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 第1章 第一章 阿卿第一次见到弗染是在十五岁祖母下葬那天，父亲去临溪寺请来了得道高僧为祖母超度。在一堆裹着白色僧袍亮堂堂的大脑袋里她一眼就看见了弗染，那时的弗染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精致的五官上几分未脱的稚气却又透露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脱俗。他是这一众僧人里最年轻的却坐在高僧旁边跟着大师的木鱼声双手合一专心致志的念着经。阿卿随家人跪在灵旁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起身从侧门出了灵堂。 她跪了好几天走得稍慢一些去了祖母生前的房间在枕下找到了那一方绣有青莲的手绢坐在床头用指肚细细的抚摸，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拿着手绢向外走去。自祖母离世以来阿卿都没有哭过，和京城里的其他富家千金或官家小姐相比她要安静沉稳得多。等阿卿赶回灵堂时法式已然做完祖母的灵柩已经抬出了城门向林家的祖坟去了，阿卿急的向城门口跑去。 刚跑到城门口遇上一辆疾驰而过的马车，阿卿走得急，来不及避让只本能的朝一边铺过去撞到了为法式善后最后离开正准备出城的弗染险险的避开了马车。阿卿摔了一跤，弗染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林施主这是要去送林老施主最后一程？” 阿卿慌忙的拍了一下丧服上的灰尘略显焦急地道“正是，方才慌乱冲撞了小师傅还请您见谅。” “无妨，只是施主现在去已然晚已。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阿卿掏出手帕“祖母生前钟爱它，我想有它陪祖母共登极乐，应是比那些个金银俗物要好得多吧。” 弗染双手合一说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那便让贫僧送施主一程吧，山路难行，贫僧愿尽绵力。”少年的他说话很是清脆却莫名让人心安。 等两人跌跌撞撞到了祖坟是祖母已经下葬了，阿卿为了赶上选了小路却恰巧与回去的送葬队伍错过了。 天灰蒙蒙的，乌云浓雾，蒙着太阳也蒙着莫测的人心。 遍地的白色纸钱，阿卿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列祖列宗坟冢旁的新坟，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疲倦，祖母过世以来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疲惫。她握着那节手帕在祖母坟前站了良久，弗染便站在身后等了她良久，就静静地看着她也不急，周围一片静静偶尔有风吹落几片枯叶。 “谢谢你，小师父，我们走吧。”说着便转身行尸走肉一般的向山下走去手里紧紧的抓着那节手帕，眼睛里都是和祖母一起的过往，她好累，好想回到祖母的怀里沉沉的睡上一觉。 “林施主，林施主下雨了我们到山洞里避一避吧。”阿卿如大梦初醒一般，跟着弗染进了山洞，蜷缩在角落里咬着嘴唇无声无息的哭了，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几道血痕，在洞口观察雨势的弗染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她，“阿弥陀佛，施主何故伤心。” 阿卿捧起手绢，一滴眼泪落下又在手绢是散开:“这手绢是祖母送给祖父的，祖父去世后这是祖母念想，无法释怀的念想。” 弗染出生便被方丈捡回了临溪寺自然不懂得女孩家的细腻心思“小僧已入空门自然是没有施主所说的无法释怀之物，若方才的话哪里得罪了施主还请施主原谅。林老施主生前广施恩德，我佛慈悲，她必能在极乐之地找到想见之人，那手绢寄托的念想便不成念想了。还请施主莫在伤怀了。” “真的吗？” “出家之人不打诳语，施主放心。” 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阿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她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一个人背着她步伐沉稳的走在下山的路上 “小师傅，你叫什么名字啊？” 弗染听到她含糊不清的声音停了下来抖了一下将她抖在背上稳实些又继续往前走“小僧法号弗染。” “‘弗染’不染尘埃的染吗？” “嗯，正是，施主聪慧。” “弗染，不染尘埃的染。”阿卿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又睡着了。 在山洞中雨停时弗染发现阿卿睡着了，他想将她叫醒却发现她浑身发烫应是淋雨着凉了，只得背着她下山。转眼到了城门口就只得叫醒她了，一个和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难免惹人闲话，弗染轻轻叫了两声“施主，施主。”阿卿迷迷糊糊的醒了，勉强站稳在地上和弗染行礼道了别，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家。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孽起 阿卿回到家后大病了一场，足足半月不曾出门，病好那天她去看了祖母，当她到祖坟时远远的就看到了弗染，他没有靠近祖坟就远远的盘腿而坐，手里的佛珠一颗颗有规律的转着，闭着眼睛睫羽如扇两片薄唇一张一合虔诚的念着什么，阿卿没有上前只在原地看着，这里明明是个悲凉之地此时看着却有了几分赏心悦目的意思。 阿卿没出声，弗染大概是在超度祖母吧，她站了一会儿，弗染似乎来过几回了只见他念完便起身整了整外衣很熟路的样子从小路离开了。 他离开后阿卿才上前走到他坐的地方看了看，他就坐在祖母坟的正前方却隔得很远，阿卿回过头看了看祖母的碑，十多日不见它也有了一丝旧色，就好像一道伤口止住了血却还未结疤。八月十五那日，这是祖母去世后的第一个节日，父亲决定办个家宴，家里的人都为此忙得不可开交，阿卿却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她一个人去了临溪寺，在后山的竹林里找到了一个人静坐参禅弗染。 天气晴好，正是日出的时候，有几缕阳光穿过青竹落到了弗染身上，给他几分消瘦的轮廓渡了一层金色的柔光，恍如仙降。 她本不想打扰，但她等了一个时辰弗染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阿卿不免有些腿酸，刚想找个地方坐一坐突然一阵清风刮过，弗染睁开了眼睛扬起嘴角带着几分笑意站起来整了整衣襟，阿卿见此便走上去问到:“师傅何故如此开心，可是有所参悟” 弗染寻声转身看到她便躬身行礼:“施主见笑，小僧愚钝并无所得。” 阿卿:“大师过谦了，若无所得岂会面露喜色，半月前承蒙弗染师父照顾，今日中秋这是我自己做的素月饼，聊表谢意。”说着将食盒递了过去。 弗染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接过了食盒却没有要吃的样子。 “师傅不尝一尝吗” “嗯” 两人找了地方坐下打开食盒精致的月饼整整齐齐的放在里面弗染拿起一块专心致志的吃起来，看他津津有味的样子阿卿盛是欣慰，不由得露出几分高兴， “弗染师父刚才是在参禅吗？” “施主叫小僧法号就好，正是参禅。” 阿卿好奇的问了一句“参禅如此久，可参透什么？” 弗染朗然一笑“师父说参禅讲究佛缘与悟性，若是心诚可得佛祖指点，至于能否参透还得看悟性。” “那佛祖可指点你了？” “嗯，施主可感受到方才的那阵风，我想那便是指点。有时是一阵雨，有时甚至是一片落叶，点法不一。” “……”阿卿泯然一笑对参禅突然颇有些无奈，怎么会干巴巴的坐这么久就为了等一阵风或是一场雨，万一不吹风呢，万一不下雨呢，怎么觉得是你坐不住了，“那你可悟到了？” 弗染皱皱眉道“还未。” “………”阿卿心想那坐这么久至于等一阵风结果还什么都没悟到，到底是为了什么，岔开话题道，“好吃吗？”阿卿有些忐忑。 “施主有心了，这月饼做的盛好。” “真的吗？我尝一尝。”说着便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瞬间脸色发白，那咸豆沙到底是怎么做成的，还有为什么这么硬。她尴尬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弗染，他正津津有味的嚼着月饼，并对阿卿礼貌一笑。 阿卿只当是他安慰自己，忍着吃下。良久弗染第一次和她聊起了自己：“谢谢施主的月饼，方丈告诉我我出生不祥出生便没有味觉，这是天谴，上天的惩罚，所以我只有每天诚心参禅念经，若得佛祖点化可洗去罪恶将来不必去地狱受那十八般酷刑。只可惜我悟性太低，白白糟蹋了施主的月饼，施主的月饼如此精致我想应该是甜的吧。” 他看着手中的月饼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只是不知这一笑似七月清风带着几分苦涩抚动了一个少女的心。 吃完月饼弗染便送阿卿下山，和上次一样目送她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城门。不同的是今日的阿卿似乎很高兴。 阿卿走到城门口时突然转身说一句“弗染，我叫阿卿，林阿卿。”然后进了城，走的急了些像逃跑一般许是害羞。 只留弗染一个人站在城门口轻轻地唤了一声阿卿又摇头笑了笑。 转眼便是阿卿的十六岁生辰了，阿卿一大早便去了父亲的书房“爹，今天女儿想去临溪寺还愿，晚一些回家，生辰便不再办了。” 父亲在看书摸着自己的山羊胡点点头说：“确实该去，这几个月你没事就往临溪寺跑在菩萨那里不知道攒了多少心愿，去吧，顺便帮家里捐点香油钱。” “爹说哪里话，那女儿就先去了。”阿卿说完便欢快地跑了。 弗染还是在竹林里坐着不过不是参禅，他在等阿卿，这回阿卿给他带了一碗素面，还是阿卿自己做的，弗染还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吃了。 吃完从怀中掏出了给阿卿的礼物——一块桃木做的护身符，是弗染自己雕的“师父说心诚则灵，心诚便算开过光了，邪祟不侵，护得你百年归去。” 阿卿接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的收了起来：“谢谢你，弗染。”咧着嘴笑了，“我本觉得人活一世要是没个念想，那岂不是乏味，从今天开始我的余生也开始斑斓起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不负 今年的天气十分的怪异，几日平静便要换得几日浓烈的风，或是没过脚踝的雪。像少女羞涩的心，可以马上沸腾然后又悄悄地轻轻抚平。 年关之后，尚书府来人了，王尚书和父亲在书房里呆了很久。 那天晚上阿卿从临溪寺回来的时候被父亲叫到了书房，灯光印在父亲俊逸的脸上显出了苍老，仔细看看阿卿的眉眼与他有三分相似但是多半像他那秀外慧中的妻子。 他踌躇了半天似乎有什么要说的正在酝酿之中“阿卿啊，我的阿卿都十六岁了。”父亲叫的语重心长，像是叹息又像是欣慰，他踌躇了一下看着阿卿试探性的说“今天王尚书来咱家提亲了，王公子年少有为今年又高中状元，我觉得配得上我的阿卿，我应下了。”父亲紧紧地看着阿卿，注意着她秀气眉眼间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他很在乎阿卿的想法，他不能委屈阿卿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阿卿皱着眉，脸上进门时的喜色褪尽脸立刻冷了下来，阿卿平时待人总有三分笑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看着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而此时她的脸色比没有表情还冷一些“不行，父亲。我不同意，我不钟意王公子，不愿耽误他。还请父亲去退了这门亲事。” 似乎是意料之中，父亲试探着问了一句“”那阿卿是钟意谁呢？”语气近乎平静 “女儿谁都不钟意，还请父亲退了亲事。”她不可以说，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 还有弗染，弗染会是怎么想的呢，一切是她们没捅破的窗户纸还是阿卿的一厢情愿呢，他的那张清瘦的俊脸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阿卿的识海里，让那原来的一潭死水排山倒海起来。 “既然没有别人，那为什么不能是王公子呢” “那为什么不等女儿去找一个心仪之人呢”阿卿看着父亲眼神无比坚定。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我也被埋进黄土，其他人饿狼一样的扑上来把你分食了够不够”父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努意。 “可是父亲……” “女儿家的亲事从来都是长辈做主，什么钟意不钟意，简直胡闹。”父亲打断了她“后天王府就来下聘了，你回去准备准备。”见她不愿说父亲便也不问了。 “还请父亲退了这门亲事。”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由你一个女儿家这般胡闹，回去！！”阿卿第一次看到父亲发这么大的火，她怔怔的看着父亲跪了下来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还请父亲退了这门亲事。” 父亲看她态度坚决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唉，阿卿，父亲都是为了你好，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么舍得，但是父亲老了，我还能陪你几年？这几年林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多少人都在眼红，等我归西了他们就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那时候你怎么办呀阿卿，王公子年轻有为必能护得你周全。为父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回去睡吧，阿卿。”说着要去将跪着的阿卿扶起，阿卿却避开了“父亲，你相信我我会做得很好的，去把这门亲事退了好不好，求求你。” 父亲刚缓和的脸上怒色越来越重“亲事我不会退，你爱跪就跪着吧。”父亲看着油盐不进的阿卿重重的叹息一声甩袖走出了书房，只留下阿卿一个人跪在那里。跳动的烛火照着她单薄的肩背，地上的凉意从她的膝盖一路窜进心里。 阿卿醒来已经是第三天了——她跪了一夜最后晕在了书房里，正是王家下聘的日子，王家在京城有权有势聘礼丰厚一直从王府抬到林家不知惊艳了多少路人，王公子公务缠身没有来只有一脸和蔼笑容的王尚书和父亲相谈甚欢并将婚期定在了半月之后。阿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很久任谁敲都没有开门。 第二天阿卿去了临溪寺，和往常一样弗染还是在竹林里参禅，他还是那样闭着眼睛睫羽如扇不时的会动一下，不一样的是这回弗染没有像以前一样听见脚步声就回头看向她，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阿卿走向他，伸手摸了摸他冻得有些红的耳朵，这是阿卿最大胆的举动，这是认识以来他们最亲密的动作了吧，他的耳朵好凉，像阿卿的心一样。 “你听说了，对不对？你说我该怎么办？弗染，我该怎么办？”声音里冲满了无奈与嗟叹 弗染睁开眼睛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淡然一笑近乎平静的说了一句“听说了，新科状元下个月便要迎娶京城第一才女了，师父说是一段善缘，阿卿恭喜你。” 阿卿睁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弗染，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把他的轮廓尽收眼底，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惊恐地看着他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紧张的摇摇头“不对，弗染，不对，你的反应错了，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这样无所谓的样子好不好。” “阿卿，那我该怎么做，我一个出家人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如果......” 不等弗染说完阿卿就突然抱住了他“弗染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你那大慈大悲的菩萨有没有告诉你，你这样我的心会很痛？”阿卿哭着吼出来，泪水全浸在了弗染的胸膛上“你带我走好不好，下个月十二，我们一起走，我放弃我的全部，你放下你的佛祖，我们走得远远的，好不好？”阿卿用尽了毕生勇气才把这段话说完，她好紧张，她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遍和弗染表白的场景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她以为可以慢慢来，弗染会离开临溪寺，父亲也会接受，可是没有时间了，王家的提亲像一道惊雷劈的她猝不及防，她紧紧地抱着弗染不愿松手，如果弗染拒绝了这一松手便是永别了吧。良久之后弗染抬起手抱住了她，像是酝酿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说，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了一句轻叹“罢了，师父说九州广阔，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阿卿抬起头认真看着他又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打湿了弗染的前襟。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迷雾 那天阿卿回去之后便开始积极的准备婚礼，她开始收集自己屋里值钱的东西去典当，她开始晨昏定省去和父亲请安，婆婆妈妈的嘱咐父亲少操劳注意身体。 大家都觉得阿卿想通了，要出嫁的女儿舍不得父亲，丫鬟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笑，有时候又一个人坐在那儿皱眉。 阿卿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人在看她，整个林府好像被一团雾罩住一般，有一双眼睛透过浓雾窥探着一切。会是什么人这个时候盯上林府，这让阿卿很是担心。她在准备逃跑一切都顺利的逃过了父亲的眼睛，似乎有一双手帮她蒙住了父亲的眼睛——因为父亲似乎变得很忙，早出晚归，留足了时间给阿卿准备。这一点也不像父亲，会是什么事让父亲忙成这样，还有什么事在父亲心里比阿卿的婚事还重要直到那晚，阿卿才知道，在初一那晚父亲刚回来的很晚，回到家也没休息一直待在书房里。 阿卿端着参汤去看他时，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得出来他这几日睡得都不好，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父亲这几天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父亲呵了一口参汤，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 阿卿:“若不是大事父亲怎么会忙成这样，父亲让女儿替您分忧好吗，不要太操劳了。” 父亲看了看阿卿，几番犹豫之后还是说了:“南方水患，各地都在征粮赈灾，可是历来用的都是皇粮，今年却要和我们买粮，说是国库亏空。但是买粮是大事，南方水患频发有何时用得上我们粮商的粮了”林家是大泱最大的粮商“这当朝的局面也是闹得人尽皆知，公主掌权，可是来和我买粮的是李太傅，他来买粮是不是受意过公主这粮是救灾，还是作他用联系着林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 阿卿“这件事情很难办，怪不得父亲最近这么忙，这太傅是正儿八经的帝师，先皇当年在朝时有人曾提过立女帝，是他拼死保住了皇帝的位置，他来买粮不用说都知道是为谁买，这粮不卖会得罪皇帝，他日他若借口降罪，林家就有大难了。要是卖，这批粮要是没有受意过公主，它会是什么去向，若是屯粮养兵他日若成还好，若失败了林家又扮演着什么角色，这是牵连九族的大罪。他若受意过公主林家不卖粮岂不是与皇室为难” “唉，我们寻常百姓对他们来说不过蝼蚁，阿卿去休息吧，你别管了。”父亲看着阿卿脸上几分无奈几分怜爱。 阿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走到父亲身后体贴的给他揉起了肩:“父亲，这粮我们是要卖的，若这批粮真的是另有用处，那必定是蓄谋已久，这场水患不过是一场借箭东风，若是这样林家必定早就被盯上了，若不卖，在他们的计划里林家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且不愿参与其中，林家会是什么下场” 父亲疲惫的闭上眼睛顿了顿说:“那你可知这批粮一旦卖出去意味着什么” 阿卿“女儿知道，意味着林家参与其中，若事败，林家就要有灭顶之灾了，这才是事情难的地方。” 父亲“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要执意卖粮”父亲似乎觉得有点为难阿卿了，叹了口气说“罢了，你安心准备出嫁吧，等你嫁了我也就没这么多顾忌了。”阿卿“父亲说哪里话，不管阿卿在不在您都要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她轻柔的笑了笑，似乎是安慰父亲“这件事情不是毫无余地，既然已经被盯上了那我们就一定要把粮拿出来了，不过不卖粮，卖的是人情，您去回太傅说我们把余粮捐给南患之地了，由家仆亲自押送走的是末花林”末花林匪盗猖獗，是南下最近的路，这可是给了个大便宜，有了匪盗做掩护这批粮的下落便无迹可寻了。 阿卿轻描淡写的说着像是把父亲沉甸甸的心事当故事说一般“粮已经送出去了掩护也替他找好了，这个人情他接不接就看他们了，这样他成与不成林家都不曾参与，最多不过粮食被‘土匪’所劫，林家无力追回。” 父亲看着阿卿一双眼睛格外的亮，他高兴极了，他的阿卿，他一生的骄傲是京城第一才女，从来没叫他失望过。她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件事情本已圆满，可是阿卿却紧张起来，从那天开始阿卿就开始警惕起来了，有人知道她的秘密，那个人要帮她离开，而且想拖林家下水，只是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可以轻松的想出为什么他们选择林家——林家是最大的米商，若要谋事林家是最好的经济后盾。只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帮她逃走，或者换句话说，王府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亲，为什么要把婚期定在这时候，若不是王府提亲阿卿断不会出此下策。是巧合还是预谋，一切都让阿卿不寒而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在劫 半个月转眼便到了，二月十二，阿卿出嫁的日子，林府上下忙作一团。 阿卿一大早便起来沐浴更衣穿上那件父亲为她特地请江南绣娘绣的嫁衣，梳云鬓，点绛唇给阿卿精致的脸上平添出几分艳色。 一切都准备好后，父亲来了阿卿的房间，笑盈盈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看得阿卿一阵心酸。 她上前扶父亲坐下，郑重的在父亲面前磕了三个头“以后女儿不在身边，望父亲珍重，女儿在此谢过父亲生养之恩。” 父亲将她扶起“说的好像不回来似的。”说着抬手将阿卿的眼泪抹去“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我的阿卿是全京城最漂亮的新娘。”又嘱咐了几句父亲便出去了，留阿卿在闺房里等王公子来迎亲。 当他关门时看着端坐在床上的阿卿总觉得如生别一般，可还是关上房门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媒婆打开门就只看到凤冠喜袍整整齐齐的放在床上旁边放着给父亲的信，阿卿不见了。 