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巍澜/我是你的眼》 第1章 第一章痛也不舍忘却 契 “沈巍!” 赵云澜的眼前是他朝夕相处的人、是他许久以来以命相托的人,看着他如此惨烈地躺在血泊中,维系他生命的能量即将流失殆尽,他犹如看到死神正在狰狞地啃噬着自己心尖上最柔软的那块肉,痛到心脏炸裂、痛到百骸俱焚——到底还是为了我,如果不是和我这个凡人建立了生命连接,何至于连最后一搏的能力都没有,即便如此,你还是用你的身体替我挡下了夜尊的杀招,只留给我一句“不后悔”…… 不后悔吗,沈巍? 不,后悔,赵云澜后悔得想吞掉所有的时间——重头来过! “令主,想办法堵住它,用什么都好,只要能保住黑袍大人的一丝能量,说不定就还有救!”摄政老官跪爬到赵云澜脚边,为自己的性命保驾。 “沈巍,沈巍……”赵云澜满眼腥红、双手死命地捂住仍在冒着丝缕黑气的窟窿眼:“沈巍可以用黑能量救人,那黑能量就可以救他,是不是?是不是!” 他发了疯一样没有理智、不计后果地冲着那张老脸叫嚣着,他现在只知道,如果今天注定要看着沈巍死在他眼前,他一秒钟都不多活,他去哪儿,他就要跟去哪儿;他若消散于无形,他唯愿自己灰飞烟灭! 赵云澜话还没说完,楚恕之已经踉跄着冲了过来扑向沈巍,使出全身的能量向他胸前的血窟窿灌去,祝红和大庆紧随其后,同样不遗余力地向沈巍的身体运行能量。一些追随过黑袍使或留在现场的地星人,都开始加入了这场救援,无论是出于良心,还是血性,甚至是出于自保,他们都无法不作为地看着黑袍使死去! 一时间,红黑能量如同漫天云雾般席卷缭绕,最终涌向沈巍的身体。然而黑袍使是何其强大的存在,普通的能量又怎能救得了他! 所幸,在他的生命尚未彻底消散之前,这及时的救助抢得了一线生机,至少制止了他最后的能量外泄,但愿真能如摄政老官所言,一切还来得及! 看着沈巍渐渐不再往外冒黑气的窟窿眼,赵云澜咬紧牙关从几近崩塌的神志里攥回一丝清明与理智,转身制住摄政官:“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你的脑袋明天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架着,全凭黑袍使一句话,你最好祈祷他安然无恙,否则,别以为他救了你,你就逃过了一死——我可没他那么悲天悯人!” 这几句话直接把那老官说得贴在了地上,抖缩得不敢有一丝气息流喘出来。 扔下这几句重话后,赵云澜一刻也不敢久留,他眼下顾不得地星,命令众人收走了长生晷和功德笔,抱着沈巍急速回到了特调处。为了对付夜尊他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刚把沈巍放下就倒地不起,失去意识前,他抓过离他最近的一条手臂,紧扣住拼尽全力说了一句话:“替我守住他!” 地星。不知过了多久,那老官才有了力气从地上撑起了半个身体,摇着头喃喃自语:“死了一次,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这话不知是惋惜,还是在为自己朝不保夕的脑袋担惊受怕…… 正文 光明路4号往后延伸两条街,座落着一片远离商业喧闹的红砖小洋房,穿行入内,渐至门庭稀疏、绿荫繁覆,尽头左拐便可见被黑漆铁栏杆圈围着的院落,和一栋古朴的小二层,静中取幽,别有一番离群索居的味道。 暮沉灯昏的径道间,一辆暗红色的吉普减速而至,皮衣短靴的男子轻身下车,一路行步如风地穿过铁门,没走几步,却不知何故身形忽滞,看似漫不经心地回头张望着站了一会儿,才又转身来到了正门前,抬掌按住门上一处,静待轻微的机械声响过,才掏出钥匙插进了锁孔。 门内开阔通明,暖意洋洋,围坐在一起的几个人同时望向他打招呼,却并未有其它动作和话语。 赵云澜点头示意,一边脱了外套,一边快步转向内侧楼梯,头也不回地上了二层。 时已入夜,但二楼卧室和外厅一样,光线充足、亮如白昼。正中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肤白俊秀、睡颜安祥。 郭长城坐在床边的一张大软榻上,正在聚精会神地朗读着捧在手里的一本书。 “小郭,辛苦了!” “赵处!” 赵云澜像一座山似地耸入郭长城的视野,立在了床前。郭长城起身,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擦着他的后背移出身体,摒着呼吸、加快步伐离开了房间。 赵云澜的目光始终落在床上人的身上,一进门,他满身的冷沉与慎肃,就已落地而化,取而代之的是初春般的温暖。他轻慢地俯身贴到床边,握住了沈巍的手…… 距离大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十天,然而赵云澜的恶梦依然没有醒,因为沈巍没有醒!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这些日日夜夜的,时间凝固在了沈巍的身上,他变成了一个只有过去而没有未来的人,赵云澜终日流连在与他共同拥有的那份过去里,疼痛却又不舍得忘却—— 一句“幸好我伤惯了”明明让他痛得呼吸停滞,可他却为了给自己的负疚感找一个抒发的出口,扯着嗓子吼他,质问他是不是要他感恩戴德、三跪九叩?好似只要说过这些话、得到了他的一句“值得”,就能接受得没有负担! “我说过只要你说我就信,可你还不是什么都不说,即使什么都不说你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就是他把一半的命给了他之后,换来的一张冷脸、一副铁石心肠和一场冷嘲热讽的怪责。 为了他的一句“有你在,我怕什么”,他守护了他,可当他问他“如果必须要用我的伤来换大家的命呢……”他却无言以对,默认了结局。 一直以来,他伤了病了,他照顾他;他哭了笑了,他陪着他,他早已习惯了被他护着,所以他无视他的劝告,任意枉为,他阻止不了,只能用生命共享来成全他的英雄主义,最终不得不以死来悍卫他们的信仰! 被人用性命守护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好到他忘了他也是一个人,强大不代表未曾痛过,没有伤痕不代表未曾流血,拼命不代表不会死!他纵容自己给过他的每一次伤害、怀疑和苛责,今天终于都成了横在他良心上迈不过去的一道坎、深扎在他心尖上剜不出来的一根刺…… 赵云澜掀开半截盖被,轻柔地解开沈巍的衣扣,白晰的肌肤一寸寸展现,直到露出了心口上凶残的疤痕。 如果不是这一处翕动着生命的跳跃,赵云澜或许一辈子都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可现在他正在认真地观察这一处伤,艰难地捕捉它细微的变化和愈合的迹象,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 最后,他露出了一个忧伤又期盼的笑容,对着床上的人:“沈巍,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别让我等太久……” 赵云澜再次下楼的时候,静候在楼下的人才开始骚动起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赵云澜每日进门必是先去看沈巍,做完了这件事才会来搭理他们。 “老赵,海星鉴那边是不是有新进展了?” “不会又是思想教育吧!” “我看,干脆把这里改造成特调处,也挺不错的,反正该有的都有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一边开始张罗起吃的来。 因为战事,特调处被查封,至今仍未解封。赵云澜并不着急,一则所有人都是带伤归队,需要时间调养和修整,眼下的太平日子未必不是求之不得的奢侈;二则特调处才被曝光,身份尤为敏感,上头虽未解封,但也未查处,意志已经很明显了,所以他们仍是使命在身,借此机会避其锋芒、静待群情冷却,是最好的权宜之策;更重要的是,他放不下沈巍,他想给他更多的时间,哪怕只是陪着他、看着他。所以他在等,顺其自然地等一个契机打开新的局面。 “别尽瞎操心,该干嘛还干嘛,又不是没给你们发工钱!”赵云澜此时才放开了神情,有些刻意地融入了氛围。 祝红撇嘴道:“还嫌我们瞎操心,你们一个个的,哪个让人省心了!” 赵云澜知她言下之意,却也不接她的茬:“祝红,我就一句话,你把亚兽这个门户看紧了,别再出什么妖蛾子!” 祝红:“你放心,我明白的,不能说的,一个字也不会漏出去!” “越是表面平静,就越要提高警惕,你们都长长记性!”赵云澜呼楞了几口饭,咽了个彻底,抬头扫视着一群人,突然绷着脸说:“现在就是特调处炸了,你们也得给我守住这里!” 这句话显然是加足了分量的,言下所指众人也都心知肚明。赵云澜自从带着沈巍回来,所有不为人知的情绪看似都隐藏在了二楼的那扇门后,但谁都感觉得出,他还是变了,说不上来是神态举止的改变,还是言语措词的改变,但很多时候就是让人随便不起来、轻松不起来。 “行,那就该吃吃、该喝喝,完事儿该散散,想留的自便,不留的明天准时报到!” 赵云澜大喇喇地起身,脸上挂着有些干涩的笑容,又冲着大庆一摆手:“死猫看家,我去地下室呆会儿,别来吵我!”说着,便向着楼梯板下一扇颇为隐蔽的小门走去,一个转身没了影。 这个新家是赵云澜在确保自己眼下能正常维持的基础上,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七拼八凑买下的。海星保住了一时的和平,但潜藏在人群中的地星人绝不在少数,没有了黑袍使的制约,不免时局堪忧。沈巍身份特殊,现在又完全没有自保能力,赵云澜已经再也无法放开他,但既然打定主意要把他留在身边,必要尽一切可能保障他的安全。这个独立的住所,除了没有看门的,从里到外的防护设施丝毫不逊于特调处。只要沈巍一天没醒,对赵云澜来说,就是非常时期,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他身陷险境了。沈巍差点死在他眼前,当日他就一心想要追随他,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输不起他! 地下室十分开阔,东西不多但却有些杂乱,显然主人根本无心打理。一侧尽头处有微弱的光芒攒动。赵云澜从地星收走了长生晷和功德笔,因为特调处暂时无人值守,便安置在此,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家更需要“重兵把守”的原因。但此刻,这里却并无半个人影,赵云澜推门进入的瞬间,能量暗涌,已经把他送到了另一个地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二章伤你的人 赵云澜一出现在地君殿内,摄政老官就堆起满脸油腻的假笑,作揖迎了上来。 借由郭长城的白能量点燃了镇魂灯之后,两界连通之地被封印,无论是地星人还是海星人,都不可自由出入。但赵云澜往返地星却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受任何限制,也未见有任何的黑能量反噬。别人不知道,可这老官活了一万多年,执掌地星内政,对镇魂令的来历是略知一二的。地星人虽然自万年前的大战之后就臣服于那纸和平协议,但真正需要忌惮的却是那块黑沉如铁的镇魂令本身、和镇魂令主本人,何为天选之人,何以能身怀这道秘令,其背后的因由恐怕要追溯到最初的那个时间点上所发生的不为人知的隐秘事件。万年前,战事混乱,虫洞大开,天柱落封,皆与镇魂令有莫大的干系。 老官心里清明着,只怕是当日四圣齐聚,激发了镇魂令的能量,也不知道这个镇魂令主到底捉摸到了几成。他满脸亲昵,心里却叫苦不迭,又断然不敢忤逆于他。 “令主驾临,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赵云澜也不管什么礼节,自顾自地往台阶上一靠,敞着腿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在手上搓捻着,慢条斯理地半晌才发话:“地君册!” 那摄政老官早已蹲得起不来身了,一听这三个字更是慌得一批:“地君册!