瞪圆了眼睛,看向了贾史氏。 “太太!” 赖嬷嬷一听这话,哪怕贾史氏没有继续往下说,但作为心腹完全能够哦想得到人接下来的话语。此番的言论,若是没有贾代善在场,那定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如今,偏偏贾代善在啊!哪怕集合了荣府他们所有的势力,都无法哪下贾代善。 那么哪里有疯事可言? 就算疯,恐怕也只有太太病疯了! 作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相关利益方,赖嬷嬷也算是反应迅速了,直接撕心裂肺的一声吼,打断贾史氏的咆哮后,便跪地毫不犹豫的磕头,含泪着开口哀求:“老爷,请您恕罪啊!太太这也是因为近日来压力颇大,才有这般言语。先前她怕您担心,也是怕旁人多想,才小心翼翼的除晦气。并不是大少爷听到的那般,她只是依着算命先生的批命,想为贾家好,想给琏哥儿祈福,才有这举动。只是没成想到,让大少爷误会去。都是我们这些奴才的错,还望老爷您明鉴。” 说完,赖嬷嬷又是猛得磕头。 “咚”得一下,在偌大的荣庆堂大堂内都显得格外的清脆。 听到这声音,贾史氏回过了神来。一想起自己先前的话语,贾史氏眼眸飞快的闪过惶然,还有眼底带着的一丝恼恨瞥了一眼贾赦。 但一张口,却是声音哽咽,贾史氏想也不想,立马接着赖嬷嬷的话语,说了下去,眼中还有些失望之色,声声讨伐道:“老大,恨铁不成钢你难道没有听闻过吗?我虽然次次恼恨,开口你这个孽障,可你哪一次惹祸了生病了,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精心照料?就因为几个奴才的话语,你就能如此想着自己的娘亲?都不直接来找我问一句?那我也直接明明白白的对你说了,你在我心理还真真就是个不孝的孽障!” 最后一句,贾史氏铿锵有力的开口,像是被气狠了一般,声音之响亮,能够直冲云霄。 贾赦面无表情的看了人一眼。 贾代善神色带着思量,看了眼贾敏。 贾史氏本就时时刻刻念着贾代善,哪怕人的视线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当下就捕捉到了。于是乎,贾史氏愈发觉得自己是理直气壮了,给自己增加了音调,声音跟高了一分,道:“不说先前那嫁出去的三个庶女,便是政儿和敏儿也在,你问问他们,若是有问题,哪一次不是来寻我解决?可是你呢?” 贾赦沉默的听着一声比一声还高,说着还似乎挺起了腰杆的贾史氏,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的笑容,脱口而出:“太太,你知道《都挺好》吗?” 说完,贾赦话语一顿。 《都挺好》是现代的一部家庭伦理剧,说得是苏明玉这个在重男轻女家庭长大的女孩子,从小不受父母待见,甚至能考上清华却是没有钱读书,还是有个对比,当时母亲却是能供着她二哥毕业旅游的。于是,她不靠家里上大学,努力靠着自己拼搏打工,最后终于算得上女强人了。可随着苏母去世,苏家面临一次次的家庭危机,苏明玉次次都还是出手相救,逃离不开打着骨头连着筋,家和万事兴这个魔咒。甚至最后,还是苏明玉赡养了其父苏大强。 这个当家之主,虽然有一丝疼爱明玉,却无法顶门立户,反而自私自利,又软弱的。不过,人最后生了老年痴呆症。 而苏明玉的大哥呢,飞回美国顾念自己的小家庭去了;原本妈宝男的二哥呢也到非洲专注事业去了。 苏明玉呢,却是辞了事业归家赡养父亲。 当初看的时候气死,可万万没想到今日自己竟然还能脱口而出,竟然还有一丝的希冀! 贾赦想着,眼圈都红了一分,努力让自己理智回笼,缓缓补充了一个例子:“话本你没看过,但是不到黄泉不相见这个典故,堂堂的荣国公诰命夫人,满腹才学的拧总该知晓吧?” 这个典故封建官宦家庭都还是知晓的。源于庄公之母姜氏偏袒幼子,非但事事要长子顺着自己,最后还帮着幼子起兵谋反。庄公因此动怒,道:“不到黄泉不向见。”将姜氏送往颖地。但最终庄公却是在臣子的劝说下,挖了一条地道与母亲相见,还母子俩和好了。 当然举这例子,只不过为了让他大赦赦更显得可怜巴巴一些。 卖惨嘛,贾珍这个熊孩子都懂! 贾赦面色带着冷意,“也就是我自己犯、贱,觉得能够和解!毕竟,我们贾家也没那么能耐,只不过一个爵位罢了。但想想,话本依旧是话本,典故是典故,你我日后,也就缘尽于此。若是觉得对不起你的生恩,那我今日还真就能够还清了!” “一命抵一命,贾史氏,你的心腹好奴才干的事情,手里捏着你的证据,若是捅出去了,你史家满门女子没准都得上吊自尽,以证清白!” 说完,贾赦目光看向了门外提溜着鸳鸯而来的小王。 小王其实耳力挺好的,但也着实是因为从赖家抄出来的东西太过惊骇了,这才不顾这后院之别,顺手揪着个理由,就闯了进来。 “进来。”贾代善开口。 “是。”小王疾步入内,径直朝贾代善行礼了一下,将手中拿着的匣子双手奉上,面色还有些惶然,“第三份密案。” 一看见那熟悉的平淡无奇的木匣子,赖嬷嬷却是瞳孔一缩,心中翻起滔天海浪,惊惧无比直接昏倒了在地。 赖大见状,面色一惊,恐惧笼上了心头,紧张兮兮的看着贾代善的动作。 贾史氏本觉得贾赦是仗着有爹撑腰,专门来刺激她的。但是当看见赖嬷嬷这番惊恐的模样,面色一沉,只觉后背发寒,心中有种不好的念头。 可偏生赖嬷嬷已昏过去。此刻在装昏,在宅斗中纯属于下下策。 眼角余光扫见了依旧站在门外,面色有些发白的贾敏,贾史氏眉头拧成了疙瘩,心中有些不忿。在贾代善眼里,恐怕这个老来女还不如外八路的贾珍呢。 索性,珠儿眼下这个唯一的孙子还养在她的院子里。 得想办法…… 贾史氏正绞尽脑汁想着斡旋的办法,就听得一声的嗤笑,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眼贾代善,就见贾代善双眸猩红,眼里要杀人的火焰都快化为实质了。 “贾史氏,要害我贾家诛连九族?!”贾代善手捏着泛黄的信笺,面色发青,“小王,立马将赖家全都拖出去杀了,所有相关人员一个不放过。一个时辰后,将这些仗势欺人,夺人良田的罪证送去顺天府尹,顺带给御史台也抄送一分。明天让老左带头弹劾我!另外带人将贾家所有的族人全都清查一遍!” 得亏皇帝给他一丝的颜面,处理家务,退掉了护卫贾珍的一队。 否则今日就得死了!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贾史氏手竟然伸到了后宫,帮着甄贵妃指点宫斗,还用药,用到了元后身上。 用了,还被身边的心腹给留档了。 听都没听过这么搞笑的。 “伪个屠圣盟的图标,入夜伪装后,放火烧了梨香院!”贾代善说完,狠狠喘息了两口。他……他也只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屠圣盟,略显得还有几分作用,好让帝王手下留情,留子嗣一命。 以死卖惨啊! 贾代善拳头捏得咔嚓响。一辈子南征北战,没想到最后如此窝囊。 贾赦闻言,惊愣的看向亲爹。这……这到底还有什么罪证?亲爹怎么那么慌? 就像电视剧那样,所有贪官污吏总有个暗账作为证据。赖嬷嬷就挺爱记录这个的。从贾史氏第一次对贾代善的通房丫头用宅斗之术起,赖嬷嬷就一五一十的记录,还附带心情呢。 当年这个账册被抄出来,他大老爷都懵逼了。 可那些利用贾家名帖包揽诉讼的事情,还没到他亲爹这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甚至还要自毁的时候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丹书铁卷 “小王先等等!”贾赦急喊了一声,而后看向了贾代善,神色无比坚毅的开口:“爹,您说过这家务事是教给我处理的。不能这么言而无信吧?” 小王闻言身形一僵,视线看向了贾赦,带着自己都察觉到的一丝希冀。他本来会毫不犹豫执行贾代善的命令,但听到最后一句“屠圣盟”,反倒是心中翻起万千的火焰来。贾代善的心思他猜不准八成,但六成总有的—人约莫就想拿自己半辈子南征北战,在将士在百姓心目中的威名去挡屠圣盟。好瓦解了屠圣盟这“民间青天”的清名,为朝廷除去一心腹大患。 可凭什么啊! 贾赦眼角余光看见小王站定,微不着痕的松口气。看着贾代善依旧面色沉沉,浑身紧绷,带出的防御之势,贾赦垂眸飞快横扫了一眼都被捏进拳头里的信笺,眼眸眯了眯,脑海盘算着最佳的路径,边展开心理攻势:“爹,要死我们一起死,但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贾家两代刀山火海闯出来的清名也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被狗屁的屠圣盟给污蔑!再不放手,我咬你了。” 贾代善听得眼眶一红,但还是下意识的挥手避开贾赦的来袭。若贾赦一行不知晓,他觉得还有七成的把握,让帝王看在贾家,看在他贾代善能用的份上,留一命。但这份笃定的思绪刚一闪而过,贾代善“嗤”了一声,倒抽一口凉气。伴随着这一丝的凉意,贾代善便察觉有一股疼痛钻入脑海,让他理智有一瞬间的空白。 空白之时,贾代善手不受控制的松了一下。 见状,贾赦飞快的抢过了信笺,随后身形如燕,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依靠着门,才站定。都顾不得看相关的内容,贾赦揉了揉自己差点咬碎的牙。 这亲爹自带军威又有父亲的光环笼罩,他“伤”人,算得上逆天而为之举了。 一朝咬亲爹,辛辛苦苦一个月攒的修为都白瞎了。 扫见了贾代善虎口处血、淋、漓的一排牙印,贾赦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将有些捏成团的信笺展开,一目十行的扫过,而后瞳孔一缩。 信笺上的记载很短,也就一句话而已—承景二十年秋,元后又生病了,太太送前朝秘药魂香与甄贵妃,五日后宫里传来了好消息,太太很开心。 贾赦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尤其是最后两个字,直勾勾得看了又看,确定自己没眼瞎看错! 当下,气得捏拳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上辈子,那审讯的官吏是故意的还是直接忽视了,压根就没给他说这一条,否则他也不可能找死让旁人来“抄家”! 要知道,元后可是嘉佑帝心中的白月光,朱砂痣啊! 元后不仅是原配之意,人姓元,是太子(现今的二皇子)之母,与帝王是少年夫妻,一路扶持着走过风风雨雨,且元后一直身体不好,那还是因为三十年前为救驾受得伤。 故此,嘉佑帝至今都还未再册过后,朝臣也不敢瞎叽叽歪歪的。 哪怕在太子被废后,有想当承恩公的刚试探一句,就被武勋给怼回去,都不用秉正统观念的文臣开口。因为元后乃是元公的干孙女。 元公乃前朝宗亲,天资出众,文武双全,还爱民如子。因劝谏末帝,反被奸臣污蔑,落得个全府处死。被侠义者劫法场救出,太、祖爷学三顾茅庐请回来的军师。元公因此除皇姓,以元为姓,寓意重头再来,为民而活。 自打出山后,是尽心竭力辅佐太、祖一行,小到莽汉们的认字读兵法,发挥作战天赋,择其擅;大到招贤纳才,制定律法,恢复经济民生。待太、祖爷开国后,本应率先册封元公,可人却三次不受,只愿在国子监教书。后元公入尚书房授课,悉心教导嘉佑帝。待帝王亲政后,便是云游四海,体察民情。在人百岁高龄,本应颐养天年的情况下,得知西南战役中,朝廷军队受阻,主帅贾代善还受了暗箭,性命垂危,战况告急,便亲自带着太医赶赴西南,除瘴气解毒虫劝山民。最后疲惫而亡。 嘉佑帝以子嗣礼仪,贾代善和金鑫两弟子一同,抬棺入皇陵,配享太庙。 元公如此为国,举国皆敬重。 因人此生唯一遗憾的便是昔年被灭门之时,家眷被牵连。事后,多番寻找也未能找到失散的女儿。故而,对于元公收养的干孙女,其他人不说,诸如南安郡王,便是打心眼里疼的,当做师父的闺女。 所以,即使元家没人在了,可若是此事爆发出去,那莫说帝王是不是动怒了,就是贾家都过不了老亲旧友的那一关。 四王八公之所以还是一体的,便还是因为有老一辈还在。这些老人们,看重的是情谊。 且贾代善自己那道坎都过不去。 因为,贾代善是皇帝伴读,也算与元后青梅竹马长大的,把人当姐姐当嫂子般敬重。再者,他这条命都元公救的。 与此同时,贾代善回过了神来,看看自己手上还冒着血的一排牙印,不可置信的看向贾赦,“贾赦,你真属狗的?” 这个孽障竟然还真咬他! 咬他! 贾代善觉得自己这颗老父心是伤心又有些骄傲到想哭。可正因为此,他才更想保全子嗣。 目光横扫了眼有些呆愣的小王,贾代善眼眸一沉,给了一个眼神,让人立马去办。自己却是逼近了贾赦。 贾赦直接一个后空翻,出了门,稳稳站在了小王身后,一个手刃将人劈昏过去。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快若闪电的,众人只听得“啪嗒“的一声,看着一个魁梧的壮汉就这么被贾赦轻轻一下,就“咣当”一声的栽倒在地,恍恍惚惚回过了神来。 尤其是贾史氏,见状都忍不住想要呼喊一声“老爷您看看啊,完全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这孽障能直接打人,对父母的仆从下手,谁能知晓他日会不会对父母下狠手呢?” 但这番话却是被丝丝憋回了肚腹之中,毕竟贾史氏到底还是有些颜色的。总觉得心中愈发惶惶然,便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向了贾代善。 贾代善看着贾赦这虽然不算身形如燕,却也有些矫健的一幕,愣怔了一瞬。 “爹,以您的性子肯定不会让事态继续扩散更加严重。”贾赦沉声,目光横扫了眼屋内神色各异的贾家众人,最后定定的看向贾代善,郑重无比道:“爹,我贾赦之所以接受有你这么一个爹,是因为你是英雄,戍边在外为的是百姓。所以,绝对不能因为这些阴私之事而死,你也不能因为我们而去,我只能接受你战死沙场,为国捐躯!” “你现在敢有赴死之心,我敢拖着史家甄家一起陪葬!”贾赦眸光带着疯狂,“贾家也整整齐齐上断头台!” “你……” “这个家你是主心骨,可一旦没了主心骨,我虽然不会杀兄弟,但你觉得我会善待老二他们?这个家一样会散。”贾赦一字一字,目光定定的看着贾代善,希冀让人能够听得进这番话,“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要的不是你的保护,而是成长!否则,你能护我们到什么时候呢?像今日这般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故,我们都完完全全是被宰的份!” 虽然也是噼里啪啦响的一串,但听在耳朵里,这大孙子开口跟自己儿子开口,滋味是全然不一样。 贾代善回眸看了看早已抱着椅子一脸茫然无措的贾珍,又看了眼泪水连连的贾敏,眼眸闭了闭,手紧紧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看着似在踌躇的贾代善,贾赦也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沉声道:“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与其遮掩着,不如说个清楚。皇帝也是人,七情六欲都有。而且说句实在话,您刚才那么吩咐,无非是凸显自己的作用,好当磨刀石。可我们呢?不还是得时时刻刻担心这件事会不会被爆发,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留档在?!” “遮掩着完全没法让秘密彻底成为秘密!”贾赦说到最后,语调拔高了起来,而后双膝跪地,“爹,我们没您那么有能耐,还得要您护着我们一点点长大。” 听得传入耳畔的话语,一声一声似战鼓一般敲击在内心深处,贾代善缓缓睁开眼眸,看着跪地的贾赦,眼眸闪了闪。 不知何时起,他印象里那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忽然间就长高长大了。即使是跪地而立,却似被千锤百炼过的长、枪,带着坚毅果决的杀伐之气。 静静的看了半晌,贾代善倏忽释然一笑,“你真得长大了。” 说完,贾代善声音带着一丝的果决,“小赵,你等且听赦儿吩咐。” 小赵与小王一般,都是贾代善一手带出的亲卫,都是对贾代善忠心耿耿的。闻言,当下毫不犹豫单膝点地,领命。 看着人这模样,贾代善嘴角一弯,毫不犹豫便朝门口而去。 目送着贾代善离开的背影,贾赦静静的看着,认认真真的嗑了个头,在心理默念许愿:“贾家的列祖列宗保佑。” “妈妈救命啊!” “望日月之主,我妖主金乌殿下庇佑,弟子贾赦虔诚祈祷,求看在我爹出生入死戍边多年的份上,保佑贾家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 将自己能够想到的祈祷力量都哀求了一遍遍,贾赦看着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红芒又一次的被皇宫的紫气给反弹了回来,咬了咬唇。 皇宫自古以来就有屏蔽的阵法,哪怕圣人至尊的女娲,也不能随意干涉气运。 疼痛钻入了脑海,贾赦才回过了神来,嗅着口腔内弥漫的血、腥反而清醒了起来—没有助攻也没事,嘉佑帝此刻处于中老年危机中,也需要这么一份赤忱无比的信赖。 稳定了心神,贾赦缓缓站直了身来,目光冰冷无比的看向贾史氏,将手中紧攥的信笺缓缓捋平,微笑着递过去,和声道:“太太,我知道您想说是因为爱情。但是感谢你这份厚爱,贾代善要死了。” 贾史氏当看清那一行字时,身形瑟缩了一下。 贾珍这会倒是回过了神来,惊骇无比,哪怕先前哭嚎着嗓子有些哑了,但依旧火气不哑,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贾赦,你到底胡说八道什么?” “小赵,先把珍儿送回宁府。”贾赦冷声吩咐道:“若荣府真出事,宁府到底是闭门期间的。赶紧送走。” 看着贾赦这番急急忙忙的模样,贾珍“嗷呜”了一声,装作也要咬人的模样,张口,“我不走,不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告诉你,我可是族长,懂吗?叔祖父说要诛连九族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九族!走也逃不掉的。” 说到最后,贾珍眼里带着惊恐,却愈发耀武扬威了起来,虚张声势着,“不走。反正我爹不管我了,这个贾家就是我老大。” 贾赦神色肃穆,声音还有些火气,“荣府要被杀,你也不走?叛逆也得看看时间,小命要紧!” “为什么会被杀啊?”贾珍被瞪的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膛,一脸茫然,“叔祖父不是有免死金牌吗?” “什么玩意?”贾赦语调拔高了一分,一脸茫然的看向贾珍。 贾珍迎着人的眼神,惊了一瞬,扭头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看着贾赦急红的眼睛,眼泪吧嗒吧嗒的流,边解开了自己的衣领,掏出一个弧形的小铁片来,哽咽着开口:“叔祖父给我的,丹书铁券缩小版,之前外祖父出事了,我睡不着,他哄我给的,说真的!你……你拿去吧。我还是想要叔祖父。” “不哭。”贾赦看着递过来的小铁片,看起来像丹书铁券的瓦片状,也是密密麻麻的鎏金蝇头小字,但偏偏中间还有个小圈圈,挂着一个金链条。 瞧着就跟项链一模一样。 拍拍嚎啕大哭的贾珍后背,贾赦一边宽慰一边深深叹口气。 这缩小版本的听起来就听不靠谱的,真哄小孩的。 也太假了。 本朝有丹书铁券,但就发了两张。一张是元公的,荫庇那至今还没寻到的遗孤,权当个念想,以及用彰显皇家仁厚,来笼络人心。还有一张便是世袭的北静王了。因功最高,发了一张。 两张都是太、祖爷颁的。 贾代善的军功累积虽高,但一直有人阻拦着嘉佑帝这个二代帝王发券。 哎…… 贾赦高举起手,娴熟无比的把人砸昏。 瞧着脸蛋上还流淌的泪痕,贾赦郑重无比的把这个所谓的丹书铁券给人带回脖颈上,小心翼翼的捏了捏贾珍肉脸蛋,开口许愿:“祖宗保佑,咱珍珍会一辈子平安喜乐的。拜托青春叛逆期早些过去,早点儿长大。” 话音落下,贾赦惊愣的看了眼一缕红芒飘然进项链版的丹书铁券,而后伴随着一抹紫气朝皇宫而去。 贾赦:“???”这特么真丹书铁券,皇帝赐的? 就在贾赦困惑之时,便听得耳畔一声凄厉的笑声。 贾史氏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又抓到了贾代善的一个把柄,质问着:“贾赦你这个孽障不是怪我偏心吗?但是你看看你爹,看看老爷?他何尝将我们放在眼里,放在眼里!” 声音拔高了一分,贾史氏双眸直勾勾的看着贾珍胸前的小铁片,怒喝:“看看这丹书铁券都是给贾珍!就只是哄他!听听这是人话吗?” “贾史氏,所以你就背后捅他一刀,对吧?我们全家一起死。”贾赦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你只是喜欢权势,压根不是喜欢贾代善!别说爱这个词,你不配!” 说完,贾赦压根不去看贾史氏是如何表情,道:“小赵,把人先打昏过去。还有去把贾政从学堂叫回来,让他清点贾家这些罪证,让……” 就在贾赦一条条命令下达之时,贾代善跪在了乾清宫,一字一顿诉说了完了自己无意间的发现,匍匐跪地,“求您彻查元后昔年病逝之事。” 嘉佑帝端坐龙椅俯瞰着跪地的贾代善,听着嘀嗒嘀嗒流逝的沙漏声,心理默默数着数,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好让脑子不去回想那些甜蜜一幕幕下的背叛—世人皆知晓他与元后伉俪情深,可谁能知晓元后为了儿子,为了皇位能对枕边人下、黑、手呢? 等过整整两刻钟的时间,泰安帝估摸着事件有些差不多了,才不急不缓的喝口有些凉了的茶,出声打破了满殿的静寂,问道:“若朕查证属实呢?” 贾代善听得上方传来的声音,缓缓吁口气,想道来自己组织了无数遍陈情哀求的话语,但最后张张口,还是硬邦邦的一句话:“臣愿意受罚,只求皇上看在贾家的份上,饶赦儿他们一命。” 嘉佑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地的贾代善,眉头一挑。即使人突发意外遭受着打击,跪地的模样也一同往日,带着份特有的张扬与固执。 “看在贾家的份上?” 于是,泰安帝一字一顿,缓慢无比的重复了一遍,不待人有空间多想再一次试探的开口,专挑着贾代善的隐秘问道,道:“破军啊,你知道你大哥怎么死的吗?”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番提问,贾代善身形一僵,而后咬牙坦诚道:“知道,是想让贾家能避开恶斗,自己借病……借着旧疾复发的名义而亡,让我守孝。” “你大哥能用这招,元笑忆也是如此。”嘉佑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也坦诚了一回,颇为骄傲的开口:“只不过她算计了千万,没有算计到自己儿子疯了。但宸儿即使疯了,当年你护着他回京,他也没有想过用此等隐私,下作的手段来威胁你。要不然,没准宸儿可真兵变成功了。” “什么?”贾代善惊骇的抬眸看了眼泰安帝。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背后的冷汗都流出来了。 “贾代善,感谢你儿子,也感谢你自己的坦诚吧。”说着,嘉佑帝还笑了笑,“你这个选择做得不错。贾史氏,也到底姓贾,朕看在贾敬为国捐躯的份上,你自己体面的解决,不要让小族长难做了,动静也别闹太大了。至于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着,嘉佑帝扔了一本奏折,“自己看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皇家密辛 听得这番话语,贾代善接过奏折的时候,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千千万万的思绪齐齐涌上心头,尤其是当撞见奏折上帝王的朱批。朱砂色泽殷红,似血,以致于眼睛都有些晕眩。贾代善眼前一黑,再睁眼,入目依旧是殷红浓稠。 这一抹红让原本的万千思绪都化作了一抹亮光,一下子就回溯到了三年前的春天。 承景三十五年江南某处交通便捷的小镇上。 大地回春,积雪渐渐都融化了,有些地方,比如郊外的田野上,农民种的庄稼冒出了碧绿的嫩苗来,也有自然而然生长的小草小花。连绵一片的,带着些生机勃勃的景象。可越过了官道周边的田野,往里面去,那碧绿的秧苗上染着血。 压在嫩苗上面是一具具的尸首,有满身黑衣的刺客,也有穿着铠甲的侍卫,也有一身朴素农装的百姓。视觉上青红交加,外加兵刃泛着的锋芒,在清晨冉冉升起的阳光照耀下,刺眼得紧。越往里走,血气越来越浓郁,直等到了村内的一处山洞,才见到了满身血的太子。 走得近了,才看得清太子只不过外袍上沾染着些血液,有几道外伤,虽汩汩流着血液,未伤及要处,并无性命之忧。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看得见太子怀里还抱着个血人。 贾代善眼皮一跳,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回忆。他扪心自问也历经过了不少生死,可他依旧不敢再去看一眼,甚至去回去。 毕竟,他贾代善到底算老沙场了,一眼便看得出是万箭穿心而死。浑身上下,尤其是胸膛要害处,密密麻麻的箭翎。 所以那个时候,他带队弯腰鞠了一军礼后,便侧目避开了,打算给太子留些空间想想,当然他们也要调查取证。 岂料啊,还没走开,便听得背后一声喑、哑的声音飘来:“荣公,是孤害了凤仪。孤……孤只是想给老大他们一个教训,只是……哈哈哈哈哈哈,以天下为棋……” 后头还有太多的话语,他贾代善压根没有听见,脑中完全就已经“嘭”得一下空白了—凤仪,贾敬的字。 这字说起来还有些缘由,贾敬的爹贾代化翻来覆去取不出合乎心意的表字来,最后请帝王定的。源于【《《后汉书·左雄传》汉世良吏﹐于兹为盛﹐故能降来仪之瑞﹐建中兴之功。】曰有凤来仪,为凤仪。嘉佑帝很美得慌,拉着贾代化的手展望,希冀下一代的君臣能够携手一同历经风雨,建盛世。毕竟,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读书。 到太子这一代,才第三代呢。 有前两代帝王打的基础,到第三代,合该兴盛,比唐宋更盛,万国来、朝。 但终究计划赶不上变化。 事后调查才拼凑出了完整的事情经过,太子提前知晓大皇子党预对赈灾银动手,留了一手,想要趁机反坑大皇子一行一把。岂料自己被人耍了一回,其心腹的奶兄叛变了。太子作为赈灾的钦差大臣,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算合格的周旋各方借调粮食,与灾民一同吃喝,倒也算勉强挽回了些局势。 嘉佑帝看在太子脑子还正常,派他贾代善从西南驻地带着粮草北上赶赴灾区。