林老爷颤抖着手拆开那封信“爹，女儿不孝，望父亲珍重”整个林府乱做了一团。王公子挑了挑细长秀气的眉颇为识趣的将迎亲队伍带了回去，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阿卿已经到了临溪寺，她走在山道上晨霜还没有化尽是原先的清冷又添了几分凉意，新叶未出地上随处都是枯木整个山都是一片萧瑟。 阿卿突然觉得有点冷，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她突然感到很不安——一切都太顺利了，喜婆早早地催父亲离开，她本想从后院翻墙走，可是平时都不开的后院偏门今天恰好锁坏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今天山路上一个香客都没有，等她到临溪寺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今天临溪寺的门紧紧的关着，平日里扫地的和尚都不见了，临溪寺带着几声鸟叫安安静静的落在这山间，寂寥又孤独。 天未放晴，白茫茫的一片，偶尔有寒风吹落几片枯败的树叶。 阿卿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顶一直凉到脊梁骨，她冲上去试探的敲了两下临溪寺苍老的大门，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回应，那数日来的不安与恐惧交织成一张网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裹住。 她很快的冷静下来，她的手不断的颤抖又敲了两下叫了一声平时守门的智空师傅“智空师傅我是阿卿，给我开一下门好吗？” 从古门里传来智空沙哑而空寂的声音“施主请回吧，今天这门临溪寺开不了，智空开不了。我佛慈悲不愿降责，施主放手吧。”声音从门内传出一直在山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劈到阿卿的结冰的心上，她惊慌地敲着临溪寺腐朽的大门，这扇门今天格外的坚固：“智空师傅，求求你开门好不好。”然而里面却再也没有任何回答。 两个时辰后方丈打开了大门，阿卿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苍白的脸和拍红的手掌，寒风凛冽把她吹得浑身冰凉，但是真正冰凉的有这么会是身体呢。 见到门开她急忙爬起来，方丈向她行了一礼道：“施主何必如此执着，浮生一梦本就疾苦，施主命数本至上善何故执着，施主回吧。” 阿卿跪下，秀美憔悴的脸上异常的平静:“敢问大师何为疾苦，你可问过众生所求，将修行强加于人，这便是佛祖普渡众生的方式吗？” 方丈无奈地摇了摇头：“阿弥陀佛，施主今日若与弗染离去，林老施主怎么办，新科的状元郎怎么办，施主所求本就叛道，施主可想过凡尘中的一个‘孝’字，一个‘义’字？” 阿卿自己当然知道她这一逃会让父亲有多难堪，阿卿这一逃有千万的麻烦，但是心里有一个弗染，那是没有任何威胁可以触及到的弗染。阿卿跪在地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罢了，弗染自幼父母双亡，这孩子悟性极好，很有佛缘，若施主执意如此，你便去找他吧，他就在竹林。” 阿卿慌忙爬起来奔向了竹林，此一去便是用了全身力气支撑着她奔向竹林，今日来的不安终于一并出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难逃 阿卿回到家时已是傍晚，今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素白色的城里她一个人穿着红色的喜袍内衫显得格外突兀。 身后跟着很多人，大家只默默跟着没有一个人上前，这些人都是父亲派来找她的。 街上每个都好奇的朝她的张望，都在议论，只有她行尸走肉一般全不在意。 脑子里一遍遍都是弗染的模样，他那一直以来都白净的脸上满是泥血，他固执的跪着，在看见阿卿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像个小孩子看到糖一般。 她才到竹林外就听到了棍棒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刺激着阿卿的每一根神经，她疯狂的冲进去。 弗染跪在中间，一圈人围着他，两个和尚手里拿着一丈长的戒棍，一下下的往弗染身上打，每一棍下去都是一声闷响，像是要隔着皮肉敲碎心脏一般。 每一棍下去他都被打的往前倾，每一棍都伤及内脏。 阿卿哭喊着冲上去却被拦了下来。 听见她哭声的弗染抬起头看向她，扬起带血的嘴角，面柔似水，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的，我马上就可以带你走了”他在笑，天真的像个孩子。 阿卿痛苦的摇摇头，苦苦哀求，拼命挣扎，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扑跪到她身后走过来的方丈脚下，“我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是我撺掇他的，您怎么罚我都可以，真的，我求求你。”， 方丈无奈的叹了一口:“施主还不明白吗，他今日的灾是为什么。他若不懂得放手会是什么结果，他自认愿受八十一棍，可是他扛不住的。” 阿卿转头看着弗染，血和汗混在一起被棍棒打在身上的力量弹出去。 他快撑不住了，他流了很多汗，嘴里全是血，脸色越发的苍白，可他还在强撑着。 寻她的人很快便到了，她抬头看着方丈,无力的闭上眼睛眼里的泪水尽数掉了下来哑着嗓子说:“我知错了，我放手了。”声音很小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方丈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卿“那施主可要记得今天说的话。” 阿卿把目光从弗染身上移开，她站起来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转身一句话都没说，像丢了魂一般。 穿过竹林，走到竹林中弗染经常参禅的地方时，停了一下，看着那块弗染经常坐的小石板轻轻一笑泪水夺眶而出掉到了石板上，转身看了一眼弗染，他们停手了，他瘫倒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阿卿，眼睛里无尽的失望，直到阿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不甘的闭上眼睛。 阿卿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临溪寺，在下山的时候下雪了，雪下的很大浸湿了阿卿的头发，她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家。 下人们一直跟着她，没有一个人敢与她说话。 奶娘就在门口看到阿卿时便哭喊着跑上去抱住她，“小姐你去哪了，你怎么这么傻呀，衣服都让雪浸湿了。” 阿卿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父亲，父亲怔怔的看着这个从小到大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如今这副样子只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转身回了书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罪过 夜晚，白日里下的雪还未化，把黑夜映得很是敞亮。临溪寺地处山顶，寒气缭绕的竹林里弗染坐在石板旁，，是今夜下的新霜，格外的凉，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石板。 他已经这样坐了很久了。 良久方丈走了过来“弗染，前阵子你和我说参禅时遇到了风是吗？“ “是” “风吹树叶在动，你说是风动还是树动？” 弗染平静的说了一声“弟子愚钝” “不，你一点也不愚钝，是你的尘心在动，所以今天的八十一杖你服不服。” “弟子，”弗染带着几分努意认真的答道，“不服。总有一天我会洗去罪责的。” 方丈摇了摇头像往常一样慈祥地看着他彷佛知道什么一般方丈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少年，一心劫富济贫，在一次偷盗过程中他结识了尚书闺秀，缘由此来，情由此起一往而深。 尚书不能容忍此事，要将女儿许与他人，两人私奔不成惹怒了尚书，尚书命人打伤了少年，第二天尚书千金服毒自尽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少年带着满身伤痕去尚书府寻人未果，一怒之下火烧了尚书府，自己也自尽了。 那天晚上林家的家主也就是阿卿的祖父也归于火海。 尚书千金服毒未果被送到临溪寺救治，听到这个消息后拖着羸弱的身体跑回尚书府，对着那片废墟歇斯底里的哀嚎，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十月后在临溪寺诞下一个男婴，含恨而终。 恶缘由此何以善终。 弗染自然听得出故事里那个丧心病狂的大盗和离经叛道的千金是什么人。 他父亲误杀了阿卿的祖父，他的降生本就带着罪恶，阿卿的一生本是坦途，他想带她去游遍九州大地，可他却没有本事护她一生周全，他不可以让阿卿和他一样风餐露宿，他也不想让罪恶与阿卿有半分瓜葛。 原来不是坚持就有用，他和阿卿本就隔着鸿沟，就连远远的看上一眼都是妄念。 “那些都是上辈人的错，难道我连争取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吗？”弗染有些不甘“师傅你平时不是这样说的。” 方丈无奈的摇了摇头:“弗染，放弃吧，林家施主经此一事会是个什么结果，你还要糊涂到几时” “师傅说过大道三千，佛祖普渡众生没有强加之法。” “唉，”方丈上前宽厚的手掌悄悄地放在弗染的头上“好好反省一下吧，为师罚你去扫溪源塔，去藏书洞好好看看佛经，好好的静思己过吧，这几天就开始准备吧。” 溪源塔，位于山尖，九层之高，两天还扫不完一回，方丈这么做，名为惩罚，实则是软禁。 “是不是我放弃了，阿卿就没事了”弗染无奈的问。 方丈是怎么知道他和阿卿的事的，林家的人为什么来的如此之快，还有他的生世，一个知书达理的尚书小姐怎么会和盗贼混在一起还闹得连尚书都知道了，一个盗贼何来的能力火烧尚书府。 方丈像天神一样洞悉着一切，好似什么都知道，却是观望而不说破，为什么要编出这样的谎话骗他，到底会瞒着他什么可是是方丈一手将他养大，亲自抚养，慈爱的像一个父亲一般，弗染相信方丈是不会害他的，也从来没强迫过他。那么方丈阻止这件事一定有原因，会是什么原因让方丈这样大动干戈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阿卿？ 他不敢赌，他什么都可以当筹码，唯独阿卿不可以。 他抬头看着方丈那张满布沧桑的脸依稀可见年轻时俊郎的模样。 方丈没有回答他，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摇摇头离开了。 独留弗染一个人面对着这寒冷的夜色与不善的人心。 原来即便他出生无罪，可他一出生就带着父辈的亏欠，他的父亲害得阿卿的祖母一生孤独。 他的一生本来什么都没有，他可以什么都放弃唯独阿卿，她那么美好，所以他不敢赌。他必须妥协，必须退缩。 今天就这样过去了，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吧，不知道新科状元还会不会娶第一才女，就让一切像菩提树下做的梦一样醒来就过去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弗染 阿卿一连睡了好几天才打起精神，她还是去了临溪寺，放弃林家的脸面，放下毕生矜持要去找弗染今天的山道上没有香客临溪寺依然关着门，阿卿顿了顿上前扣了门，出乎意料，这次门很快就开了，阿卿看见开门的人愣住了——这回开门的人是弗染，几日不见他又瘦了，苍白的脸颊陷下去了很多，衬出那越发明显的下颚线，他看着阿卿如视陌路，那溶着月光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施主，请回吧。” “为什么，弗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放弃…………” 弗染打断了她“我是有罪之人，佛祖慈悲以人间业火渡我，误入施主命数百年归去必是要到地狱受那十八般酷刑以还罪过，施主一心向善，必得善果，何故为一个罪人错失姻缘。