这个……这个……” “怎么?摄政官大人是在懈怠政务吗?”赵云澜眼皮都不抬地抽着嘴角问:“还是您老人家力不从心,想要卸甲归田了?” 赵云澜接管地星以来,第一个任务就是责令重拟地君册,它对于管辖地星人的举重度自是不在话下,而且仅凭当初有人一心想要毁掉它,他就更要恢复它、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令主说哪里话,承蒙令主还看得上小老儿,我自当为地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这老头哪里敢卸甲归田,这镇魂令主留他一职,便是留他一命,哪天真用不上了,就凭他对黑袍使耍过的那些心机手腕,他毫不怀疑今时今日的赵云澜会立刻摘了他的脑袋,一泄心头之恨。 “可是令主明鉴啊,地星虽然及不上海星,九十万人丁造册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求令主再多给些时日,小老儿必不辱命!” 赵云澜依旧没有看他,他怕自己对上他那张老脸就会忍不住替沈巍撕碎了他,若不是看在这把老骨头有一万年的摄政经验,他留他不得。 “不容易?”赵云澜哼哧了一声,心说我不挤兑死你,我跟你姓:“是不容易还是我这个镇魂令主说了不算?” “小老儿知罪……”老头吓得声音都变了:“镇魂令主句句真知灼见,事事皆为地星造福,小老儿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你别想跟我玩什么阳奉阴违”,赵云澜直了直身,终于“赏赐”了他一个阴骛的眼神:“我敢拼命,你敢吗?” 摄政老官的心脏已经梗成了昆仑锁,面对这个随时随地都能蹦出狠话的镇魂令主,他无比地想念黑袍使。 夜尊现世,差点断送了整个地星的身家性命,他也是后怕的,为了此一刻的安宁,黑袍使重伤,他与这个镇魂令主结下了生死梁子,可又有不得不倚仗他的理由。顶着一颗晃晃悠悠、不甚安稳的脑袋,他敢说他是这世上比任何人都更希望沈巍能早日回归的人,因为相比眼前这个让人发怵的海星异类,黑袍使实在是一个极度仁慈又让人安心的存在。好在赵云澜虽行事跅弢不羁,但本性崇尚和平、执政有理有据,对于他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俨然已经成了第二个“黑袍使”的事实,他也只能战战兢兢地从权默认了! 怵死人不偿命的痞子起身甩了他一屁股灰,头也不回地抛了一句:“书记官,得过我的审!” 摄政老官呆立着目送这尊大佛飘然离去,险些没有跌回去…… 赵云澜义不容辞地替沈巍打理地星,不光是为了在黑袍使无法归位的当下,镇压住残余的恶势力、防患于未然,更是一份因爱而生的责任,因为这里始终是沈巍的家,是他愿意为之奉献和牺牲的一份坚守。 赵云澜也不是很清楚,为何战后,他这个镇魂令主成了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或带人出入两界的人,但不管是因为当日的那支血清还是镇魂令激发了他的异能,终归是应了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老话,他现在就是抱紧了一个念头:守住沈巍拼死护下的海星和平,同时肩负起整治地星的重责——为沈巍,也是为了他们共同信仰的道义。 赵云澜离开地君殿,却未离开地星,他径自去了守封的山河锥禁地。 这片新落成的禁地外围柱锁环抱、脚底黑石嶙峋,山河锥本体居中离地而悬,百步之内皆囿于镇魂令法阵,普通的地星人根本无法靠近。赵云澜悠闲地囫囵舔卷着嘴里的棒棒糖,眯眼斜眺,轻蔑地扬着嘴角,幽幽开口—— “想我吗?” 话音刚落,山河锥冷光一闪,本体轻微颤动,发出沉闷的语声:“赵云澜……你还没死……” 赵云澜双手插袋,一只脚拨弄着地上的石块,全不理会那个声音。山河锥中封印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云澜恨不能扎他一百锥子的夜尊本尊。 “他怎么不来见我?” 赵云澜仍然不理他,自顾自地捡起一块小黑石头,在手上一下一下丢玩着。 那个声音继而发出一串讥讽的冷笑:“我虽被你封印,但我还有意识,他绝对没有那么幸运,自爆能量、直穿心肺,不可能安然无恙,不可能,不可能的…… 某人饶有兴致地听着夜尊喋喋不休,半晌才哼了一声道:“看来你还不了解镇魂令的妙用,这我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激发了小郭体内的白能量、催动了四圣聚能,我这个镇魂令主可能永远也不会觉醒。” 言语间赵云澜突然狠狠地捏住落下的石块,但只有他自己感觉得到掌心被尖锐的棱角刮擦的疼痛:“我能封你就能救沈巍,你都活下来了,沈巍有我,你觉得他会不如你?” 他把“沈巍有我”四个字念了重音,如持有形之刃,狠狠地凌迟他。 夜尊被激怒,大声道:“你满嘴谎话,你以为我会信你?” 赵云澜做轻松状抛开了石头,摊着手干笑着说:“你爱信不信啊,我和沈巍在阳光下活得潇洒自在,我才不让他回来这冷冰冰的地下,知道为什么吗?” 他又靠近了一些,减慢了语速好让他听得更清楚:“因为我爱他,不舍得他来见你,你嘴贱、人品差、畜牲不如,连你亲哥哥都不想鸟你!” “你……你……赵云澜……” 赵云澜完全抓住他的痛脚,挑他最听不得的字眼,一字一字地剜他,但还觉不尽兴,又补刀说道:“你也不想想,过去这一万年,他见过你几次?你以为他愿意见你?你如今兴不了风作不了浪,也就我这个镇魂令主还把你当个解闷儿的乐子,你就求着我让你晚一刻落入永世的黑暗与孤寂吧!” 山河锥猛烈地巨颤,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赵云澜冷笑着转身,满意地退出了禁地。 夜尊被封在这山河锥里,若不能脱离赵云澜,迟早也是要被气死的。 赵云澜当日留了他一命,全因他一句话——“我和他一命双株,若我死,他必不能活,你敢赌吗?” 赵云澜眼看着沈巍受心间一锥,继而被夜尊吞噬,百般痛悔、万念俱灰,他当时就剩一个念头,要么和沈巍同死在夜尊腹中,要么豁出命去除掉这个恶魔!可他垂死挣扎间抛出了这句话,让赵云澜有了一星复燃的希望。不想信他却又不敢赌;想他死却更想沈巍活!沈巍!沈巍!那一刻赵云澜栗栗危惧,心底千呼万唤…… 千钧一发间,赵云澜胸前被一股炙热爆燃,意识深处惊雷般地觉醒了某种东西,如同被一柄犀利的锋刃,劈开了天地混沌,于无形之中赋于了他有形的力量,镇魂令主心中起念,顿生咒诀,使出全力趋使山河锥强行剥离夜尊的元神,灵魂深处一个声音同时炸响:沈巍,我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阴森的绝世容颜还凝结着恶魔的狞笑,倏然就笼罩上了骇然的死气,扭曲的仇恨之心、不甘的丑恶灵魂,歇斯底里的狂吠与抵抗,最终被山河锥收敛殆尽,赵云澜落咒封印、筑就法阵,转身飞扑向夜尊分离出来的那个身体…… 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沈巍舍身赴死,终结了夜尊的吞噬,覆灭了他霸世的野心,四圣得以聚合能量,赵云澜借由被激发的镇魂令之力将夜尊剥离封印,夜尊终究也是因为沈巍而被留存了一息…… 赵云澜思绪飘忽地离开地星,回到家中,在沈巍床前蹲下身,明晃晃的日光灯清晰地映照出他颊边滚落的泪滴—— “你看到了吗?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绝不会让他们有一日好过,沈巍,我可以保护你了,我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不相信我们是这样的结局,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贴袋里是一块坚硬的黝黑冷铁,隐而不宣的是他胸前被镇魂令烙烫出的远古图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三章你醒了吗 沈巍的睡床是那种一溜能肆意睡上两三个人的大床,赵云澜每天晚上都挨着他、守着他睡;他不想沈巍醒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所以夜里也是敞亮不熄灯的。虽然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但每晚他都会自然地醒来好几次,有时候醒了就没了睡意,他就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人、陪着他呼吸到天明。 赵云澜一辈子吊儿郎当惯了,从没想过会对哪个人上心,更没想过会陷得这么深。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对沈巍的感情,是沈巍和他说祝红心里有他的时候,当时他心里就满满地只有沈巍,但他本能地认为和黑袍使谈情说爱,是十分虚无飘渺的臆想和期待,接口的一句“我五行缺爱,这个命我认了”,就让这份他还来不及正视、却已经扎根的爱,如同烫到手的烟蒂,灼痛了一下后,被他瞬间甩开了。如果他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在他眼前都会叫他椎心泣血、饱尝离别之苦和思念之情,他应该早就不管不顾地告诉他,他心里的那个人是他,而且这才是他的命,他愿意浴血逆天也要抓住的命。或者这样,他一早就能切断沈巍舍身成仁的算计、终结自己鬼使神差的不做为、拦截他最终毅然决然的独自牺牲……即便结局仍是如此,现在他大概也能减少一丝悔痛! 赵心慈哪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何等至情至性,他和沈巍的关系他心里是有底的,就怕赵云澜经此一战身心俱创,牵念着沈巍,消磨了斗志,遂责令他时常到海星鉴报到,接受所谓的“思想教育”,一方面也是借此对外昭示了特调处该有的姿态……赵云澜头脑灵活,战后更是多谋善断、心思缜密,自然配合得恰到好处。 他每日除了在家守着沈巍,高兴了就去海星鉴露个脸、走个形式,海星鉴战后已由郭长城的二舅郭英接手,大家都是明白人也是“自己人”,皆各行各的方便,上下达意、心照不宣! 赵云澜这日快到海星鉴的路上,突然接到了祝红从家里打来的电话:“老赵……那个,沈巍他……他……” “沈巍怎么了?” 赵云澜听到“沈巍”两个字,登时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脑门子,想也不想地一个急刹停了车。 正巧后尾巴有辆车来不及反应,不偏不倚地亲了个满档,继而引发了一长串车鸣嚣叫。幸好彼此车速不快,没有踉成大祸,但这一撞也让赵云澜受了一下不小的冲击,脑袋鼓胀了三圈。后车主大抵人是没什么事,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破门冲上来就要揪赵云澜下车。 赵云澜充耳不闻,只顾对着手机叫嚷:“沈巍怎么了?” “老赵,你那出什么事了?你没怎么样吧?”电话里传来祝红焦急万分的声音。 “我问你他怎么了?快说!” 赵云澜车窗开着,被那人薅了一手衣领,脖子几乎要掐进窗槽里。 “沈巍……他……他好像醒了……”祝红声音发颤,担心得要命,却又不能不回他的话。 醒了?他醒了?但什么叫好像醒了?赵云澜根本没时间思考,夹杂着兴奋和忐忑,他的心里已经焦乱作一团。他略微施技就挣脱了车外那人的五指钳,可对方显然没有放了他的意思,楞是整条手臂都插进了他车里,赵云澜眼下哪里有功夫和他纠缠,也顾不得讲什么道理和风度了,直接挥拳送了他一个实心肉包子,连一句“对不住”也没心思搭配,长按着喇叭发动了车子,调头绝尘而去…… 赵云澜踏进二楼卧房的时候,该在的人一个没少地都围在床边叫唤着。 祝红第一个迎向满身风尘气的赵云澜:“赵云澜,你……”她话还来不及出口,手堪堪摸到他的手臂,就被他猛然一甩,身子险些不稳。 赵云澜冲到沈巍床前,整个身子都扒到床上,急切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沈巍看上去勉强算是睁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赵云澜期盼又惶恐,连唤了几声,但沈巍似乎对周遭的声响完全没有反应,眼睑轻微翕动,看着随时都会重新合上。 