毕竟,皇帝还是当爹的,儿子再不成器也得得拎回家来教育,且也不能真把灾民的命当一串数字。 却晚了一步。 大皇子一行得知嘉佑帝的行动后,设计了引君入瓮。用的引子就是贾敬。 原本在家守孝的贾敬得知赈灾银的消息后,紧急抽调了贾家的庄子管事返回,又暗中带人南下寻找粮食。一路抽丝剥茧的,到底寻到了粮食所藏匿之处—“盗匪”看中了村庄的便利位置,将赈灾粮草移花接木后,就近放在了村内山中的地洞中。 然后便是一夜不眠不休的弑杀。 最为无辜的还属于那一村的村民,熬过了雪灾,却没抵挡住人祸。 ================= 嘉佑帝看着贾代善面色沉沉,尤其是一双眼睛,血红的似烙铁一般,带着一缕令人畏惧的寒芒。 眼眸闭了闭,嘉佑帝缓缓吁出了一口气,唇畔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道出自己隐瞒的一些密辛。 说来也是挺可笑的事情,作为帝王,有时候也需要卖惨来拉近关系。 一想,嘉佑帝嘴角勾着一抹自嘲的笑容,抬手揉揉自己肚腹上的赘肉—也不是他想要发胖,而是先前喝多了药,这无法避免的就有些胖乎乎了。 所以,在不知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的情况下,他不能把贾代善逼寒心了。得留着人,辅佐。 “破军啊,”嘉佑帝清清嗓子,喊了一声贾代善的表字,缓缓开口:“朕也知晓赈灾的案件,对于你而言,朕处事不公,至今未对外宣布,压下了一切。可并不是,你所调查到的就是一切,老大的脑子朕知晓,嫉妒是可能的。但让他设计,他不可能如此完美。所以,朕先前一直压着不说,以为是背后还有元笑忆的手笔。毕竟,宸儿的奶兄是她的人。” 冷不丁的听到这话,贾代善抬眸,不顾得礼仪,直勾勾的看着帝王,“您说什么?元后的手笔?” “这还是宸儿疯了,才跟朕说的心里话。” 看着人如此惊骇的模样,泰安帝失笑了一声:“宸儿说,朕立他为太子,只是为了把他当做工具,就像当年,朕是用小宝的满月宴来设计谢家。宸儿是口口声声,说元笑忆临死之前跟他这么说的,让他一定要小心谨慎在谨慎。”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尘封多年的小名,贾代善心头一跳,直接脱口而出,“这……这谢家……谢家的事情还有内、幕?” 三十年前,谢家算得上文臣中的清流顶梁柱了。谢家家主谢、缘还是太、祖爷定下的辅政大臣。谢缘的嫡幼孙谢靖衍还是帝王四大伴读之一。 最后,谢家因为家族中有人通敌叛国,是合族被株连九族。但谢缘的嫡长孙谢端砚,还有谢靖衍因在外办公,并未在京。等衙役缉拿的时候,却反杀的衙役,最后竟然还是因为家学渊源,通过皇宫遗留下来的密道入了宫,在满月宴上刺杀帝王。 最后乳名为小宝的嫡长子被掳走。 这事发生的时候,他虽然戍边在外,可自觉还是知晓的清清楚楚。因为除却小宝,还有参与宴会大臣的子嗣或被杀或被掳走为人质。 其中就包括了他贾代善的大侄子—敷哥儿。 事情发生后满朝震惊,而后又有些唧唧歪歪的神神叨叨言论在。最后还是按着规矩,在追查了整整一年,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所有的孩童都以早殇定了性。因为风俗在,小孩子不能入族谱,也没有排序。便如堂堂帝王真正的嫡长子,也没有入序排名。 “哪里来个屁、内、幕。”嘉佑帝冷笑了一声,“朕是要亲政要掌权,与谢缘这般的所谓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跑的,理念不太合。可朕是个傻逼吗?那时候,你和四金在西北都未稳定下来,朕也没有自己的嫡系军。没有彻底武力掌控一切,我跟个文人计较什么?” “是他们自己邦无道则跑,跑去海外的那帮族人惹出祸端来。自己族人又多,出了个蠢蠢欲动的败家子,互相勾结着,想要经营个藩属国出来。” 说起这段往事,嘉佑帝火气忍不住,直接爆发了出来,“他们是挺有家族观念的,但是没有国家观念。对于朝廷对于大周而言,那就是叛国。其罪当诛!” 看着说着还拍案的帝王,贾代善压根不劝。这事情他也清楚,他不清楚的一点—元后到底怎么了,皇帝怎么忽然提及这事了? 抬手捏了捏自己的掌心,贾代善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声来。 “还能为什么?元笑忆觉得是朕的错,导致了小宝的死。”嘉佑帝说着颓然往龙椅后背一躺,揉揉自己有些手感极佳的肚子,笑着开口:“所以她觉得朕立宸儿为太子,是在补偿,是心中有愧。可朕立宸儿的时候,他已经九岁了,是真因为宸儿聪明。我就觉得骄傲,得显摆显摆。” “你也知晓的,朕小时候其实一开始看谢靖衍叶瑾瑜有些不爽,也看那些世家不虞。总觉得什么世卿世禄很不要脸,是两姓家奴。自然读书了,那起码得像元公。为百姓而活,谁不敬畏?哪怕太、祖爷都兵临城下了,还死守着城门的将士大人,即使愚忠,那也是忠心护主的。可这种一有事就怂,自己带着家族跑了,而后高喊一句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算什么名仕风范?还有那些啊,连跑都不跑,直接投降的,朕为什么要高看一眼?而且最可恨的,自己不乱世中想法建秩序,反而暗中说我们泥腿子的?” 嘉佑帝说着,笑了一声,神色带着些怀恋:“咱们和四金就这么交好的吧。四金那时候刚被西平郡王寻回来,还有点胆小。哪里像现在,都敢扣朕的钱了。” 贾代善闻言,神色也带着些眷恋与反省:“现如今想想,小时候我挺熊的。” 何止是熊可以形容的。 他贾代善仗着大哥是御林军统领,带着皇帝翻宫墙去冷宫靠肉串,装死碰瓷御林军,让侍卫不敢上报;打架斗殴都是常态了,威逼着谢靖衍他们做功课;敢直接怼元公,剪人胡子,砸人古琴,往画上泼墨,还回家告黑状,搞得亲娘一直不待见元公。 “朕也是啊,所以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缘由导致你们这么熊的。思来想去,”嘉佑帝拍了一下桌案,沉声道:“应该是咱们当年功课太少的缘故。毕竟朕是皇帝,哪怕是元公都不太好意思布置太多的功课。而且你们有些课,是跟朕分开上的,导致你们就更有时间打架了。所以,朕才想着敦促尚书房的师父们功课布置多一些。” “而且说心里话,朕埋汰归埋汰,谢靖衍他们其实挺有翩翩君子之风的,尤其是谢端砚,来授课的时候,那一坐,跟个嫡仙下凡尘一样的。元公虽然博学,但得说到底岁数有些大。”嘉佑帝说着说着,也不管自己先前想的套路一事了,发自肺腑的跟贾代善这发小吐露心扉,“朕那个时候就想着,我以后也要培养出这么一个风华绝代,与世无双的儿子来。你说巧不巧啊,宸儿非得长得好,而且天资还好。学文习武,压根不用催,是一点就通,一练就会。” “这完全就是我心目中的儿子啊,朕让他当太子真没半点政治思量,就是想炫耀显摆一下。哪怕三年前,我觉得自己当李渊,被逼退位都没事。毕竟,我可以畅想一下,自己生了个位比唐太宗的千古一帝。” “可最后他疯了。” “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还说他其实读书很累很苦,压根一点都不完美,都是亲娘逼着他的,亲娘死了,还有嬷嬷一茬接着一茬的劝说,一定要为元后争口气,要把小宝的命延续下去。” 嘉佑帝说着重重叹口气,眼角余光扫见呆愣的贾代善,忽然想起自己聊家常的理由来,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肚皮。 疼得心理抽口冷气,嘉佑帝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伤痛,眯着眼露出了一抹微笑,一副哥两好的模样开口,做着最后的总结,“所以啊,老贾啊,活到中年真的是太苦了。所幸,这日子过的,你比我还苦的,朕说心里话,一看你,朕其实还稍微好受一些。” 贾代善听着帝王一句句的苦水,心中正震撼着呢,忽然间又听得这么一句,面无表情的看着帝王。 他也知晓因为贾敬的事情,算有共同的秘密,皇帝待他相比以往更亲近一分。但也不能这么仗着发小以及帝王的身份来回变幻的。 眼眸闭了闭,贾代善缓缓匍匐,行了个大礼,一字一顿问道:“皇上,微臣斗胆,能不能问您一句话,您如何知晓微臣在家的安排?” —嘉佑帝先前的话语,完全就像是在现场。 那一句句的回想起来,贾代善都觉得自己脖颈上悬挂着一把利刃。锋芒毕现中,还有一丝丝的寒气逼来,让人在家里都惶惶不可终日。 “隔墙有耳。”嘉佑帝干脆无比的道:“你们贾家挺好、渗的。贾珍身边,都是朕的人。” ”您不是跟二皇子约法三章?”贾代善惊诧:“珍儿身边,二皇子的护卫,还有我给珍儿选的两护卫,还有您的护卫。咱们三方轮流护卫。且您先前不是说……说……” “朕是在宁府祠堂的时候说了,处理家务事,朕下令护卫不守护。”嘉佑帝说着还理直气壮,“但没说贾珍的小厮仆从这些光明正大随着他的人里,不是朕的啊。他有时候那么闹腾,不近距离的跟随,万一跑了,宸儿那孽障又给朕表演个疯子顿悟?” 想起来都有些令人难以置信的,太医院的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宸儿病了,但他武功精进了,领悟出个箭法来,能箭气射、人,神奇的很。 发疯起来,贾代善都不一定是对手。得好几十个侍卫一同才能抓住他,之前都还得洒迷药。 “贾代善,你敢保证能抓住吗?哪怕让你伤人,你现在能拍着胸膛保证自己抓到吗?” 这声的质问,贾代善揉揉头,他还真没法笃定的回答。 二皇子这脑子本来就挺不错的,而且癔症后,觉得自己是贾敬。 不是他这个叔父厚颜无耻,他们家敬儿真是文武全才,天资聪颖,干啥都会,尤其是这个武学天赋,比二皇子跟强一些。 所以,也不知道二皇子脑子怎么病的,跟武侠小说一样,就“吧唧”顿悟了。疯一次,顿悟一次。 要不是内功还有些靠时间。 他能武功天下第一了。 “所以啊,朕只能保证贾珍别伤着,否则太医院迷药都来不及研究。”嘉佑帝拍拍肚皮,将话题转了回来:“也别感叹家务事了,你还是先想想如何戴罪立功吧。看见了没,这南巡的帖子,若不是朕暗中示意礼部员外郎上奏的。朕都不知晓会被六部阁老暗中就压下发回了。可笑不可笑?” 听得这话,贾代善眉头拧紧,沉声道:“那您的意思是,由末将出面调查此事?” 若是与阁老怼起来,那的确他是把合适的利刃。 “就你这动静?那不得闹得天下皆知?所有人都成仇敌了?看看你先前对贾家的安排?”嘉佑帝撇撇嘴,带着嫌弃埋汰了一句,缓缓道来自己的最终目的:“朕是说南巡的钱,你给朕想办法。” 贾代善一听这话,脑仁生疼。 “皇上,您不是试探六部阁老,是想南巡?”贾代善声音带着些忧虑,“这国库没银子吧?虽然征寇战役结束了,但战利品与这几年的军饷支出持平了。且虽然这些年也抄家不少,可您不是借此添补了受灾的地区,还全国免税了一年?这……您先前不还是说犒军士兵的,都是私库支出。四金为钱都黑脸了,直接提前半个月来京城述职了?这冷不丁的南巡,开支有点大啊。户部军饷都想削呢,怎么可能同意南下?而且若是南下,那肯定要挪其他支出啊。” 嘉佑帝振振有词,“否则怎么叫戴罪立功?” 听得骤然冰冷的声音,贾代善面色一沉,沉吟不过一会儿,便直言道:“末将不可能当朝提出,也不可能支持您这个节骨眼南巡。我不在户部,都知晓这两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 声音压低了一分,贾代善开口:“您倘若真动心思的话,我把贾家的家产全部上交,贾家两代人的家底,您……您别去江南了,去泰山封禅,也威风的,对不对?” 瞧着说到最后还有些哀求的贾代善,嘉佑帝静静的看了眼人,面无表情的拍了一下桌案,声音有些焦虑,“贾代善,你有没有你娘的脑子在?人做生意多精明啊。杀鸡取卵的事情,朕会做吗?告诉你,哪怕今日朕对元后还有爱意,但你入宫请罪,朕非但不会怪罪于你,反而还会拍拍你的肩膀安抚你。因为朝中,朕需要你。为一个死人跟你翻脸,不可能。这就是政治,懂吗?” “今日,朕好生跟你说话,你咋还不懂呢?”嘉佑帝气噎,“朕要的不是一个将军,而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从前你的军饷,有朕有贾代化有四金在,不管朝中还是私库,都不会少。可现如今,天下算彻底太平,军饷势必要少。你以什么方法在朝中力争军饷?你能不做最坏的打算?朕想日后把兵部交给你。身为兵部尚书,你能怎么力保兵部的利益?维护整个军方的利益?” 贾代善身形一僵,听得最后莫名有些委屈:“我的私产,不都由您给四金,一起做买卖了?”当年说术业有专攻的,今日却要让他既要打仗又得赚钱? “否则怎么叫戴罪立功呢?鸡蛋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嘉佑帝说完,还弯腰在柜子里翻了翻,最后抽出几本书直接砸向贾代善,“别给朕跪着了,接住好好看看。” 看着划过半空的书册那簌簌落下的灰尘,贾代善站直了身,还揉揉有些跪麻的膝盖,才抬手去接。 接过之后,贾代善怔了怔,“《母猪的产后护理》、《牛粪滋养农田的好处》、《如何正确的薅羊毛》、《牧马人必备手札》,这……这不是四金写的赚钱之法吗?” “方法都给你了,照着好好学学。”嘉佑帝说着还来气,给自己澄清,“朕要的不是南巡,而是借着南巡创造生财的机会,以及屠圣盟的大本营在江南。别忘记先前老六那孽障吐出的事情。” 犒军宴上,那一排的兔崽子,就老六的心思最浮,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一直隐忍着不发。 就看着静静的作! “不是,那……” 迎着帝王锐利的眼神,贾代善默默改了说辞,还一脸积极的献计:“皇上,末将只是觉得养牛羊之类的,不如养老虎,是吧?老虎全身都是宝贝,非但能够卖出个好价钱,还能陪士兵练手。” “咳咳……” 嘉佑帝看着一脸真挚的贾代善,觉得自己被气得气血翻腾,“贾代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机灵啊?养老虎,老虎?你咋不养鹅呢?” “养鹅?” “忘记了,当年你定亲之时,多少人冲着你的脸蛋你的家世来,你放了个老虎,被老贾他们联手揍了,鼻青脸肿的,抽抽噎噎哭着跑过来跟朕说,我就喜欢能打的,连个小老虎都打不过,娶个媳妇有什么用啊。”嘉佑帝气得翻旧账,掐着嗓子学贾代善说话,最后还翻了个白眼:“是朕替你给老国公求情,综合双方意见换个鹅。现在想想,贾史氏没准是眼睛被啄瞎了,怎么会喜欢你啊?” 说实在的,贾代善除了出身背景,他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有女人会喜欢这种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要哈巴狗都不放,直接放老虎去吓唬姑娘家家的。 整个朝廷,大半岳父都熄了心,只想抽贾代善。 “你给朕回去,放个老虎,看看你家被吓得什么样。” 贾代善:“……” “对了,还有泰山封禅,你自己说的,给朕安排上。” 贾代善:“…………我能不能借机敲史家一笔?” 这事到底涉及宫廷隐私,若是多一个人知晓也危险。 “连王家也一块儿算上。”嘉佑帝一脸“终于出息了”的欣喜,道:“老王掌管海洋各国朝贡。现今刚打了一仗,这中间的利润可丰着呢。” “什……什么?” 贾代善一惶然,面色都有些发白了。这王家是贾政的亲家,这皇帝说利润一词脸色可不太好。这还指点他敲竹杠,这…… “别吓着了,没你媳妇那么大胆。就是放放利钱,搞搞古董买卖,利用管家之便得些便宜,拿一些良田。”嘉佑帝宽慰道:“朕先前替贾珍这个族长查的。朕既然替儿子擦屁股,自然也不能交一个筛子一样的贾家给贾珍。” “多谢皇上。”贾代善认真磕头感谢道。 嘉佑帝轻轻“嗯”了一声,开口又提醒了一句,“四金快进京了,你要是不会养老虎,可以请教一下他。” 贾代善一噎,反而越发笃定开口:“皇上,其他不说,微臣一定会把老虎驯养得跟牛羊一个样。” 嘉佑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着:“朕等着老虎成家禽的那一天。”不读书真可怕,老虎是独居的崽! 贾代善郑重无比点点头。不蒸馒头争口气,他就不信自己赚钱的能力会比金鑫差! 半个时辰后,贾代善牵着一头成年的老虎归家。 贾赦收到消息,急匆匆出来迎接,就想看眼亲爹完好无缺没,岂料就看见迎头一抹黄。这明黄还会动,膘肥体壮的,看起来无比的巨无霸。而且脑袋有些圆滚滚的,有个标志性的“王”。 这眼睛望过来,泛着一抹绿油油的光芒,就差满脸写一个“饿”,贾赦身形一僵,过往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撒腿就想跑。 但眼角余光扫到亲爹的身影,贾赦才止住害怕,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往后退了好几步,边捂住自己的屁股,控制住被吓得要现出来乱动的尾巴,结结巴巴着开口:“不……不……不会让我们丧身虎口吧?” 虽然狐狸不是老虎的食物对象。 但他狐少轻狂,撩过动物园里的东北虎。 然后医院躺了一个月,彻底治好了他逃课跑动物园混日子的臭毛病。 “不……”贾代善惊骇无比的看着自家怂了吧唧的儿子,纳闷:“这很乖的,你怕什么?还有,哪里来的想法啊?如此残暴!我还等着拿贾史氏换钱呢。” 贾赦:“…………”亲爹啊,你好像这想法更残暴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狐假虎威 贾赦言简意赅交代了一下贾家发生的事情:“老二回来后,我让他一起帮忙登记造册,人有些发蒙。还有敏儿,我觉得也该长大知事了,故而也让她跟着一块理事。这心情嘛自然也是有点懵。至于珍儿,我送回宁府了。不过亲爹,珍儿脖子上那个丹书铁券到底怎么回事?” 说到最后,贾赦声音压低了一分。 贾代善闻言一怔,而后不假思索的回道:“敬儿立功,除谋逆外珍儿干什么事都免死免处罚。没丹书铁券那般厉害,但也的确有圣旨存档。只不过珍儿那时候被吓着了,就弄了个众所周知的免死金牌。” 贾赦瞧着贾代善解释的流畅,就像提前背过一遍,心中的存疑是愈发大了。但眼下却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于是贾赦便笑笑,一脸浮夸的比划了一下砸昏的动作,开口:“那您等会可得好好哄着掌心宝,贾家的小祖宗啊!” “嗯。” 看着亲爹牵着老虎往里走,贾赦敛了笑意,“咳咳”了好几声,声音还有一丝的虚:“这……这玩……不,这小老虎往内院牵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驯、养的,还是母老虎,又不是山野中长大的,可温柔小意了。”贾代善铿锵有力着:“死都不怕,怕老虎?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贾代善语调带着冰冷,扭头对左右亲卫吩咐道:“等会将那些借着老子的名声强取豪夺的奴才,都先跟老虎关一个笼子里,让他们学习学习什么叫虎口夺食。” “是!”亲卫们毫不犹豫应下,声音还带着一丝的亢奋。 贾赦闻言,擦擦额头被吓出的汗水,默默往眼角挪了挪,充当着鳄鱼的眼泪—好同情哟,好像围观看热闹哟! 就说嘛,有爹在,奴才算什么,贾史氏也压根翻不起风浪来。 一想,贾赦昂首挺胸,打算狐假虎威一把,借着亲卫的阻挡,避开老虎的视线,颠颠跑最前头给贾代善开道去。 贾代善目送着一溜烟跑得飞快,活像背后有狗在撵的贾赦,拉了拉牵引绳,慢慢吞吞跟在后头走着。 虎父犬子啊! 贾赦勉强算得上刑犬了,训练一下,还是能够上战场的。 =================== 一步入荣庆堂,贾赦就敏感的发现亲娘贾史氏剐过来的怨恨眼神,带着阴鸷与仇恨,像极了臭水沟里的老鼠,带着怨天怨地的戾气,却又没有去改变的勇气,只能阴恻恻的透着下水道露出的一些缝隙,抬眸仰望着蓝天白云。 脑海模拟出那画面,贾赦眼底划过一抹的冰冷。说真话,他还真没一开始就这么算计贾史氏,想让人去死了。可谁料人自己如此嫉妒到脑子进水呢? 毕恭毕敬的开口,贾赦尽着自己为人子礼仪上的要求,道:“太太,爹回来了。” 话音落下,原本有些沉闷压抑的荣庆堂,似乎一夜春风来,带着一抹盎然的生机。 不光贾史氏,便是贾敏和贾政双眸也迸发出强烈的光彩来。尤其是贾政,是直接甩开了手中的账册,迈步而出,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想要问贾代善要个说法。 要知道,他本来在家学里好好读书准备科考,冷不丁的就被叫回了家,而后便是看得贾赦耀武扬威,亲娘却神色惶然,哀哀怨怨,可怜至极。 人都是有思维定式的,对于贾政而言,即使仆从贪污的事情闹得再大,那也无伤他的利益与清名。至于贾史氏犯下的隐秘之事,虽然一开始知晓的时候是有些惶惶然不安,可到底贾政也是被贾史氏积年累月教育下来,便笃定着这事贾代善肯定是不会暴出去,祸连整个家族的。 毕竟,这一旦泄露出去,那真真是九族被杀的。 贾代善一生,除却为国外,便是为家族谋划了,岂会因为陈年旧事,而损了整个家族? 再说了,这件事的起源不就是贾赦闹事,否则下药的事情就会彻彻底底尘封,成为过往,没有人知晓。 贾政也下意识的把罪魁祸首归咎到了贾赦身上,还觉得在贾家平安的情况下,是贾赦这般气焰高涨的,对他的存在危害更大。 于是,想要确定到底在贾代善心中谁更重要的贾政身形难得矫健,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岂料一跨出门槛,贾政一扭头,看着长长的走廊尽头缓缓而来的不是亲爹,而是一头威风凛凛,还朝他吐了舌头,露出雪白尖锐牙齿的老虎,当下脑中空白一片。 贾政浑身瑟缩了一下,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眼角余光看着缓步而来的贾代善,贾政双眸也没有一丝的亮光,反而是耳畔回旋着先前听到的话语—“株连九族,懂不懂?咱们都得死,没准还是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才能消帝王心头之恨!” 这话语像是魔鬼一样萦绕在耳畔,每回旋一个字,贾政便身形往后退一步,扭头看向出了门的贾赦,问道:“这……这……这老虎……我……我们得命丧虎口?被吃了?” 贾赦:“…………” 贾赦抱拳,依在门框,居高临下的看了眼五体投地趴在了地面的贾政。 说实在的,贾政现在才十八岁,唇红齿白,长得也对得起男主他爹的光环了。不过这怂了吧唧的,压根不合那君子端方的人设啊! 与此同时贾代善脚步一顿,拉了拉牵引绳,止住老虎靠近,自己垂眸看了眼贾政。 虽然贾政比贾赦更怂一些,是直接吓趴在了地上,小脸刷白,满面惊恐,一点都没有他贾代善之子的风范。 若说贾赦还能当刑犬,这贾政,就得是贵妇人手中的哈巴狗了,只能漂漂亮亮的卖个好看。 贾代善眉头一拧,带着一些的嫌弃扫了眼自己的犬子。默默自我宽慰着—不过,也还真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啊!谁给的天才思绪,想出命丧虎口的刑罚来了? 大理寺不请人研究刑罚,还真屈才了。 迎着亲爹望过来的探究眼神,贾赦气得再一次昂首挺胸! 我是多么聪明的小狐狸啊! 活生生上演什么叫狐假虎威! 见状,贾代善松了松牵引绳,老虎乐颠颠的朝前跑了跑。压根没任何百兽之王的风范,反而乖巧的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刑犬。 贾·聪明九尾狐·赦双手靠着门框,往后退了两步,理智的谏言道:“爹,现在贾家的问题是刻不容缓的。咱还是先把这么一个吸引人注意力的老虎给小王,让他带着小虎去完成您刚才吩咐的事情,如何?” 被点名的小王看了眼贾代善,缓缓吁出一口气,打算英勇无畏的上前,去牵小老虎。毕竟,他都在动手砸昏过贾家的小祖宗之前,被人咬过一口了。这贾珍气起来,跟小老虎也没啥区别,还不能反手打回去。哪里像老虎,该揍就能揍! 贾代善挥挥手,“你们都先退出院门,有些家务事要处理。” 闻言,小王一行也毫不犹豫就转头离开了。 贾代善目送着人行动迅速的离开,缓缓叹口气:“我能训得好军队,但是训不好你们。” 目光带着郑重,贾代善看了一眼贾赦,又缓缓看着还在地上趴着没缓过神的贾政,最后眉头一挑,看了眼在屋内被贾史氏推了一把的贾敏。 即使离得有些远,但贾史氏还是撞见了贾代善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心被刀子狠狠扎了一刀一般,带着疼痛。 “老大,说过贾史氏干得什么好事了吧?”贾代善瞧着还有闲情流泪,面露痛苦之色的贾史氏,问了一句。 贾赦毫不犹豫道:“这是自然,否则贾政贾敏怎么能够安静下来?” 被点名的两人面色一白。 原本还心存着一分的希冀,可当被他们视为定海神针的贾代善亲自说出这话来,贾政贾敏兄妹两心跳便加快了一分。这一刻,真正有了些刀架在脖子上的紧张感,彻彻底底在告诫他们不是什么所谓的府内争宠。而是贾家面临死亡的威胁。 偏生这一刻,老虎还忽然间“嗷呜”了一声。血盆大口张开,朝众人转悠了一圈,又连着叫唤了两声。这哪怕是驯养的,也的的确确是老虎。这虎啸声震天,似乎能够冲上云霄。且还余音不绝,飘荡在荣庆堂内久久未曾散去。 当下,惶恐的情绪弥漫在荣庆堂。 就连贾赦也跟着害怕了起来。 贾代善拍了拍老虎的脑袋,捏了捏拳头,带着告、诫之色。这么一吓,真个个真小犬了,呜呜咽咽的,凑个贾家三犬比惨画面。 贾史氏极度害怕之下,反倒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声音带着尖锐与喑哑,振振有词的质问着:“贾代善,你这个孬种,你这是打算让我去死,好保全你们贾家?保全你们贾家的荣华富贵?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良心吗?!” 一声高过一声的咆哮,听得在场所有人视线都缓缓看向了贾史氏,难得眼中一致的带着些茫然困惑。 贾代善牵着老虎入了内堂,坐定之后还抱着老虎揉揉脑袋,才不急不缓的开口:“不说利益的关系,贾史氏,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定亲的吗?” 反问了一声,贾代善也不等贾史氏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来,“我十三岁那年,西北战事爆发,草原部落联合进攻,西平王府都被毁之一炬,西北告急!按着太、祖爷的规矩,金鑫该继承王位,作为统帅,征战沙场。这一战,若是败了,西平郡王便成为过往,四王八公也就成为了过往。且,皇上当时筹划着亲政,此战落败,他至此也没有了退路。故而,于公于私,我贾代善是作为八公后裔,作为帝王伴读,豁出性命去西北的。” 贾史氏听到这话一顿,眸光带着一抹愤恨,声嘶力竭的开口:“你竟然还有脸提及过往?你是豁出去命了,那是我也是不顾父亲的阻拦,硬要嫁给你。