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女驸马之驸马心事》 第1章 缘起三年前 妙州城毗邻京城，有京城南大门之称，是漕粮入京的水运终点，因占着这地利之便，妙州城很是繁华富庶。 妙州城临妙水而建，以妙水命城名，河上建有妙水桥，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今天，这座桥上有人无端生事，阻断了交通。此事非同小可，于是我父亲，也即现今妙州知府冯少卿立刻派人前去拿人问罪。 不曾想，捕快们竟空手而回。他们说：“桥上的人，我们动不得。桥上的人分为两拨，各自来头都不小，其中一拨领头的叫刘长赢，乃当今丞相之子；另一拨则以小侯爷东方胜为首，其父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这两人各自带着一大帮子随从护卫，在桥上相向而遇，互不相让，于是吵起来了。更要命的是，他们各执一道‘比武招亲’的圣旨，都声称有皇命在身，奉旨来求娶知府大人您的女儿。” “比武招亲”！“圣旨”！——皇上这是不肯罢休啊！我与父亲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到了相同的信息。父亲立马摒退众人，独留下师爷冯绍民商议对策。 这个冯绍民何许人也？竟得冯知府如此信任？唉！原因无他，只因此人是他的独生女，比武招亲的主角——本人也！ 冯绍民是我女扮男装时的化名，我本名叫冯素贞，父亲说“素贞”这个名字，是我过世的母亲取的，她怀我的时候曾说，如果生个男孩就叫“绍民”，生个女孩则叫“素贞”，所以，我在扮男装时，就自称“冯绍民”了。 “素儿，这丞相乃当朝文官之首，东方侯爷则是武将之首，两人在朝中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现在皇上竟然同时给这两位的公子赐下‘比武招亲’的圣旨，这哪是想让他们中的一个娶你，这分明只是想用他们来搅了你与李兆廷的亲事。皇上这是使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呀！皇上这是铁了心，想要你候选太子妃呀！这可怎么办呐！”众人退出后，父亲就急得在原地打转。 素贞到底何德何能，皇上竟如此青眼有加，认定我适合当太子妃？——自从三年前得知皇上有此意后，我一直苦苦思索，却不得其解。 论家世，我父亲只是寒门仕子，十年寒窗苦读取得功名，虽榜上有名，却排在榜末之处，外放偏远之地为知县，一步步升到知府，迁到妙州，至今仍仅是四品官，虽守牧一方，但在朝中，实在不值一提，而且是个文官，手下只有几个捕快，并无一兵一卒，对朝中格局素无影响！而我的母族，在江南经营着蚕茶庄园，只是略有家底，并不是什么富可敌国之家，且身份属亦农亦工亦商，本朝轻商，因沾了个“商”字，父亲若是出身官宦之家，即便是普通官宦之家，两家都不可能结亲。所以，应该不是家世的原因。 既然不是因为家世，那就只能是因为我这个人！可是，这也说不通！母亲早逝，我自幼随师父在山野长大，不曾读过女诫，不曾习过女红，常扮男装，游走于世井，往来于商肆，皇上这是从哪里看出我有“母仪天下”的风范的？如果说我有哪点比其他官家小姐强的地方，那就只有武功了，师父教给我的降魔琴，是武林十大绝学之一，虽然没与高手比试过，但是师父说，我天赋极高，若是正面单打独斗，放眼当今武林，鲜有敌手。皇上选中我，是因为大内缺护卫吗？这简直是笑话！何况，我还有婚约在身！ 我与李兆廷指腹为婚，李兆廷之父与我父是同榜进士，官至尚书，在三年前，与其妻双双暴病而亡，那一年，本是我们两家早已商定的嫁娶之年，突遭此巨变，婚事自然是停下来了，而且兆廷需守孝三年。按制，男家可以请求夺情，先期完婚，或者女家可以要求退婚，男方不得拒绝。兆廷饱读诗书，恪守礼仪，坚持守孝三年。继母认为女儿家青春耽搁不得，于是力劝我退婚，但是兆廷家办完丧事后，一贫如洗，兆廷当时已一无所有，如果我再退婚，无异于落井下石，我做不出来，在我的坚持下，与他约定 “三年之期，子时相会”，等他三年。那日之后，他扶柩回乡，杳无音信，昨天三年期满，而他虽然来了，却已是子时过后，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兆廷，三年的等待，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等待的痛苦，等待的劳累吗？昨夜，我站在窗后，看着那个姗姗来迟的身影，才知道，自己对他是有怨。昨夜的我，隐身窗后，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与他相见，因为子时，我已年届十八，按当今律例，年满十八，仍未出阁，需在十日内完婚，否则，全家都依律定罪！兆廷，你可知，这三年的等待中，我的父亲，我的继母，还有我，听了多少流言蜚语，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吗？兆廷，你可知，这三年之期，是我和我们冯家能拿出的最长时限？昨夜，在月夜之中发狂谩骂，声声斥责“冯家薄情寡义，一个时辰都不愿多等……”的你，是多么令人寒心吗？ 兆廷，若是你知道昨夜才届三年之期，今天冯府便已设好擂台，明天我就要比武招婿出嫁成婚，你就不会只是说我“薄情寡义”吧？兆廷，你只是为自己着想，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仍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处境？三年前，皇上召我父入宫，显露选我为太子妃之意，我父以你我婚约坚拒！现在，我年满十八，按律，所有婚约全部一笔勾销，虽然这三年来，皇上那边再未提及此意，但未防万一，三年前，在许你 “三年之期”时，父亲亦向我约了一个“三年之期”，父亲官海沉浮十数年，太清楚太子妃这个光鲜亮丽的名号之后的苦和难，我是他的独女，与我约定三年之约，是他的一片爱女之心，我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一诺千金”，我虽不是男儿，但也重信诺，晚一个时辰也终是晚了，虽无悔婚之意，但还是请你上擂台走一遭吧！擂台之事我已安排妥当，最终仍会是你胜出，但不曾想，皇上的人，皇上的旨意竟来得如此快！ 我与父亲商议过后，认为此事不宜正面冲突。父亲权且称病回后衙，假装不知此事，而我则带上贴身婢女梅竹，乘船来到妙水桥下，就近察看情况，随机应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妙水桥上 妙水桥上好生热闹，船才至妙水桥，桥上的两帮人就已经打起来了。那两个身着锦衣之人应该就是这次的麻烦人物——相爷公子和候府公子！拳脚功夫还不错！两人旗鼓相当，看来谁都伤不了谁，于是让船家把船往后退了退，选了可以随时跃上桥去的距离停下，静观其变。不出人命就行，随他们闹去。 “冯师爷，怎么今天如此雅性，着女装出门呐？”自幼陪我长大的梅竹问道。 “梅竹，你忘了，今早冯师爷已请辞离开，妙州府衙已不再有冯师爷这号人了！以后只有近日从江南外祖家回府待嫁的冯小姐，没有冯师爷。”我淡然提醒道。 三年前，我从江南外祖家回到刚接任妙州知府一职的父样身边，准备出嫁！那时的妙州府并不太平，事端频出，隐隐然与宫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一阵换了几任师爷，长则一两月，短则十来天，却都匆匆请辞，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师爷一职一直空缺，无人前来应职。父亲曾派人去兆廷乡间寻他，本想着一来他乡间已无田舍，谋生不易，二来可以让兆廷入衙协助于他，读书习政，兆廷是读书人，终究要入仕为官,接回妙州，不但可免兆廷孤苦，还可解府衙之困。可去的人无功而返，只带回兆廷已离乡多时，去向不知的消息！看着父亲焦头烂额的样子，我心不忍，于是从衙后走到台前，脱红妆，着男胞，暂代师爷一职，这一代，竟然代了整三年！李兆廷，你这一走三年，可知那时，父亲是多么需要你这位贤婿吗？女扮男装，抛头露面，混迹府衙，一旦传扬出去，我闺誉无存，父亲亦前程尽毁，时至今日，无论我能否能与兆廷终成眷属，冯师爷这个人，都必须消失了。 三年前，不太平的，又何止于妙州一地，回首看去，当年整个朝庭，都隐隐然有一股暗流在涌动，三年的师爷生涯，让我看清了一些以前看不清的东西，但却带来了更多的迷惑……罢了，明天之后，我就退守后院，相夫教子，那些事，自有夫君替父亲分忧！女子终是女子，纵然扮成男装，也不会真的就变成男子！这个世道，朝庭、政务，终是男儿的天下，并未给女子留下回旋的余地。要成事，女儿身，太难太难！ 也曾看过史书，也曾读过故事，也曾知道那个“称量天下士”的上官婉儿，也曾知道那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个“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号，不是不曾遐想过有朝一日高居庙堂，青史留名。纵是通晓三从四德，女则、女诫，也曾心有不甘，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是的，三年前的自己，虽然不愿意入宫为妃，但也曾想过位列朝班，参与政事！或许，这就是读书人的通病吧！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或许是每一个读过书的人都摆脱不掉的心魔，哪怕是女儿身，也是心向往焉！或许，三年前，放兆廷离开，扮男装为父分忧，不只是因为孝。或许，三年前的自己，在步入前衙时，对自己，对未来，是有过的期许的。但是，三年的时光，让我认清了现实，磨平了陵角，磨灭了幻想，现在的我，只愿无案牍之劳形，甘愿遵从世俗，相夫教子，再无不甘。 没多久，桥上渐渐平静了下来，我正在犹豫是否离开的时候，有一人从桥上急速坠下，似乎是受到外力飞离桥面，唉！万幸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于是跃身救下那人，可真巧，竟是那冤家——李兆廷！ 才托着兆廷在岸边立稳，梅竹也赶到了。梅竹还扔了一个挂了小布条的竹竿子给他，说要李兆廷给我算一卦，我才发现，原来李兆廷手上一直拿着的那个幡子上，竟然写着“十卦九不准”，李兆廷，三年不见，你一个读书人，竟然当起了算命先生！昨夜月色朦胧，看不真切，今天才发现，当年那个翩翩少年郎，已是满脸风霜了！这三年，他只怕过得也是不易！这三年，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曾到妙州？不曾来一封书信？这些疑问，终究没有问出口，甚至没有取下面纱，与他相认。 兆廷正在向我道谢时，梅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用道谢，我们救你可是有条件的，要你给我们小姐算命。我们家小姐是去妙州相亲去的，你给算算结果会怎么样？” 我正打算阻止梅竹胡闹，李兆廷这边就已经掐算出结果了：“今日出行不利，恶煞挡道，更不宜嫁娶，大凶大凶，乘早回头还来得及”。他话音刚落，旁边树枝上有一只乌鸦叫唤了两声后振翅离去——真是应景呀！更出人意料的是，李兆廷竟然说那只乌鸦是他的朋友。本不想开口的我，忍不住问道：“你总是替别人算命，你有没有替自己算过，你和你的有情人是终成眷属还是劳燕分飞呢？” 他说他不敢算，然后念叨着“三载相思为故人，只待芳枝归洞房”便转身离开了。 “枝上花，花下人，可怜颜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日看花花欲落。三载相思为故人，只待芳枝归洞房。”这首词，据说是我写的，在一些茶楼的说书人口中，甚至说这是“天下第一才女”的幼年习作。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这首诗是三年前李兆廷给我的赠别词，我只是将它谱上了曲，时时弹唱而已。而且弹唱之时，不喜弹奏最后那句，也就是李兆廷刚念叨的“三载相思为故人，只待芳枝归洞房”，可偏偏只有这句才是李兆廷写的，前面那些，是前人之作。唉！心里一直觉得，这句有“狗尾续貂”之嫌。如此评价未婚夫婿的诗文，有违为妻之道，以后还是少弹为妙，以免让兆廷知道。 目送兆廷离开后，桥上的人也散去了，今天这出戏，总算是落幕了，没死没伤，我也该回府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移驾府中 回府时，发现李兆廷与一个江湖打扮的小子在门口与管家纠缠，这种场面，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府千金实在不便出面，只好先行从后门回房，吩咐梅竹在旁留意着，等李兆廷被管家挡出府后，前去安置他住下，晚上再与他商议明天比武招亲一事。 府里的管家是继母的娘家人，一向只敬罗裳不敬人，来人若无官职在身，必问“有无凭据”,实则是索要钱财，人送外号“凭据爷”！李兆廷目前的装扮，断不可能入府，而且继母一向反对我和李兆廷的婚事，必曾叮嘱于他，所以今天这府门李兆廷是进不来了。这样也好，毕竟相府的和侯府的那两位持有“比武招亲”的圣旨，自然是会安置在府中，他若也被安置在府中，我与他见面多有不便！ 不久，梅竹回报，李兆廷竟然进府了，不但进来了，还被安排住下了，他是怎么过了管家那关的？要知道，这个管家我父亲也伤透了脑筋，但始终拗不过继母。继母自嫁入府中，虽未曾生育子女，但对家中很是尽心尽力，对我也是颇多照顾，虽然爱财，但也未曾私下收受不义之财，父亲对她娘家的照拂，也只是给她娘家侄子安排了家院管家的这个差事。所幸只是家院的管家，公务还有衙门接待，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于是当晚，相府公子刘长赢、侯爷公子东方胜、李兆廷和一名自称“闻臭大侠”的小子被安置在府中歇息。这四人晚饭后聚在我绣楼旁的凉亭里喝茶聊天，月上中天还不打算回屋歇息，这可如何是好？ 李兆廷不会武功，比武招亲若要取胜，只能我助他一臂之力。我修习的降魔琴，听在不会武功的人耳中，与普通琴声无异，但若是习武之人，却会被伤及，且武功越高，伤害越大，明天若是能让我弹琴，我就能左右胜负。但是一个知府千金，若是无缘无故在大庭广众之下弹琴弄曲，必被指责有伤风化，所以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解释，而且这个缘由得借别人的口来说，李兆廷，你是否明白？今晚，我得与李兆廷见上一面，否则明天一切都晚了！可这四人在楼下相谈甚欢，大有彻夜长谈之势，这可如何是好？而且，四位公子，你们在我楼下对我品头论足，合适吗？你们就未曾想过，这样宁静的夜晚，如此近的距离，你们的一字一句会清清楚楚地传入楼中人的耳中吗？还是，你们当我冯素贞是聋子吗？ “有本事我们几个人打个赌，谁能把冯素贞先请出来，比武的时候，谁就当擂主！擂主前几场不上，等大家比过之后，擂主再和获胜者较量。”——这是那个自称“闻臭大侠”说的吧！楼下的人，这是拿我打起赌了！我是知府千金、大家闺秀，不生气，不生气。 闻臭大侠，抢夺圣旨，这可是杀头之罪。