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别再雨霖霖》 第1章 服务意识·怒火 “没有一点服务意识，再有下次，我将把你调离这个岗位！” 在客户走出会议室之后，堃合集团董事长兼总裁黎杰终于毫无顾忌地倾泻怒火，当着会议室里公司众人，对着一个年轻女孩以极高分贝吼道。 不仅会议室众人噤若寒蝉，连放在会议桌上杯子里的水都随着话音抖了三抖。 在周围人或同情或好奇的注视之下，女孩低着头小声诺诺道：“好的，黎总裁，下次我一定注意。” 这女孩大概165cm的身高，穿着干练的职场套装，及膝的包臀裙下是不透肉的丝袜，5厘米左右的小高跟显得小腿修长纤细。 头发也在后脑挽起了一个简洁的发包，脸庞没有任何刘海和镜框修饰，小巧的瓜子脸配上精致的五官让人一看就眼前一亮。 但是这样干练的外表还是没能掩盖她青涩的气质，长长的睫毛此刻正在她迷茫的眼前扑朔不定，内搭白衬衫领口的蝴蝶结系带好像也随着她情绪的低落而耷拉了几分。 总裁和其他参会的领导出门之后，女孩才亦步亦趋跟上缀在队尾。 刚从会议桌上下来的企宣部长关姝晗也故意放慢了脚步，落下几步和女孩并行。 关部长沉稳的御姐音里带上了温柔的安抚，悄声在这女孩耳边响起：“没关系，新人出错很正常，总裁也经常骂我们，不要有太大压力。” 女孩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关姝晗虽然看得出她情绪很低落，但碍于场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轻轻拍了拍她的左肩，复又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总裁一行人。 这个当着众人面被骂到“狗血喷头”的女孩就是乐霖霖——今年刚毕业，通过校招进入了这家世界500强集团的企宣部。 今天，她刚过三个月实习期转正签了正式的劳动合同，不再只有一纸摇摇欲坠的应届毕业生实习协议维系与公司的关系。 因为实习期表现较好，部门放心地把这次跟踪报道公司会议的任务交给了她。 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签约会议，企宣部其他员工都被安排出去参加其他项目。 然而，若非随时随地充满意外，人生也不会被称之为人生。 原定由公司项目经理参加的对外签约会议，按行程安排来说本该身在帝都的——集团总裁——突然“大驾光临”。 总裁黎杰在公司的时间不多，不是在外地就是在奔赴外地的路上。 集团本部员工却人人谈之色变，统一口径都是“总裁人挺好，对事不对人，只是比较严厉……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乐霖霖以前只见过黎总放在办公室的照片。 一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成熟男士，头发乌黑浓密，发际线丝毫没有后移的迹象。 虽然微笑着，眼角丝丝细纹也泄露出了年纪不小的事实，但是强大的气场还是破开相框玻璃扑面而来，一种让人直想惊呼“乾坤正道”的气质压得人不敢抬头。 对于此次任务，乐霖霖原本也是胸有成竹。 在实习期间，她虽没有独立跟过会，但在跟着前辈们学习了数月以后已经是驾轻就熟。 她也是今晨临到开会前几分钟才收到通知——黎总裁也将出席。 乐霖霖心内充满期待与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独自跟会报道，如何应对有可能发生的突然事件？如何避免慌乱中出些不必要的错误？如何抓住这个表现的机会做出亮点？ 这一堆堆想法拥挤不堪，和那些预设好的幺蛾子乱飞的场景一起，无序地在她脑海里横冲直撞，只差一点儿就要击溃她泰然自若的躯壳。 待会议伊始，黎总裁带着众人踏进会议室。 甫一见到真人，乐霖霖就在他的威压之下感到如履薄冰。 彷如一个初出茅庐的间谍遇到了年长资深的审讯官，发自内心深信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暴露在他的“鹰眼”之下，下一秒钟就会在自己的弱小与秘密中垂死挣扎。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乐霖霖满心都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就让这会议就这么愉快的过去吧”——走神走得正彻底之时，总裁却好像偏偏要跟她作对，频频侧身向她的方向投来注视。 几次之后……乐霖霖终于觉察出了不对—— 她是这场会议坐在后排的唯一列席“观众”，前排都是开会的大佬，总裁不找她——难道还能找无处不在的空气和干净空白的墙壁不成？ 掌握着“生杀大权”，外表刚正，神情也严肃的顶头上司，就这么无数次侧身向后四十五度角向你瞥来，眼光里如果感受不错全是恨其不力的——急躁。 这场面，是个职场新人都得原地发抖，心态不好的说不定得当场吓尿。 最令人感到悲伤与绝望的是——即使乐霖霖明确地知道了前排这位大佬一定是找她有事，并且还是亟待解决的要事。然而，她在与总裁大佬“电光石火”眼神交流一番之后，还是没有明白大佬到底要干什么。 “是不是入职之前应该先报个班补习一下摩斯密码？” 乐霖霖如是想，不过此时无论怎样天马行空都已无济于事……眼前的一地鸡毛才是亟待解决…… 最后，恨铁不成钢的总裁大佬放弃一般地回过了头。 潜台词——“朽木不可雕也。” 乐霖霖从那个无奈至极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一股——热烈到足以点燃空气的怨气。 正在她不解又惶恐之时，感受到了另一道目光的注视——来自企宣部长关姝晗。 作为主桌上参会人员之一，关姝晗是不能够随意走动的，所以只能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给乐霖霖使眼色，发信号。 只见关部长表情严肃，微微做了个低头的动作，眼神也往下低垂。 乐霖霖恍然大悟，这是示意她往下看啊！ 她低头一瞅，目力所及全是地毯，还有自己放在腿上，笔记本下面露出一个角的——手机。 她抽出手机，坚定地按下指纹解锁。 一瞬间，一堆消息提示弹了出来，这视觉冲击力都强到让她觉得手机都要炸了。 点开来，大大小小的公司非官方群都在疯狂讨论“总裁为什么突然出席”！ 除此以外，全部都是关部长发来的—— “霖霖，去帮客人开一下话筒。” 一连几条消息都是这个中心思想，符号从没有符号变成~。？！直到！！！ 表情也从 #可爱到 #微笑再到 #惊恐…… 甚至，到了最后她连QQ窗口抖动都用上了。 奈何乐霖霖手机调了静音，脑子也走神到了不知哪个星系，全程竟然都毫无反应。 总裁谜一样的眼神暗示终于破了案。 原来，会议室比较大，参会人员平行一字排开之后，坐在两边的人就离中间比较远，听不清楚会议发言了。 乐霖霖脑子里面山呼海啸骤然而起，她现在十分想把刚才神游的自己给捶醒。 平时走神顶多是效率低一些，公司顶头上司开会的时候走神，那就是——要钱也要命啊！ 乐霖霖连忙起身去到对面开了话筒。 但是，在跟总裁那“怒其不争”的眼神对视之后，她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个字—— “完蛋。” 然后，乐霖霖就这么满心“完了”，熬到了会议“完了”。 直到总裁特意留下来对她“破口大骂”，她这时候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是真心“完蛋了”。 虽然……事实上其实也没那么恐怖，要说总裁是“破口大骂”倒也不至于。他的教训充其量也就是分贝高了点，路人多了点罢了。 领导批评下属，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尤其黎总还是个以脾气火爆出名的主。 但是，我们入职不久的乐霖霖可不这么觉得。 她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从幼儿园到高考都是尖子生，性格乖巧，父母都是K市本地国企职工。家庭幸福和睦，平时亲人和老师别说打骂了，重话都没说过她一句。 入职三个月以来，她除了把自己手上的工作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还主动向其他热心同事学到了很多东西，转正速度在应届毕业生里属于最快的那批，部门领导同事对她也是青眼相加。 乐极生悲，正当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路高歌猛进，青云直上，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之时，突然被墨菲定律重重煽了一耳光。 前人诚不我欺，今天越High，明天越惨。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乐霖霖她没想到滑铁卢来得这么快，还没全身上下喜悦个通透，转正第一天就绊了个大跤，“绊脚石”和“观众”还分别是公司总裁和诸位中高层领导。可能还不止……刚刚总裁声音那么大，说不定连外面的路人都听见了。 “公司人这么多，他明天就不记得你是谁了”这一类劝慰的大道理和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励志名言和鸡汤背了一堆又一堆，感觉都能总结出一本十万字的口袋书了，但她内心里就是过不去这个坎。 想到这，乐霖霖郁闷得无以复加，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可以卷卷劳动合同走人了。 小样儿~ 你以为拿了玛丽苏的剧本之后，还能走上金手指大开，闭着眼征服星辰大海的大女主之路？ 你怕是在梦里开宇宙飞船呢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服务意识·邂逅 正好会议结束就到了下班时间，乐霖霖和其他同事一起帮忙收拾好会议室之后，她忍不住去到了一个秘密基地——小仓库。 这个仓库平时就是给各个部门堆东西用的，什么饮料、资料、集团杂志、活动旗帜……暂时没用或者永久没用的东西一大堆，全都摞出了一层灰。 除了负责公司环境维护的后勤部，这里几乎是无人问津。偶尔中午会有员工进来打个盹都是破天荒地临幸，乐霖霖也是机缘巧合才找到了这么个安静的“宝地”。 坐在一堆过期的集团杂志上，乐霖霖往旁边的财经杂志堆一趴，头埋在手臂里。 她潜意识里就觉得，即使是坐垃圾堆，生是企宣人，走是企宣魂，再怎么也要认领好本部门的垃圾不是？ 下午被当众责骂的场景如跑马灯一般在她脑海里来回旋转，挥之不去。 本来不是多大的事儿，但不幸的人反复复盘自己悲惨的经历才是更大的祸患。 一想到自己转正第一天就开罪总裁这一事实，她简直觉得自己人生灰暗、前途黯淡。眼前已经有小小的鞋子放好在那儿，就等着她上脚去套了。 只要开了个头，后面那些深埋着的自怨自艾就会决堤一样汹涌澎湃，把人压垮。 就比如：乐霖霖现在连想起上个月坐公交车被扒手顺走了一百块钱都觉得仿佛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厄运…… 她一直以来表面上的坚强，就好像长期拦截着雨季洪水的堤坝那样，超过承受能力就轰然崩塌了。 抽泣声在平日很少有人光顾的小仓库里轻轻响起，声波的指缓缓拨动着空气里尘埃的弦。 她本想就这么静静哭一会儿，调整好情绪明天又是太阳照常从东边升起的元气满满。 没成想，这人倒霉了就是喝凉水都塞牙。 她还没把杂志堆的面儿坐热，幺蛾子就撞散了她刚垒起来的叹息之墙。 这间万年没人光顾的小仓库，还是在下班时间—— 它的门，居然被人推、开、了！ 乐霖霖心下一惊。 “什么人？” 这三个字瞬间占满了她的脑海。 她忍住了张口惊呼的冲动，情不自禁放缓、放轻了呼吸。 现在外面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离开，走道里顶灯都关了，她进仓库也没开灯，室内一片漆黑，只有外面走廊地上和墙顶的灯带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一片昏暗中，她只能从逆光的剪影依稀辨认出推开门的是个短头发的男人。 “还好，是个人类……” 乐霖霖赶紧把脑子里面不合时宜冒出来的这个想法按下去。 接着，她就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瞬间把腿放了下去，挺直身板抬手擦眼睛——彻底忘记了自己是带着妆的这个事情…… 门口那人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完全不具备为公司节约能源的环保意识，直接抬手按开了仓库灯。 然后，站在门口的人，和坐在里面“垃圾堆”上的人—— 视线对了个正着。 …… 一时间，二者都没有说话。 门口那人从满脸淡定变成了满目茫然，坐着的则始终满眼都是羞愤。 …… 原本，这样一个“across a crowded room”的“ eyes meet”……无论在哪个国家的文学作品里面都会是一段天作之合或者累世孽缘的开端…… 然而，房间并不是干净整洁的阁楼，亦不是高端大气的宴会厅，甚至连窗明几净的窗都没有…… 什么鲜花、香槟、羽毛……衣香鬓影，纸醉金迷，一眼定情……全都没有。 这个仓库里面堆满了杂物，灰尘四处乱飞，刺眼的白炽灯光让人脸显得惨白，坐在里面被一堆废纸围绕的人还正是只悲伤的“花脸猫”…… 乐霖霖心下暗道不好，赶紧偏开视线，低下了头，心内却猜测起了门口这人的身份—— 没见过，没映像，西装革履，又驾轻就熟地开了小仓库的灯，下班了还出现在这儿并非热门景点的“垃圾房”…… 综上考虑，大概率是公司职员。 看上去还挺年轻，却又不是自己熟悉的实习生中的一员…… 进了公司三个月居然没有见过他？ 难道…… 是个驻外员工回本部办事？ 心念电转，灵光一闪，不管怎么考虑，乐霖霖都觉得这个答案的可能性相当大。 ……还别说，这还真给她瞎猫碰死耗子地猜对了一半。 门口那人也是开了灯才突然发现仓库里面还有别的人，而且这个人……她……好像现在应该不太想被别人撞见？ 想到这儿，门口那人也移开视线，低下了头，抬起左手遮着眼睛，边退边说：“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 乐霖霖从余光里瞥见了，还好，是个懂得什么叫做非“礼”勿视的。 她不好意思给门口那人看见自己在哭，因此不敢抬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响应点什么，索性闭口不言。 她心里想着：反正这多半是个驻外的同事，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交集，就让他这样退出去好了，免得尴尬……大不了……以后知道是谁了，再在QQ或者微信上面道个歉就好。 门口那人动作还算淡定，从门缝处退到了走廊里，彻底离开了仓库的范围。 乐霖霖还来不及庆幸“路人”的退场…… 3秒过后，退出了仓库的那人却没关上仓库门，而是又折了回来…… 他犹豫地轻声问道： “抱歉打扰一下，请问你是……在哭吗？” 乐霖霖真想无语问苍天，这是个什么破问题？ 她该答“是”还是“不是”？ 无论哪个选项都尴尬到足以让她立马就去跳K市最大最长的江——汀安江好吗？ 门口那人没听见回答，等了一下好像是反应过来这样问不太礼貌，随即改了说法。 “请问你……需要帮助吗？” 这人言行举止也还算是绅士，就是不太得体……大概也是没怎么见过妹子哭，被刚才的情况撞到了心神，有点口不择言，只剩下本能里的良好教养在指挥着他给自己补漏洞。 乐霖霖再也没法儿当鸵鸟了，只得抬起头红着眼睛淡定地道：“我隐形眼镜没戴好，不舒服，没哭。” 说着，她戴上了用来装饰的——防蓝光平光框架眼镜。 至于隐形眼镜……那是什么？她又不近视，戴那玩意儿干嘛？ “哦……这样啊……那我走了。” 门口那人的语气就像是一位老母亲得知女儿有了良配一样——松了一大口气。 乐霖霖则脑子里特别乱，就像一锅煮着鱼的粥一样，粥已经汩汩冒泡了，那鱼还在里面活蹦乱跳。 因此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妆都花了，更没反应过来——如果对方不是发现“非礼勿视”，为什么要突然抬手捂眼睛？这明显就是已经看到了她“挤眼泪”的一幕……无论他现在再怎么退避，无论她怎么掩饰，都已经是无济于事了…… 乐霖霖满心期待，低着头从余光里看着那人脚上风骚又沉稳的布洛克雕花皮鞋，希望他赶紧滚……哦，不……是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无论再怎么生气或者悲伤，都要保持淑女的谈吐！ —— 这，是乐霖霖踏进公司大门之时为自己定下的规矩。 然而，天不遂人愿。 3s后…… 那寄托着乐霖霖所有希望和自尊的小仓库门还是没能被关上，那个奇怪的人，竟然又反常地折回来了…… 而且，这次他还一反之前说退就退的果断，很没有眼力见，锲而不舍地追问：“你是新来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乐霖霖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是怎么进这家公司的？ 说好的都是各界精英，人中龙凤呢？ 怎么这么不懂察言观色？ 然而有问必答是人类的美德之一，可怜的乐霖霖只好顶着红红的眼眶，拼了老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挤出露着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挺胸抬头，无所畏惧地——再次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前辈好，我是企宣部今年校招的新入职员工乐霖霖。” 门口那人突然莫名露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雨霖铃？哈哈，现在的00后取名都这么文艺啊，还兴用词牌名的？” 乐霖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diss这句充满槽点的话。 “……呃，不是雨……是乐，音乐的乐。雨霖铃的……霖霖，第二个字，前鼻音。而且……不好意思……我已经大学本科毕业了，第一波00后今年还没高考。” “哈哈哈，那不还是雨霖铃吗，人如其名啊，哈哈哈。” 乐霖霖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了一阵抽搐，她内心毫不想笑甚至还有一点想打人。 她现在极度想立马当面摔锅砸盆，跳起来质问他—— 您老是吸入笑气过量了还是被欢乐女神亲吻了？这都能笑到根本停不下来，笑点是继承自河外星系的吧？ 尽管如此，“淑女”乐霖霖还是好心地在心底点了一首《欢乐颂》的BGM送给这位“有眼无珠”的低情商人士，祝福他能一辈子乐如东海，笑比南山。 然而，不管内心多么愤慨，乐霖霖表面上还是得做足了功夫，保持着人畜无害的天然微笑。 毕竟——她是个食物链底层的——新员工。 她作为一个初入职场根基不稳的小菜鸡，无论同事多么脱线都得尊敬他，因为他有个名字叫——“某哥”。 而新来的都是“小张”“小王”“小李”——一个“小”字，道出了资历浅薄的“小乐”的心酸。 嗯……也许……都是职场新人，新员工比起实习生还是好上那么一丢丢……毕竟不会朝不保夕到第二天就丢了饭碗…… 最后，乐霖霖忍住奋起打人的冲动，劝告自己“这前辈看着年纪比我大，说话跟个黄口小儿一样口无遮拦，我就当是尊老爱幼了，他占两项，嗯，我得敬爱他。” 这一条双管齐下的吐槽相当有效，她总算是没有让表情管理失败得太彻底。 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乐霖霖索性从杂志堆上站起身，态度很友好地问道：“前辈，你来仓库应该是有事？” 懒得用敬称“您”，是她心情的最好写照。但是，这个低情商人士估计是听不出来的。 “前辈”微笑着回道：“是啊，我来找一下去年的公司资料。” 他一边说，一边往仓库里面走。 这正中霖霖下怀，毕竟只有他走开，那仓库的唯一一道小门才能欣然对她敞开怀抱。 乐霖霖恢复了日常元气满满的语气，始终保持着谜一般的“围笑”：“那我就不打扰前辈了，我有点事要赶着去办，也没法儿帮您找了，先走啦。” “前辈”点点头，看似心情很好，一双桃花眼都快笑得眯成了一对月牙：“你去忙你的事吧，我自己找就行了~” 乐霖霖都懒得道别，快步向仓库门口走去。 现在，她微笑的外表已经和内心的嘲讽完全割裂了开来。 心里换着花样腹诽—— 没想到，堃合外表看起来高大上，竟然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这华丽丽的大楼，光污染可是在500米外的小区都想打电话报警的程度！ 可这里面的人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这样“嘴贱”的人真的没问题吗？真的可以活到跟她差不多大吗？居然没在学前班的时候就被看不过眼的暴脾气同学打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服务意识·礼尚往来 乐霖霖认为，这就是她和这低情商前辈此生唯一的交集了。 哪怕“运气顶天”，以后也只会在年会上才有可能再见。 且不论到那时候他们应该都已经忘记对方了，茫茫千人大会场，能遇上那可是天大的缘分，她跟眼前这位“前辈”明显是没什么珍惜这段“孽缘”的必要。 一边腹诽着，乐霖霖一边往门口走。 她都懒得看那人的脸，只是平视着他的肩膀。她觉得这个前辈长得过于高了，让她仰头说了半天话都累得慌。 乐霖霖没想到的是，错身而过的时候，那人却低下头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礼尚往来，我叫颜麒。颜色的‘颜’，麒麟的‘麒’。” 声音很低，和之前带着笑意的高昂语气不同，是一种……如月光沉入平静海面的深沉。 回想起来，却又能感受到海面之下，深海之处暗潮汹涌冲击砂石的危机四伏，交杂着沉稳、诱惑与生机。 乐霖霖脚步顿了顿。 她当时脑海里就只有一句：这声音真是绝了！ 雪后乍晴的天，乌篷载着满月漂流过江，阳光通过丁达尔效应刺穿战场的硝烟…… 她想了一会儿，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形容这把声音。 最后只余下一个词——绝色。 回过神来之后她又继续往外走，没再说一个字。 虽然颜麒声音好听到让她情不自禁驻足，但她并不是声控，她的大学舍友，现在的公司同事慕染才是。 乐霖霖关注声音的习惯并非出于喜好，而是来源于所学专业。 她大学学的是广播电视新闻学，因此经常会做一些声音相关的后期工作。 对于人声，她听得很多，处理得也很多，听多了之后，就觉得那些在慕染口中绝顶好听的声音也不过尔尔。 直到…… 这句“我叫颜麒”撞碎了空气与其中漂浮的尘埃，从耳畔滑进了她心底。 经年之后，乐霖霖已不再能记起，那个下午在充斥着灰尘气味的小仓库里自己说了些什么，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而躲在那角落里哭泣。 却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句，如日出消融了眉间落雪般的—— “我叫颜麒。” 当然，这都是后话，此时的乐霖霖，只觉得这个叫颜麒的前辈是个浪费了天赐好声音的——棒槌。 她毫无犹豫地从仓库里面落荒而逃，最后还“好心”地帮颜麒前辈带上了门。 她忍不住恶劣地想：就让这个家伙暂时找不到资料，好好在里面充当一下“吸尘器”吧。 她全然忘记了……她才是这件仓库里的上一任“灰尘终结者”，又是吸尘，又是抹擦，又是洒水的…… 想着“洗把脸，回家吃饭”，乐霖霖走进了卫生间。 刚一进去就吓了一跳…… 几乎每个人走在镜子旁边都会情不自禁去照一下，有的人连街边玻璃橱窗都不放过，这是人的天性。 然而乐霖霖做出了这个潜意识的照镜动作以后，此生第一次被自己的尊容给吓了一跳。 虽然她今天没涂睫毛膏什么的,粉底和淡色眼影花了也还没那么恐怖,勉勉强强还算有个人形…… 然而…… 大地色的眼影湿了以后落了一些在脸颊上，斑斑驳驳的肤色看上去实在不太健康。最要命的是——七零八落的唇膏冲破唇线拉到了下巴上……简直，就像个马戏团小丑，或者是趁大人不在家偷用母亲口红玩儿的熊孩子。 “啊……” 乐霖霖不忍直视，双手捂住了脸，杵在水池边，希望有人能来告诉她—— “醒醒吧，孩子，起来吃早饭了。” 然而，告诉她这是一场梦的人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卫生间外门没被推开，里面隔间的门倒是有人走了出来，同时伴随着“哗啦啦”响起的冲水声。 乐霖霖赶紧拿了几张餐巾纸出来，沾着温水开始卸妆。 这副“绝世妆容”还是让它留存在自己记忆里就好，没必要再跟任何地球上的生物分享了…… 她全然逃避了回忆——刚刚在小仓库也是用这个迷之妆容和陌生的前辈说了半天话…… 这天傍晚，乐霖霖走在回家路上，虽说夏日昼长，但在公司耽搁了一会儿也已是日渐西斜。 天边还没到最为瑰丽的时刻，橘红色的太阳拖着大片金色云彩往地平线赶去，氤氲开一路浅色霞光。 路上车流拥堵，人潮涌动，乐霖霖脑海里也像这下班时段的市中心十字路口一样，拥挤不堪，毫无秩序，一片混乱。 因为下午的一场大雨，整个城市还氤氲在水汽中，凉意随着空气中的水雾穿透了行人单衣，让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哭过一场以后，她已经把负面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差不多放下了被骂的郁闷。更多的感受是—— 丢脸，极度丢脸，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如此般的丢脸。 乐霖霖估计，她自己直到明天都无颜面对关部长，更无颜面对黎总……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小仓库，不可避免地还想到了那个“口不择言”的“前辈”颜麒。 意外的是，平日里自尊心很强的乐霖霖竟没有感到太多尴尬。 按道理来说，悄悄躲在仓库哭，还被不熟的同事撞见，这应该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 再加上乱七八糟狗啃一样的妆容，更应该羞愧到无地自容才对。 但是对于颜麒，乐霖霖却只是不由自主地想：声音那么好听，穿得也人模人样，虽然长什么样没注意，不过估计不丑，至少是在五官端正的水平，否则肯定能让她注意到。可是他情商却那么低……真是可惜。 乐霖霖抬起头一看，天边落霞已到最盛时分，翻腾着，叫嚣着，透过行将落幕之前的不懈挣扎，昭示着隔日重又燃起的冉冉生机。 乐霖霖从未想过，也许，正是因为颜麒毫不在意的脱线表达，才能让她迅速就释怀了在陌生人面前掉眼泪的羞惭。 她现在只觉得，此生不见，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中午，骄阳刺骨，夏日的高温蒸得地面上面翻起了肉眼可见的热浪。 室内，微风徐徐，各种菜饭的香气被空调23℃控温的凉风送到人鼻边。 “什么，你要去X市出差？去几天？” 说话的人开口前拼尽全力将一大块红糖糍粑咽了下去，大有绝不在吃东西的时候开口说话的坚持。 她一张口就是和夸张表情完全不搭的萝莉音，和有些CV网红夹着嗓子强扭出来的不同，是发于自然的清越甜美，丝毫不让人觉得腻味，还会怀疑是不是刚刚吃的那些红糖助长了这声线里的甜度。 连乐霖霖这种对声音很挑剔的人，都非常喜欢这姑娘的声线。 “是啊，虽然我很期待出差……可是讲真啊，第一次，还是好紧张。” 乐霖霖一边说，一边无意识地用手里的勺搅着碗里的汤。 “别搅了，快喝吧，再搅就凉了。” 还是那个甜甜的loli音，声源就是坐在乐霖霖对面的女孩儿。 齐刘海姬发式，后面的头发长度刚过肩。圆圆的小脸，圆圆的眼镜，圆圆的杏眼，鼻头小巧，樱唇轻启，即使穿着西装外套还是没有太多的成熟感，直让人想忍不住直呼好可爱。 这个可爱的姑娘就是霖霖的大学同学慕染，她们不在一个专业，却因为约拍写真相识相交。毕业后一起应聘进入堃合，现在是对方最好的朋友。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乐霖霖在企宣，慕染在财务，但中午全公司午休时间统一，她们经常一起吃饭，聊聊近况，也帮对方解解难题。 “啊，不喝了。” 乐霖霖放下勺，手一摊，身子往后一靠，作葛优瘫状。 “喝吧喝吧，这不是你最爱的奶油蘑菇吗不就是个出差嘛，喝完上去好好睡一会儿，什么烦恼都没有啦，下午又是元气满满的小太阳乐霖霖。” 慕染用可爱的loli音以大人语气成熟地劝说着，竟然不违和，反倒有种……反差萌。 “我不是怕出差本身啊，我是不知道会有些什么预料之外的幺蛾子，毕竟……害怕未知是人类的天性嘛。还有……我听说……这次好像要和一位公司领导一起去，到时候万一出了岔子，那我不是凉凉了。” 乐霖霖改作两手托腮愁眉不展状。 “啊？X市离这差不多就300公里，还是省内，你跟公司领导一起去的话是坐高铁还是开车啊？虽然那边有机场，不过这路程坐飞机恐怕不太可能……经费不允许。” “理论上来说分子公司领导出行不能调用总部车辆和司机，但是人家是总经理，和总部中心部长同级，也不可能让人家领导去赶高铁吧？我猜，多半是他们自己开车……吧……” 乐霖霖对此也是茫然不解，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慕染提起这个问题之前，她甚至没有考虑过。 慕染认真地道：“以我作为财务专员对公司资产和费用报销的了解……本市内分子公司有车的有很多，但是……他们都没有配备专职司机。一般情况下，都是他们自己的业务员开车。领导呢，不管是私车还公车出行，自己肯定都有司机。” 乐霖霖露出了瞳孔放大的惊恐表情：“不是吧，关姐跟我说，这次就我和那个领导去，这样说来难道——是我开车？” 慕染满脸懵逼：“怎么可能，虽然我们简历里面技能都填了C1驾驶执照，但就你一个刚毕业连车都没有的……让你开车？我们大二一起学的车，学完就没开几次，估计总共驾驶里程不超过2000公里吧……” 两人面面相觑，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但是仔细一想……让分子公司总经理给刚转正没多久的基层专员当司机……这明显更不合适。 这样一对比，先前不可能的选项好像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啊！天呐，我觉得可能我就凉在这次出差了吧。” 慕染朝抱头苦逼的乐霖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看着慕染那桂圆核儿一样的黑眼仁，乐霖霖觉得，她本人现在就是即将去刺秦的荆轲。 如果慕染性格更活跃一点，不那么认真、内向和宅…… 她一定会对乐霖霖说：“放心地去吧，你的蚂蚁花呗和信用卡都还是你的。”然后紧跟着送上一个热情的“涌抱”。 然而，她只是起身拍了拍乐霖霖的肩膀以示安慰。 虽然慕染她也知道这动作就是聊胜于无，但这也是不喜欢身体接触的她能做出的最大尺度了……如果不是乐霖霖这个好友，她连无意中的触碰都觉得尴尬。 乐霖霖单手捂脸作“笑哭”表情包状。 她此前真的完全没想到—— 阻止她甚至加薪走向人生巅峰的，不是工作技能，也不是转正第一天就被总裁暴骂，更不是在小仓库哭鼻子不慎被撞破。 而是死于——第一次出差——开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二次“处刑”·绅士 周六一大早，乐霖霖提前来到堃合集团一楼大厅，等待着传说中的子公司总经理——严总。 虽然周末也有不少加班的员工和客户来来往往，然而堃合一楼还是比平日里要冷清许多。相比较而言，就像是一个在清晨爆满的菜市场，到了晚间高峰期过后即将散场的时刻。 大厅里面除了前台巧笑倩兮的服务人员，就只有门口挺拔如松的安保人员。 他们都属于堃合旗下的一家服务公司——“HSE（Health、Safety&Environment）管理体系”建设的领军企业，除了世界各地的堃合集团大楼外，也承接了不少写字楼的建设工作。 “早上好。” 门口的安保小哥褪去了严肃的深情，微笑着朝乐霖霖问好。 乐霖霖也微笑点头致意：“早上好！” 她穿着件薄荷色的宽松T恤、灰色九分哈伦运动裤、同配色深一个色号的高帮运动鞋，还扎了个高马尾。手里拖着个20寸小登机箱，肩上一边挎着笔记本电脑，一边挂着单反相机…… 像个即将出入境的难民，也像棵被霜砸白了的圣诞树。 也亏得她平时经常跟各位安保小哥们问好，否则她这打扮……想要进楼绝对得被拦下来盘问一番，再拉去做个登记。 乐霖霖驾轻就熟地径直走向了大厅一侧的沙发，等待着、猜测着即将与自己同行的人。 对于这个领导……她昨天在关姐的推荐下加了微信，知道了其姓氏为“严”，性别为“男”。 其他……一无所知。 只是加了微信之后她觉得此人还挺敬业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朋友圈里全是公司内容，三天两头就分享一下各处的公司信息。 但这么“干净”也显得有点虚假，几百条内容里面没有一条生活，如果不是工作号那大概率就是其他内容都分组可见。 不过也无可厚非，这么做的人多了去了，连基层员工都是这样，更别说对隐私特别关注的领导们。 乐霖霖翻开微信来又看了一眼，对方发过来的消息没有更新，还停留在昨天跟她约见面时间。 再看看左边的正方形图案—— 头像是张不太正经的商务照，侧脸低头托着下巴cos“思想者”…… 说句实话，帅，倒还是挺帅的…… 问题是——除了深灰色的背景比较正式商务，别的什么布光、动作、眼神……全都跟写真似的，完全看不出真人到底是个什么样，连年龄都无法猜测……毕竟只要一进photoshop，八十老太都能修成十八娇娥。 乐霖霖甚至觉得有一点点眼熟，但线索太少，实在是想不起来。 实际上她有点脸盲，分辨不熟的人主要看衣服。而这个熟……起码得见个四五次。如果是大众化一点的长相，军训的时候一统一着装，她保准喊人的时候都得先在心底掂量几下。 乐霖霖把他们寥寥几句对话翻来覆去卡了几遍，越看越忐忑。她这时候十分后悔没有向关姐多询问一下这人的信息。 当时她害怕关姐觉得她八卦，结果……现在很有可能上演一场对面不识的乌龙。 乐霖霖刚切出微信，滑了一下今天的新闻，门口就有脚步声传来。她一看时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是约定的时间。 这会儿已经过了上班的时刻，大厅内来往的人不多，每个过路的她都会习惯性地抬起头看一眼。她心下想着，如果和照片上的人有个五分像，不管是不是，她都先问个“领导好”。 就这样瞎猫当死耗子医的心态，乐霖霖以古井一般平和无波的心态抬起了头。 下一秒，她又以地震一般山呼海啸的小心脏演绎了一波目瞪口呆。 乐霖霖呆愣在当场，眼睛圆睁，动作停滞，就像个电烧干了的机器人，手足无措，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却连亟需充电的提示都发不出。 她，废了。 因为，站在她对面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天在仓库偶遇的男同事 ——颜、麒。 一声“领导好”，就这样卡在了乐霖霖的喉咙里。 她连起立，立正，都忘记了…… 就那么呆呆陷在沙发上，仰视着身徬那张上次没看清，这次终于清晰地从死亡角度端详了一下的脸。 她这时候应该感谢大学主持课上学习过表情管理，否则，她的嘴肯定会开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角度，可以吞下一个鸡蛋，哦不，应该是一揽子鹅蛋。 正在乐霖霖心内翻江倒海之时，对面的人先走近了，微笑着问了一声：“早啊，吃早餐了吗？”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俯身接过了她肩头的电脑、单反和臂弯中的行李箱拉杆。 呆若木鸡的乐霖霖就这样一语不发地，让对面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拿走了自己……所有的资产。 并且她还在潜意识的指挥下完全没过脑子地答道：“颜总，没来得及，带了面包和牛奶。” 颜总看着她笑了笑，提着一堆东西就转身向外。 “带这么多东西啊，跟逃难似的。” 话音未落，他一边带头朝外走，一边把单反背带挎到了左肩上，再顺手将笔记本放上了拉杆箱，最后，一气呵成地在拉杆箱的杆子上挂上了笔记本电脑的手提带。 乐霖霖就这么看着那男人轻松拖着一堆东西走出了大厅，而避免了步她的后尘——成为一颗高大挺拔的圣诞树。 眼看那人差几步就要走到大门了，乐霖霖赶紧迈开腿跟上。本来步长差距就够大了，再拉开几步，她怕是得跑起来才能追到…… 她之前一直听关姐说“yan（第二声）总”，她一直谜一般地默认为是“严总”，内心猜想，子公司总经理怎么也得是个三十五往上的成熟男士。 没成想，这位“颜总”完全是打破了她对于公司领导的固有认知—— 极年轻不说，还不是刻板印象中严肃稳重的商业精英形象。 因为身在企宣，乐霖霖到公司几个月来也见过不少领导，现在突然从天而降这么一位刷新她认知的子公司总经理，她一时不知该笑该哭。 她一边庆幸同行领导貌似挺平易近人，一边又忍不住开始猜测。 这人情商这么低，究竟是怎么年纪轻轻就爬到中层管理这一位置的？ 突然，她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人怕不是比较显年轻，保养得好？看上去不到25，实际年龄可能已经……35+？” 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虽然他们只有两面之缘，但也可以从中推测出，他日常应该是属于相当放肆的类型，说不定，脑子里还缺根筋。 这样子……实在不像是成熟稳重、沉着冷静、日理万机的商界大佬。 乐霖霖拼命摇了两下头，努力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兴许是她的动作太大引起了颜总注意，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却不停，径直走向公司大楼后面的停车场。 颜麒边走边说：“本来这次我们的销售经理也要去，但是因为K市今晚有个重要的新闻发布会，这两天他们都提前带了产品过去布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只能我们两个人去了……晚上我还得赶回来参加发布会，你也只能跟着我一起，辛苦一下赶赶场了。” 乐霖霖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没再胡思乱想。 她用理智的脑子祭出了教科书式的标准回答：“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还要麻烦颜总您，多多关照。” 她说完之后颜麒没有答话，乐霖霖明显感觉到气氛里的尴尬因子浓得化不开，仿佛一杯放了1公斤盐的星冰乐，搅都搅不动。 尬聊这玩意儿其实没什么技巧，就是特别讲究对象。 如果对方配合，即使是尬聊，无限堆官腔也能吹他个山崩地裂海枯石烂。哪怕对方没那么配合，只要给个“嗯，啊，好，你真棒……”之类的回应，也能勉勉强强现造一场单口相声。 然而，如果对方出于被尬到，或者是不能接着尬下去之类的原因……不给出任何回应，那么这尬聊就真只剩下尴尬了。 可不是么，“尬聊”去了“聊”，那不是只剩“尬”了。 结果就是只能以话题终结者的掩面离去来收场。 乐霖霖正在放弃的边缘，思考自己是不是尬过头了，让这位不怎么习惯老干部聊天模式的大佬无言以对。 下一秒，颜麒终于开了尊口，话语间掩饰不住的笑意：“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你们关部长对你评价很高，好好加油吧。” 闻听此言，乐霖霖顿时打了个激灵，同时，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横幅——“害人终害己。” 她没想到在这样标准的尬聊中颜麒还能见招拆招，毫无准备地接了一波更尬的——来自长辈的鼓励。 她明显感觉到这个特意强调的“年、轻、人”就是在讽刺自己，直觉这人肯定是故意的。 因而更加肯定了他……年龄不大，不太正经。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车旁，是公司常用的一辆SUV。 颜麒打开后备箱，依次把一堆东西放了进去。 直到这时候，跟在他身后乐霖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心安理得地让上司帮自己拿了一路的东西。 这也就算了，反正东西也不重，他要展示绅士风度，由他去就是。 最让乐霖霖感到惊悚的是—— 颜麒很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乐霖霖当时内心就飘起了一万个黑人问号和惊叹号。 一个可怕的念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不是吧，难道真的要我开车？” “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拉着车门的动作没有变，颜麒人却已经侧步让到了门外。 乐霖霖今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 她不禁在内心感叹：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颜总您……也太有绅士风度了趴！ 即使内心已经无比震惊，但是“骑虎难下”的霖霖还是道谢，心安理得地坐上了副驾。 待乐霖霖坐稳，颜麒“啪”一下把门一关，回到了驾驶室。 他系好安全带，看了一眼副驾这边，乐霖霖已经系好安全带，目视前方，一脸准备英勇就义的决绝。 颜麒往左侧偏头，无声地把一个忍不住的笑朝着窗子上的深色防爆膜发泄了出去。 然后，他回头又是一脸正经，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了停车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二次“处刑”·温婉 路上两人一直在暗中较劲——比谁更能装逼。 驾驶座上的人和蔼可亲地问道：“最近怎么样？对工作还适应吗？” 那边副驾的人巧笑倩兮：“托各位领导的照顾，都挺好的，部门同事都很亲切，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呢？” “写稿啊、摄影啊、后期啊……总之就是，大家都很厉害。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做法，效率非常高，成品也十分让人惊艳。” 颜麒心下了然，这么笼统，说了等于没说，应付的心态昭然若揭了。 但他依旧很淡定：“那就好。对公司餐厅还满意吗？” 乐霖霖满头问号，您是后勤部负责人吗？餐厅在您管辖范围？还是您在替他们派问卷呢？ “很满意，菜品丰富，营养均衡，食材新鲜……很，有K市特色。” 颜麒心道：为了平衡各地口味，公司餐厅是各大菜系均有涉猎，厨师轮着做，有K市特色……是什么鬼？欺负我一个刚驻外回来的人没有去过几次吗？难道你不知道公司餐厅的食材是我手下的公司在供应吗？算了……好歹也夸了食材新鲜，就放你一马好了…… “满意就好。雇主要做的就是在保证公司最大化盈利的同时，提高员工的满意度。那你对公司住宿还满意吗？” 乐霖霖心道：您还真是替后勤部来发问卷的啊？？？您不知道我本地人，家就在几公里外，没住过公司宿舍？ “抱歉颜总……我没住过公司宿舍。” “哦，自己在外面租房子？” 乐霖霖差点脱口而出：您怎么就认定了我是个外地人呢？我长得难道不像K市人吗？虽然我爸爸祖上是中原人，我妈妈是南方人……然而…… 然而个鬼，K市正正在秦淮一线上，南北各一半……怎么说都没问题。 “抱歉颜总……我家，就在离这儿不远的梧桐街。” 颜麒脸上流露出的惊讶的神情：“你是K市人？” “嗯……” “……不像啊。” “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我就是个土生土长的K市人，出生在这儿，上学在这儿，工作也在这儿。” 颜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道：“我看你比较像……江南水乡那块儿的。长得还挺……温婉。” “……” 乐霖霖实在是接不上话了……从小到大夸她好看的人贼多，问题“温婉”这个形容词……她还真是第一次听人用来形容自己。 想不到……这个看上去还挺潮的颜总，居然这么……复古？ 想到这，乐霖霖才发现刚刚一路自己竟然都没认真看这人穿了什么。 现在仔细一看，竟然是某快时尚品牌99块的联名印花T恤……针织运动裤……高帮鞋……好吧，她迫不得已承认，两人竟然走了同一个feel。 她能和事业有成的领导穿衣风格一致……是该为自己高兴，还是为大佬的时尚品味默哀？ 不过他们也有点不同的打扮，开车的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腕上戴了块和穿衣风格格格不入的表——一块黑金配色的HAUTE HORLOGERIE系列机械表。 乐霖霖不懂表，只觉得还挺好看的，蛮闪。因为工作需要她也无息分期买了块两千多的表，觉得自己大概可以戴一辈子…… 之后两人又寒暄了一些公司相关的话题，还有活动的流程。 可能是因为演戏太耗费精力，不知不觉间，乐霖霖竟然睡着了。 她醒时已经是到了X市，隐约听见有人叫她名字。 从梦里被叫醒后，她发现颜麒正在转入一家酒店的停车场。一看挡风玻璃外，太阳正挂在天空中央，粗略估计已经是三四个小时后了…… 看到她睁眼，颜麒笑着提醒道：“醒醒，已经到了。” 刚刚醒来满脑混沌浆糊的乐霖霖，不情不愿地撑开眼睛回了一声：“嗯。” 颜麒话音里笑意更深：“再睡你就要在停车场里守车了。” 听到这句话，霖霖好像是身体里的觉醒开关被按动了一样突然清醒。 她内心os翻涌而出：“我居然睡着了……天呐，我居然让一个分公司总经理，一个中层管理人员，一个人开车开了三四个小时？” 乐霖霖此时只想指天发誓，她真没把这大哥当成司机师傅。 清醒过来的乐霖霖赶紧往上挪了挪，她窝在椅子里就跟躺在懒人沙发上一样，就差一点，就可以直接滑下去了。 二人拿了东西，从地下停车场去坐电梯上楼。 会场设在X市最高档的酒店，一进去霖霖就被那豪迈气场震住了。 两侧桁架背景板上是此次会议的主题、会议举办方、赞助商和会议流程等内容，深蓝色的展板设计得简洁大气，让人一进来就感受到这是一个高端峰会，而不是什么地方农贸市场的农产品交易小组。 签到墙也是体现了如出一辙的科技感，是一大面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电子屏。 下面是签到桌前一排着正装的工作人员正在有序处理参会人员的签到事宜，后面是一排排整齐码放的会议资料等待着被发放。 乐霖霖感觉自己手心都出了汗，有兴奋，也有紧张。 她按照预先了解的流程做好签到、更换正装、寄存行李、领取资料一系列工作之后，她便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 职场新人的通病——第一次独自参加这样这样的大型会议，身处人多嘈杂而又陌生的环境，非常想要做些什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像每一处都值得注意，又好像每一处都是无效信息，让人眼花缭乱。 正在她手足无措之间，刚到就去换衣服的颜麒总算是出现了。 乐霖霖第一次觉得，他居然也是可以当救兵的…… 脸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却又和之前截然不同。 只见他已经换下了一身休闲装束，高大修长的身材完美地撑起了一套深黑色西装。 他的西装外套采用的是戗驳领，领的材质和衣服其他部分有些微差别，质感像是微微泛光的绸缎。 从领口处露出内搭的尖领白衬衫、同色系较浅的小马甲和细条纹灰色领带，衬衫的两个尖角都别上了精致的钻石领针。 单扣外套仅有的一个扣子妥帖地扣上，恰到好处地修饰了他的腰身。 再配上镂空雕花的黑色牛津皮鞋，正式又不死板，有种——复古绅士的味道。 霖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见了三次面之后，有点脸盲的她终于第一次认真观察起颜麒的外貌。 他把日常的刘海完全梳了上去，脸型和五官都暴露无遗，好骨相和好皮囊再也掩藏不住。 尤其是之前被遮住的剑眉与饱满的天庭让他看起来显得成熟了不少，少年感褪去之后，一种属于成熟男性的魅力终于开始发散。 看到乐霖霖之后他嘴角漾起不露齿的微笑，星目一弯，便是一双犹似含情的桃花眼。 乐霖霖现在心里最震撼的不是第一次get到颜麒的颜值，而是非常想问一句：怎么样才能让西装从车里带了这一路还能如此笔挺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她忍不住反过来看看自己，昨晚上才精心烫过，按照微博上教的方法折叠带过来的套装，还是有褶皱和折痕。 “颜总。” 未等他到身边，霖霖就率先问好。 “等下你就跟着我递名片就可以，别人cue到你呢，你轻松回答就好了，一般也就是客套一下。” “cue？” 霖霖心里顿时就不淡定了，看来……颜麒是表里如一的年轻。 一想到他这西装革履的样子躺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待到好笑处眉开眼弯嘴上翘，真是充满了违和感。 正说话间，有人靠近前来问了一声：“颜总？好久不见。” 颜麒转过头：“张会长好啊！您就不要开我玩笑了，还是叫我小麒吧，张叔叔。” 对面被称作“张叔叔”的人笑得更开心了：“哪能啊，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听说还当总经理了？” 颜麒好像要跟他比赛谁更开心，八齿微笑都快露出来了：“我就算长到2m，那也是张叔叔您看着长大的小麒。总经理那是代的，我就是个吉祥物，需要人露脸的时候就我上。” 张会长：“哈哈哈，露脸不好吗，说明你是那个什么？你们年轻人怎么说的来着那个词，门面？我女儿经常跟我说来着。” 颜麒：“哈哈哈，“门面担当”吧您说的是。这要让我舅舅听见，他可得跟我急，他觉得他比我帅多了。” 旁边有侍应生十分有颜色地端着托盘过来，给他们几人送上酒水饮料。 颜麒拿了一杯果汁直接递给乐霖霖，自己则拿了杯苏打水。 张会长道：“大中午的就喝酒，确实是容易误事啊。” 颜麒：“您说笑了，实在不好意思，我待会儿还得开车。K市那边有场子要赶。” 张会长和他身边的人也不再劝，跟着他们拿了两杯软饮。 张会长和颜麒碰了下杯，全然不顾旁边还有别人。 喝了一口苏打水，颜麒笑着说道：“小妤妹妹和林阿姨最近也没什么时间过来玩儿。” 张会长：“哎，小姑娘正青春期，逆反着呢，你林阿姨天天给她气得都快得高血压了。” 颜麒：“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张会长：“你林阿姨想陪她出国去留学，她偏偏不去，非要在国内，成绩又不行。” 颜麒：“在国内也好嘛，出去了您多久都见不到一次。” 张会长：“哎，没那么简单，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又盼着她能走得更高更远，又想随时护在身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二次“处刑”·精英 张会长四处望了望，好似这会儿才注意到霖霖的存在：“哟，这次带新人来了，这个小姑娘没见过啊？” 颜麒像是恍然大悟一样：“哦，对了。张叔叔，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企宣部的品牌推广经理，乐霖霖。霖霖，这是这次会议的主办方，科技协会会长张尹斌。” 霖霖恭敬点头问好道：“张会长您好。” 一直跟在张会长身侧偏后一点的女人这时也向前挪了一步，向颜麒双手递上名片：“您好颜总，我是科技协会秘书长张榕。” 随后又微笑着向霖霖递出名片，礼仪十分周到。 张榕身高本就不矮，再加上她脚踩至少7厘米高跟鞋，活活比165穿3厘米小高跟的乐霖霖高出了半个头还多。 乐霖霖再看看周围比自己高差不多一个头的颜麒和张会长，感觉自己就像身在盆地，从气势上就先输了。 她现在非常后悔没有穿一双13厘米的恨天高，或者说，她恨不得下次开会踩个十米高跷来傲视全场。 三个人都看向乐霖霖，张榕问道：“这位小妹妹不给我留一张名片么？以后方便联系。” 乐霖霖被三人注视着，又想到自己名片夹里就只有颜麒的名片，整个人都慌得不知所措，不禁脱口而出：“抱歉，我刚转正，名片还没做好。” 她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为时已晚，她瞬间条件反射低下头，不敢看三人的表情，特别是颜麒。 张榕笑了一声后之后问：“颜总，贵司现在真是只让“门面担当”出来见人了？” 乐霖霖一听这女人这么说，瞬间心态就炸了。鄙视她乐霖霖也就算了，居然一语双关把自己和颜麒都挂进了有脸无能的行列。 她尽弃前嫌，开始思索，人家甩脸子都甩到自己上司头上了，自己总该说点什么才能解围？ 她个性其实非常刚，人强则强。她立马就逼着自己抬起头，准备反驳一点什么。 没成想，她没看到颜麒的黑脸，倒是看到他依旧淡定的笑。 颜麒假装没有听出张榕的弦外之音，仍然好脾气地说道：“是啊，为了让大家看着赏心悦目嘛。人无完人，技术占优势的，我们就藏家里不带出来了。” 张会长：“诶，大家都是这样嘛，人都是视觉动物，什么公关啊、企宣啊……长得好，那自然事半功倍。” 颜麒笑了笑以作回应，没接他的茬，话锋一转：“我们公司现在在推管培生计划，别看这些应届生现在都是新人。全都是海内外名校毕业的未来之栋梁，青出于蓝指日可待。后浪推前浪，下次我再带其他人来给你们认识。” 话说到这儿，乐霖霖也差不多放放松了下来，有余力四处打量。她赫然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竟然已经成为了会场的焦点，周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睛却都往他们这边瞟。 张会长：“哎呀，光顾着我们几个叙旧啦，小麒你们自便啊，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准备一下。张榕，你加一个颜总微信，以后需要对接的地方还多着呢。” 张榕：“好的，会长。” 张榕除了颜麒，也主动留了乐霖霖的联系方式。几句客套之后，会长二人就离开了，剩下颜麒和霖霖继续在会场中间。 颜麒低下头，悄悄在乐霖霖耳畔低声道：“他说是国家背书的行业协会会长，实际上操作着这里面好几家公司，等待会儿看到了我再和你介绍。” 乐霖霖迟疑着问道：“他和堃合……关系不太好？” 颜麒嗤笑一声：“岂止是不好，简直是势同水火。不过没关系，堃合也不喜欢自己的领地上被别人分一杯羹。” 边上的人看会长走了，纷纷看着他们剩下的两个人，一脸的跃跃欲试。 乐霖霖这时候感觉自己就像待宰的肥羊，被一群饿狼虎视眈眈。 颜麒悄悄跟霖霖咬耳朵：“那边那个看到没有？交通部的，行政级别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次的主要目标。” “嗯，看到了。” “跟我过去。” “好。” 接下来就是乐霖霖看着颜麒表演什么叫做八面玲珑，虽然他们这方大都是被动，但饭点之前，颜麒和厅里的所有人几乎都聊了几句，之前准备的几十张名片也散发了几近一半。 乐霖霖这才亲身感受到，自己所在的这家公司在行业内有多么炙手可热，尤其是传说中非常难搞的——政府和相关部门的关系，竟然也经营得可圈可点。 直到饭点的时候，张会长才带了一行人来邀请颜麒和乐霖霖同行。 站了太久，这突然走动起来，乐霖霖才感觉到自己的腿已经快要抽筋了。刚刚她还在后悔自己鞋跟不够高，现在转脸又庆幸起了这如履平地的三厘米小粗跟。 她决心跟在颜麒身后专心做一个小跟班，被CUE就答，其他时候装聋作哑。 然而，就在快要进宴会厅的时候，颜麒悄悄对她说：“你别坐主桌，等下可能有人会劝酒，你不开车不好拒绝，我们两个总有一个得喝。” “嗯。” “等下呢，你就去进门左手边第二桌，坐在那个白色蕾丝裙的姐姐旁边，她会照顾你。把名片给我，吃完饭自由活动，两点直接去会场开会，别走远了。” 霖霖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嗯。” 她一路走到颜麒指定的位置落座，白色蕾丝裙姐姐主动跟她打了招呼，她没有一点困难就入了座。 吃饭过程中，那姐姐确实也一直如颜麒所说，在“照顾”她。 每次菜品转圈，她都发现自己喜欢吃的菜总是会长时间停在她面前，后来才法现是那一看就察言观色很厉害的小姐姐刻意为之。 更让乐霖霖觉得幸福的是——别人劝酒的时候那姐姐直接坚决地表示她和霖霖都是酒精过敏，其他人竟然也毫无意义，估计她的平台也颇为强硬。 乐霖霖虽然不是不能喝，但是有人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总是让人感到开心。 要知道，劝自己家公司妹子喝酒的领导可不少。主桌上那位张会长就是一个……乐霖霖看张榕帮他挡酒，大中午都不知道喝了多少两红的白的…… 生活不易……全看运气…… 乐霖霖不禁感叹起来……看来还是她运气比较好，进了堃合，遇到了颜麒这样的好领导。 吃完饭，乐霖霖在休息室纠结了一个中午。 这一出出下来，她心里其实特矛盾。 一方面非常感谢颜麒对自己的关照，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菜了，把所有压力都推给他一个人，很丢人。 下午，乐霖霖提前半小时就到会议厅事先准备。里面的参会人员不多，大都都是准备会场的工作人员。 她等了很久，一直往门口瞄，直到会议即将开始之际，才看到颜麒终于伴着会长一行来到了会议厅。 乐霖霖骤然松了一口气。 颜麒一进来就环顾四周，待看到乐霖霖之后，他侧头和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就往这边走来。 “颜总。” 霖霖控制着合适的音量喊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单反相机朝他走过去。 两人一起走动，很快就交汇到了一起。 颜麒低头靠近她耳边，距离不近，乐霖霖却觉得耳朵被呼吸的气息撩得有点痒。 她紧张地等着听他交代重要事项。 只听颜麒压低声音在乐霖霖耳边说道： “等下我讲话的时候，你得把我拍帅一点。” “……” 本来很惶恐，害怕会被训，或者是被交付什么难以完成的任务的乐霖霖，瞬间进入了无话可说的佛系状态。 颜麒锲而不舍：“听见没有？” 被逼无奈，乐霖霖只得出卖自己签订这种“丧权辱国”的条约：“好……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一定。你技术实在不行就P一下。” “……” 乐霖霖实在无言以对，不过看颜麒满脸笑意，估计这次也没打算听到她的回答。 接下来颜麒认真地跟她交代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情，她现在情绪已经非常放松，全听了进去。 整个会议平静无澜，乐霖霖拍照加记录，还用录音笔录下了整场会议发言以作备份。 虽说是万无一失，但想到晚上回去还要整理录音、照片还有编辑稿件，她就觉得头大如斗。 等到了颜麒发言的时候，本来状态已经相当放松的乐霖霖又紧张起来。 “如果我把他拍丑了他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颜麒发言结束，期间乐霖霖换着角度给他拍了几十张……创下了她会议拍单人数量的记录。 整场掌声雷动，乐霖霖赶紧转过相机抓拍场下观众反应的画面。 颜麒刚刚走下台，乐霖霖就立马把相机里的照片预览调出来看。 她瞬间感觉……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 无论是正面还是45°侧面，颜麒特写都完美得像写真一样。他肢体动作还非常协调精炼，带有会议背景的中景也像商业广告片一样生动。 乐霖霖忍不住开始想，如果把背景换一换，这张拿着话筒露出手表的照片，一定会被人认为是表的广告。 乐霖霖十分满意，感觉自己周末应该去约拍一波写真，她相信自己拍人像的实力已经又有了飞跃。 然而，当她再滑到前面其他人的照片…… 她想起了微博上的一个段子：人像摄影三要素——模特颜值、模特颜值、模特颜值。 她本来只是一笑置之……然而，现在看来……确实有一定道理。 同样的环境下光线几无变化，她拍照的水平也就是那样，“模特”的表现力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照片质量。 如颜麒、张会长之流，五官端正立体，本就更为上相。再加上他们举手投足之间的自信气场，仿佛天生就自带一种引人注目的说服力。 只不过相较之下，颜麒自有一种年轻人的锐气，而张会长更加沉稳。 她抬起头来，正好与刚走到第一排嘉宾席准备入座的颜麒对上了视线。 颜麒对着她轻轻勾唇一笑，这又是与刚刚站在台上完全不同的气质，没那么具有侵略性，柔和之中还带有一种安抚的味道。 乐霖霖现在好奇心骤起，她非常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成长背景，让他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能与这些“老狐狸”分庭抗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二次“处刑”·晕车 会议开幕式时间并不长，由于颜麒要赶路回去参加K市的新闻发布会，二人便拒绝了主办方晚宴的邀请，也没参加任何论坛就离开了会场。 看着丢进垃圾桶的餐券，想到中午吃的豪华午餐，乐霖霖心里涌上了一丝轻微的不舍。 不过，她再一想，新闻稿需要在12小时内发布，能够尽快赶回K市对她自己也有很大好处。 从会场出来的时候，颜麒又想帮乐霖霖拿行李，被她义正言辞拒绝了：“颜总，颜总，不用了，谢谢啦，我自己来就好，这些都不重的。” 颜麒看她已经学会了把电脑挂到行李箱上“偷懒”，也就没再坚持，由她去了。 只是到了车旁边，颜麒还是等在后备箱面前，坚持帮她把行李箱放了进去。 这次乐霖霖也学聪明了，自己先迅速开门跳上了副驾，没再给颜麒机会展示他的绅士风度。 开车之前颜麒没忘叮嘱：“我和张会长的发言稿都发你邮箱了，你回去记得查收。刚刚讲的时候我有临场改动，都标出来了，只是没时间写，你听听录音再仔细对比一下之前的，别搞错了。还有，除了合作媒体，其他媒体来要发言稿的一律先请示我。” “好的，颜总。会议相关资料我回去以后马上整理好呈给您。” “好。” 颜麒看着她满脸认真称自己为“您”的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没笑出声。 回去的路上乐霖霖终于放松下来。 来时因为再见颜麒的惊讶，她都没有关注过车里的其他东西。 这时候乐霖霖才注意到——这车里的歌单真是五花八门，从小众国风歌曲到烂大街的抖音神曲，甚至连上一周刚发布的新出道男团的打榜歌曲都有。 关注之下，她又发现这是颜麒用自己手机蓝牙连接车载音响放的。 她更是感受到，自己长久以来的认知，遭到了毁天灭地的打击。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没营养的话题，准备就这么马力全开地奔赴回K市。 结果，还没上高速呢，二人就一起看到了前方高速路入口处的车队。 X市是该省会都，会议中心周围就有国际机场，长住人口数量并不多，高速路车流量更是不大，堵车真是千年罕见。 乐霖霖忙打开地图导航APP一查…… 她很不好意思地说：“颜总，堵车了，前方10多公里的地方发生重大交通事故。看来短期内没法处理得好，可能要堵很久。” 乐霖霖看着地图上面一大串红色的路段，替颜麒脚疼，也替自己头疼。 颜麒把头埋到双臂之间的方向盘上，瓮声瓮气地说：“啊，别这样对我吧，我还要赶回去发布会呢！” 乐霖霖：“导航建议我们可以到老路绕行，不过可能要比预计时间多花费两小时。” 颜麒抬起头：“那就得花五个小时了……现在四点多，回去都九点了。不过……八点发布会开始，应该还可以赶上最后的启动仪式。” 乐霖霖：“嗯，理论上是这样的。那我们就掉头去绕行老路？” 颜麒：“只能这样了。” 说着他把车载导航的路线调整为了老路。 理想非常丰满，结果，刚上老路霖霖就开始后悔了。 她恨不得把那个接受了导航馊主意，并且提供馊建议给颜麒的自己给掐死。 原因很简单—— 她会晕车。 平时走高速还好，有点点晕她也能忍受，顶多就是人比较颓。遇到颜麒这种车技好的，开高速更是非常平稳，她都没什么感觉 但这老路是很多年前修的国道，不单是绕路太远的问题，而是技术和经费限制，没什么隧道，整个路就是在各种小山之间上山下山地穿梭。一直这样盘山绕来绕去、绕上绕下的S型，难怪同样的直线距离要多走两个小时。 现在让乐霖霖这个重度晕动症患者走这样弯弯绕绕的老路……还是坐着高底盘的SUV……再加上颜麒赶路心态压着限速冲…… 不晕车的人永远不知道晕车的感受，就像牙疼，不是什么大事，但发作起来真是要人命。 ……她实在是hold不住了。 上了老路十几分钟，乐霖霖整个人已经开始发冷汗，背脊都潮湿了。无论她怎么调整姿势，就是越来越晕，头昏脑涨，胃里面不断翻涌……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给砍了放在冷水里面冲一冲。 乐霖霖一直强忍着，颜麒也始终专心赶路，偶尔还和她说说话，她都答得有气无力。 颜麒问道：“冷吗。要不要开暖风？” 乐霖霖弱弱地答道：“不冷，颜总，不用了。” “真的吗？我感觉现在进山了有点冷，还是开吧。” “……好。” 其实她现在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去车顶上吹吹冷风，再高歌一曲“山路十八弯”。 “你累了就先睡会儿吧？我没关系，我以前经常这样自己开车出去，有时候开过十几个小时。” 乐霖霖其实很想问他是不是疲劳驾驶……但是她自己现在实在是没有一点余力去说话了，她整个人全副精神都放在克制住想吐的欲望上。仿佛只要稍微松懈一点……就会…… 颜麒看她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伸手调小了车里音响的音量，又换了个睡前催眠歌单，也不怕柔和的音乐和白噪声把他自己这个孤独的长途司机给睡翻过去。 乐霖霖努力闭上眼想让自己睡着——晕车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上车就睡觉。晕车药和晕车贴对个体产生的效果有非常大的差异，况且她这次根本就都没带。 又忍了一会儿，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又睁开眼睛换了个姿势，把头贴到玻璃上，希望这一丝丝凉意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颜麒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好睡吗，要不要把靠背放下去一点？或者直接到后排去躺着睡？” 乐霖霖发现自己的一切忍耐都是徒劳，因为，晕车永远只有一个结果—— 她飞速拿起早已准备好握在手里的塑料袋，对着塑料袋就吐了起来。 颜麒整个人愣了一下，恰好现在他们正经过一个村庄。他赶紧降低车速，把车安全停到了路边。 车刚刚停稳，乐霖霖就打开车门冲了下去，蹲在路边。 她吐的时候还在想：完了完了，二次处刑，哦不，三次。 第一次……仓库像个小孩儿一样痛哭流涕，满脸残妆。 第二次……会场里跟个弱智一样，啥用没有，还自己拆自己的台。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这次出差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作了那么多心理准备，她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出差会居然就这样完败，惨败，一败涂地。 她甚至正在想着，要不让颜麒就自己开回去吧……她就这么在这儿自生自灭算了…… 自己还有脸再面对颜麒吗？等下上车要怎么化解尴尬？ 她现在吐过以后头没那么晕了，但是丢人的事实让她更加头疼…… 太疼了…… 为什么偏偏…… 全都是这个人呢…… 为什么偏偏…… 这个人又是个领导…… 还又……“人美声甜”呢……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颜麒也跟着她下了车，还对着她的背就是一顿轻拍。就像她父母和朋友一样，无能为力，却又想帮她减轻点痛苦。 这下子，她更加感觉自己无地自容，没脸见人了。 毕竟……这不是一起穿开裆裤打小霸王的好基友，也不是看过了自己出生时候小脸皱皱，全身□□的父母…… 这特么是个……能把自己开了的——帅、哥、上、司。 只是丢人都算了…… 万一……他十分嫌弃自己，然后给人资个建议……再到关部长面前告个状…… 那自己在堃合的职业生涯……岂不是已经——完蛋了。 仔细一想，这比开罪了黎总还可怕啊！毕竟黎总可能不记得一只犯错的小虾米，可这位颜总，只要不是有记忆力缺陷，肯定不可能转头就把在他面前傻逼了三次的人给忘了。 过了半天，乐霖霖总算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眼睛用力一闭一睁，不敢看颜麒，低着头说道：“颜……颜总……实在不好意思，我晕车。” “没事儿没事儿，先休息一下，我刚就看你脸色不太好了。要不要喝点水？” 说着他递过来了一瓶苏打水。 “谢谢！” 说完霖霖就接过水漱起了口。 无论如何，含着一口呕吐物总是相当难受……公开处刑结束后……还得继续带着无颜见人的羞愤……勇敢活下去。 然后……迎接不知何时到来的下一次公开处刑。 “我好些了颜总，我们继续赶路吧。” 乐霖霖还是不怎么敢看他脸色，迅速拉开车门爬上了车。 颜麒也回到了车上：“系好安全带，工具箱里面有口香糖。” 说着他直接伸手过来开了工具箱，拿出口香糖递给了霖霖。 两人就这么再次出发了，颜麒这次把后车窗降了三分之一，两边的前车窗也都降了一条缝隙。 他不再说话，乐霖霖不清楚他现在是不是正在生气，也没脸主动去没话找话。她觉得自己现在可能都已经馊了，最好是像垃圾一样假装不存在。 车内一片安静，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好在这下车内空气流通之后，乐霖霖感觉自己好多了。 她闭上眼努力想让自己睡着，但是却没能成功，只感觉到车速比起先前确实是慢了很多。 没过多久，她又坚持不住了：“颜总，麻烦……停下车……” 颜麒马上找到安全的位置靠边停车。 …… 就这样反复了几次，颜麒没再着乐霖霖下去，只是中途又一次又去后备箱拿了两瓶苏打水给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二次“处刑”·掉皮 终于，一次上车之后，乐霖霖实在是忍不住开了口：“颜总，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儿，晕车嘛，这你也控制不了。哎，早知道会堵车我就明天再回来了，现在让你跟着我白跑一趟。之前也不知道你还会晕车，真是受罪了。这老路荒山野岭的，也没个地方去买晕车药。” 乐霖霖这才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8点了，发布会已经开始，她路上听见颜麒打了好几通电话跟那边安排各种事宜，只不过因为她自己实在是不舒服，没有认真去听他说了些什么。 再看看导航上他们现在的位置，绕行的老路才走了一半，估计还要三个小时才能到。 她一想到因为自己耽误了颜麒的行程，就更加愧疚又惶恐。 颜麒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用蓝牙耳机接了。 “喂？夕彧，怎么说？” “……什么？……我不说了吗，你让潇潇接电话。” “潇潇……我到不了了，你代替我去致辞，还有新品发布也全都按流程来……” “我啊？我还在路上呢……三个小时吧……前面车祸堵车，我们绕老路上了，路非常难走。” “什么车技问题……都是些山路……我可以直接在这里用这台车表演□□卡弯漂移。” “那就这样了啊，有什么再联系。” “别搞砸了，否则，你们几个今年和明年的奖金都全部充公。” “充公干嘛？不够的我出，给堃合所有人在K市马术基地挂上VIP，再把你们几个摘了。” 电话甫一挂断，乐霖霖就犹豫而惶恐地道：“颜总，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赶回发布会。” “没事儿，本来时间也就赶不上了。这路我没来过，也没想到这么难走，到了晚上根本没法儿开快的。” 颜麒声音里轻松意味十足，一反之前给下属下死命令的强硬，看来是真的没有太责怪她。 “那您开车这么久累了吧？我换您开一下？” 乐霖霖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不自信。 “哦？你会开车啊，早说嘛，你来开的话就不会晕车了啊。” “算是……会……吧……” 乐霖霖本来只是顺口客套一下，没想到颜麒还真的会答应。 “算会？” “两年前学的驾照，没怎么开过……” “我猜也是，你刚毕业嘛。这山路很难开的，这车你应该也没开过，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带你练车了。” 从他充满笑意的声音里面，乐霖霖仿佛能探知到他的好心情。 她现在其实非常想看看，颜麒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但天黑之后，车里光线很暗，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导航系统、仪表板和车载音响的光让她可以大概看清对方的存在。 “前面马上就是服务区了，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走。” “嗯嗯，好的。” 乐霖霖还是习惯性的点了点头，无所谓车里灯光昏暗也许对方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从服务区出来以后，乐霖霖大概是真的累惨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睡着之前还在想着颜麒今天跟她说过的各种提示，包括刚刚提醒她——下车先踩脚踏，不要直接往下跳，这样就不会擦脏裤腿，特别是穿高跟鞋的时候不容易受伤。 还有……他自己的一些经历…… 比如在英国上学的时候上午穿短袖，下午被淋成落汤鸡直接换羊毛大衣……在澳洲的时候开车去山里找松露掉到沟里……还有在北爱尔兰各个《权游》取景地打卡之类的。 乐霖霖的家庭条件虽然也不差，父母都是K市福利很好的国企职工，但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 颜麒跟她讲的这些事情，太遥远，远到让她心里充满羡慕。 她大学会学新闻相关专业，就是因为自己个性里蕴藏着追求新鲜事物的欲望。 颜麒话里这些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对她来讲都非常具有吸引力。 他的人生，就是她心目中所理想的那种“别人的人生”。没有繁琐的重复，而是就像一场……她触不可及的冒险。 连带着颜麒这个人在她心中的形象也拔高了不少，一改第一次在仓库相遇时候留下的轻浮低情商印象。 但同时她也意识到，颜麒应该是一个家庭条件很好的富二代，他自己也挺努力。这次以后，他们两人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想到这，她既庆幸又失落。 一方面，颜麒是这个公司里……甚至是这个世界上，见过她丢脸次数最多的人。对此，她当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避免面对面的尴尬。 另一方面，她也是很感谢颜麒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和宽容。比起第一次见面就骂得她狗血淋头的总裁，话里夹枪带棒充满讽刺的张会长，颜麒他简直就是天使。 山里夜深露重，车里空调开得恰到好处，不冷不热，外循环的风带着草木的味道，闻上去还算干净清爽。