赵云澜眉峰一紧,沉声说道:“都出去!” 或许是大家没有听到这一声压抑的低吼,更或者是因为同样的关心和期盼而忘记了挪步,所有人都呆立着没有动。 “出去!”目光紧锁在沈巍脸上的赵云澜,突然暴发出了粗厉的命令声。这一嗓子把他自己也震得心房瑟缩、喉间裂痛,却也是他情急之下刻意为之,可床上的沈巍依然没有动静,难怪祝红用“好像”来描述他醒了。 真正被“惊醒”的人推搡着一个接一个退出了房间,祝红迟疑着轻声抛下了一句:“老赵,你别急,兴许是刚醒的关系……” 赵云澜想过无数次沈巍睁开眼看到他时的场景——欣喜、关切、相视一笑,哪怕是怪责数落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他已经等得太久了,他太“怀念”他了,“赵处长”也好、“赵兄”也好,想听到他叫他,想对着他把憋了满肚子的话一吐为快……他喝走了所有人,一来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失态,二来是他想和沈巍独处,用自己的方式来迎接他的苏醒。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特调处的处长,不做什么救世英雄,不念什么世界和平,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欠了他一条命,更欠了他一份心、一句话、一个拥抱。 赵云澜有一瞬间恍惚无措,但脸上已漾开了一个无比温暖的笑容对向沈巍:“沈巍,睡得够久了,现在可是大白天,梦该醒了!”他轻声和他说着话,握住了他的手。 在沈巍沉睡的这段日子里,他无数次握紧过他的手,只是他还未能向他传达这一握的情感,现在,他期待着能捕获到一个哪怕是微不可觉的颤动,好让他确认他醒了…… 沈巍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他的静默在这一刻让赵云澜心疼到愤怒,他恨不得翻手就把那些伤过他的人一掌拍到地下,露个头让他当球踢,再一拳把他自己干趴……他手上不由自主地开始使劲,直到再也不舍得多加一分力了,沈巍的状态依然没有改变,不闻不见、无知无觉。 赵云澜突然失了耐心,他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对着沈巍,他眼中烧起一团火,刹那间燎遍了全身,他渴望拥抱他,真真切切地感受一下他的真实。他很小心地去托他的身体,下一秒紧搂住他的动作却全不温柔,劲儿大得甚至有些粗暴、贪婪:“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沈巍的身体在他猛然地桎梏下,终于有了反应,短促地轻扭了一下,赵云澜惊觉撤身:“沈巍,你醒了吗?” 沈巍的眼睛似乎睁得更大了些,眼神缓慢地游移着寻找聚焦的方向,似寻而不得又似仍在无意识中飘荡,最终只是似看非看地对着面前的赵云澜,茫然而无力地微微张了张嘴。 赵云澜紧张得额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白毛汗,他现在可以肯定他已经脱离的漫长的沉睡,只是还未彻底清醒。他确实是心急了,该给他一些时间的,他本就没有期待一个强者的回归,只要他能醒来,只要他能再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拥有一个鲜活的他,其它一切都不重要!因为他是真怕他这一睡要睡上一万年啊,但他没有让他失望,他们还没有错过此生,那么再艰难的路他只管往下走、余生交给他! 赵云澜又注视着沈巍、唤着他的名字等了一会,确定他暂时没办法给他更多的回应,就平稳地支撑着他瘫软的身体,让他躺了回去,他捊了捊沈巍额上散落的发丝,贴近他轻声耳语:“我等你,听到了吗,沈巍,我等着你!” 直到沈巍又闭上眼睛,赵云澜才感觉到脑袋象要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行车途中的那一撞和他过于紧张的情绪,终于让他这个凡人感觉到了真实的痛楚和疲倦,可他怎么舍得闭眼,他攥着沈巍的手匍在床边,心里嘲笑着自己也有这么一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四章你的世界 过后几日,赵云澜再不曾往外跑,没日没夜地守着沈巍,困了就着床随便一挨打个盹,醒着赶任务似地扒拉几口饭,就蹲在他跟前等着他睁眼。 沈巍还是老样子,浑浑噩噩地睁一会儿眼又睡过去了。郭长城拿了本笔记本,记下了他所有睁眼的时间点和时长,有理有据地证明他在“进步”。祝红看着赵云澜每次沈巍一闭眼就耷拉出一副失魂落魄的窘样,心里酸胀又担忧。她清楚这个男人现在恐怕是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了,以前他是外表热情内心冷漠,可现在他是外表懒得热情,内心却是一片暖阳都盖在了沈巍身上。原来他不是不会动心,也不是没有温情,只是她不是“对”的那个人。但她还是心甘情愿地守在他身边,真心诚意地和他一起盼着沈巍早日清醒,除了端茶送饭,还要负责“教育”他。 “我不在,没人叫得动你吃饭了还是怎么的?你是想成仙还是想变亚兽?” “老赵,你几天没洗漱了?沈巍这么爱干净的人,你就让他睁眼看你这副德性?” “赵云澜,日子还长着,你把自己身体搞垮了,沈巍怎么办?” 赵云澜偶尔也会爽快地就犯,大多时候都是怏怏地敷衍了事。其实他一日比一日焦虑,虽然这焦虑来自沈巍,但除了沈巍,他仿佛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了耐心。 对于沉浸在等待中的人,时间从来都是漫长的。一天、两天、五天……赵云澜觉得自己已经快熬白了头,虽然沈巍睁眼的时间确实越来越长,也不象先前那样眼皮沉重,但状态似乎并没有预想中的改变,他终于对自己的等待也失去了耐心。 茫然、无感,就是沈巍“醒着”时的状态,赵云澜看着他凌晨三点睁开眼,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依然维持着“清醒”。他“醒”来后,他试过很多次,叫他的名字,他从未响应过;他也尝试过喂他喝水,也没有成功,沈巍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体机能本就和他不一样,但他也曾像普通人那样生活过,既然他“醒”了,赵云澜不认为除了任他缓慢自愈就没有任何事可做。他狠狠心,直接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让他坐靠着面对着他。 “沈巍?”赵云澜围着他两手撑床,定睛望着他:“你醒着吗?应我一声,要不然点一下头,就一下……你……你心疼我一下,就……就一下,行不行?” 他急切又哽噎,语音轻软、低微、近乎哀求,赵云澜想不到,自认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软话,对着面前的人竟是那么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 沈巍睁着眼,面无表情,眼神忽闪却并无聚焦。 赵云澜在龙城大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人煞是好看,满身的书卷气,斯文白净得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的端方君子,敛在镜片后的眼睛犹是清亮,对着他礼貌地一笑,三分腼腆、七分深藏不露、恍惚中一闪即逝的炽热……逃避的、隐晦的、坦然的、坚定的、关切的、眷恋的、愤怒的、决绝的……他曾经从他的眼神中捕捉过的情感与神采,如今再也看不到了吗? 赵云澜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缓缓地把手提到沈巍的眼前,张开五指晃动了一下,不出意料地没有反应,他又凑到他耳边诌了一句:“天要塌了,赵云澜要死了……”——回应他的仍是一潭死水般的沉寂。 难道他不是没醒透,而是真的看不见也听不到吗?赵云澜再也顾不得别的,他此刻只想先证明自己所有的猜测,他要知道他究竟怎么了,才能思考该怎么做。 他一把掀翻了盖被,托着他的身体把他的双腿挪下床,随即紧扣住他一下提了起来,料想他不可能站得住,所以手上一点没松劲,半抱半撑着堪堪让他的脚沾了地。如果他是有感觉的,这么大幅度的体位改变不可能全无反应。赵云澜死咬着他脸上的神情,终于发现他轻微地蹙起了眉心,可他整个身体下沉得厉害,迫使他手臂发力把他抱得更紧了。 “沈巍,沈巍……” 赵云澜开始大声地叫他,几近生猛地摇撼他,直到两人的重心最终都交给了地面。 沈巍仿佛在努力地睁大眼睛,却并没有看他,或者说没有看任何地方,片刻后他无力的抬起了一只手,晃悠着似在伸向前方,又似在出于本能地探知,他张了张嘴,却仍然没能吐出一个音节! 赵云澜明白了,他不是没有“感觉”,而是因为无法正常“感知”,在没有外力的冲击下,假想自己仍处于某种静止的、或者说是——死亡的状态! 他腾出一只手去抓沈巍悬在半空中的手,嘶哑着开口:“你看不到我吗?你听不到我吗?你说不出话了吗?”赵云澜拼尽全力搂紧他,深深埋进自己的怀里,心痛得无以复加。 无论窗外多么明媚、灯光如何耀眼,他的世界是黑暗的;无论他叫得多么深情动容、声嘶力竭,他的世界是无声的。他现在想要什么、想说什么,他都无法表达、无从表达——那现在要怎么才能让他知道他在他身边?怎么才能让他相信他还活在这个有声有色的世界上? “沈巍,沈巍……是我,我是赵云澜……” 赵云澜跌坐在地上,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唇齿渗血、两手关节渗血,连眼睛都在渗血;大庆从后两手臂紧箍着他,神情忧伤,同样一身狼狈;一楼大厅里所有的家具四仰八叉,零散的摆设满地碎片残渣……一早上,前后脚进门的几个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家里进贼了吗?不可能啊……老大,你……你受伤了! “赵云澜,你和谁动手了?伤哪了?” “赵处,你要不要紧?这么大动静,沈教授他……他……”郭长城撤回望向直冲二楼的楚恕之的目光,蹲下身惊骇地看着赵云澜。 “他听不到,他听不到,他听不到……”赵云澜痛苦地轻声呢喃着,啜饮着滑落到唇边的苦水…… 直到赵云澜佝偻着身体,象个垂暮的老人一样站起身,一步一步数着楼梯格子爬回了二楼房间,大庆才吹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一脸委屈地说:“你说咱们家老赵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们都不知道他那劲儿有多大!” “赵处是在发脾气吗?沈教授要是知道他这么不爱惜自己,肯定得生气,唉……沈教授在就好了!”郭长城一连说了两嘴“沈教授”,才觉得舒了口气,他平时都不敢当着赵云澜的面提沈巍,生怕他心里不好受。 “你别乌鸦嘴,沈巍哪不在了啊,鬼见愁迟早要被他收拾!”祝红恨铁不成钢,又可怜自己不是那个能磨得了这块“生铁”的匠:“这事八成还是和沈巍有关系,他不会对他都没耐心了吧!” “他敢!”楚恕之一向高冷惯了,唯独对黑袍使从头到脚都是热的:“不过……赵云澜确实变了!” “林静,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怕了?” “这是人受了刺激的正常反应,你们说是吧?”林静憋了半天,不痛不痒地挠了一句。 “是你个头,赵云澜受的刺激还少吗?他有这么‘正常’过没?”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他不正常?听清楚,我是说‘不正常’哦,意思是……”林静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冷硬的声音打断了—— “谁不正常了?”