您老不但抢了，还大摇大摆来到知府家中，能一口就品出家中待客的茶叶是贡品，还称“家业太大说不清，官职太高不好说”的人，真的是来自江湖吗？好吧！你说是大侠，我们就当你是！父亲也只当没认出你那张脸酷似当今圣上！他日相见，我也只当你是江湖朋友，定邀你切磋武艺，尽平生所学，好好谢谢你今夜拿我当“骰子”之举。现在嘛，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用什么法子让我出去！让梅竹将脸盆的水满上，待会，给他们的表现好好点评点评。 “我凭着东方家的权力和财产起誓，你若能嫁给我，你就是皇亲国戚了，你的父亲也能加官进爵……”第一个出场的是小侯爷东方胜，他的话实在是令人生厌，一盆水照他的脸泼下，止了他的呱噪。 “我刘长赢以天上的月亮起誓，一定要珍爱小姐，永不负心。”第二个是相爷之子刘长赢，也是用的“誓言”这一招，有前面的东方胜衬托，他说的话还算能入耳，示意梅竹将水盆放下，不予理会就好。 “我闻臭闻大侠虽然是奉旨来比武招亲的，不过我也不能娶个臭八怪回去，要不然，我岂不是名副其实的闻着臭味而来，带着臭味而去嘛！所以，我要看看冯小姐长得美不美，值不值得我闻大侠为你用甘蔗去伤人。”闻大侠，这么拙劣的激将法，请恕素质不捧场了！正打算跟前面刘长赢一样，不予理会，可不曾想梅竹被激到了，那边话音才落，梅竹便推开窗，呛道：“我家小姐说了，公子的率直让人钦佩，但若是想找美女，公子还是请回吧！”梅竹虽然急躁了些，但这话回得还是很有分寸的，那边也安静下来了，现在，只剩下李兆廷了。无论李兆廷说什么，我待会只管下楼去，明天李兆廷就可以最后一个上场了——这个闻臭，无意中竟然帮了我和兆廷一个大忙。 现在，只剩下兆廷了。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最后一个出场，只要不跟前面的人说的一样，说他取胜，怎样都能解释的通，何况兆廷的学识口才向来都被长辈赞许有加。只是，兆廷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似乎不太一样了，这样的场合，兆廷就算不会争在第一个出场，也绝不会甘于留在最后。记得儿时，曾与他同一学堂入读，课堂对答，他从来都是锋芒毕露，先生曾评价道，少年英才，可惜太过骄傲……忆起兆廷那张略显沧桑的面容，忽然觉得，他这三年来音信全无，又未能依时赴约，应该是事出有因吧！我记恨于他，太过苛责了，昨夜，若是我没有负气不出，若是与他相见，昨夜，我俩便能定下亲事，不用再受这些波折了！唉！自作自受，说的就是眼下的我！ 我静静地等待李兆廷开口，可楼下，却只传来了琴声，正是那首“三载相思”，我在梅竹的搀扶下，下楼去，本想找机会，给兆廷传递消息，让他开口请求我明天在比武之时弹琴。可是，我才在他们面前站定，父亲便出来说道：“素儿，你是官府家的小姐，当自重才是。”是呀！官府家的小姐，有太多的不许，太多的规矩，我不能任性，是我思虑不周。只能一语不发，转身回楼。 “知府大人，我听得冯小姐弹得一首好琴，请冯小姐明天比武之时弹琴助兴”。我才回楼，便听身后那个“闻臭”向我父亲建议，我父亲当然是不同意的，那个“闻臭”竟然再接再厉，鼓动了其他三个，一起向我父亲劝谏，我父亲只好“无奈”答应了。 听了他们这一夜的谈话，我大致明白了，小侯爷东方胜是为了“天下第一美女”的貌，刘长赢是为了“天下第一才女”的才，李兆廷是为了我们自幼的情份。只有这个“闻臭”，不太明白他的企图，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无聊，路过顺便来凑热闹的。在你忧虑的时候，有一个人，竟然拿你的烦恼来笑闹，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但我是有些恼恨于他，可现在，我却觉得他是上天派来帮助我的。 闻臭！有趣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总会有办法的 返回楼中时，院中那拨人也各自散了，我嘱咐梅竹撤去立在房中的帷帐——这是之前打算约兆廷来商议明天弹琴的事而准备的，但有了闻臭这“无心插柳”之举，也就再无约兆廷来相见的必要了，毕竟，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即使设有这帷帐，亦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小姐，你怎么了”梅竹的声音让我猛然惊醒，回过神来，却发现刚刚说要上床歇息的我，竟然呆坐在床边好一会了。 “当你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你就会明白的。”这一时之间，我想了许多许多，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但看着梅竹好奇又关心的眼神，我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是的，只是合情合理，虽然未必是事实，但这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真正的答案反而不容易取信于人，人们相信的，永远是那个合理的解释，比如，一个女子发呆，一定是因为思念，而思念的人，只应该是她的心上人，这多合乎逻辑！ “我早就有心上人了。”梅竹果然相信了，没再纠结于我内心所想，反而拿起我打趣了：“近在眼前，就是小姐你呀！小姐，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我立刻回应道：“傻丫头，你要是真正有了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虽然我此时刚从沉思中惊醒，思维还有些混沌，但不妨碍我立马出声反驳。丫鬟爱上小姐，这不合逻辑，如果我是公子，或者梅竹是一个小厮，那才有可能。回应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思考。人们相信的，永远是那个合理的解释，我也不例外。不合理的事物，想当然是不成立的，准确地说，是不用去想，就能直接否定！ 梅竹在我耳旁洋洋自得地说道：“我知道，你又在想李公子了，肯定是在想李公子了。”我竟无言反驳，这么多年来，每每我陷入沉思，回过神来，梅竹都是如此打趣我，起初，我会告诉她，我想的是书上的一句精彩的观点，想的是外出时遇上的有趣的人和事，想的是精妙的笔法……可是，梅竹总是会露出“这有什么可想”的纠结表情，渐渐地，我也就不再解释了，有时，为避免陷入梅竹无数个“为什么”的循环中，我会自动自觉地回答：“我在想兆廷”。仔细回忆起来，我似乎从不曾思念过这个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心上人。有时候，我止不住的想，如果不是梅竹，我会不会连他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了。或许李兆廷说的不错，我确实“薄情”。 “小姐，我就知道你想见李公子，所以这帷帐我还没撤，我按原计划请李公子来赴约！”梅竹说完，一溜烟地跑出门去了，我没来得及阻止，也无心阻止。明天的擂台，虽然我已有十足把握，保兆廷周全。但这擂台之上，拳脚无眼，生死由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兆廷一介文弱书生，为我这样一个“薄情”之人，上台以命相搏，是否值得？而且一旦娶了我，就得同时得罪了两位权贵，仕途黯淡，我用一纸婚约，羁绊他的前程，对他是否公平？我还是见他一见吧，他若有悔，我又何必如此自私。办法总比问题多，没有兆廷，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总有办法的，还是见过他再说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我们只能是情比金坚 “兆廷，你来晚了，你失约了。”兆廷进门后，我有很多话想问，可隔着纱帐，看着那略显佝偻的身躯，我最先说出的却是这句话，一句不带任何疑问的陈述。 我话音才落，兆廷立马就接话道：“是我不好，我来晚了，晚了一个时辰。” 不知为什么，本来心情平静的我，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之间有了些许怒意：“一个时辰？不，你晚了一辈子，整整一辈子。”我等了你三年，三年来，你毫无音信，和我同龄的女子，大都已为人母，三年来的是是非非，人情冷暖，难道换不来你一个解释吗？现在，你忘记欠我一个解释，却记得强调只晚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确实不长，但如果加上前面那三年呢？加上那个蜚短流长，因为未婚夫婿长时间无音信，而背负“望门寡”“克夫命”的那三年呢？我忍不住质问道：“你知道等待的痛苦和劳累吗？” 他说他知道，他说：“我万万没想到，等待过后的相聚，竟然会成为永久的等待，回报劳累和痛苦的，竟然是百倍的痛苦和百倍的劳累。”即便隔着纱帐，我仍然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深刻的悲伤，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是那么地执着于我俩的婚约，而我在他进门前，还在想着嫁给其他人的可行性。我忽然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面前的这个人，忽然间，很想为他做些什么来补偿他，或许，这就是他口中说的“十八年的情”吧！或许，这就是梅竹所说的“爱”吧！或许，我说他是我的“心上人”，真的不只是因为一纸婚约吧！可是，上有两道皇帝的圣旨，下有三年来父亲对同僚的许诺，比武招亲，势在必行。我只得对他说：“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你只有去参加比武招亲了”。 兆廷却说：“比武招亲，一个是相国公子，一个是侯府少爷，我李兆廷算什么，一贫如洗，一无是处，打卦还常常十卦九不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冯小姐，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兆廷的这些话，像一把利刃，割在我心上。是呀，如果我不嫁与兆廷，在世人眼中，我都将成为世人口中“嫌贫爱富”的代名词，而无论是关心他的前途，还是关心他的安全，都不会有人信的，“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才是人们愿意相信的常理不是吗？而兆迁，无论他今后多么努力，都摆脱不掉护不住未婚妻的阴影，甚至会被扣上“窝囊废”的帽子，一世抬不起头，还有什么前程可言。众口铄金，古来如此。我忽然读懂了他的无奈——无路可退，无法可施，形同困兽——我亦如此。于是，我不再执着于向他要解释了，知道原因又如何，我们只能是青梅竹马，我们只能是两小无猜，我们只能是情比金坚，我们必须终成眷属，再无其他选择。对于我俩之间的“情谊”，我不能流露出半分迟疑，半分不确定，于是我们接下来的对话，堪比“牛郎织女”，不提也罢。可是，没想到，演过了头，我一时情绪激动，跑到了帐外，他在见到我面容的那一刻，怔住了——就是这种表情，让我多年来，外出必以面纱遮面——过后，他竟然抱住了我，现在，轮到我愣神了，回过神后，下意识就推开他，兆廷满脸羞愤，我亦不知如何自处，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异响，我顺势催动降魔情，将门外的逼进屋内，化解了这一屋的尴尬。 这不速之客蒙着面纱，但他这一身打扮，蒙面纯属多此一举，很难认不出他是“闻臭”大侠！此人出现得正是时候，以我调动内力的速度，兆廷自然会将我推开他的原因归在这不速之客的身上，果然，他脸色恢复如常，我再在心里默念：“我喜欢兆廷，我喜欢兆廷，我喜欢兆廷……我应该原谅他刚才的无理，不仅不应该恼怒，还应该暗自欣喜，更不能出手修理他。”我握了握拳头，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闻臭身上，听他胡扯一通，并耐心地回答他关于降魔琴能伤他的原因。渐渐地，心情平复下来，才以有事和闻臭商议为由，让站在我身后的兆廷回房去休息，打发梅竹送他离开。等他们出去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嫌贫爱富已经够难听了，我若是没忍住，一掌下去，估计就要升级成女版陈世美了，还是个未婚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子夜相会 眼前这个声称自己是“男人”的闻臭大侠，近前一打量，原来是个“假小子”。闻臭大侠，行走江湖扮男装，记得要束胸哟！ 刚刚说有事商议，本来只是托辞，但发现她是女儿身后，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嫁给她。我请她帮忙，打败那些活宝，我对她说道：“闻公子，如果我嫁给你，我和兆廷之间就还有希望，可是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如果获胜了，我只有以死相拼。”是的，以死相拼。明天擂台之上，获胜的人不论是刘长赢还是东方胜，结果都一样，皇上在给他们圣旨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安排好了。我已经得到消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天亮就已经入城了，他没有入住驿站，没有惊动地方，现在不知人在何处！如果三年前的自己，对于说王公公是为自己而来的猜测，一定会暗笑这是在往脸上贴金，可这三年来，皇上对于父亲的点拨，对于一些差事的分派，太不寻常了，点点滴滴，串串联联，一个两个，还只是偶然，但无数多个偶然串联在一起，得出来的只能是必然，是直指真像的结果。 我不想成为太子妃，然后将余生埋葬在深宫内苑之中，那样的生活，与死何异，我不甘心！只要有一丝摆脱的可能，我都要拼死一搏。对于未来，我有着自己的期许。 每个人都会在心中勾勒未来的轮廓，那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向往。只是，我好像跟同龄的女子想的不太一样。这种不同，在选择曲艺故事的时候最为明显：她们喜欢才子佳人风花雪月，我喜欢经世济国纵横策论！唉！或许我是个异类。这种格格不入，让我自小独来独往，除了梅竹，再无朋友，有时候，挺羡慕那些有闺蜜的小伙伴。幸好，我失落的时间不长，毕竟我很忙，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春悲秋。这三年每天都要处理堆成山的公文：下级的上报、上级的下传、百姓的陈情……仔细想来，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地看书弹琴习字画画了。而三年前，我则是忙于学习经商。 