SUV开着远光灯，孤独地在山路上跋涉，偶尔遇到对头拉货的大车就调成近光。 开着车的颜麒看到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摁掉了几通早已调成震动的电话，停到山间安全的缓冲处，迅速回了消息，又继续往前赶路。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黑黢黢的道路，车速不快，连转几乎180°的大弯都相当平稳。 他赶过很多次路，开过各种各样的车，各个国家的山路也都难不倒他……唯一让他难过的……就是……有点儿寂寞。 他在车载音响里面放着安静的纯音乐，自己的蓝牙耳机里面却大声地鼓噪起了重金属。 听着“乒乒乓乓”的金戈之声，他精神一震——珍惜生命，远离疲劳驾驶。 …… 几小时后，乐霖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懵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越来越敞亮的灯光把她混沌的意识给刺清醒了。 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颜麒把车后备箱里的抱枕被拿来给她盖了。 再朝窗外一瞥，车已经行驶到了进K市市区的收费站，估计再有个二十分钟就能到堃合集团的大楼，离她家也就是半小时的路程。 她眨了眨眼，逐渐适应了刺眼的灯光，看清楚了车内控制台上显示时间——已经快11点了。 “醒了？” 颜麒问道。 乐霖霖被吓了一跳，不知道颜麒怎么会知道自己醒了。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乐霖霖报出地址，满心欢喜，热爱游山玩水、晓行夜宿的她，第一次这么归心似箭。不止是因为这次出差忒不成功，还因为……她回去还有稿子要赶。 她一低头，就看到手机上面的指示灯亮着，小绿点在黑暗里面特别显眼。拿起来一滑，屏幕上显示了一堆妈妈的未接来电。这才发现，在会场里面设的静音一路都没调回来。 因为晕车不能低头，看手机更是会加重晕动症，她一路上闭眼大吉，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妈，我快到了，可能还有半小时……嗯……好……不用了……公司领导送我回来的。” 她刚挂了电话，旁边的颜麒就好笑地道：“你K市方言说得真好听。” 乐霖霖刚睡醒，脑子还不怎么灵光，满头都是问号……“好听”？是说K市方言好听呢……还是她讲话好听？ 她想不明白，直接放弃，也懒得再费力八气地回应他。反正“温婉”戏也没必要演了，一路各种脸都丢遍，直接掉皮到没法儿挽救。 乐霖霖刚回完妈妈的电话就看到微信也有一堆消息——都是部门同事和家里人发来询问自己是否安全的，关部长也发来了几条消息询问会议情况。 她一一回复之后……又开始感觉自己不好了。 出了刚那个收费站，车子就下了高速。进城之后绕来绕去的高架桥、穿江桥和各种巷子，让之前本来就晕车晕得神经敏感的她，再次陷入了晕车的旋涡。 这平时在航拍里看上去美丽、发达又后现代的交通网，现在就是张蜘蛛网，她就是在里面晕头转向的唐僧，惶恐地不敢看一眼窗外的江畔夜景。 颜麒大概是通过乐霖霖翻覆不定的姿势，还有不匀的气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遂放慢了车速，打开车窗，尽量做到四平八稳。 但却也无济于事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看手机，下车以后慢慢回不好吗？ 好在……不幸中的万幸，这次她还是坚持到了自己家小区。 车刚停稳，乐霖霖就麻利地撞开车门，冲了下去。接着，又蹲在路边花坛吐了一波。 路过的行人远远就避让了，以为是个逞能的醉鬼，说不定还会撒酒疯。 颜麒这次则是又跟了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再给她递上水。 “辛苦了，总算是到了。” 乐霖霖吐完以后差不多已经虚脱了……这一路实在是把胃都倒空了，只剩下些胆汁和胃液，把嘴里浸得又酸又苦。 她觉得自己真是无颜面对颜麒，实是无话可说也不想说，只想就地找个地方躺尸，然后自己用土把自己给埋了。 颜麒也不介意眼前的人没有回应，他见过很多晕车的、酒醉的、生病的人……朋友、上下级、合作伙伴……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待乐霖霖终于起身，颜麒停下了手里安抚的轻拍，直接走到车后备箱面前，一气呵成帮她拿出了一系列行李，故技重施又把电脑挂到了箱子拉杆上。 “走吧，我送你。” “不用了颜总，我自己可以的。您快回去吧，这都十一点了。” “走吧，我下都下来了，我就送你到电梯。” 颜麒边说边往前走，脚步虽慢，但也没有刻意停下来等乐霖霖。 她满头问号，思考着这到底是他家还是自己家……然而没办法，她也只能赶紧跟上，走前面领路。 没走两步颜麒补充了一句：“反正你家小区十五分钟以内停车都免费，不停白不停。” 乐霖霖忍不住眼角抽搐……内心os：乐霖霖啊乐霖霖……你对他的印象是不是转换得过于快且好了？难道忘了他反复摧残自己的自尊心的混蛋事迹吗？忘了他在小仓库里“雨霖霖”的嘲讽？还是忘了他演戏假装老干部？ 夜里面除了小区花坛的蛐蛐在大张旗鼓地窃窃私语，就只剩下拉杆箱轮子在地上滚动的轱辘声。 二人不发一语默默前行，颜麒落后乐霖霖半步，让她在前面领路。 乐霖霖有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她知道是想来自身后的人，有点紧张。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不知何时开始，她竟然已经对仅有两面之缘，认识不过半天的颜麒如此信任了。 待到电梯门口，颜麒把东西一水儿地递给乐霖霖。 “我走了，你慢慢上去，到家给我发个微信。” “好的。” “再见。” 颜麒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却压得很低。 兴许是递东西的时候两人距离太近，乐霖霖又出现了上次在小仓库颜麒自我介绍时候的感受。 她这才想起，作为一个“轻微脸盲症”患者，在get到颜麒的颜值之前，其实她是先get到了他的“声值”。 愣了一秒之后，她迅速走进电梯关了电梯门。 按了楼层以后她才想起，竟然忘记跟帮了自己一路的颜总说句再见，更别说是道谢了…… 她当场就捶胸顿足，十分后悔自己给颜总留下了一个“没有礼貌、不知感恩”的印象。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二次“处刑”·P图可好 到家以后乐霖霖先给颜麒发了短信，得到一枚“ok”的表情包回复。 这复杂而又辛苦的一天下来，见到从客厅迎出来的妈妈之后她情绪就开始有些激动。 一踏进这个能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的熟悉环境，看着这世界上最让自己信任的人，紧绷的那根弦，断了。 “霖霖回来啦？” 霖霖妈穿着睡衣，笑得很开心，走上前来就揽她的肩膀，也不嫌弃她奔波了一天的灰尘和汗水。 “快去洗洗休息吧。” “你们先睡吧，我等下还写稿。” 乐霖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往卫生间走去。 “啊？必须要今天写吗，这都十一点了啊！” 霖霖妈眼睛里满是心疼。 “嗯，十二小时之内必须出的，之后还要报审排版，今晚必须整理录音弄好初稿了。” “哦，好，那你自己早点休息啊。” “好的。” 甫一进卫生间，乐霖霖就忍不住眼泪开始往外涌。 她蹲在地上，身体的疲惫、工作的压力、吐干净了之后绞着疼的胃…… 这一切完全称不上是爽快的感受像潮水一样涌来，从上到下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那道不怎么健壮的身影。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往不是仇敌环伺下的一枪冷箭，而是家人一眼殷殷期盼的目光。 乐霖霖虽然还小，但差不多已经体验到了中年危机—— 那种无法满足家人期望的，对自身能力不足的怨愤。 那种看着别人才能兼备、呼风唤雨，自己却身无长物、碌碌无为的失落。 还有很多很多…… 越是没受过挫折，就越受不了身陷低谷。 焦虑、恐惧、无所适从……黑暗中对未知的茫然，很容易就能把一个人逼上绝路。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让这个在“好友印象”里全是活泼开朗、乐观积极的人，紧咬着下唇，以手捂着脸，无声地抽泣。 实际上，乐霖霖根本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她更是从没有想过靠哭泣来为自己博得同情。 与之相反，她觉得这很丢脸，她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 但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些感情丰沛、泪腺发达的人。 他们在和别人争吵到激动之处时都有可能会情不自禁流出眼泪，看个《超能陆战队》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用掉一包纸巾。 不理解的旁人往往皱着眉，用看四害的眼神送他们一句——“哭神经”。 网友送了他们一个名字——“泪失禁体质”。 很不幸，乐霖霖就是这样的人。比不幸更不幸，她还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 因此，她从来都是拼尽了全力不在其他人面前掉一滴眼泪，哪怕是对父母都如此。 在她的想法里，身体有“缺陷”也就罢了，不抵抗而示弱，那就是主动宣告自己甘愿败北，再无转圜的余地，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当个这样的弱者。 幸运的是，乐霖霖从来就不是会沉浸在小情绪之中无法自拔的人。 宣泄过后，日子还是一样向前看，不快乐的记忆终究会被时光磨砺成垫脚石。 情绪平复以后，乐霖霖进到书房，关上门，冷静地拿出电脑、电源、插线板、数据线……再连上录音笔，导出录音，开始撰写当天会议的稿子。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即使受到打击，偶尔情绪崩溃，但是之后很快便能回复元气。 曾经有一次，她在考驾照的时候挂了科二，两次都在最后一项直角转弯出弯的时候压线。 彼岸天堂，此岸地狱，就差那临门一脚，可以说是相当郁闷了。 最惨的是，回家以后她还发现自己身份证丢了，临时身份证在当地能不能补考还未可知。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人的心理就是那么脆弱，反复的压力之下谁都有可能做出些不那么体面的事情。 哭泣可以说是其中最没有成本，也最合法合规合情合理的了。 人家抽烟、喝酒、约pao……乐霖霖乖乖仔了二十多年，除了哭，她也没什么别的方式用来发泄一瞬间决堤的情绪。 然而，哭过一场之后，第二天起来她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该打扫卫生打扫卫生，该炸酥肉炸酥肉，该过年过年，过完年该练车练车……补办身份证、办理临时身份证、补考、拿到驾照…… 没有人会知道，某天晚上这座城市里，有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原因，捂在自己被子里无声地哭了一场。 那窗帘遮光到月色都透不进来，连天上的星星都不会知道。 …… 凌晨一点多钟，从卫星云图上面看下去，K市依旧灯火繁华，星星点点，连接了一片片灯光勾勒出的山河。 得益于颜麒给的发言稿，乐霖霖终于完成了录音整理和稿件初稿。 她蹑手蹑脚地上床睡觉之前，发现她妈妈已经帮她把卧室里的驱蚊器打开了。 乐霖霖躺在床上，有一种身体极度劳累但是却难以入睡的感觉，心里被各种情绪充实得满满当当。 自己有和睦的家庭，有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父亲和母亲，还有非常关照自己的上司和同事们…… 这样一想就觉得……无论前面有什么障碍自己都能跨越。 事实证明完全是她想多了，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兴奋到天明，结果，还没3分钟她就睡着了，睡之前想的什么，第二天起来全忘了…… 她依稀记得，最后一幕好像是最后颜总在楼道里？好像都没到他转身的背影…… 说起来，颜麒的存在完全颠覆了乐霖霖自出生以来对于精英人士的认知。 除了他一路上尽心尽力的照顾，更重要的是，他完全打破了乐霖霖对于“领导”这一概念的固有认知。 他年轻、谦逊、温和…… 就像是月光一样，不灼热、不刺眼、无微不至。 乐霖霖再次意识到，对于一个群体的刻板成见是多么普遍的存在。 即使她在大学期间一直学着要如何客观地看待，真实地报道一件事情，但是她对于不熟悉的人和事物还是存在着巨大的偏见。 第二天早上，乐霖霖刚到办公室就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人在向自己走来—— 典型的御姐妆容，波浪卷的长发，一身灰色的职业套装干练又时尚，外套胸口还别了枚双G钻饰胸针。 从头到脚都是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样子。 这位脚踩5厘米以上的高跟鞋依然稳步如飞的大佬—— 正是企宣部长关姝晗。 刚刚走近还没等乐霖霖问好，关姝晗就先关心上了：“我听颜麒说你昨天晕车了？好点了么？” “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姝晗姐。” 在关姝晗的强烈要求下，部门里无论是什么级别都一律称呼她为“姝晗姐，或者是“关姐”。 “初稿我这边看了没问题，文字和照片都很好，可以直接上传到新闻系统了。下午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编辑和发布我这边会安排其他人。打卡不用担心，你提个补卡申请，我帮你批就行。” “谢谢姝晗姐，不过我感觉还好，没什么问题的。” “没事就好，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别硬撑着。” “好的好的，姝晗姐，我真的，真的，没什么问题啦。” “好。” 看着和平时一样笑得露出八颗牙齿显得非常元气的霖霖，关姝晗脸上担心的神色终于逐渐淡去。 “昨天的稿子很好，出稿速度也非常快。” “谢谢姝晗姐，都是我应该做的。” “跟我就别打官腔了，累。做得好尽管尾巴翘上天，反正你做的不好的时候我还会给你摁回去。” “哈哈，好。” “……昨天这个虽然不算是业务板块……但是，最后一审你还是抄送到颜麒那儿，让他看一眼。” “好的。” “虽然是当吉祥物，不过他去都去了，好歹也让他先看看，稿子里面他都说了些什么。” “嗯，好，我估计颜总会表示，照片把他拍太丑。” “没事儿，反正每次照片他都说丑。他以为他有发言权吗？呵，并没有。” 乐霖霖笑了起来，目送关姝晗转头离开。 回头她在内部新闻系统里面把稿子抄送到了颜麒那儿。 不用当面见人，她心里就毫无压力，毕竟那双桃花眼没法把揶揄的视线从屏幕里面怼过来。 没几分钟，颜麒就直接在系统里面批了已阅，没有写任何评价和修改意见。 乐霖霖心想，看来她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颜总虽然个性比较跳脱，但在工作方面应该还是比较正经的，就像昨天会上一样…… 只不知道精英和逗比这两种属性他是怎么嫁接到一起还让它们疯狂生长的…… 事实证明，人类永远不要以宰相的大度去推测颜总的言行，乐霖霖没几分钟就收回了自己打脸的前言。 她原本以为颜麒在系统里面批了就完了，不会再对此表达任何意见。但是几分钟之后，她的微信就跳出了消息。 颜麒：“小朋友，你把我拍太丑了吧？” 谁是小朋友，小朋友是谁？这位幼稚园老师走错频道了吧。 乐霖霖：“关部长说，你对此没有发言权。” 颜麒那边甩过来一个天线宝宝的表情：“#好气哦。” 乐霖霖也回了一个：“#反对无效。” 颜麒：“你们就不能修一下吗？磨个皮什么的。” 乐霖霖：“大佬，你国产偶像剧看多了吧？中景磨皮？你这皮肤状态已经很自然很好了，您想变充气娃娃吗？” 颜麒那边来了条语音，夹杂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啧啧，充气娃娃都知道？你们这些未来的祖国花朵都是被什么荼毒的？” 乐霖霖知道对方是准备开车戴上了蓝牙耳机，遂也回了语音：“那只是个比喻罢了。” “开车了，改天再聊，拜拜，小朋友。” “再见，颜、总、经、理，祝您，一路平安。” “借你吉言。” 乐霖霖又把稿子翻出来看了一遍，颜麒的照片虽然拍了很多，但文章篇幅有限，她最后也就精心挑选出了那么一张。 他抬着话筒，走在舞台中央，身后是科技感爆棚的会标和精美的PPT，脸上是挥斥方遒的自信。私下经常笑着微眯的桃花眼完全睁开，散尽了雾气，浅咖色的眼瞳里满是气定神闲。 即使是仰拍的死亡角度，他较为立体的样貌也比常人上镜。从下看上去下巴有平平的棱角，微勾的唇角推起了一点脸部肌肉的角度，饱满，自然，一看就不是玻尿酸打出来的杰作。 不过确实……没有真人好看啊…… 乐霖霖如是想着…… 然后，她打开了那张之前觉得像手表广告的照片，不务正业地——练起了P图。 背景被她从会场换成了机械表的宣传广告，在找素材的过程中，她搜图了一下那块表…… 然后……被惊呆了一瞬间…… 接着，她默默地下载了广告图片，关上了那个让她鼠标都差点抖掉了的页面…… 她立马就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搜、不看、不听此人的表，还要离这个把小城市一套房戴在手上跑的人远一些。如果哪天一不小心给碎了，她把自己两个肾全卖了都还得再搭上半个肝。 不过想都不用想……她今后自然是要被“真香定律”打脸的…… 毕竟，几天前，她还说过，此生再也不见此人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三番相逢·聚头 “染啊，我觉得我快死了~” 乐霖霖趴在桌子上对着好友慕染吐槽。 “怎么啦？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 “没有好好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慕染坐在对面抱着奶茶的杯子，也不说话，静静等着乐霖霖组织好语言自己开始吐槽。 “自从上次去X市出差以后，我的工作强度和难度都提升了一个量级。我已经连续加班三个月了，每星期都有一天加班超过12点。” 乐霖霖从桌上抬起头，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很有说服力，茫然的小眼神看上去挺可怜…… “最近有什么大型活动吗？一般来说你们部门日常工作不会那么饱和啊。” “12月初，堃合要参加一个世界级展会，我们部门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宣传物料。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上星期堃合接到个相关部门的临时安排，要我们主办两个月后的K省“一带一路”文化名品展……这两周就得出策划案……我已经快要累死了。” “……你们部门……这些总不能都交给你一个新人做吧？” “虽然不是我一个人做……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们部门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创意的碰撞？就是……每个人都得有想法。正好我上次又出了个还不错的展会的策划案……所以，这次大家对我期待度也比较高。” 慕染笑道：“那是好事啊。” 乐霖霖把头埋回了桌上的手臂里：“啊！工作好累，想回去上学。”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上学倒是有可能，考研吧。” “考研也是不可能考研的啊……我觉得我就不是做学术的料……你倒是比较合适，学霸啊……不过……我们专业的话，工作经验挺重要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对了，你不是要考注会么？准备的怎么样了？” 慕染喝了一口怀里的奶茶：“我大学就开始准备了，明年直接考6科，理论上来说……应该能一次过吧。” 乐霖霖从桌上抬起头，行了一个拱手礼：“哎……学霸不愧是学霸，请接收我的膜拜。” 慕染看着穿职业西装的乐霖霖做了一个如此违和的动作，觉得非常搞笑，差点把珍珠给喷了出来。 “别逗了……你要想考也很容易……只不过你大学都去拍照片、旅游了，收获不同而已嘛。” “我现在也很后悔啊，哎，如果我是个学霸多好，说不定就能保研，然后再在学校多待两年。” “反正或早或晚都要工作啦，在堃合，工作经验也不会差……你要想上学，以后考在职研究生就好了嘛，反正你也是要往管理层走的。” “哎，道理我都懂，殊途同归。但我是……真的不想上班啊。” 说到最后，霖霖还哼了一句：“算了……哎……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嗯，还有心情哼歌，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一起加油吧,快年底了，财务最近也忙到头都快炸了，下个月估计就要开始疯狂加班……还有……吃盒饭。” “哎，感觉你们比我们更惨，天天看各种数字，头都晕了，还都是巨额资产，不能出一点错。像我这种高数刚刚及格的，看见数字头就疼，我要是你，一准早就秃了。” 慕染条件反射地摸了一下头……还好……姬发本就显得发量多，她自己也是蓬松柔软的发质，看上去就更多了…… “术业有专攻嘛，你让我去写活动策划案、写稿子、做视频，我头更晕……不过可惜的就是……你现在周末都没时间出来给我约拍了……要找个值得信任的摄影……好难啊……” “这没问题，等我去摄影交流群里面给你勾搭两个两个妹摄。” “嗯……没事儿……也不急，等你有时间。” “发个消息的时间还是有的。走吧，先回去，下午还有一堆工作，关姐刚刚还在工作群里面催我们交材料。” 慕染一边起身一边说：“对了，你看到公司刚发的公告了么？要开始选聘管培生了。” 乐霖霖一连不知所云的茫然：“没有，什么时候发的？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看。” “这周一才发的，我看了一下，我们都符合条件的，你要不要试一下？” “你要参加么？” “我就算了吧，虽然工作业绩我是有信心啦……但是还要当着那么多公司高层领导述职……你知道的……我最怕这种场合了。” “我想试试诶……不过，最近真的太忙了。天呐！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挤在年末这几个月啊！” 谈话间两人走进了电梯，往常午饭时间挤都挤不进去的员工电梯，今天因为她们回来得比较迟而空无一人。 正待她们暗自庆幸着站定，电梯门即将合上之际，门外伸进来一个黑色文件包。 那皮质男士商务包挡住了电梯门，门感应而开。 先是包裹在竖条纹西装里面的修长手臂和露出一道边的衬衫和袖扣，再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电梯门的夹缝里。 门的范围越拉越大，直到电梯外的人完全清晰地呈现在了两个妹子的视网膜上。 “颜总好。” 慕染虽然没见过颜麒，但也跟着乐霖霖点头问好：“颜总好。” 颜麒笑着点点头，眼睛微弯，看着特别温柔：“下午好。” 乐霖霖和慕染面对着电梯门往里退了一步，让颜麒进来。 颜麒进门来摁上电梯，侧身站到左边，面对着右侧的电梯墙，视线范围完美覆盖了在他右前方四十五度的乐霖霖和慕染。 没有背对而立的骄傲，也隔了一段安全礼貌的距离。 乐霖霖表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内心已经翻江倒海。 颜麒日常工作地点并不在堃合集团大楼，这还是乐霖霖在出差以后第一次见到他。这让她又回想起了几个月前那趟一路丢脸的出差之旅…… 颜麒不说话，她们不好意思兀自聊天也不好玩手机，电梯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尴尬因子布满了每一个角落。 要问基层员工在公司里面最害怕经历什么，却又不可避免地经常遇到——恐怕很多人都会回答：和领导一起坐电梯。 在这样一个逃无可逃的狭窄密闭空间里，不管是没话找话还是沉默无语，都会让气氛变得像过年走亲戚时一样尴尬。 特别是作为新进员工，心里的感受差不多就和过年时坐在一堆亲戚中间接受注目礼一样。没对象就算了，更尴尬的是，花呗加上信用卡的透支已经用去了三个月工资。 明明想说自己是个独立个体别人无权置喙，但却总缺了那么几分理直气壮。 乐霖霖现在就是那个尴尬而又贫穷的单身狗，没对象不是错，贫穷也不是，加在一起，合成了个“一无所成”的tag，怎么就成了人人口诛笔伐的原罪？ “最近怎么样？” 颜麒突然开口打破了电梯里面的沉默。 慕染性格比较内向，她比乐霖霖更加尴尬，对待一个从未见过的上司，她是万万不会主动搭话的…… 乐霖霖只得被逼上阵，敬业地“答记者问”。 “呃，都挺好的，一切顺利。颜总……是刚从外面回来？” “嗯，刚从B国回来，最近会经常留在K市。” “是这边有新项目吗？” “不是，是黎总让我‘常回家看看’。” 面对这明知故问的寒暄，颜麒居然没有应付，而是认真回答了。 这下乐霖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黎总”是指总裁吗？颜麒这尊佛是有多大？一个子公司的总经理还要总裁亲自请才愿意“回家”？ 在乐霖霖感觉自己的窘迫值快要突破天际之前，电梯总算是到了楼层。 站在靠外位置的颜麒也没有刻意谦让，先行走出了电梯，乐霖霖和慕染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慕染先到财务的办公区，二话没敢说，只悄悄跟霖霖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午休时间晚归虽不是什么大过，但高调毕竟不是新人应有的姿态。 乐霖霖则只能继续蛋疼地跟在颜麒身后，走向位置靠里的企宣部。 这时候她恨不能——直接把自己的工位调到电梯口旁边的洗手间。 正在乐霖霖默默走着路，即将神游之际，颜麒突然放慢了脚步，和她并肩而行，边走边问道：“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 乐霖霖愣了一会儿，四顾没别人在旁边，这才确定这句没有主语的问话是对自己说的。 她有点懵，这是客套话呢还是……自己看着挺累的？她忍不住想悄悄摸下自己没有刘海的发际线，看看是不是后退了。 乐霖霖：“最近部门项目性工作是比较多，不过还好，我觉得……我还可以。” 颜麒又笑了起来：“那就好，注意休息。” 企宣办公室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尽头，一路上颜麒也没再说什么。 乐霖霖直接把这段对话归结于领导怕气氛尴尬没话找话，顺便表示一下对下属的关心。 到了企宣办公室门口，乐霖霖礼貌地道：“颜总，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过去办公室了？” 入职快四个月，阅领导无数的乐霖霖坚定地认为—— 在这种时候，普通的上司会说“去吧”，热情温和的上司会说“去吧，加油好好干！”，高冷的上司会说“嗯”，然后继续自己走自己的。 总不过就这么几种选择，万变不离其宗。 天真的她已经调转方向打算往企宣办公室大跨步前进，远离这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尴尬源泉。 没想到—— 颜麒这个“非典型性”上司果然不会让人失望，直接祭出了一个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都不敢想的答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三番相逢·同室 “正好，下午你工作多吗？如果不是太忙的话，过来帮我一个小忙？” 乐霖霖听见这回答的瞬间就无语凝噎，不但脚步顿住，连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她心内满是黑人问号：不是吧？还真有人会借用其他部门的员工吗？还不通知人家部长一声？ 然而…… 即使她内心再不情愿，作为一个刚转正没多久的“小渣渣”，还是在这位领导面前极度丢脸过的“小渣渣”…… 她也只得勉强地回道：“没什么紧急的工作，只是，我需要先去和关姐说一声。” 从颜麒眉眼弯的弧度可以看出他更加开心了：“不用了，我等下微信跟她说一声就行，你先跟我过来。” 乐霖霖满心委屈，可是她不能说，只能扪心自问：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他客套？中午吃太多撑到了吗？ 颜麒作为子公司总经理，他的办公室在楼层的最里面，门外是几个子公司驻本部员工的工位，这时工位上空无一人。 考虑到他们作为业务部门，经常在外面跑，人不在也是常事。乐霖霖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颜麒要“借”人帮他干活儿了。 跟着颜麒一路走进宽敞的总经理办公室，因为是子公司的总经理，他实际上和关姝晗同级，办公室的规格也是一致的。 但是他的办公室因为处在楼层最靠里的位置，没有走道的占用，面积比起其他部长还要更大一些。 乐霖霖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忍不住悄悄四下打量起来。 门口待客区放了一个超大的茶桌，上面摆放了公司统一配发的各色茶叶和一套透明玻璃茶具。 现在茶杯全部倒扣在茶台上，杯子里还有蒸汽氤氲出的水珠，明显是刚刚才洗的，茶叶也都很充足，估计是后勤部不久前才来处理过。 乐霖霖看着这一系列的场景又开始心念电转…… 颜麒他应该是很久没有回来过堃合本部，至少不是常驻，今天可能是突然临时决定过来的。 ……也许是子公司在这边有接待一类的活动？又或者是总部需要他解决某些紧急的事情？ 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如果有什么大事，企宣一定是最先知道的部门之一。 但是这几天都从没听说过…… 再加上……子公司这边驻本部的员工竟然倾巢而出…… 应该是……他们自己有要事要处理？ 乐霖霖想来想去，时间也不过就过去了几秒钟。没让她多等，颜麒下面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早上刚接到黎总通知，市里面一个调研团明天路过要来调研。里面有一些职级比较高的人，对我们这块业务非常感兴趣。我的人都去收集数据和安排实地接待了，汇报材料这边，就麻烦你帮我一起弄了。” 乐霖霖听完这段话，心里的大石瞬间就落下了。 原来不是要被骂，自己真的只是恰好被抓了壮丁。 本职写稿的顺便帮忙写一下汇报材料……听上去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好的，颜总。” “调研汇报材料你写过吗？” “……没有，这块都是战略投资中心负责。” “我们没有那中心，从来都是自己写调研报告，自己应付上头。” “行……吧……” “数据和框架我会给你，包括一些网上查不到的最新政策风向。你主要就是负责润色一下，懂吗？。” “……” “拔高，确定立场无误，说点官话，吹吹风，你们部门应该很擅长做这个吧？” “那倒确实是……” “ok，那就开始？” “嗯！” “咖啡还是茶？没有肥宅快乐水，不过好像还有燕麦牛奶。” “咖……算了，茶吧……” 工作起来的颜麒十分地雷厉风行，如他所说，跟关姝晗微信汇报了一下乐霖霖的去向之后，两人就开始专注地写起汇报材料。 颜麒一边指点着乐霖霖怎么做材料，一边各方联系着，汇总信息。 乐霖霖发现，颜麒工作时候那种专注的神情和平时的随意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个说法不对，你听我说，这个政策实际上是这样的……” 他看过来的目光全没了温柔，而是带上了挑剔的审视和探究。 这让乐霖霖觉得，连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都会是灭顶之灾。 乐霖霖正在打字，一个杯子递到了面前。 “喝水，我的杯子都倒了三次了，你一杯都还没有喝完。” 但是他行动又很温柔，细腻到……有点像她妈…… 乐霖霖接过杯子，那边颜麒喝了口水，又打起了电话。一会儿英语，一会儿中文，一会儿又是她听不懂的一种语言……大概率是……法语。 皆是流利自然，就英语来说，她听着发音跟看美剧差不多…… 看颜麒做事，有种驾轻就熟的轻松感，以及井井有条的韵律感，总之……赏心悦目。 乐霖霖悄悄从电脑屏幕上面露了个头，打量着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的颜麒。 从背后看…… 衬衫塞进了西裤，未束皮带，裤子的长宽都刚刚好。逆着光……从衬衫宽松的轮廓好像都可以勾勒出腰线……肩很宽，腰臀却窄，直接收成了一个“V”。 这衣服是定制的吗？这么合身？ 乐霖霖如是想…… 正在打着电话的颜麒突然回过了头，乐霖霖低下脑袋，视线赶紧回到了电脑屏幕前。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颜麒说了结束语，走回了桌子旁。 乐霖霖心里有点小紧张，不知道自己摸鱼加偷窥有没有被发现。 “做了多少了？” 颜麒回到了沙发上，他先前坐的位置，离乐霖霖不远的地方，方便交换材料。 “做到第三点。” “嗯，速度还行，前面的先发给我看一眼。” “好，已经共享了，你在那边登录账号就可以。” “嗯。” 颜麒抱着一台和乐霖霖手上完全不同的笔记本，她这台MacBook也是刚进来的时候颜麒递给她的，说是用台式不方便……做个材料也没必要用上他的高配。 乐霖霖虽然不打游戏，但是要做后期的人对电脑配置也是非常熟悉的。 她一看颜麒的台式机——Alienware的机箱，夸张的27英寸iMac显示器……他手上那一台……17.3英寸的ROG超神2s……败家之眼挺亮，然而看着就够重的……不知道身为笔记本的尊严何在…… 这不是个“傻速多”，就是个爱打游戏的——乐霖霖如是在心里给颜麒贴上了标签。 到了这时，她实在是……越来越搞不懂颜麒这个人了…… 他处理事情非常成熟，同时和十几个地方的人对接也丝毫不乱阵脚。无论是大局还是细节，无论自己是忙中出错还是本就不懂，他都能一针见血点出来。即使有不如意的地方，他也能很快找到解决方法。 一个普通员工工作能力的体现主要是技能和态度，一个管理者的格局如何，就看他/她怎么处理突发的事件。如果每天都能100%按部就班，AI一定会比任何人做得都好。 从这一点来看，颜麒工作能力非常优秀，完全担得起公司总经理的职务。 然而，有时候他又实在是够搞笑的，让乐霖霖几次三番都以为他还在演戏。 “诶……怎么提示我电量低了……没插电源啊原来……我就说怎么屏幕亮度这么低。” 乐霖霖在一边看着他翻找电源，一边满脸冷漠，默然无语，内心吐槽不断。 您非要用游戏本开全功耗做材料，我特么还能说什么？是嫌集团电费梯度不够高吗？有没有点节能减排的意识？ “诶，刚刚那个零食是不是送了个小玩具？” 乐霖霖不明所以地道：“是……吧……有个小塑料袋儿。” “给我留着。” “啊？” “我差一个‘巴斯光年’就全套了。” “……哦。”看不出来，您还挺有童真的心和复古的情怀…… “诶……” 乐霖霖现在只要一听见他那把好听的嗓音说“诶”字就胆战心惊，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或者是又要被他莫名其妙的言行给“惊艳”到。 颜麒轻轻用手肘撞了乐霖霖一下，引起她的注意。 “啊？” “你过来看这个。” 乐霖霖把头凑过去，以为是文件哪里有问题。 “他家这个广告做得好像还不错？让人挺有购买欲。” “还……还行吧……” 接着，在乐霖霖不明所以的表情里，颜麒真的点开他们的官网—— 直接下了单。 这下乐霖霖表情都扭曲了…… 有谁会在做自己家报告的时候发现竞争对手的广告很有吸引力……然后，买了一波？？？ 这人究竟是脑子有毒还是钱包有病…… …… 然而，不可否认，虽然颜麒各种言行挺让人迷醉，但是跟他共事，轻松愉悦又效率贼高。 一下午转瞬即逝…… 期间……乐霖霖喝了N杯颜麒泡的茶，再加上N种据他说从英国、香港、新加坡、法国、泰国……带回来的茶点。 她在忙碌中不忘感慨：不愧是涉足高端食材供应链的，她这辈子都没吃过品种这么齐全、口感这么丰富的茶点。做个汇报材料真是比吃自助大餐还撑人。 在他手下做事，估计一星期就能养出个美食家的刁钻胃口，顺便长肥个百八十公斤。 时已入秋，昼愈短夜愈长，7点多钟，下班两小时后，天渐渐黑了。 堃合集团的写字楼多层都关了灯，门口也已经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下班人潮，只有零星几个在楼上健完身的健康人士从电梯里走出来。 颜麒的办公室里，专注工作的两个人因为室内光控灯早已自动亮起，丝毫未曾察觉夜已降临。 直到材料初稿汇总完成。 “没想到都这个点了……“ 颜麒抬手揉了揉眉心。 “材料我已经发给黎总秘书了，他看过之后会报给黎总审批，我会继续跟进，你就不用管了。” 乐霖霖也终于从快节奏的紧张工作中转换过来：“好的，颜总。” 提起黎总，乐霖霖现在还是条件反射地联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被黎总“骂”没有服务意识的场景。顺便还有身旁的人在小仓库里……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颜麒看着只穿着单薄衬衫和西装裤的乐霖霖说道：“冷吗？室温应该在24℃左右的正常温度，你有没有带外衣？” “我带了的，在我工位那边。” “好的，那你快过去收收东西吧。等下先去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 乐霖霖礼貌地拒绝：“不用了颜总，我家离得不远，我等下自己打个车回去，20分钟就到了。” “没事儿，反正我顺路。” 乐霖霖稍微有点犹豫：“好吧，谢谢颜总。但是……我得回家吃饭，我爸妈还在等我。” 颜麒边点头边道：“正好，你这还为我省钱了。” 乐霖霖看了看垃圾桶里的一堆各色“各国高端零食包装纸”，再一想到他刚刚下的那个对家的单…… 他竟然知道“省钱”两个字？ 她礼貌地问了一句：“或许您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去我家吃？” 颜麒失笑道：“好啊，我不嫌弃。” 这下就换霖霖哑口无言了，她只得吐槽自己：乐霖霖啊乐霖霖，你脸不疼吗？这人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下午还没体验够？客气话不能乱说的好吗？ “快去收东西吧，天都全黑了。” 直到跟着颜麒坐上了车，乐霖霖心里还满是一种不真实感…… 自己居然要带领导回家吃饭？ 还是一个只见过两次，哦不，三次的领导。 重点是这个领导……还挺年轻，不是父母的同龄人而是自己的同龄人……带他回家吃饭……要怎么和爸妈解释？ 满心纠结的乐霖霖在颜麒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中到了小区门口。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这个时间，里面出来的车多不好掉头。” “好的，颜总再见，谢谢颜总。您辛苦了，还麻烦您送我回来，谢谢您。” 飞速说完之后她就迅速打开车门跳下了车，生怕颜麒突然想起来要去她家吃饭。 颜麒在车里忍俊不禁，降下车窗对她喊道：“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乐霖霖头都没敢回，背对着他也大声吼了一句：“好的，颜总。” 颜麒升起车窗，终于忍不住笑开了。手肘支在门边，手心抵着下巴，桃花眼在昏暗的光线里一弯，仿佛闪着桂魄的光。都说冷月无情，眉眼弯出的新月，却奇异地含情脉脉。 这个新人实在是很好玩儿。 从共事的几次经历来看，工作能力挺强，脑子也很灵光，最可圈可点的是，学东西非常快。 下午自己随便提点了几下，第一次写汇报材料，她就能把工作完成到及格线以上。 但同时……缺陷也非常明显——在待人接物方面太稚嫩。 兴许是因为家人保护得太好，涉世未深的单纯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甚至有时候会显得有点“单蠢”。 他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一看就是从小受尽父母宠爱的小孩儿。”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路灯照不进驾驶室，车里的顶灯在门关后10秒自动熄灭。 颜麒整个隐没在黑暗中，迟迟没有发动车子离开。 乐霖霖走进小区，在转弯的时候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 她发现颜麒的车还停在那，银灰色的车身极低调，但明亮的车大灯却又给人不可忽视的存在感……跟颜麒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她突然觉得，那辆自己之前悄悄称赞过的价格不菲的车，在宽广的天地间显得有点落寞。 不邀请他去家里吃饭，是不是太过分了？现在这个时间点，要约其他人一起去吃饭也不现实……他是不是一个人住，会不会做饭，回家以后有没有饭吃？ 内心想法极多，行动为零的乐霖霖……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给颜麒发了消息，但他估计是在开车，没回。 父母的嘘寒问暖，可口的热饭热菜，很快就让她忘记了刚刚的内疚，甚至，暂时忘记了有颜麒这么一个人。 直到睡前乐霖霖才看到颜麒回的消息。 很官方的一句：“好的，收到”。 正准备入睡的乐霖霖无意中又刷到颜麒刚刚更新的一条朋友圈。 一只修长的手在看上去很高档的地方端着一杯乳白色液体，旁边醒酒器里面还有一些，乍一看还以为是在品酒。 配文是：明天要作汇报，小颜今天很紧张，喝杯核桃牛奶补补脑。 就这么无厘头的内容，还有几个共同的公司好友在下面评论、点赞。 ……乐霖霖十分无语……她内心毫不想吹彩虹屁，甚至连“点赞之交”都不想当。 让乐霖霖没想到的是，下面还有关部长的评论，这评论还cue到了她自己。 关姝晗：“颜总的美食是不是也该给我的人发一份？毕竟陪你死了不少脑细胞。” 颜麒：“一份不够吧，我记得你们部门好像有20多个人？明天汇报成功给你们送30箱。” 关姝晗：“现在部门有32个人了，34箱吧。PS：预祝你汇报顺利 #龇牙 。” 颜麒：“承关部长吉言，我给你送货上门。” 关姝晗：“我刚问了后勤部李哥，小推车在二楼仓库。对了，希望你屏蔽了那些叫你小颜的人。” 颜麒：“#滑稽那是自然。” 乐霖霖躺在床上，颇有点懊恼自己的杞人忧天。 就知道，他下午说要来家里吃饭就是耍自己好玩儿…… 他朋友圈里全是工作果然只是因为分组…… 他那样的人，要约个把人去吃饭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吗？ 落寞是什么？他可能连这俩字的意思都不知道。 最后，想着饱和的项目性工作还有管培生竞聘，乐霖霖感觉压力很大，但她雷打不动的好睡眠还是让她沾上被子就睡了过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总助助理·管培 之后的一周，乐霖霖在完成部门安排的策划案之后加班加点整理出了一份述职报告PPT和发言稿。对于这两件事情，她都很有信心。 一直以来，她的学业和工作都需要大量处理图片和文字，偶尔进行网页、背景板的平面设计，做PPT什么的，不过是小菜一碟，她之前在学校还得过奖。 工作陈述她也没有太畏惧，毕竟大学四年来每周的presentation和一个学年的主持课都不是百搭的。 最让她害怕的——只有听众。 确切地说，是某一位听众。 她只要一想到主位上将坐着那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喷得狗血淋头的黎总，她的所有信心就都土崩瓦解了。 又到下班时间。 邻桌同事收拾好了东西，站起身准备走人。 “霖霖，今天还加班写策划案？你都加一星期了吧？” “嗯，你们先走吧，我马上也走了，就差一点点。” “那你早点回家啊，注意安全，最近天黑的有点晚了。” “好的，拜拜，明天见。” 众人都走后，除了电脑散热风扇微不可闻的噪声，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还有一周了，明天就是最后的报名期限了，我到底要不要参加呢？” 霖霖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看着PPT，纠结到底要不要参加管培生竞聘，不知不觉中自言自语出了心声。 “参加啊，为什么不参加。” 身后突然响起的话音吓了霖霖一跳。 乐霖霖转过头，满脸震惊：“关，关部长” 关姝晗抬手捋了一下耳边垂下来的长卷发，顺带挡了一下自己因愧疚而低垂的眼神：“怎么啦？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您还在公司里。” “我刚从广告公司回来拿点东西，从这儿路过，就听你在这儿纠结呢。说说呗，为什么材料都做了不报名？” “原因有点复杂……” “如果是担心部门不同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放下顾虑，我们部门我牵头支持你去竞聘。而且，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还有部门工作你也不用担心，你竞聘成功了就把现阶段成果交接一下就好。” 霖霖满眼感动，就差身后没有竖起尾巴摇一摇：“关部长……” “你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找我商量。” 乐霖霖知道关姝晗是说到做到的性格，便也不再吞吞吐吐：“关部长，其实我主要是了解到公司高层都会现场参加管培生竞聘述职，我怕我到时候……又去总裁面前丢脸。” 关姝晗笑了一下，然后从旁边拖了个凳子坐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你且放心，暂且不论黎总他每天见那么多人，100%不记得你是谁了。他对事不对人，我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公司的大氛围就是这样的，有错就直接指出来，听上去可能没那么委婉愉悦，但是也省去了那些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我也不评价这样是更好还是更坏，但是对于管理来说肯定更有效率。” “好的，关部长，我知道了。” “其他？” 乐霖霖略微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回道：“没有了，谢谢关部长。” 关姝晗没有马上走，拖了个板凳坐下，竟然是主动帮乐霖霖看起了述职PPT和讲稿，美其名曰“不能丢部门的人。” 几天之后就是管培生竞聘的场合，竞聘文字材料审核完毕，演讲环节转眼即至。 有关姝晗帮忙开“金手指”，乐霖霖的优势自不必说。 再加上她看着前面技术部门的新人在黎总的追问下哑口无言仿佛都快哭出来的场景，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带着壮士断腕的决绝迈上“刑场”。 毕竟这人都这样了……我总不能比他更差吧……乐霖霖如是安慰自己。 不出关姝晗预料，黎总看乐霖霖的眼神就是对陌生人，无怒无喜，只有审视和探究。 乐霖霖觉得这个眼神有点眼熟……她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讲着讲着……适应了之后她倒也放松了下来，心无旁骛地进入了答辩环节。 …… 在经历了二十分钟聚精会神地见招拆招之后，乐霖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只在野兽爪下疲于奔命的野兔，下一秒就要落入虎口。 当主持人宣布“竞聘结束”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有圣光洒在面前的地板上，不远处就是自己藏身的洞口。 “做的很好，满分100可以给你打个85吧。” 由于本部门领导不参与评分，到下一个应聘者的时间空隙里关姝晗还给乐霖霖发了一条微信，乐霖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之前临上“考场”她大脑一片空白，这会儿彻底放松下来就开始观察周遭人和事。 前排一水儿的领导都是平时开会坐会议桌上的，只没见颜麒，不知是他们公司有事忙不开，还是他直接就没有参评。 一周后，“公司20XX届管培生名单已公布在公司官网及OA系统”，此消息刚一在群里发出，就有人微信敲霖霖——正是财务的慕染。 慕染：恭喜啊！ #撒花 霖霖：？ 慕染：管培。 霖霖：我都还没看呢，你这么快啊！ 慕染：我正好在处理别的文件，看到OA弹出发文提示，想着你也参加了，就点开来看了~ #礼花 #彩带X10 一时间手机屏幕上面各种掉礼花和彩带，可以说是相当喜庆了。 霖霖：谢啦~ #天线宝宝敬礼 慕染：什么时候请我吃火锅呀？ #熊猫吃火锅 霖霖：hhh，下个月发了工资？ #一大摞钱 慕染：等你~ #转圈 慕染是典型的呆萌挂，大部分时候话都很少，尤其很多不熟的人还会觉得她高冷。 但是一到聊天软件上和好朋友面前，表情包和颜文字齐飞，就是个传说中外冷内热的“小逗比”罢了。 过了一会儿，其他部门和乐霖霖有交情的好友也纷纷向她发来祝福。 到了晚上，忙完了的关姝晗也给她说了一句恭喜。 乐霖霖说要请她吃饭，她爽快地就答应了，两人约在周五下午。 乐霖霖躺在床上，又把公布名单的通知翻出来看了一遍，心满意足。 总觉得升职加薪走向人生巅峰好像离自己也不是那么遥远了。 另一边，在西半球的颜麒到第二天才看到这个不是那么“重要且紧急”的消息。 他拉开了微信，把很久没有发过消息的乐霖霖划出来，打好了一条正式官方的祝贺。 却在发送之前删掉了…… 他换了个比较幽默的说法，带了表情包。 然后…… 在点击发送按钮之前又删掉了…… 他看了看K市时间，想了想，收起了手机，起床，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根据公司方案，管培生在竞聘成功之后需要在完成手上现有的部门工作交接之后去其他部门轮岗。 轮岗部门不少于4个且必须兼顾业务部门与职能部门，共计时长短则半年长则2年。 轮岗结束后，经过自主选择和公司考评，过关的管培生将进入最合适的部门担任主管及以上级别的管理职务。 堃合这个计划主要是为公司储备管理筛选有潜力的新人，在让他们多角度了解公司运作之后快速担负起带领团队的重任。 这个玩儿法在大公司里面很流行，节约猎才成本，又可以增强管理者对公司的忠诚度。 商业竞争本质上就是人才的竞争，现在的环境一才难求，别说是中层管理，连手握公司股份分红的高管都经常流动，堃合当然也在这方面下了些苦工。 这一天，是管培生名单宣布一周之后。 乐霖霖已经在这一周内完成了项目性工作的阶段成果交接——她拟定的策划案初稿会在部门会议中逐渐完善直到定稿，再下一步，就是各个部门相互配合实施落地。 人资中心会在今天公布所有管培生接下来的轮岗部门。 并且，为了显示尊重，以及帮助新人尽快融入团队，轮岗的部门需要派人去把他们的新成员接到自己的部门。 如果是在本市没有驻点的部门或者公司，需要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来认脸。 轮岗部门则是由自主选择加上公司衡量来决定的。 乐霖霖在选择轮岗部门的时候，因为没有太多倾向性，而选择了“完全服从公司调剂”。 她不喜欢循规蹈矩的人生，这种意外之喜才是她一直追求的“刺激”。 乐霖霖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人资部的人告诉她即将去到的岗位，内心兴奋又忐忑。 据说之前有管培生开局就被分配到了其他国家的分公司…… 乐霖霖对此倒也无所谓，她的英语水平应付日常生活没太大问题。 对于她来说，去哪儿都见见世面都挺好……当然，只要不让她天天坐着车去走山路…… 人资都快宣布完了，乐霖霖还是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正在焦急的等待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在她身后响起。 “你好呀，管培生。” 乐霖霖转头，果然看到了颜麒那双微眯的桃花眼，还有……一头……亚麻色……卷毛…… 换发型了？？？哦，不对……连发色都换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再介绍一次，我是堃合集团旗下全资子公司Selfway总经理颜麒，接下来几个月，你借调到我们公司。” 颜麒笑得像是《新闻联播》播音员，语气也像。 “乐霖霖，Selfway，品牌策划岗。” 乐霖霖脑子过热……当机了…… “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总助助理·团队 乐霖霖虽然知道，颜麒他们公司属于业务部门，肯定是有被分到的可能性。 但是……整个集团几十家分子公司，再加上几十个部门，无数的驻点……理论上……分到颜麒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乐霖霖感觉她可能是出现了幻听，她回过头点开窗口，一看自己的OA系统，果然，已经发布了管培生轮岗部门分配的推送。 她的第一站——Selfway——就是颜麒所管的子公司。 挺free的一个名字……和颜麒一样肆意…… 乐霖霖一时间震惊得无话可说，她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有点庆幸被分到颜麒管理的公司，毕竟他是个难得的好领导，另一方面又有点说不出原因的抗拒。 “呆了？” 乐霖霖现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旁边的同事本在专心工作，看到这边的场景都忍不住偷瞄过来。 “我刚看了下，你们关部长不在，你先搬一下你的电脑，跟我过去。反正隔得也不远，等下再来和她说一声。” 乐霖霖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梦游。 她行尸走肉一样应了声“好”，就安静按照颜麒指示，跟着他离开了企宣的地盘…… 她身后的同事面面相觑，过了很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刚刚那是？颜总？” “是吗是吗？传说中的颜总？” “他不是不常在本部吗？” “是啊，我在这儿工作三年，见他的次数不超过50次，还都是各种活动的时候……” “……他这就么……把我们的霖霖拐走了？” “是啊……” “霖霖就这么跟他走了？” “是啊……” “颜总这么亲和啊？亲自来接人？其他部门都是派有闲的基层员工来吧……” “是啊……吧……” …… 乐霖霖跟着颜麒走到了他们那片的公司工位，颜麒把她带到位置，拉开一个椅子：“怎么样？我们这边人在精不在多，桌子都是你们那边两倍宽。” 乐霖霖刚放下电脑抬起头，就跟对面一个极漂亮的短发姐姐眼对眼。 漂亮姐姐：“这是你刚拐来的管培生？” 颜麒：“什么叫拐？你中文怎么这么久都没长进？” 颜麒双手撑在桌子上，大有一种要宣布什么大喜事的郑重。 “介绍一下，企宣的乐、霖、霖。接下来几个月，借调到我们这边，是Selfway的乐霖霖。” 漂亮姐姐带头鼓起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愿意被颜总虐的人终于又多了一个。” 颜麒偏头睥睨着她：“我什么时候虐你们了，你们自己事情做不好，难道怪我要求高？” “对，你要求一点都不高，你只是龟毛的处女座而已。” 乐霖霖转向声音的来源，那是过道另一边，一个穿着全套英伦风西装包括小马甲，打着领带的英俊男。 “MAX，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用星座这样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理论来评判一个人，是一种无稽的刻板成见，尤其是——人们对处女座一直以来的偏见。” 乐霖霖又转头去看说话的人，那是她身后工位，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戴着眼镜，工科男气质十足的人。 被称作MAX的的西装男反驳道：“是Musk好么，阮教授，阮老师，阮博士，您什么时候才能记住我的名字不是你的最大值？你就好好叫我言修彧不好么？” 阮教授：“不好，拗口其一，其二，我不认为你配得上“修”、“彧”二字。” 颜麒毫不客气地打断，对着乐霖霖道：“你们等我介绍完再讨论。目前呢，我们公司就九个人，加你十个，有四个是在其他国家和城市驻点或者长期到处飞的，所以，基本上用这间办公室工位的只有五个人。” 说完他指着办公室现有的人开始一一介绍。 刚刚那个短发的漂亮姐姐叫言夕彧，和穿西装的言修彧是双胞胎，虽然两人长得完全不像，但是外表和气质都很出众，他们俩是子公司这边主要的市场运营负责人。 还有一个市场方向的姐姐叫凌潇，在外地出差，她工位在乐霖霖旁边。 最后是负责技术支持的阮谨昧，他有自己的技术服务型公司，在这儿是挂名顾问，基本上就是兼职帮朋友，工位都是单独一个窝在角落里…… 大家一般叫他阮博士或者阮教授，因为在他四十年的人生中，最长的职业生涯就是大学教授。他现在也依然是本市一所知名大学的客座教授，人如其名的严谨，也始终谨遵“昧”字教诲，求学不倦。 “最后再说一句，我是双子座，不是处女座，谢谢。” 颜麒说完了自己的总结陈词。 真·处女座·阮教授对着乐霖霖点头笑了一下，又低头开始做自己的事。 言家两双胞胎拉着乐霖霖问东问西，又是给她塞零食，又是帮她装电脑，特别热情，丝毫没让她感到冷场的尴尬。 独独冷落了颜麒……世界上根本就没人对龟毛上司的星座有兴趣…… 乐霖霖看着眼前这几个人，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样的“凡人”有一天能和这些闪闪发光的人共事。 “我办公室在里间你是知道的，一般情况下，我门都开着，有事儿就直接进来。” 颜麒站在桌边，中间隔了颜家双胞。 乐霖霖一边暗叹自己走了狗屎运，一边光速地回答道：“好的。” 说完颜麒回了办公室，乐霖霖坐在工位上开始慢慢修复自己被震惊到的神经。 在周围新同事的“嘘寒问暖”之中，乐霖霖忐忐忑忑地把自己家户口证上的内容背了一遍……什么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之类的基本信息。 直到这如梦似幻的一天即将过去，乐霖霖也不知道…… 自己今后的工作内容到底是什么…… 品牌策划……？ …… 那边一片和谐，茶水间这边却不那么太平，来接咖啡的关姝晗刚好遇到从办公室迎面而出的颜麒。 颜麒率先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关部长。” 关姝晗边接着咖啡边点头示意：“颜总。” “不好意思啊，你们部门的管培生我先借几天。” 关姝晗嘴上调侃着，但是面上笑意却越来越深：“你小心把有潜力的新人虐走了，人资哭给你看。” “人资？要哭也是你先哭吧。关部长，我这是为你们做嫁衣啊，轮岗结束，她还是要回原岗位的。” “嗯，我相信我们企宣的魅力，她心还是在我这儿的。” 她边说边把原本专注在咖啡上的视线转到了颜麒身上，手里放糖搅咖啡的动作不疾不徐。 “颜总今年……貌似很关注新人啊？” 在关姝晗探究的视线中，颜麒依旧八风不动地笑着。 “我这儿缺人啊，刚好人资送上门一群管培生，我就要了个脸熟的，不过分吧？反正，不来我这儿 也要去其他部门，来我这儿你还更放心。” “这倒也是。”她想了想又道：“不对啊，你们部门的人你不都是亲自精挑细选，宁缺毋滥的么？还必须要研究生以上的海归？” 颜麒好像被吓到一般摆了摆手：“关部长，学历歧视这帽子你可不能往我头上扣。我这儿就是一群朋友一起做事儿罢了，恰好，我这圈子就这么小，我目前信任的人，就他们几个而已。” 关姝晗满脸怀疑：“那我的新人……你就能信任了？” “能被你推荐竞聘管培，还评上了，这资质是受到所有参评管理层认可的……再加上，上次一起出差……印象还不错。” 关姝晗终于停下了手里搅拌的动作：“确实，天赋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想来我也是个挺自负的人，到目前为止只遇到过两个人，让我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其中一个，就是她。” 颜麒笑呵呵地道：“还有一个呢？” 关姝晗：“小麒你呀。” 颜麒：“……” 关姝晗说完转身抬着咖啡就走，剩下颜麒在茶水间的空调风中凌乱。 关姝晗边走边想着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颜麒的场景…… 那时候他还是刚刚毕业回国的留学生，长相和穿着品味即使是在堃合这样顶尖的公司里也可称得上是鹤立鸡群。 他就那么坐在会议旁听席上一言不发，都能吸引你的目光，让人禁不住怀疑那小沙发撑不起他的长腿。 更让关姝晗印象深刻的是——那时候他带着淡定的笑意听完了半天的会，期间什么都没记，还帮他自己和旁边人抬了两次咖啡，会后却在二十分钟内就出了一份精炼实用的会议记录。 这还没结，他当天凌晨就给黎总交了他老人家要求24小时内完成的作业——会上方案的完善稿。并且，新方案的奇妙思路几乎惊艳到了所有参会的人。 那次之后，颜麒“一炮成名”。 关姝晗一直在颜麒面前把那次会议称为他的“flawless debut”，他也只是笑笑，不谦虚推诿，也不欣然承认。 颜麒当上部门主管乃至分公司总经理以后，更是一路开挂，汇报方案多次被部门和高管团队高票通过，他负责的版块，发展速度向来都是可圈可点。 后面稍微熟了一点之后，关姝晗曾经在玩笑的氛围里问过颜麒是不是有金手指。 颜麒难得表情正经了一次，说出来话却还是那么欠揍：“因为公司的合法利益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资本啊，我只不过是把空闲时间都用来维护我的生活质量罢了。” 要说他是为了防止自己阶级滑坡才这么拼命…… 关姝晗一、点、都、不、相、信。 以前她还不知道颜麒和堃合的渊源，只觉得这就是个被黎总裁洗脑成功的小公子。 他身上的贵气和朝气一样惹眼，锋芒毕露却又并非唯我独尊，很懂得留一杯羹给别人才能细水长流的道理。 颜麒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格局，他自己却又好像真的无欲无求，全是为了堃合，经常把一句“乾坤无疆域，合者融共生”挂在嘴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总助助理·打杂 堃合集团餐厅，服务员来来往往，自助的菜品和点菜都颇受欢迎，如果对外开放，一定能在K市餐饮界分一杯羹。 同事一脸震惊地看向霖霖：“颜总你都不知道？你们不是还一起去出差了么？” 乐霖霖一脸懵逼，满头问号，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他出过差就意为着要知道他的信息。 同事已经忍不住开始科普。 “颜总是总裁家的人啊，具体什么关系不清楚……但老员工都知道，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但不是父子。之前……颜总有段时间一直是总裁助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实际上，就是按照接班人的标准在带他了。” 那同事得意洋洋，颇有一种“我就是万事通”的骄傲。 “后面主营食品供应链的子公司Selfway成立，他就挂着总裁助理的职去当总经理了。那边具体的运作决策都是他在负责，只需要向总裁汇报。” “去年是初创期，投资不少做品牌，今年是第二年，刚刚开始市场运作。据财务那边透露……今年会扭亏为盈，还赚得不少。” 另一个人资的同事又补充道：“你别看他们员工就那么不到10个，都是他自己一个个找来的，他都不让我们对外招人，说是只求志同道合的能人。那几个人里，有些是颜总自己的同学，有些是从竞争公司挖过来的大佬，总之……宁缺毋滥。” 乐霖霖感觉自己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觉得颜麒是个杰克苏二世祖，一会儿又觉得他是个超绝能干的精英。 人资的同事一边欣赏着乐霖霖仿佛变脸一般的脸色，一边又继续科普：“他们所有人都是海归，颜总是从小在国外上学的，前几年才回来。” 乐霖霖瞬间感觉自己满头的问号都变成了冷汗。 她之前见到那几个人的时候只觉得他们很厉害，但没想到……都和颜麒一样让她觉得遥不可及。 她只要一想到接下来几个月，要跟颜麒以及整个子公司的大佬们共事，就满心忐忑。 企宣同事：“霖霖我这悄悄再跟你提个醒……他们那边的人呢，因为自己比较优秀，家庭条件都非常好，所以优越感也比较强，你过去了……可能会受到歧视。” 乐霖霖仿佛终于回魂一般。 “包括颜……颜总吗？” 她咽下了麒字，硬生生转个弯，扭成了“颜总”。 同事：“颜总可是喝核桃牛奶都用高脚杯的人，你说呢？” 乐霖霖想起了那个牛奶……只觉得无语…… 人资同事：“说来也奇怪啊……管培生计划虽然今年才出，但是培养新人的动作以前堃合做得也不少……颜总从来没接收过新人去他们那边锻炼……” 乐霖霖咽了下口水，为自己能把Selfway当成“新兵蛋子训练基地”而惊悚…… 事实上……她不太担心被“歧视”…… 她跟颜麒也算是共事过好几次，不仅没有被轻视，相反，颜麒是那种教养好、绅士、谦逊还会照顾别人的人。 只是偶尔有点皮，比如——高脚杯倒核桃牛奶这种骚操作，那明显是他偶尔兴起了玩儿一下，实际上没这么多奇葩毛病。 包括言家双胞……他们给她的感觉就像更热情一点的颜麒……连阮教授那种看上去很高冷的人，也都对她投以欢迎的微笑。 说实话她觉得他们……挺天真、挺可爱的…… 乐霖霖眼看着同事们越来越兴奋，已经就颜麒和Selfway讨论开了。 她本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她自己刚到那边没多久，也没什么证据，更无力反驳，只好闭嘴，埋头吃饭。 旁边同事还不依不饶地凑到她耳边悄悄说：“总裁结婚生子晚，现在他孩子还在上幼儿园呢，所以……就有传言说……颜总是总裁私生子，未来堃合集团的接班人。” 乐霖霖一个激灵：“……这，没证据不好乱说吧”。 旁边同事一耸肩：“我就给你提个醒。” 乐霖霖打了个哈哈：“呃……谢谢。” …… 不久之后，乐霖霖站在自己的工位上，怀里抱着一沓材料，愣住了…… 最上面是她的名片，满满三大盒…… 本来想到今后再也不会因为没有名片而尴尬，她想想还有点小兴奋呢…… 然而，一打开…… “堃合集团Selway（塞弗味）公司总经理助理” 这张还算正常。 另一张上面赫然写的是——“堃合集团总裁助理助理” 什么玩意儿？多打了一个助理吗？ 她对着自己刚刚新鲜出炉的名片十分无语…… 因为她现在是管培生，在颜麒这边没有正式职务，对外活动的时候写“管培生”三个字……就跟实习生一样，完全是让人没法儿信任的背锅侠。因此，她名片完全是跟着颜麒的头衔做的。 颜麒是“堃合集团总裁助理兼Selfway（塞弗味）公司总经理”或者“堃合集团总经理助理” 虽然前一个挺长……但是……也还行吧，算是清楚明了。 她的这个……她又翻开了最下面的一盒—— “堃合集团总助助理” …… “这又是啥子哟？” …… 乐霖霖十分感谢后勤的小伙伴给她做了三版不一样的……让她足以应对各种场合…… 乐霖霖默默念了一遍—— “堃合集团总裁助理兼Selway（塞弗味）公司总经理颜麒……的助理。” 这真是有够长的一串头衔，她怀疑自我介绍的时候一紧张背都背不下来。 最好笑的还是“总裁助理助理”……谁收到都会认为是打错字了吧！乐霖霖把三盒名片都收进了抽屉，莫名其妙的的双重助理放在了最下面压箱底。 …… “霖霖，进来一下。” “诶，来啦。” 乐霖霖就像个跑堂小二一样，愉悦地飞快响应了颜麒的召唤。 “帮我去楼下服务中心取下东西。” “哦，好的。” 乐霖霖也不失落，刚来嘛，帮boss跑跑腿很正常的。 “名字是Yan，Y、a、n，字母。” “嗯，好的。” 乐霖霖到楼下帮颜麒取东西，一个大箱子，但没她想象中重。黑底的纸飞机盒上面烫了金，看着挺高端。 空运来的，乐霖霖害怕里面是食材，没敢摇，一路抱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带上了楼。 拿到办公室里，颜麒头也不抬地对她说：“放墙角吧。” 乐霖霖把箱子放在墙角地毯上，忍不住问道：“颜总……我能问下……是什么吗？” 颜麒抬起头看着她，笑道：“你好奇心还挺重，顺便帮我拆了吧。” 乐霖霖：“啊？” 颜麒：“这儿有剪刀。” 乐霖霖拿着剪刀把胶贴拆了，打开了箱子，没想到里面还有小箱子…… 盒子上面都是同一个logo，繁复的花纹，配上花体不知道是英语、法语、还是德语的字母…… 乐霖霖把小盒子垒在沙发上，犹豫要不要接着拆。 “打开吧，这些盒子等下帮我带去回收快递箱的垃圾桶那边扔了。” “嗯。” 乐霖霖一边惋惜着这么精致的盒子即将寿终正寝，一边满心好奇地开了箱……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用一面是米棕色无纺布，另一面是透明塑料壳的防尘袋包裹好的—— 一套西装。 那防尘袋上面非但有和飞机盒一样的定制品牌logo，还用金线绣有“Yan”三个字母，她估计衣服里面应该也有地方绣了……比如标签内侧…… 隔着防尘袋她也能看出是里面是花灰色的厚羊毛料西装……现在还是秋天……就开始定制冬装了吗？ 衣服倒是挺好看的，然而她心底一直有个疑问…… “定制衣服的话……如果身材比列稍有变化……那不是就穿不了了吗？” 颜麒满脸看弱智一样的神情嫌弃地看着她：“买成衣不能完全契合不也可以穿？如果身材数据变化太大，两个办法，一、健身。二、做新的。” “冒昧问一句……您一般选哪种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总助助理·受命 颜麒在电脑背后悠悠地道：“……我哪个都不选，我用已有的身材数据做新的。” “……哦。” 乐霖霖想起了上次在办公室里面看到的那个颜麒的背影，在心底喊着打土豪分田地，除四害，除妖孽…… 她把衣服垒好放在沙发上，收拾了纸箱准备离开。 颜麒突然道：“对了，上次的核桃牛奶怎么样？” “那个……我妈……觉得还不错。” “哦，你不喜欢啊？” 乐霖霖不是个喜欢说谎话的人，只得实话实说：“我……觉得吧……核桃牛奶这个东西……就跟西蓝花一样……反人类。” “哦，这样啊……那你喜欢喝什么？” “水。” 没法儿跟领导说自己喜欢喝酒精饮料的乐霖霖…… 水是生命之源，谁会不喜欢水呢？这样说……好像也没问题，对吧？ “哦，那过两天给你送一打SALVE。” “谢谢……” 乐霖霖心道：您还是送我8082年的雪碧算了…… …… 乐霖霖正式“入职”Selfway 第一天…… “咚咚咚。” 颜麒办公室开着的门被敲响了三下，声音不轻不重，均匀得有种让人感觉舒服的韵律感。 颜麒从桌上文件抬起头：“请进。” 乐霖霖从门口走到桌前椅子旁站定：“颜总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颜麒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漠地道：“坐吧，跟你说一下工作安排。” “好！” 乐霖霖一边入座一边满心期待。 颜麒待她坐好便递过来一沓事先整理好的文件，乐霖霖双手接过。 “你昨天刚入职，先把这些公司宣传资料熟悉一下，尤其是简介和业务范围。还有，邮箱里我给你发了公司重大事项，还有合作方的一些资料，记得查收一下。哪些能外传，哪些不能……我相信你一个企宣的比我更清楚。” 颜麒今天戴了副金框眼镜，也不知道是近视还是平光镜防蓝光……总之就是……挺衣冠禽兽的。但也许是因为眼镜挡住了桃花眼，他身上温和的气质淡了，笑起来都显得冷漠许多： “就这些。” 乐霖霖点头道：“好的，颜总。” 颜麒看着对面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期待变到失落，然后跟抱宝贝一样圈着怀里的一沓资料转身离开，忍不住低头在电脑屏幕背后无声地笑了一下。 之后的一周，乐霖霖就一直这么被颜麒晾着。 她每天的任务就是熟悉各种资料，再加没事儿干就主动帮同事们打打杂，倒水、擦桌子、整理资料……像个来打暑期工的大学生。她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身边的同事们每天都有哪些工作，以及，他们是从哪个常春藤盟校毕业的。 周五乐霖霖还见到了出差归来的凌潇。她原本以为那会是一个像关姝晗一样一头波浪大卷的御姐，或者言夕彧那样的空气刘海加齐肩内扣短发的时尚达人，甚至是当季流行的个性飞机头帅T…… 总之，她就是没想到让颜麒非常器重的凌潇竟然是个公主切加黑长直的小姐姐。外表看着挺二次元，和慕染如出一辙，仿佛刚从漫展回来。然而慕染和凌潇的气场却又不在一个次元了。 凌潇外表看上去和刚毕业的自己差不多大，可气场却是一个珠穆朗玛一个马里亚纳，自己站她身边即使换个御姐造型也明显是个提鞋小妹。 乐霖霖一边在热心同事的帮助下熟悉公司业务，一边在内心每天经历着打击与自愈的冰火两重天……跟这些人的工作内容相比，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无法拯救的废柴…… 好在这样闲得发慌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这个10人的小公司不养咸鱼，人人都得独当一面。路人女主也一样得上阵操练。 …… 乐霖霖咸鱼一周后…… 周一，颜麒坐在办公桌后面，气定神闲。 “下个月，我们要到迪拜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展会，这是Selfway迄今为止参加的最大的一个展，也是产品架构成型以后的第一个国际性展会。这就是我跟人资要你过来帮忙的主要原因。” 乐霖霖开始摩拳擦掌，这是要有大工作了啊！自己终于不用当躺尸咸鱼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你应该知道，我们公司这边没有专门的宣传部也没有专业的企宣人员，以前相关的事情都是市场部和我抽空一起做，或者外包，然后请集团企宣部提建议。” 乐霖霖趁颜麒喘口气的间隙激动地回应了一句：“嗯。” “所以，这个展的整个宣传板块从物料设计制作到活动执行都由你来负责，有问题吗？” “啊？” 颜麒又面无表情地问了一遍：“你负责，有问题吗？” 乐霖霖这时候的心理已经从惊涛骇浪翻滚成了海啸，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的嘴张大到可以吞下一个鸭蛋。 乐霖霖：“颜总……配合宣传方面的工作我是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主导整个参会流程，这个……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还是一个这么重要的展会……” 她没说完就被颜麒打断了。 颜麒笑了起来，面部表情堪称慈祥：“凡事总要有个开始，每个人都是从一窍不通到精通娴熟。If it scares you，it might be a good thing to try.”（注） 乐霖霖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该硬着头皮接了，还是继续有自知之明地拒绝…… “你之前在集团企宣部也跟过不少展，没做过猪肉你也吃过猪肉，还学了那么长时间怎么做猪肉。