回去吧” 弗染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深深的看着弗染，眼睛里说不尽的眷恋溶在泪水里马上就快夺眶而出“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放下枷锁，我愿陪你百年终老去受那十八般酷刑。”还要说些什么，弗染却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临溪寺，智空师傅接着关上了大门。 阿卿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弗染决绝的背影越来越窄最后透过门缝消失了。 她看着门痴痴地站了很久，最后呓语一般说了一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弗染，我没有放弃，从来没有。”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转身离开了。 阿卿没有回家，她一个人街上走了很久，她可以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是嘲笑，是唾弃，甚至是嫉妒，是啊，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风口浪尖上的新娘子。“哼”阿卿冷笑一声，不知是不屑他人的目光，还是在嘲讽命运的捉弄，亦或是在笑自己不识好歹，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终于她回家了。 她知道临溪寺为什么常闭寺门了，为什么山道上没有香客，整条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讨论逃跑的新娘子被临溪寺的妖僧迷惑了，妖僧长得柳面红唇若狐妖转世一般，方丈特赐弗染作戒。 最后多半惋惜的叹一句“妖孽，罪过。” 他们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毫不留情直插进阿卿的心脏里，她几乎可以想象弗染的处境，临溪寺乃国寺，出来这样的丑闻，弗染会是个什么处境。 那天晚上阿卿做了一个梦，她走在街上，街上没有一个人，整条街都散着雾，阿卿不停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阵笑声吓到了她“哈哈哈，可不是嘛，那妖僧长得清俊，不怪那林家的小娘子被骗” 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多“是啊，连林阿卿都被骗了，妖僧好手段。” “咦，那不是林家小娘子吗” “啧啧啧，不知廉耻” “是啊，她还有脸回家” “听说那妖僧被棍责八十，一声都没吭。” “定是妖孽。” “唉，妖僧作孽呀” “铲除妖僧，还世道清明”“对，铲除妖僧” 他们隔着浓浓白雾，隔着临溪山道，隔着无力的过去和苍白的未来在窃窃私语，它们好似怕阿卿听到，又怕她听不到，每一个字都似从那遥远而空旷的地方传来清晰的传进阿卿的耳朵里。 阿卿从梦中惊醒过来，紧紧的捏着一手汗，她想起白日去找弗染他只说自身罪深他都未曾提过别人是怎样看他的，原来他已经成了常人眼里的妖僧，原来她才是这场沉重罪孽的开始，阿卿将头埋进臂弯里，此夜再无眠。 什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什么十八般酷刑，她的存在就是对弗染的惩戒，他要一直活在世人的唾骂里，甚至给临溪寺带来灾难。 突然阿卿睁大了眼睛最后一丝睡意也烟消云散了，为什么人人都知道是弗染，父亲派去找她的人被方丈拦在门外，根本就不曾看到，就算是有人知道她那天逃婚是去临溪寺那为什么会一口咬定是弗染，还有弗染受罚这都是谁散播出去的，那天后院的锁为什么会坏了？看来林府和临溪寺的人都出了问题，对方的目标是弗染，为什么是弗染，弗染有什么特别 阿卿把整个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睡着了。 她托人去查了弗染的生世，将成亲那天所有事情都问了一遍，那天整个王府都忙得团团转，根本不会就人注意谁去过后院。 线索好似就这么断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状元 阿卿再也没去找过弗染，也很少出门，她开始帮父亲打理商铺的生意，偶尔派人去临溪寺捐一些香油钱。 并且亲自带着礼物去王府赔罪，她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新科状元——王霄瑜，大泱最聪明的人，皇帝的伴读，最年轻的新科状元。 柳眉下一双眼睛清澈得像黑夜里的琉璃盏一般夺目，高挺的鼻梁，与一双薄唇微微向上扬起见人总自带三分笑意，七分谦逊与俊俏，王尚书坐在主位，阿卿与王霄瑜相对而坐。 阿卿把退亲的事和尚书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了，快到门口时却遇到了王霄瑜。 他举手投足间都文雅，礼节得当，当真配的上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见到阿卿后他向阿卿微微颔首，举止儒雅，颇有大家之风，一举一动都是端庄自持，不由得让人心生好感，光站在哪里都有几分谪仙之姿。 阿卿欠身回礼“久仰王公子。” 王霄瑜到颇为好奇的打量了她一番:“不知今日林姑娘执意退婚，是对王某哪里不满，还是……”他把声音拖得很长，说话很轻，温柔还有几分体贴，留足机会让阿卿解释。 “为退亲之事而来。”阿卿道“阿卿无知，恐坏了公子姻缘，今日来为那日莽撞之举害得王府失了脸面赔个不是。王公子年轻有为，何来不满，是阿卿高攀不上。” “看来林姑娘是心有所属了既已心有所属，又哪来的不是。” “谢公子体谅”阿卿很是有礼的向王霄瑜行了一礼“阿卿这厢谢过，也希望王公子早遇佳人。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吧，聘礼我也如数退回。” 王公子到颇有兴趣的打量了阿卿一番也只是在情理之间没有丝毫逾举“可是为了弗染师傅我也略有耳闻，姑娘深情着实令人感动。” “公子说笑，是阿卿一时糊涂又关那位小师傅什么事，若真因阿卿鲁莽毁了那位师傅的清誉才当真是罪过，那些坊间谬传只怕会污了公子的耳朵，公子当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呵呵”王霄瑜笑了两声，摇摇头道“是我愚钝了，林姑娘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还请姑娘莫怪。”他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光芒总是充满着笑意，让人看着莫名的愉快。 “公子说笑，是阿卿做事鲁莽，公子又有何过，公子公务缠身，阿卿便不打扰了，告辞。”阿卿行礼告辞便匆匆离开了。 她很怕和王公子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很聪明，大泱开国以来官宦氏族多半瞧不上商贾，即便是林家，阿卿嫁给二品官员都已是高攀，何况是新科状元亲自上门提亲。 王霄瑜此举蹊跷得很，还有他的一再试探，为什么总把话题移到弗染身上，这让阿卿越发觉得王霄瑜有问题。 王霄瑜目送着阿卿出了门，一个人在树下站了良久，眼睛不经意的扫过地上的几片枯叶，原本温和的脸上露出几分坏笑“把蓝泽给我叫来，把院子打扫干净。” 旁边的侍女叫芙蓉，训练有素的去了不远处下人的院子传话，不过多久院子里就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骂“什么!!他被疯狗咬了吗？那个疯子。”嗓门之大，又震落了几片枯叶。 王霄瑜看着飘落的枯叶十分满意的笑了笑，甚是满意的走了，步伐轻快。 阿卿走到门口看见那棵大榕树下不由得停了下来，临溪寺门口有一棵一样的，只是那棵更茂盛。 弗染，好久没有人在阿卿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沸沸扬扬的传闻被新的传闻代替。 在京城，再惊人的消息能热乎几天多半都是被添油加醋的传几天，等大家听腻了也就忘记了。 而此时远在临溪之巅的弗染，一个人站在九层塔边，寒风卷起僧袍，五官端正，宛若仙降，眼神空洞，像在眺望远方，又仿佛在出神。 他手里拿着一块素月饼，和阿卿做的很像，他不吃，只是时不时低头看看，有时轻柔的笑笑，有时又紧锁着眉头。 良久之后他将月饼放在护栏上，自己叹了口气回到了塔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寒夜 阿卿去祖坟看了祖母，因为父亲施压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临溪寺还有弗染，阿卿也不愿和任何人说起，即便是父亲一再追问阿卿也只字未说。 除了祖母，那个长眠于此的老太太，在阿卿的印象当中永远都和蔼可亲，阿卿什么都愿意和她说。 所以她只有来这里，流别人不可见的泪，诉别人不可知的思念。 今天的天灰蒙蒙的，昨日飘了雪天却没有亮堂些，乌云压抑着世人，仿佛有一双手在乌云背后操控着什么，把人变成扯线木偶，牵扯着一些人走向万劫不复。 就在阿卿回家的路上，碰到了一些乞丐，阿卿习惯性的上前想施舍一些银两，却无意间听到了，几个乞丐间的闲聊“听说了没有，临溪之巅临溪寺藏书的山洞塌了，就只有去扫塔的弗染师傅困在里面，一夜了，怎么挖都挖不开。” “就是那个妖僧吗？” “什么妖僧，弗染师傅平时可没少照顾咱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现在大家都这么叫……” “啪……”几个乞丐的争吵被打断了，等他们寻声回头时只看见一个藕色的荷包掉在地上，碎银子撒了一地。他们立刻蜂拥而上，面目狰狞。 阿卿疯狂的跑在山道上，此时她的脑子轰轰作响，她来不及细想，那个乞丐的话一遍遍的在脑海里浮现，她不敢去想，只得拼命的跑。 等她千辛万苦的登上山巅时已是傍晚，还未开春，天已经渐黑了。 那座直插云霄的塔就站在哪里，她可以看见一旁有个山洞隐隐约约的闪着火光。 四周的一切安静极了，只有阿卿踩着枯叶的声，她喘着气，白色的气从她嘴里出来又消散在空气中。 她突然慢了下来，她看着洞口和里面透出来的火光，她突然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的靠近洞口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沉重，短短的一截山路像是要耗尽一生一般，她想亲眼看一看，确认他安好。 她慢慢走到洞中，山洞很简陋，四周都是书架，一个人正在中间的小方桌上看着书，豆大的烛火把他的影子衬的高大，修长的手指停在书间，骨节分明。 阿卿就站在他身后，捂着嘴无声的哭起来，许是啜泣声太大，弗染回头看见了她。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唤了一声“阿卿”这一声阿卿透着他的惊喜，他的思念，他的慌张还有不知所措。 阿卿慌忙的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嗯，是我。” “你怎么会来这” “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阿卿开始后退，然后转身往外跑。 弗染突然扑过来抱住她，把她扑倒在地死死的抱住，四周都是石块落地的声音。 洞口真的塌了，但是困住的不是弗染一个人。 直到四周又归于平静，弗染才直起身来，他扶起阿卿慌乱的打量着她，确定她没有受伤目光才落到那张多少次午夜梦回的脸上。 阿卿也看着他目光中是同样的眷恋“你还好吗” 弗染只是看着阿卿“嗯”了一声 “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嗯” “在这里幸苦吗？” 这次弗染摇了摇头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她没有移开过。 “方丈有没有惩罚你” 他依旧摇头 “其他人对你好吗” 弗染突然抱住了她，将她的千万个问题困在两臂的方寸之间。 什么罪恶滔天，什么亏欠难道在他的一生里这样抱一抱她，这么短暂的温暖也不可以吗？ 