商人，仕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而我，却最喜欢经商。因为商界，对于女子相对不那么苛刻，可以说是最为宽松的一行，我想通过努力，成为一个成功的女商人。师傅曾问过我，你所谓的“成功”是什么样子的？我当时但笑不语，没有告诉她，就是成为像师傅你这样的。 我师傅是降魔琴上代的唯一传人，但她却热衷于经商行贾，从未在武林走动，以致于降魔琴二十余年未在江湖现迹，竟被人误以为失传了。而且她是个懒散的人，对于任何事都不甚挂心，得过且过，但却对我习武一事，从不懈怠。师傅常说，当美丽的容颜没有足以护卫的能力时，就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素儿，你现在多一分努力，你的未来，就可以多一分掌控，少一分摆布！虽然彼时的我，并不懂师傅在说什么，但是不妨碍我听师傅的话，苦练武技，师傅呀，其实素儿跟你一样，更喜欢经商呀！幸好师傅也无心要我重整师门，名震江湖，反正学武也好，经商也罢，都是她教。 我很敬佩师傅，但师傅完全感受不到！师傅甚至觉得我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我不粘她！她甚至带着我去看同龄的小女孩是怎么粘人的！师傅说，我当时看着她的眼神，让她觉得她是个白痴！然后在我耳旁一阵地碎碎叨。师傅，我是真的尊敬你，我是不粘你，可我也不粘别人呐！自小带我长大的外祖父母我都不粘，性格如此，你不必如此介意吧，你这样，徒儿的耳朵受不了呀！ 唉！这样的事，数不胜数，每每这时，我都直接拉着她塞进一旁但笑不语的莫忧怀里，然后世界便安静了！ 莫忧是师傅的好友，她们形影不离，我跟师傅认识多久，就认识莫忧多久，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因为她一直蒙着面纱，而且莫忧也不是她的名字，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师傅叫她“忧儿”，但不许我对她以“姨”相称，也不许我叫她“师傅”，这也不许，那也不能，于是我称她为“莫忧”。“莫”是因为她比较沉默，“忧”是因为她是“忧儿”，她很喜欢，于是我就一直这么称呼她。当然，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幽儿”，取“空谷幽兰”之意。有时候也会感叹，那样一个悠然静雅的人，怎么受得了师傅这般地闹腾！师傅，你知道吗？如果没有莫忧师傅，徒儿大概要不喜欢你了！而且师傅，我觉得莫忧很疼我，比你好多了！ “世上竟有如此钟情的女子。”闻臭的话打断了我的神游。“钟情的女子”？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但她没给我细想的时间，直接又说道：“好，你这个王妃我娶定了。” 我看着她，有些疑惑，问道：“王妃？”怎么是王妃呢？她长得和皇帝有几分相像，也猜出她是皇室中人，可王妃，如果她是男子，我还会想他是哪个皇族近亲，可她是女子，哪怕是近支皇族，不应该称世子妃吗？怎么是王妃？难道她是公主？我正打算发问，她已经接着说道：“我是说，如果我是王子，你就是王妃；如果我是公主呢，你就是驸马，女驸马！” 啊！不需要再问了，果然是公主，那么，我就是驸马，女驸马！好的，公主，素贞遵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卧谈 当今圣上的子女大多年幼夭亡，现在惟有二子一女，公主排行老二，民间传言，公主最得圣上欢心，是皇上的掌中珠心头肉，宠得无法无天，刁蛮任性，飞扬跋扈……却不曾听说，她如此地，嗯，不拘小节。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有椅凳不坐，却坐桌子，她翻上桌子的动作可真熟练，怕是自小就没受过约束吧！倒也是个率性之人。 “冯素贞，你这降魔琴是在哪学的？是不是跟说书的讲的那样，在深山古刹荒村破庙，遇到一位绝世高手……” “冯素贞，你知道吗？你是天下第一才女！你是怎么当上这天下第一才女的？是不是像戏里那样，舌战群儒著作等身……” “冯素贞，说说你跟李兆廷之间的事呗！你们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月下柳稍头，人约黄昏后；生死相随，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冯素贞，……” “冯素贞，……” “冯素贞，……” 公主，我的小姑奶奶，你自问自答好久了，你不累吗？我微微动了动脖子，以缓解酸痛。公主坐在桌子上，比坐在椅子上的我高出许多，与人交谈时看着对方是最基本的礼貌。只是长时间的仰视，让我的脖子有些难受，但若是伸手去捶打，就有赶人之嫌，太失礼了！再一次，我端起茶杯，假借喝水的动作，缓了缓颈部的僵硬。然后再一次感叹公主的强大，说了这么久，竟然都不觉得口渴，一口水都未喝。 “哎哟，我的脖子！”公主忽然止住了她的滔滔不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叫！现在，公主，你也该知道我们聊得太久了吧？公主，让素贞送你出门，互道晚安吧！ “冯素贞，晚安！”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这声晚安，只是，唉，我再一次叹了一口气，对缩在我怀里的公主道：“晚安，我的公主。” 公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聊了一晚上，都是她在说，也真是累了！而我，可能是因为不习惯与人同床，也许是对于将要开场的擂台有些许担忧，虽然闭上了双眼，却仍是睡不着。 仔细想来，这是我记事起，第一次与人同榻而眠。我当时真没想到，公主说完脖子不舒服后，没有道晚安，却道躺床上聊天不累，便直接把我拉上了床。她当时的动作给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似乎顺着她的举动，相当自然地成了蹬鞋、更衣、上床、盖被的一系列动作，之后还在她缩进我怀中时，自动自觉的抱住了她！如此看来，我是个很随和的人，不是吗？可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说我给人种疏离感，礼貌周到却时刻保持距离，师傅常说我的灵魂应该是冰雕的，莫忧也说我的性子太静了，父亲说觉得我不像是女儿更像是他的兄弟。甚至梅竹，都是对我多怕而少亲近。 师傅说，我不喜欢和人太亲近，每每在人靠近时，我都会躲闪开，始终与人保持着距离，虽然很巧妙，但是熟悉的人，还是能够觉察出来。在师傅说过后，我注意了下，确实是这样，可能因为自幼习武，我行动十分迅速，但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注意到之后，我也曾想改，可是，一不留意就又会恢复原样，渐渐也就不再勉强自己了。可今晚我是怎么了，好像根本就没怎么躲闪过，大约是因为太累了导致反应迟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擂台之上 擂台之上，比武已近尾声，我依约弹起了降魔琴，指尖流转间，悄悄左右着胜负，但注意力已经飘远…… “冯素贞，你不累吗？”——昨夜，闻臭问了我好些问题，虽然都不需要我回答，我也未曾回答。但那漫不经心，随性而提的问题，有几次都让我沉思良久，这就是其中一个。 “不累吗？”我愕然！不应该是“素儿，这可如何是好？”“小姐，你一定有办法的？”“师爷定有万全之策！”…… 从来没有人问我累不累！虽然我真的很累，坐堂问案，并不每次都如戏曲小说那般，铁证如山，确定无疑。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只能从之后的所谓证据来反推事件的“真相”，但“真相”已经走远，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无限接近，永远无法还原。即便能够最大程序接近真相，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恶，也没有绝对的善，但是，无论是非对错，你必须给出一个定论，一个你认为正确，却无法寻求认可的结论。忽然间，明了为什么古来帝王皆称孤道寡，高高在上，权势在握，注定心中要忍受无法与人诉说，无法求得分担的孤独。我早已心生疲倦，或许，婚姻之于我，已然是一种解脱，兆廷之于我，已然成为一种救赎！我是如此盼望着这段婚姻，无论最后站在这擂台之上的是何人，我终究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生活——无案牍之劳形。 是的，我不在乎嫁给谁，只要不是入宫就行。虽然我如今事事为着嫁给兆廷而努力，但内心深处，我明白，自己只是需要一段婚姻，这是一个不需要背负“不孝”之名就能脱离“师爷”身份的最完美的理由。是的，如今，我需要的，只是一个摆脱“师爷”身份的“理由”。所以，昨夜，当我发现闻臭是女子时，我说要嫁给她，是真心的。 我还是想成为一个商人，虽然这个理想，不曾得到外祖父母、父亲甚至梅竹的肯定，但我心中一直不曾放弃。三年的师爷经历，让我更有信心更有勇气来实现自己的梦想。虽然对于政务心生厌倦，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段宝贵的财富，这三年，我所得到的，远远超过我所失去的。心中，不是不心疼父亲，但是，父亲作为一方知府，自有其担当与能力，他只是，太过依赖于我，而我，太过“坚强”，不曾将那些烦恼与忧愁诉之于口，以致于让所有人都误认为我游刃有余，于是，从来没有人会问我“累不累”。怎么会累呢？素儿（师爷、小姐）那么能干，天大的难题都是小菜一碟……而我，满心的无奈无处诉说。 昨夜，面对闻臭，我忽然有了倾诉的意愿，但是，多年的隐忍，已成为一种习惯，话到嘴边就已咽下，终究，只轻叹一声，收拢了怀抱，将自己的下巴置于她的头顶，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无声地笑了！ “冯素贞，你去京城吧！我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的。你放心，我会让父……亲给李兆廷在京城安排份差事的，安排份差事很容易的，而且我保证，绝对比算命要强多了，咱俩住隔壁，你教我弹降魔琴，好不好？” 嗯！兆廷一介书生，终究是要考取功名。一般名列三甲能进翰林院而留在京城，其他的名次，都要外放地方为官，一般为七品知县，三年一任，调动频繁，于是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七品乃至六品，皆不带家眷赴任。兆廷的学问，能上金榜却难入三甲。嫁给兆廷，待他金榜题名，我就自由了，所以，我不愿兆廷留京，因此，闻臭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待他日科举之后再与你说道，今夜，不想打断她轻快愉悦的话语，这语调，让我心安。 “书呆子，还不赶快拜见岳父岳母大人？”闻臭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来，台上已是尘埃落定，李兆廷获胜。整个过程如昨天商定的那样，闻臭击败了所有人，邀兆廷上台，假装与李兆廷比武，拱手相让。只是，我没想到，闻臭的身手比我想像中的要好，所以在她与小侯爷的比试中，我有意收了琴中的助力，想看下她真正的实力……现下，虽然获胜，但略显狼狈的她，刚刚好像气呼呼地瞪了我一眼。我略有些歉意，还好我蒙着面纱，面上不显，心下打定主意，她不开口，我绝不主动说明，若是被她知道，这小祖宗怕是会不依不饶。好在我的琴音一直未断，她也应是猜不出来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代价 “冯素贞，我的头哇！我的甘蔗哇！你得赔我。”才下擂台，刚回府坐定，闻臭便大叫着进门来。 我顺手拿起让梅竹备下的甘蔗，将闻臭手上的短剑给镶了进去。本以为闻臭只是喜好甘蔗，才手不离蔗，今天她在擂台上，被小侯爷一刀挑破甘蔗时，我才发现原来甘蔗中另有乾坤，竟然藏了一把短剑。这剑制作精良，但不够轻盈，我幼时师父曾赠给我一双短剑，比这把更适合藏在甘蔗里，只是我将它们留在江南外祖家，他日有机会，我送给她，以谢她今日出手相助。 “冯素贞，你真厉害！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都没制住东方胜，把我打得好惨！哎哟！”听到她提起擂台之事，我一时心虚，赶紧站到闻臭身后，帮她揉起了脑袋。她的头是在擂台上被李兆廷用琴敲的，因为当时是有心相让，所以她半分没提防，倒是兆廷，下手也太用力了，这都起包了。 我正想着用点什么事转移下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又提起擂台之事。这时家人来报，王公公来了！ 这王公公是宫内的太监总管，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深得皇上深信。他有一个嗜好，喜欢金子，只喜欢金子，求他办事，不能送玉石珠宝，朝野皆知。父亲每年都会备下金豆子，在年底回京述职时，用于打点王公公。知府的品级不高，难见天颜。但妙州因为地位特殊，与别的知府不一样，不但年年入京，还需入宫面圣，所以对于王公公的孝敬，那是必不可少的，只是，王公公这一来，年底的礼物怕是得再备一份了。 闻臭听说王公公来了，立马起身，大叫“倒霉”，说不能留下喝喜酒了！ 心下了然，这王公公是来逮这小公主的。起初以为王公公是皇上为了防止我嫁给其他人的后招，现下想来，是我多虑了。 闻臭，应该就是当今的“天香公主”，她的坐骑相当有特色——一头黑色的小毛驴，她不想见王公公，打算立马出城，于是我和梅竹将她送到城外。目送她远去。 回到城后，竟然路遇王公公，这个以贪婪与跋扈著称的王公公，竟然当街向一个老乞婆行礼。而这个老婆婆一言不发，拄拐离去。好生奇怪，这个老婆婆在妙州行乞多年，怎么会让王公公如此以礼相待？老婆婆虽然以行乞为生，但却有一身医术，多次救助穷苦病患，在妙州一地的乞儿都或多或少地得过她的恩惠，每次遇到她，我都会给她一些银两，以备她购药之需。或许，王公公也曾得过恩惠吧！ 不过，这些我无心过问。现在，我得赶紧回府，准备婚礼，王公公仍在妙州，就是一个变数。明天，就是婚礼，过了明天，一切就定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我出阁的时辰到了，推开门的，却是父亲，他带来了李兆廷已经离开的消息，递上了兆廷用血写下的退婚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一言不发，王公公却冒出来了……终究，还是我大意了，兆廷最终还是被我连累了！ 我不顾父亲的阻拦，出门去寻找兆廷，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也不希望是这样来结束，我希望能与他好好谈谈。而且他一个文弱书生，昨夜被王公公动了刑，如果不能得到医治，可能就是一条人命，我无法坐视不理。 出门后，人海茫茫，我一路打听，最终在古塔处失了他的踪迹，却遇上了那位老婆婆在行乞。