是我傻!” 那一年去庙会,无意间撩开窗帘,看得策马扬鞭的贾代善。 那眼光正好,照耀在人身上还有些温柔缱、绻。 就这么不知不觉深陷其中。 不顾得年龄之别,还觉得战役来得真是时候,贾代善十三岁便要彻底定亲,甚至成亲了。 “放你娘的、屁。”贾代善冷哼,“当年的赌徒何其多,我贾代善要是战场上活下来,那定是风光无限,青云直上的。若是死了,作为寡妇,那也是诰命在身,还能改嫁。哪里像现在,那么多叽叽歪歪的臭规矩?所以,我要定亲的消息传出去,我娘一个宴会,乌压压多少号人。各个娇滴滴的,烦死了,气得我直接放了一头老虎。” 贾赦看了眼在亲爹手下乖顺无比,恍若猫咪的老虎,心理啧啧了两声—他爹可真能耐啊! “最后我还被揍了一顿,只能放了一头鹅。没想到这鹅的战斗力也还可以。”贾代善说着,忽然长吁了一口气,定睛看了一眼贾史氏,面色难得柔和了一分,缓缓道:“第二次宴会里,那么多大家闺秀,你是最好看的一个。” 贾史氏闻言,心头一颤,静静的看着贾代善。 贾赦三兄妹愣愣的视线来回扫。这……这亲爹竟然还看脸?? 像是知晓众人的腹诽,贾代善理直气壮的开口:“是个人都看脸好嘛?贾史氏,赦儿政儿娶妻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娶妻娶贤那是瞎忽悠,都已经讲究门当户对了,贤惠算什么,利益才是根本。所以,在有限的范围内,要寻好看的,其次才贤惠。毕竟,贤惠这东西,你得经过相处才知晓。可脸,一眼就看得出啊。且,相由心生,好看的人一般毛病也就骄傲点嘚瑟点,不会暗戳戳的搞事。” “可你毁了我的好看观念。” 贾代善声音带着些艰涩,开口说完后缓缓深呼吸一口气,不去看贾史氏,反而看向了一排傻乎乎的犬子,见缝插针教育道:“敏儿,这话你得牢牢记住。我之所以给你早早定亲,不想让你成为棋子,被皇子们惦记上外,还是想尽一个父亲的能力,给你选一个最好的。虽然到林海这一代,林家没了爵位,可林家一直在读书,家风也不错。林海那小子长得也尚可,看起来也机灵。等他日后进京,少不了需要贾家的帮忖。我不是让你高高在上,有施恩的心态。只是想说,你得趁着这段时间,抓住林海的心。也不用伏低做小,只是让他成为你的家人。” “女孩家家的,别希冀男人嘴里的情爱。”贾代善语重心长,带着一分柔和看向贾敏,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的郑重,像是让人牢记一辈子:“成为一家人,是我觉得最好相处之道。” 贾敏本想下意识的看一眼贾史氏,毕竟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亲娘帮她做的决定。但是此刻迎着贾代善那一双带着抹微红的眸子,忽然间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点点头,声音还有些哽咽开口:“是,敏儿多谢爹教诲,一定会牢记于心的。” “乖。”贾代善没错过人一时间的茫然,自嘲的笑笑。他的确在这个家庭教育中缺失太久了。 定了定心神,贾代善抿口茶,尽量让自己柔和一些,目光带着和善看向乖巧好看的哈巴犬儿子:“还有老二,你爹我常年在外,没法枕边教妻,但是你得会。看在珠儿元春的份上,我给贾王氏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你们夫夫两从今后开始每天早晚给我念律书。大理寺贪官污吏的案例我会想办法让人抄录一本过来,到时候,你们就好好看看这到底有下场!贾王氏不认字,你这个当丈夫的就教她。” “还有老大。”贾代善说完,也不像先前去看贾敏的神色,反而语调有些急促,像是在赶事情一遍,一股脑儿的要交代个清清楚楚,“老大你是嫡长子,得顶门立户的!不要求你放弃过往,冰释前嫌,但到底打着骨头连着筋。你们兄弟妹的,三人是世上最最亲密的人了,往后……” 贾赦心中一晃,有些恍然,擦擦额头不知何时流出的汗珠,急急打断了贾代善的话语,声音都带着自己没有察觉到的一丝哽咽:“爹,您……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交代遗言的架势?” 他爹不逼得紧一些,肯定还要自己一个人单抗着!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划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听得众人都神色有些惶惶然,胆颤心惊的看向贾代善。 “的确也跟遗言差不多。”贾代善毫不犹豫应了一句,不去看贾赦众人的神色,目光定定的看向了门外,像是能透过层层的屋檐,看到巍峨的皇宫,“等账册清理干净后,荣国府分家析产吧。本来应按着规矩分的,但现在不一样了。老大,你五成,从今后,住荣禧堂东厢房。但凡代表荣国府的宴会社交,都得你出面解决;老二你两成。” “爹您呢?”贾赦急得要命,想要打断贾代善的话语。这家产这爵位,哪里有亲爹的命重要?他什么都可以不用! 贾代善神色带着一抹冰冷,沉声:“冷静,等老子交代完不成?” 听得这一声隐忍的怒火,贾赦眼眸一红,默默闭上了嘴巴。 “老二也算便宜你了,不就是因为嫡长子继承制而生怨生气吗?现如今危机来临,也得老大去扛,不是你去扛。这权利与风险还是相对应的。”贾代善语重心长开口告诫了一句。 贾政面色一青,唇畔动了动,但看着贾代善那阴沉的模样,也不敢开口说一句话,只顾垂头。 贾代善见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继续道:“其他不说,在钱财方面,老大得出两成,你呢,也享受过贾史氏的好,得替亲娘赎罪。你们哥俩拿着这三成的家产,每当有天灾来临之时,一同赈灾。至于我的私产,你们谁都不用惦记了,我豁出去挣来的卖命钱,都已经上交了。” 贾代善顿了顿,“敏儿的嫁妆,是早已准备好了。贾家剩下的财产,也就贾史氏你的了。你的嫁妆,按着当年史家提供的清单,留三成给敏儿,其他的也都全部捐出去。全当为子嗣积福,也为你自己来生积福。” 说完之后,贾代善缓缓吁口气,拍拍老虎的脑袋,沉声,“你们三个到底也受过贾史氏的生养之恩,三叩首送别吧。” 这像是对贾史氏结果的尘埃落定,听得贾政贾敏心中一惶然。但对于贾赦而言,还是贾代善最为重要了,不顾贾代善先前的冷眼,再一次追问道:“您呢?” “生不如死。”贾代善给自己定了个性,而后又继续催促道:“你们赶紧的。等会保龄侯还得来。” 一听这话,贾史氏眸光迸发出一抹光亮。 贾代善直接松手。 没了牵引绳的老虎欢脱的甩甩尾,在荣庆堂漫步。 贾史氏神色当下带着凶残,咒骂:“贾代善,你不得好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是自己心虚罢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元笑忆?否则,你当年在西南快要死的时候,元公怎么会千里奔波而去,还不是元笑忆求着?这所有人都知晓,元公退隐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管了。” 听得这声声的质问,贾代善翻了个白眼,“都跟你说了,老子喜欢好看的。当姐姐温柔可以,当我媳妇还是得看脸的。我打小就不喜欢这种温柔小意的。元公一辈子为国,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否则我让你命丧虎口。” 说完,贾代善还打了个响指。 当下老虎朝着贾史氏而去,对着人张了张嘴。 贾史氏脑中空白一瞬,待看着近在迟尺,那胖滚滚却又虎虎生威的胖脸,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真正的是虎视眈眈,带着猛兽捕猎特有的兴奋,身形一僵,而后失声尖叫了起来。 声音无比的凄厉,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 贾史氏下意识的看了眼贾代善,岂料对方竟然是冷眼旁观,一动也不成动一下。且一旁的子女,非但没有一个上前,甚至还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当下被刺激的,贾史氏又失声尖叫了起来。 这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得老虎也跟着咆哮了起来,愈发逼近了贾史氏,带着打量。 看着老虎那捕食的动作,贾赦心跳加速了一分,揉揉自己的屁股,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嘴巴越张越大,这唾液都嘀嗒往下流的老虎,弱弱开口:“爹,这……这……” 这老虎那么乖,哪里训的啊?怎么不咬呢? 贾史氏此刻吓得尿、骚味都出来了,连牙齿都在打颤,说不出一句话来。 贾敏和贾政看着老虎逼近贾史氏,像是处在要吃人的疯狂边缘,吓得瑟瑟发抖,哭了起来。 “爹,求您,给娘一个痛快吧。”贾政撞见老虎那尖锐的牙齿都冲着贾史氏的大腿而去,直接“噗通”一声跪地,捏了捏拳头自我鼓励了一番,开口道:“爹,求您了。大哥,你也赶紧劝劝啊。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一个痛快吧。” 贾赦眉头一拧,看着连连磕头的贾政,神色还有些恍然。贾政这番模样,一点都不像抄家之时一句“犯官不知,都是小侄管家理事”那般推脱得那个干干净净恍若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静默了一瞬,贾赦开口道:“爹,您不是还请了保龄侯?这快到了吧。您这般也不太好。若是老虎失控了,这……这贾家现如今办丧事,您那个掌心宝可也得跟着又在家呢。小祖宗得闹的,很生气。而且若是传出去,世人只看得到我们凶残,却无法得知这理由?可不憋屈死了?” 贾代善静静的看了眼贾赦,又垂眸看了眼贾政,眉头微微一松,道:“贾史氏死不死的看保龄侯。” 贾赦点点头。 贾政松口气,也没有起身,颓然的看着吓昏过去的贾史氏,神色怔怔,也不知在想什么。 贾代善见状,也没有打扰,反而等收到保龄侯到来的消息,直接给人看了荣庆堂内的这一幕幕。 现如今保龄侯还是贾史氏的亲爹,算得上官场上难得的老油条了。一见荣庆堂内这番模样,也没有心惊胆颤的。反而还笑盈盈的先安抚了一下自己三外孙。 “莫不是父母拌嘴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到底是床头打架床尾,这天下夫妻,母子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 说到最后一句,保龄侯还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贾赦。 能让贾代善气急败坏的,也就只有贾赦这个嫡长子出事了。 联系先前打探的事情—玉庭院出事,便也很容易联想到缘由了,无非是贾代善觉得得给贾赦撑撑腰,好让大房不显得那么孤立无援。 自家闺女嘛,没准就是想要帮政儿了。 保龄侯心中思绪一闪而过,眼底划过一丝隐晦的鄙夷—这贾赦贾政,也不是他当外公的埋汰,也真真是烂桃子里挑不出一个好的来。 哪里像他们史家,子孙成器的。 说来,贾珍的婚事,倒是可以谋划一二了。 这贾家,还得靠他们史家撑着啊。 “保龄侯,”贾代善面无表情,将怀里的泛黄的药包取出,“你们家给闺女当嫁妆压箱底的是前朝秘药?是想让谁死的悄然无息呢?” “这药,皇帝给我的。从元后的药庐里得来的。我贾家为此付出了两代人的血汗。”贾代善一字一顿,“你能付出什么?” 保龄侯刹那间面色一沉,“你胡说八道什么?” “赦儿,解释。” 被点名的贾赦干脆从头到尾说了起来。 贾代善在一旁冷漠无比的端坐倾听,但是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起来。 他刚才自我回想了一下,表现还不错。 危急关头来临,这兄弟俩关系还算可以。不希冀和好如初,但起码能为同一件事奋斗。这闺女教一教,也能掰正回来。 而且,第一次做生意,他已经学会杀熟了,对老丈人动手。 边想,贾代善拍拍老虎的脑袋,心里美得慌,展望一下明年能赚个百万军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四大家族 保龄侯听完了前因后果,眼里簇着火焰瞥了眼昏躺在地上的亲女儿,又看看只顾着揉老虎的女婿,沉默了半晌,最后抬眸定定看向贾赦— 一晃眼,倒也近三年没有见贾赦了。这素日只觉略显淘气的大外孙,忽然间也得正眼相待。 想着,保龄侯倒是笑了,赞道:“你长这么大,外祖父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杀伐果断,倒也算得上虎父无犬子了。” “保龄侯谬赞了。”贾赦冷声将重音落在了“保龄侯”一词上,举止间带着疏离,“人心都是肉长的。” 还这么挤兑我? 当我大唐阅读理解题白听了一万遍?! 此话一出,保龄侯原本簇着的火焰越发旺盛了几分,侧眸看了眼还在垂头玩老虎脑袋的贾代善,心理更是呕得慌—这像是在说看你敢虎口夺食! 不过到底也是历经过风风雨雨的,保龄侯还是端得住仪态,以过来人的口吻开口道:“既然如此,容老夫托一句大,处理这般事情的结果不是很常见的?怎么,宫中长大的荣国公此刻不懂了吗?亦或是说想要名声,让我史家出面?” 高门内院的隐私,哪里有深宫大院的多?贾代善既是帝王伴读,这些也是必上的课程。 一个病逝,不就体体面面解决一切吗? “保龄侯,你这是在避重就轻啊。”贾代善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抬眸看了眼捋着胡须,一脸强行淡然模样的老泰山,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我先前的话语你也没听见是吗?我贾家豁出两代人的血汗才挽回一条命。你们史家呢?莫不是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成?” 听得这声的催促,保龄侯面色带着铁青。 他要是知晓自己这闺女脑子进水,压根就不会给这些。 这无非是当年贾代善随着西北战役一战成名,肉眼可见的能够青云直上。可偏偏贾史氏还没有孕,莫说男丁,便连个女儿也没有。要知道,贾代善也是回京述职,有三个月呆京城的。 所以,这万般无奈之下才有此给了此物,为的也仅仅是能够站稳脚跟而已。 用于后院之物,岂料这败家女竟然能用在了帝王家身上。用了也就用了,可竟然不收尾。 简直蠢到怀疑自己。 保龄侯越想,面色便青青紫紫的来回变化。 贾代善见状,是压根不等人稳定心神,反而面色带着凝重开口:“我遗言都交代好了。” 听闻这话,贾赦一行面色又是刷白了几分,惶惶然的看向了贾代善,先后开口,声音带着些哽咽,“爹。” 这一声声的话语相似哭丧似喊魂似的,保龄侯无端的腾起烦躁之心,但也瞬间理智回笼,只强调道:“这是自然。在我史家不过十六年,在你贾家却已经二十有九。荣国公,二十九年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早已骨血都融入贾家之中。现如今,只因为这区区所谓的前朝秘药,要祸连我史家,太过莫须有了吧?” 听闻这话,贾代善神色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但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欣慰:“真理智也真能言善辩。” 瞧着贾代善这幅模样,保龄侯只觉得芒刺在背,心中有些恍然—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比贾史氏这个孽障犯下的事情还严重的? 眼角余光扫扫并排而立的三人,保龄侯又觉得颜面尽失,直接脱口而出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从今后,你我两家开始断交。还得你家先断,理由给你体面,你自己找。”贾代善说着,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史家子弟众多,且又长辈众多,不像我贾家就小猫三只,在情理上太亏了。万一我出点事,你们一口一个外祖父,一口一句娘舅亲的,不得压死他们?” 贾赦听闻这话,深有同感。 保龄侯瞧着还敢点头的贾赦,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好!” “把贾史氏带回去。”贾代善声音无比的冷漠,“本该看在孩子的面上,给她一个体面,死后入我贾家的祖坟,享受香火祭祀。但她却是愈发左性,连常言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没有,反而还敢诋毁元公。没有元公,我早就命丧西南了。我也怕她气到我贾家长辈安宁。以及,保龄侯别忘记了,我贾家还是有个贾史氏在,贾家的主母不能死。” 贾史氏得死,但贾家的当家主母不能这个时候“死”。否则两府都没个女眷能出面处理几个孩子的婚事。 “你这是让她走的没名没分?!”保龄侯深呼吸一口气,“好,真不愧是荣国公!这些我都可以应下。” “不不不,这些只是开胃小菜而已。我今日请保龄侯过来还是因为金陵四大家族。”贾代善微笑,一脸骄傲着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在金陵地界上如此的能耐!【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 话音落下,被揉着脑袋的老虎又“嗷呜”的呼啸了一声,震得整个荣庆堂的氛围弥漫着浓郁的硝、烟气。 保龄侯一怔。 “我贾家是脑子进水了是吗?朝廷上四王八公,地方上拉帮结伙来一个金陵四大家族,是觉得命太长?”贾代善一字一顿,直接抬手往茶几上一啪。 当下轰然一声,茶几应声倒地,四分五裂,瞧着就有些触目惊心。 保龄侯听到这话,倒是难得露出些紧张的情绪来,开口质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与王家联姻?贾家是真转文不成?无非是想着一文一武,双管齐下!” 金陵四大家族—贾家,史家,王家,薛家。 都是金陵人士,也都是随着太、祖爷起事发家的,只不过参与的时间有早晚,这立下的功绩和事业发展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可古话说得好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政、治斗争中,乡缘也是很重要的党、派划分。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也是为了互帮互助。 听得这声的质问,屋内的空气彻底冰冻了。 贾赦抬眸看了一眼亲爹,果真人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要炸了。 “老二就在这杵着,你还有脸说他的婚事?我有病?!老二明明是安排着科考,想要人读书出仕,结果我自己脑子进水给找一个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以后宴会社交鸡同鸭讲?”贾代善怒发冲冠,“那是你女儿先斩后奏!我六百里加急回京都来不及!八字名帖都定了,我真悔婚,老二怎么办?我转头立马把敏儿亲事定了,也就怕了你们重演直接把敏儿送进宫去。到时候我鞭长莫及,可真就毁了贾家。我真要不放手兵权,直接自己麾下找个,要什么县伯王家,武勋新贵,有三分之一都是我麾下!要什么爽利的儿媳妇找不着?” “也就是看在王氏自己爽利好看,也能替老二搭理的份上,我才捏鼻子认了,想着家和万事兴。可你们这么给我算计的?”贾代善说着,还笑了一声,“王家打着亲上亲的名义,能把自己的嫡次女嫁到薛家,可谁看不出图钱,图海贸了?” 薛家,即使有个紫薇舍人的名号在,可到底现今不过皇商。 不鄙夷商人,但世俗人情就这样,士农工商。好好的一个官宦大家小姐嫁做商人妇,从此后是彻底与诰命无缘,子孙过个三代才能科考为官。 “还【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贾代善念及这护官符,都不敢回想一个时辰之前听到是什么心情,使劲按住额头凸起的青筋,牙根紧咬:“皇上已经在琢磨着南巡了,礼部员外郎呈的奏折。虽然被打回了,但人依旧想着南下,想着去看看金陵四大家族如何威风凛凛。江南雪灾案刚过去三年,没想到这四大家族捡漏,成了地头蛇啊!知道秘药的事情,为何不处理甄家了吧?看着我们狗咬狗。” 贾代善抬手指指保龄侯,又指指自己,沉声重复了一遍,“狗咬狗!” 而后还伸出大拇指赞叹:“秦始皇的阿房宫,史家住不下啊,够厉害的啊!保龄侯,你可别晚节不保。” 万万没想到不过几个月,这竟然都传到了帝王耳中,保龄侯此刻到底是有些芒刺在背,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了。 没一会儿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不再有先前的镇定,保龄侯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说到底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要死的。”贾代善面无表情:“断尾求生。到底史家子弟众多,出息的也有不少,不是吗?” 闻言,保龄侯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气,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贾代善的所谓断尾求生,那定是朝帝王表决心,得……得割舍出海运的利益。 贾赦瞧着保龄侯如此难以割舍的模样,心理啧啧了两声。要知道二十几年后,王熙凤可得威风了,直言【那时我爷爷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听着就挺欠抽的,尤其是这用词—养活,都是我们贾的。 也难怪嘉佑帝得借机收拾了。 的确欠抽! 上辈子应是突发了情况,让人骤然断了一臂,便更改了些策略。 ================ 最后,保龄侯还是为了保命,决定放弃了某些利益。 贾代善自然也知晓穷寇莫追的道理,在贾史两家的问题上,做了一些退让。 确定了利益分割以及如何体面的处理后续事情后,保龄侯冷冷的扫了眼贾代善,最后目光定定的看着还躺在地上的贾史氏,声音无比冷漠,不带任何的情感,开口问道:“荣国公,是要这三个在场?” “人总要长大的,我可护不住他们一辈子。”贾代善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不容置喙着开口:“若是熬不住,亦或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那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还准备了分宗的文书。但凡日后有谁提及此事,祸连我贾家,那便直接除出宗籍,自己单过单干吧。其他人也完全可以不用认。” 这世上虽有九族之说,可若是一个人没了宗籍,从礼法上来说也不是贾家人了。 这话,对于贾赦而言,都有些算得上晴天霹雳了,更别提贾政和贾敏了,更是被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怔怔的看向贾代善,眼里带着十足的惊诧。 贾代善视而不见,只扭头看向保龄侯,眉眼间带着催促。 保龄侯瞧着这一幕,面色沉沉似锅底,但却带着积年的杀伐果决,没有半点的忧郁。垂眸横扫了一眼四周,保龄侯端起茶盏,朝贾史氏泼了过去。一道水注在半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且稳稳当当的全部落在了贾史氏的脸上。 迎着早已凉透了的茶水,被老虎吓昏过去的贾史氏倒是渐渐有了些意识。等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贾史氏还有些惶然,像是想起了先前昏过去的一幕,全身带着肉眼可见的提防之色,飞快的横扫了一圈。 当撞见依旧似噩梦一般的老虎,贾史氏双手撑着地,急急想要起身逃跑,嘴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来人!”。 瞧着贾史氏这番瑟瑟发抖,孤立无援的无助模样,保龄侯斜睨了一眼依旧没有任何面色改变的贾代善,最后又定定看了眼岿然不动的贾赦,心理长长吁口气—当娘的能把儿子教育的离心,也真是难得了。 “这包魂香,你自己用吧。到底是悄然无息的。” 听得这声忽然炸响在耳畔,有些熟悉的话音,贾史氏顺着声源看了眼,当下眸光迸发出光彩,恍若溺水儿童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开口,声音还带着无限的委屈,“爹!” 保龄侯见状,不由得心中沉甸甸的,径直将手中的药包递过去:“成王败寇,你不能隐忍,那就走得潇洒些。” 抓到了把柄,女人天生不是可以一哭二闹来认错吗? 反而还如此执迷不悟! 看着递过来的东西,贾史氏瞳孔一缩,眼眸瞪得跟灯笼一般,才意识到亲爹并不是来给她撑腰的,反而还是要亲手送…… 都不敢去想“归西”两字,贾史氏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着:“爹,您说什么?” “爹,我是……” 保龄侯毫不犹豫打断贾史氏想要解释的话语,沉声开口:“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惩罚。且也容不得你说不!你作孽的时候,考虑过史家吗?其他不说,光是嫉妒流产这些事情传出去,史家的姑娘都可以不用活了,出嫁女更是一根绳子被吊死的事情。更别说你干的好事了,祸连整个家族。” 说完,保龄侯弯腰,神色带着一抹冷厉,直接抬手将药罐进还在挣扎的贾史氏口中。 贾史氏意识陷入昏迷之前,只觉得自己心更被针扎过一般,生疼。 使劲的想要挣扎,却渐渐失去了力气,再也没有办法挣扎,像极了从前……从前自己对付的…… 贾史氏彻底崩溃,完全失去了意识。 见过血溅三尺的场景也见过死的悄然无息,故而这种小场面对于贾代善而言完全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反应。即使对方是自己的结发夫妻。但夫妻的情分早已消磨的一干二净。 他把对方当家人,对方却挖他家的根基。 不过,贾代善还是有些为父之心的,即使自己说得是冷酷无比,但还是挺担忧孩子们的心理状况,怕人过不了这个坎。 