况且，我们都会帮你找好菜谱和原材料。你就放心大胆地，按照你的想法选材、烹饪就好。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抬菜上桌。” 乐霖霖的大脑在工作的难度和“猪肉论”的双重压榨下短了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嘴，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颜总，您可真是……被资本家生涯耽误了的……中华小当家啊……”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随即低下了视线，不敢看想象中颜麒的黑脸。 没想到颜麒笑出了声：“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做食材供应链吗？” 乐霖霖摇摇头。 “因为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厨师。那时候我觉得只有厨师可以每天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并且按照自己的口味来做。” 乐霖霖看颜麒没有生气，不禁大胆地问：“那后来为什么变成了剥削阶级？” 颜麒脸上的笑意虽还在，但却渐渐淡了，语气也变得飘忽不定：“不为什么，人生际遇，谁说得清呢。幼年想做的事，想成为的人，大抵都是没法儿实现的。” 乐霖霖先是觉得惊讶，颜麒在她眼里应该就是那种传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少爷，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感慨人生际遇。 乐霖霖对于气氛和人的反馈比较敏感，她察觉到了空气的变化，因此并没急着搭茬，而是思考之后才给出了答案。 “我……我小时候学画画，想当画家……结果，到高二分班的时候，老师觉得我文化成绩太好，不建议我去考美院。后来……选专业的时候……因为想做战地记者学了新闻，结果现在……” 她语气中没有怨愤，只有感慨和一丝丝迷茫，本来是为了接话，不知怎么，她竟然自己也真的沉浸了这气氛里。 颜麒也没有不愉的迹象，只是淡淡问道：“现在还好吗？” 按常理来说，职员被这么问一定是得先夸一夸公司，无论如何也不该表达出失落的情绪。但不知怎么的，颜麒给人的感觉就是在他面前没必要披着张画皮。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不后悔我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堃合……堃合也是很好的平台……但有时候，人总是会幻想另一个选择的可能性。” 颜麒脸上笑意已经淡到接近工作中的严肃，但是却明显地，没有一丝生气的迹象。 “有选择总是好事。” 这句话话音刚落，他嘴角又扯开一个揶揄的笑，接上了一句让听者想暴起打人的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哀而嗑糖 “比如这次这个展，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你在Selfway没有竞争者，这版块就你一个人。同样的，你也没有话语权，你可以提议，但、是，听不听你的建议——我说了算。” 说完颜麒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笑得十分……欠揍……而好看。 “这十个人的团队——就是我的一言堂。” “……” “我会通知其他人配合你。去吧，皮卡丘。” 乐霖霖别无选择，只得带着满头黑线作为临别赠礼离开了颜麒的办公室。 临到门口，颜麒还欠揍地在她身后大声说了一句：“Fighting！” 那语气让乐霖霖忍不住回头看他是不是在胸前比了个“加油男孩表情包”的标准小拳头。 好在此人还没疯……只是用手杵着下巴，笑看着她。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好看的人犯了错都容易被原谅…… 然而乐霖霖现在真的想把他那双桃花眼给施工成熊猫眼…… 她果断转过头眼不见为净，同时，再次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再掉进颜麒的套路十八弯。 毕竟，晕、车、不、好、受。 …… 接下来的几天，乐霖霖又一次感受到了Selway小伙伴们春风化雨般的温暖。虽然只有4个人，但是诸位神通广大的同事堪比疯狂爆料线索的“热心市民”。他们给她找到的资料别说是做个小炒“猪肉”，就是做“满汉全席”都绰绰有余。 再加上公司有固定的设计合作乙方，也不需要再去走那些设计制作物料的竞标流程，一切都快速而井然有序地运作着。 乐霖霖初时还有些心虚，上手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高歌勇进。 一切都这么顺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颜麒他…… 不、差、钱！ Selfway的支出项都是单独走，不用过集团的流程，颜麒批了就好，相当顺畅。 无论乐霖霖给他递什么预算，他基本都只会问—— “多少钱？” “优势在哪？” “你觉得有必要吗？” 只要预算在合理的范围内，乐霖霖能条分缕析地说清楚缘由，他就不会再去仔细追究。 虽然大家都表示他很龟毛，但实际上他确实是个重结果不抠过程的人。 有时候他甚至还会表示—— “他们没有打包优惠吗？” “还有额外的增值服务吗？” “如果增加预算能做到什么程度？” 乐霖霖每次找颜麒报账，看着那一排数字心都在滴血…… 她第一次找颜麒批成功的时候确实也差点喜极而泣了。 那天下午，颜麒看完她的预算方案之后就直接签了个字。 乐霖霖睁目结舌，忍不住问道：“这就完啦？” 颜麒放下签字笔，抬头看着她笑道：“嗯，你还要我怎样？再换花体英文签一遍？” 乐霖霖抱上那本在集团里走流程可能要一星期，需要对着无数领导解释无数内容……结果在颜麒这儿只要三分钟，一句话都不用说就签批好的预算方案——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大声地感动道：“谢谢颜总！” 颜总眉角抽搐了一下……这就签了个方案而已……怎么能激动成这样呢？这小妹子为什么这么好玩儿？ …… 到了午休时间，阮教授和颜麒都是自带饭，从不去公司餐厅，偶尔他们会和大家一起在附近餐厅打牙祭。所以，乐霖霖平时一起吃饭的“饭友”，也从企宣部同事，变成了言家双胞胎和凌潇。 几人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很快就打成一片。 这天吃饭时，乐霖霖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从调岗第一天就怀揣着的疑问：“夕彧姐姐，你和修彧哥哥谁是老大啊？” 每天都妆容精致得可以直接上场拍戏的言夕彧：“嗯，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一般谁有求于对方的时候就认对方做老大，对吧，言二？” 永远都是西装三件套领带不离身的言修彧：“你叫谁呢言小二，谁昨天还哥哥长哥哥短的？” 言夕彧被当众拆穿，仿佛怒不可遏：“把你脖子上那根Armani当季最新款双面印花领带摘下来还给我！” 言修彧无动于衷：“这明明是前两天我跟颜麒去出差，他顺手送我的，为什么还给你？” 言夕彧：“我托他送给你的！” 言修彧：“不管，反正我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某人赌气悄悄溜去不知哪个外太空星球了，礼物都还欠着我呢。” 身为独生子女的乐霖霖看着两人表面充满火/yao味实则默契温馨的斗嘴，一点都不愧疚自己起了这个话头。相反，她眼里的羡慕连颀长的睫毛都挡不住，是个明眼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识破。 凌潇刚好接了个电话回来，没理正在叽叽歪歪的两人，直接对乐霖霖说：“我觉得你的策划案没什么问题，宣传册架构也很好，我等下把合作平面公司的联系人推给你，你可以先让他们设计初稿出来看看，觉得ok就做小样给颜麒审。” 乐霖霖：“好的，谢谢潇潇姐。” 一开始，乐霖霖坐在气场十足的凌潇旁边心里还打鼓。后面她发现，凌潇虽不主动帮忙，但只要乐霖霖有求于她，她都会鼎力相助。 凌潇也是颜麒目前最器重的下属，她唯一可称之为缺点的……大概就是太敬业。 她总是365天X24小时手机开机，随叫随到，一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出差、准备出差和去出差的路上，剩下三分之一是在出差地旅游。 别提什么平衡工作生活了，她的世界里仿佛就只有工作和旅游，跟阮教授是同一类人，只不过阮教授还分了一半时间搞学术和科研。 乐霖霖看着他们如此优秀的人都这么拼，说不慌是假的。好在，还有言家不知是兄妹还是姐弟的双胞胎陪她一起——偶尔客串一下咸鱼。 言家雌雄双煞总算暂时休战，言夕彧仿佛才注意到凌潇已经回来了：“潇潇，周末去骑马吗？” 凌潇：“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听得乐霖霖一脸懵，寻常人回答朋友出游的邀约往往就是答“去”或者“不去”，关系普通的顶多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美其名曰委婉拒绝，上来就问原因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言夕彧：“好久没去了啊。” 凌潇：“那就算了，我上个月才在纽英仑那儿的马术场见过客户。” 言夕彧果断放弃，转而一只手肘搭到了乐霖霖肩上，以极近的距离问她：“那霖霖一起去吗？” 乐霖霖感觉她已经快要亲上来了，双眉微挑就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炸了毛，瞬间往后缩了20公分。 “我？我就算了吧……我从来没有骑过马啊……只有三四岁时候在景区里人家牵着漫步过两圈……” 言夕彧锲而不舍又靠近了一些，只是没有刚才那么近：“没关系，我带你去，很简单的~漫步地点从公园变成草场而已。” 言修彧一把扯住言夕彧后领把她往回拉，一边说：“你别吓到人家了。” 乐霖霖非常坦诚：“我……主要是……没钱。” 普通工薪家庭的乐霖霖小朋友，小时候虽没有玩过撒尿拌泥巴这种不太雅观的游戏……但也和大部分普通小朋友一样，长到二十多岁大学毕业，也没有玩儿过几次骑马、击剑这种“贵族”运动，偶然有机会玩过几次高尔夫，还是连练习场都出不了的水平。 ……在她看来，这些项目能够体验一次知道感受就行了，称不上是兴趣爱好或者日常消遣。 言夕彧：“我请你啊~” 乐霖霖：“……” 如果换个人，乐霖霖恐怕会大吼一句“士可杀不可辱”，然后不顾头破血流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但言夕彧只是性格直爽，待她一直很好，这话完全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乐霖霖正在思考如何回答才能让双方都不尴尬，发愁得抬头纹都快被皱起的眉毛挤出来了。 一声天籁顺着公司餐厅的甜点香气飘了过来。 “言大，言二，你们这周末有空么？” Selfway饭友四人集体循声望去，竟是难得出现在公司餐厅的颜麒。 要说集团餐厅也是从开胃汤到甜点，从中国各大主要菜系到西餐应有尽有，放外面也是个中等规格的自助餐厅了。但某人不知是看不上，还是单纯如阮教授那样懒得过来浪费时间，总是放弃这一段和公司员工领导混个脸熟的机会。 言大、言二：“颜总！” 从声音和表情都能看出来他们如出一辙的震惊。 “这周末你们可能要辛苦一下，Foster的总经理要过来接洽，潇潇要去日本出差，你们跟我一起。” 言大、言二：“没问题颜总！” 两人答应得整齐划一，就像在军队训练过一样，丝毫不见刚才斗嘴时候的分歧。凌潇的存在感也在瞬间弱了八个度…… 有些人平时嬉皮笑脸的时候就让人没法儿忽视，认真起来更是让人忍不住地服从命令听指挥。无论是言家双胞胎还是凌潇都是人中龙凤，但是在却能被颜麒管得服服帖帖，真不知他的人格魅力是从何而起。 乐霖霖仿佛看到颜麒的目光边缘扫了她一下，却没有丝毫停留。 颜麒：“我下午有事不在公司，有事电联。走了。” 言大、言二、凌潇：“颜总拜拜。” 直到颜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言夕彧才再次开口：“原来是来停车场开车顺便过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破天荒地要来这破食堂吃饭呢。” 乐霖霖腹诽，这都能叫破食堂的话，她从小到大吃的怕不是泔水。 言修彧：“没什么事儿吧？我看他心情不好，挺严肃的。” 凌潇：“有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自己有把握能解决。” 话题一起，市场部的三人又讨论起了业务，彻底遗忘了周末的跑马计划。 乐霖霖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她不了解他们的业务细节，不了解颜麒，更不了解他们的生活。 最可怕的是，仿佛无论再怎么努力，那些成长背景和相处时间建构出的鸿沟都是无法逾越的。 和部门的同事如此，和颜麒亦是如此。 因为资源和信息的不对称，随着时间的增长，这差距非但不会缩小，还会日渐扩大。（注） 人生际遇各不相同，但人人都终将触到无法超越的天花板——自己的天花板，也许只是颜麒的起点。 …… 下午回到办公室，乐霖霖依旧尽力作出活泼开朗的样子。 她本以为自己很好地藏住了心事……直到下午，凌潇递给她一盒水果糖——是凌潇经常分给大家吃的那种酸酸甜甜的硬糖。 接过来却发现，里面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夹了张小卡片，上面用钢笔手书一排流畅的花体字英文：“Don't worry，enjoy your life.” 卡片背面的图景是蓝天白云之下的麦田，翠绿与金黄相交织，仿似在随风涌动。一尊稻草人伫立其间，浩大天地反衬得其渺小无比。但远处的乌鸦还是被它身上人类的旧衣破帽唬住，远远盘桓不敢靠近。 乐霖霖手执卡片抬头望向凌潇，凌潇回以极其礼貌清淡的一笑，随后便离开了工位。 若换个粗神经的人恐怕会毫无察觉，只认为凌潇是无意为之。 但若不是敏感如乐霖霖，也不会因为这丁点琐事自寻烦恼，还被他人察觉。 就像人也很好但是却有点神经大条的言夕彧，她自己生而不凡，骄傲渗入骨血，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她一样。她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慷慨好意有时会变成让别人难堪的盛气凌人。 乐霖霖抓起一颗糖塞到嘴里，感受橘子的清香渐渐从舌尖弥漫到咽喉，死机的大脑仿佛借着这点升高的血糖突然走出了卡顿。 她回想起上次在颜麒办公室帮忙写汇报材料时，也吃过这样的糖。 之后，她就好像觉得不够似的，抓起了一把糖喂给自己。 甜腻的味道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什么龋齿、发胖、衰老…… 在飙升的多巴胺面前都成了一推即倒的多米诺骨牌，毫无屏障功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重修英语·园丁 有的人看似光鲜亮丽，在新的工作环境混得如鱼得水，每天穿着精致的西装，“哒哒哒”踩着个小高跟在上司面前晃来晃去，活力满满得让颜麒都有点害怕。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周后…… 中午刚吃完饭，乐霖霖站在颜麒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情。那变幻的神色莫测非常，简直可以荣登变脸教科书。 究其原因，正是他手里抱着的那本宣传册小样——设计风格走的时下流行的扁平化，颜色图片选用都是低饱和，没什么大黄大紫的农场风搭配，乍一看还挺国际范儿。 但是——刚翻了两页，颜麒就忍不住开始吐槽。 “你这……你这翻译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是我才疏学浅吗？只看英语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乐霖霖低头看地，本着我不认错谁还能认错的原则向桌子对面的大佬致以最真诚的歉意。 “实在抱歉，颜总，我可能，英语……不是特别好……最近其他同事都非常忙，我也不好去……” 没说完就被颜麒打断：“你不是大学英语六级吗？雅思6.5，就这水平？” 乐霖霖稍微抬起了一点点眼皮，颜麒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她实在是不敢承接那仿佛酝酿了暴风雨的目光，只得继续盯着地上干净的花灰色地毯。 “颜总，实在不好意思，英语……英语我会尽快补习的！” 乐霖霖前两天在做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Selway只要英语好的人……他们要的不是刷题大佬，而是可以上阵和客户谈笑风生，审核外文合同的代理人。 众多的国际业务非但要求他们精通英语口语和书面语……除了她以外，部门其他人都掌握了第三语言甚至第四语言……会日语的凌潇……会德语、西语和希腊语和的阮教授……还有会法语的言氏双胞和颜麒…… 也不是她不懂找外援，凌潇出差，言氏双胞，迫不得已只得自己先用低分飘过大学英语六级的三脚猫英语强行赶鸭子上架。即使她每天坚持有空就网课补英语，然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她建的方式也实在是不怎么地。不出意外地，今天一把资料给颜麒初审，就遭到了致命打击…… 颜麒的手重重放在桌子上，“咚”地一声，乐霖霖条件反射抬起头，脱口而出：“颜总您骂我就行……别连自己都打啊……” 颜麒看着对面战战兢兢跟个小鸡仔一样的人……想了半晌也不知道除了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眉头慢慢舒展，最终靠回椅背上，面无表情地问道：“我不是给过你相关材料吗？里面有很多英文的资料啊，你没看吗？” 乐霖霖喏喏道：“……我确实是，看了的……但是，有些习惯用法和业务上面的专有词汇实在是……” 颜麒直接打断了她陈述理由的环节：“那不到一个月就要去参展了，你到时候去干嘛？当背景板吗？还是你要我介绍的时候说，你是一名聋哑人士？你会手语吗？” 乐霖霖：“……” 颜麒：“我本来以为你语言是过关的，搞了半天都是考证玩儿是吧？” 乐霖霖：“……” 颜麒：“如果让你自己一个人去，你是不是连会场都找不到？” 乐霖霖：“……” 这还是乐霖霖第一次感受到让Selfway众人噤若寒蝉的——颜麒的喷人水准——不带脏字，态度良好，但句句都往人心尖上戳。自己大概……前途……黯淡…… 颜麒看着对面那双畏畏缩缩但却灵动依旧的眼睛，火气消掉了20%……加上刚刚自己平静的的，大概怒气值稳定在50%…… 他低下头，再次拿起那册子，耐着性子又往后翻了一页……怒气值升到了75%…… 又翻了一页……95%…… 只听那重重的翻书声都能感受到他现在有多克制，仿佛那册子已经不仅仅是册子了，它现在只是一个符号，关联的是他的累世深仇。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又翻了……半页……目光一扫看到了某个很“鬼斧神工”的用词，怒气值瞬间飙升到300%！ 颜麒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双手一抛，“啪”一声，册子重重砸在了桌子上。他用空出来的手一手支额，另一手用力揉着眉心，然后闭上眼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他低头盯着桌子，缓缓睁开眼，然后开始了“申诉”…… “我跟你说，这次展由我们两个人全权负责，其他人都有别的事儿，言修他们俩跟我们一起飞过去，布完展就去谈别的业务。” 乐霖霖已经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这情况……本来以为已经是身在地狱……谁曾想，地狱之下还有更深的地狱。 颜麒深深看着对面不知所措的乐霖霖：“我机票都订好了，业务对接人也安排好了，你就这么对我？” 乐霖霖惊悚得已经忘了认错，哑口无言地——对上了颜麒那说不清是委屈多一点还是怒气多一点的视线。她看着这慈母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想哭的同时也想问一句：你怎么能这么信任我？你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我？现在推倒重来还来得及么？ 两人之间只隔了张办公桌，室内光线充足，乐霖霖连他染成亚麻色的发根新长出来的黑发都能看清…… 颜麒的轮廓比之大多国人更立体一些，眼眶深邃，薄薄的双眼皮下是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偏浅的瞳色包裹着一层层璀璨的阳光，呈现出多个层次的咖色。 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会弯出勾人的弧度，生气的时候，也会因为眉头紧拧而把眼窝挤压得更深，让内眼角的弯钩更加明显，外眼角则是上挑的。 乐霖霖毫不怀疑，颜麒平日不加修饰就眼波含情，如果真的哪天深情脉脉地看着某人……那人一定会沦陷在这汪桃花潭里。 然而现在……再美的桃花林被暴龙喷一口火都能烧成飞灰。 她赶紧把视线从颜麒那双眼睛上移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说不该说的话，继续保持良好的认错态度。 “实在不好意思颜总，辜负了您的信任，我一定……” 话没说完又被颜麒打断了：“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打官腔还上瘾了是不是？时间紧迫，从今天开始，只要我下班没通知你可以走，你就给我留下来加班！” 乐霖霖完全没料到这个发展：“啊？” 颜麒沉声道：“只要我没有其他事要处理，你就给我留在这儿——” 乐霖霖被颜麒这一下停顿搞得特别紧张，感觉自己腿都要被吓软了……比去鬼怪主题的密室还恐怖…… “补、英、语。” 颜麒靠在椅背上，一字一顿地接完了自己刚刚未尽的话。 “啊？” 愣了三秒之后，满头问号的乐霖霖才反应过来：“……哦，好的，谢谢颜总！” “你给我好好练英语我就谢谢您嘞。” …… 颜麒和那些列了一堆计划结果拖到deadline前一天晚上才熬夜的人不同，他，一言九鼎。 当天下班，乐霖霖果然被动留下“主动加班”——恶补英语。 收到消息敲门进办公室的时候，他刚刚整理好桌子。 “先来测试一下你水平。” 没想到上来就是考试，“学生”整个人都蒙圈了：“啊？？？” “书面就算了，费时间，那宣传册我也拜读够了，一个字都不想再多看一遍。” “哦，那……？” 颜麒继续满脸淡定，看不出悲喜：“我问你答，不许用中文，日语、法语、德语什么的也不行，只能用英语。” 霖霖重重点头：“好的。” 内心抱持着诸如“我想用日语法语德语我也要会啊”“学了十多年的英语都还是‘狗刨’水平”“如果实在答不上来唱英语歌可以吗”之类的杂念…… 两人从个人信息聊到工作感受，乐霖霖感觉自己被查了一波户口，还是被一个外国警察，提前适应了一波补办护照的问答环节。 颜麒靠在椅背上，手里转着支笔，看着相当随意：“也还行吧，比我想象中好。” 乐霖霖自觉答得还行，刚刚放松下来一点又听颜麒说：“虽然还是有错的地方，但比小学生还是好点儿。” 乐霖霖感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只得默然不语。 “你这水平国外旅游应该没太大问题了，日常工作也还行，我们再来聊聊业务相关的话题。” 乐霖霖刚放松下来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好的。” 接下来…… 二人就上演了一波……什么叫做鸡同鸭讲。 “我刚刚说原材料供应链、零售工业和大数据平台，你听成什么了？全程给我扯公司环保概念和今早的BBC国际新闻？” “……我，我忘了。” 乐霖霖低着头，抬着视线，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颜麒的脸色…… 还好，没什么怒火，就是看着……挺无奈的，像是被逼着吃了十公斤西蓝花。 “我记得之前有次见过你在学英语啊，都学的什么课啊？” “XXXXXXXXX(一个名字很长的知名成人英语教育机构）的商务英语网课。”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乐霖霖重复了一边那课程的名字：“XXXXXXXXX，还挺贵的，一节课几百呢。” 颜麒十分无语：“能退赶紧退了吧，我不会给你报销的，太垃圾了。” “……” 颜麒根据她的学习效果作出了评价：“很不实用，谁聊天谈业务会指着几个问题和固定答案达成目的。还有，你对相关行业词汇也太不敏感了，等我发你一个包，天天听吧以后。” 乐霖霖小心翼翼地道：“谢谢颜总……” 当天晚上九点……乐霖霖就接到了一个业务相关词汇和例句朗读的音频，朗读者—— 颜麒。 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那么多时间……百忙之中还能开个英语培训班……顺便cos了一把教育频道的主播。 然而……不得不承认，颜麒声音确实是好听，从第一次见面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估计哪天公司破产了，他也能通过再就业培训，靠配音或者直播ASMR混口饭吃……直播应该更适合他，毕竟他还有颜。 那把温润的嗓音从电子产品里面带着电流淌进耳道，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年轻、明朗、带着一点点重低音的磁性…… 最终…… 那玩意儿成为了乐霖霖绝佳的催眠语料，睡前听不到5分钟就能安然入睡，比纯音乐摇篮曲和白噪音都管用多了。 可谓是乐霖霖·专属·颜麒ASMR。 乐霖霖不知道自己的英语水平有没有被这音频带动上升，只知道拜这音频所赐，她的睡眠质量是一如既往地稳定向好。 …… “大佬”颜麒的工作节奏好像并没有因此而被打乱分毫，“新跪”乐霖霖就不一样了，被工作和加班“补习”双重压榨，忙得脚不沾地，别说私人娱乐，连午饭都很久没在公司餐厅以外的地方用过。 这天午饭后，慕染终于久违地在公司电梯口看到了这个消失已久的同事兼闺蜜。 “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得偿所愿去太空了。” “我最近真的要忙炸了，雷打不动每天加班至少两小时。” “忙什么呐？你不是被借调到Selfway那边去了？” “别提了，补英语。” “什么？你要出国啊？” “颜总要求的，每天只要他没事儿，下班后就必须两小时补英语……为了下个月的迪拜展会。” “这么好啊？” “好……吗？” “哈哈，你上次不是说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么？这种高端的一对一课程……去培训机构应该很贵吧？” “确实……估计补一个月得花我半年工资……” “那就加油啦~你不是也一直挺想去迪拜玩儿吗？” “真要是去玩儿就好了……我现在……哎……说多了都是泪……” 出了电梯，乐霖霖用足以参加K市老年人竞走大赛的步伐，飞速奔向了颜麒……哦不……是工作的怀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重修英语·触底 事实上，有些人表面上光鲜亮丽，有“海归领导”帮忙免费补英语，但是背地里已经快被上司的毒舌压得闯不过气来。 让颜麒亲自上场补英语的“殊荣”不是人人都能有，同样，被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他费尽心力损也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 让乐霖霖完全没想到的是，平日脾气相当温和的颜麒，当起“老师”来就跟个暴脾气的□□桶一样……随时都在燃烧和爆炸之间徘徊。 颜麒：“你是不是傻？” “……也许……是吧。” 从小到大都被老师夸聪明的乐霖霖，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智商。 颜麒：“这个小学生都知道吧？” 乐霖霖：“……” 您说的怕不是英语母语国家的小学生…… 颜麒：“你是猪吗？” 乐霖霖：“……” 猪猪智商很高的好吧……我属相是猪……不代表我物种也是吧？您难道不是跟我一个物种么？ 颜麒：“你的雅思成绩是买的吗？8000都不到的词汇量？” 乐霖霖：“……” 颜麒：“这里不是昨天才说过吗？” 颜麒：“你这两天是把be动词下饭吃了吗？这种弱智错误我不想再听见。” 颜麒：“这两个术语完全是两个概念，你以为客户跟你一样满脑子浆糊吗？” 也许颜麒就是发自内心的恶劣，也许他认为霖霖好强的性格会在打击中愈战愈勇…… 总之，在颜麒不遗余力的打击之下…… 乐霖霖……越来越烦躁…… 本来学习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不停输入新的内容……把大脑挤到爆炸。还没等融会贯通，第二天就要被颜麒逼着进行正确输出。 再加上白天她还得应付并不熟悉的工作…… 双重压力，雪上加霜。 乐霖霖每天起来看着镜子里面的黑眼圈，脑子都是疼的。她睡眠质量非常好，这完全就是睡眠时间不够惹的祸。 …… 两周后的一天，下班时间，乐霖霖还没处理完当天的工作。 虽然要学英语，改宣传册的英文版，然而其他的准备也不能停。 为了这次展会，他们带去的样品也要进行全新的包装设计，颜麒要求很高，乐霖霖每天都在马不停蹄地和广告公司对接设计。 还有跟国内外媒体的合作…… 乐霖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哪儿有什么资源？ 全都只能慢慢来……Selfway这边收一点，关姝晗那边又推给她一点，连公关部的人她都求上了…… 到了临近五点钟，乐霖霖在心下祈祷…… 求求颜总老人家今天有事儿吧……她实在是想休息两天……哦，不……哪怕是一天也行……别再折磨她脆弱的脑子了。 “我今天有点工作要处理，六点钟过来，。” …… 乐霖霖垂头丧气地拿着这条消息，加班了一小时，然后进了颜麒的办公室…… 颜麒时间观念很强，她进去的时候他刚收好了桌上的一堆东西，往旁边一摞，电脑盖子一合，做好了“开课”的万全准备。 乐霖霖无奈地往他对面一坐，两人之间隔着那张放了各种材料、水杯和高配台式电脑的办公桌。 颜麒照例上来就开始检查昨天的学习成果，往往这个时候，乐霖霖都会被diss到飞起。 今天也不例外，再加上她脑子有点乱，表现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差。 颜麒如往常一样单手撑着下巴，一副俾睨天下的姿态。 他下巴对着乐霖霖轻轻一抬，桃花眼里没有一丝笑意，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 “你怎么越学越回去了？” 乐霖霖低着头沉默不语，心里有点烦躁。 “这么简单都记不住，你是金鱼吗？” 乐霖霖还是没有答话，越来越烦躁。 颜麒一边从椅背上坐直身体，一边放下了撑着下巴的手，屈起食指和中指。 乐霖霖看他这动作，以为他要来弹自己脑壳，情不自禁躲了一下…… 好在，颜麒只是在桌子上叩了一下。 然后，颜麒开始讲今天的内容…… 差不多到这一堂“课”快结束的时候，乐霖霖心下松了一大口气，准备迎接解放区晴朗的天空。 颜麒突然道：“我们今天……直接来考察一下刚刚学的内容。” 乐霖霖：“……” 不久之后，对乐霖霖的表现非常不满意的颜麒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 “你上小学的时候，我英语都已经是母语级了。X大的高材生，就这学习能力？” 乐霖霖抬起视线看了一眼颜麒现在的姿态，拽得二五八万，活像是跟她讲话浪费了他的生命一样。 那眼神里的无奈，让她本来就很烦躁的内心觉察出了一种嫌弃的意味。 乐霖霖平日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和朋友之间互开玩笑diss对方蠢也是家常便饭。但是，颜麒作为领导，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连熟人都不算，仅仅只是上下级。 从这个角度来看，颜麒这些话语就显得非常过分。哪怕说者只是无心顺口，听者自然也会觉得像是人身攻击。 虽然她很感激颜麒帮她恶补英语，但是每天颜麒都用不重样的说法来损她，实是听得人想“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尤其乐霖霖已经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低声下气了半个月…… 她忍了颜麒这么久，除去感激颜麒主动帮忙，还有自尊心不允许她认输以外……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担心颜麒一个不高兴就让她丢了工作。 毕竟，谁知道他平日的好心肠是不是作秀？ 也许这样口不择言、不懂得尊重别人、毫无耐心地嘲讽……才是他的真性情？ …… “也许……他打心底里就是看不起你…… 只是因为要故作“正确”的姿态，才一直那么伪装。” …… 这个想法就是有毒的藤蔓，把乐霖霖严丝合缝地缠绕了起来，让她连呼吸都非常困难。 …… 乐霖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今天，她终于忍无可忍了。 就像墙内的人类，终于受不了追求自由的天性被压制，拿起装备，越出高墙，反抗巨人。 乐霖霖再也不小心翼翼，她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颜麒的眼睛，心无旁骛。 她压着血气，心平气和地道：“颜总，我接下说什么都请您不要打断我好吗？” 她直视着面无表情的颜麒，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首先，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也特别感激您浪费了宝贵的时间，为我这样孺子不可教的下属补习英语。” “十分抱歉，我辜负了您对我的期待，。” “其次，我想说，您是‘豪门贵公子’，从小在海外上学，您如果不是母语级英语水平，那您留学的钱不是白花了么？” “是，我们这样应试教育出来的人，学英语就是为了考那么几个证，没有您那么广阔的国际大舞台供我们施展。” “最后，我建议您……也许可以抽空补补中文，学一下，在中国文化里，哪些话是侮辱人的，了解一下，什么叫做——‘尊重’。” 颜麒确实全程没有打断，只是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有料到，她居然会奋起反抗。 然后…… 颜麒真的听完了她全程的“血之控诉”，表情竟然没有丝毫变化，看不出喜怒，不知道内心是不是一样地毫无波动。 乐霖霖看他没有反应，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一拧到底。 “现在还有两周，还来得及找人陪您一起去参展。我相信，以您的‘魅力’，一天之内就能找到十个八个符合您要求的人。” 说完这一番话，乐霖霖觉得自己……99.9%可以卷铺盖滚蛋了。 剩下00.1%是——颜麒梦游没听见。 说完她站起来鞠了一躬，然后不卑不亢地说：“对不起，颜总，现在大家都下班了，明天我就提辞职申请。” 乐霖霖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为这一时之快而后悔…… 此时她只有满心快意，直想高呼“仰天大笑出门去”，好不痛快！ 乐霖霖转身就走，誓要比窝在椅子里面的颜麒更拽。 拽什么？ 您老再牛，离开了堃合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她正大踏步往前走，脑内已经补充着“姐姐妹妹向前冲”的BGM…… 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一声—— “站住。” 给阻住了脚步。 乐霖霖听见颜麒这一声淡淡的制止，条件反射地停了脚步，背对他站在办公室中间。 办公室里面安静了几秒钟…… 站着的人满身火气，坐着的人……正在拼命组织语言。 颜麒自觉中文还不错，他之前并未觉得自己随口diss人有什么不对，平日里他也经常这样说自己属下来着…… 怎么……这个之前还挺坚强的小妹子……突然之间就炸了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重修英语·道歉 颜麒只是条件反射就把人喊住了，并没有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乐霖霖更是哑巴一样没声可吭。 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写字楼的窗户开的不大，煦煦和风从缝隙里透进来冲刷着人的皮肤，在微凉的秋天，督促大脑保持清醒、冷却，乃至于到最后感官都变得极为敏感，甚至有种能听到自己心跳的错觉。 虽然颜麒有点不明所以，他比乐霖霖还懵……不太明白这个小妹子为什么突然就炸了。然而……不管怎么样……《论语》里面好像有句话叫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悉索声和转椅在地毯上移动的金属声，乐霖霖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好在，过了几秒，身后的人也没有要走出桌子范围的意思。 “……首先，对不起。我可能不太适合当老师，但我……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终于，在乐霖霖快要以为自己已经穿越到了另一个空间之际，颜麒犹豫着开了口。 他想了想又接着道：“其次，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我可不是什么……‘豪门贵公子’。” 说到最后一个中二的词，颜麒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我很小的时候跟父母在美国，事实上，并没有那么顺利……作为被霸凌的对象……我父母发现后就让我暂时休学了。之后因为……一些原因，我又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澳洲。我在那儿一直读到高中，班里面一半都是华裔。直到大学，我才算真正进入了国际环境。当然，我承认，我学语言的环境比大多数国内的孩子要好。” 微微顿了顿，没有给乐霖霖太多思考的时间，颜麒给出了总结陈词。 “最后，我的中文虽然没有你好，但也是母语级。我本来以为……” 颜麒本来想说，我以为我们已经挺熟了，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 “算了，对不起，我道歉。” 乐霖霖感觉自己的脑浆都变成了浆糊，满脑子盘旋的都是杂七杂八的“霸凌”“对不起”“休学”…… 这些含义深刻的词，被颜麒用轻松的语调说出来，就像今天吃了荷包蛋还是明天早餐吃水煮蛋一样随意。 这段时间的英语特训在这时候体现出了“效果“，这些词汇在英语和中文之间不断转换，就是没有连成句子，锈掉的脑子用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颜麒究竟在说些什么…… 虽然看不见他的的表情，但能感觉得到，说这番话的人是掏心掏肺地认真。如果只为了留个新员工，给自己编造出这一系列不那么温柔愉快的经历…… 那他真是——影帝级别的吃饱了撑着没事儿找戏演。鉴于颜麒应该不缺一份群演的工资，大概明白了之后……就更让人懵逼了…… 转身去说：“对不起，我接受你的道歉”然后双方握手言和…… 或者是潇洒地头也不回地离开，在迈出门之际留下一句：“对不起，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无论哪个选项都特别傻缺。 颜麒好像感受到了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气氛究竟有多尴尬，终于开了尊口。 “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明天希望还能在公司看见你。” 乐霖霖小声地“哦”了一声。 她也不确定颜麒有没有听见。说实话，堃合平台很大，无论是锻炼成长还是往上晋升都有无限空间，没人会想放弃这个过五关斩六将才得到的工作机会。如无意外，她这一萝卜蹲暂时不想从现在的坑里挪出去。 有台阶不下她就是真傻了，但是，在怒而失去理智说了那样一番义愤填膺又自以为是的话之后，她也不可能当场就腆着脸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无论如何，她都只能迈步往前走了。 还没等人走到门口，颜麒就对着她背影道：“等下我送你吧，今天太晚了。” 本就因为工作原因开课晚了一些，再加上临到“下课”的这一出，竟是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接近九点了。 然而乐霖霖实在是没脸再蹭刚被自己diss过的领导的车。 “不用了……谢谢颜……颜总……”她说着就小跑着快速离开了办公室。 颜麒只得在后面吼了一句：“路上当心。” 在公交站，乐霖霖又接到了颜麒的微信消息。 “到家了吱一声。” 她不知道怎么回，只好假装没看见，退了微信界面打算来一把好久没碰过的手游。没想到这破游戏居然要更新3点几G，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百年没有上过了。……仔细回忆一下，大学以后她确实就再也没时间上游戏了。 游戏被憋屈无比的手机主人直接拖进了垃圾箱，手机也被彻底揣进了口袋里。它们的主人目不斜视地盯着公交站前穿梭不息的车，连歌都懒得听，真正当一个“在路上看不见微信消息的人”，誓死要把发呆大业发扬光大。 某人盯着马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聊斋，自然是没看到——公交车站旁边公司停车场出口处，有一辆车缓缓驶出，停在了路边停车位上，那辆车，直到她坐上了公交才离开。 看着乐霖霖从车站离开以后，颜麒压下了跟上去的念头，直接开车回了反方向的公寓。 一进门，他领带一扯，皮鞋一踢，葛优瘫在了沙发上。 和乐霖霖一进门就有父母热热闹闹的嘘寒问暖不同，他这里，特别安静，三十几楼的顶层，连下面公路上的嘈杂都完全听不见。 只是一开窗，风就会呼啸着灌进来，吹得人有些冷，脸也刺得生疼。 他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需要关注的信息。滑开屏幕一看，是那个生气又别扭的小姑娘安全到家了。 回家之后纠结了半天，出于礼貌，乐霖霖还是发了个简短的消息给颜麒报了个平安。 “颜总，我到家了。” “好的，早点休息。” 颜麒回了消息，从沙发上面爬起来，进到了书房。 他开了一个抽屉，从最底下翻出来了一包烟，拆开以后抵着左手心大鱼际撞了两下，右手抽出了一支，然后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现——他并没有火。 正准备移步去灶上把烟点起来，想了想，他又把它塞了回去。 拆封的烟盒见天日了没几分钟就又躺回了一堆杂物之下，K市还在雨季，这么随便一丢，过几天肯定就潮到点都点不燃了。 颜麒慢悠悠晃到酒柜旁边，找了瓶开封过的红酒，随便摸了个不知道是谁送他的葫芦形玻璃杯，倒出一杯底，轻轻摇了两下，仰头喝了。 如果那些对“精致颜麒”有幻想的公司同事在这儿，一定会大吃一惊。而如果是乐霖霖在这儿，她只会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颜麒日常的言行举止，克制、礼貌、疏离，完美诠释了堃合年轻上司的风姿。但私底下却始终带着一丝放肆，不知道是哪位有眼无珠地给他贴上了“讲究”的tag。 颜麒放下玻璃杯，站在黑暗里喃喃自语。 “Then don't.But if you do，do i't insult your victims by feeling sorry afterwards.”（要么不要伤害别人，否则就做得冷酷一点。不要用道歉去侮辱那些被你伤害的人。注） 说实话，颜麒他现在心里……情绪有点复杂。 当乐霖霖扭头就走的时候，他真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一点儿久违的恐惧感。那种害怕的情绪，甚至超过了——第一次从三千米高空上一跃而下。 那时候只是顺着条件反射就去做出了一些反应，现在回想起来，那一瞬间的恐惧才最让他后怕。 “我竟然会……这么……不希望她走吗？” “我……不想惹她生气？” “为什么？” “我疯了？” 颜麒摸起自己丢在沙发上的手机，解锁后还是微信聊天的界面。 他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一遍，无非就是工作，及至最近乐霖霖才会问他一些语言方面的问题。 认真、礼貌、尊重……还有种……让人厌倦的距离感。 被摩挲了两下的手机，又被丢回了沙发上…… …… 和颜麒公寓相距半小时车程的乐霖霖家，有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放下了手机半天仍旧毫无睡意…… 那天晚上，乐霖霖竟然久违地失眠了——20分钟之久。 她发现自己在颜麒面前实在是太放松了，好像根本没有把他当成生杀予夺的上司。 明明面对别人都能保持温良恭俭让的姿态，面对颜麒却经常是说话不过脑子，脾气上来了就毫无顾忌，简直像个完全没法儿控制自己情绪的婴儿。在三个月前，如果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对着自己的上司口不择言大放厥词，她一定会微笑着断定那人是吃错药了。 在乌漆墨黑里躺了半天，还是睡不着，既然这样，那就学习一下吧…… 黑暗里亮起了手机屏幕的一道光，屏幕上面，开屏动画一过，音乐APP的界面红红火火地蹦了出来，上面是一个自建歌单——颜麒大魔王录的音频 听着那把熟悉的嗓音以熟悉的语速念着熟悉的例句，不到5分钟，某个辗转反侧了半天，立志要通宵战英语的人……直接睡死了过去。 一夜无梦。 这一天,乐霖霖get到了颜麒那堆音频的主要功效——辟邪安神。 …… 第二天，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的乐霖霖，还是按照指示下班后准时出现在了颜麒办公室。 “颜总好，今天继续讲坚果吗？” 颜麒表面上波澜不兴，像是忘记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 “不，差不多了，今天我们讨论一下——‘aroma’”。 颜麒一边说一边俯身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 乐霖霖眼看着他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三排四列共十二个密封包装的小管子。 成年人食指粗细，材质不一，有玻璃有陶瓷还有金属，相同的是都是不透明的。哪怕是玻璃也像是隔了一层雾，让人难以一窥其中奥妙。 乐霖霖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颜麒用“道具”上课。 她瞬间感觉自己穿越回了学前班，老师拿出一块黄油，带着亲切可人的目光轻轻剥开包装纸，教小朋友们念“黄油butter香喷喷”。 颜麒无视了乐霖霖那乡巴佬进城第一次看见奢侈品专柜一样的讶异目光，自顾自开始了今日“教学”。 当然，用的都是英语。 “这里有十二支散发着不同香气的容器。” 说着，颜麒把一架子“试管”往乐霖霖面前一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重修英语·品香 “里面有些是调和过的香水，有些是食物原材料。所有东西，都是我今天才请人密封进去的，尽量保留了最新鲜的风味。你也看到了，因为内容物的不同，贮存的容器也不尽相同。” “你可以尝试着猜猜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乐霖霖好奇地看着这些小管子，猜测着里面究竟都是些什么。 英国梨与小苍兰？松露？甚至是……芫荽？ “但我更希望的是……你可以描述出你的感受，尽量精确。” 话音未落，颜麒已经顺手抽出了一支玻璃管，打开了盖子，凑近鼻尖轻轻嗅了一下，然后顺手往乐霖霖所在的方向一送。 乐霖霖双手接过，生理性地吞咽了一下唾液，循着颜麒的动作也闻了一下，然后，又闻了一次。 她忍不住问：“你可以知道……里面是什么？仅仅只通过这样闻一下？” 颜麒笑道：“当然。” 乐霖霖满脸震撼。 随后颜麒马上又接道：“这些都是我让人封进去的，我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乐霖霖满脸黑线。 颜麒意味深长地笑道：“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都是我没有接触过的。” 乐霖霖又恢复了震惊.jpg，这言外之意岂不是——“接触过的都能闻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统筹自己的大脑，这问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颜麒无所谓地道：“八九不离十吧。” 乐霖霖以前从未想过，这样一个“金牌调香师”的角色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更没有想过这样的人会成为自己的上司。 在她眼里，这样的人不是米其林大厨就是香水调香师，再不然也可能是个大牌香水鉴定师，反正不应该是个剥削劳动者的“万恶资本家”。 颜麒的表情充斥着疑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乐霖霖想起了自己还在上课，又想起刚刚“老师”貌似让自己描述感受来着。 但是…… 对于香气和感觉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用中文母语来描述都是举步维艰，更遑论是用不熟悉的第二语言。 乐霖霖平时是个除了特殊的正式场合完全不会使用香水的人，她认识的香水就大众眼中的“百年经典款”那几种……更别说食物的香气了…… 对于她来说，那都是“肉香”“菜香”“调料香”，连花椒和胡椒味儿她都未必能分得清，“水稻or麦子的清香”也够呛。 愁眉不展的乐霖霖只得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我闻不出来，大概……是一种植物吧……感觉是一种很……奇怪的气味。” 她已经放弃了，并且使用了中性的“scent”来描述，她甚至不觉得这是一种“香气”。 颜麒伸手，乐霖霖愣了一下才把手里的管子递还给了他。 “好的。下一个。” 颜麒把之前那根插回去，又随机抽了一个木管出来，递给乐霖霖…… 他今天表情尤为温柔，让乐霖霖无意中瞄到都有点抖。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如此几支以后，乐霖霖除了茶叶……什么都没闻出来，并且，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茶。 好在颜麒也不在意她究竟能不能分辨这些味道都是什么，只是想让她描述感受。 不过……乐霖霖描述起来也都干巴巴，不是“mild”“sweet”就是“fresh”……像个小学生。 最为“精确”地大概就是一句“好像是平时常用的一种调味香料的味道，肉桂？还是……还是……那什么来着，我忘记单词怎么说了……” 颜麒好像越玩儿越开心，脸上从一开始的淡定自若变成了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笑意。 到了最后一支，他依旧和先前一样，打开之后自己先闻了一下，然后递给乐霖霖。 乐霖霖本以为以自己的“木鼻”，在这样的狂轰滥炸之下再也分辨不出任何香味了，只想马上到厕所去“洗洗鼻子”。 谁知，这次接过来闻了之后，她却有点愣住了。 这是她很熟悉的一种气味，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 “很熟悉，是一种经常闻到的香气，总体来说比较深沉的……木质香气。” 颜麒双手支着下颌，点了点头，又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对面的孜孜不倦的“学生”：“嗯……继续。” “前调……像是阳光下的丛林，厚重又充满生机，好像可以看到种子破土而出……枝丫抽出新绿……松鼠……在林间游走。” “中调像是走到海边，踩着细软的泥沙，冷而清冽的水拍打着脚背，海风带着潮湿的空气和清淡的海盐一起轻轻涌过来，好像……直接穿透皮肤……按摩着神经末梢一样。” “后调……又像是回到了森林里。沐浴过新雨，激起了……清爽的……泥土的芬芳。” “总体感觉……没什么侵略性，但又很有存在感，让人感到……又舒服，又安心。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了……” 颜麒笑得意味深长。 “描述得很好，我觉得你基本的词汇和表达都过关了。你不是英语专业，不熟悉更精确的词汇也很正常……英语里面……专门描述气味的词其实本就不是很多。所以，像最后这样，转而类比为场景，这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乐霖霖依旧沉浸在回忆中，到底是在哪闻到的？ 这样低调又丝丝入扣得让人无法忘记的味道。 颜麒说完就又拿出了第一支管子，开始跟霖霖讲解：“这是松露的味道，知道松露吗？一种名贵的菌类食材，因为其香气而闻名于世……” 这玩意儿就是被乐霖霖形容为“unique”的那个…… 乐霖霖一边聚精会神听着，一边暗自打量颜麒。 今天的他和之前动辄骂人“傻子”完全不同了，好像从赶鸭子上架的“激励式”老师变成了一个耐心而细致的奶爸，非但带着她复述之前没有接触过的词汇，还不断地分享一些类似“香奈儿女士与女权”之类的小故事，让人不知不觉就沉浸其中。 虽然之前的课上，说到兴起处他也会分享一些自己知道的趣事，但是这次，他很明显是有认真备课了。 乐霖霖忍不住怀疑…… “这家伙其实是想考一个“国际教师资格证”，正在拿我练手吧？” …… 今天时间过得尤其快，马上就到了8点的散场时间，乐霖霖和颜麒道别，准备收收东西打道归家。 “等一下。” 课程结束，颜麒又出人预料地“拦截”了如导弹发射般飞速跳起的霖霖。 她似箭的归心……只能折戟在上司的办公室门口。 “有时间吗？明天修课，一起吃个饭吧。” 顿了顿，颜麒又接着道：“算是……我给你赔礼道歉。” 站在门口的乐霖霖满脸不知所措：“这……恐怕……不用了吧，主要还是我的问题，要说赔礼道歉，您真没必要。” 颜麒：“要的。” 乐霖霖：“不用了，谢谢。” 颜麒：“……” 乐霖霖站在门口，颜麒坐在那儿……看上去一脸尴尬。 一站一坐，乐霖霖俯视着颜麒，不怕死地把上司下台的阶梯给拆了一级不剩。 她正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会被人道毁灭…… 颜麒终于站起身，说了实话：“我明天约的客户爽约了，餐厅都定了，熟人开的，不能不去。” 乐霖霖：“……” 颜麒：“怎么样？正好……我顺便去给你补补课——怎么在赴宴的时候装X？” 乐霖霖挖空心思，左思右想半天只得出一个，自己明天断食或者茹素的理由…… 这既不合时宜又掩耳盗铃…… 最后她只得点点头道：“……好。” 第二天便是周五，也刚好是月末，颜麒照例坐在办公室里听众人汇报本月的工作情况和下月的工作计划。 这一点上颜麒相当特立独行，从成立之初，他管理的部门就拒绝使用集团OA系统上面的绩效考评表，全采用口头或者邮件单独汇报的形势。最后他会每月底直接打个分发给人资，作为绩效考评发布的依据。 他这做法开始的时候还给年长者们抨击了一番，后来因为他太坚持，他们部门又只有那么猫三几个人，影响不大，也就由他去了。 再后来…… 事实胜于雄辩，部门业绩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反正他也没做什么太违反集团规章制度的事情，没人会故意拿这事儿来触他眉头。 汇报完之后乐霖霖被单独留在了最后。 颜麒提醒道：“下班记得等我。” 乐霖霖：“好。” 半晌颜麒都没说话，乐霖霖满面狐疑地问道：“颜总还有什么事吗？” 颜麒：“没了，你去吧。” 乐霖霖总觉得颜麒微笑里面有点不对劲，像是……强颜欢笑。 待她想再仔细打量一下的时候，颜麒又低下了头，眉目都舒展开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她不再多想，回去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 刚到下班时间，乐霖霖就收到了颜麒的短信：“停车场路口等我。” 忙着准备展会物料设计的乐霖霖完全没注意到，坐在里间的颜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办公室。 她这两周在颜麒的“压榨”下，除了恶补英语，其他的工作也得按照计划和流程点滴不漏地按时完成，没太多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上。 饭店离公司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在晚下班高峰期拥堵的长龙里还是花费了两人近半小时才挪到地儿。 两人一路聊着工作，绝口不提之前的不愉快，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终是凡人·同席 第二天便是周五，也刚好是月末，颜麒照例坐在办公室里听众人汇报本月的工作情况和下月的工作计划。 这一点上颜麒相当特立独行，从成立之初，他管理的部门就拒绝使用集团OA系统上面的绩效考评表，全采用口头或者邮件单独汇报的形势。最后他会每月底直接打个分发给人资，作为绩效考评发布的依据。 他这做法开始的时候还给年长者们抨击了一番，后来因为他太坚持，他们部门又只有那么猫三几个人，影响不大，也就由他去了。 再后来……事实胜于雄辩，部门业绩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反正他也没做什么违反集团规章制度的事情，没人会再拿这事儿来触他霉头。 汇报完之后乐霖霖被单独留在了最后。 颜麒提醒道：“下班记得等我。” 乐霖霖：“好。” 半晌颜麒都没说话，乐霖霖满面狐疑地问道：“颜总还有什么事吗？” 颜麒：“没了，你去吧。” 乐霖霖总觉得桌子后面的颜麒有点不对劲，像是在……强颜欢笑。 待她想再仔细打量一下的时候，颜麒又低下了头，眉目都舒展开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她不再多想，回去专注自己手上的工作。 刚到下班时间，乐霖霖就收到了颜麒的短信：“停车场路口等我。” 忙着准备展会物料设计的乐霖霖完全没注意到，坐在里间的颜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办公室。她这两周在颜麒的“压榨”下，除了恶补英语，其他的工作也得按照计划和流程点滴不漏地按时完成。 饭店离公司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在晚下班高峰期拥堵的长龙里还是花费了两人近半小时才挪到地儿。一路聊着工作，二人绝口不提之前的不愉快，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到了餐厅，服务员引两人到了定好的座。环境还不错，绿植隔绝了一组组桌椅，空间私密。里面的人轻声细语，整个空间里只有音乐声在各处流淌。 颜麒一手递过菜单，乐霖霖抬手接过。 突然之间，一股熟悉的芬芳随着空气流动缓缓渗入鼻腔，不浓烈，但却绝不会让人忽视。 这是…… 脑子里灵光——之前那个翻遍每一个记忆角落都想不起来的香气。 现在那微妙的气味正萦绕在鼻端，虽然渐淡仿似没有存在过，但还是让人确定了一件事——那味道正从颜麒袖口，或者是手腕处向四周发散。 原来遍寻不着痕迹的…… 竟是……上司常用的香水？？？ 原来……竟有人会在讲“品香”课的时候，往样品里面放“自己身上的味道”？？？ 原来……之前描述了半天的……“好闻又熟悉的味道”……来自于上司的潜移默化？？？ 看着对面被西装三件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颜麒，不由自主地开始走神。 忍不住开始想……这闷骚领导的脖颈静脉处……是不是也沾染了这股味道？ 思维刚到这儿就赶紧打断了自己，毕竟，这事怎么想怎么有股不太和谐的意味…… 乐霖霖开口清了清有点干的嗓子：“咳，颜总，还是您先点吧，我也没来过这家，不知道什么好吃。” 颜麒坦然地接过菜单。 “私人场合你就别叫我颜总了，好歹也算是熟人吧？出了这个公司应该也还能做个朋友。对，也别老用敬称，你听言大言二他们什么时候说过‘您’，虽然有条代沟，但都是90后，听着怪别扭的。” 乐霖霖满脸惊讶：“啊，原来你也是90后啊。” 她从来都是叫嚣着“要和土豪做朋友”但从来没有真正实践过的人，因此她也不知道当土豪主动表示“友乎？”的时候应该有怎样的反应才算正常……自己是应该表现得淡定自若还是受宠若惊？ 颜麒收了笑意，双眉蹙起，仰着下巴斜睨着她：“怎么，我看着很老吗。” 乐霖霖看他故作生气反倒知道他在开玩笑，不由得笑了起来：“哪里哪里，你看着就像我学弟，还是小小年纪就事业有成、身居高位的那种。” 颜麒失笑：“这还差不多，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乐霖霖：“没什么不吃的，都可以。” 颜麒：“难得，还挺好养活。” 乐霖霖：“对了……我不吃西蓝花。” 颜麒：“嗯，收到。” 果然如乐霖霖所料，颜麒拿着菜单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从餐前开胃到饭后甜点选了个遍。知道的明白他是来吃饭的，不认识的，说不定还以为他是来考察敌情。 然后颜麒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再来份和我一样的。” 颜麒这地方选得也妙，这家餐厅虽然属于当地比较好的，但也不是高端到像霖霖这样的工薪家庭完全无法企及。过生日之类需要庆祝的场合，她也和家人朋友也一起来过几次，因此完全不会感到拘束。 餐厅环境好，也有几道菜品拿得出手，说是拿来宴请客户，倒也没什么问题。但是，以颜麒浸淫食品行业这么久，还不差钱的属性……在这种档次的餐厅宴请业内客户又未免有点太小家子气。 这让人一时间猜不透，颜麒到底是真的被客户鸽了，还是特意预约请她吃饭。 在中国文化里，“请客吃饭”可不单单是坐下填饱肚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从红白喜事到朋友乔迁，其中所含的深意从千年前的“鸿门宴”开始就源远流长。 乐霖霖正一边吃着主食一边胡思乱想，颜麒已经不甘寂寞地开口了：“知道酒杯怎么拿吗？” 说着他优雅地举着高脚杯醒起了红酒，全然不顾刚才这酒已经在醒酒器里被唤醒了。 乐霖霖其实是对餐桌礼仪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是也不好意思打击“颜老师”的积极性，铁了心将商业互吹进行到底。随即她也端起了酒杯和颜麒一起晃，然后跟着对方一起轻抿了一口。 颜麒点菜时候没提，这应该是店里送的或者存着的酒，这么看来，他之前说是朋友开的店也不是无稽之谈。 乐霖霖看了一眼酒瓶，猜测大概也就是比较好的波尔多干红，十多度的酒，以她遗传自父母的好酒量担保，喝个二两都可以继续做高数题。第二天又是周末，倒头睡个自然醒都没问题，完全不用怕后劲带来的嗜睡与头晕。 颜麒不劝酒，乐霖霖也不用做作地推脱，二人能喝多少喝多少，全凭自己喜欢。酒虽不醉人，但在安抚了人敏感紧绷的神经之后，能在极大程度上帮人打开话匣。 颜麒：“你和你父母住吗？” 乐霖霖听出来，这是又开始查户口了，继上次英语问了家庭、父母及其职业、居住地、老家以后开始询问个人现况了。 乐霖霖索性一次满足问者的求知欲：“我爸妈祖籍虽然不在这儿，但三代都是本地人。我跟我爸妈住，他们都是国企普通职工，那小区就是单位建的，房子也是单位分的。我是独生女，从小到大上学都在这，除了旅游，没出过远门。”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在本地，身体硬朗，偶尔我也去跟老人住。您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么？” 乐霖霖觉得这些信息告诉颜麒都没什么大不了，毕竟简历上白纸黑字，还没有在淘宝留电话造成的隐患多。 颜麒罕见地卡了一下壳，好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般来说，为表尊重应该交换一下个人信息。 但是……先不论他的家庭有点复杂，一时之间即使他想分享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更重要的是……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 相亲。 透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把游离的眼神拽回到乐霖霖身上：“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后他又明显没话找话地起了个话头，问起了乐霖霖的学校生活。 乐霖霖回答得毫无压力又相当无聊——她虽然兴趣爱好丰富，但也只是根正苗红的三好学生。大学除了上课、翘课、兼职就是外卖和社团活动，干净健康得就像各个大学食堂乏善可陈的饭菜。 她活到22岁，连酒吧都没去过几次，业余时间大都贡献给了单反跟adobe全家桶。 聊得越久，乐霖霖越感觉今天的颜麒有点不在状态，话少得惊人，全程几乎都是起个很蠢的问题听她讲，也不接茬。 他平时层出不穷的调侃和妙语好像都消失了，显得小心翼翼，甚至有那么一点，可以说是笨拙了。 她被自己惊了一跳，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颜麒。 这些个表现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非常不专注，像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还在他紧急待处理的日程上，即使是在和别人一起吃饭都放不下似的。 好在颜麒的“发挥失常”也只是一时失态，之后他又神色自若地继续道：“之后有什么打算，在我这儿还开心吗？” 这下换乐霖霖有点愣住了，事实上，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不敢想。 在之前的部门，她虽然知道自己经验不足，但是也能发现自己的闪光点，知道自己该往什么方向努力，而且评上了管培生。虽然她嘴上只字未提，但是心里，还是很有那么点小骄傲的。 但是那些沾沾自喜，在来到颜麒手下之后便全部湮灭了。 这里的人和她好像就不在一个世界，他们出类拔萃、高高在上，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唾手可得，这些人仿佛与她这样的凡人隔着马里亚纳那么深的鸿沟。 乐霖霖讪讪道：“部门同事都很好，也很用心地带我……” 没说完就被颜麒大魔王打断：“行了，说正经的，场面话跟自己人就省省吧。” 乐霖霖的吹捧计划正式胎死腹中。要说起来，她进堃合以后吹彩虹屁的功力见长。无论是领导还是员工，尤其是老领导，其实都挺喜欢听别人说好话的…… 她在这方面只遇到过两次滑铁卢，第一次是关姝晗，第二次就是颜麒。 看来……也不是所有领导都喜欢听别人吹捧自己，关系越是近的就越听不得。毕竟双方都知根知底了，再吹就……假到离谱。 乐霖霖：“实话说……我……不知道，我觉得……可能……我跟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吧。来到你们那边以后，我觉得……我就是只井底之蛙，我不确定我这样的蛙能不能活在井以外的地方。” 颜麒：“还好你们关部长不在，不然她会打死我。” 乐霖霖：“关部长不一样，她和你们是同类。一定要说的话，她就是站在井口的人，知道广阔的天地是什么样子，随时都可以离开。” 颜麒失笑：“为什么要比喻成蛙，你们部门可是集团公认，除了公关部颜值最高的部门。” 说起公关部，乐霖霖就想起了传说中的部长“公关一枝花”谢昀。 那是一个好看又神奇的男人，每次打交道都能撩得人心花怒放，不知道门往哪开。然而你又会清晰地感受到，他对谁都不是真心想要进一步交往。 颜麒好像对乐霖霖的走神颇为在意： “想什么呢，席间别人问话不应是大忌。何况你面前坐着的，还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我。换个其他人，你是不是直接就神游九天修仙去了？” 乐霖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Narcissus殿下，我正在想，是怎样钟灵毓秀的山水才能孕育出您这么美丽的水仙花。” 乐霖霖话已出口就十分后悔…… 怎么总是口不择言呢……他可是你boss啊……不是随便就可称兄道弟的饭友。 乐霖霖颇为尴尬，有点不敢看颜麒的表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终是凡人·掩饰 听了这一声发音十分标准的称呼，颜麒恨不得把用神话当教材给乐霖霖讲英语的自己一刀捅死——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实用倒是相当实用，结果一上来，青出于蓝的学生就拿着承自师门的石中剑戳自己老师心窝子。 颜麒看着神色变换不定的乐霖霖，实在是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乐霖霖不假思索：“没什么。” 颜麒眉头微微蹙着：“……你这样……会让对面的人怀疑，你要么是在酝酿一个颠覆他利益的阴谋。要么，就是昨晚没睡好，声色犬马、放纵自我去了。” “再或者……像你这种初出茅庐的新丁，还会被人觉得是脑子转不过筋，神经元都放家里冰箱跟猪脑做伴了没带出来。” 乐霖霖听君一席话，没觉得胜读十年书，只想无语问苍天。她现在倒也不气了，可能是习惯了他的diss，也可能是透过有毒的表面看到了他孜孜不倦的育人之心。 实际上颜麒他面对外人的时候也是十分“正常的”，以哄着人家心花儿开为第一目标。然而，他在自己人面前就是这么“口无遮拦”，专挑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尖刺扎你的心，仿佛再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浸透了炭疽的毒。 连跟他共事最久的凌潇都有点受不住，经常让他“收收口舌的神通”。 内心毫无波动的乐霖霖现在甚至有点儿欣慰……不是她被培养出了受虐倾向，而是能让颜麒开尊口嘲讽，这好歹也证明自己算是个他的“自己人”了。 为了感谢大佬，乐霖霖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突然想到了公关部长谢昀。毕竟……他们部门被评为集团的颜值担当，他在其□□不可没。还有，我家不吃猪脑。” 这会儿颜麒真真是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毕竟“猪脑”这话头是他起的，继续聊下去甚是尴尬。 他肉眼可见地转移了话题：“谢昀那家伙也就那样，整天插科打诨的，在杰叔面前都没个正形。” 乐霖霖从颜麒不留情面的嘲讽中感受到了他跟谢昀关系还不错，只不知这杰叔是谁。她不是八卦的人，对别人的私事没什么兴趣，也就没往下追问。 在看着她边吃饭边无所谓地嗑了一杯底葡萄酒之后，颜麒坐不住了。 “你喝这么多酒？没事儿吧？” “嗯，我酒量还行，虽然平时不太喜欢喝。” 乐霖霖虽然极少沾酒，连喝啤酒都是浅尝辄止，因为谈不上喜欢，就跟对香水的感受差不多。 但是，酒量这东西吧…… 一方面靠后天锻炼，一方面也靠基因遗传。 她爸爸祖上是中原人，皮肤白，浓眉大眼，薄薄的双眼皮，除了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全都遗传给了她。除此以外，还有天生的好酒量。 大学毕业的时候她和同学吃散伙饭，啤的白的红的一起喝趴了好几桌敬酒的男同学，有个吐完直接就躺路边人行道上不起来了。 然而，乐霖霖她表面上毫无波动，内心只觉得“在座各位全都是辣鸡，自己可以打一百个”。 当天晚上她拒绝了一切搀扶，连下车带走路回家都没打半个拐，除了第二天在家睡了半天以外，没有任何异常。最牛的是，一众妹子担忧地在她家楼下看着她神色如常地用钥匙打开单元门，回家以后还在app上面和几个没玩儿够的来了几把狼人杀，也算是留下了一段光辉传说。 “不喜欢就别喝了，差不多了，先吃东西。” 颜麒已经看出来了，乐霖霖这人没什么被教导用餐礼仪的必要，他果断放弃了教书育人这一光荣而伟大的历史使命。 这顿饭实际上完全是颜麒赔礼道歉的“谢罪宴”，宾主尽欢是谈不上了，也就吃个意思，免得之后再见面尴尬。 两人放着这大好的环境，在周围一众约会的男女女里面竖成了两朵奇葩，相对无言地专心和饭菜战斗，好像那蔬菜和肉都是不灭不休的仇敌一般。 走的时候二人都把叉子和刀平行横放在了盘子中间，以示好评。颜麒签了单，两人走出门，叫的代驾已经到了门口的泊车位。 颜麒先行一步，坐上了驾驶员后面的位置，准备把乐霖霖先送回家。 乐霖霖其实一直很在意，今天颜麒虽然不至于完全沉默，但却是肉眼可见的话少，也不怎么笑。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嘴角却没有上挑的弧度，这就显得分外漠然。 吃饭的时候也就算了，连上车都没有一句交代，坐进来就开始闭目养神。 越想乐霖霖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家伙明明是主动来“道歉”的，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高冷样，实在是不符合他的作风。这是太好面子了以至于觉得有点磨不开，还是…… 转过头往颜麒那边仔细一看，车里的光线十分昏暗，不是太清楚。 然而……他好像是……不太舒服？ 那紧闭的双眼，紧抿的嘴唇，还有微微颤动的睫毛都显示出，他绝对不该是一个放松休息的状态。 乐霖霖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没事儿吧？” 颜麒微微掀开眼帘，竟然流露出了一点不耐的情绪：“你在说我吗？” 他神色虽然不太温和，神识倒还是清明的，至少不是喝醉了。 “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他说完又闭上了眼，动作和话语里的意思完全相反，嘴角都开始往下撇了，仿佛全世界都欠着他一样。 乐霖霖也没什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受虐倾向，看他不想多言，就转为了看向窗外，不再管身边人死活。 