我想起了王公公对她恭敬的态度，于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问她是否见过一个算命先生，她却说：“留得住的，打也不走；留不住的，总要走。” 我觉得她知道好多事，我问她能不能告诉我。她却说：“人生一半随机，一半随缘。”说完便走了！ 我不明白老人家说的话，但我出门时焦燥的心情却忽然平静了下来。是呀！如果兆廷真的不想走，不会不与我见上一面的，三年前，他不就是想尽办法与我约见了吗？现在，我一路寻来，他未留下踪迹，怕是已经放弃了。 其实他早就已经放弃了，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放弃的理由。擂台前夜，他话语中，已流露出了不愿上台的意向；比武招亲时，他不就是在闻臭的一再催促下才上的擂台吗？只是，我们都不愿背负背信弃诺的骂名，于是，我们都在等，等着这样一个恶人来作恶，来拆散，现在，王公公出现了！任何事都是需要代价的，兆廷已经付过了，于是他走出了这个困境，接下来，该是我了，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谁能告诉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以命相抗 皇上赐婚，嫁给东方胜——这就是我需要付出的代价，终究，是我太过自负了。 三年来，朝庭交办给妙州的事务，早就不再局限于妙州一府，天南地北，赈灾边防，无所不包，这些远不是一个小小的妙州知府应该去面对，去担负的。父亲虽然八面玲珑，但政务上却并无出众之处，皇上不会如此下心力来栽培。加之三年前，父亲带回皇上的欲选我为太子妃的意思……这一切，让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皇上知道知府之女在协助处理政务，这些是他给太子妃候选人布置的“家庭作业”。所以，这三年来，我这个师爷当得很累，不能太出色，太过出色会让皇家紧盯不放；不能太过平庸，妙州知府的位置眼红的人太多了，太过平庸会被官场风浪的淹灭，沦为他人的踏脚之石。 三年前，我绝不会将婚姻用于为理想而谋划的筹码，也绝不会把婚配何人的利弊进行仔细权衡，不但不会，而且不敢，甚至会将此视之为大逆不道，觉得这样的女子简直道德沦丧，不知廉耻。 三年后，我就成为了这样一个人。虽然我不会鄙视自己，但我知道，我的想法是多么地叛逆，多么地不容于世，若为世人所知，一定会被世人所唾弃。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三年来，虽然不曾踏出过妙州府管辖区域，但我的视野，早已走遍神州大地；这三年来，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师爷，但也曾尝试站在知府之上的高度来俯看曾经仰视的世界。忽然发现，同样的事物，在不同的视角之下，竟然呈现出不一样的景象。渐渐地，对于一些“理所应当”“毋庸置疑”的事，会产生质疑。在面对从小就被告知的那些“你不可以”、“你不可能”、“你应该”的事和理，会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你不可以”、“为什么你不可能”、“为什么你就应该”？于是，渐渐地心有不甘，想为自己拼一拼，博一博，争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我在心里，为自己的未来描下了一个蓝图，而我的婚嫁，就是我为自己的未来涂抹上的第一笔色彩，我谋划了这么久，可是第一步，就受制于人，偏离了我预想的轨道。面对着皇上赐旨的圣旨和轻狂傲慢的东方胜，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我知道，太子妃的候选人绝不只我一个。太子常年沉迷于木匠，而皇上年事已高，没有足够时间给太子学习成长；而当今皇室，因皇位争夺的清洗，可用之人寥寥；而对于朝臣，皇家一向是即用之又防之；所以，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皇上要选一个可以理政通政的人，以免皇家被架空；而且这个太子妃，须得家中人丁不旺，以免后戚干政，皇权旁落。所以，一项项条件梳理下来，有哪些人，大抵心里是有一本账的。 三年来，我小心地和这些人选进行比对，始终让自己保持在一个中等偏下的位置。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得意的。现在，一张圣旨，寥寥几笔，我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可笑，我自以为未来掌握在自己手中，狂傲地以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原来从头到位，我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布。 于是，当东方胜宣旨过后向我示威时，我毫不在意地告诉他，抗旨不遵，不过就是掉脑袋！那一刻，我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我所有的骄傲和自信被人轻易地摧毁，我熟知的世界瞬间就崩塌了。习武、读书、学医、练字、画画……我那么努力，那么用功，可那又如何，还不是命如蝼蚁，让人随意践踏。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可是，我虽不怕死，但有人想活，如果我不嫁，哪怕是自杀，想活的那些人都会被我连累而死——抗旨不遵，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以，我只能嫁，死的权力都没有。这是我第一次，见识到皇权至高无上，认识到权力的重要。当父亲跪下求我认命的时候，我忍不住在想，如果父亲的官职再高一些，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情况会不会不同。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当太子妃，既然逃脱不了当傀儡的命运，为何不去当一个把别人踩在脚下的傀儡。我知道，我的心已经沉入泥潭，我将会变成一个令自己都厌恶的人，但我已无力救赎。 浑浑噩噩中，出嫁的时间就到了，我再次穿上嫁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容颜，想像着若干年后，布满恶毒、麻木、残忍、怨恨、无奈、卑微、怯弱的样子，苦涩地笑了！这就是你百般筹谋、千般算计、自以为是的下场，可笑！可叹！所以，当那个令王公公当街行礼的那个老婆婆来探望我时，我对她说：“今天，是我十八年来最黑暗的日子，如果说，有能让我高兴的事，就是离开这个黑暗的日子。” 老人家听后，拿出了半个烧饼，说这是她给我的贺礼，说如果需要，就吃了它，能给我一个解脱。 我欣然接受了。我知道，老人家的医术高明，这个烧饼，能让我离开这个人世，却不用承担抗旨不遵的罪名。这正是我需要的。目送老婆婆离开后，我在迎亲的队伍上门前，咽下了这份贺礼。终于，可以死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个无奈的人生了。皇权，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我还是扳回了一局，虽然是以命为代价，起码，我的人生不是全然的失败。我静静地闭上双眼，寒意渐渐袭上心头，在意识完全丧失前的那一刻，我向上天许愿，如有来生，就让我成为天际的一朵浮云吧，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再不要为人，做人太累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只问今生 我甘心赴死，却未死成。当我睁开双眼，看到给我烧饼的老人家时，我明白了，烧饼里的是假死药。 我问老人家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就此离开人世，老人家说，她救我，是为了救另外一个人，但却不肯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也无心追问，因为此时此刻，我一心求死，我觉得今世已无能为力，或许，推倒重来，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我期待来世。 老人家问，你真的相信有来世吗？ 如果有来世，那么就应该有前世，可是，到现在为止，前世如何，我没有半点印象。如果今世不记得前世，来世不记得今世，那么前世与我何干？来世又有什么意义？ 老人家问，你在来世所得，就能抹去你今世的遗憾吗？ 要如何补偿今世的自己？在来世，去茫茫人海中找到李兆廷、东方胜，然后在他们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摁着他们与我重排一回今世，再来逆转乾坤……来世的冯素贞，难道还是今世的冯素贞吗？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老人家问，孩子，你真的认为今世的你一无可取，无能为力，只能以死来逃避，只能以来世为寄托吗？ 是啊！为什么要寄托来世，为什么要逃避，冯素贞已死，我不再是知府之女、兆廷未婚妻了，我现在可以有自己的人生！现在就是来世，还要什么来世？我怎么那么傻，早没想到诈死，被困在妙州三年，最后竟受制于东方胜这么一个莽夫。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多，为什么我偏就一条道走到黑？蠢！笨！ 老人家问，你对于未来就没有丝毫期许吗？ 有的，我曾想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双脚丈量天下；我曾想过，货通南北，平抑物价，举足轻重影响一方；我曾想过，仗剑行侠，伸张正义，纵横江湖声名远播；我曾想过，著书立说，以文会友，指点江山针砭时弊…… 老人家看着我，点点头，无声地离开了！我留在醒来的破庙未动，等待夜幕的降临。 今夜，我先回府去看一眼老父亲，但只能远远看上一眼，不能露出行迹，若被人知晓，便是欺君之罪！经此一别，或许再无相会之日了，世间已无冯素贞，只有冯绍民！我要去开启自己的行商之路了。 回到府第，我看过老父亲之后，打算回房去取一套男装和一件夜行衣，以及自己私底下存着的几两碎银。心中不得不庆幸，梅竹这丫头打小迷糊，我房里有些什么东西她心里从来没个数，何况我前些年这类衣服用得多，少一两件，她发现不了！女装就不能取了，本来就没几套！ 可才到门前，发现自己屋内有人，我赶紧藏身于房梁之上，发现屋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梅竹，还有一个竟然是一个男人。那个是梅竹的心上人吗？什么时候这小丫头有心上人了？怎么藏在我屋内？我正纳闷时，继母带着下人来了，然后父亲来了，接着东方胜带着侍卫来了，真是热闹。 原来这个男的，是当朝太子，太子前段时间因为对皇上不敬被贬为庶人，逐出宫来，没曾想竟然来了妙州，不知怎么受了伤，被梅竹救回府内。面对着太子，父亲竟然装作不认识，想驱他出府，可却被随后而来的东方胜给扣住了，这时，我才知道，皇上下了秘旨，要杀了太子。父亲本想装作不识，放他离去的，可东方胜一来，父亲别无选择！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杀太子，暂且不提虎毒不食子，只说皇上子嗣单薄，膝下仅两个皇子，成年的只有太子一人，皇上年事已高，成年的皇子才是最佳的继承人，此时皇上盛怒之下下旨诛杀，事后必定会后悔，而这奉旨之人，必要承担所有的罪责；而不杀，这就是抗旨，不用等以后了，现在就难逃一死。 可怜的父亲，现在只能先“杀”太子了，但太子是“杀”不死的，因为太子吉人天向，有人相救，救人的是谁呢？父亲一定会安排的，可东方胜虽然莽撞，武功却不弱，所以，我还是跟上吧！我自信，在东方胜手里救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东方胜决定将太子活埋。正当他们挖好坑打算把装着太子的布袋扔进坑里时，名震江湖的第一杀手“一剑飘红”出现了，有人雇他取太子的性命。我拼尽全力，用上了降魔琴，才一剑刺伤他，将他击退。可是，琴却不小心失落了。不但如此，从被划破的布袋里出来的人竟然不是太子，而是李兆廷，难怪父亲没有安排人来截人，原来是用得“李代桃僵”之计。 李兆廷和父亲拾起我掉落的琴后，产生了怀疑，他们一边大声喊着“素贞，你出来呀！”一边在四周找寻我的踪迹！我却藏身于树后，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在他们背影将要消失的时候，我远远地向他们跪下磕了一个头，在心时无声地道了声抱歉，我不能与他们相认，我知道，他们能够理解的。 终究还是太冲动了。今天用的琴，是我师傅为我订制的琴，普通的琴根本没办法承受降魔琴的功力。当年一共制了两架，一架我自小使用，现在还在我的房中，另一架当年给了兆廷作为订亲的信物，后来随我入棺陪葬，被我连夜自衣冠冢中取出来随身携带，未曾想今天就遗失，还被兆廷拾得。诈死那日时间仓促，老人家无法寻得尸体还替代我。“尸身”凭空消失，本就让人生疑。这下，父亲和兆廷怕是更加疑心了。 但是，李兆廷，如果我没来救，你岂不是要替太子而死。你不会是因我离世而无谓生死了吧？唉，我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跟李兆廷谈谈，不论他此次选择是否因我而起，我都有必要告诉他，我的“死”与他并无关联。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护送父亲离开妙州府。东方胜是在我使出降魔琴之后才离开的，那时，他已经看清楚了从袋子里滚落出来的人是李兆廷。所以，东方胜必然会治父亲欺君之罪，然而父亲是朝廷命官，未经会审无法定罪，目前的形势，只有先行逃循，待他日皇上迎回太子，一切自然迎刃而解！所以，必须要走，而且要快，要赶在东方胜醒过神来之前就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赶赴京城 入夜，我来到府外，却发现东方胜、王公公一行人已先我入府，无奈，只得藏于府门之外，相机而动。 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府内竟无人出来，期间，兆廷也入得府去，也未见出来，我只好翻墙入内，却发现大厅内，继母倒卧于地，近旁有一人手持利刃，呈俯身下刺之势，我不及思索，赶忙持剑上前挑开那人，眼角扫去，发现继母浑身是血，早已气绝，回天乏术。 我大怒，质问眼前之人，是否是他所为，话音才落，却发现刚被我挑开那人，竟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李兆廷，而厅内竟无其他人在。 其他人呢？