赵云澜整装下楼,步履劲挺,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委顿,只是一身绝尘的黑皮外套都黑不过他脸上的煞气:“公然议论领导,奖金别想要了!” “老大,怎么又是我啊 再说现在哪有奖金让你扣啊?” “提醒得好,没奖金就扣工资!” 两句话说完,赵云澜人已经出了门。祝红楞楞地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我看着挺正常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五章初吻 赵云澜离家飙车去了趟海星鉴,无论特调处什么时候解封或不解封,他想自己应该是不会常来了,于是彻底补下了一番“功夫”,把“头头”们爱听的话说了个通透,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捋得顺顺地,一二三四五六七,也让“头头”听了个明白,总之思想觉悟之高绝对令人安心落意;不负重望之志也绝对令人称心如意……出了海星鉴的门,他赵云澜依旧是赵云澜,心念信仰一根毛也没落下。 又飙车回到家的赵云澜站在自家门前的院落里,不知所措地呆楞了几分钟。他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可刚刚拆下包纸,就被他磨着牙猛地往地上砸去,他又抬脚狠命地去踩踏,碾跺着,像在追杀一只嫌恶到极点的蟑螂,可怜的糖棒粉碎成一地甜渣,与苦涩的泥尘凌乱厮磨……彻底冷静下来以后,站到沈巍面前的赵云澜,又变成了那个拢着一袖春风、眉目温情不散的人。 过后几日,赵云澜做了很多“测试”,证实了沈巍几乎五感全失,他心里是不是清明,一时却无法得知。 看着他把沈巍这么“研究”,所有人也都清楚了沈巍身上发生了什么,以及赵云澜为什么会有那日歇斯底里的暴怒行径了。他不是对沈巍失去了耐心,而是心痛沈巍现在所承受的所有伤痛、发泄对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那满腔的愤恨,又为自己今时今日的无能为力恼羞成怒…… “赵处,你也知道地星没有医院,所有的地星人,包括没有觉醒的地星人,病了伤了,都是靠自愈赖以生存,大人的情况只是更困难而已,但他不是醒了吗?你要对他有信心……”楚恕之确实有信心,残存在沈巍身体里的那一丝能量,再微弱也让他活了下来,那么只要他能生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现在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到,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可能永远也变不回那个强大的黑袍使了,但他不在乎,赵云澜更不会在乎的。 “我明白,我只是……只是……”赵云澜说不出话来,以前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才不在乎他受伤,也从没在他受伤的时候为他做过什么,他能自愈他就该坦然接受吗?就能不内疚也不心痛了吗? 楚恕之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语间难得地流露出了厚重的情感:“天没塌下来,大人也还活着,你的心他总有一天会看到的!” 赵云澜抬手抹了一把脸,喉间撕出了一个暗哑又枯涩的笑声,仿佛时不时地这么笑两声,就能让胸腔里的那口闷气松动一下:“放心吧,我赵云澜是什么人,现在就算天塌了也有我替他扛着!” 赵云澜说到做到,他不光要为他杠起一片天,还要为他们自己头上的那一片天,拼尽所能地把沈巍从暗无天日、茕孑无望的世界里拉回来。 普通人聋了哑了、瞎了残了也照样活,而且能活得有尊严、有感情。赵云澜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让沈巍起床,要让他动起来,让他意识到“活着”,可是这件事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沈巍失去了感官体验,痛而不觉,他心口上的那个伤洞依然清晰可见,看着就疼。赵云澜不怎么敢生拉硬拽他,每次折腾他起床,不是托就是抱,尝试着先让他能自己坐稳。可手上动作轻了,沈巍就全无感应,任凭他拿他怎么样,都是随手一放便倒的状态,更别提什么自主意志了。赵云澜最后都会妥协,搂着他随他瘫在自己身上,就算坐过了。有时,这样还觉得不过瘾,晚上就干脆霸道地楼着他睡!但不管何时何地,他都极其注意他的神态表情,偶尔捉到一丝波动,他都会心情大好、兴奋一整天,觉得自己功不可没,一颗心痛并快乐着。 人要喝水,黑袍使也要喝水,地星人可以不喝水,但喝水百利而无一害,这是赵云澜的第二个目标,仍然不是件容易达成的事。所以,灌不进,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用嘴喂他。 沈巍的脸色从来都是苍白的,重伤抹去了他唇上所有的色泽,失声掠夺了他张嘴的本能,合抿着却又无力的唇角让赵云澜心生怜惜。他第一次想去碰触那片柔软的时候,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咕咚”一声给咽了下去,目光怎么也移不开他的脸。沈巍此时涣散的眼神竟让他心跳加速、脸颊发烫,一股莫名的犯罪感油然而生,却更令他心神激荡。爱他、心疼他、想拥有他;为他着迷、为他痛心、愿替他受苦……赵云澜眼中迷离湿润,将他轻轻拥进了怀里,他把脸贴到他的额前,脖颈间感受着他微薄的呼吸—— “沈巍,我爱你,我还要等多久,才能让你听到我的心?” 赵云澜第一次郑重地对沈巍说出了“我爱你”三个字,可惜沈巍却无法接收到。 一个温柔又苦涩的吻,印上了沈巍的双唇,如扑翅的蝶翼般,轻颤着诉尽了所有沉默的心事,对他的爱原来已经浓烈到不需要回应也能沉浸得如此纯粹。赵云澜闭着眼睛,情不自禁地将轻吻转为深长一吻…… “沈巍,我的初吻——给你了!” 这一吻过后,赵云澜终于能够坦然地“喂水”了。沈巍被动地配合着他的节奏,渐渐地白天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似乎还习惯了靠在一个坚实而温暖的身体上,坐着也不怎么焉软了,赵云澜还发现他有了明显的吞咽反应,已经会“喝水”了……这些进步虽然缓慢而细微,却也足矣令人欣喜。曙光的小辫子,正在被一双坚定的手拽着,一寸一寸地往外钻…… 赵云澜无心跑海星鉴的时候,偶尔会让郭长城去走动走动,毕竟上头那人是他的亲舅舅,不会对他有太多的苛责和顾忌。郭长城也因为对方是自己的亲人,一去就毫不客气地追问特调处何时解封,虽然眼下没有什么非得要他们接手的案子,但谁不想名正言顺地安坐在自己的岗位上,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也还得有一份归属感才踏实! 天下太平的安生日子维持了小半年,所有人翘首以待的解封令随着一发调案,终于落到了赵云澜的手上,简短的措词充分表达了破案的紧迫感:特别调查处即刻解封,在档人员择日述职。 赵云澜掂着手上的案宗,既感意料之中,又觉事与愿违。现在的沈巍已经可以自己挺身坐着了,送到嘴边的水也能就着喝两口,身体对触碰的反射虽然慢了一拍,但偶尔也会通过扭头或抬眼,甚至微微收紧的眉峰传递给赵云澜对感知的情绪。至少赵云澜觉得他是有意识的,对他的行为和“要求”是有喜欢和不喜欢、乐意和不乐意之分的。也因为如此,赵云澜已经不敢轻易地“侵犯”他了,他不清楚沈巍心里有几分明白、知不知道他是谁,所以除了支撑他和为了帮他站立而抱他,就再也没有随意搂抱他的动作了,更没有肆意地吻过他,他怕吓到他,更怕他因此没有安全感。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放不下他,沈巍需要时间,他更需要时间,来让他习惯他,哪怕是被动的依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六章撒气 赵云澜来了个“三军不动,主帅不前”——特调处恢复如初,所有人各归各位,他负责调度部署、及时梳理搜集来的证据、脑洞推理,正式行动时才要当仁不让地挺身在前。 以前他仗着沈巍在身边,天不怕地不怕,以凡人之身敢夺圣器、敢下地星,现在他更愿在洞悉事态的前提下谋定而后动。不是他有了弱点,而是他有了惨痛的教训,绝不能再以一己之勇,反而让身边的人涉险、牺牲。赵云澜想起以前屡屡无视沈巍的劝告,挂在嘴上的一句“先做了再说”,听起来确实很有性格,也很赵云澜,但最终所有的危险沈巍都替他担了——悔之已晚!过往的一切都历历在目,沈巍护了他、保了天下,自己却已不复安然,他怎么还能不改变、为他重新活一次? “沈巍,特调处解封了,我们又有新案子了,老楚和小郭一早就出外勤去了,大庆也变猫去找线索了,祝红说今天要把处里好好收拾一下,变得和以前一样有家的味道,林静也回处里了,你说我不在,他会不会又偷懒了……”沈巍听不到,但赵云澜每天仍会对着他认真地絮絮叨叨、哄着他配合自己:“我们可不能偷懒,今天的太阳可暖了,你喜欢阳光,我们去窗前晒晒!” 沈巍坐在床边的椅榻上,目光定定地向着前方,赵云澜很小心地摸上他的手,等着他的回应。每次要碰他,他都会先摸他的手,让他知道有人在身边、让他习惯他“叫”他的方式。 几秒钟后,沈巍才有了反应,他微微低头、垂下眼帘,仿佛把目光落到了赵云澜的手上。赵云澜这才开始去抱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慢慢托起他的身体,他调整着姿势以让他慢慢适应、双脚点地,自己找支点。这个过程有些漫长,对赵云澜来说就像眼前摆了一杯很烫的水,不等凉了,他再渴也喝不上。直到下沉的感觉不那么明显了,他才开始一步一顿地带着他往前挪步,有时中间要停很长的时间,沈巍的鼻尖上会渗出几分薄汗,能证明他有在配合着努力。 房间里有暖气,地上铺了厚厚的绒毯,为了让他更好地感知,赵云澜都是让他赤脚摸索前行,因为生怕一个不小心脚叠脚擦碰到,他自己也打着赤脚,而且这种时候,他身上永远只穿一件柔软轻薄的绵质睡衣,是为了防止沈巍力不从心或跌落时他突然抱紧他不会膈着、又很温暖……赵云澜前半辈子在生活上绝对是粗人一个,可没想到,“细心”这种东西也能后天突然长出来,这门里门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对着沈巍,他自然而然地无微不至、心细如发。 赵云澜把沈巍带到窗前,一大片阳光下,他的脸色愈发透明,汗水晶莹如琢,气息有些急促。赵云澜全神贯注感受他的力度,拿捏着慢慢虚腾开手臂……不一会儿,沈巍的身体毫无预兆地猝然下沉,落到了赵云澜的怀里,赵云澜稳着他,看了一眼墙上精确到秒的电子钟:“五十八秒,进步了五秒!” 阳光确实很温暖,但这个季节,窗外的气温远低于室内的暖气,赵云澜没有开窗,他把沈巍抱放到早已挪在窗前的沙发上,确实只能晒晒太阳。这样的“训练”他每天至少重复四五次,沈巍从没让他失望过,每天都有“看得见”的进步。 赵云澜靠在沙发一侧的扶手边,五指抚拨着他的头发,这种亲昵又轻柔的动作,通常都不会引起沈巍的任何反应,赵云澜可以全身心享受这一刻。自从沈巍醒来,他吻过他、真真实实地拥抱过他以后,他就像陷入了热恋的青涩男孩,着迷于对他的碰触和眷恋,那种感觉就像在心底煨着一炉清香四溢的小米粥,只噏饮着那股暖烘烘的热气,每一刻仍是意犹未尽。 晚上,特调处的“在档”人员全部挤在赵云澜家的一楼客厅里,汇报一天的工作进展。赵云澜仔细翻看着到手的照片和笔录,分析、判断,思考着下一步的方向。所有落到特调处的案件,按常规都需要先确定是否符合他们的接手原则,最关键一点便是有无探测到黑能量的迹象。显然这个案件尚未明朗化,但现在放手还言之过早,赵云澜最后嘱咐所有人继续追查,并勒令林静必须确保黑能量探测仪的有效性。 其实,在圣器之乱前,特调处一直是很闲的,一整年不见得有几起调案,其中还不乏最后附上一页案情调查说明和线索清单,又给打回去的案例。