车开上了一条路灯敞亮的宽阔车道，从玻璃的反光里面，她明显看到颜麒眉头皱了一下，短暂的几秒过后，复又松开。 下一个十字路口，乐霖霖突然出声道：“师傅，麻烦先送这位先生回家吧。” 颜麒睁开眼，眉头微蹙，不解地看向她：“不用。” 司机也偏头看向后视镜，观察后面的人，“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乐霖霖：“他不舒服，先送他回去。” 颜麒：“不用。” 乐霖霖：“等下我自己打车回家就可以，或者送完我，司机师傅也能再把车给你送回来。” 颜麒：“不是……车的问题，不需要。” 颜麒声音越来越低，真有种快要坚持不住了的感觉…… 司机：“那要不要去医院？” 颜麒：“不用。” 短短半分钟里面颜麒说了三个“不用”…… 乐霖霖：“你是……胃不舒服吧？” 颜麒条件反射把盖在腹部的手挪开，此地无银三百两。 乐霖霖：“别藏了，你刚刚揉的时候我看见了。” 颜麒不说话了，闭着眼睛假装已经听不见这世间的任何纷杂。 都已经说开了，再反驳就没意思了，倒反会显得他矫情得像个青春期不愿在异性面前出一点糗的小男孩。 颜麒这人吧，虽然有时候嘴毒到让人想把他立马人道毁灭了，然而他对乐霖霖又是真的好，人品也没话说。 能有他这样的领导，乐霖霖发自内心地庆幸，当然不希望他就此英年早逝…… 乐霖霖从包里翻出一板药：“四颗到六颗，嚼着吃。” 她在报社和电视台实习过，偶尔出去给人约拍外景，企宣工作更是一个需要准备展会和紧跟领导时间表的部门，不能按时吃饭是常事。久而久之，胃当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包里常备胃药已经是种习惯。 虽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但是她作为一个“资深胃病患者”，猜到颜麒应该是下午在办公室就有点不舒服的征兆，本来好好吃顿热的也就过去了，他自己非要作死喝那么多凉的酒。 他劝自己别喝，但实际上他喝的起码是自己的三倍。 这不是作死，简直就是作大死，一看就是没体验过胃疼得夜不能寐的“快感”。这人是有多爱酒……连一顿饭的功夫都忍不过去。 颜麒毫不犹豫地把药接过去，抠出六片大拇指指甲大小的药片，一股脑儿往嘴里一丢，嚼得嗑叭响……一时间车里面响起了一阵……仿佛有人在吃炒豆子的声音…… 颜麒把剩下的药递回来，乐霖霖没接，反倒又给他塞了一板：“你带回去吧，如果明早还是不舒服就再吃四颗。” 颜麒也不推辞，直接往西装外套胸口的兜里一扔，一句谢谢都没说就收下了。 乐霖霖也不介意，胃疼这东西，谁疼谁知道。开始的时候以为一会儿就能过去，谁知道越忍耐越疼到疯狂。颜麒耗了一晚上，刚刚还有力气说话，已经是身体素质好，相当能抗了。 到了一个岔路口，司机本来按着导航要往颜麒的地址开，谁知道“闭目养神”的颜麒还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司机刚要选道，他就制止了。 “直走，去枫和雅苑。” 乐霖霖还没出声司机就条件反射地在红绿灯那儿直行了。 她的地址，在公司的系统里面写的清清楚楚，颜麒作为部门直管领导，自然有权限查看。即使颜麒没看，她在“颜老师英语小课堂”里也自觉地把自己抖了个底儿掉…… 然而，她乐霖霖却并不知道颜麒的地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终是凡人·此间暄霁 下车的时候，车门一打开车顶的灯就亮了起来，她明显看到颜麒额头上都有层薄汗。 现在气温并不高，车里更是一直开着空调换气，他那一看就是疼出来的冷汗。 乐霖霖有点担心：“如果还是不舒服就去医院吧……万一是急性阑尾炎什么的……” 颜麒淡淡道：“我阑尾……老早就割了。” “胃的问题……也不比阑尾轻……你还是……” 颜麒果断打断了她的叨叨：“我没事，你回家吧。” 乐霖霖看着灯光下闭着眼的颜麒，心里五味杂陈。即使是喝凉酒自己作死，他也是为了赴跟自己的约才这么忍着，她总不能还无动于衷说些风凉话。然而也不是多么亲密的人，她关心了，别人不领情，她无计可施。 “你……” “到家……” 颜麒嘴里呢喃了一句什么，声音又轻又低，除了开头“到家”两个字，乐霖霖什么都没听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说话。 乐霖霖还想再说点什么，颜麒转头朝这边睁开了眼，面无表情，眸子里面净是一片淡漠：“还有事儿吗？” “……没了。” “嗯。” 看着这张一反常态的死人脸，乐霖霖想说点什么的心情直接烟消云散，转身下了车。 她身后颜麒也回过头，对着代驾师傅道：“走。” 进到家门，她想了想还是给颜麒发了消息：“到家了。” 她刚发出去颜麒就回了：“早点休息，晚安。”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颜总！” 乐霖霖给颜麒连发了三个“注意养生”的老干部表情包。 颜麒回了一个80年代宣传海报风的“#生命在于嗨”。 乐霖霖：“不舒服就去医院。” 颜麒：“没必要。” 算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乐霖霖觉得颜麒应该也不是那种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他说不需要，自己也没必要“霸王硬上弓”强逼着人家爱惜自己的身体。 乐霖霖：“那就早点休息！晚安。” 颜麒：“晚安。” 过了一会儿乐霖霖临睡前又收到了颜麒的一条：“今天这家怎么样？” 乐霖霖：“挺好的，和牛菲利我觉着挺新鲜。” 颜麒没回话，估计是已经睡着了，乐霖霖一放手机，心大地睡了。 第二天起来就是周六，乐霖霖生怕自己因为喝了酒睡晚了，早上还调了个九点的闹钟，起来就给颜麒发消息：“醒了吗颜总？没事儿吧？” 半小时后，那边没有回音，乐霖霖猜测可能是宿醉头晕还没起。又等了半小时，她担心颜麒没看见，又发了一条。 “颜总？” 到了11点，还是没回应…… “颜麒。” 乐霖霖又发了一次，总不能这会儿还睡着吧？起来洗洗也该吃饭了。她是真的有点担心颜麒自己一个人抵死不去医院，就那么独自一个人在床上凉了。 没法儿了，乐霖霖点了个微信电话。 等了半天，没人接…… 合着这是直接把微信都退了？ 点开通讯录，乐霖霖一个电话拨了过去，竟然响停了都没人接。 乐霖霖开始慌了。 是真的慌了。 拿着手机的手都有点轻微的颤抖。 他好像是一个人住…… 看他昨天脸色那么苍白，还满头冷汗…… 喝那么多酒，万一是肠穿孔、胃出血什么的…… 她昨天就不该那么放任他自己回去，应该强行和司机一起给他绑医院去。再怎么也不应该留一个酗酒的病人自己一个人回家。 如果颜麒真的…… 乐霖霖到这儿不敢往下想了，心里只有一千个一万个后悔。 如果昨晚不是颜麒，而是她的密友，她绝对不会放任他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回去躺着。可为什么是颜麒就可以不管他呢？ 是因为关系太过疏远，她没把对方当朋友？因为他是前一天才刚刚把自己骂到怀疑人生的上司？还是因为自己仍然在生气？ 还是…… 因为颜麒看着太强大，和她以前认识的所有朋友都不一样？ 虽然担心，可是在潜意识里，她竟然相信颜麒即使喝了酒也能够保持理智，即使生病也没什么大碍。她竟然相信颜麒对自己的身体有清醒的认识，无论是在何种情况下。 如果时空能逆转，她一定会把那个对颜麒抱有盲目信心的自己掐死。 乐霖霖连拨了两通电话，颜麒都没接。她边拨着第三通电话，边穿上了鞋。 她已经想好，如果再打一个电话，颜麒还不接的话，她就过去他家。 可是…… ……他家在哪呢？ 没出门之前乐霖霖竟然完全没有考虑这个问题，披着风衣进了电梯之后，她想打车，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目的地。 她在这一瞬间急得手心开始冒汗，脑子却很灵光，她正准备问凌潇颜麒的地址，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手指一滑，结果用力过猛，手机直接被从汗湿的手里挤飞了出去。 紧接着，包着金属硬壳的手机“叮哐”一声撞到了电梯的金属壁上，又划着性感的抛物线弹回来落在了地上，“啪嚓”一声，屏幕着地。 电话已经被接了起来，刚刚是本能反应直接顺手就滑了，她根本没看清来电显示，自然也不知道对面这个被“锣鼓喧天夹道欢迎”的“幸运儿”究竟是哪位。 也许……手机说不定也已经挂了。 她赶忙捡起手机，钢化膜碎成了蜘蛛网，中心还是个小爱心，真是碎个屏都是爱你的形状呢…… 所幸，屏幕还好好地亮着，蛛网上方显示，正在通话中，时间——00：00：08。 八秒的时间，还不够乐霖霖从她家坐电梯下楼，却已经够对面的人听一出世界末日般震撼的铿锵音效。 对面的人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拨错电话，没从黄页里面播到哪个兵工厂或者战地前线去，旋即语带迟疑地道： “喂？” 连称谓和你好都省了，生怕下一秒这边就是个上来翻脸不认人的绑匪。 虽然如此简洁，然而这声“喂”还是让乐霖霖急切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她这时候为什么如此简单就认出了那是颜麒的声音。 “你没事儿啊？” “嗯，没事儿啊。” “那干嘛不回微信也不接电话？” “……刚起，有事儿吗？” 那边颜麒的声音有点哑，还有点茫然，确实像是刚醒过来。 “好吧……你睡得真……睡眠真好。我没什么事儿，就是关心一下领导的生命安全。” 颜麒刚刚被夺命连环call吵醒，脑子还有点懵，半晌才反应过来：“哦，好，谢谢。” “……”乐霖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来一句“不客气。” 颜麒还躺在床上，窗帘拉得死紧，空旷的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像是黑夜还没有过去，甚至永远不会过去。 他右手握着手机，左手往脸上糊了一把，捂着嘴打了个无声的哈欠。他闭了闭眼，思维慢慢清晰起来。 “嗯……不对啊……你这是……在担心我……死了？” 乐霖霖那边语气却相对激动多了：“是啊！” 他自己那个字倒是说得十分轻巧，也不管其他人有多担心，昨天还活蹦乱跳怼人呢，今天就打死都不接电话了。 虽然这场景其实挺好笑的，但颜麒却一点都不想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触。 颜麒慢慢坐了起来，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自己熟悉的摆设。听着电话里那道熟悉的声音，脚踩在地毯上，竟然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自己还活在这人世间的真实感。 过了半晌他才道：“谢谢。” 虽然他的声音比起以往要慵懒一些，带着刚起床的鼻音，然而乐霖霖还是听出了其中的郑重其事。 乐霖霖：“……不客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下次……别这样了。” 乐霖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对自己的领导提要求…… 大概是，梁静茹给的吧…… “抱歉，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私人生活……我只是……” 乐霖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我只是怕，就此在这个世界上没了你的音讯。 哪怕你有时候真的很欠揍，哪怕不是朋友，哪怕只是疏远的上下级，哪怕你和自己有着千万光年的差距……也希望能和你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因为，你值得人世间美好的一切。 颜麒也丝毫不觉得乐霖霖逾矩，只悠悠地答了一声：“好。” 乐霖霖：“……那行吧，我挂了。” 颜麒：“嗯。” 乐霖霖：“胃不好……就喝点儿粥。” 颜麒：“嗯……” 颜麒微信向来都是二十四小时挂着，包括邮箱，有比较重要的人来信都会有震动提示，再不济找他也能打电话。 然而他今天真是睡得死沉，前夜的胃疼加上饮酒的宿醉，让他完完全全隔离了这个世界。平日里顶多两通电话就能叫醒，今天破天荒地第三次他才在梦里浑浑噩噩地有所察觉。 没想到，自己睡得舒爽，却让别人担心了个彻底。 坦白说…… 有人关心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尤其是独处久了的人，一句话的问候就能软了心扉。 因此颜麒他现在……有点开心，有点飘。 乐霖霖：“那我就挂……” 颜麒突然打断道：“没有粥，我这儿不开火。” 乐霖霖：“……那就出去吃。” 颜麒：“懒得动。” 乐霖霖：“……点外卖。” 颜麒：“太麻烦。” 乐霖霖：“……那请问颜总……您到底想如何？” 颜麒往床头一靠，懒懒地笑了一声。 “我要……你给我送过来。” 乐霖霖忍无可忍地直接挂了电话。即使他在电话里笑得特别好听，但这无赖的内容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凭什么？我是你助理没错，可职能那儿白纸黑字写着“工作事务”，您怕不是还需要个“生活助理”来给您做饭洗碗。 过了一会儿，刚刷完牙正在擦嘴的颜麒手机震了一下。 他滑开一看——微信上收到了一张截图。 颜麒看着屏幕突然笑了起来。 截图里是一个外卖订单—— 连锁粥店的山药薏米粥，正在向你赶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迪拜如何·麻烦 “可以了，付印吧，抓紧时间。” 颜麒这句话恍如天籁敲在了霖霖耳畔心尖，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距离展会只有一周的时候，宣传物料终于通过了审核。 “好的，颜总！三天就可以全部印完。” 乐霖霖抱着样稿大步地快速离开了颜麒办公室，心理比当初通过了科二考试还兴奋。 如果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恐怕会把物料都抛洒上天来个天女散花，再把自己也脱离地心引力扔到房顶上才能一抒激动之情。 言夕彧：“物料通过啦？” 乐霖霖：“嗯，颜总说可以付印啦。” 言夕彧招招手：“恭喜。来，我这里还有一份资料要给你。这是这次展会需要重点关注的参展方和嘉宾，这个本来也是你的工作，但是这次看你太忙，颜总就交给我做了，下次要加油啊。” 乐霖霖：“谢谢夕彧姐，你真是太好了！” 言夕彧明明可以直接不过乐霖霖的手而把资料给到颜麒，但她还是先给乐霖霖学习再转交，乐霖霖自然是该感谢她的提携。 方案虽有几十页，但是上面的信息都极为精简，各种嘉宾和企业的重点介绍、展位信息或是出席时间，后面还按照已有合作、待合作、业务竞争等进行了标识，其中又细分了合作范围、合作时长、合作意向等具体内容。 即使这只是看似简单的整理资料的工作，但要在短时间内有目的地精简上千企业和个人的信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并且就最后呈现的资料内容来看，这里面的消息来源明显不可能是搜索引擎那么简单，很多信息即使是外网也不可能查的到。 比如，领导嘉宾的个人喜恶…… 乐霖霖一眼就瞄到，有个待合作公司的高管，这资料连对方喜欢哪支橄榄球队都罗列了出来。 有这样一份资料，在展会上有的放矢，自是会比毫无准备现场发挥要心里有底得多。毕竟谁不喜欢和别人聊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呢？ 三天后，宣传物料印刷完成，乐霖霖当日下班之前正在清点装箱。 她准备第二天便以最快速度空运到展会的酒店，这样一来，等他们到达正好可以签收。 她正满心欢愉，却接到了意想不到的一通电话。 关姝晗：“霖霖，你现在有时间接电话吧？” 乐霖霖：“关部长，您说。” 关姝晗：“刚刚有人给我提了个醒，关于你们的宣传物料。这次是去迪拜参展，宣传册36、37页有一副拉页抽象动物组合的图，里面有一些不太适合在当地作为食品的动物。虽说你们也没有明确写这些动物是食材，但是公司主业还是食品，你们再斟酌一下。” 虽说关部长言简意赅，态度良好，只是建议也并无任何指手画脚，但是乐霖霖的心瞬间还是凉了一大截：“好的，谢谢关部长，我马上和颜总汇报。” 关姝晗：“好的，别急，冷静处理。我这儿还有其他的事情，就不能帮忙了。” 乐霖霖刚挂电话就奔向颜麒办公室，好在这几天因为事务繁忙，他也还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乐霖霖虽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冷静，但是几乎没有应急处理经验的她，还是有些慌乱地跟颜麒汇报了这一情况，说话间甚至出现了颠三倒四的描述。 颜麒：“你先不要慌，册子拿过来，36到37是吧？” 他接过霖霖手上的宣传册，8开的册子因为她的慌乱甚至差点在中途掉了。 颜麒：“我不是说了不要急吗？你现在万一因为心跳加速血压上升不好了，我可没时间送你去医院啊。” 本来乐霖霖还是满心慌张，现在看来敢情是“皇帝不急急太监”，看着颜麒这样胸有成竹，她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乐霖霖：“现在再重新制作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为了拉页画的美观，36和37页没有夹缝，是连在35页和38页外侧的，用轧机直接拆掉也看不大出来。” 颜麒：“那么页码的问题呢？中间总不能差两页。” 霖霖想了想道：“中间我们放一个其他的单页作为补充，只是少量印刷的话来得及。” 颜麒：“做什么呢” 乐霖霖一时也没了主意，看来颜麒是打算接受她的提议先把这两页拆了。 颜麒：“用36，37背面的公司宣传拉页做个邀请函。” 乐霖霖：“您是说……邀请收到册子的人到公司？” 在颜麒极为冷静自若的领导气场下，乐霖霖忍不住呼出了“您”。 颜麒：“对。你来设计或者广告公司都可以。你先做这个，我过目付印之后再开始拆册子。选择明天之内能做好的最优材料，价格不是问题。我这边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等下我和你一起拆。总共5000份今天肯定能拆完，其他人都有别的事务，就不要麻烦他们了。” “好的。” 接到颜麒的指示，乐霖霖赶紧去自己做了个邀请函的设计概念稿，然后拿给广告公司细化设计。 虽是争分夺秒之际，但是颜麒的龟毛还是一点都没少。 就这么一个临时的邀请函，在他的淫威下，虽没有“改回去第一稿”这样的风骚操作……但是连上初稿的设计时间，也是在4小时之内改了12稿。期间字体间距等的微调更是不计其数。 最后，总算是在四小时后的第13稿宣布了付印。 到了后面，乐霖霖在对接广告公司改稿的同时，颜麒已经到楼下复印店借了裁纸机，开始了机械化的裁纸工作。 看上去不大的工作量，因为要翻书、找页数、对齐，实际操作起来也需要至少10秒才能完成一本。 乐霖霖对接完广告公司之后就立马去给颜麒帮忙，她看着颜麒在那儿跟个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地完成那些流水线动作……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感慨。 大部分人都不喜欢这种一成不变的机械工作，尤其是习惯了“动口不动手”的管理者们。很多领导甚至自认为高人一等，不愿意去做任何“低端”的重复劳动，因为这确实是很浪费时间。 乐霖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涉及到公司不能公开的废弃资料，颜麒会花钱雇人做这件事…… 然而，无从选择，他自己做起来也是毫无怨言。 “颜总，我把书放好你来裁，这样会快一些。” “好。” 两人就这样一语不发，一直裁到了午夜，还剩下五分之一。 颜麒：“休息一下。太累了，你和家里人说过了吗？今晚不行就睡我这儿吧，后面有间午睡的休息室。” 乐霖霖：“嗯，我和家里人说了，公司对面就有酒店的，不用麻烦颜总。” 颜麒：“不是说好了，私人场合别叫颜总吗。” 乐霖霖：“这是在办公室加班，算私人场合吗？” 颜麒：“不，现在是在加班间隙。我发自内心地，诚恳地问你一个问题，你照实回答可以吗？” 乐霖霖：“嗯，当然。” 颜麒：“对面那酒店……你一个月工资够住几晚？我反正是不会给你报销的。” 乐霖霖想想对面那堪称金碧辉煌的酒店，只记得因为公司福利去感受过一次1588的自助餐…… 自己一个月工资够不够住一晚……这好像还真的是个问题。 颜麒：“我这儿什么一次性用品都有，连报销流程都不用批。” 乐霖霖还在想着那个酒店，因为长时间从事机械劳动头脑发昏，再加上困意袭来，脑子暂时没转过弯，看着颜麒的眼神懵圈中带着古怪。 颜麒：“你不要多想，我说的是牙膏牙刷洗面奶。” 乐霖霖半天才反应过来颜麒是一言不合就开了车：“……抱歉打扰了，我什么都没想。” 乐霖霖看着坐在沙发上看kindle的颜麒，想了想，不喊“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大佬，只得直接不带称谓来个男女不辨别的“你”。 “我睡里面？那你睡哪儿？” 颜麒：“我睡这儿。” 乐霖霖看看他坐着的皮沙发，瞬间感到肩膀僵硬。 她认真又惭愧：“不好吧。那什么，鸠占鹊巢？” 颜麒从kindle上抬起了头：“你还真信啊？我住你对面。” 乐霖霖：“啊？” 颜麒：“一个月工资。” 乐霖霖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忍不住腹诽，您开心就好，不愧是万恶的资产阶级，有X就是任性。 凌晨一点，二人完成了那此生再也不想尝试的流水线裁纸工作…… 颜麒离开去了对面的“皇宫”，乐霖霖站在休息间自带的浴室里面迫不得已地承认：这里真的是应有尽有。 洗发水、沐浴露、牙刷…… 颜麒所谓的一次性用品，就是一些高档的洗浴用品没开封。连上千块的干发棒都在这“一次性用品”的行列，乐霖霖再次吐槽——“打倒土豪分田地”。 躺在颜麒刚刚铺好的床单上，困到极致的乐霖霖以极快的速度入睡了。 沉入黑甜梦乡前，依稀嗅到新换的枕套上有一股除去阳光和洗涤剂之外的，很清淡的味道，复杂又熟悉，像大海，像森林，让人心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迪拜如何·故人 虽说出了个小插曲，展会还是如约举行。帮忙布好了展位之后，言氏双胞就不知道飞哪个国家谈业务去了，只剩下乐霖霖和颜麒坚守阵地。 在来的飞机上，颜麒婉拒了空姐的帮忙，自己动手泡了两壶龙井，美其名曰——治疗水土不服。 他甚至强行让对茶完全不感冒的乐霖霖也喝了两杯，看上去是极度信任年轻人的肾功能，完全不怕他们四个承包头等舱的卫生间。 乐霖霖生平第一次体验头等舱，她以前就算是坐十几小时的飞机去国外玩儿也是买经济舱，甚至为了省钱还无所谓地飞红眼航班。 这次体验之后……她真的有点害怕自己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飞机起飞的时候，乐霖霖陷在柔软宽阔的“床”里，感受着比以往坐在后面更轻微的震荡，惬意非常。 颜麒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问乐霖霖：“你会晕机吗？” 乐霖霖：“不晕，我只晕车和船。” 颜麒：“那就好，不然以后还挺麻烦的，老晕你也难受。” 乐霖霖：“其实我晕车也不是特别严重……上次是……路的问题。” 颜麒：“不晕就好，老吃晕车药睡死过去，路上谁帮我处理工作？” 乐霖霖：“……放心吧，颜扒皮，该我做的工作，我一点都不会落下的。” 颜麒：“你也该长大了，要学会主动承担工作职责以外的事务。”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言修彧打断了，他们越说声音越大，那俩闲不住的双胞胎怎么可能不参与进来。 言修彧：“小堃合颜爸爸课堂又要开课啦~” 语调十分欠揍，确是深得那广告的真传，誓要把小朋友们都哄来把药当饭吃。 言夕彧：“为什么孩子工作老不专心？” 言修彧：“多半是废惹。” 言夕彧：“那怎么办呢？” 言修彧：“打一顿就好，如果不行，那就打两顿。” 言夕彧：“如果还不行呢？” 言修彧：“世界上没有打一顿解决不了的熊孩子，如果有，那就是你打的不够多！” 言夕彧：“如果多打几顿还是解决不了呢？” 言修彧：“那就打狠一点，世界上没有……” 颜麒难得地怒了：“够了！安静！有完没完？” 颜爸爸强制让两个工作了好几年的熊孩子偃旗息鼓，安安静静地打开座椅请空姐铺床睡觉去了。 …… 大概是因为在筹划期已经操碎了心，后面整个活动都进行得极为顺利。展会上人声鼎沸，来自各国的政要、供应商、采购方……全都汇聚在了这个庞大的国际会展中心里。 有堃合集团的知名度打底，还有自带民族振兴tag的特色食品加持buff，Selfway在展上出尽了风头。 颜麒和乐霖霖第一天就接待了几波国内外的重量级嘉宾，国内飞过去的省级领导参观展位的照片还被刊登在了《XX日报》海外版。 随后几天，乐霖霖和早就联系好的合作媒体推了几波新闻和软文，从传统媒体到新媒体，消息没有铺天盖地，但是该有的渠道都有。换言之，只要是关注这一块儿的人，总会收到相关的消息。 活动整整五天，乐霖霖和颜麒脚不沾地，不是在照顾展位，就是在联络嘉宾与合作商推广产品和品牌。期间他们还跟几家潜在客户签了战略合作协议，收获颇丰。 乐霖霖自然也是大秀了一把临时抱佛脚的塑料英语……她本来以为又会被颜麒diss到体无完肤。 结果倒数第二天晚上，两人在酒店里复盘的时候，他的评价竟然是——“还行，勉强过关。” 能得到他的肯定，乐霖霖开心得都要飞上天了。 下一秒钟，尾巴已经翘到天上的乐霖霖就被颜麒摁回了地上。 “不过离我的要求还有段距离，和我比，差远了。” “……我和您当然比不了。” “……你怎么这么胸大无志？……不是……抱歉……口误……胸无大志……这世上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你如果连超过我都不敢想，那还谈什么突破创新、荣耀巅峰？” “……” 坐在板凳上像个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的乐霖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双肘向后搭在沙发背上，大爷一样窝在柔软沙发里的颜麒……甚是无语。他刚刚这话槽点太多，一时间根本不知该从哪儿吐起。 “嗯，您，长得帅，您，说的都对。” 乐霖霖严肃地边点头边祭出了大招——捧臭脚。看上去还真是若有所得，深信不疑的架势。 “嗯，我同意你的观点。” 颜麒也心无芥蒂地接过了招，轻松地笑着回了一击——臭不要脸。 “……” Round one，乐霖霖功力浅薄，无言以对，惨败告终。 从颜麒房间告退之后，乐霖霖回到自己的临时小窝，秉烛夜战准备活动的新闻专题。她十分欣慰地看着自己整理出的那些此次参展的成绩，那因为每天踩着高跟鞋而僵硬的小腿肌肉，还有泡热水加按摩才能稍微缓解的脚底疼痛，都变得我完全无所谓了。 彼时再多痛不欲生，艰难困苦，回过头来看，都不过是记忆里面不值一提的一帧模糊图像罢了，只有走了多少距离，才是无可磨灭的因果。 直到参展结束的最后一天，颜麒都稳定在了“人模狗样”的模式，人前的场合一句不正经的话都没有说过，堪称年轻有为CEO的模板。 …… 直到最后一天…… 颜麒站在展位门口，脸上突然荡开了笑意，甚至还朝着另一边站着的乐霖霖挑了挑眉。 她一时愣住了，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这几天强行装正经，装得脸抽筋了？ 当时他们正收拾了东西准备撤展，两人分立门的两侧，中间隔了10米的距离。 在乐霖霖眼中，旁边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像变成了延时摄影中抽成了丝的虚幻背景。她只能看清楚颜麒浓墨重彩的眉眼，那双桃花眼弯曲的弧度和剑眉挑起的锋刃，好像是从空气里漂洋过海一般刻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呆愣片刻，她发现颜麒的视线从自己身上往上抬了几分，转到了别的什么位置。随后，她条件反射地回过了头，看向颜麒所注目的方向。 在那边，一个女人老远就冲他们笑着。然后，往这方向走了过来。 乐霖霖偏过头，从余光里看见，颜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肯定那个走过来的女士一定是颜麒的熟人，遂也懒得往四周看，径直靠近了颜麒所站的位置。她打算就这么安静当一个背景板，站等颜总吩咐。 走到颜麒身边，转身之后，乐霖霖短暂地观察了一下迎面走来的这位女士。波浪大卷，大眼高鼻梁高眉骨尖下巴，典型的一张“混血美人脸”。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言夕彧参会前帮乐霖霖恶补“通过着装辨认对方收入情况”知识的必要性…… 乐霖霖认出了她穿着的是Fendi新出的一套小格纹羊毛连衣裙，即使穿了一双Gucci的平底皮鞋也丝毫不减身高优势，少说也有175。 乐霖霖还在努力地回想她的项链是哪家的，人家已经走到了她和颜麒面前。确切地说，是颜麒面前。 那女人冲上来就双手挂住了颜麒的脖子，直接来了一个贴面吻。 乐霖霖嘴角抽了一下……外国人都是这么“热情奔放”的吗？ 随后，她看到对方搭在颜麒脖子上的手腕——袖子下露出了一块vca腕表。 这表虽然挺好，但在这种充斥着土豪的商务场合却不会那么惹眼，甚至还有老派一点的人会觉得太过轻浮。 吸引了她全副注意力的原因不在于那表本身，而是在于—— 她现任上司颜麒休息室柜子里面就有一块同款。 颜麒笑意不减，一边掏出纸巾擦脸上的吻痕，一边转头看着乐霖霖介绍道：“她是Christina，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刚从他身上下来的Christina打断了。 “Yan的未婚妻。” 颜麒好笑地反驳道：“是前妻，你中文没这么烂吧？” 乐霖霖彷如被当头棒喝，怀疑自己是英语学多了听不懂中文了，她本以为……这人和颜麒的关系是同学、老乡、前女友……未婚妻也实属正常。 就是没想到还有……“前妻”这种操作。 因为谁都想不到，看上去一点都不禁欲主义，从来没有带过女伴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大家都猜测有着“放浪形骸”私生活，或者是个gay的颜麒…… 他居然和一个女人结婚了？ 他居然还离婚了？ 他这么随意的人……居然能忍受婚姻的束缚？ 这么一想，好像又过得去了…… 但是…… 明明是不安于婚姻的人，那当初结婚干什么？ 而且公司里居然都没人知道这样一个天大的八卦。 还有更为疯狂的是——这对前夫前妻貌似关系很好的样子，既然这么和谐……又离婚干嘛呢？ 乐霖霖心里的千回百转自是没人知道，其他人都只看见她在惊了一下之后就淡定地伸出了右手。 “您好，Christina.” 因为不知道对方现在的婚姻、职称状况，她也就直接没带称谓，Christina也淡定地和她握了握手。 乐霖霖心想，好在dw的腕表戴在左手，免去了当众被剖析“大学毕业生工作半年后收入”的烦恼。 Christina面对着站在一边的两人：“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 虽明知道是颜麒做主，但这话是对着两人说的，一点都没冷落乐霖霖。 颜麒笑着点点头，看上去相当开心：“好啊，正好也没什么安排了。” 在去饭店的路上，坐在副驾的颜麒和开车的Christina相谈甚欢，从分别后的私生活谈到最近新购置的不动产，甚至连Chris的新任丈夫都没有放过，颜麒还表示有空一定上门拜访。 是刻意应付还是真心相待，这一点乐霖霖还能分得出来。很明显，离婚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两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因为生活节奏不契合而离婚。他们虽然关系密切，但却没有一点爱人之间的小心和羞涩，就像是认识几十年的老友之间那种轻松又亲密。 那么……就只有——“形婚”，这一个可能了。 乐霖霖最终得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判断——颜麒是个gay。 否则哪儿能这么贴合“Gay蜜”的角色呢？ 再想想他包裹着随意内核的精致外皮……款式时尚的定制西装、镜框、领带还有香水……这个答案的可能性又增加了一些…… 前排的两人是久别重逢聊得热火朝天，偶尔问后排的乐霖霖几句没营养的话以防她觉得被孤立，乐霖霖一边应付着，一边任由好奇心如野草般在她心里疯狂生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迪拜如何·靠近 到了饭店，颜麒先帮乐霖霖拉开了座位，让她坐在靠窗可以俯瞰城市景色的位置，然后坐在了她身侧。落座对面的Christina则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尽地主之谊”。 Christina用香港口音和台湾腔夹杂的中文问道：“Miss Linlin，想吃点什么？这家主要是地中海菜。” 乐霖霖：“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颜麒：“她不爱吃生海鲜，喜欢吃甜食和芝士。” Christina瞳孔微缩，意味深长地看了颜麒一眼，随后又拖着长音回了一声：“哦，知道了”。 她话音里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意思，倒有那么几分调侃的意味。 颜麒也毫无避讳，坦然地看着对面的Christina。 乐霖霖有点惊讶，她跟颜麒不过是一起吃过一次饭，他竟然就摸清了自己的喜好，甚至都能“抢答”了。 这是何等的职业敏感度……继品香之后又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更重要的是，Christina和颜麒明显很熟，她既是如此反应，就证明这样的言行并不是颜麒的一贯作风。 菜很快一道道端上桌，果然如Christina先前所说，以法国菜和意大利菜为主。牡蛎、松露、牛肉、蜗牛、胡萝卜、西红柿、龙须菜等配上橄榄油、黑橄榄、各种奶酪、Marsala酒还有香料……荟萃成了一道道完美体现地中海特色的菜，不是传说中的180种意大利面那么简单。 颜麒愉悦又嫌弃地对着自己盘里的食物挑挑拣拣，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围绕食物进行各种点评和讨论，当然主要是Christina和颜麒在说，乐霖霖刚入行，相关知识都是一个月内恶补的，个人生活经历更是和他们相差甚远，谈资相当匮乏。 相比较而言，她更为了解中国各阶段学校食堂的美食品鉴，比如圣女果炒西瓜什么的。好在因为性格开朗，时不时搭腔跟着笑一笑，偶尔还能抖两个包袱逗大家开心，倒不会让人感到尴尬，也不需要旁人刻意照顾。 饭后还有极正宗的舒芙蕾和芝士蛋糕，口感爽滑软糯，润泽唇齿，吃完以后热量好像直接融进了血液与肌肉，丝毫不增加已经被主食填满的胃的负担。 “这蛋糕还不错。”说着颜麒把自己切了一口的蛋糕推到了乐霖霖面前。 乐霖霖满头雾水地从自己的蛋糕上抬起头，看着身边颜麒相隔不远的脸：“不错干嘛给我？” “我健身，无福消受。” “好吧。” 乐霖霖爽快地接收了那一大坨高热量，低着头“虔诚”地品味着，在开心和满足中为颜麒缺失的人生乐趣惋惜。 颜麒视线刚从埋头苦吃的乐霖霖那边转过来，就对上了对面Christina意味深长的打量。他单手撑着下巴挑了挑眉，随意又不甘示弱地怼了回去。 Christina轻笑一声偏过了头，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又不是买不起多一个，非学人家小学生搞什么奉献的浪漫。 Christina：“看不出来，Miss Lin酒量还不错。” 不知道自己何时改姓了lin的乐霖霖抬起头：“还行，平时偶尔有庆祝活动也会喝一些。” Christina：“不知道和Yan比起来怎么样？” 颜麒，头都没抬：“没人会闲着无聊去试自己酒量上限，你这问题没意义。” Christina：“好吧。Lin吃饱了吗？” 乐霖霖：“嗯，谢谢款待。” 又坐着聊了一会儿，乐霖霖放下了叉子，看着面前两个装蛋糕的空盘……满足又……意犹未尽。 颜麒抿尽了杯子的最后一口酒，抬着杯子，手肘搭在沙发背上，相当放松地越过乐霖霖看着窗外。 “还要再来一个吗？” “不……不了……”虽然不健身，但是这么罪恶的东西……浅尝辄止就好。 颜麒对着桌子对面道：“那买单了。” 桌面的人笑着点了点头：“嗯。” Christina也毫不推辞，直接就在乐霖霖的目瞪口呆中签了单。 要说这一餐还有什么缺憾，那就是乐霖霖的好奇心根本没有被满足。颜麒和Christina对各自生活都没什么分享的欲望，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Christina：“我帮你们叫了回酒店的车，就在楼下等着。” 乐霖霖：“……呃，谢谢。” 颜麒随意地披上了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连句“谢谢”都不打算说，起身站在桌边等着两人出来。 乐霖霖看着毫不客气的颜麒，再次确认了他和Christina之间的“基友情”。即使……他们俩中途一起结伴去洗手间，还消失了很久…… 因为——颜麒绝对不是那种会坦然接受一个久别重逢的心仪女孩为自己买单的男人。 即使是曾经心仪也不行。因为他即使自己不认同，也要在大男子主义文化的语境中维护自己——“男人的尊严”。 …… 三人站在饭店门口，Christina帮他们叫的车早已经停在了面前。 Christina：“Byebye，Yan，下次见。” 她边说边又送了颜麒一个热情洋溢的贴面吻。 说完走到了乐霖霖这边，也顺便俯身送了她右颊一个饱满的唇印，乐霖霖被这超出“传统待客距离”的美丽吻痕震得呆若木鸡，连对方跟她道别都忘了回应就被颜麒拉上了车。 两人坐在车后座，颜麒一边用纸巾擦着唇印一边问：“你来过这儿吗？想不想去玩儿一天？” 乐霖霖被这个惊喜撞了一下腰，终于回魂。 “当然想！……可以吗？” 她本想一蹦三尺高，但是在领导面前表现得热衷玩乐总是让人有点虚。 颜麒失笑道：“当然可以。定后天下午回去的机票。” 前几天都在会展中心和指定酒店两点一线，现在终于能出去浪一浪，喜欢旅游和探索未知的乐霖霖自然是极度兴奋：“颜总万岁！” 颜麒：“私人场合。” 说完他头往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眼睛一闭像是喝多了酒想要假寐一会儿。 “好，颜麒万岁!” 黑暗里一语不发的颜麒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扯出了一个向上的弧度。 大概是因为车况或者路况的优秀，乐霖霖没有一点要晕车的迹象。她本想闭上眼和颜麒一样伴着车里舒缓的音乐小憩，但或许是因为第二天要去玩儿而导致神经活跃，毫无睡意。 她索性睁眼看风景，车窗外，人与车熙熙攘攘，现代化的高耸建筑与琳琅的灯光诉说着城市的繁华。偶尔路过□□风格的低矮建筑，又觉别有一般风味。 饶是初来乍到，但景色大同小异，总会厌倦。乐霖霖回过头看着车内，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暖黄灯光以及仪表盘上微弱的荧光作为光源。 她无意识地转向颜麒的方向，朦胧间可以看到随着微弱光线的游走，光影在他脸上打出不甚明显的明暗相间，勾勒出俊挺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闭上的眼睛显得长而翘的睫毛尤其明显，随着车的轻微颠簸而微微颤动。 乐霖霖看得有点呆了。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颜麒用来评价她长相的一个词——“温婉”。 颜麒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闭眼靠在那儿，不开口，还真挺有一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质感。 看了一会儿，对面的人若有所察一般睁开了眼，轻轻转过头来与她面对面。 视线相交，如初见时候那样，朦胧又意外。 乐霖霖仿若被惊醒一般，终于听清了车内现在正在放的歌—— “When you said you looked a mess, I whispered underneath m you heard it, darling,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那边的颜麒却先抬起了手。很快，那手已经到了眼前。 下意识往后一躲，后脑抵在了椅背上无可退避，颜麒的中指和食指指背准确地落到了右脸颊上。 在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那温热的手指轻轻擦了一下就收了回去。 这才让人明白过来，颜麒只是帮忙擦了一下刚刚留下的唇印。当时被他紧赶慢赶地“塞”进了车，后面又沉湎于得以去摸鱼的喜悦中，竟然忘了这一茬儿。 几秒沉默的对视之后，两人一起移开视线，偏头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 有人的脸已悄悄红到了耳朵根，幸好车内光线昏暗，一点微不可察的小心思总能被掩藏在黑暗之中…… 颜麒：“晚安，早点休息。” 乐霖霖：“晚安。” 到了酒店，住在相邻房间的两人道别后，看似施施然地回到各自房间。 酒店是主办方安排的六星级酒店，今晚，他们会在这里住最后一晚。 躺在柔软的床褥上，周围是□□风格的装饰物和家具，在黑暗中也能告诉旅人这里是不是故土。 独自躺在偌大的房间里，竟然会让人觉得有点寂寞。 今夜有酒有笑语。 只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自醉。 若无其事之下，异国他乡是否有人难成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迪拜如何·酒店 第二天一早，乐霖霖被颜麒一通电话叫醒。 “快起来了，收拾一下把房间退了，今晚住阿拉伯塔。” 迷迷糊糊中，霖霖只知道自己随便应了一下就陷入了不可抗力导致的回笼觉。 五分钟以后她才反应过来—— 阿拉伯塔？ 那就是传说中的…… 七星级的帆船酒店啊！ 乐霖霖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用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和行李，二十分钟不到就敲响了颜麒的房门。 颜麒打开门，手上拿着手机，正在玩儿某大火的四字手游。 他眼也不错地盯着手机屏幕回道：“稍等，马上，五分钟。” 门边是他已经拾掇好的行李箱。 霖霖顺着他侧身让出的走道进房间，顺着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遗漏的东西，连被子枕头都抖了几下。 这是言夕彧走前交代过的一个“不情之请”…… 自从颜麒有次把手机落在非洲酒店，他们十分艰难才拿回来之后……整个团队就保持了这个习惯。 并且，在颜麒再也没有犯过同样错误的情况下，他们还打算把这个光荣传统发扬光大。 前提当然是颜麒对此并不抵触。 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家大门常打开，正大光明让你们搜。出差就够累了，我想干点儿什么也不会挑这时候。” 五分钟过去了，两人一起坐在床脚两边，中间隔着整张床的距离。 颜麒还没有结束他的一局游戏，作为一个极为守时的人，一般也只有这种情况下，他的五分钟可能意味着半小时。 无聊的乐霖霖拿出手机在外网刷当地的旅游攻略，顺便也算是练练英语。 两人都戴着耳机，一时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13分钟后，超时了两倍零三分钟的颜麒一声：“我去，这队友什么玩意儿，举报了。” 随后他终于重重放下了手机。 乐霖霖刚刚已经戴上耳机听起了BBC新闻国际版，这声痛呼告诉了她游戏的结果。 她平时不玩游戏，这也是第一次见颜麒打这款国民手游。 她不知道对待输了的人是不是该噤若寒蝉才能不被迁怒…… 毕竟……她偶尔看慕染玩儿，平时温柔似水的软妹子都会边打边骂人。 颜麒转过头看着乐霖霖，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遂收起了手机，耷拉的嘴角瞬间转为上扬。 “走啦走啦，去玩儿去。” 说着他就飞速从床上跳了起来，拽上行李箱就往外走。 乐霖霖赶紧飞速上前拉住前面的颜麒，他走得太快，只剩下了衣角在她手里。 “颜总，颜总，颜总，等等等等，慢一点，你电脑没拿。” 她一手被自己的行李箱和两人的电脑往下拽着，另一手努力抵抗颜麒向前的惯性。 被一件外套阻止了前进脚步的颜麒迅速回过身。 “私人场合别带总，第三次。” 他边说边伸手接过了乐霖霖手里所有的行李，然后把电脑挂到行李箱托手上省力气，丝毫没有要展示手臂肌肉力量的意思。 他的“懒”，乐霖霖第二次见他，也是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 乐霖霖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了心声：“不是，不叫颜总的话……我真不知道该叫什么。” 颜麒：“颜，麒，颜麒，都行。” “颜……麒……？” 乐霖霖怎么说怎么奇怪…… “……好吧……麒哥！今天咱去哪儿？” 麒哥觉得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像个流氓头子，还是胸口上纹了个麒麟的那种…… “……跟我走就是了，反正我就算把你卖了也不怎么值钱，放心。” 两人转移到新了酒店，准备先去把东西放了。颜麒看上去驾轻就熟，带着乐霖霖在前台办入住手续。 乐霖霖四处打量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之情。 “哇，酒店门口那几辆是劳斯莱斯幻影么？有人下来了……看这衣服和头巾……是当地人。还有小孩儿……他们日常出来玩儿也会开一个车队的豪车么？” 颜麒听着乐霖霖惊讶的语气，失笑道：“怎么，想去合个影么？” 乐霖霖：“可以吗？” 颜麒好笑：“真想去啊？” 乐霖霖：“没有啦，随便问问，拍照也没用，又不能‘点胶成车’。” 颜麒：“‘点胶成车’？” 乐霖霖：“缺少一根金手指，把胶片变成车的实物……” 颜麒：“……好吧。” 颜麒竟然还认真解释了一番：“这个恐怕不行，看上去是防弹版的，还有便衣保镖……估计车主不会随便让外国友人上去。下次如果遇到那种落单小明星的车，还可以试试。” 乐霖霖对车的了解仅限于看见车标知道是什么车，大概什么个价位，对于是不是防弹版就完全不清楚了。 她听着颜麒认真的解释，想起他上次开去吃饭的那辆黑色辉腾，那是唯一一次见他没开公司的车。 乐霖霖忍不住问：“上次吃饭那车，是你自己的？” 颜麒：“是啊。” 乐霖霖：“你……这么低调啊？” 颜麒哀叹：“没办法，那是我‘饭碗’的一部分……我来集团上班的时候，杰叔勒令我不准开我自己那些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车。” 这描述很是简单生动，乐霖霖眼前仿佛已经一字排开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车。 颜麒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堃合集团脱胎于改革开放后成立的传统国际贸易物流公司，成立比较早，先前又一直是上了年纪的人在打理，日常管理方面作风难免有些古板拘谨。 跟他们打交道的又以国企、央企为主，还有很多政府关系需要处理，低调做人是必须的。 乐霖霖：“……节哀。” 她注意到这是颜麒第二次提到“杰叔”了，这人就跟他的前妻一样让人充满好奇。可是依她跟颜麒的关系，她又得强行压制八卦之心不能主动问出口。 颜麒正在选房间，看着看着突然回过头来问乐霖霖：“你现在也不恐高吧？” 乐霖霖：“不，我从不恐高。我喜欢各种极限运动。” 为了突出自己勇于挑战的精神，霖霖在简历里还写过这爱好。 颜麒：“很好，不然你就得留下给我看包了。” 霖霖已经被面子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也并不会滑雪、骑马、冲浪等运动的事实：“……除了潜水我都可以玩儿。” 颜麒好奇道：“可以嘛，小朋友。为什么不能潜水？深海恐惧？” 乐霖霖满脸尴尬：“不……我晕潜水……会吐。” 颜麒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故意换了个谄媚的语气道：“……厉害了，亲。这边的建议是——潜水前不要吃太多东西也不要空腹，慢慢尝试，逐渐下潜呢。” 乐霖霖只想给这个客服打一星，并投诉平台，但可惜没有地方可以点，她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不回话了。 颜麒转过头来看着她问：“怎么，生气了？” 乐霖霖没好气地回答：“没，不敢。” 颜麒：“为什么不敢？” 乐霖霖：“我饭碗还在您手里呢，麻烦您受累给我端稳了。” 颜麒：“诶，你这小朋友还有什么不敢的，都敢跟你衣食父母呛声了？” 乐霖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还敢自称人家衣食父母，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作为新时代五讲四美新青年，乐霖霖如果就这么应承下来那就不是她了。 乐霖霖：“您恩重如山，我知恩不报，行了吧？您大人有大量，容我准备准备负荆请罪。” 颜麒：“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负荆请罪就免了，换个别的新颖的可以考虑考虑。” 乐霖霖：“我谢谢您嘞，颜宰相，别的什么我可都不要，您帮我把今晚酒店钱报了就行。否则下个月Selfway就要上社会版头条了——员工因不自量力、盲目攀比、奢侈旅游，最终导致饿死街头，疑似高利贷组织到堃合集团楼下拉横幅追债。” 颜麒笑出了声：“真上了我还得谢谢你帮我宣传。小财迷……放心吧，因公出差，我给你报销，公司报不了我私人给你报。” 乐霖霖完全忘记了……颜麒是她“饭碗”的一部分，她得…… 算了，都是人，去他的尊重、忍耐、低声下气…… ……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房间存好了东西。 这次他们没定两间，只定了个足有300平方米的全景双卧套房，楼层很高，站在阳台彷如身在云端，可以俯瞰日月从海平面东升西落。 放好东西，颜麒就带着乐霖霖搭乘坐着酒店的雷克萨斯开始了迪拜一日游。 乐霖霖原本以为他们就是去各个景点逛逛，比如去迪拜塔坐坐电梯什么的，瞻仰一下土豪的世界。 事实证明，她又低估了颜总的作死欲。 如果只是按照普通导游的唬人路线逛一圈，那根本满足不了不皮等于死了的颜麒。 最终，在乐霖霖的满心期待和对未来的毫不知情中，颜麒带着她，乘车来到了一家俱乐部。 乐霖霖定睛一看…… 那竟然是一家—— 跳伞！？俱乐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迪拜如何·跳伞 乐霖霖完全没想到颜麒居然会带她来玩儿这么刺激的，整个人都陷入了懵逼又兴奋的状态。 作为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高中毕业后她就拿着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去国外完成了AFF的培训，有机会就去跳几次，到大学毕业前已经拿到了A证。 迪拜作为一个风景优美、气候适宜的跳伞圣地，每个跳伞爱好者对其都有一种难以掩饰的钟情。 没有体验过的乐霖霖自然也是久仰大名，只是因为各种原因始终没能成行。 总结下来，其实也就两个原因——没钱，没闲。 这一从天而降的惊喜，把她本来就兴奋的神经彻底砸晕了。 颜麒之前看到她简历的时候就记下了这一爱好，不得不说，还挺特别的，让他过目不忘。 作死的欲望人人有，但是程度却大相径庭，大多都是看着别人作死的经历聊以慰藉，因此那些乱七八糟的作死直播才能有那么多受众。 能大老远跑去撒钱“玩儿命”的，这种人就算在他颜麒的朋友圈里也不多。毕竟相比起来……赛道飙车要容易实现得多。 乐霖霖用仅存的理智问颜麒：“这里不是要提前很久预约么？” 颜麒：“我有USPA的Tandem Instructor（双人伞教练资格证），培训和考核次数大多数都是在这刷的，我还在这挂名着教练呢，偶尔来放松一下。来，签协议。” 乐霖霖激动到都想跟Christina一样挂在颜麒身上送他一个吻了，费尽力气才险险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不住表示了一下如江水一样滔滔不绝的感激之情。 “太酷了，颜麒，爱你！” 话刚出口乐霖霖就觉得稍显唐突，但是她看到颜麒笑意从眼底晕染开直达眼尾，却没再说出什么呛人的话，遂也感到十分开心，没再多解释什么。 因为两人都是跳伞老手，所以自然针对体验者的跳前培训环节对于他们就精简了很多。 颜麒：“因为我们是插队的，所以要再等等，等那边没人以后我们再单独过去。” 乐霖霖：“好的，没问题。” 颜麒虽然感受到了她声音里的兴奋劲，还是忍不住给她浇了盆冷水：“你第一次来这儿，不能一个人跳，得带教练。” 乐霖霖的积极性丝毫没有被他打击到：“能体验已经很好了，我一直都很想来，只是没机会。” 颜麒一副欲语还休的口气：“但是呢……因为没预约，所以教练都没空。” 乐霖霖表情僵硬：“啊？” 这是要她坐在边上咬手指看颜麒一个人high的意思吗？…… 乐霖霖等着他继续说，但他就是不开口。 她最后只能追问道：“那怎么办？” 颜麒：“所以呢……” 乐霖霖：“所以？” 颜麒终于不再卖关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坦然笑道：“所以，就只能我带你跳了。” 乐霖霖瞬间惊到丧失了语言能力。 “啊？” …… 闻听了那个“惊天动地”的解决办法之后，乐霖霖大脑一片混沌，懵懵懂懂地喝着咖啡。 她跟着颜麒重温了一遍注意事项，也了解了当地跳伞的一些特别之处。 看上去也不知有没有入心，反正有“嗯、啊、哦”的反馈就代表是入耳了……颜麒好像也不是特别在意她的心不在焉。 直到两人换好了衣服，坐上直升机，乐霖霖才回魂。 颜麒再次在噪音中大声跟她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 两人都没带教练，只带了一个摄影师，一行三人，慢慢靠近一万四千英尺的高空起跳点。 飞机还在上升，颜麒一边继续重复注意事项，一边坐到霖霖身后，拍拍她的肩膀，乐霖霖知道，这是要开始准备了。 颜麒轻轻把她移到了自己身上，前胸与后背相贴，大腿与大腿相碰。 随后他用力将两人身上装备的搭扣紧紧扣到一起，仔细地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的设备。 乐霖霖现在……非常慌张。 这样的情绪从她熟悉这项运动以后就没再出现过。 事实上，在习惯了之后，自由落体的刺激感更多是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快慰已经很难达到能够刺激神经与大脑的程度。 乐霖霖甚至都已经忘记了上次跳伞是在何时何地，更不要说还记得那时候的心理状态了。 她早先也不是没有体验过双人跳伞，但时间太过久远，那时候究竟心里是什么感受，她也已经毫无映像了，连教练是男是女都已无从想起。 颜麒从身后帮乐霖霖把护目镜戴上。 极近的距离之下，他头往前倾，几乎就靠在乐霖霖耳侧。 他朗声道：“自己调整一下。” 音量不算小，甚至有点吼出来的意味，但在飞机引擎轰鸣的嘈杂背景音中，就仿佛轻风吹拂在听觉神经上。 乐霖霖下意识根据他的话调整了一下眼镜，还有其他安全装备的位置。 这时候……两人已经被各种绑带紧紧捆在了一起。 乐霖霖心跳如擂鼓，她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颜麒呼吸时胸腔起伏的频率。 还有那“砰——砰——砰”…… 一下一下撞在她背上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距离太近，她甚至不敢稍侧身去看看身后的人在干什么，生怕一回头就会蹭到对方脸上。 很快，飞机不再继续上升，摄影师“哗啦”一下拉开舱门。 乐霖霖看到外面一层层的云就像雾一样，低下头可以看到隔着轻纱一般的奶白色，城市里各种颜色的地块像拼图一样凑起了人类活动的痕迹。 风鼓噪着灌进舱内，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重量感扑面而来，点燃了她体内蛰伏着的那些热爱冒险的因子，它们嘶吼着，挣扎着，想要冲出血液，冲出皮肤。 “准备好了吗？” 颜麒带着霖霖卡在舱门边，两手支撑着上下两侧舱门。 乐霖霖下意识按照脑海深处的知识进行准备，她头往后仰，贴在颜麒的颈窝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重复了三次前后仰的动作。 她不甚清醒的大脑好像还意识到了颜麒加速的心跳和吞咽时喉结的上下滚动。 然后—— “You jump，I jump！” 颜麒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掠过，被狂风卷进高空，留在了地球的大气层里。 与此同时—— “唰” ——颜麒带着乐霖霖一起，把自己抛到了4000米的高空之上。 失重感，还有坠落的高速感一并袭来，地心引力使劲拽着两人向下做自由落体运动…… 短短不到50秒的时间里，他们就飞速划过了2500米的距离。 风呼啸着毫无阻碍地往张开的口腔与鼻腔里面灌，但即使是失声嘶鸣，在这无人的高空也不会有回应。 大脑轻微的缺氧把人带入半清醒半幻觉的特殊状态，肾上腺素多巴胺迅速分泌…… 从未感受过的爆裂的空气流动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摩擦过神经末梢，不止飞舞的头发，就连身上紧贴的皮肤也随之颤栗。 这一刻，高空里的人，百无禁忌，脱离了一切尘世间的桎梏。 有人在毫无顾忌地在疯狂的下坠里忘记一切，有人在其中沉湎过去，更有人在其中领略将世界压在身下的快意。 50秒，在陆地上还不够做一个自我介绍，但在有着濒死一般感受的极速坠落中，却能让人走马灯般晃过了一生。 直到从1500米开始，仿如要径直击穿地心的下坠终于停止。 阻力伞被打开，鼓风膨胀。 随后，主体伞衣渐次缓缓打开，充饱气体，逐渐降低两人的速度。 颜麒轻轻拍拍乐霖霖的肩膀，将其神魂从九天之外拉回人世间。 她的经验让她意识到，此刻她应该弓起身体，垂头注目转瞬即逝的风景。 身侧，是远古传说中每一族子民都想征服并一窥其机密的天；身下，是一桩桩一件件人类与自然的爱恨情仇。 花费140亿美元的人工岛屿，由卫星指引着精确描绘出的树干、树冠与新月形围坝以全景的形式展示得清晰可辨； 闻名遐迩的高楼哈利法塔看上去渺小得就如落下去之时一脚就能踏平； 还有他们今晚下榻的帆船酒店，彷如幼年时用折纸叠出的一叶扁舟，在用乐高搭建的城市的边界上朝无边无际的蔚蓝海洋扬起风帆，毫无惧意地要踏上新的征程。 黄沙与绿地，亦不过一线之隔，就像天和海的界限一样，纤细而共融，缠缠绵绵，密不可分。 无人机航拍算得了什么？ 自己亲自上来用肉眼看啊！ 摄像师终于缓缓靠近，在两人身边游荡，颜麒伸出双手放到乐霖霖身前，用大拇指作尖，四指弯曲，在她脸下方比了一个“爱心”。 两人随便变换着各种姿势，摄影师也任劳任怨地不断按着快门。 降落伞充饱气真正撑起，拉力让两人的身体从跪趴的姿势变成竖直，稳定之后颜麒轻轻扶着霖霖的肩膀带着她转了一个360的圈。 他在风里大声问道：“晕吗？” 乐霖霖也大喊着回答：“还好！” 顾忌到乐霖霖会晕车，可能是有点“晕动症”，颜麒适可而止没有再挑战她的“头晕阈值”。 乐霖霖兴奋地喊道：“好久没有这么爽了！” 颜麒：“我也是！” 地面越来越近，建筑物映在视网膜上的像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乐霖霖张开双手感受风速与风力渐渐减弱，颜麒扶着她肩膀的手转而改为拉着伞套索链调整落点。 绿地越来越近，最后，两人以仰躺的姿势滑坐在草地上。 乐霖霖压在颜麒身上，一时没有恍过神来。 颜麒大字一样躺在草地上，也是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结果，率先起身的是距离他们有段距离的摄影师。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嘴里还喊着：“Qi，so cool！perfect！” 乐霖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perfect的，就准备起身。 她用力的时候才发现一时间忘记了身上的安全装置，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样把颜麒也给拉上了。 她起身时力道比较大，颜麒因为惯性直接“啪”一下撞在了她的背和后脑勺上。 “——啊” ——两人同时传出一声痛呼。 乐霖霖是被颜麒坚硬的胸肌，还有身上的各种搭扣撞得后背和后腰生疼。颜麒则是因为鼻子撞到了乐霖霖的头。 两人条件反射地要捂住自己被撞倒的地方，这下子手又撞到了一起…… “哎……”“啊……” 痛呼声再起。 走过来的摄影师看着两个人这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一脸呆滞，不知道自己是该站在原地，还是该上前帮忙。 面前两位都是跳伞老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两个人总算是打开了各种装置，解除了连体婴状态。 摄影师这才把相机拿来给他们挑选照片，俩人边向俱乐部中心走边互相diss。 颜麒：“哈哈哈，你看看这张，你嘴都歪了，下一张是不是哈喇子就要流出来了。” 乐霖霖：“你也没好到哪去啊，刘海吹起来发际线这么高，别不是要秃了吧。” 颜麒：“角度问题。你这冲天髻不错，要不要雇我当造型师，以后每天帮你梳。” 乐霖霖：“不敢，雇不起，我怕你彻底钻研秃了，我倾家荡产都不够给你植发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迪拜如何·海底 对于有些人来说危及生命生命的极限运动，对于另外一些人只是偶尔用来放松的，不值一提的家常便饭，亦或只是，拉近距离增进感情的“团队拓展训练”罢了。 晚上两人回到酒店，冲了个澡洗去一天的尘埃，暖暖的水非但没有洗去疲乏，还让人更加怠惰了。换了身相对正式的衣服就直奔G层海底餐厅，在填满了灵魂之后，自然也要好好犒劳一下支撑灵魂的皮囊。 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颜麒竟然还还戴了个金边眼镜，配着一身休闲西装，看上去——更加衣冠禽兽了。 远远地站在门口他就对着你笑，镜片后面的眼睛完成了一个相当温柔的弧度。 一开口，懒懒的声音让人有种周末刚起就和舍友在房间门口相遇的舒适感。 “准备好了吗？” “嗯。” “走。” “颜总……话说……” 还没等人吞吞吐吐完，颜麒就直接低头看着她好笑地道：“我给你报账。” 乐霖霖仰头看着颜麒，淡定地微笑着：“颜总……万寿无疆！” 颜麒忍住了削人脑袋的冲动：“别贫了。你不饿吗？快走。” “嗯！” 一出电梯走进海底通道就感觉自己闯入了亚特兰蒂斯的传说……跟随着远古的遗迹一起沉到了海底。与海水只隔着仿如无物的透明玻璃，恍惚如身在其间，海腥味漫进了鼻腔，皮肤也似被洋流轻轻爱抚着。 进了餐厅大门顿觉豁然开朗，10米高的玻璃围墙之后就是真正不可捉摸的海底世界，透明的海水散射着短波的蓝光，目之所及全是深沉而无边际的蔚蓝世界，或知晓的，或闻所未闻的海洋生物穿梭其间。 餐厅内部装饰亦围绕海洋主题，立柱、座椅和照明灯都做成了白、紫、蓝三色为主的海螺、贝壳和珍珠。 身处其间的人就像是短暂入梦的爱丽丝，离开了现实误入人鱼公主的故乡。颜麒和乐霖霖坐在窗边，默契地都没有去看手机消息，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短暂休憩。六道式的晚餐丰盛而又让人浅尝辄止，就连乐霖霖这样的门外汉都能品尝出食材的新鲜和口味的独特与地道。 两个日常工作主要以脑力劳动为主的人，经过了一番运动，显得有些惫懒，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就不想挪动。 桌上一瓶60ml的Graham port，两个人差不多各分了一半。酒精慢慢浸透四肢百骸，神经被安抚得逐渐迟钝，大脑指挥着身体彻底放弃抵抗，很想坦然瘫成一条咸鱼，只不过因为环境和用餐礼仪的约束还在险险支撑。 颜麒懒懒地靠在椅背上问：“怎么样？” 话只说半句，还没主语，乐霖霖却心有灵犀地知道他问什么：“很好，不管是今天，Selfway，还是颜总您。” 颜麒失笑：“学聪明了啊？你怎么知道我问什么？前两天还说不知道，现在就很好了？” 乐霖霖一点都没犹豫，直道心声：“古人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颜麒右手撑着下巴，眼也不错地直视乐霖霖的眼睛：“你不是喝这么点儿就醉了吧？” 乐霖霖也毫无惧意地与颜麒对视：“还差点儿。” 内心os：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颜麒笑了笑：“你最近怎么这么诚实了？不商业互吹了？” 乐霖霖十分淡定：“没必要。反正……我都那样了你也没打算辞了我。” 颜麒眨眨眼：“我也是有底线的。” 乐霖霖也跟着眨眨眼：“传说中的高压线？” 颜麒手放下不再撑头了，满脸疑惑：“那是什么？” 乐霖霖无言以对，以求知若渴的眼光看着对面的人，满脸都是“你是老大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 颜麒看着乐霖霖，面上不动声色，姿态却变了，不再是刚刚慵懒怠惰的样子，而是双手抱臂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别人做这个动作可能是紧张防备，颜麒却拽得流露出了一种九五至尊的“王霸之气”。 随后他缓缓开口：“不过……对你，我没有底线。” 乐霖霖呆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看着颜麒越来越明朗的笑容，逐渐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假笑girl·乐霖霖：“恕本人才疏学浅，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颜麒继续靠在椅子上悠悠道：“别的都是人资管，我只看两点，第一，能不能用，第二，有没有用。” 已经习惯了颜麒一言不合就变脸的乐霖霖丝毫没被震住，反倒腹诽这人又装了一个大X。 表面上她看似心悦诚服地表示：“受教了。第一：要做颜总手下有用之人，否则会被当垃圾一样丢掉。第二，……” 可能是因为累了又喝了酒，大脑迟钝，又或者是因为懒得，居然头脑风暴了半天都没有想出第二点理由。 最后乐霖霖彻底放弃，很自然地接道：“第二点不好意思，我暂时还没想到，如果以后我有幸成为管理者，有了心得再来跟颜总汇报。” 颜麒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抬起手，作势推了一下好好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笑出了声。 笑完还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这么好玩儿。” 乐霖霖也一起笑了，笑着笑着就想起了一个事情。本来对别人家务事全无关注的她，不知是被酒精泡烂了智商，还是为别的什么神奇力量所引诱，生平第一次燃起了八卦之魂，走上了旁敲侧击的不归路。 “没有Christina姐姐好玩儿。” 颜麒愣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这一出：“怎么突然提她？” “真心话，她很有意思啊，朋友圈和真人都很有趣，让人情不自禁，就想了解更多。” 乐霖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以颜麒的智商，如果没什么抵触情绪肯定会接着话茬往下介绍。 颜麒无所谓地道：“她嘛……和我差不多。你是觉得我很有趣吗？” 这教科书级别的“引火烧身式”转移话题法……… 乐霖霖十分配合领导的虚荣心：“你当然很有趣啊，不单你，夕彧姐姐，修彧哥哥还有潇潇姐跟阮教授，你们都很有趣。” 颜麒却好像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十分索然无味：“也就那样吧。” 随后他偏过头看向门口：“吃好了吗？好了就走吧，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赶飞机。” 乐霖霖心道不好，颜麒这是不开心了，看来……Christina是个逆鳞。 “吃好了，走吧。” 直到回到套间两人也没再说一句额外的话，彷如两个头次见面就一起出差的“关系淡薄的同事”那样，互劝完“早点休息”就各自回到房间洗漱睡觉了。 睡前乐霖霖用浴缸泡了个澡，享受着丝滑流水的按摩，身体的酸痛慢慢减弱，可以感受到那种力量和疲惫一起从身体里面慢慢被剥离出来的舒适。 然而…… 躺在有生以来睡过的最宽敞柔软的酒店大床上，乐霖霖还是感到难以入睡。她把这归结为还没走出白天极限运动刺激导致的兴奋劲儿。 在黑暗中盯着虽然审美独特，但还是散发着土豪气息的房顶，失眠者拿出手机打开了催眠歌曲电台。 好死不死，刚好又是那天在车上听到的歌，毫无意外地让她想起了在车上的那一幕。 乐霖霖毫无保留地相信颜麒是一个非常有分寸感的人，跳伞暂且不论，那天在车上擦脸的一幕却是避无可避的。 那种举动……看似只是举手之劳，却又超出了普通异性朋友的安全范围，更别说是领导和下属，非常矛盾——自然又怪异。 乐霖霖觉得自己脸被碰过的地方暖到开始发烫。 当听到“I never knew you were the someone waiting for me.” 她赶紧切了电台，换到了一个没有歌词的纯音乐频道。顺便总结反思了一下，得出了“ 喝酒误事，还需浅尝辄止”的结论…… 第二天一早乐霖霖就被颜麒敲门叫醒，她顶着个不太明显的黑眼圈随便打了层隔离就出了门。然后——颜麒带着她披星戴月5点不到就到了机场，并且通过头等舱优先通道快速过了安检。 乐霖霖虽未到宿醉的程度，但头还是有点晕：“话说不是8点的飞机吗，我们来这么早干嘛？” 颜麒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你们女孩子不都喜欢到机场逛免税店么？” 乐霖霖内心山呼海啸，只想说“我不喜欢，我没钱。”……最后还是忍住了。 但如果不逛商店的话，还真难消磨这三小时。乐霖霖最后选择在微信里问了几个朋友有没有需要带的化妆品，好在国内那时候已经差不多到了上班时间，还有几个人回应。 颜麒跟着她买齐了要帮朋友们带的手信之后，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两人都打算去飞机上吃早餐，也不准备在机场再吃什么，就地开始在附近继续乱逛。 乐霖霖帮颜麒拿着东西等他进卫生间，大概是门口冷风开太大，她打了个寒颤。颜麒转身就进去了，多余不多余的话一句没说。 转角对面就是Hermès，毫无话语权的乐霖霖同志跟着领导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颜麒随手买了两瓶香水和一块巨大的羊绒提花毛毯。结账之后香水被颜麒塞进了登机箱，乐霖霖看着外面那块槽点满满的毯子，思考着是不是应该提醒颜麒这玩意儿官网上买可以直接送到家，反正他也不在意这几百块的差价…… 一秒钟后，乐霖霖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抵得上她几个月工资的毛毯——被颜麒披到了她自己肩上。 她1米65的身高，在这1米5乘2米的大毛毯之下认了怂，从旁边专柜的玻璃上印出来的身影，就像是初春一朵小海棠被倒春寒的雪压弯了枝，只剩了个尖尖角立在外头。 毛毯上面印的那匹马怎么看都显示出了一种“老骥伏枥”的沧桑感，没多难看，但也没什么和谐美。 颜麒看着好像也不甚满意，又折回店里买了个毫无特色，大众乍一看只是个阿里货的胸针。拿出来之后一语不发地顺手在她领口前别上了，毛毯两边因为这个“回形针”而不再滑落。他上下打量一番，这才满意地抓起两人行李继续往前走。 乐霖霖像个人台一样立在原地呆滞了半天，半晌后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自己没睡醒还是颜麒没睡醒。等颜麒都走出去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恨不能自己腿长立马拉伸到两米的乐霖霖好不容易才赶到了落后一个身位：“我麒哥？这……什么情况？” 颜麒目不斜视继续朝前走，放慢了脚步：“你不是冷吗？” 乐霖霖满头雾水：“我不冷啊……再说飞机上不是有毛毯吗。” 颜麒也睁着眼睛疑惑地道：“你不看天气预报啊？K市降温了。” 乐霖霖条件反射地答道：“没注意……”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被带偏了，无论怎么想……在自己身上披过的东西也不太好还给别人，即使，这是个地毯…… “不是，你这是打算……给我了？” “不然呢？你打算送去干洗一下再还给我？” 乐霖霖震惊脸.jpg：“这么贵的东西……” 颜麒无所谓地道：“决定礼物贵重与否的，是送礼人的能力和收礼人的心意。” 他本来是想表达——再贵的东西对于花钱如烧纸的人来说也没什么可称道的，再廉价的礼物只要收的人珍视也会变得珍贵。 感觉自己这样说好像有点侮辱人的歧义，旋即又补充道：“等你工作两年就不觉得贵了。” 乐霖霖十分头疼：“不是……这就算我敢接我也不敢用啊。” 颜麒更加疑惑：“为什么不敢，你不用得好好的吗？虽然当披肩好像是有点大，但是店里没有什么合适的了，拿回去铺地上，垫桌角还是擦鞋底随便你。” 乐霖霖想象了一下自己把这玩意儿带回去给父母擦地板的场景，满头都是官司：“我麒哥，麒哥哥，您别逗我了行吗？” 颜麒突然停步了，转过头来看着像是披着个魔法学院斗篷的乐霖霖。 “你已经用了，你不收也得收，就当是我预支给你的，以后你再还我吧。” 乐霖霖生平怕的就是欠人情，还钱对方肯定不稀罕，但是都已经被“强卖”了，自己也没法子“不买”。她只得暗叹这天赐的“好运气”，跟着领导出个差都能混出个四万块的“待偿大礼包”。 颜麒看着对面的人那仿佛吞了十斤盐的精彩脸色，尤嫌不够似的笑道：“霖妹妹，再叫一声麒哥哥来听听？” 乐霖霖脸色瞬间停止变换，因为睡眠不足而处理速度缓慢的脑子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货是在开玩笑耍自己。 既然你要大言不惭地送，我就毫无芥蒂地收，大不了辞职的时候还给你两块。乐霖霖这样想着，将此事类比为自己逛街边2元店顺带买了块4软的毛巾给颜麒，忽然就释然了。 乐霖霖：“随便吧……你开心就好。” 颜麒：“我开心，我可开心了。” 他说着还哼了两句小曲儿，“老百姓今儿真高兴”之类的，虽然声音很小，但是乐霖霖还是和他拉开了距离，不想被路人划归到“熊孩子饲养员”的范畴。 颜麒到了飞机上才停歇，早起逛机场二人组在飞机上彻彻底底地补了个觉。中途除了偶尔醒过来回一下紧急的消息就一直睡着，从东四时区浑浑噩噩梦到了东八时区。 飞机没晚点不说，竟然还破天荒地提前了，两人到机场取了行李还不到晚上10点。 华灯已繁，而年轻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离婚内幕·旧事 两人在飞机上睡得昏天黑地，都没怎么吃东西。