还未待我发问，忽然来了一名黑衣人，用剑护住李兆廷，喝问我，你认为是兆廷所为吗？ 我当然不认为是李兆廷所为，但是，兆廷在东方胜入府之后不久便进入府中，最起码是个知情人。只是，已经由不得我发问了，我听到有大厅四周有很多人的脚步声，不好，有人埋伏，是陷阱！我只得赶紧离开。 出得府外，我无心去追赶李兆廷二人，料想继母应是死于东方胜他们之手，父亲也应落入他们之手。他们后面这一出，估计是等着我自投罗网。看来，不只是父亲和兆廷怀疑我未死，东方胜也起疑了。不过，除非他们抓到我，诈死欺君一事就查无实证，怀疑就永远只能是怀疑，无需理会，我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救出父亲。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是直接杀进去，把人抢出来。我自信那帮人拦不住我。可救出来之后呢？父亲将成为朝廷通缉要犯，父亲年事已高，多年为官，若是余生都要东躲西藏，颠沛流离，如何能承受？而另一条路，就一个字：“拖”，拖到皇上想明白之时，抗旨一事，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只是，这事得朝中有人帮忙说话，让这个案子一审再审，一议再议。若是无人开口，只怕是父亲一经押解入京就会定罪问斩了！ 无需多做权衡，我便选择了第二条路，打定主意后，便动身赶赴京城，毕竟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能帮忙“拖”的人，大多在京城，先去京城总是没错的。 来到京城之后，才发现事情比我想像中的要棘手。此事事关皇上，事关皇嗣，三品以下根本不敢开口，甚至没资格参与。而三品以上的官员，我父亲只与李兆廷之父有交情，但李父已过世多年，再无旁人可以相托。我没有合适的身份，三品高官的面都见不到，何谈请他们帮忙。多日奔波，让我体会到“官”与“民”之间的沟壑犹如天堑，难以逾越。真想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半夜入府，或是当街拦轿，可是，我父亲这事，可算不得冤屈，若是激怒了别人，将父亲速速正法，还能算得上是忠君守法。唉，只能想想了！ 一日晃过丞相府，想起来京的路上曾管过一桩闲事——从一帮欲仙帮的小喽啰手里救了相府公子刘长赢。 欲仙帮帮主是当朝国师，当今圣上欲求长生不老，信了这老道的长生不老丹，留他在宫中炼制丹药，封了他为当朝国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短短几年时间，欲仙帮就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成了京城周边第一大害。 那日是欲仙帮又在行欺压良善的勾当，刘公子路见不平，与他们动起手来，但那群人里，有一个欲仙帮的护法，在欲仙帮中的地位仅次于国师，其功夫了得，刘公子在一位女侠的帮助下，仍是不敌，我正巧路过，于是上前出手，击退了那帮混混。只可惜，后来刘大公子总觉得我面善，我怕被识破身份，在欲仙帮纠众复仇时，故意与他们走散了，唉，现在想来，若是当时与他一路，倒是可以请他帮忙引见刘丞相，也罢，听说刘公子时至今日都未回府，估计不知到哪游玩去了。唉！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间到了城门前，发现城门上竟然贴了一张告示——招考皇榜。 要开恩科了！半年之后，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怎么这个时候加开恩科？榜上说，是因为皇上大寿，可皇上的寿辰不是上个月吗？寿宴都已经摆过了，现在来开恩科？而且黄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不管出身如何，不问家庭背景俱可参加”。并且恩科开试时间，就在后天！只考时务策论这一科，一般科举考试可是要考四书五经、政务文书、时务策论三项，一考好几天，而这次只考一天，考后第二天就放榜…… 我喜上心来，虽然皇榜说这次只录用三人，但也说将直接留任于翰林院或六部，不外放地方，而且是当即任用，也就是说，若是考上，五天之内就可以入朝为官了，天助我也。若是我能考中前三名，那么就算我不能在皇上面前说话，也有一个同僚的身份，不至于求见无门，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任性的恩科 今年的恩科好生奇怪，竟然要收报名费。开科取仕收银子，这可是古往今来第一回，而且收的费用不低——五十两，这可是平常百姓人家三年的开销。因此，好些本来急着赶来参加恩科的周边府县的仕子又都回去了，等待半年后的科举开考，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昨夜一房难求的客栈，在今晨便又显得冷清了许多，颇有些潮涨潮落的景象。 昨夜，李兆廷也落脚在我栖身的客栈，本想与他谈谈，可是他的身旁一直跟着一位江湖侠女打扮的姑娘，我现下的身份，实在是不便上前相认，只好做罢。待第二天醒来，他们已然离去，看来，我与兆廷，终是缘浅。 我到得贡院门外，交了银两，取了号牌，等着明日开考。回客店前，又去了一趟清雅园，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刘长赢，如若能得到丞相的帮助，父亲的性命就能得到更大的保障。 清雅园是丞相的一处别院，被他的大公子刘长赢用作结交朋友游玩之所，里面甚至设置了赌坊，刘长赢在京城之时，十之八九都在园子里消磨时光，所以，若想见到刘长赢，到清雅园等他最是方便。 今天运气不错，刘长赢正巧在，在赌桌旁与人对赌。我近前一看，与他对赌之人正是东方胜，他俩以清雅园为赌注，掷骰子猜大小，一句话的功夫就把清雅园给输了，当时桌边还有不少熟人——闻臭、李兆廷都在，我“比武招亲”的全套人马都齐了，我怎么能缺席，赌别的我不一定会，掷骰子猜大小可是我的拿手绝活，我怎么可能让东方胜得意。不但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狠狠地打他的脸。 我赢了，赢得很轻松，将清雅园的房契还给了刘长赢，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他日上门拜访的机会，到了京城这么久，终于往前迈了一小步。 离开清雅园之后，我便等着入场。可是，谁曾想，这恩科竟然推迟了，说是钦天监夜观星象，今日不宜大考，具体开考时间待定——待什么定，天降祥瑞吗？好任性！ 因恩科比之正式科举，各方面的要求都多有删减，所以我朝历来对恩科都低看一眼。但无论如何从简，以往恩科都是至少提前三月便张榜公示天下，此次恩科，从张榜到开考，不足三天，现下，又随意推迟，此次恩科入榜之人，恐多受冷眼，进升艰难。所以，留京的仕子又走了一拨，估计报了名的人很多都不会参加考试了！但我别无选择，前程如何，与我并无挂碍，我要的只是一个官身，能入朝即可，所以，我只有等。 既然考试推迟了，我正好借此机会拜会丞相大人。可谁知，我这次仍是没法入府，因为相府公子刘长赢竟然突然昏迷不醒，京中名医乃至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丞相府现正悬赏求医。丞相只有一子一女，若是我能医治刘长赢，丞相大人应该不会吝于为我父亲说几句话吧！为策万全，我未直接揭榜，而是先行夜探刘府，却发现刘长赢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毒物不明。也是刘长赢命不该绝，我出府后，路遇不知为何从妙州来到京城的那位行乞的老婆婆，老人家听说了症状之后，告诉我刘长赢应是中了国师的“阴阳夺魄”，并且把解毒之法告诉了我。 阴阳夺魄解药不难配，难的是这药需要人帮忙运功化开药力，而这化药之法甚是尴尬，取得是阴阳调合之意，中毒者若为男，则运功化药之人则为女，双方不但得体肤接触，而且因为需药浴助行药力，运功时双方不得身着片缕……除非衷情于刘长赢，否则此术难行。有衷情于他的女子吗？有，就是那日我多管闲事时，与刘长赢一起被我救下的女子——张馨，那日之后，他们结伴同游，之后便一起来到京城，还被刘长赢领回了府中，那日在清雅园赌桌旁，她亦伴其左右，当时就看出他二人互有情意，于是我将解毒之法告诉了那姑娘，那姑娘满脸绯红，但却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持药往相府而去。 第二天，便传来丞相公子大病痊愈的消息，下午皇榜公示，恩科第二日开考，这一前一后，不禁让人怀疑，这恩科的推迟开考都是为了刘长赢一人而定的。 此次恩科奇怪之处，不止于此。下午，我又去报了一回名，这回报名费是五百两，而且不在贡院，在吏部附近一个院子前，那后面就是明天的考场。那里就只有一个官员，一张桌子，一个写着“报名处”三个字的牌子，再无其他，而且报名，需要“引帖”。我会找到此处，是刘长赢遣人来告知的，并且还送上了“引帖”和报名费，说是聊表谢意。如此恩科，让人越来越看不懂，暂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风水轮流转 恩科终于结束了，过程虽然波折，结果倒也如愿，我中了状元。 发榜之后，就是一般科举放榜后都有的跨马游街，然后便要进宫面圣。本以为面圣之后，就是到府衙去报到，结果皇上赏赐了钱帛物品之后，只字未提任用之事。反倒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天香公主，也就自称是闻臭的那个臭小子，跑到了朝堂之上，还以考校武功为名，与我打了一场，然后就散朝了！ 我一脸莫名随人流出了大殿，便有年轻的朝官邀我一起喝酒庆祝。这是最基本的人际往来，虽说我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又担心会出纰漏，但是却推脱不得，只得欣然应邀，正好借此机会探问下以往的惯例。 此行收获颇丰啊！这次恩科只录用三人，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这榜眼是李兆廷，因身体不适，经皇上准许，在跨马游街之后就回去休息去了，而探花郎是丞相之子刘长赢，下朝之后就随相爷回府了，所以今天到宴的只有我一人，无意中便成了场中的主角。本来我还在心中思索该如何发问，结果到场后发现完全不用我操心，我知道问的，不知道问的，想过的，未曾想过的，全都一股脑地倾在我耳边，筵席结束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半个百晓生了。 这恩科果然是另有乾坤——是皇上为了给天香公主择婿而特设，而这驸马，早就内定了探花郎刘长赢，皇上早就中意此人，只等天香公主成年，而天香公主十八岁生日没几天就到了。虽说刘大公子还算勤奋，但毕竟是丞相独子，丞相难免溺爱，所以学问上还是有“些许粗疏”，正式科举是可能有困难，我朝只有军功得爵才能世袭，丞相之位不可能父子相传，而且丞相为官清正，一心要其子走科举之路，数次拒绝皇上赐官，为此，皇上只得特设了恩科，给他个功名，实在是不忍心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嫁个白丁。所以，刘长赢生病，恩科便推迟了，刘长赢痊愈，恩科又开考了…… 天香公主说是皇上唯一的女儿，但是，据说，后宫中，其实还有几位公主，但是官方并未正名，至于原因，众说纷纭，有生母不受宠说，有侍卫私通血缘不正说，有与皇上八字相冲说…… 如今后宫中，最受皇上宠爱的妃子是菊妃娘娘，皇上膝下仅有两子，菊妃便是那小皇子的生母。菊妃娘娘不但温柔貌美，还泡得一手好菊花茶，深得皇上欢心。据说，这菊妃娘娘在入宫前，还与侯爷有一段不可言说的故事，皇上当年是横刀夺爱呀！这位侯爷是谁，他就是当今圣上唯一在世的亲兄弟，也是东方胜的父亲。至于作为皇上亲兄弟，只封为侯爷而未封亲王，这就得扯到皇太后那一辈的深宫恩怨情仇了…… 听了一晚上八卦，我总算是弄明白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我这状元无前例可循，何处任职，何时上任，不知道。等吧！反正我一无所有，无论未来如何，都不会比现在差。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三人都未有确定的职务，天天按时上朝，站在大殿门口，离皇上最远的位置，下朝后，丞相便安排我们到翰林院去帮忙，就这么晃晃悠悠过了几天。期间我一直留意刑部，发现父亲仍未被押解进京，我也就安下心来静观其变。 这样平静的日子，随着天香公主十八岁生辰到来便结束了！——皇上下旨，为公主比武招亲，参与比武者仅三人，分别是本次恩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皇上不是早已选定探花刘长赢为驸马了吗？怎么还要比武招亲，多此一举？上回的“酒肉朋友”适时补充消息，竟然与我有关。 消息说，此前天香公主曾女扮男装，参加妙州知府之女的比武招亲，差点成了知府女婿。皇上听说此事后，一时兴起，说以后也要给公主比武招亲，金口玉言，于是便有了此次比武招亲之旨。 这次比武招亲的擂台很有新意——一块硕大的跷跷板，公主站在一头，被招亲的人依次站在另一头，逐一与公主比武，先掉下跷跷板者为负。也就是说，我们三人都要跟公主直接过招，而无需彼此打斗。 当我看着跷跷板时，不禁感慨万千，真是风水轮流转呐！当日公主男扮女装，到我的擂台上戏耍了一番，现在轮到我了。我活动活动了手腕，在心中说道，公主，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表现表现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开始了，当我们三人被问到谁先上场的时候，我迫不及待地往前迈了一小步，却第一时刻又退回了原位，动作很迅速，没有让人察觉到我的举动。因为在那一瞬间，我在心里把规则过了一遍，公主踹下跷跷板那就意味着获胜了，要当驸马了。 公主当日在妙州可是帮了我一把，开开玩笑可以，可不能真的搅了她的婚事。不是我自负，就公主那三脚猫的功夫，我若真上去了，踹下她那是分分钟的事！ 我退回来了，但我没想到第一个上台的竟会是李兆廷。驸马人选可是早就已经定了刘长赢，他上台赢了，这件事就可以落幕了。我们作用只是衬托良缘是多么的天成，再说一些白头到老永结同心之类的吉祥话，就可以愉快的参加宫宴啦，根本不需要上台去打一场，李兆廷该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吧？ 不过也不要紧，李兆廷根本不会武功，不会打乱皇上的安排的，不至于着皇上的记恨。果然，他上台没多久就下来了。 接下来刘长赢上场了，可是很奇怪，他上台没多久就似乎受到了场外的干扰，在跷跷板上动弹不得。我凝神向四周查看，发现竟是国师在运功将刘长赢吸在了跷跷板上，报恩的时候到啦，我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弹到了国师正在运功的手掌上，打的国师全身一哆嗦，估计内伤不轻啊！哈哈……呃……咳咳咳！该死，怎么刘长赢也下来了我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是啦，我怎么忘了，公主有心上人的。