真遇上个把地星人作乱,小则只当走了个普通的破案程序,大则动动筋骨,最终都是直接逼退或由黑袍使亲自出手,不留余患地解决干净了。按理,现在夜尊被封、四圣落地,特调处是可以松了这口气的,但赵云澜知所以一刻都不敢放松,就是因为现在黑袍使缺席,虽然他很有心地一早就封锁了消息,两界也已断了联通之门,但只要有第一起作乱,黑袍使又无法现身,处理得不好,就可能引发不期而然的连锁效应,所以首案非常关键,赵云澜不敢过早地下定论。 送走了一行人,赵云澜回到房间,发现沈巍睁着眼未入睡,他坐到他身边唤他,仍是得不到一丝回应。沈巍目光呆定,全然不觉身边任何人、任何事,赵云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有没有思想,这种无知感折磨得他心脏钝痛,沉闷不已。 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干地坐着、温和地看向他,没有牵手、没有碰触,只是陪伴着他……直到沈巍闭上眼睛。赵云澜确定他睡了,才低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巧一吻,点水无波。 地星摄政官平日里在自家一人独大,无往不利,任他人冲锋陷阵,他只管坐拥江山,现在头顶上压了个镇魂令主,好日子算是过到了头。 “令主啊,这地君册实在是个大工程,求令主再多宽限几日……” 赵云澜使唤他挪了把椅子,翘着二朗腿坐了个满屁股,就指着他高不成低不就地矮他一头屈站着,脸上写满了“我听着,你继续”。 摄政老官皱着脸皮咽了咽口水:“地星的情况,令主你是知道的,未曾觉醒的人还好说,挨家挨户记录在册,也就是多花些时日,已经显了异能的,地君册要详实记载尚须经历一番试练,再由地君核准方可入册,地官人手本就不多,总不能都去造册,地星政务繁杂,小老儿我也是分身乏术……” 老头只顾低头陈述,却未见赵云澜眼皮子耷拉作了一副快要睡着了的样子,他说了半天见没什么动静,抬头一看心下吃苦,颤巍巍地从下往上探察着赵云澜:“令主……” 赵云澜等他凑近了,掀手就杵着他的脸打了个呵欠,不甚良善地假笑着悠悠然道:“我问你了吗?” “这……是……令主万般了然于胸,是小老儿多嘴了”,老官急忙又低下了头,磕着半个身体道:“那不知令主今日来此是……” 赵云澜看着他的头顶心,脑海里浮现出了黑袍使的身影,他心里惜痛着:沈巍啊沈巍,这谄搅憋阴的万年老虫怎配让你惜他一命?以德报怨,不求功赏,天下恐唯你一人。赵云澜摩挲着自己的指关节,斜睨着他一言不发,他今天就是来撒一口闷气,理他才怪。 老官心底发毛,怕他一张嘴又是一句狠话,也怕他不说话,猜摸不着他的心思,渗得慌,又追问了一遍:“不知令主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没事儿!” 一句“没事儿”,摄政官一口老血憋出内伤,暗搓搓捋了一把额上的虚汗,又不敢抽身离去,只好这么陪着笑、猫着腰,屹立不倒。 赵云澜看着解气,坐得更舒坦了。 不多一会儿,这老官就撑不住自己的造型了,恬不知耻地摸着僵硬的颈脖子向赵云澜示意。 赵云澜别过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怎么,你……饿了? “……”老官苦笑。 赵云澜哼了一声:“哦,这地星资源匮乏,我以为摄政官大人舍已为公不耗粮,亏了自己的身子!” “令主说笑了,虽说地星人和你们海星人不同,不吃也能活,但食物终归是补充能量、延长寿数的必须品,我这一把年纪了……这个……这个是真伤不起啊……”老头还以为赵云澜要找茬断了他的口粮,吓得脸都青了。 赵云澜听着他的话,“呵呵”了一声,终于不耐烦似地从椅子上提起了尊臀,大手一挥扬长而去。他一秒钟也不想呆在这冷冰冰的地下、看着那张老脸听他磨嘴皮子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七章想活一万年 沈巍沉睡的时候,楚恕之明确说过,黑袍使以前是有准备地以普通人的身份行事,如今这一丝能量何其珍贵,哪能用来抵御其它的侵蚀,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海星的药物或补剂,通过血液会对他造成怎样的伤害。为此,赵云澜还后怕了一场,沈巍替他挡酒那次,他就给他用了解酒的输液,想必也是对他造成了一些伤害的,只不过他当时有强大的能量支撑,随随便便就能自行抵消掉而已……现在沈巍醒了,让他进食应该更有助于他恢复,他不要等了,他要去争取,再难也得行动起来,哪怕让他早一天进食也好。 赵云澜又找了楚恕之和他交换了一下意见,其实楚恕之也不能确定,是不是要在沈巍连喝水都有些困难的时候逼他进食,会不会太着急了,反而让沈巍受罪,但赵云澜很坚定地说:既然这一步是正确的,那就早一天迈出去,我不会让他受罪的! 赵云澜太想为沈巍做些什么了,又急于和他“相见”,以至于头脑又发热了。虽然他对沈巍是真上心,但从生活经验来说,多少还是位列在残障人士中,脑子里除了对煮粥还有个正常的概念,其它一律免谈,幸好沈巍现在并不需要更多的。 在橱房闭关修炼了两个晚上,赵云澜终于端出了一碗冒着热气、米香芬芳、他自认为浓稠适宜的稀粥来。他信心满满地端着碗盘就上了有暖气的那个房间。 白天沈巍大多时间都是“醒着”的,大早上,赵云澜已经“训练”过他一次,现在就等着喂他吃他亲自煮的第一口粥。沈巍为他下过无数次橱,他胃疼的时候、他看不见的时候、他耍赖支使他的时候……他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那么有恃无恐依仗着的人,今天会这样孱弱无助地躺在他眼前,他甚至差一点失去他……他真想立刻让他听听他心里的声音:相信我、依靠我、以后都由我来保护你! “沈巍,你闻到香味了吗?今天我们可要挑战新技能了哦!” 赵云澜边说边伸手盖在他的手上,等他有了反应便帮他支起身靠好,自己坐定在床边,像哄小孩似地边念叨边吹凉碗里的粥,用嘴唇浅试着温度,确认可以下嘴了,才舀了一勺送到沈巍的嘴边,碰了碰,沈巍纹丝未动,目光依然落在正前方的空洞里。赵云澜又往前送了送勺,直接轻抵在他的下唇上不动了,他有经验,相信他很快就会有感觉。 果然,几秒过后,沈巍眨了眨眼,条件反射地“喝”起来,赵云澜就着他的动作慢慢地把一整勺倾入到他的嘴里,看着他正儿八经地“咕嘟”一记咽了下去,心里别提多畅快了,这么容易,他配合得这么好,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障碍嘛! “好吃吗?我做的哦,我做的!”赵云澜喜上眉梢,成就感扑满扑满,这么久以来,他还没有笑得这么灿烂过,等沈巍顺从地咽下最后一口粥,赵云澜一看粥碗见了底,禁不住笑着打趣道:“原来你这么饿啊,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没有听到你心里的声音啊!” 沈巍依旧眨着眼,赵云澜觉得已经可以用“呆萌”来形容这个“听话的孩子”了,他喜欢得想在他嫩白的脸上啄几口,不过最终也只是像个孩子般看着他咧嘴傻笑。 沈巍的身体就象一台在冰天雪地里荒废了许久的机器,被赵云澜一时得意忘形,灌了满碗粥下去,一如霜冻未化,却被蛮力开启。赵云澜才转身下楼去收拾,沈巍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刚刚下肚的食物开始往外喷溢。赵云澜为了让他好消化,已经抱他离了床,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沈巍哪里有招架之力,他意识不清、身形无依,巨颤着、重心直接扑向了地面…… 赵云澜耳朵还算尖敏,沈巍刚倒地,他就觉出楼上声响不对,惊得放手摔了碗盘,拔脚冲回了房间。沈巍还没呕停,僵直的身体像卡壳的机床,冲击着喉咙深处往外呛着。 “沈……沈巍!” 赵云澜抱起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帮他,他原本就失声,呛呕声听起来就像是他喉咙里包裹着一把玻璃碎渣,尖锐地摩擦叫嚣着,赵云澜自觉满嘴腥涩,痛不可耐,他叫着他的名字,又心疼又惧怕,泪水、汗水不知不觉糊了一脸。 沈巍突然抬手,掌心对向自己,颤抖着最终停留在离心口不到一掌的距离,艰难地想去抓什么却又没有成功,他张着嘴却是哑然,睁大了眼睛却噙满了痛楚,自醒来后,这是他第一次露出了深刻而不茫然的表情。 赵云澜目光紧随着他的动作和神情,突然醒悟般地迅速解开他的上衣查看:“沈巍,你痛是吗?是伤口痛是吗?” 回答他的是沈巍垂落的手和彻底失去动静的身体。 “沈巍,沈巍,你醒醒,你醒醒啊……” 赵云澜疯狂地叫他,抚在他脸上的手已经抖成了筛糠。这些日子以来,他那么小心呵护、时刻提防着牵扯到他的伤口,今天居然这样看着他痛晕了过去,他真觉杀了自己都不解气! 把沈巍抱上床,清理干净,赵云澜害怕得要命,怕他又一睡不醒,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沈巍,我们的恶梦再也不会醒了吗?”赵云澜握紧了他的手,悲从中来:“我再也不奢望任何东西了,只求你睁开眼,我什么都不想了,你醒过来就好……” 赵云澜从来不知道,白昼也可以那么漫长,比夜更黑、比死更冷。他像死了一样偎在沈巍的身边,等待,在自己的地狱里等待。 “老赵,你这儿发生什么事了?”大庆轻叩房门,探了半个脑袋进来:“祝红在帮你收拾呢,你不下来听我们汇报吗?” “死猫……”赵云澜有气无力地叫了他一声。 “你没什么事吧……那个……沈巍还好吗?”大庆听他叫自己,才放心地进了门,看他贴着沈巍歪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呆着,觉得他是有点事的。 赵云澜也不看他:“死猫,你是怎么才能活了一万年?” “啊?”大庆被他问得有点懵:“我也不知道啊,怎么啦?” “我也想活一万年!” “……”大庆吓了一跳,还以为走错了房间,赵云澜一向是个乐天派,还是个从不计较生死的乐天派,这话一点也不像是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想什么呢,老赵,虽然我也希望你能活一万年,可是这得看老天爷的意思啊……” “我怕我等不到他见我!” “什么!你在说什么,老赵!”大庆觉得不妙,房间里明明很亮堂,他却看不清赵云澜脸上的表情,人类很复杂,一只猫永远看不透!他扒着床沿去看沈巍,睡得很安稳…… “你下去吧,我马上来……” 人类的“马上”是多久,有那么久吗?大庆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谁上去看看,我觉得老赵今天怪怪的!” “沈巍没事吧?”祝红精明地问了一句。现在谁都知道沈巍没事,赵云澜就没事,沈巍有事,大家都有难。 “我觉得和昨天一样啊,再说老赵在,能让出什么事?” “真希望沈教授快点好起来,我挺想他的!”郭长城说话声音不大,但这一句出口,四下都安静了下来,没人出声了,一种名叫伤感的情绪开始弥散开来,像埋进了味蕾的苦涩,挥之不去。 沈巍并不是只有赵云澜一个人疼,至少这里的每个人都心疼他的付出和牺牲。他曾经是强者、是英雄,但他更是家人,谁想纪念缅怀,谁不想相见相亲! 赵云澜下楼的时候还是一副死人脸,他也想对着这几个人意气风发地说两句、笑两声,倒不是为了迎合谁,只是于公他应该成为一个榜样、给他们一份信念;于私他纵然成不了一个精神领袖,好歹也是走偶像路线的人……可他今天让沈巍受了那么大的罪,痛苦自责得自己迈步都嫌沉,哪里还有心情摆什么姿态、装什么“赵云澜”! “我先问一句,探到黑能量没?”赵云澜还没坐定,就一语直指症结。 “没有。那个……” 赵云澜大手一挥,扇停了楚恕之的话,在沙发里一窝,敞开双臂架着靠背,神色暗沉地说:“我知道你们对我都有意见,今天给你们个机会抒发一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八章清醒 一下子跳跃到这么个话题上,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他的口。 “来啊,别客气啊!”