到了祖国机场，时差都还没倒过来，就先感到了消化系统的抗议。 颜麒：“冷吗？现在地表温度有且只有3℃。” 乐霖霖下了飞机就好好披着那个巨大的地毯：“不冷，来自Hogwarts的神奇力量庇护着我。” 颜麒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跟家里报平安了吗？” 乐霖霖：“还没呢。” 颜麒：“顺便代我给二老送上真挚的问候。” 乐霖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自称“正当壮年”的父母被称为二老，一时觉得又懵逼又新奇，她本想只是发个微信，想了想，又打起了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颜麒又问道：“饿吗？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脑子不太清楚又专注在电话上的乐霖霖直接就把自己卖了，随便答了个：“好”。 电话刚好接通，对面传来霖霖妈温柔的问候。 颜麒听不见，他只能根据乐霖霖这边用本地方言作出的回应进行猜测。 他从小就生活在国外，家里亲戚也不是本地人，实话说……他没怎么听懂。 只大概听出来她在说：“安全到K市了，一起去的领导让我代他向你们送上真挚的问候，等下马上去吃点东西就回家”……之类的。 他感到头有点疼，为什么自己的称谓是“一起去出差的领导”，明明是两个人的电影，为什么自己不能有姓名？ 虽然理论上来说，这样介绍简单粗暴，没什么问题又省去了麻烦，但他就是无来由觉得头疼，牵动得饿了半天的胃都疼了，因此条件反射地揉了揉胃的位置。 乐霖霖刚刚挂了电话就看见这一幕，略犹豫之后，她把自己刚刚在飞机上倒的热水连着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 “胃不舒服？先喝点热水？” 颜麒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有被这“多喝热水”的直男魔咒打败的一天，难得懵了一下，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乐霖霖举着杯子收也不是，递也不是，满脸尴尬。 让你多事吧，被嫌弃了不是？热face贴人家冷bottom，自找尴尬。 直到她手都酸了，颜麒才愣怔着接过了水，满脸呆滞地说了声：“谢谢”。 乐霖霖本来以为颜麒都表现得那么嫌弃了，应该会拿出自己的杯子倒一点。 没想到，他接过去就拧开了…… 然后，就着杯口就开始喝…… 他拧的时候还手滑了一下，盖子差点没飞出去。乐霖霖都条件反射地伸手要去接了，反应神速的颜麒又自己把它给拽了回来。 双层玻璃杯里的容量清清楚楚，接近满杯300ml的水瞬间就下去了一半。 “咕咚~咕咚~”几声过后，杯子见了底，里面的“直男安慰专属透明液体”都被颜麒灌进了空腹。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终于停下了口，回过魂来，盖上盖子，再把杯子递还给了乐霖霖。 一系列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瑕疵，递杯子的时候还只拿捏了杯底三分之一的位置，让接手的人可以有握持的地方。 乐霖霖忍不住想：您这是有多饥渴？一个头等舱的大佬跟被航空公司亏待了似的，水都没得喝？ 乐霖霖还没收起杯子，那边颜麒就忍不住又开了嗓。 “你这不是热水啊，你这是劝人多喝烫水。” 乐霖霖满头黑线，懒得反驳某人的口是心非。 不知道刚刚是谁牛饮得如饥似渴？仿佛跑了趟没有补给的马拉松。 接过杯子的时候，乐霖莫名还觉得玻璃上有点点潮意……不知道，是因为太急切喝洒了，还是颜麒的手心不那么干燥。 随后，颜麒没事儿人一样打了个车，直接把两人拉到了一个——关了门的菜市场。 下了车，乐霖霖看着这个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地方……不明所以。 恍惚间突然想起……她刚刚好像是答应了什么？ 看这地方……是抓鬼还是抓蛐蛐？ 乐霖霖头上的黑线更多了，不知道这个大佬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我……麒哥……您确定……这地方……适合人类夜间觅食？” 颜麒不假思索地道：“不确定，好久没来了。” 乐霖霖看着前方的一片漆黑……更加不淡定了。 “这……会不会不安全啊？” 颜麒抓了一下脑袋：“……不会吧，我就住在附近，这片治安挺好的。这里……我几年前也来过一次。” 乐霖霖：“几……几年前？” 说话间乐霖霖跟着颜麒穿过了乌漆摸黑的菜市场…… 实话说……她自己也就算了……本来就胆战心惊……但她明显感觉到…… 她麒哥也不怎么淡定，小心翼翼，好像是生怕下一秒钟就从阴影里窜出几个不可言说的生物。 走到尽头，穿过后门，顿觉豁然开朗—— 一条亮堂堂，人声鼎沸的小吃街映入眼帘。 乐霖霖和颜麒此次出门大都带的偏正式拘谨的正装，休闲那一套都在坐飞机来和跳伞那天穿了，因此今天穿的也是正装，看上去，与这条喧嚣杂乱的街道格格不入。 尤其颜麒。 乐霖霖可能还会被误认为卖房卖保险的中介…… 他穿得那可是萨维尔街出来的定制，一眼看上去就和批量生产的制式工作服完全不一样，妥帖得严丝合缝，明显是溅滴油、熏点烟都是巨大损失。 颜麒乐霖霖两人加快脚步，一阵风似地路过，带起了街边众人一片向日葵一般的注目礼。 那眼神里面的好奇都溢出来了，就差没有撇下手里的串串跟起身围观。 乐霖霖浸淫路边摊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觉得烧烤摊的温度因为炭火和烟尘而蒸腾得过于高了，在如此寒冷的夜晚都让人脸上烧得慌。 颜麒倒好像是完全不在意，驾轻就熟地带着霖霖走向了最里面的一家烧烤摊。 正好，最里面的位置空了出来，小工正在收拾，颜麒穿过烟雾，毫无芥蒂地就在背对门的靠外位置坐下了。 室内也是一片雾气蒸腾，烟熏火燎地诉说着人世间的烟火之气。 乐霖霖跟着在颜麒对面落座，不需要再考虑高级餐厅里的姿态与礼仪，随意、温暖、熟悉、放纵……她这时才产生了一种——到家的真实感。 夜宵、烧烤或者其他串串，贯穿了整个祖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饮食文化。几乎每个国人都享受过，并把这种饮食在潜意识中刻上了温情的味道。 因为，顺着烟雾和热气而来的，往往是夜间跟信任的伙伴毫无保留地谈天说地。 一切或喜悦或失落的情感，都会随着倾诉埋没在这些烟尘中。 第二天，无论这些情感再激烈，它的主人都又将昂首挺胸，走向或一成不变或焕然一新的生活。 老板吆喝着得空的小工过来跟他们点菜，俩人就坐在菜柜旁边也乐得不用站起，就坐在那儿叨叨地问问，然后指点江山。 到了自己的主场，乐霖霖也懒得推辞，直接点了一堆爱吃的串和砂锅菜，打算吃不完打包回家。 颜麒则随意点了一些肉菜，然后直接要了一打罐装啤酒。 乐霖霖：“一打……我们喝得完吗？” 颜麒：“喝不完丢我车上。” 说着高效率的小工就把冰镇啤酒送了过来，颜麒开了两罐，递给乐霖霖一罐。 这时候，一直在烤的肉串已经上了一些，饥肠辘辘的乐霖霖毫无顾忌地开始大快朵颐。 她一边吃着串，毫无姿态，一边问道：“你胃受得了吗？刚刚不是还不舒服？” 颜麒：“没事儿，我就是饿了。” “吃烧烤喝冰啤酒，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即使在大冷天也是。” 乐霖霖回想了一下附近的住宅，虽然很靠近市中心，但都是些普通的居民小区，突然反应过来，惊讶于这大佬居然藏身闹市：“你刚刚说……你住在附近啊？” 颜麒以乐霖霖三分之一的速度撸着串，又以她三倍的速度喝着酒。 “对，工作日我一般都住印象（小区名），离公司近。开车大概也就10分钟，堵车了，骑个小黄车也能到得了。” 乐霖霖面前已经排排放了几根签签。 “你还会骑小黄车？” 想到他家离公司这么近，上次加班还在对面的酒店开房睡了一晚，简直奢侈到令人发指。 颜麒还在吃第一串，然后放下空酒罐又开了一罐。 “我经常骑小黄车啊……没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 乐霖霖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了一个鸡脚，边啃边问。 “看不出来……你穿西装骑？” 乐霖霖忍不住上下打量起了颜麒的高定西装，以及……西装里面包裹着的……□□。 看着不算壮硕，但也不纤瘦，运动机能如何还真看不出来。 颜麒的视线则是被乐霖霖手里的鸡脚完全吸引了…… 他纠结了一下，也戴上手套，拿起了一只…… ……抛弃了优雅的进食姿态，努力地跟那骨头比肉多的部位战斗。 不过他大概是很久没有吃过鸡脚了，有点不得要领，啃得非常慢。 “哪儿能啊，穿套运动服去公司换呗。” 乐霖霖看着笨拙的颜麒，很想笑，赶紧抬起啤酒罐喝了一口，掩耳盗铃地试图挡一挡。 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早上是偶尔会看见颜麒穿休闲的衣服。 “对不起，我忘了，你可是有休息室和衣帽间的人。” “衣帽间你们都可以放啊，左边柜子是我的，右边那些都是他们的。” 乐霖霖想起了那块和Christina同款的VCA表……她确定是在左边。 虽然心痒痒地很想问，但是因为上次提起来闹了个不愉快，又不能直接提…… 乐霖霖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努力了一把也没有压下去，索性直接放弃克制。 本来嘛，坐在随意的场合，就是应该和环境天人合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想了想问道：“你柜子都不锁，不怕东西丢了吗？” 颜麒嗤笑道：“拉倒吧，那些破衣烂衫谁会要。都是量身做的，拿回去别人也没法儿穿，挂闲鱼上都卖不出去。” 乐霖霖满脸意外：“……你居然还知道闲鱼？领带谁都可以系啊……还有你那些饰品……不是，你把你那些贵得能买好几平房子的表叫做破衣烂衫！？” 颜麒：“我为什么不能上闲鱼，我还在上面拍东西呢。” 两人瞎扯着，不知不觉间……乐霖霖面前的签子已经摞起了一座小山。 颜麒没怎么吃东西，倒是当喝水一样喝了好几罐酒。 两个人喝红酒的时候都没醉意，现在可能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土地上比较放松的缘故，喝啤酒反倒喝得微醺。 颜麒抱着酒不撒手，一个人已经喝了半打。 “你就别旁敲侧击了，真诚一点好吗？” 他直直地看着乐霖霖的眼睛，脸上带着放松的神情，没有撩死人不偿命的笑，也没有让人胆战心惊的怒。 乐霖霖嘴里还叼着块土豆，嘴边还沾着作料，突然被这么直接的眼神看着，感觉自己已经被拨开了所有外壳，只剩下一颗□□裸地，装满了各种小心思的心脏。 她不知所措地在颜麒的眼神里无所遁形：“啊？” 颜麒：“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么游一叶么？” 乐霖霖：“啊？什么游曳？” 颜麒：“Christina，名片忘啦？游曳的游，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一叶。” 乐霖霖：“……这……抱歉啊……我还真没注意她中文名是什么，真有……特色……她……” 颜麒突然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跟她结过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离婚内幕·谜底 颜麒慢慢放下了酒，一副正襟危坐要开始讲大事的样子。 乐霖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开始认真倾听。 “我小时候跟我父母住在美国，已经太久了……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后来……小学的时候……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之后我们一家就去澳大利亚了。” 乐霖霖知道，颜麒他这里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就是不太愉悦的被霸凌经历了，之前在补英语的时候颜麒和她提过。 他顿了顿才又接道：“大学的时候，我去了英国，她……Christina……是我读研究生的时候认识的。” 娓娓道来的语气，像是有一个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历史渊源。 “那时候……刚刚二十岁吧。” 乐霖霖相信，这样的开头，大概会是个曲折的爱情故事。 她中间还走了下神，感慨了一下英联邦压缩饼干式的教育体制。自己费心竭力四年还在本科里沉浮，人家三年，竟然就已经研究生毕业了。 总而言之，颜麒没秃真是个奇迹。 颜麒又开始灌啤酒：“我那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冷血动物吧，或者说……无性恋者？对男生女生都没兴趣。” 乐霖霖忍不住回了一句：“你的心里只有学习？” 颜麒习惯性地单手支着下巴，视线低垂，看着另一只手上的——啤酒罐。那眼神深情得不像在看健康的损害者，也不像在看即将被丢弃的垃圾，而是……像看情人一样的深情。 乐霖霖跟颜麒相处这段时间也发现了，这就是个爱酒的大佬，虽不至于嗜酒如命吧，但只要吃饭的时候条件允许，总会来点红酒。 他面色因为酒精上头而有点红，早上起来没好好打理，又有点天然卷的蓬松发丝在夜风里被撩得有点乱。头发颜色不是纯黑，眼睛也是偏浅的咖色。 背后的灯光给他的轮廓绣了一层逆光的浅金色，像是打上了柔光滤镜，衬得本就比较白的皮肤更加纯净。 随着他习惯性的动作，细碎的光影在他周身流转，透出一种与杂乱背景格格不入的高级感。 儒雅又随意，谦和又放肆。 对比起日常一丝不苟的精英禁欲形象，更像是个想不出金句也得不到知己赏识的落拓诗人。 “那时候太年轻，只觉得……自己是不可能结婚生子的，更不想……以后老了迫于长辈压力……在家里供一尊得罪不起的大佛。” 听到这儿，乐霖霖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根本没法儿想象，颜麒真的把谁当“老佛爷”一样伺候着。 他举止是颇为绅士没错，但也有个度。这种看似谦逊低调实则骄傲放纵的人，谁能让他放弃内心自由？ “正好有一次，学生会搞辩论赛还是什么活动的……就在里面遇见了Tina……然后吧，有一天，我们发现对方都在Twitter上面发表反婚言论……话说回来，我记得她之前还参加彩虹骄傲大□□来着……呵呵，转眼就反婚了……” 乐霖霖听得津津有味，边吃着串边把颜麒的过去当下酒菜。 “那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她是个善变的人……算了……这先不提……总之，之后我们相处得还不错，算是有革命的友谊，一拍即合，决定等我到了法定结婚年龄，我们就去领证，让所有人都闭嘴。” 乐霖霖本来还有点同情他那一脸落寞，听到这儿，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可难受。 颜麒继续抖他的“光辉历史”。 “结果，过了两年，婚是结了，婚宴都懒得办，就跟家里面说是想低调，为了显得真实，我们还去法国拍了个婚纱照挂在家里。那照片拍的……不是我说，我们又不是演员，跟哥俩好站那儿讲相声似的。” 优秀听众乐霖霖配合地问道：“然后呢？” 他干完了一罐酒，又开了一罐喝了一口才好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 “结果，结婚还不到两年，就两年前，她表示——她找到真爱了。她不能以有夫之妇的身份去追求别人，要跟我拆伙。那好吧，反正也没什么财产纠纷、感情纠葛，拆就拆了。” 乐霖霖憋着笑问道：“那表呢，定婚……哦不……革命友谊信物？” 颜麒悠悠地道：“说起那表我头都疼，我买来一次还没戴过呢，她后脚给自己和她真爱买了对情侣的。得了，我这辈子是别想戴出去了。” 语气听上去抑郁十足，完全是个怨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始乱终弃了。但这实际上……连个为家庭牺牲的狗血剧都算不上……就一被基友坑了的闹剧。 乐霖霖实在是忍不住——疯狂地笑了起来。今晚以前，打死她也不会想到颜麒这样的人会做出这么中二的事情，还被人毫不犹豫地“背叛”，反婚反到一半，革命战友临阵脱逃了……她直想仰天长啸大吼一句：快看这个无私的人儿，他用亲身经历告诉了我们——形婚要不得！ 她笑得想拍大腿，出于人道主义精神还是忍住了，最后只好低头捂着脸。 “你一定是想笑死我，好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和信用卡。” 乐霖霖说完冒着生命危险继续笑……毕竟这事儿实在是太千载难遇了，没那么容易就翻篇。 颜麒也无力制止了：“你就笑吧，以后有小鞋勒哭你的时候。你的蚂蚁花呗和信用卡我倒是可以接受，就当封口费了。” 乐霖霖继续大快朵颐：“别逗了，开个玩笑罢了……那现在你家里面就不管你了？” 颜麒继续开了他的吹啤酒大业：“能怎么管？我为情所伤，不会再爱了。” 乐霖霖忍不住边说边笑：“至少……你那表……可以挂闲鱼上卖了。” 颜麒：“算了吧……太难了，我之前挂了个自行车，挂了三年都没卖出去。” 乐霖霖：“我猜……没有人会在二手平台上买上万的自行车……如果是明星的还有点可能。” 颜麒：“大概吧……那要不……我先出个道？” 乐霖霖笑道：“可以试试，我觉得你的条件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才艺？” 颜麒：“讲相声可以吗？” 乐霖霖：“单口吗？我觉得你那不叫相声，叫气势至上的诡辩。” 不知不觉，时间在故事和酒里流过了近两个小时，接近午夜。两人肚子已经填饱，颜麒黄汤也灌得差不多了。 二人都不推脱，颜麒打包走了剩下几罐酒，乐霖霖拿上了剩下的串，说说笑笑间起身走出了烧烤摊。 颜麒：“走吧，我送你回去。” 时间这么晚了，乐霖霖也不推辞，坦然接受。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二人，还没走出摊位就被老板大声叫住了—— “二位，你们还没给钱啊！” 这几天两人的消费都是酒店直接从颜麒信用卡扣费，唯一付了钱的一顿饭还是颜麒前妻施舍的……因此，两个人都忘记了吃完饭还有给钱这个必须的操作。 企图吃霸王餐未遂的逃票二人组就这么被抓了个现行。 老板声音贼大，旁边摊位的人都一起跟着转过头来盯着这边，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组织的人要上演一场寻衅滋事的戏码。 围观群众发现被抓包的两人居然穿得与此地格格不入的高端，更是义愤填膺。 有个中年大叔直接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仗着自己好看就真想刷脸吃饭了。” 一个带孩子的母亲趁机教育道：“你看这叔叔阿姨，穿得那么好还不想给钱，咱们可不能这样，自己凭本事吃的串，也要凭良心去给钱。” 她自以为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二人听见了。 两人都十分尴尬，颜麒条件反射地掏钱包，然后打开一看——几张迪拉姆。翻了半天，没找着一张人民币，窘迫的神色爬上眼角。 颜麒眉头紧皱，他大概是喝得有点懵了，在迪拜到处都是现金给小费和刷卡，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已经回到我们电子支付发达程度首屈一指的祖国。 乐霖霖见状迅速摁住了他要把钱包倒过来翻个底朝天的动作，赶紧折回去室内扫码给了钱。然后二人目不斜视地快速离开了这深巷里的小吃街。 直到走回空无一人的菜市场，两人才如逃难成功一般相视一笑。通过门口小吃街透过来的灯光看见了对方烧红得脸，颜麒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 乐霖霖感觉这次出差之后感觉和颜麒的关系又近了很多，不仅了解了他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也看到了颜麒更加随意真实的一面。 就是可惜……没把他大战鸡脚的英姿给拍下来，留作威胁的砝码。 此时乐霖霖身披的毛毯因为快速走动而滑落了一边。颜麒二话不说十分自然地伸出手帮她往上拉。 乐霖霖刚好也伸手想拉一下，只是慢了一步，直接盖到了颜麒手上。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像是捏着的炮仗爆炸了一般迅速甩开了手。 围巾又往下掉，两人又都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然后双双停在半空，任凭毛毯一边直接落到了地上。 乐霖霖开口企图打破这尴尬：“我来？虽然……这是你买的。” 颜麒借酒装疯：“我来，虽然毯子是你的，人也是你的。” 他虽这么说，但他也没有动作的意思。乐霖霖听着这莫名其妙的对话，赶紧蹲下身捡起来围上。 颜麒：“你知道这玩意儿在古代应该叫什么吗？” 乐霖霖：“织皮？” 颜麒：“不，定情信物。” “……” 乐霖霖发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就不该认认真真回答他别出心裁的提问。 她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对了，喝酒不能开车，你怎么送我啊？” 颜麒满脸看智障一样的表情：“谁说我要开车送你？” 乐霖霖看颜麒也像个智障：“打车那就没必要了吧，印象和我家两个方向，现在约车平台挺安全的，实名制又可以报警。” 颜麒：“没有出差经费了，你还想打车？” 乐霖霖心内吐槽：没有出差经费还不是被你睡帆船睡的。 “……那怎么着，走回去？得走两小时吧……” “扫码骑共享单车啊。” “你在逗我吗？十二点了，还这么冷……” “为什么不可以？在凛冽的冬风中骑车有利于磨炼人的身体与意志，参考冬泳。” “您老自个儿慢慢磨炼，我打车……不用报账了。” 颜麒半天没回话，看似是生气了。 过了半晌，就在乐霖霖开始有点担心时…… 颜麒笑出了声，终于是憋不住了：“我打好车了，路边等着吧。” “你什么时候打的？”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不知道的地方，用意念。想学先入会，二百五保证金起步，八八四八可以成为黄金VIP，永久免费参加颜麒灵力激发课堂。” 乐霖霖斜睨了一眼颜麒，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直接把眼前此人归类为醉鬼。她偏过头去看着空旷道路上对影成双的路灯，完全不想被他拉低自己的智商。 颜麒还在像个老妈子一样地叨逼叨：“怎么样？乐霖霖小朋友，要不要抓住这一次改变人生的绝好机会？到了明天，你就将展开人生全新的可能性，见识到一个完全超出你想象的世界……” 乐霖霖有点无语，颜麒酒量实在是有点迷，有时候应酬红白混着喝都岿然不动，现在这个样子却明显是有点不正常了。 她转过头去看了一会儿，颜麒眼神一片清明，动作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走路很直也很稳，如果是个不太熟的人估计都不会意识到他可能是醉了。 “你这么深情地看着我，是爱上我了吗？” 他语带蛊惑，但是乐霖霖八风不动，就那么直视着眼前不知所云的醉鬼。 颜麒说了半天，发现乐霖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毫无惧色，满是灵动的光。 他觉得……有点……不自在。 颜麒先举了白旗，偏开了头。这下乐霖霖就觉得更神奇了。 颜麒这么个看着温和但实际上拽得二五八万的人，向来只有别人被他看到想伏地跪拜，他喝多了居然会露出这么一副眼神躲闪的“娇羞”表情…… “你不知道，我毕业论文写的题目就是《论世间谁能不爱颜总》吗？” 乐霖霖不跟醉鬼一般见识，顺着他的自恋情绪就坦然接梗，反正等明天酒醒以后会觉得丢脸的也不是她。 颜麒直视着自己的正前方：“虽然具体名字记不清了，但我记得你简历里写的好像是关于《维多利亚三部曲》和女性主义？” 乐霖霖：“……不是，你记错了。” 颜麒：“不可能，我记性很好。” 乐霖霖：“你真的记错了……车来了，快看！” 颜麒还真的回过头去看了一下，街上偶尔有一两辆车，顶着限速飞驰而过，没有一点要停过来的迹象。 发现被骗后，他又转回来低头注视着乐霖霖，眼神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生出了点温柔的意味。 “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听过。” “从前有个小姑娘……” “……” 乐霖霖满头黑线地听着颜麒讲了一个非常神奇的故事——放三只小猪的小红帽某天从镜子误入有着七个小矮人的仙境，然后对着格林兄弟说谎，最后鼻子变长…… 先不说这杂糅了多少童话寓言和其他儿童文学作品，就冲他把其中某些故事的作者都带进去了还能自圆其说这一点，乐霖霖就想给他点个赞。 难说……颜麒这张脸再配上他蛊惑的声线，失业了还真能注册个皮包公司，主业教人修真，副业帮人带孩子，最终目标——用童话故事教孩子修真。 “车来了!” “没有智者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真的来了，先贤。” 颜麒不上当，坚定站在原地立成了一棵苍松翠柏，目光都不带一点斜视，焦距相当精准地凝结在乐霖霖眼里，她都能照镜子一样从颜麒的眼睛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表情。 直到两束亮白的氙气灯光冲他们站的位置射了过来，给一大片地都镀上了雪一样的银白素裹，有点刺眼。 乐霖霖一边抬手挡了一下，一边拉着颜麒上了车。大概是因为有司机这个外人在，颜麒变得相当安静，一声不吭就如本已熟睡。 乐霖霖有点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身上盖着的那片羊毛毛毯相当暖和，与车里的暖气“狼狈为奸”，妄图把她带进懒散和沉睡的深渊。 好在路程短，还没彻底睡着就到了乐霖霖家。 道别的时候乐霖霖对颜麒语重心长地说：“喝了那么多啤酒，没事儿回去泡点蜂蜜水喝，对胃好。” 颜麒嗤笑一声：“你是在cos我母亲吗？” 乐霖霖不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关了车门转身就走。 颜麒看乐霖霖在的楼层亮了灯才让司机掉头送自己回去，他到家发来消息的时候，乐霖霖已经洗完澡吹好头准备睡觉了。 颜麒的微信消息姗姗来迟：“晚安，小朋友。” 乐霖霖想想今天颜麒的言行，真想回一个“大可爱”。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中规中矩回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还是中老年专用的那种。 潜台词——今夜，就让我们——“为友谊干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年终总结·行程 颜麒和乐霖霖从迪拜回来之后，Selfway小团队又恢复到了日常的工作流程中，颜麒也好像无事发生一般照常给所有人分派任务。 到了年底，各家公司都进入了收官迎新的阶段，对于堃合集团来说，要出具全年财报，考评年终绩效，拟定次年战略规划。对于个人来说，也要进行年终总结和工作汇报，尤其是涉及到销售数据的业务部门更是进入了年底冲刺业绩的阶段。 乐霖霖借调到Selfway巧妙地逃避了集团企宣部全员加班加点应对年会的“盛况”，但却也一个人撑起了这边媒介宣传的策划管理和执行，在汇总和展望中忙得焦头烂额。 这段时间里，乐霖霖还跟凌潇一起到日本出了一趟差，顺便去宅男天堂秋叶原朝了次圣，让始终稳占“家里蹲”鳌头的慕染羡慕不已。 某天，乐霖霖正坐在工位上专注工作，颜麒的声音从办公室里飘了出来：“霖霖，进来一下。” 回到办公室，乐霖霖和颜麒都不再是烧烤摊上啃鸡脚还忘记付账的懒散二人组，一个是年轻有为的团队管理者，一个是后生可畏的管培生。 和全公司的人一样，或为了生存，或为了理想，身处格子间，就得披上一层精英的皮，私人关系全得抛之脑后。只在偶尔聚餐之中，才能叫一声朋友的姓名。 乐霖霖进了办公室。 她一靠近颜麒就闻到了一股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味道，扑面而来先是一种冷峻的清凉感，让人精神一振。从中又缓缓蔓延出一点点的花草味儿，仿佛盛夏在薰衣草花田中被从头到脚浇了一场降火的清爽大雨。 从头到尾始终都带着一种压抑克制的腥甜香味，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植物汁液散发出的气味，还是沐浴露自带的冷冽薄荷香。 总而言之，乐霖霖被这气味当头一震，满心都只有一个词—— “闷骚.” 颜麒等乐霖霖走到近前就开始布置任务：“下个星期我要去澳洲，你帮我排一个行程。” “请问有什么既定的事务要处理吗？” “没有，你来安排，下周一开始，为期一周，周天早上回。” 乐霖霖想了一下，还有一周时间，机票和签证应该都来得及。 “好的颜总，请问行程目的和人数是？” “没什么目的，只要你安排得有趣且有用就好。人数二，套间，五星及其以上，最后两晚不定。” 乐霖霖先是在内心里重复了两遍“有趣且有用”…… 随后果断地应道：“好的颜总，周三给您过目。明天先确定往返时间处理签证和机票？” 颜麒今天又戴上了他的金框眼镜，不得不说这就是个装逼利器，隔着那薄薄的透明树脂片看人，自带一种游离世外的疏离感和高高在上的冷淡感。 “时间明天确定，签证机票你不用经手。” “是，颜总。” 乐霖霖退出办公室，赶紧大口深呼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虽然她满心都是疑惑……但那阵清冽与甜腻纠缠不休的味道仍然撩得她心猿意马。这人太精致，也太风骚了…… 好不容易思绪才被强制拉回到工作上—— 此时正值南半球夏季，虽也算是旅游旺季，但澳大利亚跨越热带亚热带，又横跨约40°纬度，再加上受地形和洋流影响，有着复杂的气候，还有群岛相依，多地的旅游景观最好观赏时节根本都不搭边。 颜麒在澳大利亚生活多年，对于当地恐怕比对K市更加熟悉，因此乐霖霖略一思忖，根本没把著名景点放在行程中。 她先是整合了公司在澳大利亚的各种合作伙伴和业务分布，又找了曾和颜麒一起在澳洲求学过多年的言修彧，挖出了他们常去拜访的老友和地址。 在做方案的时候基本上非常顺利……只除了一点十分不明朗——同行人。 如果是公司内部员工大可直接坦然点名，也好提前准备机票和签证，但颜麒既然只说了人数，自然是不方便透露。 更奇怪的是，颜麒在公司资金用度上往往比私人财产要节省得多，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如果是同性，关系极好如颜麒和言修彧同行，往往会住标间；如果是异性，则优先选单人间，没有再根据价格来选。 上次在帆船酒店定套间完全是个意外，在只有豪华房间选择的情况下，双卧的套间一般都会比两间房更便宜。按照公司报账的标准来看只有部长级及其以上才能住五星酒店，颜麒自己虽然是部长级又看似养尊处优，但他实际上却根本没有这么讲究。 总而言之，如果不是接待极为重要的客人，颜麒从不会刻意规定酒店星级。 他这是专程……带人去玩儿？接待吗？ 在扑朔迷离之中，乐霖霖还是迅速地提交了此次行程方案。 “颜总，这是澳洲行程的方案初稿。” “嗯。” 想着他应该会需要一段时间审阅，再和平时一样“事儿妈”地改几遍。乐霖霖准备出声告退了，留下他自己慢慢看着。 “行了，就这样吧。” “啊？” 这更是让她一头雾水，重要到需要套间接待的客户，这么随意真的好吗？ “就这样，挺好的。” “呃，好的……那颜总，我就……” “你去忙你的吧。” 怀疑越积越深，每天乐霖霖都在纠结…… 颜麒这次神秘的行程到底是和谁一起？目的何在？ 明明是让自己安排行程，可是却连对方的身份都不愿意透露，这样的不信任……让乐霖霖有点不舒服，却又十分无奈。即使是相关部门的领导……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下属都不能告诉吧…… 最让乐霖霖难过的是——Selway其他人却好像对此一点都不好奇，非但完全不提及，甚至在乐霖霖的旁敲侧击之下也丝毫不透露。 她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一伙人全都知情，只是在瞒着自己一个人。因此她更加觉得郁闷。 理智上她虽然明白，自己和他们认识不久，有秘密将她排除在外实属正常，但情感上又对他们不信任自己感到十分失落。 …… 隔日，难得的，Selfway在K市有工位的员工竟然都在公司。 “潇潇、霖霖进来一下。”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颜总就是这么懒，喊人都不露面，也不用微信，就这么不优雅地隔着墙吼。 言修彧曾经开过玩笑，说他们和颜总之间应该装一部学前班玩儿的那种纸杯电话，颜麒要想找人就朝着纸杯一吼，喊完还能顺便接口水喝，润润喉咙。 看着乐霖霖和凌潇响应颜总召唤进了小办公室，言修彧边吃着每日坚果边跟言夕彧悄悄“嚼舌头”：“喂，你有没有觉得老大最近说话没那么不中听了，就像是小嘴儿抹了蜜一样。” 言夕彧抢过坚果，挑挑拣拣拨出了蔓越莓干塞到自己嘴里：“你这形容也太恶心了，说得就像你尝过一样，不会用中文习语就别乱用。” 言修彧：“我实话实说，好久都没听见他换着花样的冷嘲热讽了，还怪不习惯的。” 刚好也在公司的阮教授正在和一个程序过不去，对这两只惹人烦躁的“苍蝇”忍无可忍，手中工作不停呛了声：“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言修彧：“阮博士，您这么不严谨，真对不起您的名字啊。” 阮谨昧：“不在学术研究中，对待不严谨的人我也没必要自讨苦吃。” 言修彧无言以对，言夕彧赶紧帮自己兄弟岔开话题：“其实我也发现了，你们说是为什么？” 阮教授、言修彧一起回答：“谁知道呢。”“不清楚。” 言夕彧也没指望他们能回答，自顾自说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言修彧毫不在意：“能有什么大事……那家伙平时看着又人精又逗比，实际上嘛，天真得很……让他被骗两次交交学费就好了。” 全然不知道颜麒已经交过不少学费的言夕彧：“也对，他那么大的一个人，也不可能会被人卖了。” 阮教授点点头。 言修彧：“话说，小夕，你上次一起骑马那个混血呢？好久没见了。” 言夕彧：“啊？谁？” 言修彧：“……又分了？有三个月了吗？” 言夕彧：“大概吧……忘了，你要他联系方式吗？” 阮教授：“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据研究表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言大言二一起捂住了嘴。 阮教授：“放开我，我还能说……” 言大、言二：“不，你不想！” 几分钟之后刚刚被叫进去的凌潇也单独出来了。 言夕彧：“颜总什么事儿啊？” 凌潇：“下个月他要去澳大利亚。” 言修彧：“去干嘛？探亲访友？” 凌潇：“没具体说。” 言夕彧：“谁跟他去啊？不会又是我吧？虽说这两天那边气候还不错，但是我都去过八百回了，一说起来我都能闻到那股太平洋的海腥味儿。” 凌潇：“他没说，不过，我猜应该是……” 凌潇卖了个关子，阮教授依旧不动如山地调整他的程序。 反正这事儿和他也没关系，他就是空有个顾问的头衔，卖颜麒个人情来当个技术指导，出差这种“好差事”绝对落不到他头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年终总结·迷惑 言修彧和言夕彧则满脸嫌弃地看着凌潇。 言修彧：“你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需要猜吗？” 言夕彧：“肯定是里面那个啊。” 凌潇也垂着视线看着坐在转椅上的二人：“我刚认识你们的时候还很怀疑你们究竟是不是亲生的，直到发现你们两个真是……如出一辙得欠揍。” 异卵双胞的言家二位宝贝长得确实不怎么像，平日里言行差别也很大，只除了性格欠揍这点，深得言氏基因的眷顾。 “霖霖她应该是第一次去澳大利亚出差？我们要不要帮她准备什么？” 言夕彧十分开心，自己终于后继有人，不用总在颜麒跟前鞍前马后地效劳了。颜麒他虽然不盛气凌人，但嘴是真毒，使唤人的时候毫不手软。 更悲催的是，她中文还没有英语好，很多时候无力反驳，奈何又舍不得离开。颜麒人格魅力和他讨人嫌的嘴一样强，有话直说，没什么弯弯绕绕的。跟着他工作，赚钱、成长、搏理想，想要什么他就给你什么，确实不能更爽。 凌潇想了想道：“先别吧。他昨晚单独跟我说的，估计暂时不想让霖霖知道。” 言夕彧满头问号：“为什么？他搞什么？” 言修彧：“管他的，他喜欢玩儿神秘我们就陪着他玩儿呗。” 凌潇：“对，就是这意思。” 言夕彧目光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们了。” 凌潇想了想，突然极其愉悦地道：“哦，对了，还有件事儿。” 言夕彧：“什么？” 言修彧：“喜事儿？” 凌潇：“大、喜、事。 对面二人都兴奋地等着听她公布喜讯，难道是堃合要给全体员工分红了？还是下周放假？ 凌潇在他们期待的眼神里慢悠悠地道：“因为下个月颜总要去出差，所以年终总结汇报——调到这个月底。” 言夕彧闻听此言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我去，你说什么？” 凌潇：“你没听错，年、终、总、结。” 言夕彧：“月底？周五不就是这个月最后一天？” 凌潇点点头：“对。” 不用参加汇报的阮教授幸灾乐祸地在一边道：“恭喜你们，即将成为堃合第一个脱离年终总结苦海的部门。” 坐在桌子边沿嘴角抽搐的言修彧：“这玩意儿……就是你说的大喜事？颜麒他疯了吗？这还有几个小时？” 凌潇：“可能吧……”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的言夕彧：“你肿么仄么淡定，已经准备好汇报材料了？” 特别开心的凌潇：“我周五不在国内，汇报推迟到他回来。” 言夕彧、言修彧一起向她投去了愤怒的目光：“你……居然就这么抛弃我们！？” 凌潇：“这就叫出差得早，不如出差得巧。” 想想去年颜麒在会上劈头盖脸吐槽的场景……二言立马转身伏案开始打电话联系大洋彼岸的业务，誓要在周五之前找到个不在公司的理由。 而在小办公室里的乐霖霖对此还一无所知，她还在和颜麒讨论明年的公司宣传企划草案。 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头对着头看着同一份方案，颜麒指一条，乐霖霖就针对方案上面的内容进行阐释。 有时候还得用到边上架着的小白板，黑色、红色、墨蓝色的白板笔在光滑的面上写写画画，一份纯文字的方案立马生动了起来，从晦涩的语言变成了一幅幅统计图案。 到了下班的时候两人还没有讨论完……关于企业宣传，他们两人之间分歧还挺多…… 这就是一个自恃有观摩经验，没见过杀猪也吃过猪肉的“实用派”，和另一个自恃有些许实践的经验的“学院派”之间的斗争。 双方据理力争，有些问题谁都说服不了谁。 乐霖霖对于一些原则问题非常坚持，但有些和公司实际情况相悖或者是难以实际实施的条款，只要颜麒提出来，她就会接受建议马上修改。颜麒则全程一副认真脸，时而眉头微蹙，时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乐霖霖，毫不留情戳穿她话里的漏洞。 好在这玩意儿也不是这一两天就要讨论完成的东西，乐霖霖工作汇报上面主要还是以今年的工作情况为主，明年的计划只需要顺带一提就好，因此这事儿就悬而未决，暂时搁置了。 行到尾声的时候，颜麒对着马上就要转身离开的乐霖霖道：“对了，通知你个事儿。” “颜总请说。” “周五，Selway年终总结汇报。” 乐霖霖用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也要……参加吗？” 颜麒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怎么？你不是我们的人吗？” 乐霖霖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下去……感觉自己喉咙紧得慌……按理来说，管培生只是借调到其他部门，年终总结她是回企宣还是在颜麒这边……这真说不准。 颜麒：“还是说——年终奖你不想要了？” 乐霖霖真想给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大佬跪了……Selfway怎么这么疯？不……应该说颜麒他怎么就这么疯？ 即使能力再强，突然来个这么大的“突发事件”，正常工作还不能放下，怎么着这也得加班才能搞完，还得疯狂加！ “好的，颜总，一定按时按质按量完成……” 看着那个表面上尊重得无可挑剔，明显心里已经吐槽了不知道几重的妹子离开办公室，颜麒平静严肃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 他含着笑的眼神落在了电脑屏幕上，那里是他自己的年终总结。颜麒作为堃合的一个中层管理，自然也是有汇报对象的——包括黎总裁在内的——公司高管们。 …… 周五，很快就到了被颜麒强行提前的工作总结大会。集团企宣部长关姝晗正好那天也在公司，就被颜麒邀请过来一起旁听。 在堃合组织架构中，分子公司宣传工作有自己的相对自由，但也得围绕集团标的展开。按理来说，堃合企宣部的leader是宣传总监，但该位置目前空缺，这一板块划给了高管团队的某总代管。 某天，此挂名大佬和黎总裁一商量，把这块业务全权交给了关姝晗。由此，关姝晗虽只是部长，和颜麒同级，但对集团企宣事务有绝对话语权。只有重大决策，例如：制度汇编修订，年度经费预算报批，超过千万的项目……这一类才需要向上汇报或是上会讨论。 总而言之，她来参Selfway的会，没必要，但也是合情合理的赏光。 Selfway除了没能溜号的言家双胞，其他没有紧急工作的驻外员工都是通过视频会议的方式参加。 按照入职时间排在最后乐霖霖站在讲台中央，在众人凝视的目光里，淡定地点开了PPT。 没什么炫目的动画效果，全都是实事求是的数据，用简洁的图表呈现恰好合适。 “首先，在公司内部，我们通过与信息平台的合作达成了以官方微博、官方微信、官方网站为核心的宣传矩阵。” 翻页笔抓在乐霖霖手上，讲到某处就有小激光红点指在上面。 “……发文数量……受众增长数……推广费用……转化率……” 颜麒坐在下面听得非常认真，乐霖霖目光每次扫到他，都能看到他眼里认真的审视。 乐霖霖开始还挺放松，但一看到正襟危坐的颜麒，还有对面偶尔提问的关部长，她立马感受到了压力，甚至都起了紧张的情绪，回忆起了竞选管培的时候被黎总裁问话的惊悚。 “我们通过与……等媒体平台合作……” “嗯……诶……” 说着说着，突然之间，乐霖霖声音停了下来。 她摁了几下，激光笔翻页键居然摁不动了。 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最后到了她这个最菜的这儿就出了问题……作为一个第一次进行年终总结汇报的新员工，乐霖霖觉得……压力木星大。 这是连设备都欺软怕硬吗？ 看着她低头摆弄了几下手中的激光笔都没有反应，侧坐在会议桌旁，面对屏幕，离乐霖霖最近的颜麒坐不住了。 “拿来我看。” “嗯。” 乐霖霖战战兢兢地把笔递了过去，活像是怕用力过度就会捏出个坑来。 其他人不太想仰头看大屏幕，坐的都比较远，关姝晗更是习惯性坐在了最远的条桌尽头。因此他们都还没看清楚乐霖霖到底是在干嘛，就只看到她把笔递给了颜麒。 颜麒：“坏了。” 乐霖霖：“……” 行吧，新人真的没人权，连个激光笔都不给面子。 言修彧站起身往这边走来：“给我吧，我去找前台换一支。” 颜麒：“不用，我去。” 说完颜麒转身就走，言修彧只得又无功而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脸上表情还有点懵逼。 颜麒出门后关姝晗在条桌尽头道：“他现在这么勤快了？” 言修彧也挺意外，颜麒那不是个上洗手间都要和去茶水间凑到一起的“懒汉”么…… 言夕彧：“可能他想去……洗手间吧……不好意思说，顺便就去了。” 言修彧：“也许吧……” 乐霖霖才是最尴尬的一个，站在那儿被众人围观着无所适从，越站越紧张。 好在颜麒很快就拿着新的激光笔回到了会议室，看到他进门的时候，乐霖霖就像看到了救星，认识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觉得他光芒万丈。 “Relax.” 大概是递笔的时候感受到对方手有点抖，颜麒背对着观众低声这么说了一句。 “……嗯。” “Wel'm with you.” 颜麒迅速说完就径自坐回了座位上，乐霖霖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投入汇报。 “第五，通过市场调研选定代言人，并且完成了新合同签订及现有合同续签和修编……，费用支出为……” “最后，与市场部和信息中心的大数据分析相结合，达成了转化率……明年我们将……” 汇报里面涉及到的工作乐霖霖并不是所有都全程参与，有些她接手时已经完成，有些她来到Selfway的时候刚进行了一半。然而这些对于擅长总结和跟人打交道的乐霖霖来说没有一点问题，她介绍中的时间线、责任人和目标达成率一目了然，新年计划也井井有条。 汇报完毕，关姝晗也没为难乐霖霖，只提了几个小建议。 “呼……” 乐霖霖讲完就长舒了一口气，无论好坏总算是解决了这桩麻烦的大事，而且就反馈来看，效果还不错。作为职级最低的，她习惯性地留下来检查会议室设备是否正确关闭。 “好久不见，最近都太忙了，今天有空下班约个饭？” 她抬头一看，门口那是——关部长竟然……约颜麒一起吃饭？ 乐霖霖还在集团企宣的时候就听过小道消息，关姝晗从外表、工作到家世都足以自傲，年近三十未婚。有八卦的人根据经常有人来接她这一点，推测出她可能是有个神秘的伴侣，但她从不秀恩爱，始终没人见过真容。 猜了几年，众人的好奇心对此也旺盛到了过剩的地步，足以与猜测颜麒来历的平分秋色。 不过就像有人猜测颜麒是总裁小开一样，离谱传言满天飞，全是些无稽之谈，乐霖霖听过也就算了，从未放在心上。对于这两个人，她深知其出色，只觉那些流言的边边角角都是对两人的侮辱。 堃合里近来还有传言，关姝晗不久后可能会在即将步入三十岁的年纪坐上集团宣传总监的位置，成为高管团队中的一员。流言里有闲言碎语，但更多人还是钦佩其专业和实力。总而言之，关姝晗是个堃合里人人都想巴结一下的角色。 乐霖霖进公司以来和众人关系都不错，尤其关姝晗可以说是像老师一样一直对她悉心提点。她虽有晋升之心，却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从未思考过旁门左道的上位方式，始终专注于自身。这倒也算是歪打正着，给她落下了个“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好评价，尤其在基层和中层的管理人员里颇受称道。 不出所料，颜麒欣然应允：“好啊，去哪家？” “上次那家就不错。” “他家得提前约，我问问……” 二人聊着天渐行渐远，乐霖霖突然发现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好，就算最后凑成了一对儿也不会有什么违和感，只会让吃瓜群众发出“原来如此”的感叹。 带着一点不明所以的，就好像“某猫促销活动里拼尽全力集齐十二只猫，最后只分到12.88”的失落和郁闷……乐霖霖下班就迅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连和上司打个招呼的步骤都省了。临到假期前的下班时间，办公室工位上其他人不是有事没在公司就是先行离开了，独剩乐霖霖一人。 一想到颜麒两天后就要偕同不知名人士去澳大利亚，还是用着自己定制的行程……她心里各种想法就跟泉水一样往出涌。 好巧不巧，她刚走到门口，处在干季的K市就降下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场冬雨。 雷声小，雨点大，砸在玻璃和金属上劈啪作响，像是积聚了整个冬季的湿气，好不容易凑足了一场狂欢，一定要喧嚣个够本。 她没有带伞，看着窗外高峰期拥堵的交通状况也不想麻烦家里人来接，她索性告诉家里要加班，准备在公司等到雨小一些再离开。 折返回了工位的乐霖霖把刚背起的包又放回了椅子靠背上，复又打开了刚刚关上的电脑，戴上耳机看着一个视频特效教程。 说起来，堃合规章制度里面有“禁止上班时间戴头戴式耳机”这一条，Selfway是集团上下唯一的“例外”，只要没有外宾来访，随便他们戴。 因为颜麒曾经曰过：“如果一个公司连让员工用顺手的硬件都做不到，那还怎么指望他们做出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 Selfway每个月都会为此上缴一笔不菲的“违规费用”，这些钱虽然都是从颜麒的工资绩效里面走，但是就他自己而言：“这些本来可以是部门建设经费，现在交了罚款，也算是大家均摊了。” 神奇的是……Selfway上下都非常同意他的这个观点……只要一有机会都会本着“钱都花了，不戴白不戴的原则”挑战一下集团的这项规章制度。 乐霖霖点开软件准备实践一下，AE启动界面刚刚跳出来，紫色的底上面是星空还是什么的……三角形、方形、圆形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图案……不知道风格属于魔幻现实主义还是现代主义还是别的什么…… 总之，乐霖霖觉得挺好看，挺魔幻，也挺……招人烦的。平时觉得运行速度飞快的电脑，现在两秒钟没让她玩儿自己想玩儿的东西都是天大的罪过。 这个版本的启动动画看过几百遍了，闭着眼睛都能在脑海里描摹出来…… 百无聊赖中…… 突然，她耳机被人敲了两下。 跟敲门似的格律……只不过敲的对象是她的头。 这让她怀疑起自己究竟是要“敲敲脑袋才会吃饭”，还是“脑子里面进了水，要敲敲才能控出去”。 她奇怪地边摘耳机边转头看向来人，这青天白日的，总不能是有厉鬼上来索命还先发个信号吧…… 应和着雨声的背景音和电闪雷鸣的阴沉天空，面色平静的颜麒递了一堆东西过来。 乐霖霖条件反射地接下方才问道：“颜总，这是？” 颜麒温声道：“看一下不就知道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向暖南行·party 乐霖霖翻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竟然是—— 颜麒和她自己的护照、机票和身份证。 乐霖霖满脸懵逼地抬头看着颜麒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颜麒一边抓起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一边道：“如你所见，这趟不是纯公差，我有私事要办你是知道的。你有两天考虑时间，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乐霖霖去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旅游过，对那个袋鼠比人还多的地方兴致缺缺。 但她还是不假思索地回了：“我去！” 即使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次旅行，哦，不，是工作，意味着什么，能给她带来什么。她直觉里就是有种感觉，一定要去，不去总会失去什么。 “周一早上提前两个小时，我已经约了送机，在你家楼下等你。” 说完颜麒抬手看了看表就往外走：“我先走了，今天和关部长有约，就不送你了。我开车，伞给你。” 说话间颜麒递过来一把十分商务的大号长柄伞，藏蓝色伞面，银色金属雕刻成兽首的手柄，无论是乍看还是细看都相当精致。 “谢谢颜总！” 乐霖霖接过伞，她道谢还没完颜麒就飞一般地离开了公司。欢欣雀跃的乐霖霖满心都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惊喜，完全没再关注颜麒踩点下班着急忙慌地去赴和关部长的约…… 她当天回家就收拾好了行李，只差周一早上刷完牙把牙刷塞进去。 “又要出差啊，怎么每个月都出差，还去这么久？” 霖霖妈走进书房递给了她一盘削好的水果。 “年底了各种事情比较多。” 乐霖霖暂停了电脑上的视频，转过身叉起一块苹果。 “你又在看纪录片啊。” “嗯呐。” 在又吃了几个车厘子之后乐霖霖拉着她妈……一起看起了纪录片。 纪录片的内容—— 《BBC: World Tour of Australia 》 ……如果颜麒知道乐霖霖这个时候还来看这种十几年前的纪录片…… 一定会告诉她：“来看我吧，又新又全，还真实权威”。 …… 坐着飞机越过赤道，虽然在恒温机舱内的人没感觉，确是真真切切从北半球穿到了南半球，从冬跨越到夏。 乐霖霖和颜麒到了墨尔本机场就把外批的大衣脱了，露出了里面短袖短裤的夏装。 头三天里他们先跑了几个州，到各处拜访了约好的合作商，另外还有两个待开发的客户。其中有刚移民过去粤语比普通话还标准的华裔，也有更多是在此立足百年的其他民族，口音中带着特别的澳洲英语腔调，习惯用法也和英美有一定差异。 乐霖霖刚开始不太适应，熟悉了之后也能淡然地看着他们互唤digger，知道那是在叫mate，不是要找个人去挖地洞。 第四天，商务行程在午间就结束了，颜麒傍晚将去拜访老友。乐霖霖原本以为会接到让她留守酒店的指示，没想到，颜麒丝毫没有让她自由活动的意思。 “跟我走还是窝在酒店里，你自己选。” “我能不能问下……” “不能。去了你就知道了。” “……” “不去晚饭不给报销。” “……”这还有得选？ 晚饭时间，为了饭票出卖了时间的乐霖霖跟着颜麒去到了一个……酒吧。 刚到门口，乐霖霖就看见有个高个儿的华裔男孩子坐在傍边秋千上。那人见到他们走近就直接收了手机，哥俩好地搭上了颜麒的肩膀。 开口是标准澳洲腔调的英语：“Hi, Yan. What have you been up to？” 颜麒也笑着回答：“Not much, as the usual. ” “Haha…Let's get a party started. ” 这下有了对比之后才觉出，颜麒虽然在澳洲和英国求学时间最长，但口音却是圆润清晰的美音，完全可以去录托福听力考试的那种，这未免让人觉得有点稀奇。 “Yan, you were late.” “Why are you so late. ” “Who is she！ Your girlfriend？” …… 进到酒吧，十几个各种肤色的男男女女硬是架着准时到的颜麒喝了一杯“迟到酒”，顺便迅速来了个自我介绍，活生生在异国他乡凑出了同学轰趴的架势。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随便一句“Miss Yue”一笔带过。 下一秒钟，看着不要钱一样抬上桌的酒水小食，乐霖霖未及辩解就被惊呆了…… “这……这么多……” 颜麒贴在她耳边道：“同学开的，随便玩儿。” “……”乐霖霖吞了下口水…… 颜麒作为“异乡来客”，自然是最被“关照”的那个，一群人围着他问东问西。乐霖霖在边上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但马上也被其他人邀请进了他们的“局”。 这些人里面华裔占到了一半，一群人一边用英语玩着桌游，一边看着酒吧大屏上面的游戏直播，时不时情不自禁顺口飙出两句中文。 比起商务酒会，她倒是十分适应这种放松的“大乱斗”场合。在语言没什么障碍的情况下，即使是第一次见面，她也迅速跟这些人打成了一片，甚至还跟几位互关了ins账号。 行到中场乐霖霖却开始有点担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 她不太懂酒，虽然感觉颜麒酒量还不错，但不清楚这些喝上去口感如饮料的鸡尾酒究竟是由哪些烈酒调和而成，只猜测度数不会是一般红酒那么温和。 看着坐在隔壁的颜麒喝水一样喝了几杯之后，她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过去打算帮他挡一挡。 过来灌酒的华裔同学却看不过眼了，看着对面两个黑发黄肤的老乡，急得蹦出了大着舌头还夹着家乡发音的中文：“Yan，你酱紫不行啊，这么久不见了还让女朋友帮你挡酒！” 乐霖霖瞬间脸红到了耳朵根：“我不是……我没有……我……” 颜麒抢过同学手里的酒，看着像是没什么大碍，至少比对面这脸红脖子粗的要正常得多。 “别瞎说。” 颜麒冷静的声音听上去一切如常，浸透了酒精的低而略哑的声线配上他最近新换的那款骚包香水，极其适合这昏暗灯光下的纸醉金迷。 一听到这忙不迭接上的否认三连，大致就能猜到这人恐怕是已经醉了，至于他自不自知，那就不清楚了…… 颜麒又干了几杯，还是保持着这个状态，让人稍微放心了一点。至少，他酒品还不错…… 一个微醺的金发妹子突然强行过来搂着乐霖霖侃大山，搭在肩上的手臂肌肉匀称，手劲很大，应该是长期坚持锻炼的那种，避不开也逃不掉。 乐霖霖感觉自己坐着的沙发变成了高高的谷堆，被强迫听旁边人讲那过去的故事。 “让我想想……我们从哪开始说呢……我跟你说，Yan刚来的时候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只，三年级了仍然跟我一年级的时候差不多高，发育不良，又很内向。大部分时候总是坐在教室角落，几乎不主动跟其他人说话。但是……因为他长得很可爱，学习和运动都也好，总有人主动去找他玩在一起。” 乐霖霖听着这段用她不熟悉的口音，含含混混讲出来的英语……仿佛在听力考试。 她开始时有点震惊，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完全想不到现在180+，一眼看过去就挡了一大片光的颜麒，居然也有发育不良的时候。更想不到他现在满嘴跑火车，东撩西撩的，曾经竟然……内向？ 再一想……又好像是情有可原，他自己亲口说过，当初是因为被霸凌而“逃”来这的。想到小小一只的颜麒孤单地一个人缩在墙脚跟，那场景甚为可怜。 抬头一看，隔壁的颜麒依旧在众人包围中优哉游哉地推杯换盏……这人现在看上去简直是强大得无懈可击，谁又能知道过去的他走过了怎样艰难的足迹。 旁边的妹子以一种十分惋惜的语气意犹未尽地表示“颜麒小时候在做presentation和group work的时候甚至还会脸红，现在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羞答答的小正太了。” 乐霖霖在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心疼，她初遇的时候还羡慕颜麒出生就拿到了一手好牌。 现在却不忍去想，成长的压力是如何逼迫着一个害羞的孩子长成了现在这样——在客户面前长袖善舞，在危机面前八风不动，年纪轻轻就带着责任当上了团队主心骨。 她很想回到那个时候抱住小小的颜麒，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再揉乱他的头发，告诉他“我会和你一起长大，看着你成为一个温柔强大又束身自重的人。”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到了接近凌晨的时候，众人里有已经喝到走不了直线的，有坚持滴酒未沾的，有乐霖霖这样酒量还行但不敢多喝的…… 也有如颜麒这样的，表面上风轻云淡，眼里清澈无澜，实际上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已经被泡得烂醉。 乐霖霖本来还不太确定，直到分别时候她跟颜麒准备上代驾的车，外面人群里有个女生在用中文大声喊：“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不要请我，我不会去的。” 颜麒露出了今晚第一个不那么礼貌的嘲讽表情，哂笑道：“你人可以不来，红包发给她。” 说着他还一手指向了乐霖霖，现场顿时又起一片笑闹之声。 乐霖霖先是突然被cue莫名其妙，感情我这小助理还要去你婚礼帮忙收红包？后面了然，这货是醉得口不择言了。 至于颜麒自己……不知不觉间他是真喝到找不着东西南北了。 《淮南子》里有句话——“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 对于颜麒来说，这就是“善饮者醉于酒”。 …… 坐在出租车上，乐霖霖一直在暗中观察颜麒，生怕他下一秒就烂醉如泥…… 看看他这身形…… 她真没自信能把这堵墙给扛回酒店去……恐怕连拖都悬。 颜麒坐在司机身后的位置，靠在椅背上，一手支在窗边，撑着头，姿态甚为随意。 他目光太过清明，甚至比平日里常常朦朦胧胧地眯着更加精光四溢。 乐霖霖毫不怀疑，现在去让他听个总结汇报，他依旧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中的问题。 她越想就越觉得神奇，这人就是个矛盾体，看着正经到无以复加，下一秒就能说出让你跌破眼镜的荤话。上一秒他还在嘻嘻哈哈，下一秒又能指着你的鼻子diss你到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被分类到“有害垃圾”。 “我心甘情愿，被酒塘泡烂，长披那狰狞的荇沫藻被，倾听那林涛的酣潺。”（注1） 颜麒突然张口背了四句诗，中文，前排非华裔的司机师傅毫无反应，大概是没听懂，只以为后面的人在聊天。 乐霖霖则被吓了一跳。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她看着颜麒的嘴唇开合，四句话顺畅念完，这才确定了真的是他在说话。 她喜欢兰波，尽管她不懂法语，床头还是放了本中法对译的诗集。但是这件事情，连密友慕染都不知道，乐霖霖唯恐别人觉得她什么都不懂还强行装X。 颜麒……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么……他是学法语的时候避不开，学了兰波的诗，现在应情应景张口就来…… 还是……他也喜欢兰波？ 她循规蹈矩的日常生活太压抑天性中对翻天覆地的向往，那种自由的、不羁的、放纵的灵光，第一次看到就让她深陷其中。 反观颜麒…… 他有着从内到外都让人艳羡的天赋，实际上却也和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过着那种提线木偶般不由自主的人生。上班打卡，下班应酬，泡在酒池肉林里，挥霍着健康换来的金钱。让人嫉妒，却也足够——乏善可陈。 难道他也向往着…… 乐霖霖在惊讶中想了半天，再看过去，颜麒已经闭上了眼…… ……行吧。 她相信这人只是喝多了随便念两句小时候学过的诗词，就跟她梦游会说“庭下如积水空明”一样……（注2） 可是…… 他如果真睡了…… 她要怎么把“尸体”转移到酒店？ 乐霖霖挂着满头豆大的汗珠，透过前排座椅的缝隙看着前面的路…… 至此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是学语言的时候无意中记住了……为什么一个国外长大的人……会用中文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向暖南行·醉酒 还好，乐霖霖的担心还算多余…… “下车了，到了。” 待到了酒店，乐霖霖先是喊了颜麒一声。 不过他好像真的睡去了，没有反应…… 乐霖霖又加大了音量，顺便小心翼翼地推了他一下。 颜麒睁开眼，有种刚睡醒之后的朦胧和无措。乐霖霖非常担心他会不会就这么再睡过去，然后赖在原地再也不起来…… “嗯……” 颜麒混沌地答了一声，梦游一样开了车门，自己浑浑噩噩走了下去。 乐霖霖赶紧也下车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找不到酒店大门往哪儿开…… 好在……最后颜麒还是坚持到了酒店套房…… 否则如果他真烂醉到不能动了，乐霖霖还真没本事把这么一大堆“泥”挪回去。 待听见颜麒如前几天一般直接回了自己房间照常进浴室洗澡，乐霖霖才宽下心来坐在公共客厅里，开始看kindle上专门为这次旅途下的书。 她准备等着确定颜麒无碍上床她就去洗漱睡觉，上次那家伙喝了酒胃疼第二天早上不接电话的事情，到现在还让她有点后怕。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一阵，却一直没听到有人出来。 乐霖霖一时有点担忧，准备过去敲门问一下里面的人还安好否。 却没想到她刚刚站起身，对面的人就推门出来了…… 更为惊悚的是——颜麒居然只围了个酒店的浴巾就跑了出来…… 他一路走过来，没有一点要缩小动作幅度的自觉，浑然以为自己是穿了个不会掉的炒菜围裙。 乐霖霖一时愣住了…… 手里的kindle掉在了地毯上都没有注意到。 …… 房间里安静到落针可闻，全是地毯，事实上连针掉在地上都听不见任何响动。 乐霖霖立在原地满脸呆滞，全然忘记了什么是“非礼勿视”。 只见对面的人一脸淡然，表情跟平时西装三件套出席发布会没有任何区别，目光清明，瞳孔因为喝了酒而微微扩大，这导致他本来就偏浅的瞳色吸进灯光后更为璀璨，显得比以往还要流光溢彩。 深褐色发丝软趴趴地贴在头上，已经看不出天然卷的痕迹，水珠顺着两侧鬓角和额头刘海滚下来，划过高挺的鼻梁，一路被身上的热意蒸发，另一路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湿渍……最后终止在被热气和热水浸润得殷红的嘴唇上。 那平日里对外人温和，对自己人经常带着点无恶意嘲讽弧度的嘴角微微抿着，除了冷峻还带出一点箭在弦上的紧张感。 几秒钟的时间，乐霖霖眼底心底和脑海皆掀起了一场山呼海啸，理智统统离家出走，伫在当地妄图把自己竖成一尊永远凝望的雕塑。 颜麒看着离自己不到一米的乐霖霖，脸上终于漾出了一丝困惑，随后清了清嗓子，轻且低沉的声音响起：“我睡袍找不到了，你帮我一起找一下，好吗？” 仿佛与周遭空气形成了一种颤人心弦的共振，贴上耳膜上就激起涟漪，引起听者情不自禁的一丝微颤，不像询问，带着请求的语调更似……引诱。 这一声恰如当头棒喝，刚落下来时乐霖霖条件反射般顺着声源看了过去，满目皆是湿润的嘴唇和恰恰半含半露的皓齿，心旌神摇之际又被合上的唇齿重重敲回了理智。 乐霖霖赶紧低头看地，连对方穿着一次性拖鞋的脚都避开了，只盯着地上卡其色的长绒地毯。 夏天踩在这种地毯上实在是太热了……让人脚心都想出汗……哪怕是室内空调开得再低也扭转不了这个事实。 “你……你还清醒吗？” 颜麒没回答，直接往外走，乐霖霖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让。 谁知她条件反射抬起头，满目都是对面人靠得极近的胸膛……在将要撞上之际，颜麒错身往她身后走。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颜麒胸腹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是避无可避地，在乐霖霖整个视觉系统的配合下，到视网膜上成了像。 她迅速转身背对颜麒，这就不打算再转回头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人后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人啊……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颜麒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淅淅索索半天没有挪动地儿，她更不敢回头，只得眼观鼻鼻观心面壁思过。 颜麒催命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过来一下。” “哈？干嘛啊，大佬？” 基于长期相处以来对颜麒人品的信任，乐霖霖此时回过神来，内心还是尴尬和不知所措要大于恐惧。 她甚至还有时间在心内腹诽：不怕大佬没文化，就怕文化人大佬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你过来……帮我一下。” 颜麒声音里混杂了无助和祈求，简直像个不小心迷路还掉进了窨井盖的倒霉人儿…… 乐霖霖狠狠眨了一下眼睛……就当自己是在“扶危助困”吧，先看看这个醉鬼要干什么再说。 乐霖霖挪到距离颜麒三米左右的地方，两人对视，颜麒满脸疑惑。 乐霖霖满脸生无可恋地问道：“你在逗我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颜麒笼罩着思想者的光芒提出疑问:：“为什么你要离我那么远？” 乐霖霖用尽全身力气才极其技术性地，把自己的目光集中在颜麒眼睛到鼻子的范围…… “不远……是你看错了。” 颜麒十分疑惑地用力眨了眨眼睛，颀长睫毛上细碎的水珠折射着斑驳地环境光，有的顺着动作落到眼睛里。 乐霖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你的眼里有星辰大海。”平日里觉得挺土味，现在看来却是再贴切不过了。 这下她连颜麒眼睛都不敢看了，完全不知道视线到底应该往哪儿放。 她过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什么：“我说颜老板，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颜麒十分无辜，语气就像个小孩子在跟家长骗玩具。 “我浴袍找不到了啊。” 乐霖霖忙不迭地答应：“好好好，我帮你找我帮你找，你放哪了？” 然后……颜老板又不说话了。 “呼……”乐霖霖仰头闭眼对着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哎……算了……她就当这趟是被老板雇来当“老妈子”的…… 乐霖霖动身往前走，绕开颜麒，准备去他房间帮他找浴袍。下一秒，她前行的脚步被一只力大无穷的钢铁手臂制止了—— 对面的人居然反应极其迅速地拉住了她的衣角。 醉鬼力气大果然诚不我欺，当颜麒解放了自己的全力，没有丝毫准备的乐霖霖差点被他给拉得往后倒…… 颜麒脸上表情十分委屈：“等等，你先帮我一下。” “不忍直视”的乐霖霖直接仰着头，视线扔到了对面人的头顶上，无奈地道：“帮你干嘛？”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自己手里被塞了一个常温的金属容器。 乐霖霖低头一看——好家伙……一罐……苏打水。 这是喝醉了连拉罐都不会开了？智商直接从二百五十降到负二百五十了？ 无语的她随手拉开了拉罐，不声不响还给了颜麒。 颜麒双手接过，一仰头，直接灌了一整瓶……那肆意的动作引人注目，让人情不自禁就看向了他滚动的喉结。脖颈上还有未干的水滴，贴服在喉结上向周围折射着晨露一样清透的光，随着肌肉的动作缓缓往下蔓延。 有更多的水珠则一路划过胸、腹、直达浴巾下面。 即使努力克制自己，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想：他那么忙，到底是从哪儿偷来的时间去健身？ 胸肌、腹肌、手臂和小腿上匀称又肌理分明的线条……甚至在浴巾下隐隐若现的人鱼线……这些都强势地表明了——它们的主人绝对一直在耐心地坚持对他们的维护。 这突地又让对面的人想到了自己那张办了之后没去过几次的健身卡，羞愧的心理战胜了一切。 颜麒喝完之后把罐子空投进了客厅角落的垃圾桶，随后才对霖霖绽开了笑颜。 “谢谢。” 这个露着八颗牙齿，其中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的笑容，直接击穿了某人所有不那么和谐的心思。一切的绮念都随着阳光般的灿烂烟消云散了。 眼前人无论相貌再英俊，身材再成熟，以他现在的言行，怎么看都像是个一无所知需要人时时疼爱的小孩儿。 母性光辉泛滥的乐霖霖心无旁骛，直接抬手把颜麒按坐在了客厅沙发上。让他安静坐等自己帮他找浴袍，以防止他摇摇欲坠的浴巾出点什么不和谐的意外…… “你就坐这儿，我帮你找你的浴袍。” 颜麒满脸困惑，也不回答，抬头看着乐霖霖。那睁大眼睛的小表情，简直像只……幼年短腿柯基…… “别动！听见了吗？” 颜麒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对眼前这个刚刚帮他开了饮料，解了他快渴死的燃眉之急的人，非常信任。 “嗯。” 乐霖霖转身去找东西，颜麒也就依她所言，不声不响地乖乖坐在那儿，没有提出一点异议，只是视线一直跟着她移动。 很快她就在颜麒行李箱里找到了他的浴袍，顺带发现了他一系列浴巾、洗漱用品、甚至是贴身衣物之类东西的存放点……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颜麒每次出差都要带那么大一个行李箱，超过三天还一定会在酒店产生服务费用…… 乐霖霖os：五星级酒店都要自带所有东西……还好刚刚他还记得勉为其难地围了个酒店的浴巾，如果真的裸奔出来……那我岂不是真得被迫从温暖如家的堃合卷铺盖走人……也或许……根本就再也见不到祖国的太阳了…… 走到外面，俯身低头把浴袍递到了颜麒宝宝手上。 她用这辈子迄今为止最温柔的声音道：“颜麒小朋友，你的浴袍在这里呢，赶紧拿进去换了睡觉吧。” “谢谢。” 果然不出所料，颜麒又是用那千瓦灯泡一样的笑容道了谢。就像是个幼儿园里的小孩子，被老师分到了自己最喜爱的水果糖。 乐霖霖自然是不会跟过去，即使那醉鬼没关房间门她也不好立马上前提醒…… 等里面的声响都停了她才问道：“你换好了吗？” “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乐霖霖满头黑线……我进去干嘛？给小朋友讲睡前故事吗？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走了过去，先在门口偷偷观察了一下，看到里面的人确实是比刚才“衣冠齐整”了，她才放心地迈步进去。 颜麒已经靠在了床上，像是准备要睡了。 “你这就……睡了？” “嗯。” 她看着茫然点头的颜麒，只得叹了一口气转身从卫生间拿来了吹风机。 “嗡嗡~~~”的噪音里，“总助助理”乐霖霖同学兢兢业业地帮颜总经理吹起了头发。 看着颜麒细软而又顺滑的发质，她也懒得遵循吹到半干的护发技巧，直接把他头皮都烤烫了。颜麒也毫无反应，就跟个BJD娃娃一样任由旁人随意摆弄。 头发完完全全吹干以后，乐霖霖顺手把吹风扔在床头柜，帮自动躺平的颜麒小朋友掖好被角。 这下她总算是得以去拾掇自己了，抬表一看时间，本来回来时就临近午夜，这会儿都快凌晨两点了。幸好明早行程本就是设计了休息，她索性直接关了闹钟，决定第二天睡到自然醒。 心无牵挂的颜麒小朋友则一沾枕头马上就睡了个不省人事……现在惬意无比的他，自然是预料不到明天醒来之时自己会有多么想原地爆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6章 向暖南行·故居 清晨阳光顺着屋顶铺满了整个酒店的楼宇和地面，伴着雷打不动的闹钟，颜麒先从黑暗里醒来。 他瞥了一眼房间，还是一片沉郁如墨的黑，他也没多想，直接关了闹钟继续睡——他习惯于睡前把窗帘开一条缝，这样第二天醒来就能看到外面照进来的一道光，由此知道这个世界一如往常地安好着。 然而昨天他喝醉了，乐霖霖并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是以他今天睁开眼依旧是一片漆黑。 颜麒脑子里宿醉和困意造成的不清醒缠缠绵绵，又把他带进了回笼觉的深渊。 最终结果就是……套间里的两个人就像比赛谁睡眠更好一样，睡到了中午将近十二点。 颜麒醒过来的时候仍然在怀疑自己还没睡够，宿醉的脑子昏昏沉沉，里面一团浆糊，感觉自己还可以再躺五千年。但没办法，饥饿感唤醒他的精神，鼓励他起床去展开新一天的觅食活动。 他睁开眼之后盯着乌漆墨黑的房顶看了半天，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抓起手机看时间。 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屏幕上双时钟，当地时间11:54AM，北京时间08:54AM。 