为此她还特意冒名顶替参加考试，只是可惜名落孙山了。若是如此，今天三个人中，我是最适合赢的。记得那日在妙州比武招亲的前夜，我跟公主说：嫁给她，我和兆廷还有希望，因为我们都是女子。今天的她，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轻跃上台，打算以身饲虎，可这只老虎竟然挑食，不愿意让我牺牲。她请求皇上修改规则，要改成“如果我把状元打下去，我就可以不嫁他。如果他把我打下去，他就可以不娶我。”这是横竖都不嫁呀！ 可是皇上不同意，说：“如果状元把你打下去，就算了。如果你把状元打下去，就必须招为驸马。”我有公主的武功谁高谁低，皇马心知肚明。看来皇上也是不想她嫁给我，只是不好做的太明显了！是啦，皇上心目中的驸马人选是刘长赢，刚刚刘长赢落败之时，菊妃建议皇上让刘长赢再来一局，皇上立马就答应了，并且直接跟刘丞相开了口，我看到刘丞相也点头应承了。 上台之后，我心不在焉地与公主过招，心里却在反复权衡，要赢还是要输！忽然觉得输赢都是两难的抉择。万般无奈之中，我问公主：“既然你不想嫁给我，为什么不自己下去呢？”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嫁不嫁给我，让公主自己做决定吧。她却说：“有本事你把我打下来呀。” 她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她没有心上人，那天冒名顶替去考试，只是想去耍一下，心上人之说，只是一个托词？若是如此的话，听皇上的安排，嫁给刘长赢当是最好的归宿！ 纠结之中，忽然间对公主有些气恼，就像我刚才对她说的那样，我羡慕她，羡慕她的无忧无虑。现在我觉的这哪无忧无虑啊，简直就是没心没肺！我这边为她的下半辈子操碎了心，她却在跟我斤斤计较拳脚上的一时输赢。 算了，让我把这事从头到尾再捋一遍。可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跷跷板断了，这跷跷板之前被国师用过内力，经过我和公主这一番打斗踩踏，受力不住也是理所当然。可这跷跷板断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在断裂的前一刻，公主一掌拍向我的胸前，我唯恐女子身份暴露，有些慌神，虽然挡住了公主那一掌，却没有注意到脚下，掉落下了跷跷板——好了，不用操心啦，直接当驸马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劝公主 跌下跷跷板时，听到皇上说：“给状元赏花。”我记得刚刚皇上说还要让公主和刘长赢再比一次，而据我观察，公主根本不在意谁当他的驸马，所以没必要让自己搅到里面去。 虽然我是女儿身，但父亲的事情一日未解决，我就一日不能暴露身份，终究还是会耽搁公主，女孩子家的青春耽搁不起，哪怕她是公主。再则，若是当上驸马，事后脱身怕是不容易。参考之前，我最心仪的名次就是榜眼，因为第二名总是容易被忽视，哪怕这个名次在第三名之前。就像家里如果有三个孩子，老大总是最受器重，老三总是最受疼爱，老二却是可有可无，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天性如此吧。考中状元已经够扎眼了。若是再当上驸马，不知道离开时又要增添多少波折。于是我赶紧平稳身形，打算奏请皇上要求重新比试，理由现成的，跷跷板断了，结果不能作数。 我才站稳脚跟，还未来得及抱拳行礼，就听到刘丞相大声宣布：“新科状元当选驸马。” 刘丞相这是有多不想他儿子来当这个驸马呀！历史上曾有一些王朝禁止附马参政，但我朝并不禁止，不仅不禁止，反而还是条终南捷径，要知道驸马的岳父可是当今皇上，天下最大的官儿。所以中状元招驸马是我朝读书人的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什么刘丞相会这么排斥？难道刘丞相有什么苦衷？于是我停顿了一下，可就这一停顿，错过了最佳的开口时机，周围“恭喜万岁，恭喜公主，恭喜驸马”的声音瞬时就把我给淹没了。 在这如潮水般的恭贺声中，我抬眼向皇上那边看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补救的时机，但只看到皇帝的背影，和王公公那隐隐约约的“……散了吧”的声音。万幸皇上并没有明确说冯绍明是驸马之类的话，所以我这个驸马还是有转圜余地的。虽说天子金口玉言，但，只要皇上中意的人还是刘长赢，让今天的结果作废很容易，理由顺手拈来，我现在就能想出一个：“天子是天之子，不能罔顾天意，跷跷板断裂实为不祥之兆！这是上天在示警！” 回到落脚处后，我在安安心心地等着皇上招我入宫的旨意，我甚至已经开始在想，若是皇上要给我补偿，我该要还是不要呢？如果要是要什么好呢？我能不能趁机提一下我父亲的事呢？如果说的话，怎么说比较好呢？ 在胡思乱想中这混乱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第二天一早就来了要我入宫的口谕，但却是让我和兆廷、长赢去劝公主——比武招亲之后，公主就在宫里闹起来了，说是死活不嫁，皇上很是头痛！ 我满心诧异，但也只能随来宣招的小太监入宫，一路上小心与他们攀谈，听他们说，昨天比武招亲尚未结束，刘丞相的夫人就进宫见了菊妃，甚至冒死求见了皇上，具体说什么，小太监们不知道，但宫里头传，是刘夫人想要儿子当驸马，而丞相不愿意，想让皇上帮着劝劝死心眼的老糊涂丞相，于是自己进宫为儿子求富贵去了！刘夫人前脚才出宫，后脚刘丞相就被皇上单独招见，大家都以为驸马要改姓刘了，结果刘丞相走后，皇上就命人开了库房，让菊妃拟嫁妆单子，话里话外都是驸马还姓冯。听到这个消息，我震惊了！ 不论我如何磨蹭，终究我还是来到了公主的房外，在这里我看到了刘长赢，却没有看到李兆廷。刘长赢说李兆廷不想掺和这件事，躲在旁边的院子里偷懒，反正人已经来了宫里，也不算违抗旨意。说着他便把我一个人往房里推。看着他们一个两个避之不及的样子，再听着房里叮呤咣啷破瓶碎碗的声音，以及公主时不时“我死也不嫁”的吆喝声，想起了那些公主刁蛮的民间传闻，我忽然明白了刘丞相不想让自己儿子当驸马的苦心。 苦笑一声，我轻轻地推门而入，却发现门前的地面非常干净整洁，我还以为自己应该会见到一个连落脚之处都没有的地面，毕竟在屋外怎么听都觉得屋内是一片狼藉。轻轻地绕过门口的屏风，站在房柱后看到公主正坐在屋中间的桌子上，桌上和离她不远的地上都摆着铜盆，里面应该有不少的碎瓷片，公主时不时的啃一下甘蔗，拿起桌上的碎瓷片往里面一丢，就激起好大的破碎声，又或者捣弄一下身边的铜盘，发出类似打碎一地的声响，而她身边还有侍女在给她递碎瓷，加油鼓气兼“扔得好准”之内的称赞表扬。 见此情景，我觉得好笑。在妙州的时候，也见过夫妻吵架时打砸家中的东西，吵昏头的时候那是见什么砸什么，无论贵贱；若有些理智，那就是不砸贵重物品；像公主如此抠门的砸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公主其实很懂事嘛！ 我悄悄地退回屋外，虽然公主不用劝了，但也不能现在就走啊。只好拉着刘长赢一起去找李兆廷，三人留在公主的后花园里喝酒聊天，时间消磨的差不多了，就可以交差出宫啦。 三两杯酒下肚，借着酒劲，我劝说刘长赢跟公主在一起，实在是娶公主这件事情让我异常焦虑。自入京以来，我小心谋划，步步小心却步步失算。先是四处奔走却请托无门，后是锋芒过露中了状元，现在又无心插柳将成驸马，我觉得事情在一步一步的脱离我的掌控，走向未知，于是我感到恐惧，恐惧又催生出了焦虑烦躁等诸多情绪，我经常在半夜惊醒，莫名流泪，无人可诉无法排解，我感觉自己就快崩溃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撑到成婚的那一刻。 刘长赢说他跟公主是兄妹之情，实在是没有那份心情去当驸马。我不死心，还打算继续劝说。但李兆廷却跳出来拖后腿，我忽然之间感到异常烦闷，心中蹿起一股无名之火。李兆廷说的这些话，其实很普通，跟这些天我见到的人说的没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夸我长得好有文采，你不当驸马还有谁能当驸马之类的。那些同僚宫女太监掌柜跑堂的这么说就算了，你李兆廷身为我的未婚夫婿怎么能这么说？你李兆廷想着攀丞相府的高枝儿，急着把我跟公主送做堆，好娶刘长赢的妹妹，是吧？这念头一起，我暗道不好。我现在是冯绍民，是状元，是男子；不是冯素珍，不是李兆廷的未婚妻。也许是这酒劲太大，也许最近压力太大，情绪越来越难控制了。我把手收到桌子下面，五指拽成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心情还未平复，就跑来一位侍女，说公主要寻死，刘李二人故技重施，又把我一人给推出去了。 进屋后，发现公主这回“上吊寻死”认真多了，抓着房梁上挂着的绳环，脚下踩了凳子，绳结和人的高度正合适，旁边拉扯阻止她的侍女嬷嬷也很像回事！如果是刚才我还会陪着她演一下，但现在我心情很不好。 我感到委屈，很委屈。出身虽然算不上显赫，但我也是在家人宠爱中长大的，自幼长辈视我如珠如宝，即便是男扮女装做为父亲的幕僚，也只是受一些累罢了，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可现在，家破人亡，父亲被囚，隐姓埋名小心翼翼，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是皇上，你的父亲想要我安安分分的当他儿子的待选妃，只是一个待选，便毁我婚约，毫不顾虑我是否会因此担上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骂名，天家高高在上，可知这样的骂名足以把一个女子和她全家逼死？我什么都没有做错，是小侯爷，你的堂兄，一时兴起想要娶我，要来一张圣旨，便折断了我的翅膀，毁了我对未来的憧憬。我的父亲又有什么错？太子能不能杀，你的父亲难道不清楚吗？继母有什么错？在这个一切权力属于男人的社会里，如果父亲不包庇不纵容，即使她有心做恶，又能翻出什么大浪？我父亲都罪不至死，为什么要取她性命 我以公主交给我不会有事为由，把其他人都给支出去了。当然，她们也知道公主不会有事的，于是很快就清场了，屋里只剩下我和公主两人。 当最后一个出门的人合上房门的声音响起，我的笑容便消失了，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就对公主开口说：“好啦，现在没有人打扰你了。你可以想干嘛就干嘛了。” 公主也不演了，立马跳下凳来对我说，滚出去。我怎么可能会滚？我缓缓地走向她，到她面前站定，用奚落的口吻对她说：“这可是女人常用的手段。”公主感觉到了我的恶意，可是，她拿我毫无办法，单纯的她只会让我滚。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动手打人。可我不依不饶，继续说：“我可要谢谢你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另有所爱。可是我也不愿意当这个驸马，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被选中了驸马。如今你就要离开人世了。你的大恩大德这辈子我是无法报答了，来世定做犬马相报。”说完我便转身离开。至于公主听了我的话作何反应我并不关心。但我说完这些话后，心情一松，整个人就此平静下来，之前突然爆发的负面情绪像是忽然之间找到了一个缺口，奔流而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又要死了 走出公主的房门，我找了说辞直接回去了。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跟他们继续喝酒聊天，否则情绪又上来那就糟啦！默默下定决心，一天是冯绍民，就一天不喝酒，一辈子是，那就这辈子都不喝了。我原本酒量不错，这点酒量根本影响不了我，可是今天的情况，如果不是酒的关系我也实在找不到出别的原因。也许人在心理压力大的时候，酒量也会变小。 回到房中才休息片刻，我忽然好想拍死自己——我刚才都做了什么？开始是怎么打算的我的原计划是：进宫，与公主交谈，告诉她，既然她不喜欢我就不用勉强，而且我有心上人，如果皇上的旨意无法违抗，不妨做一对假夫假妻，时机成熟再和离，然后我就不用担心在新婚之夜就被拆穿了——我俩都是女的，怎么洞房啊？ 我刚才应该是把公主彻底得罪了吧！这公主，一气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记得在比武招亲的前一天，她还在琢磨让皇上收回成命。结果那天晚上蹲在屋檐下听了我们三人谁都不愿意当驸马的讨论之后，觉得没面子，竟然就同意比武招亲了，而且还非常直白的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们三个，她原话我还记得：“既然你们不愿意招，我偏要你们招。”谁知道我今天这么一气她，她会不会就想直接嫁给我算了。 我做这么多是为了早些救父亲出来，如果我身份暴露，女扮男装参加科举属于欺君，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本来可杀可不杀的父亲就真的要死了——我是男的，还可以说跟冯素贞长得像是巧合，如果恢复女儿身，说我不是冯素贞，不是冯少卿的女儿，只怕是傻子才会信吧。冯绍民这个身份是用不了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怎么走呢？当然是死遁了，直接逃婚是不可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婚不过是加速死亡而已，而且那是真的死，是拖累亲朋的那种死法。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我自己主动一点死吧，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回“死”了！ 在报名考试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开始琢磨日后如何脱身，想了很多种方案之后，我决定让冯绍民在一次外出游猎时不慎跌落山崖尸骨无存最为可行。可是这个方案实施起来，需要考虑悬崖野兽血迹等诸多细节，因为京城周边我并不熟悉，当初我的计划是以回乡扫墓为名，在妙州实施！当初我声称父母双亡，无长辈亲朋，孑然一身，成亲前自然无需回家禀告父母。给皇上当驸马，也不可能在成亲之前去扫墓祭祖，现在跑到郊外去打猎，那也不合适啊!不对，聘礼里面有一项是大雁，虽然街市上有现成的，但亲手抓的大雁总是更能体现仰慕之心吧! 我立马上街，给猎户许以重酬后，详细打听了一下捕雁的时间地点等注意事项，至于是否能够真的捕到大雁我并不关心，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京城周边一些危险地点的所在!而且我是一路打听过去才找到这个猎户的，所以在这之前已经有足够多的人知道我这个准驸马为什么要外出打猎啦！