阿卿没动就这样静静地任他抱着，良久伸手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弗染抱着她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他想此时可以这样抱着她，就算余生孤苦又有什么关系。 弗染突然放开了阿卿，为什么阿卿一到山洞就塌了阿卿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不敢细想，只是站起来朝洞口走去，跪下来他拼命地挖着坍塌的碎石，想徒手挖开山洞，他的紧张与害怕已经完全侵占了脑子将最后一点理智蚕食殆尽。 阿卿站起来看着他疯狂的背影，他血肉模糊的手，扑跪过去抱住他哭喊起来“可以了，够了，已经足够了。” 弗染挣开她执着的去挖着山洞。 阿卿再一次抱住他“够了，就到这里吧，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弗染转过头看着她，皱着秀美的眉目痛苦的摇了摇头。 阿卿死死的抱着他，盯着他鲜血淋漓的指尖“不要再挖了，我们出不去的。” 刚过年关，天还很冷，入夜寒气就更盛了，弗染将外袍脱下披到阿卿身上。 阿卿看着他的脸，伸手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其实就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祈福 第二日的清晨，整个京城一片肃穆，从皇城到临溪寺都派了重兵把守，每一个人都跪在路边，惶恐的低着头。 皇家奢华的车队从皇城中悠悠的驶出来，在车队前，一青衣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连续阴了多日的天也开始放晴了，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俊秀的脸上总带着三分笑意，翩翩少年，鲜衣怒马免不得让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看得一阵脸红，此人正是王霄瑜。 在前面的马车里的是当今的圣上，年轻的傀儡皇帝——周敕煜，他是先帝和宠妃的儿子，宠妃多病，恃宠而骄得罪了赵皇后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废妃逃出宫去在民间生下小皇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便病故了。赵后多年出了公主一无所出。 小皇子在民间长大，十年前先帝病重公主亲自去寻回了他。更是助他登基，只是实权却从未落入他手中过。 所以民间对这位圣上的生世众说纷纭，有说是宠妃与奸夫之子，有说是山匪之子，更有甚者说宠妃根本无子也没有什么遗落的龙种。 一只苍白的手轻轻的调开车窗上鹅黄色的纱幔，眼神空洞的看着路旁的庶民，白净的脸上竟有几分怯懦，眼神不住的往后面的马车上看，不一会儿又悠悠的将头伸回去轻轻的放下纱幔。 公主就坐在后面的车上，她手里拿着佛珠一颗一颗的捻着，未施粉黛却还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薄唇一张一合虔诚的念着佛经。 今日是皇家去临溪寺为江南百姓祈福的日子，除了皇室还有高官，商贾，京城里所有的大门大户都会去祈福观礼，看皇帝与公主一起爬上溪源塔向上苍祷告。 车架再临溪寺门口停了下来，周敕煜和周凌在众人的簇拥下下了马车，周敕煜回头看着下车正在整理衣裙的周凌痴痴的扬着嘴角。 王霄瑜走到他身边看他呆呆的看着公主躬身问了一句“陛下怎么了？” 周敕煜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像自言自语一样的说了一句“阿姐今天真好看。” 王霄瑜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着周凌——大泱唯一的公主，天下一人，眉眼娇好，一笑倾城。像是发现了什么王霄瑜挑起绣眉无奈的笑了笑。 此时周凌也走过来温柔的替周敕煜整了整衣襟“阿煜，我们就去吧。”像每一个普通的姐姐一样，慈祥温柔。 周敕煜“嗯嗯” 在临溪寺拜完菩萨后，他们就去了溪源塔，众人尾随其后，到山顶以后那拔地而起，巍耸入云的溪源塔便映入眼帘，但真正引起注意的却是一旁坍塌的山洞。 刚入春，临溪山道上到处都是枯枝败叶，那坍塌露出来的新土显得格外扎眼。人群中出现了小声的议论。 周凌颇有不快的问了旁边的方丈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方丈“回公主那是我寺的藏书洞，许是年久失修所以塌了。” “哦”后边的王霄瑜皱眉道“那可有看守的师傅，这么重要的时候可别出什么岔子。” 方丈忧心忡忡的说道“老衲的徒弟负责看守这里。”王霄瑜皱眉道”此时还不出来迎接，只怕是……” 周凌远远的看了堵住的洞口一眼“那就留一队人在这挖吧。” 周敕煜:“阿姐事关人命啊……” 周凌打断他“阿煜，莫误了时辰，江南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在等着你为他们祈福呢。” “阿姐江南百姓在受苦，可我眼前就放着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若连这都救不得，我拿什么救天下！留一队人只怕是等挖开洞口已经误了救命的时辰了。” 周凌怔怔的看着周敕煜，这只从小到大对她言听计从的小兔子今天当众顶嘴了。 “那所有人都留下，快挖吧。”周凌深深的看了阿煜一眼转身去了一旁休息，只留阿煜一个人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 “阿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只怕待会儿山洞被挖开，里面的场景会更让她生气。”王霄瑜陪笑道。 周敕煜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一旁正虔诚念经的公主。 众人把洞挖开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阳光一瞬照亮了整个洞口，和里面奄奄一息的和尚，整个山洞里就只有这个和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弃子 寒风吹着溪源塔旁腐朽的大地，这里除了皇家祭祀平时基本没人会到这里来，只有方丈会时不时的带着几个弟子来扫塔。 在这里呼救根本没有人可以听到。 虽然洞口被封住了寒风浓烈却吹不进洞。可入夜气温骤降，阿卿开始发抖，弗染将僧袍脱下来披到阿卿身上，阿卿伸手制止了。 她接过僧袍动作轻柔的披回了弗染身上，弗染没动任她将衣服披回自己身上，他的理智一点点回来了，他侧身在阿卿身边坐下。 一双玉手鲜血淋漓，他默默地看着洞口一句话都没说。 气温越来越低了，阿卿蜷起膝盖哈口气搓了搓手努力让自己热乎一点，突然一只手揽着她的肩她拥到一个温暖的怀里，手的主人只是小心翼翼的圈着她，不敢用力。 阿卿探头看着他，看着他秀气的眉眼，看着他消瘦的脸颊，被冻的苍白的双唇，她突然鬼使神差的吻住了那双薄唇。 那双抱着她的手先是一愣，而后便紧紧地将她拥住。 阿卿的脸颊像发烧一样的红起来，只是这样轻轻一点她就觉得无比的幸福，她将头埋进弗染的怀里，不敢看他。 弗染也只是红着脸将她抱得更紧了，两相安静一句话都没说。 不一会儿两人便相拥着睡去了。 “克……克”稀碎的声音从洞口传来，有人将洞口挖开了一个小洞。 阿卿静静地看着那个人从洞里爬进来，朝这边走来。 她轻轻的拿开弗染的手，生怕惊动他，轻柔的在他眉间落下一吻，心满意足的朝那人走去。 那人颇为有礼的照顾她爬出洞口，又将洞口原模原样的封住。 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对阿卿平静的反应到颇为惊讶。 他引着阿卿朝小路下山，却不是阿卿回家的路，阿卿也没问，只是跟着他。 那人最后将她引到半山腰的一个小亭子边，那里平时是供敬香的人休息的。 那人没有进去，只朝亭子行了个礼“主上，人带到了。” 也不等亭里的人发话就退了下去，只留下阿卿孤零零地站在亭边听候发落。 “姑娘的胆识倒是令人惊讶，到这个时候了不哭也不闹。”一个慵懒的声音从亭子里传出来。 阿卿笑道“哪里，您见笑了，今晚的事是我鲁莽了，还望您见谅，阿卿在这给您赔罪了。”说着她向亭子行了一礼。 亭子里的人扬起一边的嫣红嘴角冷笑道“赔罪你拿什么赔他要是出了事你们整个林府都不够赔的。” 阿卿“公主殿下不是赶到了吗？” “看来你早就知道是陷阱，你也知道会有人来救你们。那既知是诈为何不躲” “躲我要是不来，公主去哪里抓那个居心叵测的和尚” “你在拿弗染当诱饵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为了保他，本宫花了多大的心血你既知他身份，那本宫奉劝你离他远一点。”亭子里的周凌脸上有了几分努意。 阿卿低下头不卑不亢的说道“贫女自然明白，我也知道公主花这么大的心血去护着他是为什么，他的生世我能查出来，自然别人也可以，公主觉得我离开弗染他就安全了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是你们欠了他的，他也无意参与你们的斗争当中。” “哈哈哈……”周凌听到这里肆无忌惮的笑起来“欠了他的哈哈，我外祖父一生铁马冰河的守着北疆落了个什么下场？赵家出事的那天满朝文武谁替他说过一句话他守护的黎民百姓谁曾替他说过一句这是谁欠谁的？弗染他生为最后的血脉，去争去夺就是宿命，整个天下都欠赵家的。”周凌似乎被戳到了逆鳞，但依然保持着仪态，将手紧紧的捏着来控制自己的怒气。 阿卿“可弗染和他娘一开始就是弃子，对您已经没有用途了。临溪寺内鬼也除，我会回林家，从此不再见弗染。”阿卿深情地看着山尖道“也希望你可以护得他周全。”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周凌站了起来，走到阿卿面前，“你可以下山了。” 阿卿便行礼下山了，她走后，一个丫环走了过来，说道“这女子如此危险，我们要不要杀了她” 周凌看了看那丫鬟一眼“哼，杀了她我辛辛苦苦的暗中保护弗染，他这么喜欢林卿，八十棍杖一声都没吭，你说她要是出事了弗染会怎么做”周凌不等回答又继续说“他会追查不休，再一次走上风口浪尖。所以不是时候。” 今夜的寒风很大，吹散了乌云，注定第二天，艳阳高照。 果然第二天在众人挖开山洞之后阳光变迫不及待的充斥了这露出来的山洞一角。 整个京城都在赞扬一心救人的皇帝和奄奄一息的弗染。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教训 阿卿走在路上，绣着绢花的鞋子沾满了泥土，头发被下山的树枝刮乱了，面色苍白显得实在狼狈，她手里捏着一个挂坠青色的穗子漏出来，身上不住的在发抖，手里紧紧的攥着那颗佛珠——是弗染的，那次阿卿去找弗染，在竹林里，他端坐在那里好像神佛一般安静祥和，修长的手指尖就挂着一串白玉佛珠，似乎已成了习惯，每次他都在竹林里，每次他都会听见脚步声就立刻回头，眼睛总是闪着光芒。 阿卿走过去，他便站起来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她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大部分情况下无论阿卿说什么他都只是看着阿卿笑然后点头。 “弗染你的念珠真漂亮，给我看看好吗？” 弗染从来不会拒绝她，只是笑着吧念珠递过去。阿卿接过去转身迎着阳光提起那串佛珠仔细的端详起来。 弗染也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她仔细的样子笑得心满意足。 等阿卿要将念珠还给弗染的时候，念珠的绳子突然断了，所有念珠顺着那条断掉的线哗啦啦的滑了下去，有的掉在枯叶上，有的掉进土里，有的掉在石板上，让他两找了好久，的就有这样一颗念珠怎么也找不到了，后来她听说那天弗染送她回去以后一个人在竹林里找了好久，因为念珠是他阿娘的遗物。 此时那颗念珠被阿卿紧紧地攥在手里，好像这样可以握到弗染的温度一般，即便她现在浑身冰凉。 她不觉得念珠有什么稀奇，它很普通，但是弗染把它视若珍宝，所以她故意弄断了线，故意偷走了这一颗。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自私，即使她知道弗染会找很久但她还是将这一颗藏进袖子里带走了。没想到这颗小珠子竟成为今后余生里唯一的慰藉了。 昨天晚上，在阿卿进去不久后便有个和尚来到洞口打碎了洞口上边的巨石，碎石一路滚落，途中有打坏了砌在洞口的石头，就一瞬整个洞口都塌了。 