颜麒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身在何方，不敢回忆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循着惯性行尸一般麻木地起身换好衣服，拉开窗帘，顺便随手揉了揉自己满头东塌一蓬，西翘一撮的微卷乱发。 然后他一低头……就在床头柜上看见了一个——吹风机。仿佛扯到了线头一样，他突然解开了自己毛线团一般纠缠在一起的记忆。 站在床边，颜麒整个人都僵住了。 醉酒后按理应该记不分明，但是言行的脱线却并没让他良好的记忆力受到丝毫损伤。从进门开始，到最后乐霖霖给他吹头发，期间一点一滴都没落下。 颜麒昨晚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喝醉了，否则回来之后就一定会直接把自己绑在床上…… 他跌坐在床头，把头埋进了手里，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在乐霖霖还没有起床的时候趁机逃跑。 他自认平时在工作里可以轻易做到泾渭分明，但是在感情的交互中却难以做到游刃有余。 “叮咚~” 手机上有新消息的提示终于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一打开就是昨天那帮“狐朋狗友”发来的不合时宜的“问候”。 同学：“Yan你可以啊，Long Island Iced、Margaret，开场一杯Martini，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你喝了得有四五杯吧？” 下面还带了个sixsixsix的表情包。 颜麒昨天从进门开始就被灌得精神有点亢奋，后面又玩儿得很high，喝到最后根本没注意自己究竟进口了些什么。 他又是喝到醉死都不上头不撒酒疯的人，要另一群醉鬼发现端倪从而停止灌酒大业，那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颜麒：“你还敢说？” 同学：“我们都不知道其他人给你喝了什么啊，都以为是软饮呢，今天一对才发现，可怕，你居然还能竖着回去。” 颜麒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遂回到：“第一次喝得七荤八素就栽你们这儿了，我还以为可以留到婚礼呢。” 同学连发了 #跪地求饶和 #滑稽两个表情才接着连发两条继续调戏颜麒。 “实在对不住。” “不过，失身总比失恋好。” 颜麒：“你给我滚，我是那种酒后失身的人吗？” 同学：“行行行，酒后没失身那你炸什么？” 自认面子比天大的颜麒实在是不想再回忆起昨晚自己的智障行径。 他只得往好的方面想，一方面感谢百忙中坚持健身的自己，没有全方位展示啤酒肚，另一方面……也还好自己只是体验了一把被当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关爱，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酒品好真是一个人最大的美德之一…… 酒店卫生间里响起了电动牙刷的“嗡嗡”声，颜麒边去洗漱边回道：“你们等着，十年不晚。” 半小时后……做了半天心理建设的颜麒，站在了乐霖霖房间门口。 他轻轻清了清嗓子消除宿醉后的沙哑，这才抬起手，犹豫又轻柔地敲了敲乐霖霖的门，同时隔着门温声问道：“霖霖……起了吗？” 乐霖霖刚好也是才起来洗漱好，正在收拾东西，就直接给颜麒开了门。这一下，眼前的屏障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差点没把贴在门框边心神不定的颜麒给吓死。 但他在慌乱中仍然强行装出了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低头看着门内脸色变换的乐霖霖。 很明显，她也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今早的颜麒。 气氛尴尬又沉闷，颜麒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只不过向来能言善辩的他也被结巴大神附了体。 “咳……呃，那个，昨天，晚上，我……谢谢。” 低下的头颅，微垂的视线，甚至脸上都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乐霖霖听到结尾这声“谢谢”，忽地又想起昨晚那个幼稚的限定版颜麒，她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颜麒目光四处乱晃，就是不敢沾染眼前的人一丝一毫。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一念之差就神神叨叨地定了套间呢……有病吗……还是老话说得好，害人终害己，算计别人之前也得先想想自己受不受得住反噬。 乐霖霖笑了一下又觉得现在的气氛完全不适合搞笑，她只能抬起手假装整理仪容，实际上是挡着嘴憋笑憋到快要内伤。 “咳……” 五秒钟后，乐霖霖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仰头淡定地看着颜麒的侧脸道：“不客气，下次少喝点儿。” 颜麒看乐霖霖这样的反应也算是放下了心，总归是没有生气就好，他耙了耙头发低头答：“好”。 看那样子就像一个站在教导主任面前做错事的小学生。 乐霖霖拙劣地开始转移话题：“继续按行程走？需要休息一天吗？” “继续吧，没事儿。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恢复了正常的颜麒决定立马开溜回房，因为这时候他终于从边上玻璃的倒影里面——发现了自己的头发——被揉得跟鸡窝一样。 乐霖霖在后面追问道：“那今晚我们住哪儿啊？要不把行李先转移过去？” “住黄金海岸那边的山里，从这儿开车过去一个小时，等下我带你去。” “行……” 根据颜麒这笼统的形容，是个正常人都猜不出那是个什么地方。 大概是……原始森林里面的树屋？ …… 几小时后，沿路和袋鼠、考拉打了几次招呼……到了指定的地方下车，不是酒店却是一片house。 颜麒带着乐霖霖驾轻就熟地直奔一幢三层小楼，通过指纹解锁的门禁即进入了草坪修剪地非常齐整的庭前花园。楼前几个停车位都空着，只在两边停了一辆商务SUV和一辆看上去有点年代的轿跑。 颜麒一边开房子的门禁一边解释：“这边平时没人住，但是请了人每周过来打理，日用的东西都有，我偶尔有空也会过来看看，开车二十分钟就可以到黄金海岸景区。” 这下乐霖霖明白了——这肯定是颜麒在这边的房产。 无巧不成书，因为拜访的客户大多都在东南沿海一片，她在空余的最后两天计划里也是就近塞了黄金海岸的娱乐行程。不过也有可能……这是他在这边……离行程最近的房产。 “你家人也住在澳洲？” 乐霖霖边打量屋内格局，边好奇地问道。 “以前一起住在这儿……不过，我父母前些年就去世了，车祸，现在只有我舅舅在国内。” “抱歉……” “没事儿。” “……你还有舅舅？没听你提过啊？额，那个……我就是随口一提，你不好说就别说了。” “不是吧，我经常提啊，就杰叔，他小时候经常带我玩儿，还当了我几年的监护人。不过他后来太忙，就没时间管我了，而且我也不在国内。” 颜麒带着乐霖霖一边上二楼一边介绍，“一楼是客厅、厨房、饭厅、客卧、健身房之类的公共空间。二楼是卧室和书房。要洗衣服的话，上阁楼最左边的阳台，有洗衣机，没用过的。” 从小到大都住在筒子楼的乐霖霖觉得这住宅在外面看就已经很震撼了，进来之后一走，更是感受鲜明。这单层都得有至少400平，还是不用减掉公摊的那种，完全可以开个不小的民宿了。 从二楼开始地上都铺着干净簇新的地毯，花纹是欧风的，外围一圈橄榄枝，十分简洁明了，但看上去就极难打理，行李箱拖在上面很顺滑，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颜麒带着乐霖霖走到二楼最边上朝北的房间，打开门请她进去。 宽敞的空间，整面的落地窗让房间每个角落都布满了温暖的阳光，窗明几净，镜子一样复制出了房间内的一切，技巧性地在视觉上又延伸了房屋的面积。 边上墙的方向是一个内陷的衣帽间，床头有原木色的梳妆台和床头柜，床脚还有一张长条书桌，上面放着钢笔、墨水、信笺，甚至还有信封和邮票。 一切都看着那么的舒适甚至奢侈，足以媲美星级酒店。 只不过，所有家具都是空置的。 整幢房子北欧风的简约装修与冷淡色调也显得不近人情，往常被盛赞的莫兰迪色在这就像是败笔，混杂了灰调的浅粉和浅蓝根本击碎不了黑白灰的沉闷。 刚才路过的那些紧闭门扉的房间，虽然可以想见里面不俗的配置，但也就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旅馆，没有一点家的味道，反而透出一股孤独的陈腐。 她绕到大床旁边靠近落地窗，后院花园郁郁葱葱，还有一个标准游泳池，里面水光淋淋，甚至有鸟雀停在旁边啄食地上从旁边树上落下来的野果。 整个大宅就像一件被精心收藏在防弹玻璃罩中的古董一样，沉寂到时间静止，和窗外的生机格格不入。 站在窗前，心里无端涌上一种想法——父母离开之后，他就是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消化至亲离去的噩耗吗？ 或许，这房子也没有那么空旷…… 使它显得又孤独又寂寞的，是玻璃、镜子、金属隔板……那一切一触即破的镜花水月、海市蜃楼。还有它承载着的，无穷无尽的，孤寂的、等待的、绝望的光阴。 想象的场景出现在了脑海里——比现在小上无数圈的颜麒，站在玻璃前，发着呆望向窗外，悲伤时泪水无可抑制，绝望到底则连流泪的力气都不会再有。 下一秒，颜麒靠近她身边轻声打断了她的所有思绪：“游泳池今早水刚注好，泳衣衣帽间抽屉里也有。出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就是刚刚进来的走廊尽头。我就住在你对面的房间，有事儿直接来找我。” 空气里的尘埃仿佛被他的话音惊扰，振翅而飞，打破了静止，连接上了两个诡异断裂开的时空。 乐霖霖想说点什么，也有一肚子话想问，比如，辛不辛苦？孤不孤独？ 虽然这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但她却没有合适的立场窥探，最后……还是只能作罢。 “好的。” 两人各怀了心思在各自房间里修整一番，空着手就准备去赴预订的行程——滑沙和沙地赛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向暖南行·“惊险” 颜麒自己开了门口的老轿跑，带着乐霖霖往滑沙中心去：“为什么选滑沙” 两人之前讨论后在跳伞、蹦极、浮潜和主题公园等里面选了这个，乐霖霖当初是怀着某些不良情绪极力推荐，但她自己其实……并不怎么想被沙子糊满身，因此现在也十分后悔。 但她也不能说是自己坑了自己，只得违心道：“因为没有尝试过，评价也还不错，看上去还挺有意思的。还有就是——特别、特别安全。” 颜麒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喜欢极限运动的人开始追求安全了。他正想询问，突然反应过来，之前是自己刻意丢了一个□□，她并不知道是谁会跟来。 这么一想，摒除了自己的喜好给别人推荐风险不大的项目也实属正常，颜麒忍不住在心里又给某人加了一分。 这莫名的误会、这美丽的误会…… 颜麒心情很好，连语调都欢快了些许：“这次没时间了，下次带你去Lamington National Park，就在附近。” 乐霖霖用尽了心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马说：去他的滑沙，我们现在就去国家公园吧，就算是去荒野求生也可以！ ……但没有办法，既然是自己定的行程，那也只能咬咬牙把它给坚持完了。 …… “If you are attending for the first time，using the board……lying on the belly……（如果你是第一次参加的话……肚子贴着趴在滑沙板上……）” introductor正在向二人演示滑沙的方法，既已骑虎难下，倒不如好好享受。 第一次来玩儿这个项目的乐霖霖认真地听着注意事项，颜麒则在一边像个有多动症的小孩儿一样翻来覆去地研究滑沙板。 她本来以为，从几千英尺的高空跳伞都无所畏惧，这种看上去不到百米的小山包只会味同嚼蜡。 但是，当贴在滑沙板上趴在坡顶脑袋向下的时候……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和跳伞不同，除开了云雾缭绕导致的看不清脚下，趴在坡顶准备的过程里，坡底沙地上走着的人，甚至远处的小摊都看得一清二楚。 时而不时，旁边还有人“咻”一下滑出去，并传出——惨烈的尖叫声…… 这就像是平时习惯了独自玩儿惊悚游戏的人，突然带着一群根本不敢睁眼的弱鸡去看恐怖片，不是被片子本身，而是被旁边一惊一乍总给敌人助攻的“猪队友”吓到。 世界上总是有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信奉平淡是真，一生中做过最冒险的事情就是年少时凭着一腔热血，翻越三米高墙翘课出去打游戏；而有的人，只要合法合规，总是想每天都体验一下直击灵魂的震颤，任务越难他们越带劲儿，美其名曰喜欢挑战自我。 而前者往往只觉得后者是闲着蛋疼没事儿找事儿。 乐霖霖是后一种人，所以当她觉得恐惧的时候，神经反倒兴奋了起来，燃起了对这项运动的兴趣。 好巧不巧，颜麒也是，所以当他看见乐霖霖趴在顶端摆好姿势却半天没有往下滑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 找抽的决定。 乐霖霖正准备出发，她在认真按照introductor的指示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但是下一秒…… 她发现自己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已经……从沙丘顶端飞了出去。 她条件反射地大叫了一声：“颜麒，你个……” 声音戛然而止，后面introductor还在喊着：“Close your mouth！！！” 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吃了一嘴的沙。 虽然之前已经准备到位了，但是这就像考研一样，哪怕你兢兢业业准备了四年，二话不说就提前让你开考，哪怕是只提前一天，也让人心里发慌，状态打折。 这大热天的，沙子浴糊脸也就算了，虽然挺疼，但冲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还有种按摩一般的舒爽感。 然而喝一口暴热的沙子饮料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最坑爹的是发现货不对板还不能退，连嗷嗷叫着“呸呸呸”把它吐出来都做不到，那样只能被强行发一个“再来N杯”的大奖。 这次“飞行”乐霖霖什么快感都没体验到，全程都在提醒自己千万别把嘴里含着的沙子给咽下去。 那粗粝的摩擦感，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也是理想中的最后一次。 滑到底之后，乐霖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吐了嘴里的沙，然后思考自己咽了一些下去会有什么利弊。 这会不会像鸡吃石子一样，可以有那么一丝丝帮助消化的功能？ 紧跟在她后面的颜麒没过多久也下来了。 如果不是滑沙板有点重，乐霖霖可能当场就要不顾周围群众的阻拦，上演几次“暴打小朋友”。 “凭什么你都没吃到沙？” 只有身上和头发上粘了一点点沙子的颜麒明显是没有体会到黄沙洗脸SPA的纯天然VIP待遇。 “因为我，姿、势、好啊，不像某、些、人，身体那么僵硬。” 话音里还刻意重音强调了“姿势”和“某些人”。 “得，您身体这么柔软怎么不去报一个老年人瑜伽表演大赛，肯定能拿Razzie Awards（金酸梅奖：一个评选烂片的奖项）。” “哈哈哈，不敢不敢，跨界抢你的奖，我怕你承受不了又哭了怎么办，才疏学浅的我可哄不好。” 颜麒丝毫不在意风沙，畅怀大笑。 “没关系啊，你再喝点儿酒，这次别找浴袍了，直接裸奔出去让酒店前台帮你开拉罐。” 乐霖霖也毫不示弱地用认真严谨的语气……直接拆台。 两人各下一血，胜负难分，都在后悔没把对方丢脸的时刻存档留念。 最后互瞪了半天，无计可施，只得暂时鸣金收兵。 本来下午的行程预计还有沙地赛车……但是懒得移动的两个人突然发现了滑沙的别样乐趣。 你坑我一次，我抹你一脸，像N年前生日趴上面的奶油战，也像傣族人民特有的泼水节，玩儿得不亦乐乎，直接在这地儿拖到了日薄西山才去附近店里吃晚饭。 满面满身都是沙尘的两人吃完晚饭就坐上了车，没想着再去进行点什么夕阳红的饭后散步活动。 乐霖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挡风玻璃，等待着车子发动。突然，一个人影在她眼前放大了。 确切地说……是颜麒今天出门前精心打理过,但现在发型被沙子摧残得一团乱的脑袋。 乐霖霖条件反射往后靠，却抵到了座椅靠背，退无可退。 几秒的愣怔之后，伴随着“咔哒”一声响，眼前放大的影子迅速离开了。 乐霖霖听到引擎声响起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人刚刚……只是靠过来帮自己系了一下安全带？ 即使是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那靠得极近的脸部轮廓还是在脑海里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连他耳廓上微末的一粒小黑痣都历历在目。 鼻腔里还留着一种富有侵略感的味道，清爽的香水味散了一天又被沙土味和轻微汗味压了下去，时而不时地突破桎梏露出一点端倪。 心跳后知后觉地开始加快，脸上不用看都知道肯定连耳根都染上了绯红色。 刚刚发动了车的颜麒自己也觉得有点意外……那动作自然而然、未加思索，但正常来说，他应该出声提醒而不是直接上手帮忙……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昨晚的酒还没醒。 再想到副驾那人刚才震惊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道歉还是该就此揭过…… 更甚至，如关姝晗劝告的那样……伺机而动？ 车内除了车载音响还在低吟浅唱，再无其他声响，两人都默契地沉默着，规避了把视线投注到对方身上的尴尬。 红灯亮起车停稳时，颜麒习惯性地用右手揉了揉一头乱发，悄悄用手挡着以极其轻微的弧度偏头观察旁边的人。 那近在咫尺的人…… 居然已经侧头靠着椅背睡着了？ 他突然表情放松地无声笑了起来。 敢情自己纠结半天都快要在意识里打起一场旷世之战了，结果人家还是无所察觉，还能睡得这么香甜？ 他忍不住想立马打个电话问问关姝晗，这是代表她对自己的靠近不反感，还是意味着她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人而不在意呢？ …… 等到迷迷糊糊下车的时候，乐霖霖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不知从哪来的棒球服外套。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睡得这么坦然……但她就是直到停车才醒过来，顺便鸵鸟地给自己找了太累的理由蒙混过关。 再看看走在前面的颜麒，穿了个单薄的短袖T恤…… 山里晚上气温还是有些低，夜风带着凉意卷起前面人的手袖和衣角，顺带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激起了浅浅一层鸡皮疙瘩。她抓着外套，不知道是该还回去还是拿去洗。 甫一进家门，还未等到询问，颜麒自然而然地接过外套穿了起来。 “我有点紧急的工作需要处理，你随意，不必担心会把房间弄脏。” 他说完，也不等先去洗净满身沙子就进了书房。 等乐霖霖洗完澡出来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门没关，就顺便往里看了一眼。 颜麒没坐在书桌旁，而是盘腿背对门陷在一个低矮但巨大的豆袋沙发上。沙发在书房正中央，书房正对门三面都被两层顶天立地的放满书的大书柜包围。 两排书架之间留的走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房间正中空着的地方除了书桌、电脑桌、椅子以外还有一些低矮的可移动小书架，看上去倒像是个小型图书馆。 房间里光线充足但不晃眼，颜麒身旁还零散但不凌乱地摞着几小沓书和ipad、ipencil、kindle、书签…… 一股温和的尘世烟火气打破了房间的压抑感。 里面的人看似专心致志，外面的人脚步踩在地毯上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互不打扰地错身而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向暖南行·闪灵 晚上，乐霖霖躺在床上，因为下午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现在就有点睡不着。 摸起手机来一看时间——01：52 AM 不算太晚。应该说是太早，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正是“珍惜时光”的夜猫子们兴奋的时候。 渴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了，拼尽全力战胜了浑身懒意，趿着拖鞋下楼倒水喝。路过书房的时候发现门虽然开着，但里面灯已经灭了，想来是颜麒已经处理完工作回房间休息。 顺着长条形的走廊往前，两边开着门的房间里月光穿过窗户投在了走廊地上，黄色的暖光被隐没在深蓝色的底调和黑色的阴影里，微不可察。 环顾四周欧风的装饰，整个宅子……就像一座沉寂已久的古堡。 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无论是谁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是拖着脚步在上面慢慢磨蹭，即使是……并非人类……而是一些别的什么…… 她刚心有戚戚地拐出楼梯转角，就看见了此生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最灵异的场景。 ——空旷宽大的客厅里面黑灯瞎火，窗帘也全部拉上了，透不进一点月光，只有背对楼梯的沙发上亮着一点……蓝荧荧的光。 她停下了脚步，好像是有风声回荡在房间里，摩擦在耳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径而走，甚至……究竟这压抑的呼啸是不是风声也不能肯定。 ——这房子实在是太大，房间众多，又太久没有人气，还在偏远的山里，周围草木十分茂盛，确有种恐怖片里“荒村老空宅”的气质。 更诡异的是——那一束蓝光里面好像还坐了个背对楼梯的人，斜斜靠着沙发背和扶手，被一小圈荧光勾勒出暗黑的人头轮廓。 正对着那头和沙发的电视屏幕上面，也是一片漆黑。只有最下边的金属边框反了一点蓝色的光，旁边还有个什么电器在一下下地闪着红光和绿光，就像是通往冥界的红绿灯。 乐霖霖胆子一般，看到这个场景没有叫出声，但是也吓得够呛。唾液在她口里不断分泌，就像瞬间升高的血压和肾上腺素一样疯狂滋长。 虽然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科学教育告诉她——勇敢向前吧少女，那就是半夜没事儿干起来梦游的颜总。 但是在恐怖片里浸淫多年的脑子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头大概快要转过来了…… 至于面上是什么可怖的样子……她已经从盖着头发、独眼、插着刀子脑补到了头破血流、脑浆飞溅…… 这时候是不是应该趁那“头”还没发现自己，赶紧转身回去卧室，关门落锁。又或者是去……敲敲对面颜麒的门？ 但一想到转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看见什么……即使什么都没有也还要穿过一长条走廊…… 走廊两边……还都是酒店一样的，对称的房门…… 经典恐怖电影《闪灵》的画面挣脱了回忆束缚开始在她眼前疯狂挣扎，她生平第一次想立马跪在地上，求“导演”给她一个好死…… 默念完了八荣八耻和荣辱观，乐霖霖又继续在心里叨逼叨着给《闪灵》送人头—— “亲爱又尊敬的库导，虽然我爱昆汀也爱斯皮尔伯格……但是我最爱的还是您啊……不单《闪灵》，《2001太空漫游》和《发条橙》我也看过不下20遍……我也想看正版，但是经济条件不允许啊！请您看在我是个小粉丝的份上……让我死得好看一点……” 一边默默念叨着，一边已经开始忍不住喉头滚动做着上下吞咽的动作，甚至打算下一秒钟闭上眼就转身上楼…… 结果未能得偿所愿…… 沙发上的“头”好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开始缓缓转动…… 她瞬间条件反射闭上了眼，口中忍不住吐出了心声：“啊！库导，我真的不是故意把《光荣之路》写成《党同伐异》的啊！都是四个字……” 对面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什么？” 乐霖霖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道男声她十分熟悉…… 沙发上那边，“头”的主人又接着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她慢慢掀开了眼，看到了坐在沙发上——虽然在蓝光里看着还是很诡异，但好歹五官、皮肤、骨骼都很完整……还挺好看的——颜麒。 果然，《Warm Bodies》诚不我欺，就算是当鬼，帅鬼也会更容易让人类放松警惕。 乐霖霖放松了下来，但心跳的速率还是没有减缓多少：“没什么，大概是……《金刚经》吧。” “《金刚经》？什么版本的《金刚经》需要党同伐异来走上光荣之路？” “那是一个……额……”说来话长的故事…… 在颜麒充满探究的影子里，乐霖霖吞吞吐吐地道：“嗯……《光荣之路》……是Stanley Kubrick的电影……《党同伐异》是‘美国电影之父’……David Wark Griffith的……” 颜麒了然，虽然他对于经典电影知之甚少，但是联系一下上下文，很快就get到了重点：“然后你在考试的时候给Kubrick添加了执导《党同伐异》的人生经历？” “……” 乐霖霖无言以对，她现在只希望对面“蓝幽幽”的颜麒立马变成个傻子，不要这么抖机灵，她怕把她的鸡皮疙瘩给抖下来。 颜麒端详了一下对面人纠结的面部表情，突然也发现了两人在乌漆摸黑的客厅里聊电影史是个十分诡异的场景……由此，他终于大发慈悲抓过桌子上的遥控，打开了客厅的灯。 那灯光就像传说中可以杀死吸血鬼的大蒜，瞬间把某人快被吓离了地的灵魂拽了回来，再次交给地心引力管控。她一边朝沙发走，一边抬手摁了下自己脆弱的小心脏，希望能把它塞归位。 “颜总，大晚上您不睡觉，还在这儿装……工作呢？”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装鬼吓人”…… “等伦敦那边的一个回复。” 好在某人高中地理还没全忘，黄金海岸东十区，跟伦敦时差就是十小时，现在那边大概是中午十二点，还在工作时间。 “好吧……您是……真敬业啊。” “刚刚……吓到你了？” 颜麒看着乐霖霖“西子捧心”的动作，联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造型。好吧，他承认，那确实还是蛮恐怖的…… “有……有点儿……” “抱歉，没想到你会出来。” “呃，那个……我是出来喝水的，我都忘了。” 乐霖霖起身接了水，喝了几口，解渴顺便平复心情，感觉自己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慢慢平静了下来。 颜麒抱着电脑，从屏幕上面抬头看着她：“那喝完早点儿休息吧。” “嗯……你还要等么？” “嗯，差不多快了。” 即使白天累了一天，颜麒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疲态，眼里还是光芒四射。如果他每天都是这么个工作时长，还能保持那样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乐霖霖真的会相信他不是神也是“神选之人”—— 没秃就已经是奇迹了，皮肤状态还这么秀，简直是人生赢家，完全值得被天妒人怨。 再一看……领导都这么努力，她自己却闲适得很，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扔下颜麒一个人在这等了…… “白天在车上睡得有点儿多，现在有点儿不太想睡了……” “那就坐儿这聊聊天。” 乐霖霖本来是不怎么喜欢跟“老干部”们坐下来喝茶聊天的，要一直不重样地编些口不对心的恭维话也是件很伤脑细胞的事情。 但是颜麒不一样，他虽然是上司，但是从来不跟人画大饼谈理想，谈薪水也是言简意赅，废话很少。 而且……私心里她也有很多问题想问颜麒，这下他自己提了出来，正中下怀。 “什么都可以聊吗？” “可以。” “私人问题也可以？” “……可以，就当是刚刚吓到你的赔礼。” 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没等乐霖霖开口，颜麒就突然看着她笑道：“你有什么私人问题想问？三围我最近没时间量，不过可以现在量给你看。” “……不用了谢谢，我不想知道，我并没有成为您裁缝的野望。” “哦，那你想知道我的真实薪水？这个是公司机密啊，我只能假装不小心，悄悄地给你看。” “……这我也不想知道，我知道了干嘛，打击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再说……那点薪水……占你总收入的十分之一吗？” “我可以给你看个人总收入和资产，包括不动产、股票、基金、公司股份分红……” 颜麒的“鼠来宝”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被乐霖霖截住了：“……我不想知道，谢谢……我又不是审计部的！难道我还能给你写一篇相关报道吗？我说……你到底愿不愿意回答啊？” “愿意，你问吧。” 看着对面收起了嬉笑态度，认真点着头的颜麒，乐霖霖反倒犹豫了起来。 “呃……我可以问一下，你小时候的事情吗？” 颜麒面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却也没有表示出拒绝的意思。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因为像你这样……外貌、性格、学习、家庭……什么都无可挑剔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理由……”会让别人想要欺负小天使一样的你。 颜麒一听她这么说反倒放松了下来，无所谓地靠在沙发上笑道：“小孩子的恶意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他们不受到成年人世界的规则和法律束缚？” “一方面吧……另一方面，能够给他们惩戒的人，全都默认他们个个都是天真无害的小天使，无一例外——Man's nature at birth is good.”（人之初，性本善。） “确实……我们谈论童年的消逝，就是建立在童年就是无知、美好、纯真的基础之上。” “然而小孩子总是有那么多的理由去讨厌或者喜欢——长得好看、长得普通、家里富裕、家里贫穷、成绩优秀、成绩一般……甚至是口音不一样……理由太多了。他们不开心就放声哭，开心了就大声笑，毫无节制。” 乐霖霖仿佛抓住了一个线头，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颜麒到处生活了那么多年，口音却还是很纯正的美音。 语言，尤其是口语，幼年时期的习惯对一个人影响非常大。 当你因为口音和周围的人不一样而受到不太妙的关注……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被孤立的小孩儿……你是会选择奋起反抗，还是随波逐流呢？ “只有那些最平庸的人，才能不被注意到。开始只是猫三两个人的恶意，为了不被欺凌，其他人也只能加入进去，成为‘行刑者’。最后，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乐霖霖没有接话，颜麒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好在，他们确实没什么力量去‘惩恶扬善’，因此他们犯的有些小错误，还是能被挽救的。” “那……你会因此讨厌小孩儿吗？” “不会，我没那么不理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乐霖霖点了点头：“果然是你会有的答案。” 头顶上造型古朴的水晶吊灯投射出明亮温润的光，颜麒看着对面的人在灯光下更显温柔的脸，蓦地涌起了一点别的心思。 他突然看着对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比如……你这样大多数时候乖巧可爱，偶尔有点小脾气的小孩儿，我就很喜欢。” 乐霖霖没有接话，她对颜麒三句话正事，最后上一句“歪理邪说”来总结的习惯已经了解得十分透彻，也懒得反驳——对待那些不知所云的嘴炮大佬，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回应。让他自己去撩空气。 颜麒却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最好像你一样，长得好看，总能让人从潜意识里就提高容忍度。” 忍无可忍的乐霖霖终于还是出声制止了他的胡言乱语：“我说……你够了啊。” 颜麒看着对面眼神闪躲的人，莫名地就笑了起来…… 两秒后大概是觉得自己头太重了，他抬起手支着下巴，手肘架在笔记本电脑的手托处，手掌贴着侧脸——就这么一直侧着身，光明正大地，盯着对面的人看。 他脸上仅有的那么几两肉在手指间被挤压凸出，看上去比他刚刚才调侃成小孩儿的乐霖霖更加像个可爱的幼儿园小朋友。甚至让人有种伸手捏他脸的冲动，只是他的目光……一看就不是什么草食系动物。 这若有实质的核武器一般的视线，功力浅薄的乐霖霖实在是招架不住，她放了杯子起身就走。 姿势未变的颜麒在她身后笑道：“晚安。” 落荒而逃的人头都不敢回：“晚安。” 也许是这句“晚安”真的有魔力，乐霖霖回到房间就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很快就把等着零时区回复的颜麒也抛在了梦境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向暖南行·海岸 第二天一早，用完早餐颜麒就拖上乐霖霖驱车到黄金海岸景区。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澳洲的两人这次逃过了大堡礁、悉尼歌剧院、雷德尔山这种热门景点，最后还是不能免俗地——陷在了人声鼎沸的黄金海岸。 虽然没有下饺子一样的盛景，海边晒日光浴、冲浪、堆沙堡……的人可都不算少，真真是一副“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的场面。 只不过路边就有各种各样的小吃店，明码标价，金钱往往来来，圆溜溜的字母也顶在上头，显得不那么像传说中的桃花源。 颜麒和乐霖霖穿着清凉的装束站在路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海滩上。 边上都是家长与孩子、情侣、甚至是老师带着一群小孩的组合，自己这样总经理助理及其助理的瞎逛cp简直处在异次元。 看着远处嬉闹的人群，颜麒犹豫地问道：“……冲浪吗？” “……我就算了吧……平衡能力不太好。” “那游泳？？” “……” “不喜欢？” “我……”乐霖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说实话…… “这片海域很安全的，就是可能人太多，不是特别干净……” “主要是……” “嗯？” 乐霖霖豁出去了：“我不会游泳。” 颜麒初时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像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随后又立马隐了下去。 乐霖霖本来以为他会调侃两句，比如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不会游泳什么的，没想到只迎接到了颜麒的沉默。 她不好意思地道：“你如果想玩儿什么就自己去吧，我在这边等你就行。” 颜麒耸耸肩：“也没有，我无所谓。” 即不能游泳，也不想冲浪，颜麒不好撇下同行的人独自去玩儿，所以两人在这盛名在外的“冲浪者天堂”也根本没什么娱乐项目可以玩。 颜麒想了想又问道：“那不然……想不想去乐园玩，Warner Bros movie world（华纳兄弟电影世界）什么的？” “不想，去过了，不太想去第二次。” “也是，极限运动玩儿多了的人对过山车什么的就不太敏感。” “也不是……就是……单纯同一个地方不想去第二次……还是比较想去体验一下环球影城。” “下次带你去。” “啊？还有下次啊？” “现在公司在那边的业务不太多，出差的话可能要等等。自己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个长假啊……不过，总有机会的。” 颜麒说着伸了一个懒腰，舒展开来的身体显得更加修长潇洒。 乐霖霖看着身边撒欢一样往海岸线边涌去的人群，突然也觉得受到了鼓舞：“来都来了，还是下去走走吧，我上次来玩儿也没来过这边。” “嗯。” 两人在边上脱了鞋，结伴慢悠慢悠地往下面海滩上走，就像饭后散步的夕阳红。 四顾天海湛蓝，脚下白沙细软，被太阳烤得不再冰冷但依旧清凉的海水一阵一阵地漫过脚踝。 沿着望不到尽头的海岸线徐徐前行，没有终点。归期早已经定好，无需挂心。 走着走着，就在乐霖霖以为颜麒不打算再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问道： “你知道这海岸有多长吗？” 乐霖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查过的资料：“42公里？” 颜麒没有给答案判断对错，反倒继续提问。 “那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粒沙子吗？” 被问的人满头问号，带着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抬着下巴注视着他：“不知道，有多少？” 颜麒停下了脚步，一副十分神秘的样子，乐霖霖也跟着停驻在他身旁。 下一秒钟，颜麒身体前倾，贴在面前的人耳边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温热的鼻息吐在脸侧和耳畔，但在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迅速离开了，捕捉不到一点证据，只被他身上的气味撞了一下嗅觉神经。 苦橙花、琥珀、雪松……瞬间沁人心脾，慢慢又氤氲开更丰富的气味……厚重又充满活力，高贵又开阔旷远，顺着湿润微腥的海风冲进鼻腔里，让人短时间内突然分不清这味道是来自近在咫尺的身傍还是遥远无际的海洋…… 待到想去仔细体会，却又再也不可捉摸……前所未有的跅弢不羁。 对面颜麒笑得不能自已，还害怕被打一样地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乐霖霖懒得追击，直接吐槽。 “除了皮你还知道什么啊？” 她话音没落就忍不住抬手在鼻子下方轻轻蹭了一下，看上去嗅觉被那味道刺激得不轻。 颜麒边笑边说：“怎么，不喜欢我今天的味道？” 乐霖霖顺着问题没过脑子就回答：“一般般吧，有点儿刺激。” 回答完她才反应过来，话里好像有点不那么和谐的意味。 她躲着颜麒的视线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什么叫做‘你的味道’，好好说话不好吗……话说，你最近香水换得也太频繁了吧……”而且还都是这种“刺激”的味道…… “你这么关注我啊？连我用什么香水都知道。” “颜老板，你都‘香飘十里’了，我鼻子又没瞎没聋的，你靠这么近，只要嗅觉正常都能闻得到好吧。” 颜麒往前一步，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到超过熟人朋友的亲密距离。 乐霖霖脚都陷在软软的泥沙里，一时没来得及躲开。也或许是因为松软的沙子混合着温凉的海水包裹着双脚，非常舒适，她也不怎么想动弹。 颜麒挑了挑眉，满脸严肃，眼里的笑意却昭然若揭：“有多近？” 知道他又在逗自己，为了不让这个“人来疯”感受到乐趣继而得寸进尺，她选择抬头挺胸，强撑着守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阵线，寸步不让地与之对视。 就在瞪了半天的眼睛快撑不住，就快要败下阵来之时，对面的人总算是后退了一步，抱着肚子笑弯了腰，边笑边说：“你真的太好玩儿了。” 某人赶紧趁机带着脸红心跳转身就走。 颜麒马上追了上来：“生气啦？” 乐霖霖不答，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 “别气嘛，你喜欢什么味道？大不了我明天换回去，或者……我全都送给你。” 乐霖霖眼角抽了抽：“我要那么多男香干什么？连起来绕地球一圈假装我们也有行星环吗？我怕土星它不高兴……” 颜麒听到这是真的憋不住笑了：“你的意思是，你喜欢我的很多香水咯？” 简直快被这人颠倒黑白的功力气笑了，反正只会越描越黑，不如直接深呼吸，打定主意再也不开口。 颜麒看她又要跑走，穿的短袖连衣裙还没有衣角可以拉，只得轻轻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上了她小臂防止人又转身跑了。 他嘴上哄道：“好了，不逗你了，你说要怎么样，负荆请罪如何？” 乐霖霖不言不语，脑子却转得飞快。 正好这时候一个大浪袭来，冲到了两人小腿的位置。清凉又温暖，暴力又舒适。 乐霖霖不管颜麒还拿捏着她的手臂，突地蹲下身，掀起一小捧水就往颜麒头上身上撒。 颜麒本来反应很快，但他却不躲不让，任由带着盐分的海水裹挟着明丽的阳光，撞碎在身上留下星星点点湿迹。 马上他也趁着潮水还没有退去，俯下身掬了水往乐霖霖的方向洒来，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水珠都擦身而过，没有沾到身上。 二人一个没有乘胜追击，一个没有妄图翻盘，幼稚的互泼游戏戛然而止。 乐霖霖这才想起刚刚没有回答的问题：“我只求你少皮几次，我心脏不好。” “好。” 颜麒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灿烂，牙齿和头上的水珠一起闪着晶莹的光。 普通的白色T恤和宽松的半截短裤让他乍一看就像个身材不那么单薄的学生，还是经常于篮球场上下都有很多女生往前递水的那种。 但是无形中，他又透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压力，让人不敢上前。也会在瞬息间明白——他欺骗性的外表下绝不是个天真的普通高中生。 乐霖霖被颜麒和他周身的阳光晃得脑袋发晕，明明是这么张扬到刺眼的一个人，为什么套上西装又会变得内敛又低调呢…… “小时候玩儿过沙吗？” 乐霖霖听到颜麒这个突兀的提问，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岸边几个小孩儿正在堆沙堡，看上去竟然还有模有样，像是中世纪的尖顶城堡，虽然只有一个颜色，但是观者仿佛能从中脑补出一扇扇七彩斑斓的彩窗。 “玩儿过……你别看不起K市土著啊……那好歹也是个滨海城市。” “对哦……我老忘记你是K市人。” “……你是有多看不起K市。” “也没有，K市挺好的。就是……冬天有点干燥，回来经常嗓子疼。吃的也比较辣……有时候不太习惯。” “你要不试试……问问中医能不能喝点石斛水？” “有什么用？” “大概……清热？抗衰老？滋阴清热什么的……我也不太懂……随便说的。” “嗯，改天有时间去问问。” “不过你胃不太好……也不能吃太多性凉的东西。” “我胃其实挺好的，就是K市的辣椒……我真扛不住……” 二人莫名其妙地在南半球讨论起了“中华仙草”和辣椒……也算是走到哪儿都不忘根本了…… 说话间，不知不觉，乐霖霖跟着颜麒走到了一块人少的海滩。 颜麒突然俯下身，乐霖霖走了两步才察觉到身边的人一瞬间就消失了。她有点紧张的回过头，这才发现颜麒是在湿漉漉的沙地上面勾画着什么。 海岸线边的泥沙被水沾湿，呈现出一种更深的颜色，和它们的同类被彻底分割开。 然而，当潮汐再次袭来，当烈日蒸发干水分，看似完全不同的二者又会变得相似，彻底地融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地的这一粒沙尘，去年今日是否是这个形态，明年明月又是否还在此地。 不过，在人的记忆里，那粒沙子就是那粒沙子，就在那时，就在那地。 乐霖霖看见颜麒在沙上画了一个“Y”，待她以为颜麒接下来会大手一挥就落下一个“Q”之时，他接上了一个“A”。 ……好吧，这是要像在衣服上面刺绣一样，在海岸上留下个他“Yan”的标识么？ 接下来，在乐霖霖好笑的注视里，颜麒在沙滩上，重重地摁出了一个“E”。 她直觉——那就是她姓氏里面的“e”。 颜麒丢掉了自己的一个“n”，用“Yan”和“Yue”凑了一个奇奇怪怪的“YAE”。 结果，不到五秒钟——就被冲上来的海水毫不怜香惜玉地洗刷了个干净。 颜麒抖抖手上的沙，若无其事地起身往前走，让乐霖霖简直怀疑刚刚那幕全都出自她自己的想象。 她不自禁又看了一下那块地方，仔细去看的话，最边角，最靠近浅色沙粒的地方还剩下三分之一的“E”，告诉着她，这三个字母在某时某刻，真实存在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向暖南行·家人 “麻烦了，下午有雨，热气球只能取消了。” 两人正准备去吃午饭然后继续预订的行程，结果颜麒收到通知，天气条件不允许。 乐霖霖满脸遗憾：“那怎么办？planB好像是……Q1大楼？” 颜麒开着手机上的行程单：“对。但是我猜……你应该不想去吧？” 乐霖霖摇摇头：“完全不想……那……国家公园？” 颜麒不假思索地道：“来不及，半天玩儿不了。沙地赛车还想去吗？或者动物园去看看袋鼠考拉什么的？” 乐霖霖思考了一下：“袋鼠昨天去你家路上都遇到了，考拉我上次来还合过影……沙地赛车……我实在不想再被沙子糊一脸了……” “嗯……那不行……咱就回家休息吧，顺路自己买点儿东西回去做饭吃？” 乐霖霖丝毫不觉得颜麒这提议是浪费难得的远行时光：“也行，反正你家还有泳池可以泡水……不过……你会做饭？”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颜麒自己一个人在外求学多年，会做饭实属正常。即使不考虑开销，不会把自己饿死，吃多了异国食物也总会想念家乡的味道。 颜麒笑了笑，慢悠悠地道：“保证你想当回头客。” 买好了食材回家，乐霖霖进厨房给颜麒打下手，期间被嫌弃了一波刀工，只得含泪让出主厨的圣地，洗完菜后直接靠在厨房门口当个监工。 她本以为颜麒只是说大话，没想到他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在和谐又均匀的菜刀和菜板碰撞声中，只见他十分熟练地把各种原材料按照片、丝、丁切好，该腌渍的肉类放上香料摆在一边，有条不紊地热上了煮汤的锅和油。 更厉害的是——他竟然真的不需要菜谱！看来他当初说自己有个当厨师的梦想也不全是瞎掰。 等看见他熟练地从上层一个内侧的柜子里面拿出一罐Marmite，乐霖霖忍不住震惊地问道：“这是英国的吧？” 颜麒比平时工作时候还专心，言简意赅：“对。” 乐霖霖有点担心：“没过期吧？” 颜麒终于回过头来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才让人采购的。” 乐霖霖：“……你多久回来一次啊？家里还常备新鲜调料？” 颜麒手上不停，继续着料理大业，不紧不慢地回答着乐霖霖小朋友的十万个为什么。 “三个月到半年吧，我在这边……只要回来都会自己做东西吃。不过平时比较随便，煮煮方便面之类的。你去客厅坐着看电视，别站这儿拦着。” “……” 乐霖霖感觉自己就像在家的时候被妈妈从厨房轰了出来，本想当个贴心小棉袄，结果废柴成了个路障。 面对无可辩驳的事实，她只能灰溜溜地听话滚回了客厅，顺便认同了父上大人所说的——“掌勺的人就是一家之主”。 百无聊赖地拿起遥控，随便点播了一个ABC的纪录片《earth2100》，把环保当末日灾难片看，等待着颜麒旷日持久的厨房之战收场。 没过多久，还没等颜麒的菜上桌，乐霖霖就闻到了诱人的香味，直到那一桌子中西合璧的菜放好，她都觉得如在梦中。 牛排煎到七分熟，是一个特别中式然而乐霖霖很喜欢程度。小羊排烤得外酥里嫩，烤生蚝蒜香扑鼻，番茄炒蛋移民到国外也没有水土不服，混杂了几种蔬菜和猪排骨的三鲜汤炖得恰到好处，甚至还有妈蜜鸡这种东南亚菜…… “你……这……卖相也……太大厨了吧？” 颜麒难得地谦虚了一下：“一般吧，还有进步的空间。” 两个人在电视背景音的山呼海啸之中吃到肚子滚圆，乐霖霖边吃边发自内心地夸赞颜麒的厨艺。 颜麒也十分受用，心情极好地在两人吃完饭后还准备去洗碗。 “放着我来吧，做饭不洗碗，洗碗不做饭，这是规矩。” 乐霖霖刚刚在厨房留意到没有洗碗机，故有此一说。 她边说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从饭后的慵懒中叫醒，再把屁股从椅子上揪起来。她想这一定是椅子的错，垫子太过柔软，让人陷进去就不想再出来。 “你家的规矩暂时还管不到我，以后再说吧。” 颜麒先行一步，开开心心地戴上手套洗起了碗，边洗还边哼歌：“我爱洗澡，好多泡泡~” 乐霖霖一时被颜麒这句话震住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自己生平最讨厌的家务就是洗碗，平时在家甚至用擦玻璃交换不洗碗的权利，因此也暂时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洗碗洗得快乐似神仙。 思前想后，最终她明白了颜麒应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估计连调笑的意思都不带。这一茬儿就这么……随饭菜香而逝…… “你家怎么不装洗碗机啊？” “三口之家吃饭，就这么几个碗，洗什么碗机。” 颜麒洗碗速度非常快，这会儿已经洗好了几个摞在一边。 在“哗啦啦~”的水声里，乐霖霖听到颜麒继续用他的声音蛊惑人心。 “再说了，为家人买菜、做饭、洗碗都是加强感情纽带的东西，跟饭后手拉手去公园散步一样。明明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却自有其意义所在。” 乐霖霖被堵得哑口无言。 颜麒好像是觉得自己的“小课堂”可以开课了，滔滔不绝。 “洗碗机呢，就相当于不考虑伤害健康这个条件下的外卖。外卖确实是更便捷、更省时间的做法，但是，吃着家人做的饭，跟吃着别人做的外卖，心情肯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理论上来说……乐霖霖大概应该皮一下，直接反问“如果你的家人就是做外卖的呢？” 但是她直接就放弃了这个选项，很认真地开始思考起颜麒的话—— 人莫不是只有在失去了家庭的温馨之后才会知其珍贵？ 颜麒他……虽然不说……但还是……挺孤单的吧……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两人抓上泳衣就准备去后院游泳。 虽说是游泳吧，乐霖霖也没打算真的游，她不会，就打算去泡个水，体验一下立体声音响放音乐的私人泳池，不用顾忌水脏不脏，也不用担心其他人的目光。 颜麒自己穿了个深色平角泳裤，给乐霖霖准备的连体泳衣也十分保守，就跟平时穿了个超短连衣裙差不多。挂脖上的荷叶边连锁骨都遮住了，更别说其他的，倒是外面连着一层同色系的乳白蕾丝，影影绰绰，跟着水波纹荡起来的时候仙气飘飘。 旱鸭子乐霖霖自然是安心在浅水区泡着，就当是在温泉里放松身体，并没有没打算拿岸边那个小黄鸭游泳圈去深水区蹦跶。 相安无事了一会儿，颜麒自己一个人来回游了几圈，身体还没热起来，透顶的无聊却让他坚持不下去了……因此，他果断游到乐霖霖身边停了下来。 “我说，你就没有一点儿想法吗？” 乐霖霖把看着天的视线拉扯回地球表面，满脸疑惑：“我要有什么想法？” 眼前，颜麒站在浅水区，露出了大半个身体。 他脸上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复杂表情：“你看着我这样，还能无动于衷？” 乐霖霖满脸淡定，亲身cos了一把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我是守法良民，澳大利亚非法外之地，我没什么不和谐的脑电波。” 她还是没搞明白颜麒究竟在问什么。虽说……他身材确实挺好吧……但前几天喝醉的时候已经全方位展示过一次，这次再看已经失去了好奇心和初见的惊艳感……无非就是新发现……他大腿肌肉轮廓非常匀称，以及……人鱼线练得挺明显。 更重要的是——上次丢人的可是喝醉了的颜麒，她没什么害羞的必要。 颜麒再次在心里把那些乱给自己喂酒的同学们掐死了一次：“咳……我是说，你看我游泳，难道就不会自己心痒想试一试吗？” 乐霖霖看着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颜麒一看她这表情，感觉自己可能是又捅了马蜂窝：“呃，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乐霖霖斟酌了一下字词，挖空心思想要怎么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智障：“嗯……其实也没什么……我……本来小的时候是会的……” 她顿了半天，颜麒都要以为她是有PTSD，结果她终于放弃一般地说道：“但是后面很久没有去游过，结果几年之前去海边玩儿，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不会了。” 颜麒受到了惊吓，一时忘记了怎么笑，感觉自己刚刚脑子里冒出的一堆理由都是“高估了”这个蜜罐里泡大的妹子。 过了半晌他才接道：“……这个理由，我给满分。” 乐霖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没关系，我虽然不会游泳，但是我自行车骑得6啊。” 难得这会儿满头的问号转移到了颜麒头顶：“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乐霖霖不假思索：“都是青少年时期必须学会的生存技能啊。” 颜麒眉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你也知道这是生存技能啊？那做饭呢？” 乐霖霖大言不惭地反驳：“难道知道就一定会了吗？你还知道原子蛋呢，你会造吗？再说了，我会做饭啊！” 颜麒给出了发自内心的鄙视：“切丝儿跟切条儿都分不清，你告诉我你会做饭？”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真理指导实践活动，但实践往往和真理有着巨大差距。” “后半句没听过，我应该把这发给你政治老师让你们好好探讨一下学术问题。” “……” “我教你游泳吧？” “啊？” “既然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需要治愈，那就简单了啊，能学会一次，肯定可以学会第二次。” “emm……算了吧，救生圈挺好的。” 乐霖霖看着隔壁的小黄鸭，第一次这么热爱这种黄黄的塑料制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1章 向暖南行·游泳课 颜麒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万一没有救生圈呢？先不论你这一生是否有机会用这技能来求生，别人都在游，连学前班小朋友都能游50米，次次泡温泉你就不觉得丢人？” “我泡温泉又怎么了？我又没泡你家游……” 乐霖霖的气势一下子瘪了下去，她还真是在泡人家的游泳池，还吃了人家的大米，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是如此了。 颜麒十分好笑，一把将悄悄后退准备溜之大吉的乐霖霖给抓了回来，直接按着肩膀抵在了泳池边缘…… 虽然他力度着实很轻，但是在人家的主场里，旱鸭子乐霖霖实在是无力挣扎。 “我教你游泳而已，又不是让你下海采珠，你怕什么？” “我没买保险，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还要为颜总您当牛做马……” “别贫了，我的游泳私教课可是无价的非卖品，免费给你上，学到会为止。” 乐霖霖想起了不久前他的英语特训…… 她真想知道颜麒这么好为人师，怎么就没去当个教书育人的辛勤园丁！ “学不会今晚你就睡在这里面吧，等下我走的时候就把你丢深水区，再把梯子拆了。这墙还高这么多，我估计以你的肌肉力量，有浮力你都扒不上来。” “……” 很久以后…… 趴在墙边和颜麒学摆腿的乐霖霖始终在思考：为什么自己遇到颜麒以后总是在上课，是惩罚自己学生时期太过放纵了吗？ 她不知道其他人看到她有个这么“好为人师”的直属上司，是会羡慕还是同情，反正……她现在满心只想逃之夭夭。 颜麒站在边上欣赏了一下眼前人的表演——刚学完手部和腿部的动作，正在练习配合，那人一下一下蹦起来，拔两下水……又沉了下去…… 他看着这个场景，忍不住满脸嫌弃地道：“我终于知道了一件事……” 乐霖霖蹦跶不停，间隙里还是习惯性地虚心地请教道：“什么？” 颜麒摇了摇头：“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企宣部年会失去了你一点都不惋惜……” 乐霖霖完全没探究话里的意思，只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你这动作……也太难看了。看着身材还挺匀称，四肢怎么这么不协调……再加上一个死命往上蹭的头……我以为我是在打地鼠，下一秒就想把你锤下去。” “……” 乐霖霖的动作停了下来，被搅动起来的水波也渐渐平静，空旷的院子里面马上失去了所有嘈杂的声音，只有边上音响还在小声地放着BGM。 她本来就在呛了几次水之后有点难受，再加上她正满心期待着颜麒会说点什么“高见”…… 没想到……自己的认真就换来了这句话…… 人越是不会什么、没有什么，就越容不得别人说，何况还是在努力之后没有成果的焦虑中…… 何况……还是被这个人……这个优秀权威到，好像他说你是烂泥你就真的糊不上墙的人……这个第一次见就留下了糟糕印象，但自己一直想要扭转，想要被他承认的人。 越是自尊心强的人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越是这样，简单来说，陌生人随便往我心窝里戳，我自岿然不动。但如果是关系亲密的人，那就是明知故犯，真正能让人觉得自己是条一无是处的咸鱼。 咳水已经咳到嗓子鼻子都又红又疼的乐霖霖听到颜麒这diss瞬间火起，与其说是气颜麒快言快语，不如说是气自己蠢笨不堪。 “我都说了我不想学啊！我有说过我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会吗？” 大声吼完这么一句她就打算越过颜麒往楼梯走，不管说什么也不回头了。 颜麒马上回想起了上次英语课“不欢而散”的过去，知道自己是真的捅了马蜂窝。 她还没走两步，手臂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 这一下太过突然，有点不得要领，捏得人手疼。乐霖霖甩了两下，没甩开。 身后低低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 她本不想理，但是手上的力道刚好卡在人挣不脱的程度。虽然很想打人，但明知打不过，只能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过过嘴炮的瘾。 “颜总，虽然我知道您有一颗当园丁的心，但您以后如果失业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当老师，祖国未来的花朵会被你浇出毕生难解的心理阴影。” 乐霖霖也是在气头上，说点话一下“你”，一下“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自知理亏的颜麒被呛得无话可说，分波拂水绕前来与乐霖霖面对面，继续低声下气。 “我不是故意的……你游的已经很好了，感觉只是……就差那么一点儿。” 乐霖霖偏过头想眼不见心不烦，但是刚好眼睛的余光还能看到投在水里的倒影。 两个人午饭吃得本来就晚，又休息了一下磨蹭了半天，现在日已西斜，正是傍晚天空最瑰丽的时候，连带着水里也染上了一层层油画般的波光粼粼。 破碎的红、橙、黄与周边树影投下的绿纠缠得难舍难分，两个人的身影也紧紧黏在一起镌刻在画布正中央，不断在抖动与平静之间挣扎。 她脑海里都是裹挟着洪流的回忆，四处冲撞。 这实在是太让人不解了，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的人？工作里双商奇高、十分成熟，让人感受到彻底的安心、感动甚至心动。私底下却又极其幼稚，双商全不在线。 如果他平时也这样，激怒的人拿着恨的控诉牌足够从他家排队到堃合大楼。问题是，他平日里根本就不是这样！为什么独独对我就不能有个好脸色？我不值得吗？ 对面的颜麒现在也是满脸不知所措，眼前的妹子明明看着是个挺开朗温柔的姑娘，怎么说发火就能立马发火呢……他现在非常想把自己之前那句喜欢“偶尔有点小脾气”的话给吞下去…… 依他寥寥无几的哄人经验和车载斗量的diss人经验……可能还真就哄不好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想哄。 院子里面非常安静，他们的动作一停，水声就停了下来。只有音量不大的音乐在敞开的空间里面缓缓流淌。 “别走……是我说错话了……” 颜麒斟酌了半天，张开口充分地展示了自己对于哄人的有限天分，翻来覆去还是这么一句“不怎么好听”的话。 隔壁岸边的立体声音响可能是看不去了，来了一波助攻，没有前奏，直接响起了磁性的男声。 “You look so perfect standing there……Simmer down, simmer down……（眼前的你是那么完美……冷静下来……）” 这下两个人都愣住了，虽然人家是在缅怀没有抓住的挚爱，但是这歌怎么看怎么契合现在的场景…… 这让人忍不住怀疑……放歌的不是默认歌单，而是AI或者索性是个人类。 “If you don't swim, you'll drown，But don't move, honey，You look so perfect standing there……（若不会游泳，你将会溺亡，但是亲爱的，请不要动，眼前的你是那么完美……）” 音乐的力量真就是那么神奇，从鼓舞人心的劳动号子到催眠安神的小调，无不是起于人生，又将在无数人生中引起共鸣。 听到这句的时候，池里站着的两个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了下来。颜麒感觉到被抓住的人已经松懈，下一秒，乐霖霖也感受到颜麒钳制着她的手放开了。 但颜麒还是忍不住，又轻轻抓起刚刚才捏过的手腕端详了一下。那被抓的手腕上，本就偏白的皮肤已经有了几道红痕。 而始作俑者……有点心疼。 乐霖霖抽回手，默默走回中间，再次自顾自地开始了练习。不管怎么样，颜麒有一点没说错，这求生技能，迟早都得学。 经过这一出，两个人都好像是忘记了进食一样，直接忽略了饭点。 天色渐晚，泳池周围和池底的灯光感应到光线变弱渐次亮起，乐霖霖泳衣的蕾丝起起伏伏，在一束束扩散的光线照射下更显得仙气逼人。 灯下看美人确实是经过无数人实践的一条真理，当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夜色，颜麒身上愈加明显的肌肉线条更显得色气逼人。 大概是因为本身是比较单薄的身材，练的时候也比较有针对性，他没有像很多健身的人那样，比较好练的手臂肌肉更突出，而是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和谐的，隐而不发的力量感。 只有在伸手抬着乐霖霖腹部，企图帮她感受漂浮的感觉的时候，他手臂、胸部和肩背的肌肉才因为发力而贲起。 颜麒觉得，不能像教小孩子那样拉着手慢慢让对方学会蹬腿略微有些遗憾，但是聪明又听话的学生也为整个教学过程省了不少事。 大概是乐霖霖本身也憋了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很快，她就能自己独立地游个十几米才沉下去。 “你划水太快了，抬头换气也不均匀。” 颜麒跟在旁边，心无旁骛地当好救生教练的角色，每当看到乐霖霖快要呛水就把她捞起来。 “比刚刚好一点。” “身体太高了，你这样头抬不起来，把腿往下压，你屁股都露出水了。”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向暖南行·意料之外 在颜麒的精心教导之下，月上树梢之时，乐霖霖总算是能够在泳池里游个来回。两个人的皮肤都已经被水长时间的浸泡弄得皱皱的，就像是发泡过的海绵一样泛着白。 “好了，饿了吧？上去吃点儿东西。” 颜麒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孺子可教的学生。 “好。” 乐霖霖轻喘着，她两千左右的肺活量实在是不怎么样，平日里爬爬楼还算可以，游泳真的还挺勉强，久不运动的肌肉更是感觉有点酸，整个人都有点脱力。 颜麒先走到爬梯边站定，等她过来到了近前才转身往上走。 这就导致后一个人眼里全都是——他腰线紧致、臀部挺翘的背影。 乐霖霖脸都不自觉红了起来。 颜麒上去以后直接转身往下伸出手，对着水里正在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人说道：“上来吧。” 乐霖霖有点做贼心虚，对这种正常范围内的接触也讳莫如深：“我自己来。” 颜麒面上毫无波动，收回了手。他退到一边，静静地等下面的人上来。毫无心理准备地看了两秒钟，他就发现……从这个角度俯视下去，貌似那保守的泳衣，也不太妙…… 刚刚一直沉浸在“授人以渔”的满足感里，哪怕肌肤相贴也是心无旁骛，这一闲下来，他从眼睛到脚底都没哪个器官处于罢工状态，自然而然就多出了些别的心思。 下面的乐霖霖毫无察觉，伸手抓住栏杆就往上爬，开始几级还算顺利。眼见她即将触摸到胜利的曙光…… “啊……” 一只脚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一只脚刚刚落地，乐霖霖脚下不知是一滑还是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去……即将登顶时的意外，最是让人猝不及防。 眼见她下一秒就要撞在栏杆和地板上摔个狗啃式，旁边的颜麒条件反射地贴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住了将跌未跌的人。惯性还把他撞得往后仰，还好脚下不滑，他强大的反射神经促使他单脚后撤了一步，免去了二人一起砸地的惨剧，也避免了他自己后脑着地的脑震荡风险…… 两人静止之后……周遭只余下了安静，死水一样厚重，粘稠，挣扎不脱的安静…… 愣怔之中，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不到一秒之内都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身边的空气竟然都随着两个人的体温一起开始升高，对方的心跳也像是撞上了自己的胸腔，带着自己的小心脏一起有力地往速度一百八十迈飞奔而去。 最后还是乐霖霖先反应过来，但因为退后一步就是水池，前面就是颜麒裸露的皮肤……全然是进退维谷的局面……结果，无所适从的她脸更红了…… 几秒钟之后，脑子里面一片空白的颜麒终于被手下的皮肤给烫醒了。他赶紧丢烫手山芋一样，捏着身前人的大臂把她摆正，然后迅速放手，退了一步。 再看着对面那人红得像夏天满山遍野盛开的虞美人一样的脸色……不自觉回忆起隔着薄薄的泳衣布料肌肤相亲的触感…… 他转身就走，一秒都没有多停留，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堪比龟兔赛跑中刚开场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的兔子。 乐霖霖在看到他进了房子之后，才乌龟一样慢腾腾地往那边挪，边走边给自己的脸颊扇风散热。 两个人都遗忘了丢在岸边沙滩椅上面的浴巾，任由夜风夹带着山里的寒气擦过自己的身体也没有感到温度降低分毫。 乐霖霖洗完澡吹好头发躲在自己房间里，虽然感受到了肚子对饥饿越来越明显的抗议，但因为某些肉眼可见的尴尬原因而不敢出去。 她正喝着水画饼充饥，妄图催眠自己的神经之时，又惨遭朋友圈各种美食深夜报社，可说是十分之心酸。 就在她胃里火烧火燎，原始的果腹之欲就要战胜一切理智之时—— “咚咚咚” ——天籁一般的敲门声响起。 颜麒声音如常，语气却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犹疑：“出来……吃点东西？” 门内，乐霖霖陷入了进退两难，出去吧，成为一个直面窘境的勇士，缩在里面吧，也许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饿死在上司家的“鸵鸟”。然而，她把头埋在柔软的被子和枕头里也并不比沙子里强多少…… 开了个头之后，颜麒说话顺畅了许多：“在里面吗？霖霖？没事儿吧？” 乐霖霖生怕下一秒再听不到回答，外面的人就要破门而入，赶紧条件反射地起身去开门：“来了。” 门口的颜麒神色还算正常，只是躲闪的目光还是显得欲盖弥彰。 他看到乐霖霖出来，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楼下走，和刚刚泳池边的落荒而逃别无二致。乐霖霖头脑空白，亦步亦趋跟他走到客厅的长条茶几旁……一路上……无解的沉默贯穿了始终。 然而等到了桌边，待看清桌面上的东西，她瞬间就被吸引去了全副注意力——精神上的尴尬，远远比不上物质身体的本能欲求—— 三层甜点。 本能中跃跃欲试的本我和理智自持的超我马上掀起了一场旷日决战—— 我天，快11点了，吃这个？这不是逼人犯罪吗？还是在运动过后且饥饿的条件下，N倍吸收的脂肪和热量？我得忍住。 吃吧吃吧！反正吃这么一点也不会长胖多少的！来这里这几天肯定瘦了，现在无非就是把下午饭补上而已。 颜麒的声音响起，解救了她脑内的困局：“本来是准备下午茶的，结果……” 甜点上的水果虽然还是新鲜的，但旁边厚厚的冰袋已经全部都化成了水，垫盒子的花瓣也有点焉了，可以看出已经放置了很久。冰袋和食品盒上面都印了同样的花体字logo，估计是颜麒下午在附近酒店订的。 欲言又止的颜麒可不多见，以致于让某人的新鲜感都压过了窘迫感，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颜麒走向厨房：“喝茶还是喝咖啡？” 大晚上喝茶喝咖啡……是想直接high到明早，等到上飞机再去睡吗？这人脑子没生锈吧？更瘆人的是——他脸上竟然是一副期待的表情？ “太……太晚了吧……喝……喝点牛奶？” 澳洲最不缺的就是乳制品，颜麒从冰箱里面拿了一盒1L冰鲜牛奶出来：“还是喝这种吗？要不要换别的？” 他手里的是这两天早上乐霖霖喝过的那个牌子。 “随便吧……只要不是羊奶就可以。” 颜麒自作主张地换了另一种，拆开倒了一杯，强行安利：“这个也很好喝的，你尝尝，如果不喜欢就给我。” 乐霖霖战战兢兢接过精致的欧风茶杯，品茶一样小小地喝了一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上面艺术般的鎏金花样同高档骨瓷一起咬个粉身碎骨。 牛奶味道醇厚，乳香一直萦绕于唇舌鼻尖，单独喝起来，是让人愿意以奶代水喝一整天的类型。 颜麒看着对面的人喝了一口没有表示出异议，这才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倒完只见他随意地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细细的茶杯把儿，端到唇边啜饮了一大口，自若的神态使得习惯性的绅士动作和狼吞虎咽的架势没有一丝违和感地结合在一起。 有些人就是这样，深谙礼仪之道但是并不拘泥，因此不会显示出门外汉的拘谨，也不会让人感觉出故作姿态的矫情。他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教养让你绝不会怀疑他是不是有哪点做错了，或者说，这些人本身就是别人争相学习的礼仪标杆。 更不会让人有一丝一毫地怀疑……这杯子里根本不是什么大吉岭,而是吃不得苦味也尝不了酒精的未成年party专属饮品。 乐霖霖边用欣赏《唐顿庄园》一样的目光悄悄打量着他，边随性地吃了咸味的三明治、带着草莓果酱和奶油的司康饼再加一个提拉米苏，虽然都是手指尺寸，但混合着牛奶本就浓郁的味道，饿过了饭点的胃已经腻到完全容不下别的。 颜麒还在吃着个不那么甜腻的抹茶慕斯：“吃不下了吗？” 三层托盘里还剩了一堆马卡龙、纸杯蛋糕和水果挞，色泽鲜嫩诱人，却无人问津。 “不行了……” “平时你不是挺喜欢吃甜点的？减肥？一次放纵怕什么，回国我带你去健身。” 乐霖霖想起了自己那张大概已经作废的健身卡，再想想颜麒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不是……配牛奶有点儿腻，实在吃不下了。” 颜麒看上去却非常适应这个吃法，甚至有点惋惜剩下的精致小甜点。 “好吧，吃不下就算了，早点儿休息，明早还要赶飞机。” “……嗯” …… 待乐霖霖上楼以后，留在后面的颜麒毫无犹豫，果断地……绕去了未曾向她展示过的——地下室。在一片暖黄的光里，他…… 打开了酒柜，驾轻就熟地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从旁边冰箱里面夹出一块冰加了进去，随后慢悠悠地陷在了中间的沙发上…… 和书房类似的布局，一个是在知识的阶梯上艰难攀登，一个却是在心无旁骛里放纵地沉沦。 一杯“Scotch Dirty”很快见了底，他这才觉得嘴里的腻味逐渐淡了。 整个人……没醉，但陷入了一种无比飘忽的状态……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走钢索表演者，第一次在太阳和月亮之间……云中行走一样…… “呼……整个太阳都苦，整个月亮都坏。辛辣的爱……使我充满醉的昏沉……”（注1） 他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低低地念着，心里像是……从一万五千英尺一跃而下，直到……开伞前的那段时间。没有什么真实感，但满目都是……自己爱或不爱的，见过或没见过的，遥远的……不知道是些什么……光怪陆离，混乱不堪。 他慢慢睁开眼，近在眼前却虚幻无比的光充斥着眼底，分不清是什么颜色，又或者……颜色太多、太庞杂了……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颜色。 用力地眨了一下眼，总算是能看到眼前—— 除了最近的杯子闪着钻石一样耀眼的白光，旁边没有少太多的酒瓶还是满满的金色……像是……丰收之时百无禁忌又诞生悲剧的Dionysus的颜色……（注2） 更远的地方……却看不太清了……对面那些……是……一群小孩儿吗？