岂料一眼扫过去,贾政竟然比贾赦还淡然。 贾赦若是知晓贾代善的暗中评价,定然要跳起脚来反驳。他不是不镇定,而是在唏嘘啊! 作为一个八卦爱好者,一个有着上帝视角的狐狸精,作为一个好好读书上了九年的高中好学生,他贾赦虽然没有脱离原生家庭的影响,可到底活在男女平等的社会里。正确的三观塑造,尤其是尊重女性的三观,在老妈的鞭笞下,敢拿九条尾巴发誓,那是妥妥好的。 现如今陡然这么一下,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女子的命运永远被家族利益掌控,是无法第一时间站在仇敌的角度去看待,想要拍手称快。 缓缓吁口气,贾赦待保龄侯带着贾史氏的尸体离开,看着贾敏率先跪下,贾政也噗通跪地,静默了一会儿,也掀开了衣摆,跪地认认真真嗑个头,算全了十个月的生育之恩。 直等保龄侯的身影走远,消失不见,贾赦还是忍不住揪住先前的话题,“爹,您没事吧?别自己单抗着。” 贾政闻言,也飞快扭头,抬眸看了眼贾代善。 也许男人真天生冷血一些,亦或是也多亏了太太教导有功,他贾政是天生就习惯了看亲爹的颜色行事。 贾政想着,心中冷笑了一声。 贾代善笑笑,“没事,也就是日后得靠自己赚钱养家糊口。具体的事情,现在我自己都还没个头绪,等日后再说。先说家务事,老大老二,你们打起精神来。老二,记住我先前说的,你把自己小家管好。” “是。” 听得这话,贾政心中一酸,咬着牙开口道。 “老大,你也赶紧处理好。”贾代善沉声,“低调些。我去宗祠坐一坐。” 说到最后,贾代善声音不可避免的带着些落寞。 瞧着贾代善牵着老虎缓缓离开的颓然背影,贾赦瞥了眼贾政,又垂眸看了看都快成泪人的妹妹,清清嗓子,让自己语调尽量温和些,道:“敏儿,你先回房休息吧。” 贾敏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贾代善远去的背影,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不用你假惺惺。” “不……”贾赦听得这一声,心情挺不虞的,“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得体谅你,成不成?这一连续的事情发生,谁都懵逼谁都不好受。” “那你怎么就对珍儿和颜悦色?爹为什么要去宁府?”贾敏说道最后,崩溃的嚎啕大哭。 从前只要爹在家,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最先疼她宠她安慰她的。 可现如今…… 贾敏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了不解从前那个待她真若掌上明珠的慈父。 越是回想着往昔的一幕幕,贾敏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恨贾赦。即使从前她觉得贾赦文武不全,挺让她在手帕交面前没有面子的,可她顶多也不过暗中埋怨一句,羡慕旁人有个好哥哥,但她从来没有恨过。 可这一刻,她恨。 她想明白了,为何爹会让她跟贾赦交好,跟贾珍交好。 只是因为是家族嫡长,为了家族的利益。 “爹是去宗祠,爹怎么就不能先自己静一静,就得先哄着你?”贾赦说着,神色带着些烦躁,“这个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 说着,贾赦看着泪眼汪汪带着愤恨的贾敏,想想人也不过十岁,缓缓吁口气,直接冲着人脖颈,给了一手刃。 砸昏过去后,贾赦一把提溜着人放到交椅上,面色带着冷意看了眼贾政,毫不犹豫的捏了捏拳头。 贾政护着自己的脖颈,连连摇头,嘴皮子飞快着:“你……你……你是嫡长子,现在我们三个人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能让爹后娶。你得看牢那所谓的贾史氏!” 说到最后,贾政声音拔高了一分,带着些急促,笃定道:“不能,知不知道!”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先前在外交友,其实他骄傲的,起码荣国府没有这个问题。否则他就得贾赦先合谋,搞定外敌了。 岂料,现如今竟然还是遇上了。 贾赦:“…………” 这贾政还真有些小白莲花的特性啊。 面对抄家面对眼下贾家的突变,都能先找准自己的利益,还顺手安排上别人,寻找个同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贾政盘算 迎着贾赦审视的目光,贾政眼眸一闪,却硬是咬着牙,任凭人打量。 今日发生的事情虽然一次次的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让人完全措手不及。但有一点却是与以往一般,始终如一—贾代善在,贾家就没有危机。 这个道理,是打他有自我意识后便牢牢扎根在脑海里的。 所以,自然而然嫉妒贾赦。 因为贾赦仅仅靠着“嫡长子继承制”就能够拥有贾家的一切;所以他就会仗着太太疼他宠他,冷眼旁观着太太对贾赦的打压,这会让他产生心理上的满足。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贾代善这个一家之主,有可能完全另外再娶。毕竟,人还年轻。 对于一个武将而言,这完全还是最最鼎盛的年龄。即使“贾史氏”还在,可那也是为了利益。那就完全有可能,有朝一日为了利益,再娶一门妻子。 到时候他们这些原配子弟,尤其是他这个不上不下,排行老二的该怎么办?他不像贾赦,天然的嫡长子受到关注,又不像贾敏,算得上老来女,又是幺儿,且也能读书,有些智慧。他只能靠太太。 但太太不在了。 恼怒憎恨不是他一个大男人该做的事情,只有另外在寻到一个靠山才是他贾政眼下的燃眉之急。 至于靠自己? 贾政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人大概全部的智慧都用来跟贾赦勾心斗角,争一个宠,争一个贾家。在确定贾家争取不到后,便立马掉转风向,希冀用“血缘兄弟”捆绑住贾赦,好在人的庇佑下,继续去争贾代善这个一家之主的欢心。 看着贾政眼中闪过的冰冷,赤、裸、裸的一副利益当先模样,贾赦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上辈子他贾赦怎么混得比贾政惨? “贾政,你得记住。别仗着自己的血缘关系来威胁我,也别因此让贾家陷入危机之中,否则你也是今日这下场。” 听得这声带着告、诫的冰冷话语,贾政下意识的恍若从前,隐晦的翻了个白眼,眼角余光环顾四周,想要听到贾史氏劈头盖脸骂贾赦的话语。可当撞见依旧躺在交椅上的贾敏,贾政身形僵了一瞬,有种切切实实无依无靠之感。 旋即面色一白,而后又青紫起来,贾政咬牙,一字一顿:“贾家是我的立身根本。我不可能那么蠢!” “但愿你记住自己的话语。”贾赦声音冰冷客观,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开口道:“为了贾家的利益,为了我们自身的利益,我们可以合作,但得约法三章:第一,不准有损贾家,得遵纪守法,爹给你的家产,够你们富贵了;第二,你的子嗣必须嫡出;以及最多只能生四个,不许超生,且教育权得归我,你们夫妇不许有任何的置喙,在孩子耳畔说些叽叽歪歪的话语;第三,你作为一个男人,看好你的媳妇,你的亲家。” “若违反任何一条,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暴、毙。” 说到最后一词,贾赦定睛看了眼贾政,带着浓浓的杀气。 岂料贾政闻言,想也不想,毫不犹豫答应了。 贾赦死死得看了一眼贾政,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声:“贾政,你是贾政吗?”你他娘的是个男人吗? 贾政看着贾赦眼中的惊讶,眼角闪过一丝的阴鸷—看,这就是他不喜贾赦的缘由。如此幼稚可笑! 贾赦作为嫡长子,完全不用争什么,就能够一举一动赢来全家的关注。哪怕太太不喜欢贾赦,可也依旧时时刻刻关注着贾赦。 而他贾政呢? 就得按着太太的要求,去做一个乖巧的听话的好读书,有上进心的儿子,才能赢得关注。 捏了捏拳头,贾政压住心中翻腾起的怨念,依旧鄙夷得看了一眼贾赦,道:“贾家的利益是一致的,没了贾家,你能算什么?我能算什么?” 曾经他也想着憋着一口气,考个状元好扬眉吐气,可结果呢? “爹都信你了,给了你荣府的大权,不是吗?那我自然是良禽择木而栖。”贾政说到最后,还傲然的挺直了胸膛,端得是一副睿智至极的模样。 贾赦:“…………” 麻蛋,贾政这骨子里还真是自私自利的! 不过眼下没了那层虚伪的皮,贾政是个小人对他贾赦而言还有些可取之处。毕竟,他爹没有经历过红楼梦,不知晓上辈子的种种,跟普通的老父亲也一样,到底还是希冀着兄友弟恭,守望相助。 “不废话了,赶紧跟着先处理那些刁奴。”贾赦面无表情道:“亏你还读书呢,连《律法》都不熟。翻个贪污,都不知晓第几回什么罪。” 一听到这话,贾政面色阴沉沉的,咬牙:“好。” ====== 贾代善从宁府回来后,就见贾赦贾政这兄弟俩已经算得上分工合作了—一个打着算盘,一个翻着律法,井井有条的,看起来还挺兄友弟恭的模样,有一瞬间想要自欺欺人。 揉揉头,贾代善让噘着嘴哼哼不满的贾珍观摩,自己负手先去了后院。 这到底闺女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心思自然也敏感些。 哎…… 像是听到了贾代善的一声叹息,贾赦眉头紧紧簇了簇,扫了眼耷拉着脸,一副不情不愿模样的贾珍,眉头一挑,问道:“你叔祖父跟你说什么了?” 闻言,贾政翻阅书卷的手慢了一分,默默竖耳倾听。 “切。”贾珍还记仇呢,朝着贾赦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才拉长着脸开口,“大骗子说了,要好好学习,遵纪守法。然后带我去骑马,还送我一匹汗血宝马赔罪,那老虎生下小虎崽也给我一个。我……” 摸了摸胸前依旧挂着的“小铁片”,贾珍哼哼,“我看他表现再决定原谅不原谅他。他现在是去问小姑姑去不去庄子呢。” 闻言,贾政眼眸闪过一丝的羡慕。 贾赦嘴角抽抽,“打算去庄子?不……不是,带着你们两去?” 他爹这什么操作,还依旧要履行承诺? “对啊。”贾珍毫不犹豫应了一声,“我这还有书信为证呢!本来还要去庙会的,这不是那啥……” 声音弱了一分,贾珍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贾赦和贾政,哀叹道:“叔祖母……不,贾史氏病了?所以就不去庙会了,去铁槛寺做个法事,上柱香。” 这铁槛寺是他们老贾家开府的宁荣二公修建的,为在京族人老去,停灵所用,好日后一同返乡回金陵。也算得上是贾家的家庙了。 换一句话说,虽然不能办丧事,但终究还是给贾史氏一分颜面了。 之所以这么干,为的还是贾史氏留下的三个儿女。 即使贾珍不说全,贾赦贾政也不是傻的,更别提贾珍将原委以及自己的猜测说得那个绘声绘色,到最后还道一句:“你们不好好孝顺叔祖父,那干脆叔祖父住宁府得了。” 这话一出,气得贾赦火冒三丈,“还轮不到你这小兔崽子呢!” 贾珍吐了个舌头,还做鬼脸:“我是族长。” 贾赦抄起账本直接朝人砸过去,“好好看看账本!光族学一项,都成肥油田了,被巧立名目搜刮了不知多少。” “我闪。”贾珍一个蹦跳,躲开账本来袭,还铿锵有力着:“所以我们要整顿嘛。叔祖父都说了,但我还小,可以慢慢学,不着急。天塌下来还有他顶着呢。” 贾赦一噎,发自肺腑的开口:“我爹,你叔祖父在家庭教育问题上真是个猪队友。” “所以叔祖父说以后要你管家啊。”贾珍听得这话,脆生生应了一句,还道:“可你也得拿出能耐来,不是?否则纸上谈兵,谁不会啊?” 说完,贾珍还又做了个鬼脸,“反正你不陪我玩,我是不会服气的。” 贾赦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毫不犹豫指向门外,“滚!等我把仆从捋顺了,腾出手来再好好抽你。” “哦。”贾珍闻言,并不在意,敷衍无比的应了一句。 还颇为好奇的左右翻翻,问道:“叔祖父怎么还不回来啊?再不走,天都黑了,出不了城门了。” “你自己不会跑去看?”贾赦打掉贾珍在捋好账本上乱动的手,面无表情的开口。 贾珍一听这话,颠颠就跑了。没一会儿,便又垂头耷脑的回来,“小姑姑在哭。叔祖父让我等等。” “那就等等。看看,你叔祖父是个多么守信用的人,说带你们去玩,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带着你们去。”贾赦抽出一本律法书塞贾珍怀里,“不过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书。要不然多无聊?我们可没有时间陪你说话,还得办事呢。可若是你这般见缝插针的学习,等会你叔祖父看见了,没准喜极而泣,就又送你一匹汗血宝马,又许诺带你出去玩呢。” “会吗?” “当然!”贾赦铿锵有力着,还循循善诱:“你非但学习了知识,还能想出对付刁奴的办法,多好。” 贾珍眨眨眼,“那……那个赖大刁奴,我也要处理!” “你叔祖父已经下令把他塞老虎窝里去了。”贾赦道了一句。 “哇,老虎窝?”贾珍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圆了,“还能这样子?” “知识就是力量啊,对不对?这样的刑罚你想得到吗?所以说,要学习。”贾赦抬手指指律法书,一本正经道:“这酷刑都是从书里来的。” 贾珍闻言,点头若小鸡捣蒜,也不用贾赦再说其他了,立马坐下来认认真真看书。 见状,贾政眯着眼看了眼贾赦,耳畔忽然间飘荡起贾敏昏迷之前的话语,心中不知为何疼起一股酸涩。 —明明他们才是嫡亲的兄弟姐妹,可贾赦对他们完全没有一丝的耐心,反而带着冷漠与不耐烦。 贾赦可不知晓贾政心理所想,若是知晓定然要嗤笑一声—这血缘算不了什么,情谊更多是相处出来的。 现如今得亏贾赦不知晓人心中所思所想,正颇为开心的看着贾珍,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对于中二熊孩子,他可是很有一套的。 与此同时,原本觉得自己哄孩子还挺有一套的贾代善看着泪眼汪汪的闺女,只觉得深深的无力。 他就搞不懂了,贾珍这熊孩子,多熊啊。跟人说清楚贾家存在的危机以及问题,人也懵懵懂懂的懂事,不吵不闹的。 还说不出去玩了,说叔祖母再坏,待他其实也好的。祭拜一回,理所当然。 可自家这向来乖乖巧巧,聪慧无比的,都要遗憾不是男儿身的敏儿怎么忽然间就不“敏”了呢。大道理都掰碎了讲,人除了哭依旧是哭。 “敏儿,你到底要什么?”贾代善揉揉额头凸起的青筋,“为父知晓,人是复杂的,心绪也是复杂的,让你一时间极其冷静理智是不可能的。那我带你去铁槛寺,你好好守你娘的热孝,你怎么又哭呢?” 带贾家子弟去铁槛寺,理由也很简单,有现成的。 贾赦这出妻孝,又逢瑚儿……瑚儿周年忌,去拜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还有他大哥也可以做一场法事。 这些事情,他的确本来就打算派贾赦去一趟的,现在即使捎带上史氏。那他真觉得自己是仁至义尽了。 “你不管怨还是恨,能不能开口说一下你要干什么呢?要不然都无法对症下药啊。”贾代善循循善诱着,“看看珍儿,气急了能叫大骗子能……” “父亲,我能吗?”贾敏一听到贾代善这举例,原本红肿的眼睛跟红了一分,迸发出一丝的怨恨,“若我做了错事,您是不是会像外祖父那般,直接杀了?可若是珍儿做错了事情呢?敬大哥出事,你不是忙前忙后?这女子,到底与男子不同吧?”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如此待我呢?”贾敏说着,嘴角带着一抹嗤笑,“还记得您自己说得吗?给我早早定娃娃亲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个贾家,却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所思所想。可珍儿呢?他说您念叨着长大了要娶媳妇了,问我好看又漂亮的大家闺秀有哪几个,他要好好挑一挑。要最好看的。” “我呢?” “爹!”贾敏泪如雨下,“是我奢望了,不是吗?” 贾代善面色一沉,定定的看着贾敏,“是,是我奢望了。我让你读书明理,觉得你聪慧懂事,结果你代入你娘?这仅仅是错这个词能形容的?是罪!” 说到最后,贾代善不可控制的火气提高了一分,“当然也是我有罪,没管好你们,让你们有娘生没爹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晴天霹雳 贾代善缓缓吁口气,“我这个爹现在告诉你,这个世道男女本就不一样。按着世俗主流,父辈希冀走,你可以轻轻松松,体体面面。作为父亲,我给了你十里红妆,选一佳婿,林家起码二十年越不过贾家,哪怕你性子娇宠了些,林家也得让你无忧无虑,顺遂。哪怕我死了,就珍儿赦儿的性子,即使贾家落败了,也绝对不会让林海欺了你去,可前提你不能让他们寒心。兄弟姐妹相处不像父母那般肆意。情谊更多是相处出来的。” “可你的言行超越我这个为父的界限,你就得自己去争取。成王败寇,都得你自己去担责。贾家不可能替你担责,也不用你荣耀反哺。甚至,你若是想要入宫,凭着一张脸,依靠着男人权势狐假虎威,我会亲手杀了你。” 眸光泛着一抹冰冷,贾代善像是在说旁人家的子嗣一般,娓娓道来自己的规划:“可若是你贾敏,要是立志当秦良玉,我贾代善支持你教你。贾家几代的资源不提,你爹我的立身本事都可以交给你。等你功成名就,莫说取消娃娃亲,你哪怕来个男宠,我也乐意。” 贾敏咬牙,死死的盯着亲爹。 亲爹若是休沐在家,给她讲的故事最多的便是三国演义以及种种战事传奇。这秦良玉算是人心中的白月光了。其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作为王朝名将被单独立传记载到正史将相列传里的巾帼英雄。】人治军严明,所创的军队号称“白杆兵”,所向披靡。 且除却擅长武外,秦良玉还能做文章,据说娴静文雅,姿态风流。 这么一个人,她贾敏如何能成? 一丝的血水从唇畔而出,贾敏嗅着淡淡的血腥之气,才吃疼得松了嘴,却依旧泪眼汪汪的看向贾代善。 想着人从前那般慌里慌张,想着那一声的“请太医。” 岂料亲爹却是依旧面色沉沉,似铁石心肠一般。 贾代善没错过贾敏眼中流闪而后的念想,却是恍若磐石,非但丝毫未动,甚至还带着积年杀伐果断的威压,目光炯炯看向了贾敏,继续开口说道:“亦或是想要爱情,不顾贾家,那你从现在开始就不要享受任何的家族资源。贾珍也好,贾赦也好,你只看到了他们的肆意,看到了其他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就你现在所拥有的待遇,比你三个姐姐如何?我是按着世俗的待遇给你嫡女的荣宠。你现在跟男人比,可以。你在我贾代善麾下,那就得用实力证明,让我能因为你这个女儿去与世俗对抗,否则,不可能。” 本想直接就走,但贾代善看看人红肿的眼,还是深深吁口气,又道了一句:“至于你说的,你觉得没问你意见,想要跟珍儿一样选择,觉得我这个当爹的偏心眼是吧?” 说着说着贾代善嘴角都代善了一抹无奈的笑:“贾赦都没有选择权,贾珍会有选择权吗?他们两个的婚事,就只有为了家族考虑,压根没有第二条路。不像你二哥,是次子,到底范围还稍微广一些,哪怕你娘选了王氏,不合我心意。但终究我没有反对。道理便在此。” 贾敏依旧不语,定定的看着贾代善,等人毫不犹豫转身再也看不见后,也依旧这般看着。 随着天渐渐黯淡了下来,伺候贾敏的丫鬟才大着胆子小心翼翼过来,“四小姐,您……您莫要伤心了。先用些膳吧。” “我爹呢?”贾敏喑哑着嗓子问道,“我爹呢?” 丫鬟心惊胆战,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不敢开口。 “我爹呢?”贾敏又继续问了一遍,目光冷冷的看向为首的大丫鬟,冷声,“墨兰,说!否则把你们都发卖了。” 一听这话,被点名的墨兰噗通一下跪地,小心翼翼的回道:“四……四小姐,奴婢听说老爷带着珍大爷还有珠哥儿与孙小姐去……去庄子了。” “什么?” 贾敏脑中空白一片。 一炷香后,贾赦看着冲到自己跟前的妹子,神色冷淡无比,“没听说隔辈亲吗?老父心伤了,这不就得孙辈安抚?” 贾政放下律书,偷偷打量了一眼贾敏。看着面色苍白,神色都有些憔悴的妹妹,眸光闪了闪,觉得自己忽然间还很聪慧。 最起码的,他到底能果断认清楚局势,站队正确。 这不,珠儿和元春,不就被一起带出去玩了。 珠儿元春有出息,难道不会孝敬他这个当爹的? 所以贾赦这约法三章,虽然听起来霸道一些,但对他贾政而言,还是有利可图的。 贾赦没错过贾政的眼神,瞧着贾敏一脸希冀扭头喊“二哥”,忽然间又替自己这妹子感到唏嘘。 这贾敏到底哪里觉得贾政跟她关系好了? 真关系好?上辈子会挑着林黛玉进贾家的时间出门上香参加法会? 还有林如海也是个眼瞎的。他贾赦还真忘不了原著这话,能够倒背如流的—【若论舍亲,与尊兄犹系一家,乃荣公之孙: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之职,名赦,字恩侯;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之流。故弟致书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清操,即弟亦不屑为矣。】 麻蛋,一个探花郎一个巡盐御史,连最基本的长幼有序都不懂,能无视贾政居住荣禧堂,还说出为人谦恭厚道的话来。 这种话一出口,比贾政这种自私自利的还无耻。 毕竟,贾政脸皮厚,是为自己霸占着好处。 可林如海呢? 有实力有官位的,如此赞贾政,哪怕是商业互吹,也太昧着良心了。 而且他不是平等前提下的商业互吹,而是对着一个有求与他,希冀想要复官位的贾雨村开口。 贾雨村还是个贪官。 我屮艸芔茻! 就在贾赦腹诽之计,贾政似蛇蝎一般避之不及不说,还不急不缓丢下一句,“其实按着世俗风情,元春也能得太太的嫁妆。” 贾敏话语戛然而止,惊骇得瞪圆了眼睛看向贾政。 贾赦默默给贾政竖起大拇指。这人才啊,连嫁妆都惦记上了。 “财产就那么些,爹给你备的嫁妆越多,我和贾赦分到的就少了。且太太的嫁妆还是你的。”贾政面无表情的开口:“我到手的二成,说实在的跟你所拥有的已经差不多了。敏儿,我们不是贾珍,你就消停一些成吗?虽然你是唯一的嫡女,但你不是爹唯一的女儿。而且爹现在才四十二岁,哪怕再娶,完全可以再生。你到时候算什么?想想旁人家的千金小姐,谁有你那般舒适?” 说完,贾政迎着贾赦的目光,面色一板,冷声:“不是你说的?不是独生子,就别谈情感了。先亲兄弟明算账,算清楚了,才好客客气气维持着一些血脉情谊。” “爹也同意了。”最后五个字,贾政看着贾敏,说得格外的郑重。 贾敏听得这话,只觉得自己是彻底被抛弃了,眼前一黑,竟硬生生昏了过去。 贾赦揉头,吩咐了嬷嬷好生照看,又去请了太医。最后想想,还是怕这个慈父担忧,又派人去告知一声。 瞧着贾赦这番动作,贾政暗中瞥了瞥嘴角,露出一丝的不忿来,“贾赦,我跟敏儿同样被太太偏爱,你怎么就挤兑我,不挤兑敏儿呢?” “贾政,你真越活越回去了。敏儿才几岁?你都成亲有崽了,能一样吗?”贾赦气噎,“再说了,我就动动嘴皮子,怎么教敏儿还是老爹的事情。我又不是她爹,会哄着她。” “那你先前让元春一同去干什么?不就是想要取而代之吗?” “想太多。”贾赦翻了个白眼,“我那是怕你媳妇教坏了元春,给人灌输个所谓狗屁命格的事情。现在王氏不背下律法,我是不太想让人见元春的。省得教坏了,等到了敏儿这般年纪,我可没有爹的那般耐心去掰正人的思想。” “哦。”贾政应了一句,而后又一脸忧心忡忡:“老来女能让爹那么宠。那若后爹真在生一个怎么办?” 贾赦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来:“你为什么觉得爹会再娶啊?” “不是都说人到中年升官发财死老婆?” 贾赦:“…………” 贾赦直接将积年的旧账全叠贾政跟前,又配备了八个经验丰富的账房老先生,围着贾政,教人打算盘,查账。直接让贾政从不懂庶务,到背得出一斤鸡蛋多少钱为止。 贾政一开始自是不乐意的,贾赦便直接朝亲爹申请了“变形计”计划,将贾政脱了衣服,给了一两银子扔大街上自己生存。一天不到,贾政就自己灰溜溜跑回家,要求学习了。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贾赦现今依旧一头扎进整顿仆从大业中。至于由此“抄家”引来的朝政风波,到底还是由贾代善顶着。 弹劾贾代善最重的罪自然是无令私下用兵了,这一引发,自然而然就得提及一句“赵匡胤陈桥兵变,有史可鉴,望皇帝小心。”说完之后,还得在提一下贾家族人以及贾家仆从犯下鱼肉乡里的罪。没法按在贾代善头上,也能治一个失察之罪。 且说完军事政治角度,还有一个私下德。 荣国公的后院据说可热闹了,贾史氏这个发妻与小妾之间的阴私也不少。 总而言之,这是除掉贾代善的一个好机会,还是贾代善自己治家不稳冒出来的把柄。故而,皇子拥趸们齐齐发力,整个朝廷一时间无比热闹。 嘉佑帝对这种活动其实挺喜欢的。他幼年就喜欢看大戏,可是得学习没法看。故而就把朝堂当做了戏台子。瞧着众人你来我往的参来参去,唾沫星子满天飞的,还挺乐呵,一点也不为自己左膀右臂被弹劾而着急,也不为众人明晃晃将刀子对准军权而焦虑。 贾代善本来也不急的,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某人得进京述职了,怕自己在聚会的时候被挤兑,便开始了反击。 这一日御史又参了贾代善一本,依旧一如往常,着重强调着贾代善居功自傲,手握兵权,是拥兵自重。 说着说着,御史还老泪纵横,忧心忡忡着:“老臣身在御史之位,就得直言劝谏,还望陛下明鉴啊!荣公僭越之举若不责罚,来日若是他人竞相效仿该如何是好?到时候秩序荡然无存啊。” 最后,御史还噗通重重磕头,一副打算死谏的模样。在偌大的乾清宫都显得有些清晰可闻。 嘉佑帝瞧着那满额头的血,身形微微放松了些,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依旧是威仪非常。但熟悉人都知晓,这又是一副打算看戏的标准做姿了。 戴权毕恭毕敬端了茶递过去。 拨弄了一会茶盏,嘉佑帝不急不缓的开口:“荣国公对此可有辩驳的?”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神色各异,纷纷目光看向了贾代善。 贾代善扭头看着临近大殿门口位置的御史,也着实不是他这般无礼。而是自己的位置有点特殊。 他和南安郡王位列民爵武将之首。 是丹壁之下左列第一人。 这不得往后转,才能看得清谁开得口。 贾代善微微一笑,无比的慈眉善目,开口问道:“好一个身在其位谋其政。那本帅身在其位,为什么就不能用兵呢?