他离开后，在林子里鬼鬼祟祟的放了一只信鸽，他看着信鸽飞走的方向突然脖子一凉，一把短刀明晃晃的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猛地向后一仰，退开十步，那人却飞扑而上，完全没有留活口的意思将刀没入了他的心脏。 此人便是临溪寺的内鬼，一个负责拾柴生火的师父，是那样的不显眼。 就在阿卿告别周凌下山时，在山脚的一棵大松树上看见了他，他的尸体就挂在树上，献血从胸口顺着衣服滴了一地。 阿卿吓坏了，她没有叫，只是顺着山路疯狂逃窜，等到一个足够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狠狠的吐了一场，从怀里掏出那颗念珠无声的哭了起来。这是周凌的警告，也是教训。 阿卿一进城就听说了弗染被救的消息，人人都在称道皇帝宅心仁厚，阿卿也只是一笑而过。 太阳出来了，那些埋在阴暗里的东西藏不住了，要蠢蠢欲动了吧？ 当大家都渐渐遗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当一切仿佛又归于平静的时候胡人北下直逼京城，全城百姓举家南迁，那日兵临城下全城一片混乱，全家人都在忙着收拾，全城的人都在往南门跑，只有阿卿逆着人群跑向了北门，耳边回荡着丫鬟说的话临溪众僧保护山民没有一个进了城，当她到北门时战争已经结束了，胡人中途撤兵了。 战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风从远处吹来吹着战旗猎猎作响，鲜血染红了黄土，横尸遍野，阿卿走的愈来愈快，弗染就跪在血泊之中低着头，洁白的僧袍上染满了鲜血，它们像地狱里的曼珠沙华一般绽放在僧袍上耀眼夺目。 阿卿奔到了弗染面前弗染抬头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全是伤痕与血迹，阿卿看着他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还好他还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等风 阿卿走上前跪在他面前抬手摸了这几月不见越见消瘦的脸，那样认真的看着他如视珍宝。 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弗染也抬起头看着她眼里无尽的深情与眷恋，那几月不见的思念都化作这一个深情的眼神深深的看着阿卿像是一眼望穿她的魂魄把她留在眼里，阿卿扬着嘴角眼泪却很不争气的落下来。 “我杀人了，可我还是没有救回他们。”弗染看着阿卿无力地说。 阿卿上前跪倒弗染面前，像抚慰一个哭泣的孩子一般轻轻吻了一下弗染的额头，低头看着他说“没关系，佛祖不会怪罪你的。” 弗染看着她，眼里说不尽的欢喜和无力。 阿卿正想说些什么那成群结队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阿卿看见弗染身后的北门被人关上了。 胡人在离他们五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拉弓举箭。 阿卿认真的看着弗染“看，我们没有一起终老但是要一起归去了。”说着她拉着弗染的手与弗染并排而跪，他们看着对方相视而笑彷佛世界只剩彼此。 顷刻之间胡人的箭像大雨一般落下，箭落在晃眼的血土之中，落在冰冷尸骸之上。 献血染红了阿卿背上的纱衣，箭从阿卿的瘦弱的背直穿心脏，献血不止触目惊心，却没有伤到弗染分毫。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阿卿突然转身将弗染紧紧的护在怀里，她慢慢滑落到弗染怀里，痛苦的神色，苍白的脸。 可她看起来却格外的满足“弗染，没有罪孽，不是你的错，你好好活下去，我去帮你受那地府的十八般酷刑，我替你去挡下那满天神佛的降责，不要哭。”她抬手抹去了弗染的泪水，箭插得很深，她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伤口，不由得疼的颤抖起来，“不求佛祖原谅，只盼你余生无霜无雨，万里清风宛如初见时一般。” “阿卿，你说过要等我的，要和我一起终老的，要和我一起赴死的，我还没有带你去看九州盛大，我也不怕地狱的十八般酷刑……”这是弗染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慌乱，他语无伦次，无助的抱着阿卿，疯狂的去擦阿卿呕出来的血，好像这样阿卿就不痛了一般。 “对不起，我怕是做不到了。我食言了”阿卿看着他眼里是眷恋，是不舍，是顶着世人唾骂也不曾放弃过的爱，她从怀里掏出那颗念珠塞到弗染手里，凑到弗染耳边“弗染，我见过京城的万家灯火，都不及你眼里万一……”如画的眉目里集满了倦色，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累，即便是她奔走在临溪山道上还是跪倒在父亲的书房外都不曾像现在一般疲倦过，她脱力的靠在弗染的胸膛上，泪水从鼻尖滑落苍白的脸上再没了生气。 她明明很疼但是她在笑，笑的很幸福很虔诚，笑的让弗染不知所措，撕心裂肺。 在箭射过来的时候阿卿听到了鼓声弗染久居深山自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是朝廷的援军到了，弗染有救了。 “啊……”弗染抱着醒不来的阿卿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他一开始只是边擦掉阿卿的眼泪边一声声的唤她，但是她就在她怀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周遭一片混乱，他就跪在哪里抱着阿卿哭的撕心裂肺，叫的无比凄厉。 墨色的天空上一轮圆月，为那坐在北疆守营外的人镀上一层银辉，一阵凉风扬起他的青丝，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消瘦的背影在月光下说不出的孤寂。 胡人退归北方层层捷报，皇帝赏了所有人，却有一个人不愿归去。 三年了胡人再也没有来过，年轻的钦差走过来同那人坐下“将军，这是在看什么？” 那人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那轮圆月“我在等风” 钦差挑了挑秀美问：“等到了吗？” “等到了” “等风做什么？” 这次将军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想：“我在等禅意，等那年拂动我心的那阵风。” 见他不答钦差换了一个问题：“那年你为什么不带她走呢弗染你在这里守了三年了，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呢？” 那个将军便是弗染，朝廷援军赶到救下了他，他参军带着朝廷军队打了第一场胜仗，把胡人一路赶回北方。 “因为我满身罪恶，那满天神佛不愿渡我，她来渡我谁来渡她，我不想把这一身的血腥味带到她的埋骨之地。” 钦差轻笑一声“迂腐。她愿意逃婚放弃名节，开罪我和我父亲，难道还怕你这一身罪恶吗？你将她拒之门外就因为这个吗？”钦差将手放到弗染肩上拍了拍，叹了一声“弗染，你既以握起屠刀，又何故放不下佛祖” “因为不配，因为不敢，我是背信之人，我没脸见她。”弗染终于承认了，他不断地欺骗过自己，可他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菩萨，他救了世人却救不了阿卿也放不过自己。 那天阿卿在寺门口说要等他，他多想拉着她走，可是他不敢，他怕像他的父亲一样酿成大错，他退缩了，他仓皇逃窜，不知所措。 看他一脸的凄然钦差放软了语气“你等到的风是你要的吗？去看看她吧。” “你说她会在哪里。”弗染看着天幕一脸茫然。 王霄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天空“她呀，功德深厚，大抵是一生圆满修成正果了吧。”钦差说完便转身走了。 弗染，你还在等什么，你等来的已经不是那阵风了，你的故人已经回不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南安 周敕煜九岁的时候被周凌接回了皇宫，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记得那天。 他蹲在阴暗的柴房里，背靠草堆旁瑟瑟发抖，已是寒冬但是他的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麻布衣裳，就在前一天晚上他又被毒打了一顿，清俊的五官还未长开却早已布满了淤青，有的是旧伤，有的是昨夜新增的。 他蹲在那里目光中是同龄人所没有的怨毒。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强行撞开了，十二岁的周凌就逆着光站在门口的雪地里，那时的周凌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但她站在那里就“”有一股迫人的气势，她冷着脸看着侍卫撞开柴房简陋的木门，漏出门后那个蜷缩着的少年，他单薄的身体全都是淤青和紫痕，他没有哭只是冷眼看着门外。 周凌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走了进去手里拿着一件褐色的披风，就在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少年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光，就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印着这个仙女一般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向他，她将手里的披风披到他的身上，那是周敕煜第一次在寒冬里感受到温暖，被冻僵的手脚并没有因为一件披风有多少缓和，但是那颗心却突然之间暖开了。 周凌看着他向他伸出一只手“南安，跟姐姐走好不好？” 虽然搞不清状况他还是鬼使神差的伸出那只布满泥泠和伤口的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然后拉住了周凌的手。 周凌拉着他走出了柴房，院子里跪着周敕煜在民间的父母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颤颤巍巍的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看他或者说不敢看他身边的周凌。 周凌几经辗转才寻到先太子妃身边的老宫女的住处，一进门时这位老宫女满脸的惊恐，周凌坐在简陋的屋里，看她翻出家里的粗茶给她泡了一杯端上来，周凌接过茶并没有喝只是放在一旁的桌上，和她说明了来历“这位姑姑无须客气，本宫此次来只是为了寻回先太子的遗腹子，没有恶意。” 当年二子夺嫡何其惨烈，现在的皇帝也就是周凌的父亲取了赵氏为王妃，获得了赵族的势利成功夺得了皇位，并对太子一族赶尽杀绝，当时只有太子妃和一个宫女被太子先送出了京城，太子妃当时已身怀六甲，直到出逃的第八个月有人在西湖发现了太子妃的尸身才停止了对他们的追杀。 周凌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是一股雍容华贵的气息，她看着老宫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老宫女看着她心里揣度这什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不知公主殿下找南安做什么？” 周凌礼貌的笑了笑：“自然是认祖归宗了，皇室的血脉总不能一直流落在外，姑姑您说是吧？” 知道周凌没有恶意，那老宫女却很为难的左顾右盼起来，一旁的猎户丈夫倒是反应得快，立马拉着一旁胖乎乎的小男孩抢嘴答道“南安在这，公主南安在这”他一脸陪笑的把那个穿着旧棉袄，浑身累肉的孩子推到前面。 那孩子还搞不清状况就被推了出来回头不解的看着猎户。 周凌走到他面前一脸温和的笑着，她看着这个相貌平平的小男孩，抬头看着猎户：“你们把他照顾得很好。” 猎户慢点头哈腰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一旁的老宫女惊恐的看着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出。