赵云澜有些激动,不依不饶活像个逼债的:“自以为是的魂淡、狂妄自大的莽夫,接啊,给我接啊!” “老赵,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也别给我们下套啊!” “下什么套啊,让你们说你们不说,背后再让我听见一个字,信不信我叫你们卷铺盖走人?” “无可救药的自恋狂!”楚恕之慢悠悠地开了口,满足了他的诉求。 “好!鼓掌!”赵云澜拍了两巴掌,以示赞同:“来,林静,你不是最有想法了吗?继续啊!” “你,恃……恃强凌弱!”林静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说完身子往后一缩,算是交了差。 “可以啊!”赵云澜笑开了,继而下巴戳向郭长城,等着他接话。 “赵处……你……你……”郭长城咽了半天口水,什么也没“你”出来,就被一个幽怨的女声抢了先。 “你……你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死给!”祝红憋着泪,情绪踩了点,也顾不得给他留情面了,全当成全他了。 “啊哈,啊哈……”赵云澜一屁股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崩直了身形、食指点着祝红的脸,似怒非怒地挑着俊眉:“我赵云澜爱就爱了,还怕你说不成,但是,你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鸦雀无声。 一个门里过了那么久,命都可以交给他,谁不知道他心里有苦说不出!不就是求虐吗,这样能好过点吗? 过了几分钟,赵云澜大概算是泄了口气,也不浪了,有些疲惫地摇摇头,嘶哑着笑了几声,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语调:“行了,说正事儿吧!” 空气里的焦燥和乖戾还未褪尽,各自的目光杂陈着几丝探究的气息,无措地碰撞着,赵云澜已经坐正了身子,沉眉冷目,心无二用地研究起案宗来…… 事毕:“林静留下,死猫替我去守着沈巍——散!” 林静诧异地点着自己,没有受宠若惊,只有一张待判的苦瓜脸:“老大,我吗?我什么都没干啊……” 大庆进了卧房,被暖风一吹,舒服地打了个颤,虚影一矮,化了真身,悄无声息地窜上了床头,对着那张白皙如雪、清冷如月的脸庞,威立睥睨、眸光微缩。这个自称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灵,一身傲骄的绒毛还未张拔尽,忽地肚腩一沉,像个泄了气的毛球,松懒地陷进了被褥褶皱里:“老赵可是栽在你手里了,你再不管管他,他可就要入魔了,怎么说他也是镇魂令主,肩上的责任重大……我是不懂什么情啊爱啊,可他对你的那份心猫都感动了,你瞎管瞎、聋管聋,可心里到底装没装着赵云澜这个人?你可是舍了性命都要保他的……”——猫和人一样,话一多,就没了气势。 夜幕下沉。赵云澜办完了自己的事回到沈巍身边,大庆识趣地踩着猫步,优雅地退出了房间。门一掩上,赵云澜的世界里只有沈巍。 沈巍,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有勇气独自走下去吗?赵云澜在心里想着: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有答案了?他闭上眼,因为这样不容易掉眼泪。 这个世界,谁没了谁不能活?可如果没有了那个穷尽一生也要追寻的人,还是你的世界吗?如果能轻易地换一个活法,还是原来你吗? 沉思中,赵云澜突然睁开了眼睛,从软塌上一跃而起,挡在了沈巍的床前——昼夜长明的房间暗黑一片,灯火全灭! “死猫!” 赵云澜破喉高喊,纵有一万种合理的可能性他都不能不防备!大庆没有出现,事实上这只“野猫子”最近不怎么常挨家。赵云澜屏息而立,高度紧张地在黑暗中探视,一眼瞥见从门底缝里漏进来的光亮,这么说,只有这间房的灯灭了吗?他确定四周并没有陌生的黑能量涌动,如果有,这栋建筑物里里外外不下十个探测仪早就发出了异动,更何况他们是在护盾范围内。赵云澜稍事冷静,脚步移到了窗前,窗外寂静无声,并没有一丝异样,他还没有转回头,整个房间突然又亮开了! “沈巍!”赵云澜本能地叫着沈巍的名字,跳回他的床前,正巧捕捉到他睁开了眼。 这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沈巍是被他“唤醒”的。他又连唤了几声,整个人已经沉浸在“他醒了”的惊喜中,顾不上追究前一刻的“意外”了。 沈巍没有动,但赵云澜很敏锐地发现他此刻的状态完全不似先前那种茫然,虽然他刚醒,但一点也不萎靡,满睁着的眼睛里是有光在流动的。他等不急地就去抓他的手。 只是刚刚碰到,沈巍的手一下就缩开了,赵云澜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失落,他的反应如此灵敏,他竟然有那么点无法适应了。 沈巍缩开了他的手,似乎是立刻就想要从床上起身,赵云澜想也不想地就要去托他,沈巍一激灵,但他还没什么力气,只是做了一个闪避的动作,赵云澜以为自己吓到了他,下意识了缩了缩手,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慌乱。 “沈巍,是我!”赵云澜再次扭着他的劲把他扶直了身,大手直接压住了他的手,这回用了力,沈巍一时没有挣脱,赵云澜压了一会儿,又拍了两下,就好像是在安慰他。 沈巍僵硬着身体,蹙起了眉,游移的眼神中满是疏冷和戒备。 赵云澜也不急,凝神看着他。他的每一个举动都是清晰的意识反应,他可以认人了吗?可以思考了吗?赵云澜抬手在他眼前晃动,又转到他所视方向的另一侧叫了他的名字,随后心底抽痛了一下,却也没有过分地失望。他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如何与他交流、如何先让他知道他是赵云澜。 沈巍似乎也在思考,他或许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也听不到,眸光开始暗淡,渐渐垂低了头。赵云澜看不得他这个表情,比他聋了瞎了更让他无法释怀,他又用手指去叩他的手背,像在敲门似地有些等不及,沈巍不知有没有感觉,但却抬头流露出了一个探究的眼光,依然带着戒备。 “沈巍,你为什么会不知道我是谁呢?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就不信你连我的味道都闻不出?”赵云澜不满地说着,语音却是万分柔和:“那你摸了就知道我是谁了!” 赵云澜又去抓他的手,可他还没来得及按到自己的脸上,就又一次被他挣开了,那眼神就是□□裸地在问:你想干嘛?赵云澜内心气急败坏,他就在他眼前,神志清明、眉眼如初,他真想直接把他拥在怀里,让他好好感受感受,他就不信他整个人贴着他,他还会认不出?可他还是不敢这么鲁莽地对待他,觉得自己的这份感情温度太高,突然抛向他会灼伤到他。 赵云澜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情路如此艰辛,满腹委屈地又去叩沈巍的手背,一时想不到办法,又不愿强加于他,只能一下一下地不停叩着。 或许是觉出他对他确实没有敌意,也或许是这么被他叩着手背实在有些意味不明地暧昧,沈巍另一只手突然抬了起来,犹疑着兴许是想去抓他,赵云澜一看机会来了,探头就把脸贴了上去,同时出手就抓牢固定了他的手,令他再想抽回去也来不及了。 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 赵云澜想象着他在一个无声无息、无色无光的世界里,每时每刻都带着跨一步就可能跌落深渊的恐惧,他该有多无助、多没有安全感——沈巍,你现在有我了,我会抓着你抓住我! 沈巍依然是全身紧崩,他看不到眼前是谁,也听不到人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想不出来要做什么,但他并不恐惧,只是本能地对陌生又未知的一切警觉和抵触。 赵云澜等着他做出反应,等得自己并不随意的姿势几乎要垮掉,难道是他把他的手捂得太紧以致于他动不了吗?他想着便下意识地要松开手,谁想沈巍比他还快,他一松劲他就抽回了手,留着赵云澜自己手贴着脸,像挨了一巴掌似地惊诧不已。 “沈巍……” 赵云澜觉得自己是真的受伤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还是不清醒吗?沈巍的脸上找不到他熟悉的任何表情,事实上,他根本看不懂他的表情!赵云澜觉得怎么做都不对、什么都不对劲,没办法沟通就没办法表达……他霍地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莫名地有些上火。 沈巍慢慢地举起手,放到自己的眼前,而后又捂了捂自己的耳朵,张了两下嘴,似是艰难地嗯着口水……赵云澜都看在了眼里,忽地眼底一热,红了眼眶,他轻步又走回他跟前,想抱他,特别地想去抱他,可是现在能去抱他吗?会吓到他吗?赵云澜还在踌躇不前的时候,沈巍已经作势要下地了,赵云澜知道这是他有意识的行为,反倒不急了,狠了狠心、咬着牙,索性退开了一步,给他留出了空间,想看看他还会做些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九章相认 沈巍异常艰难地扑到了地上,尝试了几次想要站起来,都以失败告终,显然没有赵云澜的支撑,他还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马上就站起来,他拖着两条腿费力地挪动身体,不知是找不着方向还是力不从心,就在原地打着转,最后好不容易摸爬到了墙边,几近脱力…… 赵云澜蹲在另一边的角落里控制不住自己开始饮泣,反正也没人“听”到、没人“看”到,他越哭越崩溃,最后直接放开自己嚎啕大哭起来……而他的沈巍一定以为身边没人! 沈巍瘫软地贴墙跌坐着,喘着粗气,脸上是道不尽的落寞和失神……强大如黑袍使,谁会相信他有一天连站着都是一种奢望;芸芸众生又有几个人能心疼他为一念和平所付出的代价? “沈巍,沈巍,你他妈的是想要疼死老子……” 赵云澜再也忍不下去了,他一个身强力壮的爷们还怕被他拒绝和伤害吗?黑袍使也不是吓大的,这种时候他都不能抱他,不如死了算了——他跪着扑到沈巍的跟前揽过他就拥进了怀里,双臂紧扣不放。天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赵云澜贴着他把满脸的泪水刻意地蹭到他的脸上,一嘴胡渣子也毫不客气地来回磨他:“沈巍,沈巍,沈巍,你有我,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有我,我不会放弃的,就算你一辈子都看不见、听不到、站不起来,我也要你,我也爱你……” 原以为沈巍还会挣扎,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动,一任他这么蛮横地抱着、蹭着…… 赵云澜哭了一场,心里痛快了些,吸着鼻子松开了臂膀,把沈巍揽正了对着自己。沈巍清亮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张着嘴,却又发不出声。 “赵云澜,我是赵云澜,沈巍,你知道我是谁了是吗?你相信我是赵云澜了是吗?”赵云澜捧着他的脸,觉得自己的名字已经挂在他的嘴上了。 沈巍说不出来,放弃了张口,却抬手扯下赵云澜的一只手,翻掌就在他的手心里写了起来。他写得很慢,“澜”字写了一半,赵云澜已经兴奋得心脏狂跳,等到他写完停手,这货满脸傻笑地二了一句:“写‘云’不就好了嘛,你急死我了!” “沈巍,你太聪明了,你怎么能这么聪明……”赵云澜又边说边抓过他的手写了两个字:是我。 沈巍只是对着他,他听不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脸上却轻漾开了久违的笑容,他仍是泪眼朦胧,嘴角牵绊着一丝苦楚,但却笑得无比亲近动容,真真是恍如隔世。 赵云澜在他无声的笑容里沉静下来,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抓着沈巍的手,清晰地写了三个字:我想你。