我贾家是没有暗、桩、间、谍?那敢问大人如何知晓我贾家内务?怎么说得言辞凿凿的,我夫人和小妾的二三事比话本还刺激?要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啊,你怎么就能说得清楚后院一地鸡毛的事情呢?” 闻言,还在磕头的御史哭声缓了缓,一脸愤慨的开口,“自然是有人不满荣公的行为,来暗中揭发了。我等为保护证人,自然不能详细透露。” “那本帅为了保护大周,何须要辩驳?”贾代善说道这话,还扫了眼对面一排青葱似的皇子们,铿锵有力:“更何况本帅行事,还有军规证据为证。可以光明正大摆上朝堂的。在此次清查中,我一共查出了二十六个暗钉,其中十三个来历不明,却又是大周人。不妨,三司会审吧,也对得起这乾清宫内光明正大四个字。” “还望陛下明鉴,也还末将一个清白。”贾代善单膝跪地,行了军礼。 “还望陛下允许,”南安郡王出列附和,花白的胡子都被气得有些飘起来,“荣公之求三司会审,也还我等武将一个清白。我等辛辛苦苦在外戍边,子弟家眷却是不明不白受灾不说,还要受此等污蔑。拥兵自重,放他娘的狗、屁。其他人不说,我三十年前听这话,皇帝您还小,这帮人娘们唧唧就算了,现在我他娘的还听这话,也不看看您子嗣多少个。我们脑子进水了不成?傻子都知晓柿子要挑软得捏!” 贾代善心头一跳。糟糕了,这事戳着老霍哥了。人是真真不待见文官的。缘由也与文官莫名的爱用“拥兵自重”一词有关,总觉得四王得削,否则要篡位。 “姐夫息怒息怒。”嘉佑帝说着都站了身来,和声劝道,而后连声感叹:“是朕没管好,没管好啊!对不起太、祖爷的教诲。” 见状,满朝文武都齐刷刷跪地了,“还望皇上息怒。” “息怒!”嘉佑帝冷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俯瞰众人,“知道民间为什么有屠圣盟吗?知道朕为什么宁可招安,却不去除掉吗?因为你们这群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朕也读书,读来读去,发现历朝历代亡国更多是内因,是祸起萧墙。为了……”故意拉长了音调,嘉佑帝横扫了一眼前排跪地的儿子们,拍了拍鎏金的龙扶手,不急不缓开口:“为了这龙椅啊!” “今日也算择日撞日了,不妨与众卿家说个明白。”嘉佑帝端坐回去,神色冰冷,“朕还年轻,朕还能娶妻生子。” “立太子之前得立皇后啊!” 皇子们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嘉佑帝。 满朝哗然。 贾代善觉得自己真是命运不济,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上司。说好了敲点皇子极其拥趸,让他贾代善出个风头的,岂料……岂料啊…… 嘉佑帝还振振有词,“朕觉得你儿子说得不错,朕为什么不能选择一个既乖巧又听话又懂事还上进的?他们都想杀我了,我为什么不能再生一个?” 贾代善恍恍惚惚回了贾家,看着依旧忙碌的兄弟俩,想想那所谓的“升官发财死老婆”之谣言,莫名觉得也有些道理。 毕竟,因为这个危机感,兄弟俩还算难得心平气和的。 就连闺女,都开始有危机感了。 =========== 因嘉佑帝暴出了立后之事,也就没有太多人再盯着贾家不放了,都开始纠结到底博现任皇后好,还是继续投资皇子,展望下一任皇后的问题。 对此嘉佑帝冷笑连连,暗中派人盯紧了屠圣盟。这么多家的肥肉挂着,以“青天”出名的屠圣盟不可能不动心。毕竟,随便踩着一家立威,便很容易让自己“青天”的威名深入人心。 贾代善对此也心中有数。不过他的建议被毫不留情的驳回来,依旧被罚着思考赚钱问题。 对于贾代善而言,这个问题听起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有些难度。 故而,贾家的家务事还真全都交给了贾赦全权负责。 贾赦:“…………” 在强有力的武力支持下,贾赦捋个家务事还挺容易的,且又受过后世熏陶,知晓制度的重要性。 思考了没两天,贾赦就定好了“荣府的OA流程”,确定分工合作,各司其事。 贾政和贾珍都光棍的复印了一份,直接用在自己小家之上。 而后在族长的见证下,荣国府内部完成了分家析产之事。 如此之急,还是惶恐着“再娶”的贾政催促着的,人就想提前将自己的利益抓在手里,唯恐又出了意外,失去了靠山。 对于此,贾赦都懒得跟人废话了。 至于仆从,定了罪责,该送上断头台的该流放的该坐牢的,都完完全全按着律法的规定来。完全不给众人任何的求情的机会。 这番忙碌下来,一晃眼都到腊月了。 贾史氏的百日热孝,也算出了。 贾珍这个族长拿到了三等神威将军的爵位服,又开始坐不住,再一次强烈要求出去玩。 贾赦也想认真找个机会跟熊孩子好好聊一聊,尤其是人背后咻咻咻跟鬼魅一般的人员。故而欣然同意。 然后,贾赦累得气喘吁吁,看着还能蹦跶着混入人群之中的熊孩子,万分后悔。 这种精力哪里来的? 尤其是这种买买买的购物欲,完全扫货啊! 侍卫们跟着来来回回三趟了,马车都装满了。 腹诽着,贾赦看看自己眼前堆积如山的礼盒,正琢磨着要不要创办个快递服务业,就听得“哎哟”得一声。 急急稳住了能一、柱、擎、天的礼盒,贾赦侧了侧脑袋,看着摔倒在地的路人,和声问了一句:“对不起,你没事吧?” “哎哟,疼死我了。”路人抱着腿,哎哟了两声,而后忽然间抽出了一下,口吐白沫。 贾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突发事件 贾赦缓缓侧眸,看了一眼依旧在自己手上稳稳当当,堆积得略高的蜜饯礼盒—贾珍铆足了劲要把四年逛街的次数补回来,于是他顺手“宰大户”,带着人打算搞个腊八节献爱心的活动。 所以呢,莫说他没感受到碰撞,就这盒子也稳若泰山一般,完完全全就是被碰瓷的铁证了。再看看对面被“撞”翻在地的路人,除了白沫,面色是依旧通红。作为一个在犒军宴上演过戏的专业人士,贾赦对这种演技,忍不住是鞭挞,开门见山道:“你这种碰瓷手法,是不是太不专业了点?还来个羊癫疯,这是对我智商的侮辱!” 此话一出,原本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路人身形一僵,偷偷摸摸的飞快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贾赦。 要知道,其实他先前也是不敢重操旧业的。据闻这京城地界是一块匾额掉下来也能砸到七八个当官的。 可没办法,他的大哥王烨病了,只能是病急乱投医。 故而,来之前,也算琢磨过了。这天子脚下,是东贵西富南贫北贱。 这城西啊,那是往来都是富商大贾的,出手阔绰!且现如今又逢腊八节,这在西郊还有庙会。这往来上香的贵人们那是车队似长龙,有些大发善心的还会随意撒些银瓜子。可没办法,这些贵人们的东西都是有家族徽记在的。他大哥说了什么“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所以呢,他抛却了主干道,来这稍微平民化的街道试一试运气。 岂料还真看到一个合适的“大肥羊。” 人抱着一大堆礼盒缓缓吞吞行走,又穿得富贵无比,还带着狐裘,整个人瞧着就像个金光灿灿的大肥肉。且周边也没有个仆从之类的,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不算是传说中的贵人,也不是太富的子弟。 毕竟这些富贾身边也是有仆从伺候的。 最为重要的是,这么多东西,视线一阻挡,完全就很容易看不见前方。 且刚才还率先脱口而出,听着就是个斯文人。 思绪捋了一遍,路人,也就是慧眼挑中贾赦,想要碰瓷敲诈一笔的王烁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忽然间就咄咄逼人了呢? 心存着一丝的困惑,王烁想要打退堂鼓,但转念想起自己奄奄一息的大哥,又稳了稳心神,不管贾赦如何开口,依旧继续往外使劲的口吐白沫,还抽搐着愈发厉害了。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逢年过节的,莫说人有着“破财免灾”思想的,便是走过路过的百姓,也是乐于助人。 贾赦:“…………” 见状,也的确有过路的行人渐渐围拢了过来。一扫这穿着对比,再看看哎哟哎哟,像是发病老大王烁,有些急性子的,旋即开口喊道了:“这看样子发病了,赶紧送医馆去啊!” “刚才都听说人道歉了,怎么忽然间又这么冷漠?” “说装的!” “可这么厉害,也不像装得吧?” “这都腊八了,快大过年的,也不图个福报。” 听着入耳的窃窃私语,看着还有热忱的老百姓打算前来相救了,贾赦缓缓放下自己手里抱着的礼盒,清清嗓子,和声道:“诸位,这请大夫可以,但也要先去报个官,就请巡逻的五城兵马司亦或是顺天府的衙役们做个见证。若是真病了,我赔礼道歉,彻底治好他。可若是碰瓷的……” 故意拉长了调子,贾赦冷冷的看了眼身形微微一僵的王烁,开口,声音比冬日的寒风还冷:“碰瓷的,你可得自己想好了。若是良民,不过仗打三棍;若是有前科的流民贱户,你可得流放岭南。” 话音落下,周边所有人都哗然了一下,“流放?” 王烁听到这话,原本还抽搐的身形当下肉眼可见的僵硬起来。流放这个词,比坐牢还显得瘆得慌!完全不像寻常小老百姓说的话。 贾赦正打算显摆一下自己最近恶补的《大周律》,便见人群中开了个口子,有七八个大汉簇拥着两人而来。 为首的两,他还认识。 不过挺奇怪两人为何会凑一起的。 贾赦眉头一挑,好奇的看着开口的李郅。 “《大周律》第七篇《贼盗律》第十二卷第三条规定,盗窃、诈骗、哄抢、抢夺、敲诈勒索者,一旦被查处,视情节严重处于仗刑,关押十日以上。若以贱犯尊,流放岭南。尊者,为八议。我朝八议之首,举个耳熟能详的例子……” 李郅定睛看了眼贾赦,不急不缓开口,字正腔圆:“四王八公。诸如你们眼前这位,荣国公嫡长子贾恩侯,也可以唤做世子爷。” 说到最后,声音带着些揶揄。 “李郅?”贾赦听得最后三个字,颇为有些纳闷的看了一眼李郅。 自打先前玉庭院一别,据闻这李郅被转移到某个秘密的地方治疗了,也不知晓是不是多年未见,人这性情变了,还是有人装扮的。 这说话的语调挺欠抽的。 莫名还有些熟悉感。 贾赦眼眸泛着一抹精芒,看了另外一个眼熟的—涂莲。 迎着贾赦望过来的视线,即使现如今已经授封了三等神威将军爵,又是龙禁尉副统领之职的涂莲还是毕恭毕敬,朝贾赦抱拳行礼:“赦公子。” 边说,还挺诧异的左右扫了一眼—莫说眼下局势如何暗流涌动,据说贾赦打小就是一脚出八脚迈的。忽然间怎么又一个人? 贾赦可不敢受人家的礼,赶紧避开还礼,“涂将军,李将军。” 李郅虽然辞官了,但也是一同封了爵的。 李将军瞧着弯腰的贾赦,矜持的点点头。 在众人打招呼的空挡,躺在地上的王烨已经吓得目瞪口呆了,而后脑中空白一片。便是围观的路人一听这大名鼎鼎的“荣国公”一词,也缓缓后退了好几步,小心翼翼的互相打量着,边忍不住低声交流道:“荣国公长子,这……这好像是传说中的京城纨绔之首啊。” “这好像是征寇四小将啊!” 听着飘入耳中的词汇,王烨吓得额头汗珠都冒出来了,想也没想的直接起身往外跑。但还没有跑两步呢,就被护卫一把拽住,像是拎小鸡仔一般拎到了贾赦跟前。 王烁直接磕头,声泪俱下:“公子您大人有大量,我真……真不知道,只是想得几个钱,我有……” 想起自家的大哥,王烨眼眸一黯,舌尖一转改口道:“我老娘都三天没有吃饭了,我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想要想办法给老娘买些吃的,我娘辛辛苦苦……” 贾赦听得这话,面色一沉,“你觉得你有孝心就可以免除刑罚了?这碰瓷敲诈勒索,你还卖惨一套一套的。要是个老实人,没准就被你唬住了。得亏是碰到爷了,抓一个也是为民除害了!” “还有!”贾赦拔高了音调,让没有离开的八卦份子也听得清清楚楚,“逢年过节的,这城南城隍庙摆了多少赠米施药的棚子,还有这国清寺年年送腊八粥。你为尽孝敲诈碰瓷,你娘吃得心理能安吗?” 听得这声叱骂,王烁面色一白。 “带走。”李郅挥了一下手,带着命令的口吻,“告诉顺天府尹,好好治。这大过年的,别给老百姓扫兴,遇到这么些地痞流氓!” “是。” 护卫毫不犹豫直接堵嘴,拖着王烁离开。 贾赦听到这话,也不去管挣扎着想要求饶的碰瓷者,对于他而言,这若是单纯的地痞,那也得数个典型好好教育教育。若是有人背后指点,那指点之人脑子有些不太好,派了个这么猪队友的。 但不管如何,事后都可以查个一清二楚的。 完全不必要此时表现出来。 但万万没想到,此人这兜兜转转的,竟然还与他有所联系。这人日后有个孙子,叫做王狗儿。王狗儿的媳妇的老娘乃大名鼎鼎的刘姥姥。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现如今贾赦是抛开了这一段的插曲,笑着转眸看向了“李郅”,等围观的百姓散开了,声音压低了一份,笑盈盈着开口:“京城四大贵公子一成神威将军,都厉害了哈。” —霍水仙! 听得贾赦咬着“京城四大”一词,装李郅的霍贤轻笑了一声,“嘿,我这不是腊八了嘛,也是佛诞节日。李郅也算国清寺寄名大弟子中有名的。在京城了总得出来溜溜。” —他能有什么办法?按着人情关系,这李郅也是他爹麾下的将领;是他舅舅看中的人才。可一到年节,他堂堂南安郡王的世子爷,本来就忙。现在,更忙了! 而且还是跨专业的表演! “你呢?怎么又一个人?” “陪咱神威将军出来遛个弯。”贾赦听着自家发小咬着牙的“溜溜”两个字,就知晓人心中约莫有些不满呢,旋即唉声叹气,标明自己现如今也很憔悴很无奈:“这熊孩子一溜烟跑得太快了,我连狗子都派过去盯梢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老了?想当年多么大名鼎鼎的,现在出来都有地痞流氓来碰瓷了。” 霍贤听到这话,斜睨了眼贾赦,面无表情的开口,“你的确老了。要不是你折腾的,我家老爷子怎么忽然间让我读律法了?” 说道这事,霍贤又来气又挺担忧的,“你们家搞什么呢?没个声响就玩自抄自家的,我爹那会天天在家气得吹鼻子瞪眼的。现在都没消气呢,揽着一批南洋来的玩意,等着你爹上门去哄他。否则,今年可不给你家年礼了。” “嗯。我回家就跟我爹说去,正好让伯父训一训。你怎么来这啊?不应该直接跨马而过,赢得无数芳心?” “还说呢,主路刚才被兵马司的封了,说是抓个什么人。这涂莲他们也没逛过京城,就顺道带他们走走了。岂料就撞见这么一出好戏了。”霍贤说着,就见贾家的护卫肩上扛着超级惹眼的冰糖葫芦靶子,手里还大包小包过来,一群人后头还跟着一串小孩子,无比的拉风,当下眨眨眼,“你们家的……” 话还没说完,就见贾赦已经身形矫健的往小胡同去了。 霍贤捂嘴大乐。 故意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走了走,贾赦看着一群护卫,翘首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冰糖葫芦,糖人画,泥人像,幽幽抽口冷气:“你们怎么就不让他直接把手艺人都买回家呢?” 护卫行礼过后,无奈至极,“大爷,实在无奈,拦不住珍哥儿。实在是……”贾珍的金钱观有些问题。 而且他们老大,那个贾将军啊是个好将军,但当祖父,可真没谱! 一千两啊零花钱! “不是,他兜里不就只有一百两吗?说好了,一百两,我给他兑的银子还有铜板!”贾赦听人支支吾吾说完后,呲牙裂目,“我爹他哪里来的钱啊?” 这老头钱不是都分好了吗? 感情还有私房钱??!! 御花园内,贾代善喷嚏一个接着一个,便捂着帕子忧心忡忡起来,“肯定是赦儿发现了,要念叨我了。” “有什么好念叨的?贾珍花个一千两又怎么了?别以为朕不知晓,就宁府这三代的积攒,他天天一千两,都花不完呢。”嘉佑帝指指棋盘,“朕快赢了,别扯话题刷无赖。你自己想想,是要老二跟着他一起去?好不容易人只给钱了,不自己跟着,你还不偷着乐?” 贾代善看着眼前笑呵呵的皇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大着胆子开口:“皇上,您不觉得自己的教育观真有点问题吗?熊孩子背后都有个熊家长,我觉得这话真得挺对。可是这世上到底不是……” “知道,这天下人到底不是你爹娘,围着你团团转。可这天下到底还是朕当家做主啊。”嘉佑帝理直气壮开口,“老二现在就这点要求,朕能不满足他?再说了,你家小子不是教着要慈善嘛,那多花点钱当奖品,又怎么了?朕都同意让步,还劝着老二。教育权你给贾赦,我们忍了,但你不能穷着孩子啊。 ” 说着,嘉佑帝还觉得自己委屈了,“朕有钱,你没钱别嫉妒。” 贾代善双手扣住棋盘,缓缓反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看,这个锅他又大又圆又黑心肠! 你看这个— 贾代善正心理咆哮着贾赦哼哼的歌,忽然间神色肃穆了一分,抬眸直勾勾的看着半空中燃起来的璀璨烟花。 嘉佑帝瞧着贾代善走神,还偷偷换了个棋子,但见人都没反应过来。顺着人的视线,抬眸看了一眼半空。 就见这天空,一道烟花怦然闪现在半空中。那烟花燃烧,定格的瞬间,是一头虎虎生威的老虎。 这老虎…… 嘉佑帝定睛看了一眼贾代善。 贾代善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出……出事了。” 话音落下,嘉佑帝面色一沉,他……他看见自己暗卫的信、号、弹了。 那先前这一道,想也不用想的,便是老二的人马。 三方人马都护着的,也就贾珍那个宝贝蛋。 与此同时,贾赦也看着了自家老爹的信、号、弹,神色带着惊诧。也顾不得腹诽了,直接深呼吸了一口气,嗅着空气中属于狗子留下的味道,本想一个弹跳。 但眼角余光扫见乌压压的一群人,贾赦神色缓了缓,直接冲入人群中酷跑。 护卫们甩了包袱,也急急跟上。 涂莲见状,愣怔的看了一眼霍贤。 “应该是珍儿出事了。你派个人看着这些东西,我们也跟过去看看。”霍贤说着,神色有些紧张起来:“不会刚才封道抓的人?快,霍南,赶紧先飞过去。” 吩咐了自己的随身护卫而去,霍贤拿出令牌派人去打探相关的消息。 涂莲吩咐护卫看守礼物后,看了眼神色带着忧心的霍贤,抬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莲花手串,声音压低了一分,道:“莫担心了,李兄。” 以贾珍的身份,还有这出事后的动静,那完全是有力量制敌的。 且不会有人蠢到对贾珍动手吧? 听得最后一个词,霍贤缓缓吁口气,镇定下来,“我们过去吧。” 就在两人说话之计,贾赦已经冲到了国清寺的大雄宝殿广场上,此刻没有多少游客了。最外头的一圈是寺里的武僧,而后便是衙役。衙役的包围圈内,还有贾家护卫的包围。 个个手持刀剑,还分成了两方向。一个方向,自然是歹徒;另外一个竟然是对准衙役而去。 瞧着,好像是谈崩了,还互相僵持上了。 贾赦身形一闪,快速站到了最内圈,目光定睛看了一眼绑匪。人五大三粗的,块头倒是看得撞。而且一手掐着脖颈,一手拿着的是杀猪刀。那刀锋泛着的锋芒,还带着些肉眼可见的血色。双目呲牙着,瞧着还隐约有些得意—像是为自己抓到这么个好人质而开心。 而且瞧着还有几分功夫的底子,是完完全全把自己掩饰在贾珍着小身板后头。 为首的护卫一见贾赦前来,面色带着愧疚,小心翼翼的禀告:“属下失职。” 这持、刀冲进寺庙祈福的歹徒虽然来得意外,但是在突发之时,他们还是能够护住贾珍的。但是贾珍吧……贾珍吧……没想到人年少英勇!英雄救美。 也不是他们推卸责任,而是用事实证明,小孩子不能逗,否则人能当真,觉得自己能教踹恶霸,徒手杀匪。 捏着拳头就冲过去了。 然后反被掐住了脖颈,被人跟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被掐住脖颈的贾珍看着贾赦,泪眼巴巴,呜呜挣扎了两下,想要开口说话。 一手掐着贾珍脖颈,一手刺刀的匪徒看着跑进来的贾赦,像是得到了什么支持一般,带着挑衅看了一眼为首的官吏,大喝着:“你,让他们走!否则我杀了他!送一匹快马过来。” 贾赦掩在袖子里的手动了一下,但还没将咒语念完。一股强有力的金芒来袭,刺得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咳咳……”贾赦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佛光威慑一惊,没崩住自己先前一口气跑过来的力量,面色都带着些白。 “大少,您……您没事吧?”护卫一见贾赦忽然间神色发白,有些焦虑,小心翼翼的开口:“您要不然先休息。这里的事情交给属下来?您放心,珍哥儿不会出任何事情的。真的。” 贾赦眼角余光斜睨了一眼屋内的佛像—麻蛋不救人,还不许他用术法! 憋住气急怼吼的欲、望,贾赦缓缓道,神色带着理智:“不要对峙下去了。” 他刚才横扫了一眼,这原本暗中跟随的,也都冒出来。而且率先放信号弹的,不是他爹的人马。 万一事情闹大了,牵扯到二皇子,就真真不好收场了。 “这什么来路?犯了什么事情?” “屠夫孙三,当过三年兵。”护卫道:“他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唤做孙青云,是个秀才,在国子监读书。一个月前自尽而亡,孙三说是被人凌、辱,其杀了一个夫子,而后逃匿。刚才对峙中还说是没法报仇雪恨,官官相护。” 说到最后,护卫声音带着浓浓的厌恶,“他一开始是对着女香客来的,想要给弟弟弄一个冥、婚,要求在热孝后完婚。” 贾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贾赦动手 冥婚又称阴婚,大多是指未婚的男女死亡,其父母为了让子女在底下有个伴,能够入祖坟,形成的一种风俗。要想进行冥婚,首先要请“鬼媒人”进行说亲,进行占卜测八字,从卜卦中得到允婚之卦后,而后要进行小定,举行婚祭,将男女并骨合葬。跟普通的婚礼的相看流程没什么区别,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作为一个封建人,贾赦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封建时代“冥婚”仅限于以上这种主流的婚配方式。 可是眼下这种,连望门寡(已经定亲了夫妇两,未婚夫去世,未婚妻依旧要与人成婚。)都不是。 要知道,望门寡都是被鞭挞的。 贾赦定定看了眼护卫,有些不确信的问了一句:“对着女香客而来?”是完全是杀、人、泄、欲! 听得这声质问,孙三神色一扭,双眸有些愤愤的横扫了贾赦一眼,心中冷哼一声—女香客又怎么了?我弟弟还是秀才呢,是青年才俊,今年才十八岁,是一举就得中。日后前途那是不可限量,无限光明。 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家的想要嫁进孙家呢! 再说了,这世道难道就只允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越想,孙三眼中带着笃定,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还垂眸带着遗憾看了一眼被他捂着嘴的贾珍。 若不是先前无意中摸了一把胸膛,知晓这是个真带把的男丁,他压根都懒得跟这么些人对峙,完全可以杀了人,而后自己一抹脖子就了事情了。 这男得倒是长得比闺女还好看秀气,一点也不像村妇。 想起自己来庙会的缘由,孙三面色一沉,又用力拿刀逼近了贾珍一分。若不是这个碍眼的,他早就得手了。 这世家大族的姑娘,也就只有庙会的时候能出来走走,寻常时候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很难有机会。 今日这般的机会,竟是硬生生错过了。 就在孙三思绪万千,随着人心中所想,面色愈发狰狞恐怖之时,护卫瞧着贾赦不可置信的模样,声音压低了一分,语调有些急促着开口解释,眼角余光依旧盯着孙三以防人动手:“没错。属下本该不辱了您的耳朵,但的确是。其动手之时,还伤了一丫鬟。那大家小姐也被伤了,多亏了珍哥儿那一拳稍稍打偏了人出手,才能让那小姐避开要害。” 扪心自问,贾珍算得上勇敢了,在电光火石之间,是想也没想的挺身而出。当然,他们出手,是可以制服孙三,可当时情况突发,他们或许救不了那小姐。 毕竟,作为护卫,他们下意识选择了保护贾珍。 有一个先后时间顺序。 贾赦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大概有些数了,带着浓浓的鄙夷横扫了眼孙三,而后眼神温柔,鼓励看了眼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的贾珍,和声安抚道:“放心,有叔在。” 贾珍使劲的想要开口,但鼻翼间嗅着浓浓的腥气,又觉得恶心想吐。只挣扎着脑袋使劲的摇一摇,示意贾赦不要靠近。 即使被扯掉了狐脖,伴随着呼呼的寒风,冻得慌;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冰冷的刀直触咽喉,这恶徒还掐着他脖子疼,可他贾珍还是不担心自己小命的,这孙三再凶狠,只要他叔祖父一来,就肯定怂了吧唧的。 可是…… 贾珍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贾赦,身影那般坚毅果决,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迈无敌,不由得泪珠在眼眶打转,觉得眼前的景象跟小时候的画面渐渐重叠了起来。 要知道当被挟持的那一瞬,他心底里忽然还腾起了一股雀跃来,甚至还默默祷告,希冀着对峙的时间越长越好。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等到侍卫回宁府禀告,可以等到他爹,那个贾敬到来了。 贾敬不要他了,还要出家当道士,为了个废太子,都不要儿子了,也不管宁府,不管贾家。扔下这么一大摊子,就跑了,罚跪祠堂都没用,简直白生了这么个孽障! 哼! 一点也不像从前。 从前他一哭,爹都会抱着他哄着他。哪怕打架打输了,爹都会安慰他鼓励他,还会出头替他教训那些小朋友。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他有个好爹爹!就连赦叔都羡慕! 贾敬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了! 可是呢? 三年前爹就变了,甚至还不管他,哪怕他生病都不管,超级狠心! 现在都命悬一线了,贾敬要是再不管,他以后就不给人养老送终了,他……他……他就不送终了,哼! 贾珍目光透过贾赦,向东眺望了一眼。 只要爹来,他还是会听话的,以后会好好读书的,再也不直呼其名,喊贾敬贾代善了。也不怨念叔祖父了。 “爹!” 贾珍在心理撕心裂肺的喊着,委屈得不行,眼泪不停滚落。 ============== 浑然不知晓贾珍心理活动的贾赦瞧着那涟涟的泪水,心疼得不得了。