还是……他们？ 他拿起了酒瓶，打算……即使没有“再来一瓶”的奖励，也要再来一杯。既然放纵了，何不任由自己……彻底地堕落呢…… 酒瓶刚刚被拿起，离开桌面不到两英寸，傍边，原本安静到死寂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嗡嗡”的震动声。 盛着金色酒液的玻璃瓶被放下，轻轻落在深色的木桌上，“嚓”一声轻响。边上，被遗忘了许久的黑色手机，终于被拿了起来。 “天气预报明天K市会下雪，虽然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会不会停……但，还是有备无患，留一件厚的外衣吧。” 身在云端的人……感觉自己……突然就好端端地，站在了地球上。 过了半晌，以为他已经睡了，正打算彻底关灯收手机睡觉的人，收到了一个……不带标点符号的字—— “好” 好像是连工作本身也明白什么叫张弛有度，也有可能是因为非工作日其他人也想落个清闲。在年终忙碌之际，今天一整天都难得的没有什么紧急事件需要两人处理，就这么让他们度过了一个极其“愉悦”的——一个学会了游泳，一个放纵了酒欲的——周六。 周日大清早两个人就到了机场，这次没有提前太多，安检后不久就被广播催促着登机了。中途转机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有到免税店瞎逛，直接被新一周的工作压弯了腰，手机响个不停，各自忙于应酬。 等到落地…… K市刚好是傍晚，由夏到冬，一日四季，让人不禁觉得度日如度年，光阴飞逝，一切的失去与陪伴都过了太久太久。 整个K市都笼罩在一种雪后初晴的爽朗中，夕阳的余晖洒在雪上，反射出彩虹般五彩斑斓的光，美到刺得人眼睛都发疼，就像下一秒就有热泪要汹涌而出——满目都是——家乡的味道。 颜麒站在机场门口，眼里是被通红夕阳映出的璀璨波光，认真又柔和，五味杂陈又透彻坚定，好像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你相信有灵魂体存在吗？……或者说，你怕鬼吗？” 他一开口就把对面的人吓了一跳，乐霖霖迟疑着道：“……不，不太信。” 颜麒又神色认真地道：“去过墓地吗？” 乐霖霖有点得知大事将至的恐慌：“没有……暂时……” “我是说……陪我去看看……我爸妈？” “啊？现，现在？” 乐霖霖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颜麒，十分惊恐，关注的重心明显地偏离了重点。 “不是，明天。你要想现在去……恐怕不太行。” 颜麒好像终于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反应过来自己的问话充满歧义，现在好像……确实不是一个很合适吊唁的时间。 “明天……不用上班吗？” “堃合除了法定的清明节以外还有带薪吊唁假你不知道吗？因为考虑到有些员工会希望在特殊的日子……祭奠自己的亲人。” “嗯……抱歉……我没关注过。但问题是，你……我……啊？” 勉强也算是伶牙俐齿的乐霖霖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委婉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毕竟总不能直接说：那你父母跟我有什么关系？ 颜麒从这几个字里面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拐了个弯儿，答非所问。 “我可以酌情给你批假啊。” 乐霖霖觉得这个谈话的重点已经彻底偏离中心拗不回来了，又不好撕人家伤疤讨论去世的父母，索性直接放弃。 “……好的。” 颜麒脸上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温柔笑意：“那我明早过来你家接你。” “……嗯。” 第二天二人早早出发，吃了个早餐就坐在了赶路的车上。公墓离K市市区算是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堵车的时候要三个小时左右。 今天……颜麒开了一辆款式十分风骚，颜色又十分低调的银色轿跑。 乐霖霖忍不住摆出了自己的疑惑：“进山去开这个车？” 颜麒把轿跑开出了迎宾礼仪队专用的优雅，压着高速路最低限速开。 “你不是会晕车吗？路上时间长，这相对比较舒适。我以前不太在意舒适性，最近太忙，还没时间买新的。” “你……”钱多吗…… 乐霖霖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得，人家确实钱多…… 她无意识地把话接完：“等下小心底盘。” 说完她就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这话就像是一个小学里的乖乖仔提醒黑社会老大——他们班的同学会在放学后去堵老大及其保镖团一样——十分没有自知之明，不自量力得完全不符合她做人的中庸美学。 颜麒却没有丝毫鄙视，还认真解释道：“放心，路还算好走，到了陵园，车只能停在停车场，人得走上去。” “嗯。” 闭了嘴的乐霖霖目不斜视正正对着挡风玻璃，面上一片冷静，假装对这条从未走过的路上心，心底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要说她对颜麒的心思毫无察觉是绝不可能的，她既不是木头也不是智障。 之前什么都没想，但现在…… 谁会莫名其妙带别人去拜访自己过世的父母？又不是小学生上厕所一定要约个伴儿。 问题是整个事情的走向和进程突然就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已经快要进入魔幻现实主义的程度，因为她怎么看他们俩都处在两个次元。 尽管颜麒对她好，她对颜麒也不坏，都是真心诚意，没把对方当需要防备的“外人”。但究其原因，大概与爱无关，不过是因为两人都在一上来就把最底线的废物模样展现给对方看了，没有必要再隐藏什么。 然而……颜麒他现在又没有明说，她也不可能直接自作多情就表示拒绝。 或许，确实是自作多情呢……这莫过于最好的结果了吧…… 这么想着，她侧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那人一反常态地没有插科打诨，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路，像是在开着辆已经飙到了几百迈的赛车，一毫秒都不能松懈。 她又转回头来…… 前面是看不到尽头的高速公路，两边是绿茵的草地和山峦飞速后撤，近处头顶还是一片湛蓝的天，远处却镶了一大圈浓厚的灰云。 两人殊途同归，尽力拖延，都不想处理这团越理越庞杂的乱麻。 只不过……一个现在心底满是鸵鸟一样的逃避，一个却只想着怎么来一波快刀斩乱麻的神操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石火凌雪·剖白 K市市中心昨天还雪后乍晴，一百公里的郊外却是浓云低垂，像是藏了无数的雪弹子，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一股脑儿往地上倾泻下来。 两人裹着深色大衣与围巾站在墓碑前，山风吹过来，裹挟着林间凛冬的寒意，刺骨地冷。 这里，是群山之巅，可以用光拥周遭一切入眼，山林、飞瀑、流泉……还有远处低矮的边郊山镇。看着浩大无边，实际上登临绝顶，自有一番遗世独立的寂寞。 不是节假日，除了守陵人和这两个翘班出来的咸鱼，这天地间竟好像是荒无人烟一般，寂寂无声。只有偶尔有鸟雀从一根树杈腾挪到另一根，惊落一树枯枝败叶和水滴，才会在地上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爸，妈，我来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破了静默，在风里缓缓流动着，听不出情绪。 “我最近……挺好的，从去年底，就回k市了。现在暂时还在Selfway……今年这边……” 眼前是两个相邻的墓碑，上面是他父母的黑白照，正当盛年的夫妻并排微笑着，表情分外柔和。就是他们，给幼年的颜麒种下了遭到霸凌也不以暴力讨还公道的因，最后结出了心无怨恨，乐享人生的果。 人物轮廓朦朦胧胧，带着一种泛黄复古胶片的艺术感。一个丰神俊朗，一个风情绰约，说是明星也有人信。 由此可见颜麒好骨相的由来绝不是整容医院，基因真是非常神奇的东西，两张完全不相似的脸，竟然可以完美地结合出另一张新的盛世美颜。 颜麒双手垂在身侧，在和泉下人唠了几句闲嗑之后，十分平静地，开始和身边人娓娓道来。 “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本来他们带着我在美国，后面因为我在学校里……和同龄的孩子相处不太好。那时候……我隐瞒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被发现……之后，他们一气之下就带我搬去了澳大利亚。” 刚听见这话的时候乐霖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人诉说的对象，已经从泉下之人，变成了她自己。 “刚过去那两年还挺开心，那里华裔、华侨不少，言家人就是我在那时候认识的。虽然也有不顺意的事情，但世间……本就没有完全绝对的快乐和痛苦。” 他停顿了片刻，陷入了回忆，视线落在墓碑上，却没有明显的焦点，像是在看着更远的地方。冬风拂起衣摆，猎猎作响，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跟着悬在了风口浪尖上。 “两年之后……那时候家里面老人身体不太好，又很固执地想把好不容易才在国内扎根的企业留给自己的孩子打理。矛盾的是——唯二两个孩子——我妈妈和杰叔都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我妈妈作为老大倒还被强逼着学了管理，杰叔，直接学的是艺术。” 听到这儿，让人忍不住想，这个被他挂在嘴边的杰叔……到底是谁？ “但是我妈妈在老人弥留之际心软了，他们本来想让我赶紧长大回去接班，好让他们继续潇洒。对此我倒是无所谓，但没想到……没过两年，我初等教育还没结束，他们就……出车祸，都走了。” 说到这儿，颜麒看着墓碑沉默了。 他们一个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说，另一个也无心催促。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立在碑前，任凭山风在脸上刀子一样地划来划去。 过了半晌，乐霖霖转头看向颜麒，鬼使神差地——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安抚性的动作十分轻松，却让颜麒愣了一下——已经太久没有人试图安抚他了。就像已经太久……没有人会在宿醉的第二天早上担心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得到了太多的鲜花、掌声和香槟，甚至还有来自比他更年长者的忠诚目光。有人把他当能够盲目信任的上位者，有人把他当可以交托生死的战友，还有人稍微亲密些，把他当需要严刑峻罚来管教的小辈。 但没有人会去关注，作为一个暗夜独行者，他本身有多茫然，多孤独。在一个又一个最艰难的时刻——痛失至亲之后独自一人完成学业，顶着压力进入堃合，自己探索组建团队…… 他从没有问过自己要不要放弃，因为不敢，更因为不能。 有些人，正因为他们天生就有了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起点，他们开始就站在别人的终点之上，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有着破旧拓新的压力。别人对他们是这个要求，他们对自己也是。 平淡于平庸者是幸福，平淡于不凡者，是生不如死。无所谓本心是否寄情山水、淡薄致远。 他恍然想起以前……有同学在学业压力最大的时候，甚至在医生明确指出副作用之后仍然偷偷服用帮助注意力集中的药物，而他自己……也曾差点身陷其中。 说到底，他自然也只是个□□凡胎，会困、会累、会饿、会冷、会绝望、会心动……的普通人。 好在，那些苦痛和挣扎都已经成为“昨天”。现在他终于有余力可以问问自己，究竟何所求？即使最后求而不得，好像也比无欲无求孑然独行一生要……更有盼头些。 过了半晌，颜麒才淡淡地笑道：“是不是觉得有点狗血？“ “没有……” 乐霖霖想了想又接着解释了一番：“艺术来源于生活。苦难往往会成为悲剧的情节，而悲剧更能让人痛彻心扉、印象深刻……久而久之，生活里面出现类似的事情反倒被我们认为是戏剧化情节了。” 颜麒低垂的视线从墓碑上浮起，落在了虚空里，他们一沉默，便又只剩下周遭呼啸的风声。 “杰叔……” 混合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风，身边人乍起的声音莫名显得缥缈而遥远。 “他当然不能让这么多家人的心血白费，最后只能捏着鼻子回国去接盘。那段时间还好我没在国内，据说他就像吃了TNT一样，在‘铁血□□’的统治之路上越走越远，八抬大轿都请不回来……” 直到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了——杰叔究竟是谁…… 接了堃合盘子的……那不就是——现集团总裁——黎总？！黎杰？！ 这也不能怪她，和张口闭口就是“颜麒”“麒哥”不同，黎杰在她心里的代号就只有“黎总”、“黎总裁”和“总裁”，根本不带“杰”字。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见面黎总把她喷了个狗血淋头的场面……这导致她现在都还有看见他就绕道走的心理阴影。也间接地导致了……身边人与自己的邂逅……是个极度失败的开场。 现在看来……也许黎总他本性并非如此，只是一个学艺术的，要在堃合立下权威也不是那么容易。 另一边，颜麒的语气终于轻松了起来。 “他那时候还是我的监护人，虽然一直都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但管我可比管他现在那两个孩子严厉多了。说实话……私底下真的很难想象他是个热爱艺术和传统文学的人，完全没有儒雅之气。” 在被颜麒的各种秘密连番轰炸之后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得知这一亲属关系之后连点震惊的感情都欠奉，只为那些在背后谣传颜麒被黎总包养的人感到十分好笑。 人的想象力真是无穷尽也，不管有没有依据，总是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展开极富局限性的探索，得到个看似合理的结论还沾沾自喜，殊不知自己已经远离真相了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开口插了个话：“黎总其实……挺好的……” 颜麒笑着点了点头：“嗯。” 接着他又突然想起来了一个事情。 “你知道吗，最搞笑的是——我本来应该跟我妈姓黎的，结果外公一定要按家谱叫我‘麒’。我妈一看，黎麒？那不就是曲折‘离奇’吗？他们觉得离奇古怪的我一定会因为名字被嘲笑一生，就直接让我跟我爸姓了，好在老一辈也没反对。” “颜麒……挺好听的……” 虽然增加了堃合上下的脑洞……如果姓黎，那岂不是直接小开变私生子了？ “我也觉得……至少……不比‘雨霖铃’差……” “……”这梗是过不了了是吗…… “对了，杰叔他们领养的孩子也没改名，跟亲生母亲姓皇甫，好听吧？” “嗯……好听。” 转头一看，颜麒脸上已经都是释然的浅笑，看来是真正放下了过往的不愉快。 幼年和青春期，人们受到的欺凌往往都会成倍地加诸在灵魂上，需要更多的爱意来修补，才能使那种油然而生的恨意被压下去，不至于在潜意识中影响人格。 颜麒心里有无法抹消的过去——那些有阴影的记忆。但他也很幸运，有无穷尽的宠爱来驱散阴霾，让他能够一步步走过每一段不幸的过往。 大概是受到了他的感染，她也想诉说点什么，但是搜肠刮肚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值得剖白的。 无论是失落也好，开心也罢，在她普通人的幸福成长经历里，一切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像是一张线性回归的图，偶尔偏离，轻微震荡，就在那个狭小的区间里，来来回回，不偏不倚。 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她绞尽脑汁才想起了一件事：“我……大概是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外教课，教的是描述人外貌的词汇。” 虽然不是甜美的类型，但是她清爽的声音也十分适合把一个故事娓娓道来，让人听去不会觉得矫揉造作，只有满心被熨斗熨平了一样的舒爽。合着飒飒的山风，甚至让人有种……清晨在海边散步的清醒感。 “我被老师点到和一个男生互相描述，他先。我那时候吧……有点胖……然后……我记得他说我‘fat and ugly’……当时我就条件反射地回击他‘He wasted away to both externally and internally.’”（他瘦得像个骷髅一样，无论内心还是外表都很丑。） 她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现在想来真是十分幼稚了，但是那个年纪，青春期的小孩儿总是特别在意别人对自己外表的看法。”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我们总是这样，小时候美好的记忆都模糊了，那些想要丢掉的，不快的，却始终纠缠不休。” 颜麒淡淡地接道：“能够活着的人，无论承不承认，总是带着那么点儿期盼的，相信明天总会比今天更快乐……也许……只要和昨天深刻的不快相对比，明天的艰难就都成了希望。” 听着他的话，低头注视着墓碑的乐霖霖，突然之间就有感而发。 “……你父母……他们一定很好，很爱你。”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投在了自己侧脸上，她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去看颜麒，只见他脸上唯有堪称温柔的微笑。 不是平常那种对所有人都别无二致的礼貌绅士，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足以看进人心底的深刻。 身傍的山风好似是愈加凛冽了，裹挟着尘埃和湿气拼命往人身上撞。不止是衣角，连带着鬓角的头发丝都跟着疯狂乱舞。 一时间，竟然让人有点睁不开眼，连带着周遭原本历历在目的景色都开始变得虚幻。 天边，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云，愈加厚重低垂了。 面前的人，却无比清晰，笑得……比现在南半球夏季的阳光更耀眼。 “他们也觉得你很好，我能感觉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石火凌雪·告白 听完颜麒的话，愣了半晌之后，乐霖霖蓦地偏开了头，垂目注视着墓碑前的两大捧双色茉莉。 这种花初开时是深蓝色，代表昨天，后变为浅紫色，暗示今天，最后变成白色，寓意明天。花期之时因为每朵花开花的具体时间不同，总是能同时呈现出多种面貌。仿佛站在一个分叉点，同时处在过去、现在和未来。 据颜麒说，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 花束里还胡乱地包了一些满天星、尤加利叶、银叶菊之类的小配花，显得热闹又凌乱。从蝴蝶结绑带和外层棉纸上面多道凌乱的折痕可以看出，包的人十分用心，努力尝试，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过好在，质量一般，数量确实相当够格，足以把整个墓碑底部都盖住，抱上来的时候二人都被挡得看不见路。 她心想……也许，下次可以帮颜麒一起包花束。 但是，如果……她再来这里，好像是不太合适了。或者……偶尔单独来拜访一下朋友的父母，也还算是……说得过去？ 刺眼的闪电撕裂天穹，天边响起滚滚的沉闷雷声，雪欲来的征兆。 “走吧，趁还没有下雪，先下山。” “嗯。” 还来不及细想，颜麒话音刚落，天边又传来雷声，甚至在寒冬腊月里也有电光接连不断地撕裂沉郁的天空。 颜麒赶紧和乐霖霖一起往山下赶，二人行至中途雪就下了起来。 眼见雪花越来越大，有一段大理石的路面又恰好正在修理，所以两人只能继续从林间铺就的石子小道绕行。幸好两旁的松树还十分年幼，高度和身材还属于瘦弱矮小一流，不会影响路人跋涉。 颜麒突然抬手一扯，解开腰带，一扬手脱了大衣，赶前两步，抬手把大衣顶在了头上，也把身边人一起，罩在了这小巧的避风港湾之下。 一面感受到了身边传来的热气，一面还有十分熟悉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清晨山里的风，带着清新的露水和草木的生机，被阳光慢慢消解，温暖到让人说不出拒绝。 雪花从头顶簌簌落下，靴子擦在石子路上发出同样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快，翠绿的山林和花灰色的路就被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空茫到看不见归途。 偶尔路过冬季花期的树种在枝头打了个红色的苞，在莽莽一片单调的纯白中尤为突出。像是某种酝酿已久又无法宣泄的情绪，经年日久终于风干石化成了实体。 走在白茫茫的山道上，两人都有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仿如置身云端，这条软绵绵的路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但错觉就是错觉，不因人的意志为转移。 狂喜也好，绝望也罢，终归都是过眼烟云。 坐在回程的车上，因为雪势愈大而导致了交通拥堵，原定两小时的车程，又得往三个小时上。 刚坐上车，乐霖霖就赶紧打开了热风空调。她把颜麒随手往后座一丢的大衣铺到烘干伞的位置，聊胜于无地想把湿气去掉。 颜麒没了大衣，身上只剩下他钟爱的尖领白衬衫和灰色V领毛呢背心，纯黑色领带打好别在背心里。 乐霖霖看都不看就知道，这条领带藏在衣服里面的尖端部分有一颗红色的小爱心刺绣，藏起来低调又正式，露出来精致而活泼。 这想法陡一浮上心头就惊了她一跳。 即使是仔细回忆，她也想不起上次看到颜麒戴这条领带是在什么时候。然而，她就是十分肯定，这是她见过的，熟悉的质感。 就像那一直萦绕在鼻端的木香，不知从何时起，就烙进了记忆里。很多时候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知道他就在身边。 颜麒在路过旁边一个旅游小镇的时候果断开了出去，不出意外找到了一家星爸爸。现在全国的旅游景点什么都缺，什么都贵，就是随处可见的星爸爸一如既往地“亲民”。 “带上伞。” 看着颜麒打开车门就想往下走，乐霖霖赶紧伸手把车上备用的伞递了过去。 “不用，就几步路。” “拿上吧，也不多麻烦。” “嗯，行吧，听你的。” “……” 过了一会儿，颜麒抬了一杯热咖啡进来，像是生怕车里的热气溜走了一样，迅速地用没端咖啡的左手重重拉上了车门。 “低因的。” “伞呢？” “哦……忘店里了。” “……” 话音还没落，颜麒又把咖啡往副驾的人手里递，明显是对丢失了一把精致的折叠伞毫不在意，全然没有回去找的打算。只不知道向来记忆力良好的他……今天怎么会犯了一次“健忘症”…… 而副驾上，早有准备的人静静地注视着他，以及他羊毛背心上面水珠的痕迹，没有接。 终于远离了逝去的亡人，有些问题，还要生活的人避无可避。埋着头的鸵鸟终于下定了决心，堂堂正正地当一次挺胸抬头的鸵鸟。 “谢谢。” 想了半天，乐霖霖最后决定还是由自己直接点明，所谓快刀斩乱麻，图的就是一个“快”字。 反正她100%相信颜麒的人品，就算他恼羞成怒，也不会在她人生中放绊脚石，他就是那么无端地让人觉得大义凛然。 “但……你不用这样，颜麒。” 自作多情也罢，不识抬举也罢，她不想做一个无法给与却耽于接受的人，这会让她唾弃自己是个沉醉于享受暧昧的混蛋。 闻听此言，刚坐进来的人没有立马回话，表情也无丝毫变化，只是慢腾腾地自己动手把咖啡放到了座位之间的杯子凹槽里。 乐霖霖转而低着头，看着眼前裹着皮革的工具箱，听着身边的人动作慢慢停顿、安静下来。她突然就觉得车里有点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上来的人……即使再迅速，也还是带进来了外面的那一季凛凛寒冬。 外面……肉眼可见，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无论是苍松翠柏，碧瓦古镇，还是巍峨高楼，全都被压在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素白之下。路边上雪都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层，足够那些嬉笑打闹着路过的孩子们，在放学路上追逐着打一出雪仗。但那些好不容易等到“创城”结束，终于才又“重出江湖”的小摊贩们，还没等城管大队来驱逐，就已经四散而去了…… 不止是花坛里和人行道上，连公路中间都已经被迫勾勒出了车辙印，连没停几分钟的车前挡风玻璃上都落了一层薄雪…… 连身边的人身上……都沾染了一股……清冷的，潮湿的，雪的味道。 她藏在袖子里面的手紧紧握着拳，可能是因为太冷，即使这样都仍旧冰凉。也可能是因为……在紧张地，等着一个举足轻重的答案。 那句话语十分委婉，如果颜麒“借坡下驴”，找一个绅士习惯当借口，如往常一样调笑一番，那么他们还能当做什么都未曾发生，继续维持个朋友关系。 之后也许偶尔会相互关心，直到……有一天……渐行渐远，再也没有联络的必要。就像曾经路过、错过的无数昔日密友一样。 然而——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为了追求结果，只是……情不自禁，就想为对方做点什么。” 车好好停在路边停车位上，颜麒也不急着开走，娓娓道来，未有一点愠色。 窗外，凛风裹挟着冷雪，四散飘飞，前仆后继地奔向一场注定的消亡。 副驾上的乐霖霖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舒展了袖子里的手指。心底乍然而起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她想了半晌才又鼓足勇气转过去，郑重地看着主驾上垂着头的人。 “颜麒……我很感激你，我也发自内心地欣赏你。我也想为你做很多……很多事情。” 车里没有人察觉到，她刚刚才舒展开的手心，正在用足以按出印子的力量，紧贴着自己的大腿。 她拼尽全力才没有说出口的是：我甚至在刚刚这一秒还感到欣喜，甚至，已经超过了欣喜的范畴，足够称为狂喜。 “但是……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之间完全是……云泥之别……” 颜麒抬起头，正准备开口，对面的人又接着道：“差距太大就是根导huo索……你能理解吧？就像是……做一份可行性分析，明知道不可能还去投资，那不是……” 颜麒本来还十分平静，听到这儿却忍不住怒了，直接皱着眉头打断道：“你这个比喻烂透了。” 乐霖霖看着相距不远的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进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 ——今日今时，“有点小脾气”的乐霖霖，第一次见“冷静自持”的颜麒，真正意义上地——发火。 仔细想来，他的情绪是好是坏都只流露给特定的人看。对待外人，他永远都是那副衣冠楚楚的绅士样，如天边绵绵的白云，随风而动，优雅泰然，但却触不可及。除了自己人，他连嘲讽都欠奉。 而对于自己人，调侃起来也是戏谑大于恶劣，极少怒形于色。尤其是正式场合，有人会上说得狗屁不通，他也不会打断。哪怕是在他生病的时候，也克制着仅仅只流露出一点点不耐。 哪怕是上次被她的塑料英语翻译震惊到的时候，好吧……那次他也还挺生气的……但也没有到现在这样…… 难以自控——真正地让人畏惧。 他眸子里仿佛有座正在喷发的火山，熊熊烈焰在里面翻滚沸腾，直接就融化了数九寒天的一切霜雪。 颜麒看着对面无措的人，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是自己的倒影。照镜子一样，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怒火中烧的表情。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一个随时随地需要做出决策的人，理智是第一大美德，愤怒则是诱人堕落的撒旦，这是他自己都无法忍受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稍微平静了一些，再开口，语调中的激越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人的感情是没有公式可以去套的。你可以去做调研，可以去写报告，可以去开项目。但是永远不会有万无一失，也永远不可能有绝无可能。” 乐霖霖惊讶地发现……自己这时候居然还能思考，居然还能……挑出了他话中的语病——既然有永远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又怎么能说“绝无可能”是不存在的呢？ 颜麒话音刚落也发现了自己的逻辑问题，对于思维向来十分清晰的他来说，这和怒火中烧一样，是个极度让人懊恼的体验。 “……我的意思是说，感情里面，没有概率。一百可以是零，零，也可以是一百。”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头，把今早出门前才精心拾掇过的头发揉得乱乱的。本来就多的发量，在微卷和柔软蓬松这两个属性的加持下显得特别蓬乱，就像个藏了……一窝蛋的鸡窝。 然而乐霖霖看着这样的他，却并不想笑，甚至有种……眼眶湿热的感觉。遗憾、懊恼、还有“始作俑者”一样的羞愧、心疼感，将她淹没得喘不过气。 她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万物失色，万物寂静。 那些或静止或运动的……熟悉的场景……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都是在干些什么。 所有的符号，因为没有人再给它们赋予意义，而失去了所有意义。 “等我冷静下来再和你慢慢说。如果你自己想通，改主意了就通知我。” 颜麒冷静了片刻，给面前背对着他的人下了个“最后通牒”，复又驱车上路。 挡风玻璃上面积的一层白，被雨刷轻轻一刮，就失去了留存过的所有痕迹。 …… 即使是这样断然的拒绝，无比的尴尬，某人已经融入了骨血的绅士教养仍旧没有被贬损分毫…… 颜麒还是相当平稳地把乐霖霖送到了小区门口，甚至还直接下车送到了单元门楼下。 一路上她不知道应该跟他说些什么，却完全无法再开口拒绝他一次。 比起第一次出差应该关系更加亲近的两人却不发一言，连句再见都没说。虽是相伴同行，但仿佛身处两个互不联系的次元。 一个把人送到电梯口转身就走，看似毫无留恋。另一个也不会再忐忑着开口礼貌性地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回到车上，颜麒把那杯无人问津的冷咖啡拎起来喝了一口。 他对咖啡yin比较敏感，即使是这种只含有微量咖啡yin的脱因咖啡也会影响到他的作息习惯，所以他平时几乎不碰，微量的酒才是他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饮品。 “啧啧，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苦。” “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 “还是酒比较好。” 虽然这么说着，然而他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还是把一整杯咖啡都喝了进去。 他下车把杯子往“干垃圾”桶里潇洒一丢，没事儿人一样。 走了两步又折回到了车里，掉转车头，再次把车开了出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石火凌雪·冷战 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的乐霖霖再次打开灯，从床脚柜子上摸出了手机，然后开始——躺在床上刷朋友圈。 无聊地翻了半晌……突然就愣住了—— 这人居然大晚上不睡觉—— 还在一个……灯光五颜六色却十分昏暗的地方…… 喝酒？？？ 而且……这照片是谁拍的？喝多了吗？焦不知对哪儿了，整个画面都是虚的。 她满头问号地仔细研究了一分钟，得出了结论—— 虽然是这样的A·V画质，但上面的人，100%就是他。毕竟像他这么上镜的天然脸孔，她现实里还真没见过几个。 他连衣服都没换，还是下午那身套头毛衣露着衬衫领配牛仔裤马丁靴的打扮。现在领带一扯，搭上一头杂毛，倒是十分像个翘课偷溜去酒吧猎艳的大学生。 本来还满心歉疚和酸涩的她转而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紧接着，还没等她想明白呢，颜麒又完全不顾及地分享了一个新的……视频。 她看了不到两秒，眉角就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什么情况？失恋了就放纵自我吗？这么脆弱？这人真的成年了……？ ——画面上的颜麒…… 竟然在…… 蹦迪？ 还high得……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嗑了……药。 “……要告别过去……也不至于……这么孩子气吧……” 没成想，这还不算最风骚的…… …… 另一边，颜麒po完“装逼”的照片之后就回到了包间里，一会儿喝酒一会儿闭目养神。 旁边坐着一个看着相当年轻，但神情颇为冷淡的男人，他轻轻地抬起手跟刚坐下的颜麒碰了一杯。 如果有个喜欢游戏的人坐在这儿，八成能认出这男人就是前·电竞选手，现·游戏主播——夏鋆。但没人知道的是，他，就是堃合企宣一把手——关姝晗关部长的——男朋友。 两人沉默着喝了一会儿，夏鋆开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颜麒靠在沙发被上淡淡地呢喃道：“我心甘情愿，被酒塘泡烂，长披那狰狞的荇沫藻被，倾听那林涛的酣潺。”(注1) 夏鋆嫌弃地斜睨着颜麒：“如果要玩儿文艺，那你找错人了。” 颜麒故作痛心疾首状：“当初一起去剧院山盟海誓的难道不是你吗？” 夏鋆眼神里的鄙视之情已经蔓延到了房间的墙角：“我没有逛剧院的习惯……我只在学校演过话剧。” 颜麒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身边的夏鋆：“你……竟然……还演过话剧？” 夏鋆：“情势所迫……” 颜麒：“演的什么？” 夏鋆：“The Tempest.”（注2） 颜麒满头都是震惊又疑惑的大问号，就夏鋆这脸，虽然挺娃娃，但怎么着也得演个主角吧：“……你演谁？” 夏鋆：“你们关部长……她爸。” 颜麒本来还挺失落……听到这儿忍不住笑出了声。 夏鋆起身：“走吧，回去吧，反正你图也发了，有人会心疼的。” 颜麒嗤笑一声赖在沙发上不起来：“谁跟你说……我是为了让她心疼？” 夏鋆一脸鄙视地垂目看着他：“又是咖啡又是酒？还蹦迪？如果我像你这样，早就被教练……” 说到这儿，夏鋆的话音戛然而止，颜麒也静静地看着酒杯不说话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本就知根知底，没什么好掩饰的。 夏鋆又坐了下来，开了一瓶新的酒，给两人满上。 …… 北京时间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K市的夜行一族也差不多从各个吵闹的场合散去了。毕竟第二天不是休息日，今天再high，明天依旧要回到各自或一堆烂账，或无限荣耀的生活里。 然而，一向睡眠很好的乐霖霖……仍然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时候…… 最风骚的一幕出现了——“嗡嗡” 她的手机，竟然——在柜子上震了一下？ 反正睡不着，索性看看吧。万一是促销短信，还能趁着深夜人最无防备的时候来剁手一波。说不定剁完……就能……睡着了。 解锁一看—— “晚安。” 看都不用看，发信人……绝对是让她失眠的“罪魁祸首”。 ……这一下，本来就睡不着的人躺在床上更加精神，索性新下了个斗地主app，冲了个最低限度的会员，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血战到天明。 后来…… 她熬到5点多都没睡着，连斗地主的牌都看不清了，索性放弃。闭着眼喊siri打开了音乐电台。结果就听一个性感的男声在里面悠悠地念道—— “各位听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给您推荐的是——‘100首古今中外失恋必听单曲’……第一首，是来自周杰伦的——《安静》”。 她满头黑线，顿时就想把手机砸到旁边的衣柜上。 谁规定的失眠就一定是失恋了？谁规定的早晨5点听电台就是失眠了？难道还不允许别人早起晨练吗？ 好在……想到隔壁酣睡的父母和手机的价格，还是忍住了。 否则明天可能小区黑板报的头条会是——《震惊！年轻女业主深夜梦游砸手机吵醒左邻右舍，是人性的沦丧还是地球毁灭的前兆？警惕！请各位业主自行管理好财物，顺便配合居委会进行调查！》 但是，崩溃的情绪无处发泄，实在是郁结难解。别说睡觉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肝都快要硬化了…… 想了想，她轻手轻脚爬起来借着窗帘透进的月光打开了衣柜门…… 然后—— 一用力把手机摔到了衣服堆里。 做完这个发泄的动作，这才感觉自己缓过来了一些。 坐在床上愣了半晌，她回过神来。走上前去，在衣服堆里刨了半天，直到上半身都整个埋进了衣柜里……结果，弄得满头大汗，手机就像跟她作对一样，人间蒸发了。 “呼……这……能不能不逗我……” “我特么……究竟是对不起他还是对不起您啊……” “工作还不一定能继续呢……连手机都要弃我而去了？” 就在她以为手机已经掉进了黑洞打算自己也闷头往里面跳的时候，终于从一个裤兜里把手机摸了出来。这真正是体验了一把垃圾回收者的艰辛，也生平首次了解了自己“一发入魂”的天赋。 最后，又躺回床上还在暖气里面冒汗的乐霖霖选择了——果断卸载那个音乐app，卸载完还在应用商店里面给了个一分。 本来就是，什么玩意儿嘛？人家明明连个开始都没有，失恋什么鬼？再说了，心情不好难道不应该放一首《分手快乐》或者《解放区的天》吗？ 第一首就是《安静》？喜欢周杰伦就一定要在失恋的时候听《安静》吗？ 行吧，承认自己作死，把还没开始的初恋搞成了失恋。 《安静》就《安静》吧……如果能像大提琴一样安静地睡去也好。卸载了APP的她……时隔多年，再次在搜索引擎里面翻出了《安静》…… …… 第二天早上，乐霖霖去到公司才回了颜麒一个：“抱歉，昨晚睡了，颜总。” 这迟到的回复和称谓里面的挑衅倒也算是和“蹦迪酗酒”的颜麒旗鼓相当，不过……她这种棋逢对手的自信只持续到了颜麒走进办公室。 ——虽然玩儿了个通宵，但是他依旧正常来上班不说，还西装、领带、领带夹、领针……一样不缺，连头发丝儿都一丝不苟。进办公室之前还和门口的乐霖霖对视了一眼，满脸漠然。 身上……一股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庸脂俗粉”味。 乐霖霖被他身上浓烈的味道熏得有点头疼——这人直接略去了“追求”的过程不说……“告白”不成还直接转“冷战”？也真的……是个人才。还是挺疯的那种。和天才大概……可惜，一线之隔。 更让人悲愤的是——他蹦迪一整晚，精神状态仍旧很好。而她自己呢？一晚不睡，黑眼圈连粉底都差点遮不住，整个人都像是肿了五圈。她真想问问苍天——到底造颜麒的时候是有多偏心？谁才是年轻人？谁才是需要用抗老护肤品的初老期中青年？ 如果她知道颜麒昨天四点多钟就睡了，比她通宵失眠还多休息了几小时，她一定会更恨放不下的自己……更恨……没有喝酒的自己。 昨天他们是以外出办事为由请假，是以公司众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从烈火瞬间冷却成了寒冰。 言夕彧先是与态度十分敷衍的颜麒问了个好，感到不可思议。 她在跟颜麒一起上学和工作的这几年里，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冷淡的样子。像是心不在焉，又像是整个人都很颓，简单来说就是——仿佛失去了灵魂。 她关心地问颜麒：“颜总……您……没事儿吧？” “没。” 他答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办公室，还破天荒地把门给关了。 随后言夕彧疑惑又关心地问乐霖霖：“霖霖，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嗯，还好，可能有点感冒。” 她一宿没睡的脑袋昏昏沉沉，加上昨天路上被冷空气撞了一下腰，确实有点要感冒的意思。 “这两天天气变化大，因为流感生病的人也多，要注意加减衣服啊，如果需要的话等下给你推荐抗病毒的药。” “好的，谢啦。” “如果不舒服也别硬撑着啊，请假回去休息也没关系。如果颜总有什么安排的话，我们都会帮忙做的。” “好的，谢谢夕彧姐~不过我觉得应该还好，没到需要请假的地步。” 言夕彧看着颜麒紧闭的办公室门，不明所以地问乐霖霖：“颜总好像状态也不太好？” 乐霖霖犹豫着道：“……不吧，我看他挺好的。” 言夕彧视线在乐霖霖和颜麒办公室的门之间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你们刚从南半球回来可能是有点不适应气候……水土不服……喝点儿这个碧螺春试试？” 乐霖霖心不在焉地随口应道：“……喝茶……还能治水土不服？” 言夕彧伸手把茶递了过来：“不确定……不过这是我爸说的。我离开家的时候他让我带着，还一直给我‘补货’，后面我也就习惯了。” 没有一点“老干部”气质的言夕彧居然有喝碧螺春的习惯，这个乐霖霖还真没注意到。果然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 言夕彧一直都在用玻璃壶泡各种花草茶，漂亮得随时随地都可以摆拍发ins，她偶尔泡个真正的茶叶反倒没人注意到了。 “谢了，夕彧姐~爱你！” 乐霖霖家长有喝茶的习惯，她对茶叶了解却一般般，泡茶的技能还是进公司以后跟前台小姐姐学的。 她接过言夕彧的茶匙就随手舀了一勺，饮水机接水随便“冲熟了”就喝。 言夕彧也完全不在意乐霖霖如牛饮水一样地“品茶”，直接把茶罐丢给了她：“有用的话就喝两天。” 可能是言夕彧的茶真的有用，到得下午，她已经觉得自己好多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 很多游子都喜欢随身带一点不易腐坏又有“乡土气息”的东西，茶叶、小木条、干树叶书签……甚至有人会挖几克土壤装塑封袋里直接带走。 里面科学依据各有不同，不甚清晰，但是大概心理上感受都差不多，只要知道这是故土上生长的东西，在食用和把玩的时候都会带上别样的情怀。 因为它和自己同根同源，在摸不到家的时候，它就是家。 越喝这茶，她越觉得苦味难当，却又欲罢不能—— 她想到颜麒自己一个人在外求学的时候，是没有人会给他寄这么一份“故土”的。他的家，和父母的称呼一起消失，只余下了澳大利亚那幢空旷到可以有回音的大房子。 她猜想—— 也许……在过去某年农历新年的时候，坐在地球的另一头，隔着眼目不能穷尽，腿臂不能到达的山海，与同胞们一起仰头看着世间唯一的一轮明月 ——也会有这样苦涩又回甘的味道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值得无惧·分裂 自从二人“撕破脸”后，Selfway总经理办公室的灯就没有在北京时间二十点以前灭过，颜麒真正是把“为堃合抛头颅洒热血”融入到了骨子和日常的作为里。 连黎杰有天都问他：“你最近怎么又这么积极了？” 颜麒只是无所谓地回了一句：“杰叔是觉得……我以前不够为堃合鞠躬尽瘁吗？” 黎杰打量了他半天才道：“鞠躬尽瘁可以，死而后已就算了。谨记，做人做事，需张弛有度。” 颜麒：“……” 然而……他对自己残忍也就算了，对别人，也毫不留情面。 言修彧这天哭丧着脸从他办公室里面出来：“颜麒怎么了？戒断嘴毒失败，又恢复常态了？” 言夕彧：“他又说你什么了？” 言修彧模仿起了颜麒的嘲讽脸：“你是不是想转行了？我可以勉为其难当你的监护人，帮你去隔壁幼教中心递份简历，申请明年九月入学，就用你办的这个case来写人生经历。” “哈哈哈~” 言夕彧和旁边难得在家的凌潇及阮教授都一起笑了起来，乐霖霖在一边辛苦地憋着笑。 言夕彧：“你就是该，谁让你明知故犯的。” 言修彧：“我哪儿知道他们那么水。” 凌潇：“我们早都提醒过你了，你偏要‘迎难而上’。” 言修彧：“我那不是看他们情真意切，也想给个机会嘛……” 阮教授：“多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你给了他们一次合作机会，他们还给你一次被颜麒损的机会。” 言修彧：“哎……路漫漫其修远兮……哀民生之多艰。” 乐霖霖弱弱地在旁边道：“……吾将上下而求索。” 最终…… 他们讨论之后得出了结论—— “可能颜麒之前只是吃错药了吧……现在……才是他发光发热的人生常态。” 言修彧：“可问题是……咱们都跟他加班……快两周了吧？虽说快年会了……但是……咱们Selfway需要赶业绩吗？” 言夕彧：“你怎么说珐的？那不叫赶业绩……那词……叫什么来着？创……啥？” 言修彧：“创造101？” 言夕彧送了他一个白眼。 乐霖霖：“你莫不是想说……‘创先争优’？” 众人接下来都用膜拜的眼神看着她……让她瞬间就抖了三抖…… 凌潇：“这你都能知道……不愧是文科生啊……” 乐霖霖张口欲言，下一秒就愣在了当场…… “你们是觉得工作还不饱和是吗？那正好，修彧你下星期去趟南美，夕彧你去B市吧，我这儿还有……我看看……潇潇……这个月把你那亚洲大区总代的事情搞定了吧。乐霖霖，动画版的宣传片特效做好了？广告公司选好了？” 凌潇、言夕彧和言修彧几个围在桌子边的一齐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转身前还向乐霖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乐霖霖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仰头小心翼翼地答道：“没……没有……” 她对面自然就是……刚从办公室走出来的，面沉似水的，颜麒。 “我给你的deadline是下个月一号，你是不是打算这个月三十一号做？” “没……没有……这个月……没有三十一号……” “下周之前，我要见到你手上所有项目，至少进行到第三阶段。每、一、个。” “……好的，颜总……一定……按时……按质……按量……完成……” 安排完了一堆人，颜麒转身就走，拎着自己的登机箱快步离开了公司……不知道又要往哪儿飞…… 在他彻底离开众人视线三十秒钟之后，言夕彧心有戚戚地道：“他……疯了吗？” 凌潇：“他……不疯过吗？” 言修彧：“以前……是有点疯……现在……” 他咽了下唾沫，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目瞪口呆的乐霖霖：“……” 战圈外的阮教授：“看到这样的合伙人，我很欣慰啊。” 众人：“……” ……事实上…… 加班这件事情本身并不让乐霖霖惶恐，工作八小时，只占一天的三分之一，剩下的，是个人自主选择的生活。 加班，也是一种生活。为了实现自己的所求去额外努力，即使不像旅游那样光鲜愉悦，但你能说，这不是生活的一部分么？ 况且……还有一笔不菲的加班工资…… 然而，最让她颤抖的是—— “晚安。” 洗完澡出来一看手机，她又再次收到了这雷打不动的一条消息。不早不晚，23:00，PM。 “……哎……” “再这么下去……我得跟他一起人格分裂了……” 她扔下手机往床上一躺，全然不顾滴水的头发弄湿了被单。 上一条白色的“到家了吗？” 下面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短短的绿，“嗯”，这催命符没过几小时就又来了第二道。 不是她表面上坚定拒绝，背地里“身体很诚实”，而是架不住颜总的夺命call。 “冷战”第一天加完班，颜麒想送她回家被拒绝了，他也不强求，只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够她到家了，就来了条消息询问人是否安全。 她出于礼貌自然是回了，然后委婉地说了一句：“谢谢颜总关心，但没必要。” 颜麒那边也只回了一个“嗯。” 从最后那个小句号来看是坚定地放弃了，没想到，过了两个小时，十一点整，一句“晚安”就震到了手机上。 最风骚的是有次她回到家在洗澡，没回消息，颜麒直接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可惜静音震动模式的手机响到停都无人问津…… 洗完澡出来一看，五个未接来电，她还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务，回过去一问…… “到家了吗？” “……” “在吗？” “……在……” “嗯，到家就好。” “嗯……” “晚安，记得吹干头发。” “……” 颜麒每天打卡一样的“关心”让她分外手足无措，甚至郁闷到连班都不想去上了……然而现实不允许……为了饭碗，她还是得撑着。 而且他尺度把握得非常好，总是口吻淡淡的，又十分礼貌，说是作为朋友的关心也不为过，一点都没有越界的言行，这更是让人无法作出大的反应。 毕竟只要脑子没病，思想没毒的人，都不会在顶头上司一句“到家了吗？”后面接上“我不爱你。” 直到…… 某一天晚上，颜麒破天荒发来了一句—— “你是一座墙壁。对于外敌来说，就是万里长城。你是绝不会爱上我的情人。正因为这样，我才敬慕你，现在还是这样敬慕你。”（注） 手机这头的人看到这句话先是震惊，然后瞥了一眼自己床头柜上的一摞书……其中……正好有这句话的出处。 颜麒这是在她家装了监控吗？世事有这么巧合吗？他是……又喝醉了？ 震惊过后，仔细再读一遍这个句子，就是不由自主地有点窝火。 她冲动地回道： “你们资产阶级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从小过惯了尽如人意的生活，全世界的东西都想弄回家放陈列柜里，只为了证明自己什么都能得到！” “才华、财富、容颜，这些别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你生来就有了，连舅舅都是黎总，是要把全世界都捧到你面前你才会满足吗？” 然而…… 冲动一过她立马又后悔了…… 颜麒的童年、青少年时期都不算是特别完满，离呼风唤雨更是十万八千里，这样戳着人家痛脚吃人血馒头的事情，做出来总是不好受。 她本来想立马撤回，但没来得及—— 那边的颜麒很快就回道： “我最幸运的地方就是我还有个舅舅，但不是因为他是堃合总裁。而是因为他手把手带我入门，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让我依靠。” “我求而不得的东西很少，不是因为不知满足，而是我所求的，本来就很少。” 乐霖霖手顿在了屏幕上，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点下“撤回”，还是直接道歉。 就在她犹豫地两秒之间，对面又发来了一句： “让我来做为你引路的执灯者，好吗？” 他颜麒想要的，左不过就是在她需要的时候，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她的依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值得无惧·采访 乐霖霖先是抖着手在聊天框里打出了“对不起”三个字，继而右手手指又收缩紧握成拳。指甲在掌心戳得肉生疼，她感觉自己这才冷静下来了一些。 过了半晌，拳头舒展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捏出了汗的手指在屏幕上摁字都有些滑，反反复复点了几次错字，删删改改，这才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谢谢颜总，不过，有很多人比我更需要你，你还是去救济他们吧。” 颜麒没有再继续坚持展开辩论，乐霖霖觉得他大概是……彻底放弃了吧？ 带着怅然若失的心，她从床头层层叠叠的书里面把那一本抽了出来，开着个昏暗的香薰灯，毫不费力就翻到了那句话所在的书页。 “你是一座墙壁。对于外敌来说，就是万里长城。你是绝不会爱上我的情人。正因为这样，我才敬慕你，现在还是这样敬慕你。” 房间里面弥漫着灯油挥发出来的木质香气，有一点点……像那个人身上，最沉稳的味道。 看到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她脑子里不自禁蹦出了一个念头： “即使你是我的唾手可得，我依然敬慕你，仰慕你，爱慕你。” “如果你我能是同炉冰炭，那该多好？” 第二天…… 23:00，PM，北京时间 “晚安。” “……” ——在某人认知里应该是“撞了南墙知疼而返”的颜麒……从零时区发来了准时准点的报到问好。 风雨无阻，出差不改，时差无关，让人简直怀疑他是用程序设置了定时发送。 要说这世间最让人进退维谷的恐怕就是—— 自己喜欢的人，在被自己拒绝后，死缠烂打的追求。明知是无稽之谈，又舍不得一刀两断。 既现实又矫情。 …… 一周后…… 再过两个月，堃合集团即将开始新一年的春招，人资中心和企宣部早早就联合开启了宣传企划。其中，视频的拍摄制作任务自然是落到了企宣部。 乐霖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Selway这子公司这边还能接到关姝晗的邀请—— 希望能由她们两个人来负责公司高管的采访部分。 之前实习的时候她经常做人物专访，进入堃合以后也负责过员工采访，这任务落到她头上绝对是意外之喜，但也不十分违和。待到开春之后，按照规定她就要继续借调到其他部门轮岗，关姝晗此一举动也算是在宣告自己对该员工的“主权”。 作为目前直管领导的颜麒既已同意，乐霖霖当然也没有理由放弃这样的好机会。 前面的各位高管都完成的很顺利，终于到了最后的压轴大戏—— 黎总黎杰。 乐霖霖原本以为，像是公司总裁这样重要的人物自然是由关姝晗来负责，没想到关姝晗最后却把这个机会给了她。这其中的提携之意再明显不过，乐霖霖自然是感谢，然后，全力以赴。 今天，关姝晗和乐霖霖两个人协同企宣一个摄影师先布置好了场地和灯光，就等黎总大驾光临。之前她早就准备好了问题，打好了腹稿，也和关姝晗讨论过，确认是万无一失。 但是今天……临到阵前，除了兴奋之外她还是不可自抑地感到紧张。原本对于黎杰的认知就是公司的严厉总裁，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第一次见面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第二次竞聘管培生的时候被问得难以招架。总之……都不是什么轻松美好的回忆… 在知道了颜麒和他的关系之后，更是起了额外的紧张感……即使最后她和颜麒分道扬镳……莫名……还是有种丑媳妇儿见公婆的惶恐。 今天她还难得地认认真真化了个比较精致的妆。之所以说是比较……是因为就她的化妆技术来说，能把眼妆给化出两个层次，睫毛给夹一夹，再刷个睫毛膏，那就叫做精致了。 平日里她往往都是粉底一上，大地色单色眼影随便用手一糊……眉毛更是经常忘了修，导致常常有人问她：“你是哪里纹的眉？”更有甚者还曾经问过她：“你睫毛哪儿种的，怎么这么自然？” 这一点上她的闺蜜慕染要比她强得多，慕染经常给一些LO装拍模特图，妆造和搭配方面自然也颇有心得。 在大学毕业典礼的时候她让慕染帮撸了一个妆，结果连朝夕相对的慕染都震惊了——当时就惊讶地道：“原来天生丽质……也还是需要好好拾掇一下的……” …… 她惴惴不安地站在采访的位置前，反复背诵着腹稿，生怕自己一时着急就忘记了要问的问题。 正在她背到“您觉得大学应届生毕业后的第一次行业选择和他们的职业发展有怎样的联系”之时，黎总踏进了屋子。 屋里一群人包括乐霖霖都纷纷点头问好。 再见黎总，也许是因为项目内容的轻松，他显得极其平易近人。 在没有预设条件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但当她知道了颜麒和黎杰的亲属关系，就突然觉得他们长得还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尤其双眼，内眼角的弯钩都比较明显，上眼睑呈现明显的弧度，眉尾微微上挑。乐霖霖毫不怀疑，黎总如果愿意放开了笑一笑，一定会和颜麒一样，眉眼弯弯，甚为勾人。 只不过黎总的小虎牙…… 在她还不知道黎总是颜麒亲舅舅的时候，颜麒以极其尊重又艳羡的语气讲述过黎总的故事。 前两年他快到五十了才首婚，结婚对象是个离异还比自己大的女舞蹈家。 那位舞蹈家忠于艺术，不愿意因为怀孕生子而影响到自己的身体、心理状态，因此她在第一段婚姻里没有生孩子，而这也成为了她和第一任丈夫关系破裂的导huo索。直到年过半百和黎总结婚之后，两个人才碰巧收养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孩儿，就像曾经的颜麒。 由此可见，颜麒大概是遗传了家里的基因，是个性情中人。 乐霖霖当时就感慨地道：“原来真的……无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宗教信仰、文化水平、人生追求……这个世界上都总有一个能够接受你所有的人，无论那些在别人眼里是多么地惊世骇俗、不可理喻。” 颜麒当时的回答是：“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嘛……或早或晚吧……也许会有遇到的机会。” ……颜麒……颜麒…… 乐霖霖赶紧把自己已经跑走的神魂招回来，专心面对着眼前的黎总。 他几乎是有问必答，而且都滴水不露，节奏、表情都把控得很好，可以让后期剪辑轻松一下。 乐霖霖最后开玩笑似的问：“我们征集了一个大家都很想知道的问题，不知道黎总愿不愿意回答。” 黎杰淡淡道：“尽管问。” 乐霖霖：“这是微博上一个呼声很高的问题，传说中的堃合，是否禁止办公室恋情？” 黎杰一听，脸上扯出了一个嘴笑眼不笑的官方表情，然后一本正经地……抖了个包袱。 “堃合不反对自由恋爱，但也不是谁都能在堃合得遇知己。能越早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越幸运，对此，我深有体会。” 边上的人难得见到老大这么“幽默”，直想像野人一样扯开嗓子吼两句，顺带着鼓鼓掌。 然而……这话落到现在的乐霖霖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个简单的滋味儿了，她心底就像被猫挠了一下，痒痒的。 黎总是不是真的深有体会……她不知道。但她总觉得黎总看她的目光若有实质，像是审视，却又不是看工作报告的那种…… 这让她越来越紧张…… 终于，最后一个问题结束，坐如针毡的半小时采访过去，乐霖霖感觉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三个半世纪。 采访完后，摄影那边刚刚关机，黎总就一改刚刚的认真严肃，堪称慈祥地和乐霖霖……闲话起了家常。 黎杰：“我上次在会议室骂了你，感觉怎么样？” 乐霖霖突然被问到，这意料之外的情况让她有点慌。她一直都觉得初见那番场景，黎总肯定早就把她这个小虾米忘记了，没想到黎总居然还记得，并且还主动询问她的情况。 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刚毕业的小菜鸟了，略微思索之后接住了话。 “非常感谢黎总的提醒，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一些惶恐，但是之后很快反应过来，知道您是在提点我们。这段时间里，我也在努力思考和改善这些问题，希望能够尽快达到公司的要求。” 黎杰淡淡地点了点头：“不错，承受能力还挺强。” 采访完之后黎杰自顾自走了，只余下乐霖霖、关姝晗、摄影师并剪辑师一起讨论想要呈现的效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值得无惧·答案 在发了一个月“晚安”，也分裂了一个月之后…… 面上一派淡定的颜麒……终于也坐不住了。 下个月开完年会就要放假，拖久了事情会更加扑朔。而且……他这么心急，确实也是另有原因。时间太紧，容不得他照本宣科地来一出“霸总追妻”戏码。 何况他还不是霸总，真要他把堃合公用的直升机开来送花送戒指……先不说他舅舅会把鞋丢到他颜麒本人的脸上……他自己可能也会先把自己浸在老干妈味的香水里面，熏他个四五天，真醉了再奄奄一息地爬出来。 除了这些外部原因，他也清楚两个人关系的症结所在，他自己再做什么，作用都微乎其微…… 因此，采访完黎杰的当天晚上，以“庆功宴”为由，乐霖霖忐忑地坐在了关姝晗对面。 她知道这肯定不是“鸿门宴”，但是实在也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让公司宣传口的牵头人主动接近自己，明明应该反过来才对。 关姝晗让她选地点，她也没有推辞，直接在附近选了一个环境好性价比很高的西餐厅，两个人吃中餐点菜不好掌握份数，西餐厅大抵来说环境也会稍微适合私密谈话一些。 关姝晗慢悠悠切着牛排，来了个让人容易放松的开场。 “可惜今天我自己开车，不能喝酒，否则我还挺想跟你把酒言欢一次。最近怎么样，还顺利吗” 乐霖霖对关姝晗没什么戒心，实话实说。 “嗯……一切都还好。只是……我觉得我……角色转变不是那么成功。” “比如？” “我感觉工作和学校……不太一样，我应付有些人……很吃力，找不到自己在团队里的定位。” 关姝晗微微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颇为无所谓。 “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之一，你不是从小在应酬桌边长大的，不适应很正常。你现在可能习惯于用对待老师和同学的方式处理跟领导和同事之间的关系，就显得比较被动。” 乐霖霖认真思考着，关姝晗吃了一口咽下去才又说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样的成长速度也挺好的，慢慢来吧，我相信你不是安于混日子的人，铁打的将军流水的兵，要走的方向我想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才能和方式，我只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帮你。” 乐霖霖点点头：“嗯，关姐。我不急的。” “职场的竞争比起学校会更加明显并且合理化，尤其表现突出的人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放轻松一些，有些人，有些关系，没你想得那么重要。只要你行正坐端，足够强大，站在你这边的人或许不是最多，但一定是最坚定，和你观念也最相似的。” 看着对面优雅又成熟，年轻且有为的部门负责人，乐霖霖一时之间心里五味陈杂。以两个人不大的年龄差，她或许有一天会威胁到关姝晗的地位。然而进入堃合以来，关姝晗就是那个颜麒口中的“执灯者”，从工作细节到人生规划，无一不在以自己为榜样引导着她。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由衷地感激道：“只要关姐在，我就是站在你这边的。” 关姝晗笑了笑，没有答话，只是优雅地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餐厅里面的灯光恰到好处，乐霖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对面的人都是妆容精致又自然大方，举手投足皆是上位者的自信利落。 难能可贵的是，关姝晗没有给自己造成任何压力，总是温和到让人忍不住靠近。和颜麒一样，自我本就优秀到了金字塔尖上，对待别人，也是用着最为人称道、最让人舒服的方式。 二人沉默着尽享了半分钟美食，气氛还没开始尴尬，餐厅的音乐倒是换了一首更为安静的。 在柔和舒缓的间奏里，关姝晗突然毫无预兆地再次开口。 “遇到三观相合的人很不容易，你现在畏首畏尾，反倒会让自己过后遗憾。” 闻听此言，乐霖霖手里裹着面的叉子突然就停了下来，她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正所谓所思即所梦，她正在想着颜麒的事情，关姝晗话锋一转就来了这么一句。 还是说……是自己想多了？她只是在说工作中的同僚罢了。 “你畏惧你们之间背景的巨大差距最终会导致分道扬镳，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们是这样的成长经历，才会让你们互相吸引？”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关姝晗没给她更多思考的机会，“啪”一下就打出了直球。 “其实你不信任的不是他，相反，你不信的是你自己。你不知道自己能跟在他后面追赶多久。颜麒也一样，他害怕你只是欣赏‘front’上面他的那些‘performances’，终有一天，他本性里不完美的‘ego’会让你失望。所以，索性直接撕了‘mask’，全都摆出来让你看。” 乐霖霖缓缓放下了叉子，看着里面还剩三分之一的面，酸酸的带一点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却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说的对吗？” “关姐……我……” 心乱如麻的乐霖霖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咬了一下下唇，直接放弃发言反驳的机会。她非常清楚，关姝晗的话，正中红心。 她喜欢的是追赶然后超越，并不是处处被人压制，时时被人提醒着那些从出生前就存在的鸿沟。对于她来说，颜麒良好的出身和背景全都是“减分项”，让她产生犹疑的，是超越理智不可自控的情感。 待看着对面的人神色从惊诧的变幻不定到逐渐平静，品酒一样认真地啜了几口果汁的关姝晗才缓缓地再次开口。 “实话跟你说，他也早就预料到你第一反应肯定是拒绝，所以才会一拖再拖。可是最后，结果又有什么差别呢？人的感情，除了改变不了的DNA带来的亲情以外，全都是不讲道理的。付出的时间、努力和金钱，跟结果放在一起……全都不一定成正比。” “可是……我和他……” 乐霖霖一直低着头，思过一样注视着盘子，关姝晗面对着这只不知所措的迷途羔羊，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直指人心的“丰功伟业”。 “之前我就对他说，被拒绝了又能怎么样呢？你不会死，你喜欢的人也不会，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生活还是会继续。比近在眼前求而不得更痛苦的，是未曾努力便被宣告出局。” 关姝晗配着饭后甜点喝茶，不像是在给人提出影响人生的重大建议，倒像是午后撸猫般惬意。 “八年前，我跟夏鋆说——失去远比未曾得到更痛苦。但要是我的话，唾手可得，我绝不会放弃。今天我也想问你一句，未开始就言败，甘心吗？” 听到这儿乐霖霖早已经放下了餐叉，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放在腿上用力地扣了又扣，揉皱了餐巾，风起云涌的内心比餐巾还要更凌乱。 关姝晗这一席话可谓是参透了两个人的性格和心理—— 颜麒看似挺放肆，实则始终在一个无形的小框里拘谨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了多重身份而表演出来的自己，哪一个更真实。他的绅士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温柔却大多都是“装”出来的表象。私底下他的状态要自如放松得多，也更让人不爽得多。 乐霖霖更简单，平时自信开朗，但跟颜麒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因为她努力往上够，因为他平和地沉到底，他们才能够有所交集。这两条相交线，终会越隔越远。了解得越深，她这样的感觉反倒越强烈。 完全谈不上宾主尽欢的一顿饭，关姝晗倒是悠哉悠哉地吃了个遍，乐霖霖却连平日里最爱的甜点都没想起来尝一口，还剩了大半碗主食。 她完全没想到一顿饭居然把自己一直奉为榜样的前上司吃成了现上司的救兵……心里乱七八糟，不知道哪家猫跑丢了，在里面疯狂裹毛线球，绕了大概有一个银河系那么大。别说剪不断，理还乱了，就是用原子蛋来炸都未必能一次就清理干净。 饭后关姝晗把乐霖霖送到小区门口，临下车还笑着把车上从国外带回来的滴眼液送了她一盒。 “偶尔你也可以试着放松一下，看点轻松的小白爱情剧、出去附近公园走走，再不济就学颜麒窝家里打打游戏……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每个人的起终点、成长速度都不一样，你没必要苦心孤诣地去追赶谁。在我看来，你、不、比、他、差。” “关……关部长……” 乐霖霖到这声音都有点哽咽了，她对关姝晗，是毫无保留地钦佩和信任。如果是别人对她说这些话，她只会觉得是安慰或者奉承，但是关姝晗……她莫名地就会全心全意去相信。 “叫我关姐就好。” 关姝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努力地想把哽在自己喉咙里的东西咽下去，却不太顺利。 乐霖霖低头平静了一下心绪，继而又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车前的挡风玻璃。 不久前，也是在这里，也是差不多的地方，差不多的高度。只不过……旁边送她回来的人不是关姝晗。 那是她此生最丢脸的一天。 那人见过她无数种面貌……而自己也见过他不为人知的“真诚”状态。 不光鲜体面，脆弱，敏感，却无比真实。 难道——除了口不对心的自卑和裹足不前的畏缩……自己还有更不堪的……害怕他知道吗？ 副驾上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又缓缓地吐了出来。她闭了闭眼，转过头对着关姝晗笑了一下，表情是真正的释然。 “谢谢关部长。” 关姝晗点点头，目送乐霖霖开门下车往小区深处走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9章 值得无惧·来日方长 今天是个周五，正是人忙着赶完了工作期待周末的兴奋时光，晚上万籁俱寂之时。 “想好了吗？” 一条微信消息砸到了乐霖霖眼前的手机屏幕上。 正是——新换了头像的颜麒。 以前他的头像是张不那么中规中矩的商务照，但因为拍得很专业，还有那么点精英的意思。 现在却换成了海边阳光下露着八颗皓齿的游客照——之前在黄金海岸摸鱼的时候乐霖霖帮忙照的——看着就像个往返于各大免税店做代购的微商小弟。 手机发消息虽然看上去不够正式和重视，但是很多当面说不出口的话都可以通过文字传达。 乐霖霖想了想即毫无障碍地回道： “夏虫不可语冰，你看过《小王子》吧？还记得地球上沙漠里面那朵奇怪的三瓣花吗？她以为人类的自由是没有根系的随风漂泊，却永远都没有机会像小王子那样——驾着飞行器漫游到全宇宙每个角落。” 颜麒这头看到这一屏长长的文字，差点溺死在对方钻牛角尖的酸气里……然而他也没立场鄙视——这瞎引用的头还是他自己起的。 况且……看惯了她平时针锋相对的牙尖嘴利，偶尔看看这种矫情的文字，他倒也觉得充满情趣。 颜麒：“你比喻的功力真的是烂透了……你确实是靠文字谋生的人吗？” 虽然他发完这条立马就反应过来赶紧撤了，但是依旧被她看见了。 不过她没回，她……截了个图。 颜麒的下一条消息飞快地发了过来：“先不论他们是不同种族，我跟你都是人。即使你是那朵玻璃罩里的玫瑰，我去漫游时也会带上你。既然好不容易遇到所爱，为什么还要放手？” 打完这排字，颜麒本来觉得他会把自己尴尬死，没想到却十分自然，甚至还真的代入了汹涌的情感。 乐霖霖：“玫瑰离开土会死” 颜麒：“那就把土挖了一起带走” 两个人都没带标点符号，着急又随意。 颜麒又接着发了一条： “况且，你也不是什么安于原地的玫瑰，真要比喻的话，你就是小王子，我就是载着你到处穿梭的小飞机。” “噗……”乐霖霖忍不住笑了起来，颜麒帮小王子扯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机械cp，连生物都不是，花都不如。 矫情还真是不适合他，他说什么都像在挑衅或者逗趣，总是让人假意生气或者真实开心，就是不会情绪低落。 下午关姝晗的话在她心底打转，她自认是个理智大于情感的人，这一堆轮番的旁敲侧击让她开始打开封闭的心。 颜麒接连几条消息又来：“怎么样，要不要带上你的小星球和我一起去征服全宇宙？” “相信我，全宇宙的飞行器和我比起来都相形见绌。如果你无故放弃了，以后每次看到同类都会想起我，然后在无尽的悔恨中” “葬身星海。” 消息已经刷了一屏，背景是乐霖霖默认所有同事都统一使用的集团外观大楼图。除了作为朋友的慕染，公司里却没有别人会发这么多消息给她，慕染自然也不是这个默认背景。 习惯了公事公办，这个平时能防止发错信息的背景现在看上去十分突兀。 看着“全宇宙”“相形见绌”几个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些人真是天生天养的自信，她十分羡慕。她不一样，她自尊，更自卑。 平日里还觉得当个平凡的普通人挺幸福，一旦到了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就生出些无来由的自惭形秽。 她身体里这种因为出身而生的自卑最为难以超越，比学识、外貌、个性这些都要深刻得多。因为出身是无论人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的，它会给人留下毕生难以磨灭的刻痕，无论是谁，有好有坏。 然而……这也不止是她一个人的问题。连颜麒不也犹豫过么？ 喜欢一个人……也许都是这样吧。 因为对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恨不能自己也是。 好在，名为自卑的枷锁虽然很难由自己打破，但并不代表着它就战无不胜。 乐霖霖看着床头的台灯，还有几本自己睡前会经常翻的书—— 有兰波、波德莱尔和木心的作品集、中岛敦的《山月记》、三岛由纪夫的《禁色》、《新闻传播法》、《中学地理图册》……还有她手里蓝皮精装的——《小王子》。 有些人说，无论如何，有所犹豫就是不爱的证明。但实际上，大部分人都在经受着理智与情感的拉扯。 超我随时随地都在告诉你什么不可为，本我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无法磨灭的欲望——食欲、爱欲、□□……只有负责协调的自我与现实世界裹搅不清，让人永远身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拔河中…… 好像本我激烈的情感要更胜一筹，或者是理智的超我也坦然承认了万事皆有可能。 这是她……从小大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产生飞蛾扑火的想法。她觉得，多半也是最后一次。 关上书，再把它稳稳放到了床头的书桌上，像是做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签订了一张无法更改的契约。 