写完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四目相对,无所谓见或不见,你在心间,已然相遇! 这一夜,两人相偎而榻,赵云澜自然是全无睡意,他真的太想他了,而他今天才算真正回到了他的身边。他抓着沈巍的手,绞尽脑汁地浓缩词句,想要传递给他更多的信息,现在,马上,全都是一刻也等不及的:家,安全,在一起,我不走,守着你,别担心,天下太平,一切都会变好…… 赵云澜不知道沈巍“读”懂了多少,他似乎是累了,渐渐地就撑不开眼皮了,他恋恋不舍,但又不舍得他硬撑,最后写了:休息,明天见。等确定沈巍已经睡着了,才像个害怕偷食被捉的小孩,在沈巍额前吮了一口,又在他手上轻轻地写了一句:我爱你。这三个字刚才就一直在他的指尖捏着,他怂了,还在心里嘀咕:告白这么正经的事,怎么能欺侮沈巍…… 赵云澜一大清早,就集结了所有人,眉飞色舞地宣布了沈巍已经回到了大家身边,又郑重地嘱咐:“沈巍的身体,你们心里应该有数,我希望你们抱着对黑袍使的敬畏,把他当一个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家人,有些事,已经过去的就没必要重提,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其实赵云澜心里清楚,别说不该提的没人会提,就算现在沈巍想问也问不出,谁想说也说不上,讲得不好听点,他除了“心”没变,其余全“瞎”,虽然不知道这种状态将持续多久,会不会随着他恢复清明而逐渐转好,但肯定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赵云澜是心疼,但却并不着急,因为他注定会陪着他走下去,有多远,走多远。沈巍是强者还是弱者,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爱一个人爱得深了,反而没有什么期待和要求了,即使他是强者,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他挺身而出;即使他已经站到了屋檐下,他也还是会去替他挡风遮雨! “你们也已经心知肚明了,沈巍现在就是我的人,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儿,到哪儿都得给我护着他,沈巍第一,我赵云澜第二,清楚吗?” “老赵,就你有心,我们都没有心吗?你可别以为我们对沈巍好是因为你啊!” “就是就是,赵处,你什么都不用说,我们都会拼了命保护他,就像他保护我们一样!” 所有人都沉浸在沈巍回归的喜悦中,欢呼雀跃,嚷嚷着要见他。谁不是翘首以待等着这一天,赵云澜自然没理由拦着,打了个手势,热情洋溢地带队上了二楼。沈巍醒着,正安安静静地睁着眼,对向天花板。 赵云澜还酸了一下,心想他醒了居然没有找他,可转念一想他要怎么“找”他呢,怪自己没有守着他,这才过了一晚,他可别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一群人轰地围到了床边,靠的靠、坐的坐,脖子都伸得老长,搞得好象看新生儿似的,紧张又兴奋。床板轻震起伏,拉回了沈巍的思绪。他眨着眼睛目光流转,不是在看,应是在寻思。赵云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把一票不安分的脑袋点慢了节奏,转手去扯出了沈巍的手,沈巍极其顺从地被他抓着,又被他扶起了身,好像已经知道身边的人是赵云澜。 赵云澜翻过他的手写:大家都在。 “老大,你行啊,这招……”林静刚一张口就被赵云澜瞪了回去。 “沈巍知道你是谁吗?”祝红忍不住发问。 “你说呢!”赵云澜得意地笑侃:“他再怎么样,脑子都比你们管用。” 沈巍接收到赵云澜的信息,眼神一亮,确信身边不止赵云澜一个人,他挺了挺脊背,把手伸向空中。他的手就象有磁性似的,瞬间就有好几双手吸附上来。 “沈巍”,“沈教授”,“大人”……一声声急不可耐的叫唤此起彼伏。 百感交集,赵云澜鼻子一酸,险些没有掉下眼泪。 千言万语,都凝聚在沈巍的手上,他轻笑,红了眼眶。因为他听不到,大家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抓着他的手不放。 “行了行了,松手,你们不累,沈巍累了!”赵云澜护食,抽下了沈巍被抓握得泛了红的手腕,招来几对白眼。 “赵云澜,大人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楚恕之慢条斯理地怼他。 “你要这么说,他还就是我一个人的了,怎么样!” 赵云澜笑得一脸甜腻,快要兜不住自己的口水了。明明房间里暖气很充足,他硬是让人觉得背上冷风嗖嗖,一片嘘声中大家作哄散状:“还你,还你……”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和他说话啊?”郭长城声音轻微,却总是能说得人无语。 “你急什么,大人会好的。” 确实,这是个难题,除了握手,沈巍也想不出还能做什么,兀自“呆楞”着。赵云澜定神看了看他,把自己的手送了过去,示意他“说”些什么。 沈巍目光下落,显得有些黯然,他动作很慢,摸索着赵云澜的手开始写。笔划有点多,赵云澜手掌崩得直直的,眼神也紧追不放。沈巍写完抬头坐正了面向前方,脸上表情不太鲜明,硬要形容一下的话,就那四个字:波澜不惊。 “写什么了?”,“他说什么?”,“赵云澜,你不会没看懂吧?”,“是不是说想我们了?” 沈巍波澜不惊,赵云澜心中却汹涌澎湃,掌中如坠千斤,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郑重说道:“他写的是——‘值得’!” 值得!这就是沈巍,不揽丰功伟绩、不求万流景仰,往而无惧、信择不悔! 赵云澜原以为过了第一晚,沈巍静下心来也会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很多事想问他,诸如他现在好不好、夜尊的结局怎么样、地星又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词。可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想,沈巍未免太“静心”了,静到一个字也没问?非但一个字也没问,那一刻喜泣相拥的激情都仿佛一夜褪尽,没有了温度。 赵云澜想不通,他怀揣着满腹情愫,想对他说的话还一句未出口,怎么突然就拉开了距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十章老战友 沈巍恢复了清明,慢慢开始了正常的生活,但赵云澜却觉得他越来越不正常了。 除了任由他在他手上写字,沈巍甚至有些抗拒他碰他。他并不愿意时时刻刻都瘫在床上,但他一落地就想推开赵云澜,跌了倒了,宁可自己用爬的,也不愿意让他抱,更别说象以前那样撑他站个几分钟了,他把自己交给一堵冷冰冰的墙也不交给他!赵云澜抓着他的手逼着他写字,他就写两个字:自己。自己什么呀?想自己靠自己吗?觉得伤自尊了吗?还是被他抱来抱去别扭? 说抱也仅限于移动,从床上到床下,从床下到床上,从房间到餐桌……解手更不用说,简直是如临大敌,赵云澜看他好几次紧张得像是要晕厥过去,一脱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躲他唯恐不及,又不能对他用强,再扯了他的伤口,那不挑事儿么!为此,赵云澜心疼不说,头都大了三四圈。 “问”的最多的是“几点?”,写的最长的句子是“我没事了,你去休息,睡了。”敢情是踩着点和他道晚安啊。去什么休息?去TM哪休息?赵云澜为了不至逼良为娼,晚上已经退出了他的房间,再退就退出他的世界了! 本就因为睡长久了,身形枯瘦也没什么血色,现在倒好,能吃能喝了,却没见恢复一丝气色,苍白得象个鬼。黑袍使天不怕、地不怕,死不怕、扎心也不怕,现而今是怕了他赵云澜了?赵云澜万般都能理解他,就是快要被他“冻伤”不治了。想好好地给他洗洗脑吧,偏偏写手这件事儿,就像饿急了给你颗糖吃,甜上那么一口,看着挺浪漫,可它不管饱啊!沈巍本就是个闷葫芦,现在这个闷葫芦是被加持成了金刚葫芦娃了,看不见、听不到、说不了,要手,拿去,自己比划…… “怎么了?蓝菱做的饭菜还不合胃口吗?”祝红看着饭桌上垂头丧气、只拨弄不上嘴的赵云澜问。 为了全心全意地照顾沈巍,赵云澜在祝红的建议下,一日三餐都是交由一条小蛇帮他们打理的。蓝菱每天固定时间来给他们做饭或是送饭,拿祝红的话说她的手艺绝对称得上不同凡响,好吃自不用说,还好看,没有一盘不惊艳的,惹得特调处那几张嘴也是天天往饭桌上凑,欲罢不能。可惜沈巍看不到,不然想必也会多吃几口;赵云澜也看不到,非但看不到,还每天都是一副暴殄天物的死相,一撇嘴给你来一句“没沈巍做的好吃”,看得人想扇他! 沈巍房里开着暖气,所以大多时候赵云澜都直接端去房间喂他——不饿、不吃、不让喂,吃个饭强死强活。好在沈巍身上没什么力气,又看不见,反抗也不利索。赵云澜知道他又是不想和他“亲近”、又想“靠自己”,就不愿依他,不吃就不撤,不让喂就使坏碰翻了两次,又假意收拾了很久,逼着他放弃了自食其力。沈巍吃得很少,一顿饭,斗智斗勇,软磨硬泡,别扭来别扭去,最多连饭带菜喂进去小半碗,赵云澜也不敢逼得太紧,怕他吃得不舒服又像前次那样往外吐。但每次他吃完,他都会“问”他喜不喜欢今天的菜式,还让他打分,满分十分,沈巍打的分也是永远的十分,赵云澜觉得他就是不过脑子,变相地推拒他。 “老赵,做人要厚道,这色香味都快盖过小鱼干了,你要说不好吃良心不痛吗?” “好吃你吃个够吧!”赵云澜全无心思,筷子一扔算完事儿了。 “是不是沈巍有什么事儿?”祝红心说你也就那么点出息了。 “有事儿啊,事儿大了去了!”一提到沈巍,赵云澜脸上的糟心劲儿都写到了耳朵根子:“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他是不信任我呢还是和自己过不去,总这么跟我较着劲儿,碰都不让我碰!” “你俩都这样了,他还放不开?”祝红有些惊诧,他总觉得沈巍对赵云澜的感情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就是件一拍即合的事:“不过,你哄着他是应该的,你不亏!” “我也想这样那样,我也想哄着他,可就怕他不接啊!”赵云澜喃喃似自语。 “老大,你不会还没表明心迹吧?还是被沈教授拒绝了啊?”林静伸出手掌朝赵云澜晃了晃。 赵云澜难得好脾气地没有接话拍他,祝红却心领神会地接了一句:“沈巍不会是还不知道你的贼心吧?” “会不会说话啊?我对他只有真心,别是他对我没那份心!”赵云澜纠结得肠子都蠕不动了,难怪一口也吃不下。 “那你认为他把你当什么?老战友吗?所以是不好意思麻烦你才推开你吗?” “操!”听到“老战友”三个字,赵云澜大概已经想去拜访沈巍的十八代祖宗了,牙齿缝里崩出了一声响。 “老战友……哈哈……那我们都算是他的老战友啦……哈哈……”林静成功地激起了众怒,这疑似调侃沈巍的话,瞬间引得一桌人不约而同地嫌恶地瞪视着他。他对上楚恕之那双要吃人的眼情,自己掐了自己的笑声。 祝红一点也不替赵云澜憋屈,她大概是觉得他生龙活虎、四肢健全,就算失恋了,面对沈巍,也没有立场和资格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而不顾及他的感受:“真心也得掏出来别人才能接啊,要不然,沈巍现在有口难言,有苦难诉,你不给他信心,他又对自己没信心,你指望他和你一样死皮赖脸、死缠烂打?” 赵云澜闷不吭气,同样一言不发的郭长城低着头偷瞄他,被楚恕之大手一压,脸埋进了面前的碗里。 祝红是真的放弃他了,现在对他只有“关爱”:“老赵,你好好想想,沈巍是什么样的人,又做过些什么,他是会为自己着想的人吗?他是会把感情放在明处的人吗?” “是啊,老大,沈教授那么君子,坑人的事,他做不出来啊!”林静终于替自己挖好了坑。 赵云澜也终于炸响了:“沈巍坑你了吗?你的命不是他救的吗?