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裙摆 周凌温柔的看着小男孩，周凌比他高了些许，弯下腰与他平视问了一句“你就是南安？” 小男孩像是被她迷住了一般痴痴的看着她，最后才反应过来并迟疑的点了点头。 周凌直起腰脸上温柔的笑容化成了凌厉的冷笑显得高傲而冷艳：“哼哼”，她冷冷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一家三口被吓得跪在地上抖若筛糠，周凌指着那个男孩冷冷的说：“这就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孩子？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孩子京城里乱拉出一个都比他好看，你们是觉得本宫年少好糊弄是吗？” 那是猎户的孩子自是与他有五分相似，更不用说那猎户长得肥头大耳一脸油腻。 “不敢不敢”老宫女忙忙出声求饶道：“公主，若不是不得已，我怎么敢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呀，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南安他早就夭折了，四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她说着还抬头看了看周凌，见她怒意被震惊取代了，才敢低着头声泪俱下的说：“南安四岁那年的冬天，和村子里的小孩子出去玩走丢了，我们去寻了一夜，在天亮的时候才在山下找到他的一只鞋，他们都说是山里的狼把他叼走了。”宫女边说边哭像极了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周凌皱着眉，很痛心地看着她“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宫女边嚎边回答“不敢欺瞒公主，是我没用，请公主恕罪。” 周凌看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父子两，叹了一口气：“罢了，不该怪你的。”她看了看手里带给南安的礼物——一件黑色的披风，是胡人进贡的，据说冬天披上很暖和，可惜南安收不到了，她径直的走出了那个简陋的屋子。 她看着屋外萧瑟的景象，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气从她嘴里出来变成白色的雾气，随后有消散在空中。 院子里一座小房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屋外的积雪上有两条长长的拖痕，很窄，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来。门被从外边锁得死死的。 周凌让人将门撞开，她看见了那个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的少年，他满身伤痕冷眼看着屋外的一切。周凌认出那就是南安，他稚嫩的脸与他娘有四分相似，周凌见过他娘的画像——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二子夺嫡的开端。 原以为逃过一劫的一家三口听见动静都跑了出来，看见柴房门被撞开的一瞬吓得跪在了地上，那猎户竟在寒冬腊月流了一脸的汗。 他们都很清楚，如果公主是来寻仇的那最好不过，看见南安受苦的样子说不定还能赏他们一笔银子，但公主偏偏是来接南安的，让公主看见南安的样子比让公主以为南安死了他们只会更惨。 所以从周凌表明来意之后，她就十分害怕，开始为难起来，不惜撒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寒冬 南安没有杀那个宫女，也没有杀猎户，但他却做了一件更令他们难过的事——他挖了那个小胖子的眼睛。 那个小胖子叫虎儿，他的母亲是前太子妃的贴身侍女，父亲是江南深山里的一个猎户，他是猎户的老来子。 猎户一家过得清贫，什么都紧着虎儿，再加上有南安的待遇衬托，虎儿自小在家里就及为娇纵。 那天周凌牵着南安走出来的时候指着他们对南安说“南安你来处置他们吧。” 他们畏缩着跪在哪里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很清楚是怎样对南安的，他没有床，每年只有特别冷的时候可以和虎儿睡在一起，否则他的一年四季都在柴房渡过。 就在昨天南安带着虎儿出去玩，回来的时候虎儿全身都湿透了，猎户气得把南安拖到院子里好打了一顿，最后把他拖进了柴房里。 如果周凌不来接他，那他今年这个寒冷的冬天应该就是在柴房里度过了吧。 南安从他们身前走过，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对周凌说:“可以走了吗”他看着周凌的眼神里是有温度的。 周凌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 当他们走到院口的时候南安回头看了看还跪着的一家三口，突然冲了回去，在柴堆旁取了一截拇指粗的断木，当着一众人将断木插进了虎儿的眼睛里，他将断木抽出来又插进了虎儿的另一只眼睛，他恶狠狠的将断木抽出来，阴鸷的眼睛里充满了怨怼。 猎户被公主的人控制住了，南安手里死死的捏着断木，满是血的手紧紧的捏着那根断木不由得颤抖起来。 满院子都是虎儿的撕心裂肺哭声和老宫女的尖叫声。血滴进雪里鲜红艳丽不久就淡了颜色。 南安像回过神来一般，突然丢掉手里的断木回头看着周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黑色的披风下那双手在粗衣上使劲的搓着，可是血迹还是擦不完。 南安低着头看着这双手，又看了看周凌雪白的玉手，表情说不出的难看。他回过头来看着虎儿眼神里充满的厌恶。 他又看了看被压在一旁的猎户——猎户两眼布满了血丝，恨不得将南安生吞活剥了。 南安露出来一个冷笑。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周凌就在他身后深深地看着他瘦小的背影什么都没说。 直到南安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立马低下了头，那眼神里恢复了普通孩子所有的稚嫩，他不敢看周凌，只是使劲的擦着手，把手都搓红了，还没有停下来。 他低着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可以走了吗”他可以感受到周凌的眼神变了，已经没有才接到他的时候那样温柔了，此时的她看着南安眼神中说不出的深意。 周凌没回答他，他也不敢动，只看着自己的脚尖，他有些后悔了，他很怕，很怕周凌因为他刚才的失控而不要他。 他努力对着周凌挤出一个笑容，笑得很灿烂有着一个九岁孩子该有的天真和烂漫，这一笑起来一扫方才脸上的阴鸷，苍白的小脸上有淤青和血迹，血迹有自己的也有虎儿的。 周凌回过神来漏出她惯有的笑容轻轻点了一下头“嗯”并向他伸出手，“走吧，南安回家了。” 马车驶出去没多久南安就睡着了，周凌替他拉了拉衣服，便坐到一旁也闭目养神起来。 南安没有睡着，他不知道会到哪里去，他依稀记得以前有偷听到宫女与农夫的谈话，农夫说他是先太子的孽种，是个祸害。 他不知道回去到哪里，自己会不会死，可是当周凌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这辈子不论生死的跟着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青鸾 那宫女紧紧的抱着虎儿，看着马车消失在那片萧瑟的树林里。 她叫余珍，十二岁就被卖进了太子府做奴役，她原本只是干粗活的粗使丫环，胆子小也不太会说话，在府里没什么朋友经常被欺负。 景帝三十年，上元节，江南节度使向皇帝进献了一个美人献舞，那天那个女人在皇宫里一曲《青鸾》名动天下。那个女的就叫青鸾。 那天景帝高兴，大赦天下，提拔了江南节度使。将青鸾赐给了次子吴王做王妃。太子和吴王府里的下人的拿到了双份的月俸。 景帝三十一年，三月，正是宫中桃花开的最好的时候，那天太子在金銮殿外跪了一天，原因是要请旨迎娶青鸾，皇帝大怒。 景帝膝下血脉稀少，有三位公主就只有太子与吴王两个儿子，太子一向做事严刻，且有规矩，张弛有度。吴王为庶子非皇后所出，一向循规蹈矩无心皇位。 太子跪了一天终于在正午时分晕了过去，皇后便跑来大闹了一场，皇帝动摇了。 午后太子还没有醒，吴王被召进了宫，在御书房内皇帝看着吴王深邃的脸庞，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唉，好孩子，很久都没有召你入宫了，自你十六岁在外面开府以后就很少进宫来了。你母妃去的早，你从小话就不多，我也没有时间照顾你，你不怪父皇吧？” 吴王忙行了个礼回到:“不敢，儿臣不进宫来，心里自然是惦记着父皇的，父皇为天下苍生劳累至此我怎么敢责怪父皇。这几日儿臣在准备婚事没能时常进宫看望父皇，还请父皇不要怪罪儿臣给才好。” 提到婚礼皇上有些不忍:“越儿喜欢青鸾吗？” 周越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父皇，他听说了太子的事了，当他被召进宫的时候还在想父皇应该不会答应他的，父皇一向说话算话。 皇帝没等他回答走上前将他扶起:“韫儿也喜欢青鸾，他跪了很久都晕倒了。你母后来找过我大闹了一场，越儿你可以放弃青鸾吗？” 被扶起的吴王还没站稳又跪了下去:“父王不可，儿臣没有母妃，也没有能力为父王分忧，但是儿臣不能没有青鸾。父王当初不是已经让我们选过了吗？为什么又反悔了” 在上元节那天，皇帝拿出了御林军的虎符，要兄弟二人选，不负所望太子选了虎符，吴王选了美人，不用说这其中的含义了，虎符即江山，吴王选了美人注定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 这是大家都想要的结局，偏偏昨天太子拿了虎符来换青鸾。 皇帝看着吴王，为难起来:“韫儿用虎符和你换，朕会为你另谋一门好亲事的好不好” 吴王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回了皇帝:“儿臣不要虎符，我只要青鸾。” 皇帝为难之际，一个太监冲了进来:“皇上不好了，皇后服毒啦” 皇上没顾得上他，就往椒房殿去了，周越也起身追了出去。 那天皇后以死相逼，最后的结果已经一目了然了。皇后被救了回来，皇帝一直在椒房殿里照顾。只留吴王一个人在椒房殿外跪了很久，傍晚乌蒙蒙的天空开始下雨，雨越来越大，一个小太监来劝他回去，可他没动，直到两个时辰之后他才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宫外走，他没有母妃，他在这里晕倒了没有人会来管他，还有青鸾，青鸾还在等他回家。 管家就在宫门外等他，远远的看见他就拿着伞冲了过来“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那些奴才怎么搞的怎么都不知道给您拿把伞” 周越才发现自己很狼狈“莫叔，马车上有没有干净的衣服？”他不想让青鸾看见。 管家点点头把他迎上了车。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手足 青鸾就在门口等他，她打着伞站在门口穿了一件青色的纱衣，她很喜欢青色，她就站在门口眉目如画又略显焦急，周越从来不会出门这么久，若不然出门时一定会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 磅礴的雨中传来了车架的声音，吴王的车架稳稳的停在了门口，周越从车上下来，青鸾便打着伞迎了出去，扬着嘴角一脸温柔的责怪到:“菜都凉了几回了，你怎么才回来” 周越只是看着她，无比深情的看着她，眼里说不尽的悲戚与温柔。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让满天星辰都没了光泽，上元节那天晚上满月狡黠也不及她动人。 他从来不后悔选的是她，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像这样快乐过幸福过，即便皇后对他百般打压，即便太子以握大权，即便父皇各种明显的偏袒太子，只要回家可以看见青鸾在笑着等他回家吃饭——他们还没有成亲，即便每天只是单纯的一起吃饭听她说一说江南烟雨他都觉得无比的满足，无论让他遭遇什么都可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和他开这样的玩笑，他没有母亲，也可以不要江山，他可以接受外人对他平庸无能的评价，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没有青鸾。 