未曾轻易为爱情付出的人，走出第一步总是会认真再认真。不仅仅是怕自己所托非人结局惨淡，更怕自己从心底倾倒出去满腔热忱，心空了，却没有对等的爱来填补，那人心便再也不能完整。 颜麒一堆消息石沉大海，十分忐忑，斟酌半天，直接甩了个语音过来： “你……愿意和我试一试吗？” 乐霖霖带着耳机，他低低的嗓音从中传来——是她第一次相见时就印象深刻，十分沉迷的那一款。 她一点都不想……到老了……再怀揣着满心遗憾…… 葬身星海。 如黎总所言，“能越早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越幸运。”而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运气呢？ 好不容易在行过近四分之一人生之后遇到一个看上去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人，感激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因为对方过分优秀而止步不前？ 恨不能早遇到哪怕一秒，因为没有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秒都是浪费。而自己，已经不知道就这么浪掷了多少宝贵的相处时光。 何其自卑！何其愚蠢？ 想到这里，她茅塞顿开，认真又焦急地回了一个： “好” 颜麒没有秒回。 她心下顿生忐忑，想着……是不是显得太过冷淡了…… 还是真的如颜麒先前所引用的那句三岛的话……因为是无法得到的，所以才敬慕……当得到了…… 她正在想补充一点什么，手里的手机却直接闹腾了起来。一时间提示音与提示灯一起狂欢，她一惊之下马上就接了。 连通之后……看见了对面那熟悉的脸……才发现竟然是一通—— 视频通话。 颜麒也没想到会被秒接，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变换不断，从震惊到尴尬到狂喜。他本来是想点一个语音通话，小手一抖点成了视频，还没来得及挂就被接了。 乐霖霖此刻正躺在床上，靠着靠枕，穿了一件明黄的皮卡丘卡通毛绒睡衣。她刚洗完澡吹了头发，现在发丝还没有全部干，有些湿的还贴在头上。 颜麒也没好到哪去，穿了个丝绸质感的睡袍坐在窗台上，背后是鳞次栉比的高楼灯海。 他旁边竟然丢着个烟灰缸，里面零落了几截烟屁股，还有半支搭在边上，像是因为主人突然起意而惨遭抛弃，没抽完就被按灭了。 她总算明白过来，刚刚语音里颜麒声音为什么有点哑。 视频既已接通，虽然衣冠不整但也没有特别出格，现在再挂掉，两个人都会觉得更尴尬，索性将错就错。 乐霖霖从床上坐起来，声音较平时有点懒，脸上浮现出了惊讶的表情：“你在抽烟啊？” 颜麒本来就很少抽烟，从不在公共场合抽。后来他又知道乐霖霖不喜欢，更是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抽过。 没想到，苦心树立的形象一朝破灭。这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颜麒就是条件反射地赶紧解释。 “很少，偶尔压力大抽一下，不超过三个月一次。” 虽然他已经把镜头转开，但刚刚她还是看得很清楚，随口问道：“一次一包？” 颜麒清了清嗓子，目光躲闪着道：“四支半，还有一支没抽完。放心，知道你不喜欢，你在我不会抽。” “我其实……还好吧，只是不喜欢而已，没那么抵触。关部长偶尔也到吸烟室抽烟，只不过……总是对身体不好，看到不管怎样都会劝的。” 颜麒现在正想谢谢他们关部长，毕竟要撬开这个抵死的蚌壳，不用特定工具还真的难，随即笑道：“改天我们得请她吃饭。” 乐霖霖正好也欠了关姝晗一顿饭，顺口就答应了：“好。” 后面她才反应过来，这怎么看怎么像是相亲成功请介绍人吃饭的节奏？ 沉默了几秒之后……两人都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颜麒看着屏幕人上拘谨又无措的人，绞尽脑汁想出了个“话题”：“刚洗完澡？” 乐霖霖看着对面颜麒躲闪的视线，也觉得分外无言：“嗯……” “暖气开了吗？” “……我家……不用开……” “那……头发吹了吗？” “嗯……” “你……吃了吗？” “嗯……” “吃的什么？” “……噗……”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实在是不想对着视频对面的人当场表演一出“报菜名”。 颜麒听到她这么一笑，也跟着把视线转了回来。 两人看着屏幕里面的对方，莫名就开始了相对相望，傻笑不止…… 又闲扯了几句，很快他们就陷入一种想说很多又都很犹豫，不知道什么话题才是最好的状态…… ——这是一个介入对方生活的起点，他们又都习惯了针尖麦芒的嘴炮相对模式，开头还是充满了困难，索性不再挣扎。 毕竟，来日方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难得悸动·adeardiarymoment 第二天她又在朋友圈刷到了颜麒的消息，看时间是昨天挂了视频才发的，没有图，只有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This is a dear diary moment！！！" 不愧是颜麒，即使是大周末都有一堆两人的共同好友来评论，估计也是没开分组，所有人可见了。 下面一半公事合作的人恭喜他又下一城，私人关系好的都在问是不是被传销组织骗到山里网络不好，连图都发不出来。 乐霖霖按照惯例点赞不评论，后面关姝晗评论直接发了六个 #礼花里面夹杂了一个 #滑稽，黄色的斜眼十分显眼，调侃之情昭然若揭。她脸忍不住红了一下，好在屏幕背后也没人看得到。 第三天早上，颜麒发了两张照片没带文字，一张他办公室门口工位的照片，还有一张是座驾的副驾驶，都空无一人。 摄影技术在乐霖霖这种非专业摄影师看来都相当一般，居然还有人夸有故事感。 更多人表示，此照片话里有话，这是在说——周日都要去公司加班啊！ 多么敬业，多么感人！一时间彩虹屁都要把乐霖霖的手机屏幕撑爆炸了，完全把颜麒夸成了一个7X24的劳模。 她都懒得点赞了，虽然这些工位其中有她每天坐的，车也是颜麒之前带她去看父母的时候开的。 当天晚上，颜麒破天荒地“三更”朋友圈。 他直接发图——晒了辆车。 下面又是一水儿的：“恭喜颜总喜提新车！” 后面跟了她之前在澳大利亚见过的，颜麒同学的评论：“颜，你才几岁就开这种车？升官发财了？” 颜麒回道：“有·，任性。” 那同学不从商，两个人业务上不会有什么交集，互相信任插科打诨随口就来。 同学：“不……我是说，你是老干部吗？已经需要坐这种只注重舒适性的车了，司机找好了吗” 能把轿跑按小黄车速度来开的颜麒根本无所谓：“在舒适与安全的包裹中驾驶有多快乐，你是不会懂的。” 同学：“……我希望我40年后再懂。” 即使是不懂车的乐霖霖也知道这看上去低调的豪华轿车价值几何，她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疼，又不自觉地……感到开心。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格—— 一个是醉酒的颜麒，只想当一个被人宠着的孩子，随心所欲；另一个却又用理智担负着所有沉重的东西，循规蹈矩。 …… 每逢不加班的周末，两人就和普通大众情侣一样出去约会，吃饭、压马路、看电影、逛书店、玩密室逃脱…… 两个人都没有过真正投入的恋爱经历，但相处却竟然很融洽。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敌人般攻讦不断，为对方做事的时候又暖到了人心底。 当然，代价是——颜总的小课堂彻底关张大吉。他的园丁之路，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走向了终局。 某天，两人路过街边一家奢侈品店，乐霖霖突然兴起，拉上颜麒往里面走：“我给你买香水吧？” 颜麒笑着点点头：“好啊。” 有逛街肯定就有会买东西，颜麒知道乐霖霖的性格，不再主动送那些超出她能力范围又没太大用的东西。并且，他经常也会让蹦跶的乐霖霖去付账，多半都是吃饭看电影的小钱。至于包场什么的……不存在的。 乐霖霖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香水，拿出了其中一瓶：“你常用的是这个，对吧？” 颜麒意味深长地笑了：“对，你连这都知道了？” 乐霖霖欲盖弥彰地解释道：“这个比较有特点啊，你用的也比较频繁。”她全然不会提，自己一个完全不懂香水的人，是怎么打听来的这个信息…… 颜麒从她手里把瓶子接过，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我那儿还剩很多，买点儿别的，来试试。” 乐霖霖看着上面的标签，不知道颜麒会喜欢什么样的，遂问道：“你想要什么样儿的？对了，我记得你有段时间还用过一个很……风骚的……是这个牌子吗？” 颜麒对她那个形容词不予置评：“不是，是欧洲一个比较小众的牌子。” 乐霖霖也只是临时起意，没打算深入研究，也就不再追问了。 两人且逛且看，没什么目的性地闲游着。突然之间，乐霖霖发现了宝一样。 “这个……很好看啊，像星空一样。” “嗯，挺好看的。” “要……试试吗？” “可以。” 乐霖霖拿起了瓶子，瓶身是星辰主题，在店里马力十足的打光之下，银色的星座在浅蓝、紫色和深蓝的背景天幕上面璀璨夺目，随着角度不同，渐变不息，流光不止。 她往周围找了一圈，却没有试纸。两人转头一看，柜员小姐姐愣在那儿……一动不动，欣赏美颜。 ——颜麒可能是衣柜里面只有西装，非工作时间穿的也是咖色毛呢西装裤加上配套的小马甲，内搭甚至还是需要袖扣的法式衬衫，只不过西装马甲上面的竖条暗纹营造了一种休闲感。外面套了一件花灰色长及小腿的大衣，精瘦高挑的身材丝毫没被压矮，一套衣服面料好到开车压了半天都没什么折痕。 先不论他长得如何，就冲这身高定的精致打扮，在满大街淘宝爆款冬装里面，也确实够引人瞩目。尤其……离他最近的乐霖霖就是大众中的一员……虽然她那不是什么大牌的黑色丝绒蕾丝边连衣裙看着也还不错，匀称的身材曲线也足够亮眼…… 乐霖霖看着对面发呆的小姐姐，眉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好……我们想试一下这一款。” 她声音一起，柜姐才被惊醒一般地转移视线看像了她。 “啊……好……” 接下来……明显看出这位男士才是主角的柜姐十分热情，先不提这是男香的柜，面前两人从着装上面就显示出了完全不同的身份。她猜测是一个……刚进家族企业工作的富二代加学生妹子的组合。 因此她一直凑在颜麒身边，彩虹屁吹得天花乱坠，不知道是真心还是为了卖东西，连乐霖霖都听得替她害臊。 已经习惯了呱噪的颜麒完全无所谓，只自顾自地拿过来闻了一下，然后递给乐霖霖。 “你觉得怎么样？” “这个有点……太骚气了？” 看着她纠结的表情，颜麒笑道：“你的表情不是这么说的。” “……我的表情说了什么？” “你喜欢。” “……” 实际上，她对这种清新与浓郁纠缠不休的香气十分欲罢不能，从包装到味道都十分心水，但还是……觉得有点别扭。 柜姐一看他们这架势，赶紧吹捧道：“这款正合适活泼爱冒险的青年才俊呢，无论是出席平时的娱乐party还是稍微正式的聚会都可以驾驭。尤其是在近距离接触之后，肯定会留下深刻印象，偶尔也有女孩子会用。” 闻听此言的乐霖霖差点没笑出声，你让颜麒带着一身夜店脂粉味去出席正式聚会？那可能会被他舅舅打死吧。 不过……谁让他今天身上带的不是日常沉稳大气的味道，也是一款比较活泼的香呢？ 颜麒看都不看柜姐，以眼神追问乐霖霖的意见。 她想了想道：“你要不要，在身上试试？” 香水这东西，味道都是混合着人的体味出来的，己之蜜糖，彼之□□。 “虽然是应该试一下……但是我身上带了别的香，算了吧。” “那……你喜欢吗？喜欢就买了？” 颜麒瞥了一眼旁边满面期待的柜姐，突然玩心大起。 “我喜不喜欢不重要，你喜欢就好，谢谢乐老板包养。” 说完他还弯腰小小鞠了一躬。 乐霖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我很喜欢，今晚你洗完澡就用它吧。” 颜麒这才转过去看着柜姐淡定地道：“姐姐，麻烦帮我们拿一瓶。” 被颜麒叫“姐姐”的柜姐愣了十秒才回过神来，二话没说，转身就去帮他们拿货包装了。原来世界上真有这样把小白脸养的比自己还好的妹子……她现在莫名觉得乐霖霖高大挺拔了许多…… 结账的时候，乐霖霖毫不心疼地刷了卡，临了还大气地问了颜麒一句：“还想不想要别的？” 颜麒则是又四顾了一下才认真道：“没了。” 要不怎么说香水和口红是最适合送人的礼物呢？精致小巧，价格在大部分人的可承受范围内。柜姐顶着满脸强扯出来的假笑送人出门，自是不知道两人走出门不远后就笑得弯下了腰。 颜麒在送她回家的路上故意问道：“今晚我去你家还是你去我家？” 乐霖霖还在吃一个泡芙，没反应过来，沾了一嘴奶油：“什么？” 颜麒意味深长道：“不是说好了今晚洗完澡要用你送我的香水吗？忘啦？” 乐霖霖脸有点烧，但还是死鸭子嘴硬：“我只说让你用啊，又没说我会和你在一起。” 颜麒失笑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独守空房，一个人寂寞地洗完澡出来喷个香水，然后投入我大床的怀抱，给我的被子熏个香……你舍得这么浪费吗？” 乐霖霖被他描述的这场景逗笑了，也不想去追问究竟是浪费他还是浪费香水……索性直接塞了个泡芙去颜麒嘴里：“吃吧，总有东西能堵住你的嘴。” 颜麒三下两下嚼嚼咽了，还是不满足：“一个泡芙怎么够堵住我的嘴，我还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难得悸动·奶油泡芙 “你”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新塞过来的一个泡芙堵住了。 乐霖霖深谙投币就能变强，不强只是投得不够多的道理。 “一个不够，那就两个，还不够那就再来，我买了20个，吃完了还有流心芝士蛋挞。” 颜麒总算是收敛了，细嚼慢咽完才开腔：“你放过我吧，最近好久都没去健身了。” 乐霖霖：“你不去健身怪我咯？” 颜麒开始撒娇：“我是为了陪你玩儿嘛，你又不和我一起去。” 考虑了一下和颜麒一起健身的可能性，想想自己小肚子上的肉，有点纠结，又有点心动。 颜麒看对方有了松动，趁热打铁：“不去集团那个。你都不用办卡，朋友开的，适当锻炼一下也好。” “我考虑一下。” 颜麒知道在她那儿这就是代表了基本同意，十分期待两个人一起去健身的场景，直至到了乐霖霖家小区门口都还在肖想着。 车停稳，乐霖霖解开安全带正起身要走，却被颜麒拉住了。 转回头去，本以为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等到。只有他分外认真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脸。 确切地说……是鼻子以下，脖子以上的位置。 外面天已全黑，只有车里的灯光照明。两人侧着身面面相对，咫尺之间，唯有沉默和体温蔓延。 十几秒后，因为没有开车门，连停车后车内自动亮起的灯都暗了，车里只剩下月光和街灯洒下的微芒。 仿佛是寂静里有吞咽唾液的声音，又仿佛是昏暗中有人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总之……有人做了那么个很有“食欲”的动作。 “你嘴边……有奶油。” 一开口，声音很低，配合着黑暗的氛围，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比撒旦更能诱人堕落。 右手拿了东西，她条件反射就要抬左手去擦，却被颜麒抬手轻轻按了下去。 对面的人一点点拉近距离，副驾上的人没有躲开，她只觉得…… 周围刚刚一直包裹着自己的甜腻奶油味被慢慢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并非他常用的稳重木香，而是一股活泼好闻的味道。混合着他现在的体味，有种……什么东西，正在突破桎梏，勃然而发的感觉。 好像是从心底听到了种子破土而出那一瞬间的声音一样，不明所以，只确定它轰然就在脑子里炸开了，占满了所有的空间，以至于没有任何空隙可以留给理智去思考。 近无可近，熟悉又温暖的气息都已经扑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猜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荷尔蒙……的力量吧。 咫尺之间，颜麒深吸了一口气，凑在她耳傍。暖而湿的气息喷在鬓边，让人觉得有点酥酥麻麻的痒。 “Can I kiss you？” 他低低的声音突然就撞了进来，不知道是从哪个星球学来的习惯，上扬的尾调，自然的发音，配上他磁性的嗓音，简直是种……致命诱惑。 她感觉…… 这就像是午夜往清冽的泉水里面放礼花，竟然还没哑火。 声音被按在水里压低，带着本就调皮的泉水一起共振，在脑子里引发一阵阵“嗡~嗡~”的共鸣。 更奇诡的是，水面上已微波澜澜，水下更是波诡云谲，各种五彩斑斓的烟火开会一样在水底炸开，汇成一幅堪比《星空》绚烂的场景。 而天空上，竟然还是一片安然的浅蓝色，云淡风轻，静止一般，无声无息。 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在黑夜里面以微不可察的速度逐渐加快……直到……陡然升高。 她轻轻“嗯”了一声，一触即发的平衡被打破。 颜麒缓缓靠近，伸出舌尖先在嘴角轻舔了一下。传说中的奶油被勾走，一触即逃。她觉得有点痒，有点……意犹未尽。 “So…sweet…” 就在原本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之际，颜麒直接偏头贴了上来，唇瓣相交，缓缓厮磨，暖意相融，分不清到底谁温度更高一些。 顺着唇线描摹一圈之后便坚定叩开牙关，两个人唇齿间都是原味奶油泡芙的味道，香醇得让人想……一尝再尝，直想把对方齿背舌根的甜腻都勾出来。 待到分开之时已经有些微缺氧，头晕目眩，其他感官却莫名更加清醒。轻轻的喘息不止持续冲刷着对方的脸和脖颈，更刺激着耳膜。 耳朵里甚至能听到对方快要冲破胸腔的心跳声，比以往都要快。 气息渐渐和缓，乐霖霖飞快地开门下车，门快关上之际才道了声“再见”。 黑暗中也看不清落荒而逃的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有落在座椅上的奶油泡芙和芝士蛋挞还在兢兢业业地散发着醇厚的奶香味。一如……刚刚那人唇齿间……让人欲罢不能的味道。 被留在车里的颜麒脱了大衣，拧了一下车里的空调，手肘撑在窗边，手背挡在脸前，在冬末之际，吹了半晌冷风。 直到手机一震—— “到家了” 读罢这三个字，仔细咀嚼了十几遍，他这才冷静下来，神魂归位。 正待驱车回家，一转头却看见副驾位置上那堆被彻底遗忘的小零食。 他动作停了半晌，略一思忖，在黑暗中露出了一个无人察觉的笑，拿上那几盒点心，下了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难得悸动·深夜“惊喜” 乐霖霖刚进家门就给颜麒发了信息，他没回。她本来以为他是早就走了，正在开车，根本没有想到……有些人“吃干抹净”还能酝酿出一肚子坏水。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澡的她，被彻彻底底地算计了一次。 “叮咚~” 门铃响的时候乐霖霖刚走到卫生间门口，怀里抱着一盆子洗漱用具、睡衣和更换的衣服……她爸妈则正在客厅相亲相爱地看着电视。 大晚上一听门铃响，她爸自然是主动起身去开门。 乐霖霖边走边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谁啊？” 霖霖妈：“估计又是邻居借东西吧，前天隔壁那新搬来的老人不还来借醋了么。” 霖霖爸：“这么晚了……也许是换灯泡吧。对面那家都是租房实习的小姑娘，够不到也正常。” 他透过猫眼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小伙子。虽然因为猫眼看出去有畸变，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年轻帅气又温柔的轮廓还是有个大概雏形。即使小区单元门是指纹解锁，这样看着不太可疑的人，高峰期跟着其他住户上来也十分正常。 他隔着门好声好气地问道：“谁啊？” 这下霖霖妈和霖霖都看了过来，难道是外卖送错了？还是大晚上还有人发传单？又来了新邻居？ 马上隔着门就传来了一道……即使乐霖霖戴上耳塞也能认得出的声音。 “叔叔好，我是霖霖的朋友，颜麒。我刚刚送她回来的，她还没到家吗？” 下一秒，二老一起对瞬间石化在卫生间门口的乐霖霖行注目礼，满面都是如出一辙的复杂神色。被这么一瞩目，她好不容易才在几分钟前降温成功的脸瞬间就又红了。 霖霖她爸一看自家女儿这变幻莫测的表情……虽然她二话没说，他还是直接给颜麒开了门。 “叔叔好，请问霖霖她……还没到家吗？” 门外的颜麒一见门开，直接扯出了一个眉眼弯弯的讨喜笑容，活像是过年时候贴在门上的福字边上的福娃。 “到了，她刚去洗澡了。” “哦，那就好，她东西落我车上了，我给她送来。” 霖霖爸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一边接东西招呼。 “她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我们说过多少次了，一直改不了，还麻烦你跑一趟给她送回来，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儿，叔叔，我刚刚在楼下呢，还没走就发现了，不麻烦。顺便……这儿还有一点茶叶，出差带回来的，之前听霖霖说过你们喜欢喝茶，可以试试。” “这……多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还给咱们送东西。” “没有没有，深夜叨扰，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谢谢啊小颜，有空进来坐一下……喝杯茶？” “这……时间有点晚了，您家……方便吗？” “方便，就我们家三口，都还没睡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来，进来坐。” “嗯，谢谢叔叔。” 颜麒一进门，霖霖妈也礼貌性地站了起来，笑着招呼。 “小颜是吧？过来坐。” 乖宝宝颜麒：“哎，阿姨好。” 颜麒进门刚走了两步，身前的霖霖爸一让开，他就隔着客厅和一条短短的走道，跟站在卫生间门口的手扶着门把的乐霖霖对上了视线。 本来刚刚在车上那一幕就已经让她短期内都没法坦然面对颜麒，现在完全雪上加霜，连听到他声音都会条件反射地开始脸红，更别说直接真人面对面…… 不幸中的万幸，她回来的时间不长，只是赶着卸了妆，没有如往常那样脱了衣服披着个浴巾进浴室。否则……她可不是喝醉了的颜麒，羞愤欲死得直接变成羞愤致死。 “咳……” 颜麒突然目光躲闪，偏开头清了清嗓子。 乐霖霖顺着他刚刚的视线轨迹往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盆……瞬间脸就更红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假装没发现还是把它给丢了。 “来来，小颜，过来坐。霖霖，有客人，你也等会儿再洗吧。” “嗯，谢谢叔叔。” 颜麒欣然应允，边说边落座到了沙发上。乐霖霖则是无奈地把盆丢进了浴室，自己以赴死的心态露面迎客。她根本无从选择，即使现在澡遁，之后也会被家长问到头皮发麻。倒不如……索性先上阵当个不畏惧暴风雨的勇士。 然而……她才坐下来不久就自己打脸打得啪啪响，后悔起了这个把自己逼上梁山的傻叉决定。 “阿姨您家沙发巾不错，看着就暖和。” “嗯，霖霖朋友送的。” “哦~霖霖的朋友真有眼光，和她一样……” 乐霖霖看着沙发上那块印了匹“老马”的毯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该吐槽还是该脸红，整个脸色跟染缸一样精彩。 “他是……颜麒……我……公司总经理。” “送毯子的朋友”本人忍不住补充道：“我比霖霖虚长四岁，之前一直在国外读书，前几年刚回国，现在负责着一个项目团队。” 霖霖爸点头：“嗯，年轻有为。” 颜麒：“哪里哪里，都是各位长辈栽培得好。” 乐霖霖：“……”难道不是你黎舅舅骂得好？ 霖霖妈：“霖霖刚工作，没经验，多亏你们照顾她。” 颜麒：“哪里哪里，她虽然是新人，但是很得公司领导们信任，一直都在帮我……” 乐霖霖：“……”我帮您？丢人吗？ 她走神了一分钟，直接已经不知道那三个人已经热火朝天地聊到哪个国家去了。 颜麒马不停蹄地滔滔不绝：“都是叔叔阿姨培养得好啊，待人接物特别有礼貌……” “遗传了叔叔的浓眉和鼻梁，阿姨的瓜子脸杏眼……让人一看就很舒服，心情好……” “……太年轻了，如果不说我绝对不会知道你们有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儿……” “我父母因为意外早些年就已经去世了，有个叔叔对我很好，目前也是从商的。舅母喜欢舞蹈，人挺好，就是不太爱搭理凡尘俗事……” “现在我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不过，工作了这么些年，也有了一点个人存款。以后可以一起奋斗……买房买车……什么的。” 听到这儿乐霖霖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知真相的霖霖父母却都十分满意。对方几乎没有家庭压力，他们也是佛系，这样就减少了因为原生家庭而产生的摩擦。 霖霖爸：“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作为国企职工福利和薪资也还过得去，五险两金缴纳得绝不忽悠。” 霖霖妈：“这咋能说没关系呢，首付得我们家出，房子必须得有霖霖的名字。” 乐霖霖：“……妈……我现在并不打算买房。也不打算……” 她看了一眼颜麒，还是把“结婚”两个字咽了下去。 颜麒：“没关系没关系，房子车子孩子……孩子……如果有的话……都是霖霖的。” 乐霖霖：“……”为什么莫名其妙……就谈婚论嫁了？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三人一拍即合，就差开瓶香槟弹冠相庆了，直接把话题中心另一位冰雕一样的主人公的尴尬神色视若无物。她后悔了，她就不该心疼这个过分的家伙，一丝一毫都是付诸东流。 霖霖妈：“霖霖，快去削点水果，再给小颜加点茶水。” “……哦……好……” 乐霖霖行尸走肉一样起身。 “那……抱歉叔叔阿姨，我失陪一会儿？我去帮霖霖。” “哪儿能，小颜你是客人，坐着就行。” “不不不，您可别把我当客人，当自己人就好。您看我，不也挺自然的么？说坐就坐了。您这么一说……我反倒惶恐了。” “诶，小颜说的对。” 乐霖霖情不自禁地又翻了一个白眼，重重地拿上水果和盘子就目不斜视地往厨房走，后面那个破天荒“惶恐”了的人马上就缀了上来。 站在水池边，颜麒直接从乐霖霖手里把水果接了过来。 “我来吧。” “哪儿能啊，远来都是客。您‘坐享其成’就好。” 抢过了水果的颜麒：“……我发现，你非但不会比喻，成语用得也不怎么样啊？” 空手站在一边已经彻底麻木了的乐霖霖：“所以呢？堃合总裁助理兼旗下全资子公司Selfway总经理颜麒，您要开了我吗？” “哗哗”的水声里，颜麒一边洗水果一边笑道：“哪儿能啊。我倒是想‘金屋藏娇’让你轻松点。可惜，某人不是‘娇’，是我的‘飞行器’，是我的腿。” “去你的飞行器……请你把这个梗给我忘了，立刻，马上，我谢谢您。” “哈哈。” 乐霖霖嘴上虽然不饶人，但还是从颜麒手里面接过洗好的水果，用切块器狠狠地“大卸八块”，又毫不温柔地丢到了碗里。 “怎么？又生气了？”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容易生气？” “哦~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 “你恼羞成怒了。” “你先去……查查成语词典再来和我说话。” “别这样嘛~现在不挺好的？老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用成语的水平，我们也得保持同一步调啊。” 乐霖霖切了最后一个水果，端上碗转身就走，边走还边道：“可别，您是有‘金屋’了，我可还要靠这个混口饭吃呢。” 颜麒在她身后小声笑道：“玉食珍馐也好，谷糠野菜也罢，你吃的时候别忘了分我一口。” …… “今天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和我在一起？” 接近十点半才“告退”回家的颜麒，才进门就不甘寂寞地甩了个语音过来。 出乎预料，他本来以为某人会组织一下，结果马上他就收到了一段十几秒的语音，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焦急的味道。 “我不是刻意隐瞒的……我只是……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虽然……他们也不催我，但总是……关心的……” “好吧，看在你说毯子是‘朋友’送的，而不是公司发的的份上，原谅你。怎么样，对我的“深夜送惊喜”服务还满意吗？” 乐霖霖对这个问题毫无迟疑，如果明天不上班，她相信颜麒可以直接住在她家。连客房凌乱的理由都不行，他爸妈会把他留宿在她房间，然后让她去睡沙发。 “‘惊喜’就算了吧，你真的太疯了……” “你不就喜欢充满了挑战的生活吗？” “……那也不是这么个自己搞事儿的挑战……” “别打岔……你就实话说，我的表现还不错吧？” “……我承认是挺不错的，我终于知道下午那个柜姐为什么铩羽而归了。” “为什么？” “班门弄斧，岂有成功的余地？” “嗯~谢谢夸奖。” “没夸你。” “我现在也知道你之前为什么……拒绝我了。” “为什么？” “因为——家教良好。” 过了半天乐霖霖才分外无语地回了一条文字过去： “……谢谢夸奖。” “嗯，我就是在夸你呢。” “……” “原生家庭不只在智商、金钱、教育这些表层产生决定性作用，更在潜意识里刻下烙印，极大影响一个人的三观和行为方式。 “你说的没错……但是……话说……那个……我可以泼你盆冷水吗？” “我知道。虽然他们现在是挺喜欢我的，但他们喜欢的是‘门当户对’的我。对吧？” “对……“攀龙附凤”没有好下场，即使是结婚也得花自己的，用自己的，住自己的……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教我的。” “挺好的。” “小时候……他们从不让我借钱，自己有多少，就花多少。不够了，就自己去挣。” 乐霖霖那边还在认认真真地剖白着自己的内心，这边已经舒爽地泡进了浴缸里的颜麒却又忍不住开始作妖了。 “你……都已经把我挣到手了……竟然还另有所求？” “我可没在许愿池丢硬币求过你……” 还没等颜麒回复乐霖霖这边又紧接着来了一条： “我不跟你扯没完了……明天还上班呢。我要先睡了。” 颜麒也把发了一半的语音取消了，改成了一句简单的：“行~晚安，好梦。” 几秒后，他听着那头回过来的“晚安”，看着屏幕笑得意味深长，兀自说完了那句没发出去的话。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你哭着求我的时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难得悸动·幽会 “其实我还好……你也不用这么慢……” “我不是担心你不舒服，主要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多一秒也可以。” 这天，乐霖霖正坐在颜麒的副驾上。两人刚从一个合作伙伴那儿回来，颜麒开着新买那辆只要舒适不要速度的老干部级轿车，压着最低限度在路最右边龟速前行。 乐霖霖舒舒服服坐了一路，她知道颜麒是怕她晕车才会开的这么小心，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挺感动的。然而……这明明半小时的路都开了四十分钟了，还是没有堃合大楼的影子……让人觉得有点儿……急躁。 都快要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今天她父母不在家，还想去公司餐厅蹭个饭呢…… 现在听到颜麒这么撩人的一句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颜麒稍微偏头用余光瞄了一眼副驾上面有点不知所措的人，那眼神躲闪，脸颊绯红，连双手都在裙摆上面轻轻绞来绞去的小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停下车来，酱酱酿酿一番，直到宇宙终结。而乐霖霖心里，只有那句“和你在一起多一秒也可以。” 压着限速开也就算了，顶多就是被后面的车按两声喇叭，然而随便停车，那就不仅仅是不道德了，而是相当危险。 颜麒看了眼现在时间，想了想，直接把导航终点的地址给改了，而不知情的乐霖霖还深陷在感动里不可自拔。 直到颜麒在停车场停好车，两人下了车，她才发现…… “啊？不是回公司吗？” “回公司干嘛，都这个点儿了。” “吃……吃饭啊……” 颜麒学着乐霖霖的腔调道：“吃……吃饭啊……在，在这里也可以。” “……” 乐霖霖经常觉得颜麒挺欠揍，然而却一直没有实施过，一方面觉得自己打不过，一方面也是……暂时还舍不得。 结果就是…… 她最近翻白眼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离淑女的标准也越来越远。 “想吃什么？” “随便。” “哦……那就……西蓝花全宴？” 乐霖霖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到了颜麒的右侧肩背上。 颜麒挺了挺另一边的肩膀：“挺舒服的……再来一下，往左一些。” 他回过头来冲着乐霖霖笑，可爱的小虎牙在傍晚的夕阳里闪着狡黠的光。 她拿他……彻底没辙了。 颜麒看着面前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脸都快抽筋了的人……不道德地……觉得挺好玩儿。 而她看着一脸毫无波动……明显是内心还有点儿想笑的颜麒，气也气不起来，咽又咽不下……最后……只得叹了一口气…… 然后，颜麒看到她抬起手，往他这边挥了过来。 那一瞬间他眼睛都睁大了，偏狭长的桃花眼被撑成了圆形的杏眼。 不是吧……真打啊…… 结果…… 她一巴掌…… 轻轻拍在了他左肩上，还顺手捏了两下。 “舒服吗？” 看着颜麒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乐霖霖觉得……自己大概是找到了对付他的方法。 对待不要脸的人，那就只有—— 比他更不要脸了。 而且……还别说，他肩膀手感还挺好，肌肉蛮有弹性，包裹着宽阔的骨骼……靠上去应该……会很舒服。 乐霖霖撩完转身就走，剩下了颜麒自己在地下停车场的灯光里一人凌乱。 …… 两个人感情进展有多好，工作上就有多泾渭分明。 虽然颜麒在乐霖霖父母面前蹦跶得十分欢快，但是乐霖霖工作正在上升期，他完全不想因为自己而使对方的努力付诸东流。 虽然他恨不得在堃合集团广播里昭告天下，但还是被理智克制得死死的，就是百爪挠心，十分心痒。 连颜麒想每天送她回家的打算都被拒绝了—— 不同路的情况下，正常下班高峰期，与自己家背道而驰去送一个住得不远的人，确实多此一举…… 目前来看，堃合的的确确没有必要禁止办公室恋情，因为当局者自己知道怎么去保护对方。 “乐霖霖，进来！” “哦，来了，颜总。” 颜麒又隔着墙和下属们喊话交流，刚好有个企宣部的员工来找乐霖霖办事，结果被颜麒这一声震了一下。 乐霖霖对着那个企宣员工道：“抱歉啊……我先进去一下。” 那企宣的员工一脸惶恐：“嗯嗯，你快去吧。” 接着那个满脸震惊的企宣妹子就听到了颜麒穿透墙壁的声音： “你是不是太久没写稿子了？这水平跟你才来公司的时候差不多。” “抱歉，颜总……” “拿回去改。” “好……” “你别的做的再好，也不能忘了本不是？” “好的，颜总！” “行了，快点去，半小时以内我要见到成品。” “是，颜总。” 乐霖霖满脸淡定地出来，企宣那个小妹子看着她这毫无端倪的表情，更震惊了…… “颜总……他……平时都这样？” 乐霖霖无所谓地道：“是啊。” 那人咽了口唾沫：“好吧……我再也不说羡慕你了。” 乐霖霖笑道：“怎么？” 那妹子小声道：“他也太……暴躁了吧……” 乐霖霖心道，这比起黎总来……小颜总就是小巫见大巫。 Selfway的其他人对此也完全是见怪不怪了，毕竟…… 乐霖霖：“他就是声音大而已，态度其实挺好的。” 妹子打了个哈哈就赶紧离开了那块传说中“温柔又帅气”的颜总领导的宝地。 …… 颜麒这段时间心情很好，但是却无处发泄…… 所以…… 某天下班的时候，他对着Selfway众人道：“下班我请客，对面吃饭。” 言夕彧惊讶到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颜肿，股票分红了？” 颜麒满脸鄙夷地看着她：“我请你们吃个饭还需要等股票分红？你是看不起我呢……还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言夕彧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上次请我们吃饭还是接风洗尘的时候？” 颜麒：“那些商务餐都是谁吃的？” 言夕彧：“那是我们当你小弟，给你站台的。” 凌潇笑道：“可惜，阮教授今天不在。” 颜麒：“他在K市呢，下班时间就过来。” 言修彧手肘搭上了颜麒的肩膀，眯着眼睛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颜麒微微转头斜睨着言修彧：“我能宣布什么？” 言修彧：“比如Selfway要破产了，或者堃合……” 颜麒：“闭上你的乌鸦嘴。堃合万古长青。” 乐霖霖看着一群猜测颜麒意图的人，内心毫无波动…… 她心里只有吃饭……毕竟那可是人均2888的餐标……远不是她闭着眼睛能随便消费的水准。 有了大方的颜麒做东，即使是很贵的菜他们也能当超市里七块一包的薯片吃。饭毕还剩了些挺好的菜，众人都让乐霖霖给打包回去，她住的近，也不推辞，拿了就走，贯彻不浪费粮食的美德。 言夕彧：“这么晚了谁送霖霖回去呀？” 乐霖霖忙道：“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好。” 言夕彧：“别了吧，最新好像出了些新闻，不太安全。” 言修彧：“对啊，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晚了我们哪儿能让你自己回去。” 众人一对地址，竟然没一个跟乐霖霖顺路的…… 凌潇正准备开口，反正乐霖霖家离公司也不算远，绕出去也不要二十分钟。 颜麒突然道：“我送她。” 他刚刚都没参与讨论，众人没想到他能这么突然地就插进来，一时间嘈杂的背景音全停了。 静了半晌之后，阮教授打破了沉默：“那我就先走了。各位，周末愉快。” 颜麒点头笑道：“周末愉快。” 众人纷纷跟着道了声结束语，挥挥手离开了酒店。 散场之后，繁华落尽，只剩下了各奔东西后的独自寂静。再好的同事，也终归是在深夜里互不打扰的朋友。 颜麒带着乐霖霖散步一样慢慢晃到堃合集团地下停车场。不知不觉中，寒冷的冬夜里，两人的手扣到了一起。 颜麒：“冷吗？” 乐霖霖：“还好。” 刚刚走了一段室外的路，乐霖霖鼻尖被冻得有点红。颜麒把手里握着的，略显冰凉的手握得更紧了。 暖意就像是冰冷暗夜里的一团业火，烧着烧着，就把孤旅半生的冰冷心扉给融化了。 走着走着，颜麒突然笑道：“我们这算……是在公司约会么？” 说着他还把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用力甩了甩，相当……幼稚。 乐霖霖想了想，犹豫地道：“算吧……感觉像是……晚自习课间溜去操场的……中学生？不能让老师和同学发现的那种。” 颜麒：“你又知道了？不是说没有恋爱经验么？” 乐霖霖：“没有尝试过也有见过嘛，可以自行想象啊。” 颜麒：“嗯，你说的都对。” 乐霖霖：“你不信吗？” 颜麒：“不敢不信。” 说话间两人上了车，“咔哒”一声，乐霖霖扣上了安全带。 乐霖霖：“你刚刚说不敢不信……是什么意思？” 颜麒：“意思就是……” 颜麒把乐霖霖放在腿上的手抓了起来。 她惊慌地看过去，颜麒的眉眼又弯成了笑意盈盈的两道拱桥。微弱的光线里，除去呼吸声外，万物寂静如不存在。他眼里，盈满了微弱又细碎的光。 他一开口，声音低沉，却分外愉悦，也让人听了，就无比开心。 “都是第一次，半斤八两。” 他低下头，相当绅士地吻了一下自己手心里托着的手背。 “还要请你，多多指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年会始终·主持 时而降临的大雪里，转眼时光就被风吹着滚到了年会。 颜麒这边没几个人，也没什么才艺展示欲，直接被破例免了出节目。虽然最后还是被强行安排了一个参选主持人的名额……全集团上万人最后就选八个主持人，能参加彩排初选的只有二十个。Selfway谁都没想到，这个千分之二的名额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落给了他们这个不到十人的小团队。 公司开会讨论到底让谁去，最后在集体投票之下——乐霖霖全票当选。即使她本人根本就……没有参选。 “虽然我主持课成绩还不错，但……我喜欢的是采访，并不擅长在万人面前露脸……” 颜麒：“没事儿，你挺适合的。” 她现在跟公司众人也混熟了，所以最后还是挣扎了一下：“夕彧姐姐去吧！” 言夕彧满脸幸灾乐祸：“可别，我普通发不好。” 乐霖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凌潇：“潇潇姐？” 凌萧十分干脆：“我不会。” 乐霖霖还是不放弃：“修彧哥哥？” 言修彧脸上是和言夕彧如出一辙的期待加幸灾乐祸：“我年会出差。” 乐霖霖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阮教授？” 阮教授投完票就又低头专注屏幕，听到被cue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我也不会。” 乐霖霖最后求救地看向站在会议桌尽头主持投票的颜麒。 “颜总……” 在场众人都以看好戏的目光等着看颜麒用什么理由拒绝。 颜麒意味深长地笑道：“我去也不是不行。” 众人十分惊讶，乐霖霖已经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只听他十分认真地道：“问题是，我去了，你们就群龙无首了。” 众人满脸问号，这么夸张咩？主个持还能凉了不成？ 颜麒果然没让人失望：“我被星探挖掘出道了，全堃合就都是我的第一批脑残粉。” 言修彧喊了一声：“散会了散会了，Selfway主持人候选者——乐霖霖。” 众人包括乐霖霖都作鸟兽散，独留颜麒慢吞吞走在最后，把自恋的空气关在了会议室里。 这时候谁都不知道……颜麒一语成谶，很久之后的某一天……他还真“火”遍全网了。 …… 即使乐霖霖她一点都不想珍惜这个机会，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准备了，写串场词不算什么，最后还拉着颜麒当观众在公司小会议室过了两遍。 要把一个要强的人逼上梁山真是再容易不过了——一句“做，就要做到最好”就够了。 结果无论是专业技能还是形象气质都特别过关的她，主持个集团年会自然不在话下，轻轻松松就通过了初选，成为了八分之一。 因为平时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主持人都是私下单独排练，直到年会前一天晚上才到酒店场地彩排。所以乐霖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她的搭档是公司里的名人——“公关之花”谢昀。 “谢昀……是你……基友？”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在见谢昀之前向颜麒打探了一下军情。 “嗯，我朋友，怎么了？” “……呃……他是我搭档，年会。”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了。” “好吧……你告诉他我们已经……” “没有，吃饭的时候随口一提罢了。怎么，你不喜欢他？” 此前两人接触不算多，关系一般，乐霖霖只记得那是个见面不到三句话就能哄得人心花怒放的年轻帅哥。 “也不是，就……他这种社交高手吧……我一般选择……敬而远之。” “嗯，挺好的，离他远点儿，省得被带坏了。” “……” 若真这么说……那您作为他基友……岂不是已经坏到心里了？ …… 年会当天，集团里比较重要的中高层和一部分普通员工踩着难得的冬日艳阳，一大堆人无比招摇地，大中午就晃到了酒店。 外面的领导们还在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几个主持人和节目靠前的演员就已经在后台准备着服化道了。不过这堆人里也有一个例外——据他自己说是为了陪伴好基友的——颜麒。 他和谢昀从吃完饭就开始勾肩搭背，活像久别重逢的Jack和Ennis（断背山主角），话都不用说一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兄弟情”有多深厚。 谢昀站在镜子前整理领结：“到杰叔讲话了，你不出去吗？” 颜麒坐在谢昀旁边的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头都没抬地随口道：“我在后台帮主持人们候场呢，怎么去？” “你就等着被念经吧。” 另一边，像个机器人一样，随着化妆师指令作出低头、抬头、张嘴等各种动作的乐霖霖，闻声从镜子里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人——只看他的动作都知道，一定是在玩那个大火的四字手游。 在一年里唯一可以放纵的公开场合，他终于放弃了钟爱的羊毛格子or条纹三件套，不再是正统西装的禁欲挺括，也不再是运动服的青春活力。而是换了一身——深蓝色镶白边的睡衣风西装。 天然卷的头发不乱但却蓬松肆意，脸上罩的那副多边形银色大框平光眼镜挡住了眼底的冷淡，柔软有垂感的衣物减弱了人的锋芒。 带着一身的随性温柔，他就这么静静地，优雅地，带着微笑，坐在了离她咫尺的地方。 还没等她看完看透，颜麒突然之间就抬起了头。 两人的视线轰然在镜子里撞到了一起，乐霖霖赶紧移开眼，直视着前方给自己化妆的小姐姐。 过了一会儿，谢昀明显感觉到了颜麒一反常态的沉默，遂偏头低垂视线瞥了一眼。这一看就发现他确实不对劲——手上角色都已经凉了，他两手还在一顿猛如虎地胡乱操作，痴呆一样傻笑，就差没有流哈喇子了。 堃合公关部长谢昀那是谁？人精中的人精，他往镜子里面一瞥就知道了个中缘由。这下我们的公关之花再也不芳香甜美招蜂引蝶了，他，顿时化身成为了柠檬精。哦，合着我把你当好基友，一门心思以为你真是来帮我的，结果你是在觊觎我的搭档？ “你盯着人家对面看干什么？没化过妆？起来帮我弄衣服。” 他边说着还边踢了两下颜麒的椅子，把沉浸在“游戏”中的人唤了回来。 颜麒抬起头来嫌弃地看着他。 “你这破衣烂衫有什么好弄的，再配上你这脸，就算是我巧夺天工的手也无力回天。” “我天生就是这么帅，不服你来照着我整容啊！” “呵，我整容？即使你想照着我整，我也不开放授权。” 两人虽然嘴里瞎扯不断，但颜麒还是马上起身帮忙。谢昀那边话音都还没落，颜麒已经帮他扣上了红宝石袖扣。 忍着笑的乐霖霖被镜子里的光一闪，又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 谢昀今天分外惹眼，挺拔的身姿比旁边的颜麒还要高几厘米，纯黑的头发已经被发型师做成了张扬的飞机头。身上暗红西装的黑色暗纹、袖扣上的宝石、纯黑丝绒领结上面的金属狮还有腕上黑色星辰背景的机械表一起流光溢彩，看得人……直想打土豪分田地。 而颜麒……仔细一看，他里面内搭的竟然是顺滑的真丝白衬衫，领口还系着条马里奥的可爱领带。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个……柔软的、诱人的草莓慕斯，整个一大写的——来吃我！ 她心底忍不住地浮上了一个念头——这两人组CP出道……也许还真能火…… “好了~” “谢谢~” 刚好化妆师这时候结束了整个妆面，乐霖霖忍不住转过去插了句嘴。 “我觉得谢昀很好看啊，都快把我闪瞎了。等上了台，聚光灯下你就是全场最亮的崽，明亮的亮。” 颜麒嗤笑了一声：“切，拉倒吧，就他这身……一言难尽……可以去演乡村爱情故事里面的暴发户钻石王老五了吧？” 谢昀只接受自己想要的那一部分意思，十分得意地朝颜麒挑了挑那双锋利的剑眉。 “得了吧，颜麒你就是直男审美。你看你这花里胡哨的领带，这睡衣……这风骚的香水……都快把我熏吐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今晚要去挂牌接客……还有这眼镜，我们都知道你是衣冠禽兽了，不用反复强调。” 他们这边还没瞎扯完，外面黎总言简意赅的演说已经结束。没到半分钟，化妆间的门就被敲响，进来的人是关姝晗。 她踏进门缝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颜麒和谢昀，仔细地上下左右来回扫了三圈才发出感叹： “颜麒，难怪你不敢出去见黎总，你这是要去拍重返二十岁？哦，不对，可能是十六？” 谢昀插嘴道：“不是，关部长。他金主答应送他出道了，条件就是今后只能穿睡衣。” 关姝晗语速极快地啐他：“这些话你们自己内部消化就得了，还有，你也没好到哪儿去，你以为你主持上世纪春晚啊？” 关姝晗环视一圈才发现门背后的乐霖霖：“霖霖你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随后关姝晗对着全屋子的人大声道：“你们都快点儿准备了，需要什么就和霖霖说，霖霖你直接安排。工作人员我刚刚又调了几个过来，你们等下注意听对讲机和催场人员的口令。我去安排其他事情了。” 说着她转身就走，关门之前还又忍不住提醒了颜麒和谢昀：“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啊，别给我的人增加工作量。” “砰”一声门响之后，里面和关姝晗不熟的人都噤若寒蝉，兢兢战战忙自己的事。连守门互怼二人组也消停了，乐霖霖则赶紧依言去更衣室换衣服。 换衣间里面也有镜子，乐霖霖对着那反光的镜面捯饬了半天礼服，越弄越急，连汗都快搞出来了。 本来想一分钟搞定，哪晓得墨菲定律就是墨菲定律，她昨晚就担心服装会不会出问题，结果今天拿到礼服果真出了幺蛾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年会始终·礼服 她悄悄开门露了个头，请化妆的妹子进来帮忙弄了一下。结果二人齐心协力……还是没有扯开缠在绊扣上面的抽带。心急如焚的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出汗了，再这么卡一会儿，可能连刚上好的妆都要花。 化妆师：“小姐姐，我出去让他们来帮忙弄一下把，这个缠的太紧了，我拉不动。” 绑带抽不动，后片就收不紧，腰和背十分松垮。 乐霖霖无奈道：“也只能这样了。” 化妆师刚一出门，正坐在椅子上和谢昀聊天的颜麒就抬头问道：“怎么了？” “衣服上有个抽带扯不开，你们可以来帮下忙吗？” 颜麒和谢昀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化妆师赶忙解释：“衣服已经穿好了，只是抽带的问题，后背有点松，那绑带缠得太紧，女生不一定扯得开……” 颜麒和谢昀虽然对女装了解不多，但是抽带……还是能听懂的。 “好！” 还没等颜麒开口，本来双腿交叠后腰靠在化妆台桌面上的谢昀抢先自告奋勇，边说着边起身朝更衣室走去。 颜麒哪能让人横插一脚，直接揪住了谢昀后领就把他丢回到了椅子上。 “你给我好好坐那儿。” 谢昀意味深长地笑着：“好啊，等你被踹出来了我再进去。” 他当然也只是做个样子，全无反抗地就陷入了椅子的怀抱。 里面的乐霖霖等了半晌不见有人来帮忙，自己又闲不住地奋斗了一下，还是以失败告终，手都还没放下，这门却又开了。 化妆师先进来挡在门口问：“小姐姐，我让刚刚坐你对面的小哥哥来帮忙可以吗？” 乐霖霖本来以为她是去找了其他女生，意外之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思考小哥哥是颜麒还是谢昀，想了一下也无所谓，直接随意地道：“好的，没关系。” 化妆师进来后往旁边一退，外面的颜麒往前迈了一步，恰到好处地把整个房间里的情形尽收眼底——只这一眼，他本来就沉浸在期待里的心情，彻底地飘到了天上。 一片由镜子、箱子和各色杂物一样的道具组成的背景里，她站在中间，没有回头。 身上的晚礼裙是一条抹胸鱼尾裙，上半身有闪闪的亮片，裙摆下部分逐渐扩大，从腰开始还裁进了轻纱，和裙摆末端的纱一起形成了一个短拖尾。 柔和的暖黄色光里面看不大清晰细节，只有大片彩虹一样的光在周身闪着，耀眼到让他移不开眼，真正像是从幼年听闻的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海妖那样，乱人心弦，惑人神魂。 视线再往左偏几厘米，越过她白皙圆润的肩就是前面的镜子。 里面的人低着头，动作没有丝毫技巧，盘起的头发修饰不了一点脸部轮廓，低垂的眉眼也把最动人的目光藏在了心间。然而一眼看过去，那挺直的肩背和即使低头也微扬的下颌，无不在吞吐着那股不屈不挠的朝气。 颜麒不禁有点遗憾，当初她管培生竞聘的时候，自己没在国内，只是看了一下录制的视频。 如果在现场，一定能感受到她的眼神就和初见的时候一样，看似温婉，实则刚柔并济。一眼就会让你知道，她不会输给任何人，包括他，包括她自己。 不过好在，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愣怔了半晌，脑子里盈满了杂念的颜麒才往前迈步走去，专心致志地开始“正经工作”。 “这个估计要解开才行啊……” 他小声呢喃了一句，紧张的乐霖霖根本就没听清说了什么，只是条件反射地答了一句。 “嗯，好。” 她始终没敢回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一句——虽然没有回头看，但她直觉门口进来那人就是颜麒……即使今天他换了香，那种熟悉的气息，隔了半间屋子也一丝不漏地传递了过来。 颜麒他本来还挺心无旁骛的，但是不久后就发现…… 被缠住的搭扣在腰侧贴身的位置，弄的时候无可避免会隔着衣服触碰到腰，手下皮肤不自禁地绷紧，让他觉得……无从下手。 更要命的是，这裙子两侧腰的裁片还是特殊材质，在灯光下会有点闪，特定角度看过去……还有点透。 “……嗯……疼吗？” “没……没有……” 她不觉得疼，只觉得被碰到的地方除了热还很痒，脸也烧得慌。 颜麒瞥了一眼旁边的化妆师，那妹子莫名其妙地觉出了一点“非礼勿视”的意思，转头看向了别处…… “好了。” “嗯……谢谢。” “呃……等等……” 在乐霖霖躲闪的视线外，颜麒没几下就弄好了带子，然后……没等化妆师插手就把裙子后片整理好，并且收紧了抽带。原本松垮的礼服后片被收紧，腰身的线条也显露了出来。 看着眼前不盈一握的腰，他起了一种……抬手量一下的冲动。 可惜……旁边还有个化妆师。 “紧吗？” 颜麒低低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还好，还可以再来一点。” 乐霖霖用力收腹，这种裙子就是这样，千方百计要把人肋骨都勒折，但只要能好看，也让无数人甘之如饴。 颜麒又抽紧了一点，估计着差不多了就把手里抽带在背后系了个蝴蝶结，捻起来藏进了裙摆里。很有一条龙服务精神的他没有放手，继续把垂在两边的纱制腰带也扯到了后腰，系上了一个非常伸展的蝴蝶结。 回过头来的化妆师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很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好在被摆弄的人反正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索性就随他去了。 弄完之后颜麒顺势退后一步，又走到侧边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 “Perfect.” “谢谢。” 乐霖霖看不到身后的人，否则一定会承认，他自夸“巧夺天工”的双手，还真有那么一点沾边这个词。 她一边道谢一边俯下身穿高跟鞋，单脚离地，有点站不稳。踉跄中不忘腹诽：不知道是谁把更衣室里面的凳子拖走了，好没素质。 下一秒钟，身后的人不需要说就一步跨上前来轻轻扶了她的肩一把。然而这皮肤一接触，他又顿觉抹胸裙这玩意儿简直让人无从下手。索性手一撤，二话不说直接蹲下变成了个墩子。 她也十分默契地一手穿鞋一手撑在他肩上，摁着他滑腻丝质西装外套下面宽阔的肩膀，站了个稳稳当当。 在化妆师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乐霖霖俯身下去准备扣鞋侧搭扣，没想到，她刚一动作，一直低头看地的颜麒直接低下身伸出手，帮她两只都扣好了。 “好了。” “谢谢……” 颜麒闻声起身，乐霖霖惊喜地发现，穿上了这个不知道几厘米的高跟鞋，她已经差不多只比颜麒矮半个头。这样的身高差，轻轻抬手就能拍拍他的肩膀，举起手来也能摸摸他的头。 如果化妆师不在的话，倒是可以试试…… 此刻的化妆师已经呆立在旁边变成了一尊雕像，被眼前两个人的无边怨念戳得心肝儿颤……感觉自己就不该存在…… “我……我出去拿下……卷发夹……哦……不是……睫毛棒……呃……不是……我走了……我退场……” “……” 两人目送化妆师落荒而逃……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却……反倒开始升温。 “她……” “喜欢……我今天的味道吗？上次在店里没试，今天……让你尝尝。” 颜麒边低低地说着，边往前靠近了一步。 低头看着门边的人立马就感到身前涌上了一股热气，尤其是裸露的肩膀。 也许是房间里的暖气太过充足，也许是他身上的味道过于缱绻，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尝尝”两个字，就像草莓慕斯一样甜美温润得恰到好处，就像……今天的他。 她甚至觉得就连本能的呼吸都像是在桑拿房里一样地困难，唇齿间也莫名地涌上了一股湿润甜美，诱人沉沦的味道。名为心猿意马的唾液在其中不断增加、翻滚，再也咽不下去，清理不干净…… “……喜欢吗？” “……” 距离越靠越近，鸵鸟一样低着头的人感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即将跟着紧张感肃然起立，不由自主的吞咽动作也做得不太顺畅，只怕开口就是胡言乱语。 “怎么……不说话？这么难回答吗？” 声音已经贴到了耳边，完全不敢再抬头看，到底是错觉，还是真实——距离好像已经彻彻底底地于无形中消弭殆尽。 “……喜欢。” “嗯，你喜欢就好。” 乐霖霖骤然松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颜麒总算是后退一步回归到了正常的距离。 “转过去，看看镜子。” “嗯……” 颜麒语气就像平日安排工作一样笃定，乐霖霖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随着他的话音回过头。 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镜子里面的自己——焕然一新。 平时虽然也不算邋遢，但是比起精致的猪猪女孩还是差了太远。上班也就是来个五分钟的朴素淡妆，正装更是就那几套换来换去，唯一的定制就是公司统一的工装。实话说，堃合什么都好，除了那衣服确实是端庄有余而时尚不足，年轻人穿起来太显老成。 而现在……她的肩窄却平且薄，是非常适合穿抹胸或者一字肩的类型。大部分盘起来的头发落了几缕在胸前，衬得皮肤雪白，锁骨精致，再往下…… “这领口……有点低吧。” 她欲盖弥彰地抬手摸了一下下巴，顺便挡了一下。 颜麒淡淡地在侧后方笑道：“礼服都是这样的，你很适合。” “谢谢……” 颜麒“噗嗤”笑了一声：“你今晚要跟我说多少个‘谢谢’？不会说别的话了？” “……” 眼前的人脸上本就一直满是血色，现在已经红得粉底都快遮不住了。 可是……绅士皮囊疯子心的颜麒看着她目光躲闪的样子，并不想适可而止，甚至想……趁胜追击…… 一片朦胧的暖黄灯光和裙子斑斓的反光里，他微笑着从镜子里面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开了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乐霖霖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对着镜子里的人问道：“想什么？” 颜麒微微低着头，脸上表情淡淡的，眉眼弯出的弧度恰到好处地正经优雅。 “我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镜子前面满脸惊讶的人条件反射地转身看向他，继而发现，他脸上的神色竟然颇为……温柔认真，不像是……调侃说笑。 下一秒她又马上回过身垂下了头。 “别……别开玩笑了……” 颜麒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表面上淡定自若，实际上现在十分后悔不是自己来当这个劳什子主持人，哪怕要在千人面前和谢昀互怼都在所不惜。 他也很后悔，自己就这么把真正的愿望毫不慎重地剖了出来。 然而…… 即使再后悔他也仍旧明白，她，他的乐霖霖，是天地间一场自由自在、无边无际的雨。终是要引山呼海啸，或泽世间万物的雨。虽丝丝入扣地浸透了他心底的每一个角落，却永远不会囿于他的股掌之间。 他想要什么，她便做什么，那只不过是他不需要的妄想罢了。 颜麒淡定又无奈地在镜子里端详了一会儿眼前不知所措的人，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半晌之后才突然想了起来：“你带项链了吗？” “啊……没有想起来。” “等我。” 还没等到回应颜麒就风一样地刮了出去。乐霖霖没有穿抹胸裙礼服的经验，完全没想起来这种大领口的衣服会显得胸口比较单调，现在被这一吓彻底地搞忘了刚才颜麒的“调笑”。 等反应过来，颜麒早就已经走没影儿了，只能在微信里面反复叮嘱。 “别买太贵的，随便买个几百块的就行了啊！刚刚过来我还看到隔壁有个精品店，10块钱的也行啊！” 对面马上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回复。 “嗯，好。” 颜麒开着车，答应两声之后就挂了语音电话。 因为不敢影响他开车，两人也就没再联系。等他再回来已经距离晚会开场只有半小时，生米煮成熟饭，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乐霖霖和谢昀单独躲在过道角落里继续彩排两个人配合的部分，颜麒没有必要躲谢昀，十分坦然地就拿出了个看上去分外随便的盒子。 她松了一口气。 然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年会始终·项链 颜麒打开盒子的时候，她一下子就被一片皑皑的银光闪瞎了眼—— 里面是成套的首饰，项链、耳坠和手镯，造型是水滴中间夹着雪花，镶满了钻石，材料精良，做工精湛，一看便知不是街边随便什么手作店的杰作。 这下连旁边的谢昀都被震住了，他不像懵懵懂懂的乐霖霖，他知道这套首饰的大概价格——就算是以颜麒的经济条件，会送这种程度的礼物也……有点夸张。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颜麒居然是……认真的？他们究竟发展到哪一步了？ 会堂门口的走廊里，颜麒笑得十分阳光，连虎牙的尖尖都露了出来，和璀璨的项链有得一拼。 “来，我帮你戴上。” “这我不能收。” 乐霖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一步，本来就不太习惯的超高鞋跟踩到了裙摆巨大的拖尾，她一下就猝不及防地往后仰了下去。 旁边自恃运动神经超好的谢昀条件反射伸手去扶，居然还是慢了一步。 颜麒已经上前托住了她的腰，意外地一尝所愿——用臂展量了一下。虽然估计不出具体数值，但是还真挺……不盈一握的。不用束腰、不用节食、不用垫胸，就能穿……婚纱的那种。 没有什么混杂着BGM和圣母光的愣神一刻，乐霖霖立马撑着颜麒的手臂自己站直了，颜麒也马上松了手，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旁边的谢昀则是尴尬地收回了自己那早早伸出去然而毫无卵用的手，只恨突兀的自己没有瞬间消失的技能。 颜麒顺手揉了揉头发：“为什么不能收？就当我送你的回礼。” 乐霖霖一脸脑子卡壳了的样子：“什么……回礼？” “香水。忘了？” “香水和这个……也差太多了。” 如果当初她知道一瓶香水就能换来这么个“豪华大礼包”作为回礼，她一定会在进店之前就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你喜欢我，所以你送我香水。我喜欢你，所以我送你项链。这二者有何分别？”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么贵重的东西……” “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什么吗？决定礼物价值的，并不是其本身的价格。而是送礼者的能力和收礼人的重视程度。这只是我三个月的薪水而已，它并不会对我的生活质量产生任何影响。” 还没等乐霖霖开口，旁边的谢昀倒先柠檬精了：“都是堃合人，你底薪凭什么这么多？” 二人出奇一致地瞥了谢昀一眼，谢昀只得赶紧闭嘴，还做了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权当自己是个哑巴。 颜麒抬手又想帮乐霖霖戴上项链，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挡了一下。 “你说得……我虽然说不上来，但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没什么不对的。来，戴上。” 颜麒眉眼弯弯，脸上挂着诱哄小孩儿吃糖的温柔微笑，伸手抬着项链靠近她脖子。 乐霖霖小心翼翼地抬脚往后退了一步：“这……不合适……” 颜麒步步紧逼：“没什么不合适的，它很衬你。买都买了，你不用多浪费？” 乐霖霖又退了一步：“可是……这样真的不太好……” 颜麒无奈地看着对面比往日更美，却和往日一样固执的人。当初被拒绝时候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让他有种当着谢昀面把人直接绑到教堂去宣誓的冲动。 一片寂静里，他重重地放下了手，偏过头用力地闭了一下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悠悠地转回头来，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平和的语气。然而紧皱的眉头还是明确地表示出了“我在生气”这个意思，连他身上软软的“睡衣”都丝毫不能影响到他陡然凌厉起来的气场。 “你怎么这么钻牛角尖？你给我买什么我都照单全收，因为这代表你重视我。怎么到了我这儿，同样的事情，你就这么不能接受呢？” “我……” “你是不是还觉得，有一天，我会让你把这些东西全都还给我？” “不是……我只是……” 旁边的谢昀看到颜麒已经开始情绪不稳，乐霖霖更是手足无措，只得发挥了一点“交际花”的作用，用起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赶紧出来打圆场。 “你就先收了吧，反正现在也是急用嘛，大不了等到时候用完了你再还给他。” 看着面沉似水的颜麒，乐霖霖终于还是妥协了，任由他把那串有点分量的链子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耳坠……你自己来吧……那个……我怕弄疼你。” 颜麒边说边把手镯给她扣上。 “好……谢谢。” “……嘶……你再对我说一句‘谢谢’……我不确定你今晚还能不能完完整整地回家。” “……” 正在从盒子里取耳坠的乐霖霖当下动作就顿住了。 “咳……”傍边的谢昀猛地咳了一声，瞪了一眼颜麒，意思是“我TM还在这儿呢，你别TM乱说话，还嫌气氛太和缓了是吗？” 反应过来的颜麒赶紧弥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口……就那么一说……我……没那么想。” 乐霖霖低着头，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手里的动作：“……没关系。” 然而半晌之后，她仍旧没能把耳坠从盒子里给捣鼓出来。 “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话音刚落她就转头走了，颜麒张开口，却又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生怕越描越黑，只得又闭上了嘴。 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隔壁的房间，颜麒忍不住抬起手重重地揉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继而走了两步，靠在了尽头的窗框边。看着脚下穿梭不息的车流，吹着夹缝里面漏进来的晚风，总算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谢昀也跟着走到了颜麒身边，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包烟，递了一支给颜麒。 “先说好，这次我站我搭档啊，你那话说得……真心不怎么样。有些东西，你们自己私下聊，那是情趣。有我这个‘外人’在，只要她在意，那就是侮辱。” “我知道……” “啪”一声，谢昀摸出了打火机把烟给点上了，他伸手要给颜麒点，颜麒却让开了。 “我戒了。” “这么果断？你本来就抽得不多啊。” “她不喜欢。” “好吧。这个理由我给你通过。” 颜麒背过身来靠在扶手上，抬手往上撸了一把自己的刘海，像是那玩意儿影响了他思考一样。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情绪、语言、行为……全都不受自己控制。” “我也觉得你是。” “……” “你现在蠢得都不像颜麒，我谢昀都不好意思再当你基友了。” “……身为公关部部长，你现在难道不应该说点好听的吗？” “身为Selfway总经理，你现在就不应该在这儿摸鱼。” “……” 谢昀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悠悠地道：“算了，我不欺负你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子。” “……” “如果你需要指导，我倒是可以给你上上课。一小时……就你刚那个项链吧，等值。” “……” 颜麒沉默了半晌，直到谢昀烟都抽完了一支才回过身幽幽地看着他。 “……谢昀，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天说过的话，所有。” 谢昀把烟蒂往边上垃圾桶一弹，一发入魂。 然后贱兮兮地笑道：“承、您、吉、言。” 颜麒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面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我先走了，杰叔召唤我呢。” “嗯，你去吧。” “等下……你帮我……劝劝她。” “项链，等值。” “……你最近很缺钱吗？” “不缺，就觉得……自己白演你基友那么多年，是时候该收演出费了。” “滚吧。” 在谢昀放肆的笑声里，颜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廊。他走之后没两分钟乐霖霖就回来了。 谢昀看了一眼，本来胸有成竹，突然就有点怯了。因为他的搭档，眼睛竟然有点红…… 这下连他都想揉头了，颜麒他究竟……是个什么垃圾玩意儿？明明是只狼，非要招惹人家“良民”？ “呃……黎总召唤，他先走了……你……别放在心上，他就是……开个玩笑。” 谢昀话刚出口都想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话说的也不比颜麒好多少，枉他坚信自己的话术已经纵横天下，再无敌手了。一定是……被颜麒那傻子传染了。 乐霖霖大概是没听清他吞吞吐吐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道：“我……这是不是叫……又当又立啊？” 没反应过来的谢昀满头问号：“啊？你说什么？” “就是……又当那啥……又立牌坊。” “……你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啊？” 颜麒一走，对着谢昀这个半熟的搭档，乐霖霖反倒放松了下来。 “我就……怕他看不起我。” “他一见你就口不择言，你不看不起他都算好的了。” “怎么会……我知道他……心里不是那么想的。” 谢昀端详着眼前人全无作伪的无措表情，嘴角忍不住扯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如果看不起你，他干嘛还给你送东西，有病啊？ “就是这东西……它太贵重。” “呼……怎么和你说呢……颜麒他确实，对钱不太敏感。但是这也是他自己的生活资本，所以他只会跟自己觉得重要的人分享，并不会拿到大街上去撒。比如我，他也送过我死贵的东西，只是没那么夸张。对谁做到什么程度，他清楚得很。” 乐霖霖低着头嗫嚅道：“他对我……太好了，好得……就像一场梦一样。” 谢昀抬起手，差一点就要落在对面人的肩上，一看那裙子……伸出去的手又硬生生地拗了回来拍到了自己肩上，活像是《进击的巨人》里面宣誓的动作。 “放心吧，小搭档，你值得他对你好，他也值得你的真心。况且……你说的其实也没错，活着……本来就是一场梦。美梦，总比噩梦好。如果他是送我，我保准欣然接受，还顺带赠送他一句‘颜爸爸’。” 听见这“爸爸”两个字……乐霖霖差点想给谢昀跪了，还是三拜九叩的那种。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不自禁偏开了头——她实在是不忍直视“西子捧心”状的谢昀…… 看着边上一个马造型的摆件，她突然就回想起了家里那块被颜麒“强买强卖”的毛毯——当时带回去一股烧烤摊味儿，她送去干洗完了拿回家，没被垫桌角也没被当抹布，只是被她妈当做普通的毯子盖沙发上了。 平时看着也还好，和米色布艺沙发堆在一起也没什么违和感，但如果真来个懂行的客人……这家人沙发巾价格竟然是沙发本体的几倍？一看就是山寨啊。 毕竟传说中有那么一个判断奢侈品真假的不靠谱方法就是……看人。有些人背再贵的包，穿再贵的套装，也会被空口鉴山的品评为“山”。而有些人即使是穿个路边摊九块九的纯色T恤也会被人认为是大牌正品。 乐霖霖坚信她就是前者，颜麒就是后者。不过这假设根本就不可能成立——颜麒绝对不会穿九块九的T恤，九十九的联动款已经是他的底线了。她也不会背着几个月工资买的包去挤公交，买来送他和家人……倒是有可能。 不管乐霖霖那边有没有回应，“交际花”谢部长丝毫不觉得尴尬，自己已经沉浸在了醒不过来的美梦里。 “如果有一天我女朋友送我梦中情车，我立马去她家入赘。” 这下满头问号的换成了乐霖霖：“梦中情车？” “Koenigsegg Jesko.” 完全没听懂他在说个什么玩意儿的乐霖霖：“哦……” 好在被谢昀这么技巧性地一打岔，脖子上的项链虽然依旧重得慌，但也不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他们三个都以为这事情已经解决了，完全没意识到这将会在堃合集团引起多大的风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