所以我采购好捕雁的器具之后，大大方方地准备干粮、马匹，收拾好行囊之后，明天一早就出发，风萧萧兮易水寒，公主，后会无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不速之客们 因为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所以今夜我打算早些入睡。但不曾想，李兆廷竟然深夜到访。 他带来了一个消息，他要成亲啦！新娘不是我，是丞相之女。他就要成为丞相的乘龙快婿，也是皇上赐的婚，今天才下的旨，婚期定在三天后，也就是和公主出嫁在同一天。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心中的一根弦轰的一声绷断，整个人异常愤怒、不安、沮丧，我呆若木鸡不知所措。李兆廷要娶别人了，那我怎么办？我俩是指腹为婚，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以后要嫁给他，所以在我人生的每一个计划，每一个安排里面，都有他。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他将会是我未来的依靠。现在我的父亲身陷囹圄，“夫君”要另娶她妇，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在这一刻我才清楚的意识到，在这种观念的潜移默化下，李兆廷早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现在要将他抽离，我必然血肉模糊。 我怔怔的看着李兆廷，愣愣地听着他在一旁絮絮叨叨。他说：“我看得出来，冯兄对这个钦点的驸马并不是很开心。其实公主和刘倩小姐一样，若不是系出豪门，贵为千金。我想她们定能找到心爱的郎君。因为她们都是好姑娘。”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心里想着，便也就这么问出了口。此时的我已方寸大乱，我不知道冷静时的我会不会为这么问他，但此时的我，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或许在潜意识里，明天过后这一切就再与我无关，忽然之间不想再约束自己，毕竟自比武招亲以来，我一直小心翼翼，委屈求全太久了。我小心翼翼的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是的，是每一个人。我相信多个朋友多条路，若是父亲的案子被报上来，又或是身份被揭穿，我希望遇到过的人，就算不能帮我说话，但也能做到袖手旁观不要落井下石。在任何场合，哪怕是说一句话我都会思虑再三，因为我害怕，无意之中得罪的某个人，或许就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现实中我能依仗的和倚靠的实在的太少。现在，李兆廷的婚讯让我最后一丝心理上的依靠都被彻底剥离！现在的我，茕茕孑立，孑然一身，自此以后，一切的一切我都要独自面对! 他说他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的心，不想再伤害另外一个女人。丞相之女理所当然是他不想伤害的另外一个女人，已经伤害的那个人就是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他还在一旁继续絮叨，说我像他的一个故人，说他的那个故人是为他而死的，诉说着他内心的懊恼，以及对那个故人的无比思念之情。而在我看来，所有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向过去告别，说完这些，他就可以放下过去，放下冯素贞，去奔向他美好的未来。呵！这就是世人口口相称的爱情吗？所谓的生死相随，荣辱与共呢？唉，庆幸之前寻死，不完全是为爱殉情，而且并未真死，否则死后之灵面对此情此景真是情何以堪？李兆廷对此事的态度我竟然完全不感到意外。也许是当日他在妙州面对王公公和小侯爷的逼迫之后所做出的选择早已让我明白，即便我愿意做《孔雀东南飞》中的刘兰芝，他也绝不会是自挂东南枝的焦仲卿。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走吧。”他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我想听的不想听的都听了，我明天还有大事要办，而他却摆开了彻夜长谈的架势，不得已只好出声打断他，送客！ 李兆廷这个客人很识趣，立马起身告辞了。但屋外的那群不速之客，可就没那么容易送走！ 送李兆廷出门时我才发现，我的住处已经被家丁团团包围，自称是丞相护院，说是刘丞相派他们来保护我的安全，但他们却不让我出门。从他们与李兆廷的交流中，我发现他们是在李兆廷到来之前就已经到了，我感觉不妙。于是回房吹熄火烛，打算寻找时机连夜离开！可是没多久，这些家丁就被一队士兵替换了，而这对士兵的衣着打扮是皇家禁卫。侍卫往门前一站，代表的是皇上的态度，性质完全不一样！不能偷偷离开，哪怕我有自信不被他们察觉。 天亮之后，领队的军士正式登门告知：“皇上有旨，大婚之前请驸马留在府内。否则小人的脑袋难保。”皇上这是觉察到了什么吗？不应该呀！中状元当驸马，这可是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正常来说，不会有人逃婚自毁前程自绝于朝廷！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难道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这就更说不通，若是知道我是女的，就更不会把公主嫁给我啦！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一筹莫展之际，刘丞相到访！我觉得这是我脱身的最后机会。于是在丞相落座之后，我第一时间表明，对于能够被招为驸马，我深怀感激之情。随后抓紧时间，将为自己编造的悲惨身世再次诉说了一遍——幼年丧母，父亲后来又遭遇不测，唯一的小妹现在也生死未卜。恳切地强调，自己小妹生死未卜，所以自己不能沉醉温柔之乡！请丞相代为向皇上陈情，免掉我驸马的差事。说完之后，我自己都觉得理由不够充分。果然丞相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说：“恕我人老多言，驸马一定是另有隐情。不管是什么。宫廷就是宫廷，官场就是官场。空穴来风尚惹是生非不足为奇。稍有疏漏可就大祸上身呐！”之后，话题就由丞相主导，话题围绕官场往来注意事项以及处事应对之道，甚至还有一些据说从民间听来的欺上瞒下，蒙骗皇上的“乡野趣谈”。真没想到平时端方刻板的丞相，还有这么风趣幽默的一面。直到丞相离开，我才发现自己后来竟然未再想起要辞婚的事。不过丞相这次来访有些奇怪，他是长辈又是上级，按常理应该是我去拜访他，而他一般是不会来我这的。而且丞相后天就嫁女儿，又没有紧急公务，聊的话题反而感觉像是特意来给我“补课”，好奇怪！这都是小事，经此一谈，我已经彻底明白了我的处境——公主必须娶，驸马必须当，真实身份一定得瞒住，而且能够瞒得住。刚才丞相给我讲的那些趣事可给了我不少的启发。我之前的策略有点消极，采取的方式是如何不让别人发现我的身份。现在我觉得我应该主动出击，打消别人对我的怀疑！ 第二天晚上，我的“主动出击方案”就找到了实施的机会——王公公和小侯爷不请自来，不走正门，翻墙而入在屋外偷偷窥视于我！ 王公公和小侯爷他们来的可真够快的。丞相说的没错，官场就是官场，稍有不慎就容易酿出大祸。我故作不识，假装误认他们是贼人而交手，在打斗中，故意露出破绽，让东方胜一场击中我的胸口，当然，已经装上了铁质的胸甲，完全是一个男人的外形——这是我师父为我量身打造的，师父打小女扮男装，至今没被人识破身份，东西就是她根据自己的经验为我定制的，一共有两套，一套皮革，一套铁质，因为铁器过于笨重，穿着不够舒适，一般情况下我都只穿皮质的，送走这两个不速之客之后，我赶紧回房卸下铁甲！东方胜武功功不弱，虽然隔着铁甲，我还是被震伤了。 卸下铁甲之后，我一边检视伤口一边在想婚礼前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吧！连着两天三晚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已经来过了，明天就要举行婚礼，是时候好好想想明天晚上怎么应对公主。就在这时，屋里竟然响起了一声咳嗽声，不是身体不适的咳嗽，而是那种提醒别人的咳嗽——屋内有人。 虽然这咳嗽足以表明屋里的人没有恶意，但衣衫不整的我还是惊慌起来，赶紧收拢衣衫，大声呵问：“谁” 从里屋走出一个让我意料不到的人——皇上。皇上深夜到访，甚至特意避开了王公公，竟然只是为了与我——他的未来女婿唠家常。或许是烛光为皇上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气息，眼前的皇上没有朝堂上的威严冷峻，显得温润而慈祥。他跟我讲了许多天香公主小时候的趣事，也谈到了天香公主的母妃惠贵妃，说了他自己对天香的宠爱，说了对她母妃的追思之情。这时的皇上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忽然发现，所有的趣闻里面都没有天香公主的同胞兄长也就是当今太子任何踪迹，我几乎要忘了眼前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公主与太子年龄相仿，兄妹情深，朝野皆知，公主的过去不可能没有太子参与。但太子是未来的皇上，他的糗事是应该避讳的。皇上也好，刘丞相也罢，有些行为模式成了他们的话本能，而我还需要靠多思多想多注意，才能够规避犯错。无论如何，今夜，皇上向我展示了一个帝王平凡的一面，有一刻我甚至想立刻向皇上坦白一切，当面求得皇帝的宽恕，我甚至相信那时的他一定会理解和原谅我。但我终究没有说出口，也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君终究是君，臣毕竟是臣。哪怕从明天起，皇上变成了父皇，也不会变成寻常人家的父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好随意 皇上走了之后我赶紧入睡。毕竟明天就是大喜之日，有的忙啦！ 虽然没有见过皇上嫁女，但总看过民间娶亲。新郎新娘可真累，一大早无论男女都要起来梳妆打扮，而现在我新郎官的衣服宫里都还在赶制，要明天才能穿上身。 作为新郎，我得有聘礼吧！我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我的聘礼当然都是皇帝出的，应该明天一大早这些聘礼都得送到我的院子里来，我得一早起来打点吧。然后我带着这一大堆聘礼招摇过街去接新娘子。接到新娘后，就换成带着公主的轿子和她的一大堆嫁妆在京城晃荡一圈儿，将喜事昭告天下。路上还要撒喜果，之后还得三拜加酒宴，酒席上不能多喝，也不能不喝，想想就累人！ 以上都是民间婚宴的安排，皇家与民间当然是不同的，不同在哪里——更大更豪华！也就更累人啦！ 在这场婚礼里，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唯一真的付出，就是皇上刚刚从我这取走的那架从妙州带来的古琴，皇上说接受它作为我的聘礼，这也是我唯一能拿出来的像样的东西了。婚礼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虽然我的欺骗是迫不得已。但难免心存愧疚，所以我想明天尽量表现的好一点，就算是假的，也让它假的美丽一些。 第二天宫里的人果然一早就来了。但只有一顶小轿和一个传话的太监。没有聘礼，没有仪仗，没有乐队。难道公主招驸马是按招女婿上门的礼仪来办的？——坐花轿的是新郎官儿我。但来的轿子也不是大红花轿!就是青色的小官轿，日常满大街都是的那种。我一脸疑惑，公公说皇上宣我入宫，即刻启程。我顿时喜上眉梢——婚事有变呐！ 进宫之后直接到了御书房，御书房里除了皇上和王公公，刘丞相也在 皇上说，今天起我就把天香托付给你啦！ 皇上说，天香公主的婚事一切从简，这是她母妃的心愿，希望贤婿你不要见怪。 皇上说，公主正在穿衣打扮，一到就会送往宫外的公主府，驸马不要心急，到公主府就能见到公主了。 皇上说，驸马的新郎官衣裳也已经制作好送到公主府，驸马记得回去就换上，然后再去揭喜盖头。 刘丞相和王公公在一旁，接着皇上的话头打趣了我一番，刘丞相便告辞了! 刘丞相走后，皇上又仔仔细细叮嘱了我善待忍让公主的话，便将话题转向了公务。之前，我们三个人已从翰林院调往六部任小吏。李兆廷在礼部，刘长赢在吏部，我在兵部。虽然到部里的时间不长，但因为兵部正值十年调防期——我朝每隔十年就会对地方校尉级别以上的将领进行考核调整。文官也会进行这样的考核，但文官是三年一次，次数更频繁，主要由吏部承担。武将的考核，虽然是由吏部和兵部联合进行，但却是以兵部为主，一般情况下，吏部只是在兵部报上的结果上盖个章，所以，事情都落在了兵部，所以我这个新人也忙得脚不沾地，相比较之下，李兆廷和刘长赢的清闲让我很是嫉妒。但忙了这些天，对我朝的军务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对皇上的提问也能够一一作答。而且皇上的一些观点或是点拨，也让我受益匪浅。 在我与皇上的一问一答间，天亮了！皇上说，今天是刘丞相嫁女，丞相劳苦功高，但只是嫁女儿朕不好出面，你就代父皇走一趟，但为免喧宾夺主，暂时先不要公布你和公主的婚讯，他日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公告天下。 看来关于今天的一切，我只猜中了开头——要早起，其他都没猜对。带着满腔的疑惑我出了宫，然后空着双手往刘丞相家去吃喜酒。路上，我看到了李兆廷的聘礼队伍、大红花轿、鼓锣乐队、大红喜袍……到了刘丞相府，我才想起，皇上虽然说让我代他来道喜，但没有给我贺礼啊，连一道祝福的圣旨都没有，我这像不像是去吃恩师的霸王餐呐？掏出自己全部的家当——三两纹银并几个铜板，想起吃完刘相的嫁女酒，得接着去喝李兆廷的娶亲酒，于是给刘丞相这里包了个二两的红包，留着一两去给李兆廷道贺，离下月发饷还有二十来天，我可就只剩下几个铜板啦！不过不要紧，反正我已经是驸马了，有软饭可以吃——没有婚礼的驸马，皇家不会不管饭吧？ 带着对未来生计的担忧，我在婚宴吃得饱饱的才往公主府去。其实我更想回我租住的小院，可惜今天一早出门前，小太监已经帮我退租并且将我的行李打包送到公主府去了。作为飞上枝头的驸马我，大手一挥，将退回的押金给了小太监做打赏 ，现在我就几个铜板，住客栈没钱，朋友家借宿？京城物价贵，寸土寸金，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刘长赢这个凯子家，谁家都没有空地，而去他家就得去见刘丞相……不去公主府就只能露宿街头啦。再则，虽然没有婚礼，但皇上已经郑重的将天香托付给我啦！我也算是成亲了。大婚之夜，把新娘子一个人抛在家里，算怎么回事呀！ 到了公主府，我才找到成亲的感觉。大红的灯笼挂起来，大红的绸缎扎起来，大红的喜字贴起来，丫鬟小厮簇拥着我进屋换了新郎服，又喜气洋洋得送我到洞房前。