对于他贾赦而言,贾珍虽然很坑,某些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猪队友,可千言万语一句话,哪来无缘无故的爱恨情仇,只要付出过情感,才会有七情六欲。 重回到红楼,除却亲爹,还有贾史氏外,扪心自问,他待贾珍的情绪比亲儿子贾琏都复杂几分。 缓缓吁口气,贾赦眼眸飞快锁定了孙三,小心翼翼的抬手,摆出一副缴械投降的模样来:“孙三,你别激动,有话好好商量。” 见状,孙三神色倨傲:“装什么?不都是听到我的要求了吗?还不滚过去办?” 说到最后,孙三重点咬重了“滚”一词,觉得自己终于是扬眉吐气一番,带着热血与舒、爽。尤其是迎着众侍卫那怒目的模样,愈发觉得自己慧眼如炬,不由得睥睨了众人一眼,恍若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 在外圈的衙役听闻这话,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自家新上任的指挥使—颜正楷。 这颜正楷到底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是铆足了劲头一定要将孙三缉拿归案的。可是贾家,也不是他们五城兵马司能够得罪的。 颜正楷手里紧握着弓、弩,上前了几步,冷眼看着护卫将他拦下,声音冰冷,“还是莫要妨碍执行公务。” 持刀对抗衙役的护卫之首神色冷淡:“颜指挥使,得罪了,我等只听从主人之命。” 贾赦听得背后的声响,眉头拧成了疙瘩,又一次屈指掐功法。岂料依旧是一道金芒来袭,带着佛法无边的告诫,似再说佛门重地,岂容旁门左道猖狂! “咳咳……” 即使是腊月的寒风吹过,带着令人瑟瑟发寒的冰冷,能够让天地万物都失去傲然的生机。可贾赦觉得自己这一股气是无法被扑灭不了的—都被这么打脸了,佛压根一刀切,不让他动用术法。 抬手揉揉被气得燃烧得愈发旺盛的怒火,贾赦忽然间耳郭微微一动,听得“汪”得一声,当下懒得理会束缚狐狸的佛光,计上心来,急问道:“狗子呢?” 贾家的护卫一愣。 “汪。”狗子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当它感受到贾赦暗中施法带来的那一抹熟悉感,还是忍不住汪汪了两声,突破了重重的包围圈,身形矫健的奔向贾赦。 随着狗跑动,脖颈上的金玲叮当直响。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莫名的添了几分喜庆之意。毕竟,这条狗子还穿着鲜红的小马褂,还绣着大大的福。 贾赦看着从包围圈外“汪汪”一路小跑进来的狗子,垂眸定定看了狗子的眼睛,发号施令道—“不许出声,等会听我的号令,咬!” 这可是刑犬! 打猎的好手! 狗子定睛看了一眼贾赦,而后四肢趴地,一副懒洋洋晒太阳的模样。 护卫们:“…………” 贾赦瞧着自己有力的好帮手,微微松口气,缓缓挑眉看了一眼颜正楷,郑重无比抱拳,沉声道:“颜小将,一炷香时间。给我一炷香时间。我不可能放着珍儿有危险,而让你们动手。” 这颜正楷也是征寇四小将之一,且还是外戚。 当然,这点对于颜家亦或是他们贾家而言,眼下很重要。若是贾珍出了什么事情,以那二皇子的性子,不知晓能够干得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他发现,每个月双数,二皇子亲自盯梢的,跟在贾珍后头。都不知晓看什么。 颜正楷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贾赦,冷声道:“你脚步虚浮,并未习武。给你时间,压根没有任何的用处。若不是你贾家的护卫,先前我便可以一举拿下。” 边说,颜正楷扬了扬手中的弓、弩。 他可是出了名的弓、箭、手,箭无虚发。 贾赦:“…………” 麻痹,未来的兵马大元帅,小心你当不成! 你好好说话不会说? 连安抚受害家属的情绪都没有? “颜指挥使,”贾赦用词变了变,开口:“匪徒绑的是宁国公后裔,三等神威将军不说。哪怕是普通老百姓,这光天化日之下歹徒持刀,你们五城兵马司就是这么缉拿盗贼的?朝廷的颜面都丢尽了。” “你!” 说话间,霍贤和涂莲匆匆赶到。 赶巧听到这番对话,霍贤觉得自己脑仁都疼起来了。他爹这麾下怎么尽能出人才啊?一个李郅还没解决呢,又来一个! 这军中升迁虽然有所调动,可是武将第一任上峰,第一履历还是很重要的。毕竟,武将升迁背后少不了上峰的背书。不像文官那样,从科举之时便必须履历清白。这武将中,有些是犯官后裔重新立功起复的。 所以,举荐者,尤其是第一举、荐、者那是担责的。 颜正楷虽然是颜妃的侄子,有些裙带关系,让他爹很不喜欢,可到底也算得上天纵奇才,是个好苗子了,他爹才会给人机会。否则,很容易被造谣成南安郡王府支持七皇子登基。 “贾赦你别动怒,赶紧去劝着。这边我来。”霍贤有些着急,一时间显出了本音来,喘息着开口,“赶紧去,千万不能让珍哥儿出事。” 颜正楷侧眸定定看了一眼“李郅”,神色写满了狐疑。 涂莲轻咳了一声,低声:“我与颜弟相熟。” 说完,涂莲疾步上前,扣住颜正楷握着弓、弩的手,沉声:“颜小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为抓住罪犯,那既然如此,为何不让赦公子先试一试?这般僵持着,反而让歹徒猖狂了去。” “律法与人情不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不能干。” 颜正楷:“…………” 孙三瞧着包围圈外的一番争执,虽然听得不太真切,但却是明晃晃在诠释着他手里这个人质的贵重性。 又看看近在眼前脖颈带着金铃,又穿着衣服,还毛绒绒的,打扮得真人模狗样的狗子,孙三只觉得自己还无意间做了一件好事,挥舞着刀朝贾珍脖颈逼近了一分,凶神恶煞道:“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样!赶紧按着我的吩咐去做,反正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这小子的命很值钱吧?瞧瞧连狗,都金贵着!” 定定的看了一眼贾赦,孙三视线扫向将他团团包围住的护卫。 看着众人身形紧绷,握着刀的手都带着铮铮之音,孙三眼眸闪过一丝的嫉恨,“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不就是官官相护吗?否则,你们哪里来的能耐去与衙役对抗呢?” 说着,孙三还鄙夷的朝又朝着他而来的贾赦啐了一口唾沫。 “那你呢?”贾赦冷笑了一声,声音不高不低,但也确保在场的人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以免得给贾家招黑,“你不就是仗着自己一身的蛮力,不敢与衙役与官吏对抗,竟然对准小姑娘家家而去。看看你这大块头的模样,今年三十好几了吧?这对着都能当你儿子闺女的孩子下手,你有脸吗?你手里的刀拿得稳吗?” “反观一下你手中的人质。即使他手无缚鸡之力,却也勇敢的能够站出来,去对抗你的暴力。” 贾珍原本挣扎的身形一僵,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都怪贾代善那个大骗子,说他能够接三十招,说珍珍可真棒,可以一拳打死个老虎了。 “大骗子!” 在心理哼了一句,贾珍侧眸看了一眼孙三。整张泪脸都皱了起来—他真没见过这么臭烘烘的。 要不然,他就一口咬下去了。 下不了嘴。 孙三听得这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冷哼了一声,并不在意。 见状,贾赦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轻蔑的瞥了一眼孙三,缓缓开口,义正言辞着:“我虽然不知晓,但是可以设想一番。若我是个秀才,我定然看不惯你这种恃强凌弱之行为!你简直尽了你弟弟的脸!” “小娘、炮的,你胡说八道!” 一听人提及自己宝贝的弟弟,他好不容易含辛茹苦养大的弟弟,孙三额头迸发出青筋,神色激动的怒吼起来。 “我胡说八道,我还没说你丢尽了军、人的脸!你之前哪里的兵啊?当兵是保家卫国的。你在军营里学到的防身之术是让你保家卫国的,不是让你把刀子对准老百姓的!”贾赦声音愈发高了一分,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人看。 孙三闻言,气得整个人都怒都了起来,连声高喊:“胡说八道。” 没错过人脸上那细微的变化,贾赦语调拔高,咬牙切齿着开口:“你等着,现在东南西北四大边关守军的将帅都在京述职。等着,我一个个把他们请过来,到时候让他们自己看看,这麾下出了你这么一个杂碎!猪狗不如的东西!” 刺骨的寒风刮来,像是在应和贾赦的话语一般,孙三呲牙裂目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来,挥刀反倒是更逼近了贾珍一分,咬牙切齿着:“不,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贾赦眼眸眯了眯,看着人又逼近贾珍脖颈一分,都划出了一道血丝,眼眸沉得深不见底,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原本白嫩的手背都迸发出青筋。 其他人倒是还没有感觉,原本一副慵懒待命状的狗子却是愈发匍匐趴地,一副恭敬的模样,小声呜呜了两声,表示自己的臣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贾代善麾下的。他一个皇帝的鹰犬,怎么会与我们家大帅一样只保家卫国呢。你们都是官官相护!” 此话一出,贾家的护卫们神色都犀利了一分,带着杀气看向孙三。 孙三见状,却是哈哈大笑,扬声着:“我说对了吧?就你们那信号、弹,以为我看不出来?” 贾赦身上一下子散发出猛兽的凶暴之气,定定的看了一眼孙三,像是在看盘中餐一般。 如今不带丝毫的掩饰,不光狗子,便是在场的护卫们都敏感发现了贾赦身上的戾气,神色带着些惊诧,互相对视了一眼。 与此同时,孙三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觉得贾赦的目光渗人可怕。虽然手依旧挟持着贾珍,话语开口也是一如既往的狠厉,“你别过来,后退,否则我立马杀了他!” 但言语间整个人却是微微颤抖起来,显示着人内心极度的不平静。 贾赦失声低吼了一声,带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悠扬曲调,似乎能够直冲云霄。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之时,贾赦以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靠近了孙三,抬手毫不犹豫的直接抓住泛着锋芒的刀刃,而后七条尾巴直接捆绑住了孙三身体,一条对准人的左手而去。还有一条小心翼翼的拦腰捆住贾珍。 —佛门不能让他用术法,可是狐狸本来就九条尾巴! —动物的优势,就是爪牙尾巴! 孙三也敏感的察觉了杀气,想要挥刀应对,但是莫名的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像是被什么捆绑住了,怎么也动弹不了。当下神色带着些提防,孙三看了一眼在自己眼里不亚于娘娘腔的公子哥,眼里是切切实实的警惕。 贾赦在感受到孙三肌肉紧绷,似在蓄力反攻。当下高声呐喊了一声,贾赦直接拉开了人手中用来威胁的杀猪刀,一条尾巴高高扬起,似乎鞭子毫不犹豫打向了孙三挟制贾珍脖颈的手。 孙三吃疼了一下,还没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已经在半空了。 贾赦憋着一口气,借着九条尾巴的力量,以外界可以理解的过肩摔,顺着刀柄,直接将人拎起来。 因为居高临下,孙三倒是看见了贾赦眼中的火焰。那焰火熊熊的,火舌冲天,似乎能够将人燃烧化为灰烬。还没来得及惊诧,孙三就发现自己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孙三又觉得又一股莫名的力量,将自己再一次举高。 贾赦在尾巴卷着将贾珍放到安全处后,都顾不得去确定一眼是否安全。直接双手合二为一,扣住刀柄,顺着将孙三再一次举高,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人啪啪啪的扔地上狂甩了好几下,等到最后脱力,看着恍若飞饼一样,“啪嗒”一声落在不远处的孙三,还嫌不够。 “狗子,上。” 早已待命的狗子身形矫健,连跑几下,直接冲着孙三的手腕咬过去。 孙三当下疼得撕心裂肺喊了一声,眼中写满了惊骇,但都还没来得及想什么。这浑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哼了出来。 可面对着紧接而来的利刃,孙三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可还没动弹一下,发现自己翻个身都有些困难。整个人像极了自己日复一日杀过的猪。即使喊得再撕心裂肺,却也逃不过那一道。 在场的其他人听得这么一声的呼喊,恍恍惚惚回过了神来,直勾勾的看着贾赦。 贾赦面无表情的收回了手,还弹了弹衣袖,仿佛刚才只是弹去了一抹灰尘一般。而后风度翩翩的双腿盘坐在地。 在场所有人:“…………” 贾珍一惊,回过神来,连声呼喊,伸手冲着贾赦而去:“赦叔!” “乖,没事儿。”贾赦缓缓抬手拍拍贾珍的肩膀,凑人耳畔,小声咬牙道:“抱着叔啊,叔没力气了。但要稳住贾代善儿子的威武,知道吗?” —麻蛋,真够肥的! 贾珍一噎,而后无比内疚,泪如雨下:“都是我不好。” “不是,都是那坏蛋的错。”贾赦郑重无比的强调。 “嗯。” 在场所有人:“…………” 看着如此感人肺腑的一幕,霍贤清清嗓子,刚想打断人开口,转眸间就见半空中有一道身影,似老鹰一般,迅猛无比的捕猎而来。 眼睛眨了眨,刚想在看看,顺道喊一声“护驾”,就见这神似老鹰的身影已经飘然落下,悄然无息的。 速度之快,非但霍贤惊着了,便是在场的其他人,尤其是懂武功的都被惊吓住了。 贾赦扭头看了一眼急匆匆而来的身形,眼眸写满了惊诧—他能感受得出这气息来,是那个盯梢形影不离的二皇子,可是……可是这……这脸……这脸…… 贾珍扭头,破涕为笑,声音无比喜悦:“爹!” 边说,贾珍起身,想要伸手去抱人。 被唤做爹的二皇子岿然不动,但当转眸间看着贾珍脖颈那一道殷红,还汩汩流着的血,神色带着异样,横扫了一眼护卫,声音冰冷无比:“谁?”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个字,却似乎寒风剐在众人脸上,带着无限的冰寒。 护卫们毫不犹豫抬手指孙三。 同为贾家的护卫们瞧着这莫名冒出来的一队,觉得人既刚又怂。 孙三:“…………” 二皇子冷冷扫了一眼,眼眸一眯。这番动作看似简单,但都将人原本的飘飘然的道袍,都勾勒出几分杀气来。 贾珍直勾勾的看着,擦擦眼角的泪珠,骄傲的挺了挺胸膛—他爹还是要他的! “等等!”贾赦看着一步步朝孙三而去,似恶魔一般,带着诡谲的王霸之气,都顾不得自己先前的装、逼,失声高喊了一声,都带着些破音:“贾敬!” 你特么眼下是贾敬,别给我牛了! 边喊,贾赦还抬脚踹了一下贾珍,示意人赶紧熊扑上去。 这要是光天化日之下一动手,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爹,疼,要呼呼。”贾珍趔趄了一下,而后也急急忙忙跑了过去,毫不犹豫抱着人,委屈着:“疼。” 边说,贾珍还昂了昂脖子,指着流血的地方。先前还没回过神来,可现在真疼起来了! 一听得这话,贾赦松口气,撒娇大法好,扭头催促着:“赶紧请大夫啊。” 与此同时,急急赶来的贾代善差点一口气没喘匀,堪堪稳住了身形,才没硬生生从半空掉下来。 急忙闪到人身旁,贾代善扣住“贾敬”的肩膀,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人:“冷静。”边说,还飞快把贾珍翘起的脑袋往下按了按,让人不去看那脖子上的血迹。 二皇子冷冷剐了一眼贾代善,“放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炸毛狐狸 伴随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人原本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转瞬间闪烁着火焰。黑白分明的瞳孔迅速被火焰燃烧出妖冶的殷红来,如同岩浆在沸腾,随时都有爆发出来的可能性。 贾代善神色万分复杂,定睛的看着眼前“贾敬”眼神的变化,思绪不期然的想起了令人谈虎色变的政变—那一夜,二皇子就是这般浑身炽血,整个人似话本中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当下心头一颤,贾代善浑身紧绷起来,一字一顿,企图换回人的理智:“贾敬!” 二皇子双手捏得咯咯作响,冷冷的剐着贾代善,跟看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没什么区别—贾代善的背书跟放、屁一样! “放肆!” 贾代善运功,不急不缓的盯着二皇子,又缓缓道了一句:“贾敬。” 在场的众人只觉得寒风刮起来愈发有些冷厉了。 护卫们小心翼翼的后退了一步,企图用自己强大的身躯将“叔侄两”围成一圈,以免得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 贾赦则被二皇子那迸发出来的气息惊诧了一下。 虽然他贾赦没怎么学习正统的玄门知识,但基本的玄门术法还是会辨认的。这……这废太子是拿着术法跟他爹的内功对撞啊。 即使二皇子的术法不过入门级别,可武功和玄门是两码子事情啊。 贾赦都顾不得其他了,环顾了四周一圈,捏了捏手,逼近对峙的两人。 与此同时,被按着脑袋的贾珍异常的不满,还挥舞着双手拍打着贾代善的胳膊,怒吼着:“大骗子,大骗子,叔祖父我不跟你好了。我……” 说着,贾珍话语戛然而止,“嗤”了一声,倒是真疼了起来,下意识的去捂着脖颈,“痛……痛……” 话还没说完,贾珍只觉得背后好像有一阵冷风刮过,再然后便是脖子传来熟悉的一刀,想要怒喝一句,都来不及了,彻底失去了意识。 忙不迭的揪住了贾珍的裤腰带,避免人硬生生栽倒在地。 贾赦面无表情的开口:“哟,还知晓一人一手揪着贾珍?你们再打,浪费个时间,他真来不及抢救!杀猪刀没见过吗?” 抬手指指被丢在地上的杀猪刀,贾赦还冷哼了一声,问道:“大冬天的,不怕被冻出病来?贾珍身体很好不成?” 听得连声的质问,二皇子缓缓将视线转移到了贾赦身上。 “要给儿子出头,也得等人活蹦乱跳先。”贾赦边说,毫不犹豫把揽着的贾珍往“贾敬”怀里一放,催促着:“赶紧送禅房去啊,大夫已经请过来了。不包扎,等着他乱动流血加重伤情?” 突如其来的怀里有个重物,二皇子下意识的一怔,静静的垂眸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贾珍。 这小小的一团,软乎乎的,他记得从前也抱过,娇娇气气的。他好像只不过没抱好,稍微用了些力气,就扁扁嘴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贾敬那个心疼的,抱着人各种哄。 可现在…… 想到刚才贾珍那冲过来的孺慕依赖之情,二皇子心中腾得起了罪恶感。 若不是他当初自视甚高,勾心斗角,觉得能够以天下为棋,贾敬岂会落得万箭穿心的结局? 贾赦敏感的发现二皇子这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的气息都又盛了几分。原本得开了天眼,用心去窥伺的气运此刻在人周边萦绕着。 作为一个人独享的秘密,贾赦此刻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口水—这废太子怎么会有帝王紫气?且五爪金龙威风凛凛,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疲态,反而还正直壮年,威武得令狐狸都有些望而生畏。 只不过与与正主一般,双眸赤红,像极了入魔的征兆。 贾赦心理忐忑不安,都不敢去回想上辈子的是是非非,在心理默念着:“撒娇大法好。” 此刻的食物链他还是懂的,站在顶端的绝对是独苗苗贾珍。 像是感受到贾赦心中的所求,哪怕是昏迷过去了,贾珍感受到一丝的温热,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把人抱得紧紧的,像是在抱大型抱枕一般,整个脑袋都蹭二皇子怀里了。 二皇子楞了楞,下意识抱紧了贾珍一分,眼里忽然间还有些茫然,看向贾代善,硬邦邦的问道:“怎么抱?” —他膝下有两个女儿。襁褓期还曾抱过,但当人五岁后,便再也没有伸手抱过了。这儿大避母,女大避父的规矩不说,很少有当爹的像贾敬这般宠着贾珍的。多大年纪了,还抱着。 听到这声,贾代善微微松口气,清清嗓子,毫不犹豫的指点着“贾敬”将人拦腰抱起。 在场所有人惊骇无比的看着被扛在肩膀上的贾珍,似扛麻袋一般的粗矿动作,默默闭上了嘴—咱也不敢问也不敢说。 二皇子浑然不知众人的心思,雄赳赳气昂昂的扛着贾珍朝禅房而去。只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二皇子默然的回头。面容依旧温润如玉,只不过一双眼眸泛着一抹的猩红,似猛兽捕食一般冷冷扫了一眼贾赦,神色倨傲,高高在上,发号施令道:“离珍儿远点。” “呵。” 贾赦对着二皇子的刀子眼压根不甚在意,冷笑了一声。哪怕气运加身又如何?贾珍姓贾,就是他贾赦的! 再说了,还没算账呢! 贾赦冷冰冰的看了一眼亲爹。 贾代善目送着人离开的背影,缓缓吁口气,刚想解决后续呢。岂料就觉得自己后背都有些凉飕飕的,一扭头,就见一群人静静的注视着他。 尤其是自己亲儿子,这小眼神跟刀子一眼,飕飕的。 可没办法! 作为一个顶级的背锅侠,贾代善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一脸冷漠的开口:“帝王令,见此牌,如见圣上!” 众人一惊,纷纷下跪行礼,但心理却是愈发好奇了起来。 这贾敬,这贾家到底有什么秘密? ============== 贾赦看着亲爹有条不紊的处理后续,自己寻了个机会先去看了一眼禅房内的贾珍。 贾珍自然住在国清寺内最好的一间禅院内,环境清幽的。这里里外外的,还有不少侍卫把守。看起来像是贾家人,但定睛瞧过去,也能够分辨得出一二来。 虽然能够长驱直入,但贾赦还是眉头微微蹙了簇。毕竟,打得都是贾家的印记。且跨入房间内,贾赦还刚巧撞见太医恭敬的朝某个人行礼,不由得眉头一挑。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贾赦先问了贾珍的病情,确定人安全无忧。又看着屋内静寂的,贾赦才拉过一把椅子,自己也坐在了床头,二皇子对面。 二皇子正坐在床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贾珍,像是在想事情。贾赦静静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他找亲爹问,亲爹肯定闭口不言。 唯一能够突破的也只有这本尊了。 于是,贾赦缓缓吁出一口气,拿出自己历练多年的淡然气场来,言简意赅说明自己的来意:“二皇子,咱们聊一聊。” 话音落下,贾赦觉得就连飘着檀香的禅房都带着些肃杀。 不过这一份肃杀大多来源于外界,而被他唤的二皇子,岂料人连都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定定的看着贾珍。整个人似一尊雕像一般,动都不动弹一下。唯有看见贾珍似做了噩梦,簇了簇眉头,才跟着眉头簇起来,一副忧心忡忡的老父亲和蔼慈祥的模样。 见状,贾赦咬咬牙,心理无端的腾起一股火苗来—真要对贾珍好,就不是毫无原则的溺爱;手下意识的捏了捏拳头,鼓足了勇气继续追问道:“我爹说的是我敬哥病重了,可他不是病重,是死了对吧?”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原本懒得搭理贾赦的二皇子旋即眸光喋血,冷冷的横扫了一眼贾赦。 看着贾赦双眸燃烧起来的怒火,二皇子似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缓,声音冰冰冷冷,“贾恩侯,你是嫌祠堂跪得不够还是叔父的军棍不够粗?” 说到最后,还尾音上调,带着一分的戏谑。 贾赦浑身一僵,只觉得有一股寒气从脚底腾得一下席卷了全身,尤其是心脏,都将他全身的理智冻僵了。 这……这……这开口说话的腔调,那一言一行真像。 真像啊! 先前开门见山的勇气都化为了冰雾,贾赦整个人似被抽走了脊梁一般,软绵绵的朝背后的靠枕躺了躺。 “二皇子,”贾赦感受到眼角那一丝的泪珠,才缓缓回过了神来,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来—上辈子自怨自艾,他压根没有任何的发现。 “我敬哥虽然会这般口吻的说话,但是他不会连名带姓喊贾恩侯。”贾赦眼眸闪了闪,抬手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下,提醒道:“这人的脸皮啊还是与情绪相连的,否则没有脸色这个词了。你……” 顿了顿,贾赦重重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目光如炬,声音都拔高了一分:“你的脸色早已出卖了你。” 二皇子眼眸一沉,忽然间逼近了贾赦一分,抬手揪着人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贾赦,声音无比的坚毅果决:“看见了没?我就是贾敬!我就是!” “你、是、个、屁!” 本来确定了贾敬的死讯,让贾赦对自己上辈子存在着深深的内疚自责。可听得二皇子连声的强调,如此的自欺欺人,贾赦又忍不住愤懑了起来。 当然,这也带着一分的迁怒。 于是,贾赦回眸直瞪着二皇子,视线毫不退让,用词显得十分的不客气,诘问道:“你是贾敬,那你好好教贾珍了没有?他不是贾敬的儿子,是你自我感动自我内疚的对象。远的不说,就就刚才,你觉得自己喊打喊杀很威风,是吗?!” 二皇子楞了一下,松开了揪着贾赦衣领的手,鄙夷得看了一眼贾赦,冷笑了一声,而后质问:“难道不该死吗?你们口口声声说能够照顾好珍儿,可是他呢?看看他现在躺在病床上,还被人拿到架在脖子上。若不是有孤的人在,他就被欺负了!” “你是皇子,可珍儿不是!你脑子在吗?”贾赦声音带着一丝的喑哑,质问的声音都不自禁低沉了一分,带着些有气无力,像是从心底里散发出一股厌弃,不想与人多言。 