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明明什么都让着他，不去争，也不抢。人人都夸太子是天之骄子，那他就故作平庸之态，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为什么还要来跟他抢夺青鸾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青鸾收起笑容皱起眉看着他:“你怎么了？” 周越回过神来，回了一句:“没事，等到现在饿坏了吧？下一次要是饿了就不要等我了。”下一次，那还有什么下一次，自欺欺人罢了。 “今天都在家做些什么”周越只记得他会出门的时候青鸾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青鸾的脸却红了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了。 他周越一脸宠溺的看着她柔声哄到“怎么啦？害羞成这样？” 青鸾低着头看着很小声的说了一句“今天早上嫁衣到了，我试了一下。”她的声音极小，说完脸更红了。 听到嫁衣，周越那一脸宠溺的笑容里竟漏出了几分苦涩，不过只是一瞬间还不等人发现就被收敛了回去“可还合身，青鸾穿起来一定很好看，吃完饭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青鸾羞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拉着他岔开话题道:“我们快去吃饭吧，再等一会儿菜又该凉了。”说着便拉着他回家了。 吃完饭后，周越说想看一看青鸾穿嫁衣，但怎么说青鸾就是不肯，周越一路追到青鸾休息的厢房，被青鸾关在门外，他不依不饶的在门外问:“就让我看一下嘛，青鸾为什么如此小气” 青鸾在屋内背靠着门，小脸羞得红红的说:“因为你今天没有按时回家吃饭，还有嫁衣要成亲的时候才可以看的。”她越说脸越红索性下了逐客令:“夜深了，你快回去吧，我要睡了。”说着去吹灭了蜡烛，躺到了床上。 屋外久久没有动静，周越大概是离开了吧，她早早的睡去好像这样就可以很快的度过一天，这样离成亲又近了一天。 却不知屋外的周越还站在门外，他在笑无声的笑月光折射着那颗从眼眶里掉出来的眼泪。 没人与他感同身受，不会有人知道他有多爱青鸾，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有多无力有多痛苦。 月光撒在花园的小路上，照着他清冷的背影却照不出他跪得青紫的双膝和满心的不甘。 “青鸾，青鸾我该怎么办呀”他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他没有母族，只有在父皇的可怜中度日，父皇希望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就努力的去变成什么样子。 他从来不与别人夺什么，永远装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温顺样子。 太子想要的东西，他从来不染指，周韫他明明什么都有了，而他只有青鸾，他什么都不奢求了，为什么周韫还要来和他抢青鸾？ 他慢慢的踱出了青鸾休息的小院，微风轻轻吹着他，吹散了他的年少天真和青涩单纯。 什么手足情深，周韫哪怕还有一点手足情义就不会和他抢青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抗旨 圣旨在第二天正午准时到达了吴王府，陈主管尖细的声音从门口传遍了整个正院，吴王与老管家和府里的下人都到大厅里跪了一地，唯独没有青鸾——青鸾去买胭脂了，周越支走了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南有女青鸾，品行上佳，行为端庄，贤良淑德，赐予太子作妃，吴王周越才德兼备，孝顺有加，颇有皇室之风，赐御林军虎符，升为吴亲王。钦此。” 太监一板一眼的将圣旨念完，便将圣旨合拢，恭恭敬敬的走上前递向吴王，“亲王殿下，接旨吧。”说完就使眼色让旁边的小太监将虎符盛了过来。 然而吴王就跪在地上一动没动，完全没有要接旨的意思。 “哟，亲王殿下您这是怎么啦，您这样让老奴怎么回去交差呀？您可别为难我呀。”见他不接旨，老总管哭丧着个脸，一边央求他，一边向一旁的管家使脸色。 约莫过来一个时辰了，吴王还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接圣旨，陈总管自然也只能站在那里，磨破嘴皮子的劝说吴王，他来的时候皇帝蹭吩咐过一定要让吴王接旨，而吴王的油米不进反应着实是让他跳脚。 一个跪在人群里的人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退出了大厅，那是王府的莫管家，他退出大厅后直奔了青鸾休息的房间 ，此时的青鸾刚刚回来，正坐着喝茶，看见她莫叔就冲了上去:“姑娘，您快去看看吧，要出事啦。” “您这是怎么啦”青鸾站了起来，吴叔的样子很急，让青鸾不安起来。 其实青鸾也觉得今天府里很不对，人少了一大半，周越不让她走正门，像是来了什么很重要的人，青鸾不喜欢应酬，她也没往心里去。 “陈公公来了，圣上有旨要将您许配给太子殿下，吴王殿下不肯，陈总管没法交差一直在那里耗着呢？” “什么？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阿越明明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呀？”青鸾皱起眉问。 “是太子殿下，他去求了皇上，皇后以死相逼，圣旨一早就到了，一直僵持到现在了。” “那阿越呢，他怎么样了？” “扑通”莫叔跪到了青鸾面前，花甲之岁，垂垂老矣放下了一生最后一点尊严。 他突然的举动吓坏青鸾，青鸾被吓得退后一步，一股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莫叔，您这是要干嘛” “姑娘，救救殿下吧，你知道吗殿下这是抗旨是死罪呀！”莫叔越说越激动双眼通红“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原是宫中的侍卫负责长宁宫宁妃娘娘的安全，宁妃娘娘是护驾死的，她替陛下挡了刺客的剑，太医救了一晚上，可还是无力回天，当时殿下才八岁，他一直守在门口等着太医们一批丧气的出来，又一批为难的进去，天亮的时候宁妃娘娘的死讯传遍了整个皇宫，可他还是在门口等，他央求太医不要放弃他的母亲。”说到这里莫叔痛惜的摇了摇头。 青鸾:“后来呢” “后来皇帝派人将宁妃厚葬，从那以后殿下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皇上希望太子继位，他就一番寄情山水的愚钝样子，他对皇上从来都是言听计从。这是他第一次武逆皇上。青鸾姑娘，你救救殿下吧。他没有母妃，没有靠山，他这样要出事的。” 泪水在青鸾眼睛里打转，她心疼周越的过去，但是她也吓坏了，她懂莫叔的意思，可是她又怎么会愿意呢？ 青鸾“莫叔，你在说什么呀？我和阿越不是下个月……”她没把话说完，现在无论她做什么决定结局都可以让她泣不成声。 她抬起头擦干了眼泪“那走吧莫叔。”说着将莫叔扶起来。 莫叔站起来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便带着她朝大厅走去。 青鸾跟着莫叔一步一步的走向大厅，一步步走向了命运的另一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吴王 大厅里，吴王一动不动的跪着，只有陈总管急得团团转。 青鸾一步步的走了过去，这是一直没动的吴王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青鸾一步步走向陈主管，接过了他手里的圣旨“谢主隆恩”她的无力的说了一句，她不敢看周越。 她怕她会反悔，莫总管一把年纪既便他所求很为难她，即便她不愿，但是她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吴王一生孤苦，不该有此祸，如果是因她而起，那就让她自己承担吧。 陈总管松一口气，很是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陪笑道:“那姑娘就准备准备跟老奴走吧。” 青鸾:“大人可能容我休整休整，我今日身体不适。” “这……”总管为难的看了看她，当他目光扫到吴王时便立刻点头答应了:“是是是，那您今天好生歇着，我明天再来。”说完便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的吴王突然笑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冷笑，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边笑边站了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凄凉还有最后取代理智的癫狂。 他走到青鸾面前死死的抱住了她，他闭着眼睛睫羽如扇，却面若死灰对他来说这是这世间最后一点温暖，马上就不属于他了。 从此余生无论是春夜还是夏昼都只剩一片冰凉了。 有一个人用手捂热了他的石头心，又有人强行掰开了那双手。 青鸾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怎么做这么傻的事？以后不允许这样了。” 周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牢牢的将娇小的她锁在两臂之间。 良久了，他才压着怒火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出来？谁叫你来的”说着转头看着一旁的莫叔，一向温柔的眼睛里酝酿着滔天的怒火。他放开了青鸾，走向莫叔却被青鸾拉住了，他回头看着她神色总会温柔几分“是我自己出来的，没人叫我。” “你！”他气的不知道说什么，面对她他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 “我肚子饿了。” “好了，我知道了。” 他们还像往常一样吃饭，像往常一样聊天，青鸾不管说什么周越都只是看着她，往常他会笑，而今日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深色眸子里那深不见底的眷恋。 “我给你跳一支舞吧，你等我一会儿”青鸾说完就回了房间。 周越今晚一句话都没说他只是一直看着青鸾，直到她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直到青鸾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才出现了光芒——青鸾穿了嫁衣，那件属于他们的嫁衣。 青鸾跳了那支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支舞——《青鸾》，只见她纤细的身影翩若惊鸿，轻歌曼舞。 周越看呆了，直到青鸾跳完了，他才慢慢站起来走到了青鸾面前抱住了她:“不是不让看吗怎么又舍得穿了” “因为我知道你不高兴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会跳舞，好没用，你就不能好好和我道别吗？你一直臭着脸，我怎么努力说话你都不笑了。”她说着哭了起来，让周越的心更痛了，他看着青鸾，低头吻掉了她的眼泪。 他闭着眼睛心想“青鸾，此生如此漫长，即便余生经年隔世可你叫我如何忘记你呢？叫我怎么舍得” 他突然头晕起来，慢慢的开始失去了意识，青鸾在晚饭里下了迷药，她将他扶到了床上，他感觉好累却不愿闭眼，死死的盯着青鸾。 青鸾看着他，笑道:“你这么犟，肯定还会做傻事，我不会让你做傻事了。”说完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起身走了出去。 背影单薄却走的从容不迫，没有半分留念。 皇帝派人守住了所有出城的通道，皇后派人盯住了吴王府，从青鸾接旨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没有退路了。 墨色的天空下，整个京城都静悄悄的，今晚皇家禁严，一辆华贵的马车从吴王府驶出来走向皇城的方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