而且懂事的嬷嬷还准备好了喜钱派发了下去，阖府上下一片恭贺声，在那一声声祝福声中，我整个人忽然都被这气氛所感染，似清晰又似朦胧得认识到——我成婚了！忽然间觉得，从今往后，一切都会不同了！但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推开身后的房门之后，一个醉熏熏的公主迎面走来，她走到我眼前，说的第一句话是：“冯素贞，你怎么来了？” 我内心一惊，下意识后退，却看见公主晃了下身子，往地上倒去，我赶忙扶住她，她却搂着我的脖子，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开始叭叭叭得说个不停。 公主多能聊的一个人呐——在妙州我比武招亲的前一夜我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看着眼前这个边叨叨边打小酒嗝的公主，在试图推开未果的情况下，我认命得挪到房柱前靠着，让柱子分担些我的负担，并暗下决心，得想办法让公主减肥，这分量太重了。 在她絮叨中，我明白她只是又将我认错了——毕竟我只是换了衣衫，面貌一点没修饰，被“错认”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说，她对她父皇和堂兄做的事很抱歉。本来我们可以成为闺中好友的，现在却结下了杀母之仇。（我心想，你说得没错，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我与继母没啥感情，而且杀人的是你堂兄，我还不至于迁怒于你。） 她说，你为什么要死，你死了，李兆廷却活得好好的，还攀高枝了。（我心想，我死不是为他，我只是对未来绝望，觉得活下去没意思。） 她说，李兆廷不是个东西。（我心想，其实还好了，一般人都这样，趋利避害，人之长情。） 她说，你眼瞎呀！为这么个东西寻死觅活。（我心想，也是，自以为见多识广，现在才发现自己短视，虽然入朝不到半年，足迹未踏出京城，但却看到了天地原来是如此的广阔，道路千万条，之前的我却只能看到死路一条。） 她说，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心想，确实如此，方法总比困难多，有问题就应该去面对，应该去解决，寻死只是把问题留给活着的亲人，太懦弱了。） 她说，不就是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嘛，又不是天塌了，她今天也嫁给个讨厌鬼了，也是父皇逼的，但我干嘛要去死，我不但嫁，还要好好修理他。你当时嫁进来，我会帮着你修理堂哥，让他后悔娶了你。菊妃娘娘跟我说，女人修理男人的方法可多了，咱们女人可不是好欺负的。（我后脖子有点发凉。） 她说，她喜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前科状元张绍民，一个是第一杀手一剑飘红。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嫁给他们哪个更好。接着，把她和他们之间的那些个点点滴滴向我一一道来。（我心想，你这是给我戴绿帽，还让我帮着挑款式？） 她看我没反应，她抬起头往我脸前凑过来，随后就把我推开了，大声说：“怎么是你，你给我滚出去！不准进来！” 我站着定定得瞅了她一会，发现她没再看我一眼，而是乖乖坐到床前的桌旁，然后趴桌子上睡着了!我出门叫人，却发现这个小院子已经锁上了，院里没其他人在，只好认命得服侍这宝贝公主上床歇下。然后，在旁边的小书房取了琴到院里去弹琴。 今晚不是弹琴的好时候，但我不得不弹，因为我在将公主扶上床时，看到了一方白色绸帕，当师爷时曾经听说过，新婚之夜这方帕子是要见红的。否则对女方的闲言碎语可少不了。这红从何来？如果我被琴弦割伤手指，不就有了。好在我的聘礼也就是那张琴就在新房的一角——这间喜房正中靠墙是床，床前有一小圆桌和两圆凳，在左手旁靠墙是衣柜，衣柜前有屏风和衣架，右手则用帷帐隔了个小书房，书架和书桌隐在帷帐后，不入帷帐看不到，今晚我可以在书桌上歇息了。而我的琴就放在与书桌相对的窗台下。 我很喜欢弹琴，因为琴声能让我心静。今晚是我入京以来，第一次弹起它了！也许是月色太美，也许是夜晚太静，我忽然间找回了失去已久的平静。入京后，我总是处在莫名的焦虑和惶恐之中，我总是让自己很忙碌，做了很多事，认识了很多人，学了很多政务，却没给自己留下思考的时机。伴随着琴声，我的思绪会到了入京之前，把所有的事一一回想了一遍，忽然间心头一颤，指尖一凉，全身冰冷——不对劲，很多事都不 合常理。 我继续弹奏，想把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再理一遍，指尖却穿来一丝疼痛——手指划破了！我将琴放回原处，取来那方白色丝帕擦干血迹后，想了想实在是不好把这血呼呼的东西放到公主身边，于是放在了桌上，自己则做坐到小书房桌前，静静地开始整理思绪，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临近天亮时，屋内进来一人，取走了桌上的帕子，但万幸未去掀床帷。在那人出门后，我赶紧插上门栓，继续睡回笼觉。毕竟经过一夜的思考后，得出的那个结论太震撼了，惊得我很晚才入睡。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我拴门的举措真是太正确了。谁都想不到，堂堂丞相的女儿女婿竟然在成婚的第二天一早，就跑到公主府闯门来了，说是探望，不在大厅等候，直接跑到后院寝室门口拉房门，如果没锁门，现在这两人得到床前了吧！ 我本想等公主醒了与公主好好谈谈，现在只能赶紧整理衣冠出门周旋去了——李兆廷，我真是前世欠你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都知道 我一直以为自己扮男装很成功，瞒过了所有人，但一夜的思考让我明白，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我就是冯素贞！我不知道这“很多人”是多少，但我知道，至少皇上和刘丞相是心如明镜的。 因为知道我是冯素贞，是女人，所以，皇上才会让天香公主的婚事如此遮遮掩掩，不为人知。 因为知道我是冯素贞，是女人，所以，刘丞相才会在那时来提点我，让我有时间准备，从容应对东方胜的试探，避免了身份的暴露。 既然知道我是冯素珍，为什么没有揭穿我？反而要帮我瞒着。更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真要让我与公主成亲？如果成婚是为了杜悠悠之口的话，为什么又要遮遮掩掩呢？经过一夜的梳理，我认为可能一切要从恩科开始解释，才能说通！ 我猜想：当日的恩科，那么匆忙，而且不合礼制，表面上是为刘丞相的儿子刘长赢作为驸马得个功名，实际上是为了选取棋子。皇上设计了一盘大棋，需要利刃。之所以要特开恩科选人，而且是在正科开始之前匆忙开设恩科，是因为皇上不愿意搅乱现有的文官任用制度，也可能是无法搅乱。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养一个官员往往需要很多年。状元、榜眼、探花是国家的储备人才，正常情况下，应该在翰林院至少待满三年，熟悉各种规章典籍制度，然后才会被派到地方去任职，一般是比知县高一级的知府，表现突出的，调回京城，在六部中辗转磨练，一般会在六部中待最少三个，然后再到地方去担任比知府更高一级且和六部平起平坐的的巡抚一级的官员，之后，再回六部担任尚书职务，之后，才有机会晋升丞相位——这也是为人臣的最高境界啦!每一级都最少磨三年，否则就会被视为来路不正，即使是皇上下旨提拔，也会遭到朝廷上下的排挤，很是难熬啊！比如前一科的状元张绍民，22岁中状元，少年英才，中举之初很得朝廷上下的赏识，按照惯例，现在本应该还在翰林院打磨，可是皇上非常器重他，在翰林院才待了一年就被派到地方去任职，据说是只待了半年就灰溜溜的回了京城，然后六部尚书都用各种理由推辞，不予接纳，于是皇上创设了一个所谓的八府巡按一职给他，他这个八府巡按的衙门，很是尴尬！ “除非本公主眼瞎，招他当驸马，否则他这辈子官路是到头了！”——这是公主的原话，是前些日子公主与我街头相遇时，八卦起这段关于张绍民的往事时的总结词，可是才几天的功夫，她就琢磨起嫁他还是嫁杀手，唉，花心大萝卜！ 我猜想：皇上最初的计划，是在三五年内送张绍民到一个相当高的位置，甚至是直接接刘丞相的班。 我猜想：之所以这么心急要培养一个新丞相，是因为皇上想对朝廷开始清洗。听公主说，朝廷上埋伏着好几股势力，皇上心里早就不舒服，但刘丞相年纪大了求安稳，不想得罪人，皇上每每找到动手的时机，才刚起步，就被他和稀泥给和掉了！没有丞相的配合，这么大规模的清洗是开展不了的。其实我能够理解丞相的想法，皇上的清洗，是要杀人吧，而且要杀很多人。他们未必做错了事，只是站错了队。在当今皇上还只是皇子的时候站错了队。那时的皇上并不是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所以站错队的人有很多很多。我想换成谁都下不了手。皇上之所以没有揭穿我，是有心让我当这个刽子手吧！ 我猜想：如果刘长赢当了驸马，再加上他丞相之子的身份，确实比张绍明更容易站稳脚跟。可惜刘长赢没有按照皇上的计划走，所以皇上只能将错就错，在凑人数的我和李兆廷中间选一个，而李兆廷又被刘丞相选为了女婿，就只剩下我这个倒霉蛋了。加上为公主比武招亲的那回事，于是我就成了皇上的最佳选择。如果因为太过血腥引起朝野不满，还可以杀了我平民愤，然后再公布我女子的身份，公主就可以重新招驸马啦！皇上一点损失都没有，多好！ 看着刚送走的李兆廷的背影，回想起这些时日他对我说的话，忽然觉得，或许我连他都没能瞒得过。唯一确信被我这身男装骗到的，就是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公主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小聚 李兆廷夫妇二人走了，公主立刻收起了刚刚装出的恩爱相，撇下我直接出府去了！我稍微收拾了一下，也往府外走去。当然不是跟踪公主，而是去赴约——刘长赢做东，约我和李兆廷在酒楼小聚。 科考之初，我们三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不过，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三人联络得越来越少了，倒是听说李兆廷和刘长赢依旧形影不离，而我与他二人却总是错过。 我们三人初进翰林院时，放衙之后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作为恩科录取的仕子，我们三人毫无意外地受到了同僚的排挤和轻视。我参考的初衷本是为了父亲而不是为了当官，所以受到排挤时还能淡然处之，但刘长赢和李兆廷就难免心情郁结，经常发出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 虽然都是受到排挤，但我们三个人被排挤的程度不一样。刘长赢有个做丞相的爹，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刘长赢并没有受到什么冷言冷语。而我可能因为是头名状元，在同僚的眼中算是矮个中的高个，又或是像第一次同僚聚会时认识的那个喜欢八卦的“百事通”所说，是长相好的原因，我也只是被冷落，没有什么难堪之处。而李兆廷比较倒霉，我们每次三人聚会，都是他大倒苦水之时，不是谁谁谁给他眼色，就是谁谁谁含沙射影嘲讽他，然后还有谁谁谁对他鸡蛋里挑骨头，总之他最苦最累最不受人待见。 可能因为这些未曾亲眼相见，所以我和刘长赢有时候会觉得是不是李兆廷自己多心啊？但我虽然有所怀疑，却觉得问出口会伤了他的颜面，所以每每他大倒苦水的时候，我都默不作声。但刘长赢却好几次问出了口，果然惹得李兆廷不快！每每酒宴散了之后，李兆廷都会先跟我小声嘀咕，话里话外都是对丞相之子这个身份的羡慕嫉妒恨。对此我深表同情，但却也爱莫能助。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人小聚，他二人在倾吐怀才不遇的苦水时，被同在酒楼的天香给听到了，天香跑到我们桌边来，把我们三个都骂了一顿。 那天，天香跟我们讲了前科状元张绍民的经历，她说，正科状元出身的张绍民在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即便目前处境仍然尴尬，依旧专心政务，不怨不燥，而你们三个，身为翰林院士，拿着朝廷的俸禄，百姓的供养，一天到晚浑浑噩噩，只知道抱怨怀才不遇，自己仔细想想，你们做出过成绩吗？是，你们现在人微言轻，舞台不够大，但你们也有自己的职责，你们有没有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做好？要人家看得起你，你先把你的能力亮出来，让人家知道你值得。 那天，刘长赢和李兆廷愤然离去，而我却坐下来陪着公主继续喝酒。那一天我知道了公主的酒量真的不是一般差。也是在那一天，喝醉酒的公主，把皇上的不满和清洗的意图这些朝廷秘辛如家长里短般娓娓道来。也是在那一天，公主说他瞎了眼才会选张绍民当驸马，再想到昨天晚上同样是喝醉酒的公主跟我说张绍民这好那好，不由得不感叹一声——时移世易啊！ 那天我之所以留下来陪公主，是因为我觉得公主说的很有道理。也是从那一天后，我收起了敷衍了事的态度，认认真真处理每一件细小的事务，最开始，分派给我的只是誊抄不太重要的公文，后来，开始接触比较重要的公文，之后是校对，再后来同僚们会放心将一些公文交给我起草。一天天一点点，我感受到了同僚们的接纳和认可。好像也是从那时候起，我跟刘长赢和李兆廷他们二人就很少小聚了！渐渐地，对他们的近况也知之甚少，只是听说李兆廷搬出了翰林院，到别处去住了。 京城米贵，白居不易！为了照顾年轻仕子，各衙门都在偏院划出几间房，给刚入职的人作为居所。我因为担心身份暴露，只得以家境尚可为由在外租下条件不差于这些房屋的居所栖身，刘长赢自是住在丞相府，只有李兆廷在那里住着。 李兆廷换住处并没有告诉我。知道时，他已搬离多日。而且也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是听天香说的。自那日酒楼偶遇之后，我与天香经常能够碰到，我们总是能聊上两句。记得她那时说，李兆廷舔着脸搬到刘长赢家去了，现在成了刘公子的贴身小厮，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踩着刘大公子当跳板，成天勾搭着刘大小姐出门踏青赏花，写诗送画献殷勤，妄想飞上枝头山鸡变凤凰。 我不知道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只知道刘长赢和李兆廷后来在翰林院很少出现，说是刘相跟主事打了招呼，两人都身体不适，需长期静养。在休沐时，也曾遇到过他们出游，是一行三人——他二人加上刘小姐。初次遇见时，他们说曾打算邀我一道游玩，却没找到我，真不巧。自那次后，我遇到他们都主动避让，想我天天都在翰林院蹲守，他们都能找不到我，我还能说什么？不如不见，以免相对无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