但有些话又不得不说。 “你考虑过贾珍的身份吗?考虑过贾家的身份吗?珍儿是宁府的家主,是贾家的族长!贾敬也不仅仅是你的伴读,他是贾家的家主,懂吗?可你给贾珍什么了?你当贾敬,你当得起贾家的家主吗?一方面享受着帝王之子的好处,可是另外一方面呢?贾家只是你逃避问题的避风港而已。” 二皇子斜睨了一眼贾赦,眼神深邃幽深,似乎下一秒就能够将人吞噬。 贾赦拳头都捏紧了起来,自我鼓足了勇气,打算一鼓作气如虎,绝对不退让半步,免得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反而失去了良好的机会。 “你有什么资格?废太子还口口声声称孤?”贾赦横扫回去,瞪了人一眼,一字一顿:“我爹说了,我敬哥是为百姓而去的而受伤的,只不过顺道救了你而已,用不着你背负什么心理负担。再说了,到底是君臣,为救你,也是职责分内之事。你若是心存百姓,你当年就不会毫无预兆的弑、杀。” 二皇子静静的掰断了手边的拂尘,开口咬牙说给自己听:“贾赦。” 听得偌大的禅房想起的“咔嚓”声音,贾赦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尾巴,根根高高竖起,形成个屏障,进可攻退可守的。 “当然,你是为了报仇,为了让雪灾案真相大白。我可以理解。可是从此之后呢?”贾赦声音拔高了一分,“你现在扭扭捏捏,算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本呢?只不过凭着皇上的一丝父子之情?二皇子,冷宫里的二皇子,你他娘的清醒一下好不好?” 二皇子面色一白,青青紫紫的来回变幻。但介于人面上带着人皮面、具,倒是看不出来。不过,这浑身上下的杀气却是丝毫不用遮掩的。 贾赦咬着牙没有说话,他只静静地看着二皇子的眼睛。 “清醒?” 拉长了音调,二皇子依旧用着贾敬的音调,缓缓开口,道了一句:“你清醒一下。” 贾赦眼皮一跳,忽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自己全身紧绷提防起来,就见眼前一闪而过一道金芒,而后猛得身上像是扛了泰山一般,重得让人喘息不过来。 “啊!” 贾赦刚想要挣扎开束缚,就听得“轰隆”的声响,当下就见无数灰尘扬起,而后伴随着巨大的震动,好像山崩地裂似的。 贾赦:“…………” 刚收尾的贾代善听得“轰”得一声动静,身形一僵,下意识的顺着声源而去。待定睛一看,就见整个禅院被夷为平地了。 整个禅院…… 贾代善眼皮一跳,缓缓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屋檐上那扛着人,站着是一副仙气飘飘的二皇子,“你……你……” “我贾敬只是让某个族弟明白明白什么叫清醒。”二皇子俯瞰了一眼贾代善,理直气壮地开口:“万箭穿心,我都没用。” 用箭、气将整个禅房射、成粉末,还是很容易的事情。 真搞不明白旁人为何学不会,真是蠢! 贾代善一听这话,赶紧在废墟上横扫了一圈,就见他儿子浑身脏兮兮的,但唯独一双眼睛倒是格外的亮。 确切说是含着杀气。 “你……”贾赦磨牙,直接掏过一块瓦片朝人袭击过去,“我让你明白什么叫静静!” —反正他爹都要解释禅房的问题,不怕加一个为什么亲儿子天生神力。 都是被气出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暗中互怼 夕阳来临,晚霞绚烂,将原本清幽的寺庙都染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像一幅上好的风景画。可忽然间凌空划过一道黑色的“利箭”—因为贾赦是用尽了力气,这随手拿起的瓦片便似离弦的箭,带着破风之音,直挺挺的朝着立在屋檐上的二皇子而去。 当贾代善见到这一幕,耳畔回荡着一声的“万箭穿心”,当下脑中空白一瞬,想也没想的运功想要去拦截那瓦片,以免得又刺激到二皇子。 毕竟,夕阳还有个词叫做—残阳似血。 也的确如同贾代善所料那般,当二皇子目睹眼前这一幕之时,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鸷诡谲的妖冶。正当人运功,虚空之中凝化出两柄无形的利箭,对准瓦片对准罪魁祸首贾赦而去之时,电光火石间耳畔响起了一声的嘤咛。 “爹。” 即使被扛着,贾珍还是顺手就顺着热源而去,揪住二皇子的头发,做着美梦,“玩。” 刹那间,二皇子脑海中飘荡着先前贾赦一声声的“贾家”,手缓缓一转,只朝瓦片而去。 气息相撞,瓦片在半空中化为了齑粉。一阵风吹过,便消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声哀怨悠长的调子响彻在静寂的院落内。 带着无限的委屈与愤懑,二皇子小心翼翼“抱”着贾珍朝着贾代善而来,还抬手指指贾赦,一副证据在手的模样哼了一声,有理有据道:“看,你儿子欺负我。” 历经过无数大风大浪,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贾代善一个没注意岔了气,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了脚。惊骇得瞪圆了眼睛,愣愣的看着缓步从屋檐飞下来的的“大侄子”。人还颇为礼貌的朝他行了个家礼,声音柔和,面色温和,端得是无比的温文儒雅,还有几分的无辜。 贾代善:“…………” 贾赦:“…………” 那一刻的动作简直就是慢镜头,拉长了回放。就见着人面容白皙君子端方,且还两手小心翼翼的护着肩膀的人。没有破坏着美感,反而还给人添了一慈父的和蔼。 瞧着都意外的和谐,意外的男神! 也特么意外的影帝啊! 贾赦恍恍惚惚,等到亲爹又一次拿出帝王令处理后续完,才渐渐有些冷静了下来。 憋着一口气,贾赦话语不停顿跟亲爹诉说了他们“哥俩”之间的对话。而后也不管贾代善是什么眼神,贾赦不躲不闪,定睛看着人,郑重无比强调:“爹,二皇子顶着敬哥的名号,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约定,但总而言之,不能让他教珍儿,不能!” 原先不觉,可现在回忆起来,贾珍某些方面胆包天的,不甚在意规矩礼仪,没准都是这个老二影响的。老二以废太子,皇子的身份,是可以傲然,可贾珍不成! 贾代善在连番的突发情况下,如今面对贾赦的话语,已经恢复了作为一个将帅应有的理智,清清嗓子,就问了一句话:“不提出生,文试武试,你能比得过吗?” 一听这话,贾赦来气:“比不过我可以学!做人首先还不是学文,而是为人品德!” 闻言,贾代善一脸欣慰的看着贾赦,抬手揉揉人的脑袋,声音压低了一分,语调颇为无奈的开口:“说实在的,爹也想争,但争不过。” 贾赦抬眸看了一眼亲爹,看着人眼里泛着的无力,都不敢去想象先前贾代善为了答应他,暗中如何的与帝王周旋。 看着贾赦眼中带着的忧愁,贾代善沉默了一瞬,还是抬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叹道:“的确有癔症。清醒的时候,其实还好。只要不让他听到箭,看到血,基本上还……还挺文雅的。起码才学不错。” 绞尽脑汁想了想,贾代善给贾赦找了个接受“贾敬”的理由,“哪怕你打算带着珍儿去国子监,但有些事情还是得家传,不是?” 贾赦闻言只觉得心理堵得慌,可唇畔蠕动了好久,还是没有把“那为什么不说出敬哥亡”的话语说出口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贾赦道:“爹,您别太累着了。有什么事情能交给我办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办得漂漂亮亮的。” 再追问又有什么用? 这是个封建社会,皇帝在呢! 操、蛋! 瞧着有几分强颜欢笑的贾赦,贾代善抬手拍拍人肩膀,神色复杂:“你也长大了,的确该担当起来。” “没错。”压下心中翻腾的负面情绪,贾赦昂首挺胸:“您吩咐。” “去好好休息。然后明天去慰问一下李家。到底没了个小丫鬟。现在是你爹我全权负责此事。”贾代善说着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一分:“可千万不要提及什么英雄救美的事情。若是没有屠圣盟暗杀李郅的事情。我没准还觉得这好事呢。” 出生书香世家,据说小姑娘长得也挺好,年纪虽然大贾珍三岁。可女大三抱金砖嘛! “李家小姐?”贾赦一怔,旋即想起了什么,看着还带着一分遗憾的亲爹,郑重无比:“爹,就算没有李郅的事情,您也不能往这方面想啊。咱们珍儿那是见义勇为!不能与男女情爱桃、色方面挂钩,否则日后珍儿没那么热心肠了怎么办?助人为乐是好事。这件事,我们得引导他看清自己的实力,在能保住自己的情况下该出手就出手。” 说完,贾赦还有些肃穆,“爹,不管您乐不乐意听。我都得说一句,从这事中您也得吸取经验教训,得改改自己的慈祖父作风了。您怎么能那么放水呢?能接您三十招,也亏得您演得出。” 贾代善老脸难得一红,“我原以为他身边那么多人保护着,用不着他自己出手。为了鼓励他能够坚持练武,就稍微用词夸张了些。” “稍微夸张了一些。”贾代善说着声音都带着虚,难得有些不敢看贾赦的眼睛,自我积极补救着:“不过我真得需要反省一下。赦儿你说得对。咱们呢别像那些父子一样,都憋着不说。你有什么合理的建议提出来,为父都会去思考。” “意外,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没有。”贾代善说到最后,面色带着凝重。 他奋斗了大半辈子,原以为能够松口气了。可贾敬的亡故二皇子的顶替,贾史氏暗中干的事情,对他而言算政、治意外了,且还有贾珍所遇之事,又算得上人身意外。 接连的三个意外,似重捶敲击在贾代善的心窝里,让他不得不自我审视,自我反省起来。 “意外和明天谁也不知道哪个来得更早。”贾赦看着如此肃穆,却又善于听取意见的贾代善,眼眶微微一红,和声道:“爹,我们一起努力,让贾家变得更好。” “嗯。”贾代善听得心里无比熨帖,又一次揉揉人脑袋,低声道:“去休息吧。” “您也早点休息。”贾赦无比关心着开口,还有些迁怒,“那是人惹出来的麻烦,得让人自己收拾去。” 拆房可真能耐,当自己是二哈呢! 愤愤暗中腹诽着,贾赦一想起二皇子顶着他敬哥的皮行事,就不由得心中簇着火气。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明明他也算慕、强的小、舔、狗了,可一碰上二皇子,总忍不住想要揍一顿。 多年后,贾赦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缘由为何,更想捏着拳头揍人了。 理由现成的—抢我亲妈的臭男人!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现今贾赦辞别了贾代善,倒是没有入睡。反而坐在书桌写,写写画画,设计出了一面别致的锦旗。 连夜加钱让国清寺周边的绣房赶制。 随着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来临,贾赦拿到了新出炉的锦旗,笑眯眯的先去病房探望贾珍。 果不其然,遇到了某个二哈。 废太子排序第二呢! 果真就是个拆家的主儿! 二皇子像是完全遗忘了昨日之事,亲亲热热的招呼贾赦坐下,还一口一个“赦儿”的叫唤着,让贾赦毛骨悚然。 “二……敬二哥,”贾赦舌尖一转,咬牙唤道。 贾敬,也的的确确上头还有个长兄贾敷。只不过因为三十年前的政变,意外失踪了。而后因为皇帝没有为自己的嫡长子—就是眼前这个二哈的亲哥,真正的嫡长子,序齿。 所以,潜规则之下,其他几家也没有为孩子序齿而论。 “敬二哥”闻言眼眸闪烁出一抹警告的精芒,但想起了什么,又一脸的柔和,还颇为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开口,“我答应了陪珍儿逛街,但有些事情不如你懂。你来帮我们父子规划一下游玩路线。” —儿子竟然嫌弃他不会玩! —可他从来就没有玩过啊。 “等我学会了玩,哼哼。”二皇子心理哼哼着,视线扫向了贾赦。 他终于发现贾赦为什么让他讨厌了。 因为贾敬都要好好学习,可同样作为继承人,贾赦却是京城纨绔之首。 所以,他们两人之间,天然的就是仇敌! 不过贾赦倒是没有注意到二皇子此刻眼中蕴含的冷意,不然又得掀桌大战一场。他早已全身注意力往床榻上的病患而去了。 贾赦眯着眼看了眼贾珍脖子上那厚厚的纱布,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冰冷:“游玩?” 贾珍捂了捂纱布,声音还有些喑哑,都不能像从前那般噼里啪响跟倒豆子似的开口,缓缓的,一字一顿:“说好了今天去冰嬉的。做……” 迎着贾赦望过来的目光,贾珍顿了顿,但又毫不犹豫继续道,还说得一脸的无辜:“赦叔您不是教我的嘛,做人要诚实守信,按着计划行事。今天不玩,那就要把规划挪到明日了。可明日得学习如何处理族物,为新年祭祖做准备了。” 说着说着,贾珍都被自己给感动了,怎么会有他这么尽职尽责的族长大人呐! “……那你就带病?听听你这破锣嗓子。”贾赦说着,又气又无奈的,抬手挥了一下,将锦旗展开:“看,亏叔还给你做了乐于助人的大侠旗帜,表扬你。可是你呢?身体是我们自己的,这……” 贾赦的话语贾珍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目光炯炯的看着贾赦手中的锦旗,亮了亮,“好看。” 大红的锦缎上有一个威风凛凛的侠士。虽然看起来有些略婴儿肥,但瞧着就很强壮有力,还穿着铠甲,手里拎着一炳剑,无比的威风。 当然,最为重要的是,这侠士旁边还写着斗大的四个大字:乐于助人。 旁边一串小字—赠急公好义大侠贾珍! 比话本里的大侠还威风呢! 有图! 瞧着贾珍的注意力被吸引走,贾赦也没介意人不听他的苦口婆心,反而傲然挺了挺胸膛。这可是他仿照着后世热门的网游《剑侠情缘三》藏剑山庄二少,改制的图。 当然,脸蛋是贾珍自己个的。 边想着,贾赦还横扫了一眼二皇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爹能够问出比文比武,没准就是二皇子说的。可文武算什么,抓得住学生的心才是好老师。 二皇子也努力微笑起来,一脸“你给我等着”的警告。 贾赦压根不搭理人,转了视线,故意放缓了语调,感觉自己像极了诱、惑小红帽的大灰狼,“想要不?” 贾珍点头。 “那叔说的话,听不听?” 贾珍继续点头。 “那珍珍要……” 即使贾珍看起来粗神经的,不甚在意被刀架在脖子上,但是贾赦还是按着后世自己所学的常识,努力的进行了一番心理疏导,又再三强调着身体的重要性。 至于游玩与学习,这方面贾赦自诩算得上资深行家了,按着自己多年的经验所得娓娓劝着,该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周末该玩耍的时候就好好玩。最后还提供了一个积分奖励,功课做得好,可以奖励一件新奇的玩具。 “什么叫新奇的玩具?”二皇子瞧着贾珍那点头若捣蒜的模样,酸溜溜的开口问道,眼神扫向贾赦,带着浓浓的不信任。 “比如在冰鞋的基础上可以创造性改造出滑板鞋,”贾赦仗着自己现代的经验,张口就来:“乃至滑板车啊。” 古代工匠还是很牛的! 尤其是皇室的。 送上门的不宰,都对不起人自称的爹。 “还有滑滑梯。” 贾赦非但说,还给两封建土著直接上手画设计图。 提及滑滑梯,就是他的私心了,为自己个还在嗷嗷喝、奶的贾小琏所铺垫的。反正,有大户在,不蹭白不蹭。 “小朋友们玩的,大人玩的,都有。”贾赦说到最后,无比直白:“学习什么的且不论,但轮玩,放眼天下没人比得上我。” 听得这声的宣告,二皇子幽幽的看了一眼贾赦,面色沉沉的看着图纸,像是要把图看出个花样来。 贾珍压根没在意“爹”和叔之间的暗中较劲,一脸崇拜的看向贾赦,赞道:“赦叔,你好厉害啊。” “不过,这些的前提,你要好好学习,做一个思想品德好身体好学习好的三好青年。”贾赦毫不犹豫将后世三好学生搬运了过来,热血无比的描绘着美好的未来:“然后要争取做四有家主。咱们两一起努力奋斗,为贾家美好的明天,为了做一个为老百姓服务的好官而努力。冲呀!” 二皇子看了一眼贾赦,总觉得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感。 “没问题。”贾珍毫不犹豫点头,还学着贾赦捏了捏拳头,“冲呀。” “乖!”贾赦美滋滋的揉揉贾珍脑袋,无比欣慰的开口。 又鼓励了几句,贾赦说到自己下一个事件—去客院安抚李家小姐。 “那……”贾珍茫然的眨眨眼,“那李郅不是在吗?叔,你为什么要去啊?” “因为对外是你叔祖父全权处理这案件啊。李家是受害人,我们总得去慰问一下。”贾赦说完,颇为困惑的眨眨眼,“你……认识李郅?” 贾珍莫名:“叔,你不是和霍叔叔联手套过麻袋吗?忘记了,还是我去叫李郅出来的呀。他娘论辈分是我的三表姐。” 贾赦挠挠头,使劲回想了又想,但因为身在佛门重地,还是没法用读档术回忆过往,干脆无比:“这糗事以后不许提了。” 回到古代,这姻亲关系实在是挺令人头疼的。 “哦。” 揉揉贾珍的脑袋,贾赦说了几句,转身就走。 岂料还没跨出门槛呢,就听得那许久不开口的二哈说话了。 二皇子神色清冷:“你去什么去?总得李家先上门致谢吧?” 贾赦闻言一怔,不可置信:“我听爹说李家有主事的过来了啊,没上门吗?” —昨日虽鸡飞狗跳的,但不管如何,救命恩人总得第一时间来探望啊。 说话间有亲卫匆匆来报,朝“贾敬”贾珍行礼过后,便在贾赦耳畔悄声道了一句。 贾赦身形一僵,也没说其他了,敷衍的对“贾敬”行了个礼,便返回自己所居的房间。还没迈步进门呢,就见“李郅”冲了过来。 涂莲想拉都拉不住。 贾赦:“…………” 示意侍卫们都离开,贾赦看了眼情绪激动的霍贤,颇为纳闷:“你怎么了?” “李家要对我……不,对李郅行家法。”霍贤委屈连连,“我不要扮了,不要了,太凶残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李家纷争 安抚住了神色惶然的霍贤,贾赦才缓缓问来原委,眉眼间抑制不住有些好奇—这得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能让堂堂霍大世子爷,皇帝宝贝大外甥,超级自恋狂霍水仙吓的风度尽失? 霍贤端着茶盏,感受着那冷暖舒适的温度,慢慢抚平了噗噗跳跃的心脏,沉声道来:“不装不知道!一装扮成李郅真吓一跳!瑟瑟啊,还记得李郅背后的那鞭伤吗?当时哥哥我只觉得李家家风真太严苛了,可也真不愧是世代勋贵之家。可刚才那李家老二真把鞭子拿出来准备抽我……呸!” 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霍贤回想着那熟稔无比开口的“家法”两个字,仆从毫不犹豫就拿出鞭子的一幕,面色瞬间又白转青。 贾赦赶忙放下茶盏,拍拍人的手,安抚着:“喝口茶,冷静冷静。” 大口喘息,霍贤咕咚一口将茶水饮尽,一字一顿咬牙着道:“抽李郅!” 这声音掷地有声的,似高音喇叭在耳畔回荡,震得贾赦耳畔都“嗡”了一下。使劲的挠挠耳,贾赦瞧着那依旧沉浸在悲戚惶然中的发小,直问重点:“你这前因后果我听不懂啊。能不能详细点?好端端的抽李郅干什么?” “因为没保护好自己的妹妹。”霍贤愤愤道,嘴皮子上下一碰似乎打开了匣门的洪水,恨不得从源头开始就一泻千里:“昨日不是发生了意外吗?贾二叔又下令暂时不许外出,我又不想去触霉头,听说敬哥发火了连房子都能拆啊!那贾二叔的心情,傻子都知晓火气大啊。所以我就琢磨着去探探到底哪家闺秀被咱珍哥儿英雄救美了。若是珍哥儿乐意嘛,那嘿嘿嘿……”合适的话,就往外传英雄救美,佳偶天成,不能白白担惊受怕。 迎着贾赦锐利的视线,霍贤捂了捂嘴敛住自己未尽的后半截话语,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岂料好巧不巧的,得知那小姐竟然是李郅的二伯的三闺女,李家的六小姐。李郅的堂妹,这嫡嫡亲的血脉关系!” 拍了拍自己的脸,霍贤无比抑郁:“我入国清寺是顶着李郅的一张皮,这于情于理都得去宽慰宽慰。真的,瑟瑟啊,我是看在我自己顶着李郅皮的份上,我甚至还派人回家取了宫廷珍品的雪花养颜膏。这玩意,宫中那些贵妃们都是垂涎的。所以,你说说,哥哥我这待妹之道够好了吧?” 贾赦点点头,示意人继续往下说,还颇为热情的给霍贤和涂莲续茶。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李六小姐的亲哥李邠,别看长得一副人模狗样儿的,可一开口不由分说就劈头盖脸骂我一顿。” 霍贤回想起来,依旧被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李郅好歹也是三品神威将军了吧,可在人眼里像是个孙子一样的招呼既然挥之即去。我原以为是好哥哥因为担心妹妹,昨日自我宽慰没怎么在意。可岂料今日呢,我睡得迷迷糊糊间,李家仆从上门把我唤起来。那李邠又是哗啦啦一顿骂,说我没教养,竟然不去请安!” “天地良心啊,哪怕是要表现兄友弟恭吧,也没有同辈之间用请安的。可我刚理解自己这假装的身份,努力去代入之时,那李邠……” 看着霍贤大喘气,贾赦干脆站在人背后,给人抚气,“不气不气。” 霍贤拍案,“竟然直接要抽我!我当然忍不了这个气了,直接叫霍东来……来……” 压根紧要,霍贤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咬牙切齿着:“去把涂莲叫过来,让他找个借口把我弄出来了。否则我当时能够直接上脚踹,一个耳光扇过去。可……到底不能坏了我皇帝舅舅他们的计划啊。” 说到最后,霍贤双手捂脸:“我活这么大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我们到时候套麻袋揍去。”贾赦依旧抬手拍拍霍贤的后背,边安抚着,但眼眸眯了眯,带着些求证看了眼涂莲。 迎着贾赦的眼神,涂莲摩挲着莲花木珠,神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回道:“根据对话,像是李家厌恶李郅与武将有所往来。或者说,李家压根不许李郅从军,尤其是其立下军功,还得封神威将军的爵位。且……” 顿了顿,涂莲眼眸闪过一丝的冰冷,“这兄妹两对李郅的态度很轻慢。你们确定李郅真得是京城贵公子之首,是李家下一代的顶梁柱吗?” 说道最后,涂莲带着些试探开口问道。 他父亲要对付李家看来是个很正确的命令。 他应该去努力执行。 “是啊,与我们同龄这一批,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勋,亦或是皇亲国戚,李郅综合起来乃第一人。”贾赦说着还举了个无比汗颜的例子:“若不是如此,我当年娶张氏的时候,也不会有那么多下作小心思的说我捡漏了。” “咳咳……”霍贤听得发小这话,左右转了一圈,“涂莲,我把你当自己人呐,跟你们分享个小秘密。我前段时间得来的八卦。” 涂莲闻言身形一僵。 贾赦弯腰附耳之时,撞见涂莲惊骇的模样,眼眸闪闪—这涂莲性子好像挺奇怪的。说老实吧,但能够从容的跟他们这些世家公子交流,隐约间气质并不输,着实不像个被征兵入伍的。可说不老实吧,眼下这种情况,是莫名的因为霍贤的话语而激动震撼。 眼角余光扫见涂莲又摩挲莲花木珠的举动,贾赦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企图让自己机智冷静客观,具备一个狐狸精应有的聪慧—赶紧学会马语,让涂莲的战马开口跟他沟通,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涂莲敏感的察觉有一道光线在他身上停留,但转眸间就见贾赦已经竖起耳朵,一副挺小秘密的模样,非但如此,还挥挥手示意他都跟着弯腰,当下微不着痕的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莲花木珠。 “我有血海深仇,尤其与司徒皇家更是灭门之仇,不该如此放纵自己与霍贤贾赦等再相交下去,得合理利用他们。对利用。” 在心理反复来回了三遍,涂莲也摆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来。 “我……”哥两好的一边拦着一个,霍贤悄声道:“我爹不是逼我好好学习嘛,无意间就说漏嘴了。这李家啊,那李阁老是个老狐狸,可私下里却是个挺偏心眼的老头。他有四个儿子。李郅的爹排行老四。这老四啊,娶的是谢家的女儿。” “谢家?”贾赦敏感的发现涂莲的呼吸有些紊乱,摸了摸耳朵,一脸好奇的问道:“哪个谢家来着?” “三十年前的一个谢家,我皇帝舅舅文伴读的其中一个,叫谢衍的。” 一听这话,贾赦臭着脸,“那杀千刀的……不对啊,珍儿说李郅他娘是他三表姐来着。” “贾赦啊,宋家也是谢家的姻亲啊。”霍贤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贾赦,“你怎么忽然转弯不过来了?” 贾赦揉头:“忘记了,这些家大业大的。” 涂莲微微拧紧了眉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开口问道:“世子爷,您跟我说这些没事吗?卑职是曾经影影绰绰的听闻三十年有些密案,却是被下令尘封了,若非必要,不可言说。” 话音落下,涂莲迎着霍贤定睛看过来的目光,莫名的心虚了一分。 而霍贤瞧着人一脸拘束的模样,捂嘴乐了乐,还手肘抬起戳了戳贾赦,笑着:“难怪我爹哪怕招不成女婿,也没生气呢。瞧着可真老实的。涂莲,这些事情,就叫做家学渊源啊,就叫做人脉香火情谊啊。官场上比的就是谁知晓的信息多,否则哪一天你被人用某些陈年旧事给设计,掉坑了多不知晓。” “放心,我有数的。你是我爹一手推荐的,又为龙禁尉副统领,摆明了我皇帝舅舅也是看好你的。这种事情你早晚也得知晓,我告诉你,你日后就得承我的情。” 贾赦听得霍贤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霍贤不算太傻叉,可就算傻逼,南安郡王还有皇帝也不是个傻逼,可他们好像特别优待涂莲,让霍贤时时刻刻带着,为其搭建人脉,不是女婿都肯如此认真培养起来。眼眸带着审视打量了一眼涂莲,贾赦瞧着人似乎手足无措的茫然无辜模样,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醍醐灌顶的一般逼近了一分,“涂小将,你今年几岁来着。” 涂莲一愣,对于贾赦这莫名的跳跃有些纳闷,但还是如实认真回答:“赦公子,涂某今年正三十而立之年。” “三十……哈哈,那……那也不年轻了哈。”贾赦笑笑,换了另外一只手指头啃啃指甲—他现在急需老妈一爪子打醒他。 他这个脑洞太疯狂了—涂莲跟那个傻逼的拆家二哈长得像!尤其是这眉眼! 他刚跟“敬二哥”怼过呢。 二皇子上头那个皇嫡长子算算岁数,也三十。 想着,贾赦讪讪的补充一句:“有些事情的确该知道了哈。” “就是。”霍贤丝毫没发现发小已经脑洞大开了,清清嗓子继续道来:“李四公子其实才华洋溢的,但因为谢家的事情,人就自己辞官了。而后呢,据说李谢氏病亡了,没两年李四公子也亡了。这李阁老啊,就觉得李郅是个倒霉衰的,待人挺严,把人送国清寺当寄名弟子,颇有几分自生自灭的意思。李阁老剩下的三个儿子,老大其实挺憨厚老实的,踏踏实实为官,官至知府,却不幸遇到了贼寇,一家都是为国牺牲了。李郅也是因为此直接弃笔从戎。因为根据调查,李郅也就大伯一家待人和睦了。” “现在呢,李家老大也走了,李阁老好像因此就有些左了性子,打着严师出高徒的名义,对李郅要求越发严苛了,那……” 说着说着,霍贤一拍掌,眼眸迸发出一抹亮光来:“我懂了,难怪那对兄妹看李郅不虞呢!李家接下来若是以贤选才,铁板钉钉的就李郅是未来家主啊。可若是长幼有序,那就是二房接手李家。这李家几百年积攒,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吧。亦或是从第三代过继一个子嗣到大房膝下,那论情谊没准是李郅啊。” “啧啧,也有道理啊。李家又没爵位可以继承,但家产数目定然不小。”贾赦听着,一脸认同的点点头:“不过我依旧理解不了李阁老,这脑子进水吗?虽说文武结合是大忌,可谁不希冀自家孩子成材,文武双全的?都能真上手打的。真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扪心自问,我爹要是有李郅这么个有才华的儿子,都能吹一辈子了。” “像我……”像我这样文武不全的,被贾史氏偏心眼对待,对外还说得过去,可李郅这种靠才华吃饭的,依旧能够被偏心眼,可真是老天瞎眼啊。 说话间,贾珍的脑海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自己在玉庭院所见的一幕—那时候李郅孤立无援,依旧是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完完全全不妥协,意志力坚定无比。 现在想来,也只有从幼年开始一次次的历练中磨砺出来的。 想想,还有点小可怜。 毕竟,李家捂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觉得李郅定是受李家众人所宠爱的,否则哪里来的京城四大贵公子之首呢? =================== 被贾赦念叨的李郅此刻正毫不犹豫的持、枪、刺去,当下一个死士便被穿了个透。热血扑面而来,李郅也丝毫不躲不闪,甚至连眼睛都眨也没眨一下,任凭带着些温热的血在脸庞,在身上浸染开来,自己是面无表情的举枪迎战下一个死士。 与其随行的帝王暗探们瞧着李郅这番冷酷无情,活像是武器大师精心制造出来的大、炮—极具杀伤力,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自己心中看到一抹的敬意—天生将帅,也是天生就干暗卫的料子啊! 不过对生死,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了,这么一个人可用吗? 若是知晓暗探们的腹诽,李郅在没有经历玉庭院之事,定还会态度谦和,毕恭毕敬的解释,用着自己所知晓的政治、潜、规则,缓缓诉说着自己的用处。可现如今,李郅满心只有一件事—查清真相,报仇雪恨! 一枪解决了最后一个死士之后,李郅回扫了众人一眼,声音清冷无比:“请仵作将尸体绘测,而后破开肚腹,检查五脏六腑。可以用仵作的一些学识,从他们的饮食习惯着手调查屠圣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暗卫们齐齐一惊,无比震撼的看向了李郅。在他们的行事规则里—一旦死亡,便意味着线索中断,尤其是死士的死亡亦或是自杀,那便是弃子废物的存在,从来没想过还能有解剖尸体这样的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操作。 这……这真不愧是文化人,有文化! 当下暗卫们按着李郅的吩咐去办理。 说起来之所以有这一幕的发生,还是因为李郅的血性震撼到了泰安帝。 自打玉皇阁的事情发生后,李郅便被秘密接走疗伤顺带调查。人在苏醒后看见黄老御医,第一件事便是跪地请求黄老御医转述,自己一封血书呈送帝王,恳求让自己参与调查。 泰安帝在把李家翻了个底朝天后,确定没过份到祸国殃民,似屠圣盟之前的行事那般正义凛然的风格后,忽然有了另外的猜测,便同意了李郅的请求。 今日,还是李郅伤好后,第一次接任务。 也正因为,自觉有些经验的暗卫们一方便佩服,另外一方便又有些担忧。自己未来的同僚,甚至没准的未来上司有些疯狂的性子,唯恐人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 不过在听闻李郅提及的收尾勘查之法又觉得引进这么一个文化人也挺好的,博学多才,没准有其他的意外发现。 李郅也正如暗卫们所希冀的那般,正目不转睛小心翼翼的检查暗卫先前发现的屠圣盟据点—育英书院。 书院培养人才之地,若是被屠圣盟所利用,那完全是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一目十行,快速的将书册一页页翻阅,李郅提笔圈出书页中断章取义的话语,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蹙成了川。 忽然间,又暗卫悄然而至,垂首禀告道:“李大人,皇爷有令,急招您回去。” “回去?”李郅拧了拧眉头,“可是这个任务,李某并还未完成。这……” “李大人,”暗卫深呼吸一口气,微笑:“李大人,皇爷的命令,我们只管听从,会有人来接手此任务。且若不是京城发生紧急要事,也不会急招。” 看着暗卫神色如此肃穆的模样,李郅放下书本,认真的行了个礼:“多谢告知,李某知晓了。” 简单述说了自己的发现:“除却大众耳熟能详的四书五经注解,这屠圣盟似乎更加偏好在话本传奇中动手脚。诸位接下来请多多关注这方面。我会尽快办完事赶回来的。” 暗卫听到最后,嘴角一弯:“我们会伪造成盗匪截杀,以免引起恐慌。所以这些书册,李大人您放心,还得您带领我们详细检查在检查。在读书这方面,我们都不太行。” 氛围不经意间流淌着一种莫名的温馨感。 “嗯。”李郅抱拳辞别。 在即将跨步出门槛之计,李郅又忍不住回眸定睛看了一眼高悬在正中央的孔圣人画像。瞧着那被风刮着哗哗作响,只觉得有中阴冷由此散开。这种阴寒,比现如今外头刮着的寒风还更加的冰冷彻底,似乎能够直接冻住骨髓。 那屠圣盟不像表现出来那般,张扬舞爪,反而就像沼泽地一般,悄然无息的将人吞噬干净,不留丝毫的痕迹,甚至还清清白白,像极那所谓的莲出淤泥而不染,透着股诡异的高洁优雅。 毕竟,在百姓心中可跟青天差不多啊! 越想,李郅挥鞭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分。他要回京处理完事情,尽快的投入追查屠圣盟的任务中。不光为了自己报仇,也是为了对得起自己所学的忠义。 回到京城秘密的小院,这天早已是乌云密布,黑云压顶,似要下暴风雪的架势。 随着戴权的指引,李郅看到了站在院中昂望苍穹的帝王。 毫不犹豫单膝下跪,李郅毕恭毕敬行礼:“属下参见皇爷。” 话音落下,却许久没有人应答。静寂的院中,只有呼啸而过的寒风。李郅对此也丝毫没有半点的不耐,依旧认认真真跪地行礼,身形标准的恍若用戒尺测量过的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泰安帝觉得空气中渐渐带着冰渣子,瑟缩了一下,拉紧了自己身上披着的狐裘,又换了个暖壶,哈着气开口:“李郅啊,朕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想好了,走了这条路,哪怕身上还有会官职,却不会也不能封侯拜相。大好的前途,可就没了。” 听到这话,李郅只觉得有一股暖气缓缓从跪麻的膝盖窜出来—即使帝王心思难测,可皇帝到底却也是难得会如此温和与他开口说话。 “皇爷能开恩,信任属下,让属下参与对屠圣盟的调查,已是对属下的恩典。”李郅双膝跪地,行了九叩的大礼,“属下能为皇爷而战,乃属下的荣幸。” “那李家呢?”泰安帝看着匍匐跪地的李郅,眼眸眯了眯,不急不缓开口问道:“李家若是等着你继承呢?你能够拿到李家一切的资源。” 这仿若天大的笑话,李郅眼眸闪过一抹的苦涩,“皇爷,荣属下斗胆,与我而言,李家只有大伯他们一家。若是从前,为了大伯的心中所愿,我会继续科考,为国家为李家尽力。可自打大伯殉国后,我便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属下心中的李家,不是只有利益只有家族的李家。玉皇阁之事,更加让我确定以及笃定这一点。” 闻言,泰安帝“啧啧”了两声。他搞不懂李阁老的偏心眼,就如同也不太明白贾史氏的偏心眼—放着自己日后能够立身的根本,不好好去培养,反而一次次的伤人心。 所幸,最后的赢家都是他这个帝王! 能挖别人家水灵灵的白菜,不挖白不挖! 泰安帝一想,只觉得先前因为自己疑神疑鬼的猜测而产生的抑郁全部一扫而空,心情异常的舒、爽,开口道:“起来说话吧。你这伤好了,也该自己出现在京城了,要不然啊,您这京城四大贵公子之首的名誉要被纨绔给祸祸干净了。” 边说,泰安帝扫了一眼戴权。 戴权低声诉说了国清寺发生的事情,而后将贾代善最新的调查以及建议形成的密件递到李郅手上。 李郅一目十行的看过,身形一僵。 上面说是罪魁祸首孙三所言的亵玩之事的确存在。且顺藤摸瓜调查了一番,这国子监的学风奇烂无比,所谓的大才子们各个想着如何出人头地,被皇子们看上,成为人的门客,好青云直上,视线自己的报复。而荫庇的监生们也互相打架斗殴,仗着家世耀武扬威,欺凌弱小。 国子监祭酒完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礼部因为各方的关系,也完全压下了国子监发生的种种事情。 建议:由此案件,撕开国子监的口子;另明年春,我儿将携带贾珍入国子监。由此可另外派一队暗中排查。一明一暗,定然有所获。 将最后一行字来回反复看了又看,李郅神色还有些惶然无措,“皇上,属下……属下斗胆,既有危险,这……这荣公怎么会让赦公子入国子监学习?” “贾赦有点小才智。他当日以你的身份抚琴,还创了一曲,那可是令人刮目相看。”泰安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难得神色有些变化的李郅,笑着道:“再说了,贾珍不得也去?有这么一个名正言顺的神威将军在,某些事情朕调查起来倒是方便了。” 说到最后,嘉佑帝眼眸不由得带着一抹的苦涩。 —那孽障不利用白瞎了。 即使是一闪而过,李郅还是敏感的觉得帝王忽然间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到底是多年的习惯养生。作为臣子作为帝王的暗卫,是完全无法抬眸直视龙颜的。 只能是愈发提高了精力,李郅小心翼翼从语音语调中去分辨帝王的喜怒哀乐。 与此同时,皇帝伤感也不是一瞬间的事情,转瞬又乐观,甚至还有些唯恐天下不乱起来:“你随朕一同去国清寺吧,朕得慰问慰问老贾,哈哈哈。”拆房子,还是整个院子那么震撼的事情,贾代善得用什么无耻的理由来遮掩啊? 想想还有些小期待。 李郅:“…………” 就在李郅陪着帝王去国清寺之时,贾赦命人提溜些礼物,礼节性的拜访李家。 也许是自己听闻了霍贤的诉说,下意识的有些先入为主,带着偏见。贾赦将李邠打量来回—国子脸,浓眉大眼,没李郅那般棱角分明,像个砂糖馒头。尤其是人笑起来,没文质彬彬之感,莫名的有些谄媚。且同样衣冠禽兽的感觉,李邠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还是个小麦色,瞅着连贾政都不如。贾政在自私自利,可脸白啊,看起来还无辜。 哦,对了,眼前这个还有一点像贾政,亦或者比贾政还不如。贾政有个好爹,能为人求来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官身。可李邠至今还只有个秀才的功名。 贾赦暗中嘀咕点评之时,作为秀才公的李邠也在打量着贾赦,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的鄙夷。贾赦这是活生生的一副好牌打得稀烂。 若不是有个爵位,以人这幅长相,恐怕都是沦为玩物的下场。 若是以前,他从来不耐烦与此等败家的绣花枕头言语一句,可偏生现如今不光朝廷,便是李家行事也诡谲。 故而,在听闻自己的嫡亲妹妹出了事情,他与爹合议了一番,打算促成一桩“英雄救美”的传奇美谈。 贾珍是个纨绔,贾家也是个泥腿子出身,发家不过三代,可谁叫现如今贾家还是势力鼎盛,如日中天呢。且还有爵位虚名,相比李家青黄不接而言,还有些可取之处。 拨弄着茶盏,李邠开口,笑盈盈道:“真没想到赦世子您竟然如此知礼,料想先前那些坊间言论也是谣传。” 贾赦面无表情的开口:“李秀才,本朝国公以下爵位,并未有世子之称。” 李邠一噎,瞧着贾赦那面色冷冷,丝毫不像传言中那般傲然自满,耳根子软的标签,努力让自己神色显得淡然,起身一脸愧疚的道歉:“还望赦公子海涵,是李某倏忽了。说来也是这两日接连发生的意外太多,以致于李某有些恍然无措了。” “李公子,客气了。”贾赦起身,还礼。 “说起来,也莫要怪李某胆大与谨慎,敢问赦公子,荣公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李邠一脸忧愁着开口:“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世上总有些小人在暗中作祟。一个女人的闺名……” “您放心,这件事不会对外透出只言片语的。”贾赦笑眯眯的打断李邠的话语,“放心,没有人会知晓孙三伤得是李家小姐。因为孙三一开始就是冲着珍儿而去。” “这……”李邠面色一惊,神色有些恍然,不可置信道:“这话谁能信?这当时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若是有一人对外言说了,那舍妹的闺名还要不要了?” “这是意外啊。” 瞧着如此不上道的贾赦,李邠神色带着恼怒,想也没想脱口质问道:“赦公子,荣公让你前来的目的,你有没有理解清楚?若非荣公存着借机攀附我李家的心思,何须赦大公子你登门拜访?” 贾赦如遭雷劈,整个人都不好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听音辨人 是,贾珍英勇无畏挥舞小拳头的事情发生后,非但贾代善,便是霍贤这帮人,都暗中琢磨过“英雄救美”一词,但也是私下说说而已。 即使最后考虑种种,琢磨着顺水推舟了,可以贾家现如今的实力,完全没有“攀附”一词! 说起来,也不是他贾赦翻旧账,上辈子李郅亡故,李阁老也走后,李家官场上就渐渐悄声匿迹了。十几年后,是李家借着金陵地缘的关系,说着祖宗的荣耀,跟贾政结亲家。 就是那个贾珠的媳妇李纨的娘家。 惹着他了,他贾赦不用读档术,记忆力也刷刷刷的好!李纨之父不过国子监祭酒,以贾政那个自私自利的,能把闺女送宫里送宫女开始搏斗的性子,同意这门亲事,为的自然是所谓的世家名门望族之称。 贾赦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直接直戳重点:“攀附?李秀才,你挺会用词的啊!你们李家没了李阁老,还有什么?敢说攀附?活该你屡屡落第啊!”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如此粗鄙至极,甚至扎心的回复,李邠气得是双目发红,面色铁青,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贾赦。 手被气得颤抖起来,李邠开口,一字一顿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拼了命的迸发出来一般,带着无比凄厉的喑哑:“你……简直头发长见识短,似女也,妖……” 贾赦眼眸一沉,毫不犹豫高抬腿,直接一脚对准李邠的肚子踹过去。 李邠只觉得眼前一道杀意来袭,而后脑中空白一片。再回过神来,便是“咣当”的落在了地上。从未有过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失声呼喊了出声音来。 与此同时,瞧着这突发的一幕,李家的仆从急急上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李邠。 李邠的长随一脸护主的模样,杀气腾腾的看了一眼贾赦,冷笑连连:“这就是贾家的好教养不成?赦公子,我家公子可曾说错了什么吗?贾家不过三代而已,难道不是泥腿子?” “泥腿子?”贾赦只觉得自己刚才踹得一脚,脚上都沾染了恶心的脏东西,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像是在驱赶一般。 “当年兵临城下,你李家屁滚尿流率众打开城门迎太、祖爷入京,打的旗号嘛,为了百姓安宁。”贾赦说着,冷笑了一声,抱拳举高令下的看着李家一行,似在看漂浮在空中的灰尘一般,无比的客观:“现在才多少年,老一辈还活着呢,怎么就想洗刷过往,清清白白,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了?要不要翻一翻族谱,看看你家当年送出去多少闺女?我想起来了,宁府,我大祖父就收了一个。” “敢当着爷的面说出生?爷把你家老底翻个底朝天!”贾赦嗤笑连连:“两姓家奴,三姓家奴而已,猖狂什么呢?谁比谁跟高贵不成?你们这些所谓的前朝留下的世家,有几个真有大义的?无非是投机的政客,我们这些老一辈跟前长大的,谁没听过卖女求荣的故事?” 随着贾赦的话语,李邠面色清清白白,来回转换,气得眼圈都开始红了。 作为李家新生代,李邠还从未受过这番的屈辱。要知道,对于他而言,最为骄傲的便是书香世家一个词。他们李家世世代代为官,不管朝代风云如何动荡变幻。这族谱都能够追溯到汉朝,光想想便是无比的荣耀与自豪。 可刚想开口说话,有理有据,滔滔不绝的去斥责贾赦妖言惑众,李邠“嗤”得一声,掀得浑身上下都疼痛起来。 只得咬了咬牙,李邠捡着自己最为重要的话语,看向贾赦,带着恨意,恶狠狠的开口:“你……我定要禀明圣上,好好参你,参贾家一本!如此居功自傲!” 听到这话,贾赦嫣然一笑,步步朝李邠走过去,嘴角含着笑意,“我贾恩侯打人还需要挑日子吗?打得就是你!就你清高清贵,就你能耐,我好心好意来探病,尽个情面而已,你们他娘的还蹬鼻子上脸?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贾赦需要低声下气讨好你们李家。我贾家需要攀附你们李家?” 看着步步扩大的阴影,李邠身形僵了僵,下意识的抬手抓紧了身边的仆从,想要他们聚拢在一起,牢牢的护住自己。 瞧着额头汗珠都不断流出,贾赦眼眸的笑意更加加深了一分,抬手缓缓拍拍自己的脸蛋:“也不看看你自己长得,我贾赦这脸蛋,我们家珍儿那脸蛋。可比你好看,比你们家小姐都好看。谁会相信英雄救美这个词呢?” “我贾家,就够美了!谁敢在我贾家面前说美?” 非但李邠一行人,便是跟随贾赦而来的两个侍卫都有些惊愣,看着这话题忽转的贾赦,有些惊诧。 这都涉及辱贾家了,怎么又提及美貌了? “所以啊,你尽管去告我好了。没人相信你的话。”贾赦认真无比道:“可只要把我们这番对话说出口,你说与贾家一同发家的泥腿子会怎么想?” 重音落在了“泥腿子”一词上,贾赦抱拳认真的朝北供。 李邠瞳孔一缩,而后面色青青紫紫来回变化—与贾家一同发家的泥腿子,四王八公占大半不说,最为重要的是皇家也是……也是起与微末。 起与微末。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全身,李邠脸色开始红的十分的不正常,下意识的开口嘴里喃喃着:“你……你威胁……威胁我……” “就是威胁你啊!”贾赦应得极其响亮,而后毫不犹豫又是一脚踹在李邠脸蛋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人瞪圆了的眼睛:“这一脚,算你感谢我友情提醒你。下一次注意,千万别不会说话就瞎逼逼,最好当哑巴。否则很容易让几百年的书香世家一朝就完蛋。” “泥腿子,攀附啊,厉害了你们老李家啊!” 看着那巨大的阴影迎面而来,李邠思绪来回变化,最后双眸定定的看着贾赦的眸子,瞧着人那闪过的妖冶之色,惊骇得瞪大了眼睛,身形开始颤抖起来,使劲的眨眨眼。 可再睁开眼,依旧是那一双如炬的目光从高处俯瞰下来,似乎捕猎的猛兽,带着势在必得的模样幽幽的盯着盘中餐,李邠情绪崩溃,失声哭噎了起来。 贾赦:“…………” 麻、痹的,这么怂,霍贤怎么……不,哪里来的能耐刚李郅啊? 李家的仆从好像听到了贾赦的腹诽一般,有机灵的早已悄然无息的跑走打算搬救兵。看已经有成功“越狱”的,当下便有仆从撩狠话着,且无比的骄傲:“贾……贾公子,你敢,等我们李四少过来了,他定然会要你好看。” “你们李四少李郅?”贾赦听到这话,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拍拍胸膛:“我好怕怕哟,真得好怕怕哟。” 话音落下,个个神色愣怔的瞧着说着说着,还眼眸微微一红,一副受惊欺负,小可怜模样的贾赦。 贾赦是很认真的表演,等待“李郅”的到来—他得让霍贤也跟着出口恶气才好。 没多久,屋内的一行人便瞧见了李郅迎着风雪独自而来。 一见人跨入门槛,贾赦缓缓将自己的宝贝脚丫子落在了胸膛之上,好给李邠一个辩驳的机会。与此同时,贾赦带着一抹“你懂的”的傲然,眉头一挑,看了眼“李郅”,但一开口,却是无比的凶神恶煞,“李郅,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满屋死寂。 李郅静静的看了眼贾赦,神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而另外一边,李邠仪态全无,只呜咽的着开口,急急道:“李郅,赶紧把这个武……把贾赦拿下!切莫……咳咳……切莫听他胡言乱语!” 因为疼痛,李邠倒是想起自己先前为何遭罪的缘由了。 不是他的缘故,盖因这个贾赦实在是太会搬弄是非,妖言惑众,断章取义! 边心理一个个成语破口大骂着贾赦,李邠双目带着些催促的目光,厉扫了眼李郅,示意人赶紧奉命行事。 李郅见状,想想颇为释然的笑笑,抬眸看向了贾赦。 李郅这番举动,在贾赦看来,便是发小对李邠的嘲讽了,当下嘴角一弯,示意人赶紧配合。反正揪着“泥腿子”一词,先狠狠吓李邠一通。 至于人背后的李家,现如今大名鼎鼎的老狐狸首辅李阁老知晓此事动怒,他贾赦也是不怕的。 傻逼都晓得,被屠圣盟盯上,换一句话肯定被皇帝盯上了。 否则都对不起已经成为都市怪谈的【屁】了。 李郅缓缓吁口气,让自己配合,开口问道:“不知赦公子,我李某所犯何罪?” “何罪?”贾赦挠挠耳朵,觉得这声音有些不太对劲,太像李郅了。他曾经也扮演过。自问这方面的学习他贾赦比霍贤有天赋还积极。 但转眸间迎着李郅那淡然一笑,就那皮笑肉不笑的,带着些挑衅的模样,贾赦当下来气了,清清嗓子认真道:“可知太、祖大诰?我四王八公开府老国公都是随太、祖爷葬皇陵的。要生生世世永永远远随着太、祖爷打天下平天下安天下创盛世。” 李郅认真无比回道:“自然知晓。” “那你可知晓你这个好哥哥说什么吗?”贾赦压根不用添油加醋,将两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最后一挑眉问道:“所以,你觉得该打不该打?” “多谢赦公子脚下留情。”李郅抱拳认真行了个礼,沉声道。 “我可没脚下留情,想买我闭嘴可不容易,我贾家受辱是小,可若是因此连累了其他泥腿子该怎么办?”贾赦咄咄逼人着,“李郅啊,你这个哥哥只不过是个秀才,我都担心他连律法两个字都不认得,那可怎么办?八议中的贵族,可好像不算你们李家,反而我们贾家有。啧啧,家里有爵位,就是这么烦恼呢。” 看着说着说着还真一脸忧愁起来的贾赦,李郅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贾赦,转而目光冷冷的看向李邠,“道歉。我会让他好生道歉的。” “道歉又用要衙门要律法干什么用?”贾赦哈哈大笑,一手叉腰,完全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不过看在我贾赦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份上,我给你们李家一个争取宽大处理的机会。你们不是自诩的书香世家吗?那动笔写文章总会吧?诗词歌赋……算了,体裁不限,主题给你们限定了,三百六五十行,行行出状元。但凡只要靠自己双手劳动的,争取一口饭吃,那都是没有贵贱之分的。” “可别抄袭代笔啊,这样子文人声誉都没了。” 说到最后,贾赦又力道加重了一分:“李邠啊,你可得好好写啊!若是你敷衍了事,没拿出自己秀才公的水平,令我不满意了,我贾赦直接带着祖父的牌位去太庙哭,去一头撞在皇陵上。你们李家就算有言官,哪又如何?我贾赦有祖父,是太、祖爷的小弟。” “还两。”贾赦还伸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两。” 李邠:“…………”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来先签订一个文书,说明前因后果,免得日后口空无凭,是不是?” 贾赦说着,斜睨了眼李郅,“赶紧麻溜的文书写起来啊。” 李郅神色带着一丝的警惕,缓缓开口,脑海飞速想着自己昔年所见贾赦与霍世子相处的片段,声音故意压低了些,带着戏谑开口:“是写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赦赦?” “那当然。”贾赦毫不犹豫点头应下:“甲方,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机智赦;乙方,酸秀才李邠……” 李郅眼眸闪了闪,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按着贾赦的话语提笔。虽然没有查清人是如何知晓的,可是救命之恩却是切切实实的。 恩公说起这机智与美貌,可真是耳聋都听得出来一模一样的腔调。 太嘚瑟了。 所幸也就只有他知晓,他也从未对外言说过自己隐约感知到有人出现。救过命,又打过脸唤意识。 不过…… 李郅垂眸看了眼李邠脸上崭新的鞋印,默默捂了捂脸—这个爱好挺纨绔的。 屋外,看着懂唇语的暗卫模拟的活灵活现的,霍贤一脸谄媚的给自家舅舅锤个腿,转身又立马给黑脸的贾代善倒个茶。 要不是他刚才没忍住吐槽,贾赦也不会这么嘚瑟的坑李家。 不过,挺爽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