你TM给我滚蛋,三天之内,我上次交待你办的事儿没办完,不用回特调处了!” “老大,我没那个意思啊,老大……”林静自打嘴巴,被赵云澜奋起一脚踹出了视线…… 赵云澜回了房间,见沈巍又是睁着眼和天花板“交流”,通常他“睡下”他才离开,可每次回房发现他其实都是醒着的,看来他还是在刻意回避他?赵云澜想和他说话,想问他,想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为什么不信他,但就是苦于没有畅快的沟通方式。 “老战友是吧,哪天上床和你‘打一架’”,我就不信你还把我当老战友”,赵云澜贴着房门交叉着腿站着,两手抱在胸前,反正沈巍听不见,他随便怎么说:“沈巍,难道你是个‘直的’?还直了一万年?可你怎么就把我给掰弯了呢?” 赵云澜正说得起劲,突然听到沈巍叹了一口气,接着就自己费力地坐起了身。他站着没动,看着他,心虚得直打鼓,因为沈巍也一直“望”着他,片刻后,准确无误地向着他站立的方位伸出了手。 他能看见了吗?还是听到他的声音了?赵云澜一下子楞住了,心思急转,竟先不忘为自己刚才那几句不入流的话想起辩驳的套词来,但又怎么都静不下心…… “沈巍!”他示探着叫他,却再也没有得到更多的回应。赵云澜失望又安心地呼了口气,马上就去抓住了沈巍的手,一路往前上了床,紧挨着他靠着。 沈巍被他抓着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想干什么,赵云澜不甘心,转而把他的手按到自己的掌面上。可惜沈巍一点也不配合,要不就是没话和他说,完全晾着他。 “不是你‘叫’我的吗?怎么又不说话?”赵云澜说着,翻过他的手先他写了:想听心里话。 沈巍自嘲地扬了扬嘴角,心中苦不堪言,因为他现在只有一句心里话,可却是不舍得向他道明的四个字:生不如死! 赵云澜听不见他心里的声音,又觉得他笑得有那么点揶揄的意味,实在是有些生气。如果沈巍心里有他,不需要多说,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分释然与依赖,都足矣让他安心,可他就是抓不住他一丝动情的表现,压抑等待得无比烦燥,又无比憋闷。祝红的话明明已经拨动了他这个当局者眼前的迷雾,可赵云澜满腔热恋无处宣泄,此时只剩下了那句“老战友”! “沈巍,你真的只是把我当成战友、当成兄弟吗?你对我就一点也没有情不自禁吗?”赵云澜翻身下了床,粗暴地把他横抱了起来:“我就要抱你,好好地抱你,不去哪儿,不干什么,我也要抱你,你听不见,我就用行动告诉你,我有多想亲近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十一章痛 沈巍被他突然强抱起,想挣脱又使不上力,扭着身子憋得满脸通红。这是他清醒以后第一次被赵云澜这么直接地强行强为,而且他明确表现出了抵抗意志,居然都没有让他妥协。 赵云澜看他脸红,以为他是觉得羞愤,心里腾地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手臂夹紧,整张脸往他身上凑,粗暴得根本分不清是在亲近他,还是在恶作剧地侵犯他,最后竟然撕咬开了他的睡衣钮扣……沈巍虽然看不见,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何止是羞愤,简直是大大的受伤。黑袍使万年来几时被这样对待过,更何况赵云澜是什么人,他连碰他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饶是他现在无能,他也不该这么欺辱他!可赵云澜此时已贴上了沈巍裸露的皮肤,更加缺乏理智了,完全无视了沈巍的感受……下一秒,他就周身一僵,仿佛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凝固、麻痹了,但也只是一瞬间,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就是这一瞬间沈巍落了地,赵云澜也本能地退了两步,直觉告诉他刚刚经历的一切,都源自沈巍身上的某种力量。 但沈巍脱开他只站了几秒钟,身子就颓然往后仰倒,赵云澜疾步冲过去托住了他:“沈巍!沈巍!” 沈巍睁着眼却眼神涣散,脸上逐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赵云澜把他抱回床上,头脑一冷,担心到了极点,也对自己恼怒到了极点。 当晚,沈巍一直神志不清,有时闭着眼,有时睁开眼,赵云澜捏他、叩他、拍他,他全然无知,他抱了他一整晚,他颤了一整晚。直到窗外微明,怀里的身体才消停下来,呼吸开始平缓、终于睡稳了。 “想抱他是吧,抱够了吧!” 赵云澜恨恨地唾弃自己,却又舍不得放手。他冷静下来想想,真心是后怕的。沈巍算得上是死而复生了,虽说他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的地星人,但他现在仅凭一丝能量维生,已经是如履薄冰,若是因为他再出什么意外,他可以直接躺进棺材里不用呼吸了。他不过是急于告白,怎么还会对他用了强!赵云澜回想着自己昨晚的表现,给自己下了一个“禽兽不如”的定义。同时禁不住思量,自己那时是被沈巍的能量控制了吗?那这会是他无意识的行为还是强烈的反抗意识呢? 这事以后,赵云澜以为沈巍对他更要退避三舍了,不想却没有,也没见他生气,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非但如此,反倒事事都对他顺从起来了。可赵云澜看来他就是更无欲无求了,明显地情绪低落,眼神中也时常透出无助……赵云澜三番两次想直接告白,可也因为这件事自己做错了,就更缺乏勇气求他原谅——把人强了,裤子还没提起来就来一句“因为爱你才强你”,终归是人渣的行径,赵云澜做不出! 沈巍又能怎么样呢,不管赵云澜怎么对他,总还是他心尖上的人,虽然不理解、本能地反抗他,但终究不会怪他、不会埋怨他,而且他现在好象也没有资格对他不满,更没有能力去计较什么! 林静那日被赵云澜踢出门,就回了特调处,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赵云澜得罪不起,沈巍他更负不起。熬了几个通霄,终于是幸不辱命可以交差了。赵云澜晚上接了他的电话,安置好沈巍就赶去了处里。 林静把赵云澜要的“秘密武器”交到他手里,两人交流了一番,赵云澜便揣进兜里急着要走。 “老大,别急着走,那个什么……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件东西……”林静扭扭捏捏地,不怎么爽气:“要不要试试,你自己决定,我提醒你啊,不太好受。” 赵云澜接过林静手上一顶古里古怪的金属帽子,猜不到是个什么玩意儿:“有屁快放!” “这个……这个是……‘模拟沈教授’!” “什么?”赵云澜吓了一大跳。 “唉!名字不重要啦,你戴着它,基本上就会进入沈教授现在的状态,我说过了,不好受。” 赵云澜眯起眼睛研究着手里的东西,觉得林静不务正业,但却做了件有点意义的事情,而且非常地“有心”。 林静看他不作声,又解释到:“你放心,这个东西对人体没有伤害,它的原理是向大脑和神经元传递一系列指令,令其反射出一个虚拟的感知空间,本身并不作用于身体,只要切断电源,不适感就会消失……” “好,试试!”赵云澜嘴上轻描淡写,实则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知沈巍的世界,他也知道不会好受,但就是因为不好受,他才更想了解他真实的感觉。 “老大,你确定?”林静言不由衷地确认着,他费尽心思地捣成出这玩意,就是要戴到赵云澜头上的,算是他为沈巍尽一份心吧:“这里有一排分流开关,你可以选择先尝试一种,比如先瞎、先聋,或者先无力?” “一起开!”赵云澜毫不犹豫地说:“我不‘叫停’你别断电!” “行吧……” 当天晚上,赵云澜是被林静送回家的。 赵云澜进门就开始叫沈巍,声音简直是凄厉。从他的身体无法自控、失去所有支点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他还两腿打颤,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扑街。林静说他那是感同身受到有心理阴影了。他和大庆一起把人扶进沈巍的房间,像丢弃一块抹布一样甩到床上,把沈巍吓得不轻,可这两人自认为是做了一件成人之美的事情,在沈巍手上留下了“有病,交给你”之后,就极不负责任地闪人了。 沈巍在赵云澜身上摸索的时候,赵云澜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感受太深刻,以至于他的大脑还处于当机状态,除了身体,他整个心神还没有从那种极度的绝望里走出来,那是一种可以把痛苦都忽略掉的绝望。而人在这种绝望和无感知的状态下,能拼凑出自身所在就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根本无暇应对突如其来的外力,哪怕是被碰一下、扶一把,他都觉得心惊胆战、受到了莫大的威胁。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在做实验,反正林静说他的反应可比沈巍“难看”多了,到最后简直是在抓狂地暗示他掐断电源,只怪他没给他抓到手,当然赵云澜也没想拿他的手写字,所以这么一个简单的示意都传达不了。他尚且知道这种绝望会在按下开关的同时,成为过去,而沈巍呢?谁来替他按下这个开关?开关又在哪里?这是看不到尽头、不知何时会结束的绝望! 林静送他回来的路上说,兴许他多试几次,习惯了就能像沈巍一样淡定了。可只有他心里清楚,这种淡定是有多可怕,那是要彻底放弃希望、放弃自己才可能滋生出来的淡定。他赵云澜比不上沈巍,以前比不上,现在更比不上,如果这一切发生在他身上,他这个乐天派都会不顾一切地求解脱,若不是沈巍骨子里还留有一份黑袍使的坚毅和隐忍,大起大落之间,恐怕早就天塌地陷、心如死灰了。所以现在沈巍即使不说一句话,他也不难猜到他心里是什么想法了。 赵云澜像个死人一样瘫在床上随沈巍无力地摆弄着,沈巍吃不准他发生了什么事,哪里不舒服,满脸焦虑地捏他的手,又在他的额头上探示,最后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摸索到他的胃部,开始按抚。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赵云澜瞬间泪奔:“沈巍,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放手!” 赵云澜抓过沈巍的手写:痛。 沈巍以为自己找对了地方,更加认真地替他揉起来,赵云澜又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掌面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无疑是表示“错误”的意思,沈巍停下手,似乎是在思考。赵云澜看着他茫然若失的神情,只觉什么准备和顾虑都是在浪费时间:“我管你对我有没有‘别心’,如果我赵云澜不能成为你绝望中的希望,那还谈什么‘爱’!” 赵云澜此刻心念很坚定、语气很强硬,但他手上的动作一直是轻软又温柔,满含着深情呵护。自从上次对他用了“强”,致使两人都难受了一整晚,他就再也做不出任何可能伤害到沈巍的举动,不是害怕,也不是退怯,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顺着他、宠着他,当然也生不出半点“禽兽”之心。 他想了想,翻身坐起,摊平了沈巍的手又写了一遍“痛”字。这回沈巍紧接着就在他手上写了:哪? 赵云澜一点不含糊,马上抓着他的手去按自己的心口、跳动着的那一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十二章云泥之别 沈巍有些发怔,摸到了他的心跳自己也不由地心跳加速,但心里的声音却在问:“他是心脏不舒服吗?” 幸好赵云澜听不到,否则估计会当场吐血,不过也快了,他满心期待着沈巍心领神会,却不想他竟替他顺抚起心脏来。 赵云澜是超想一巴掌拍掉他的手,但是舍不得,拧着眉头盯着他:“沈巍,你是真不懂我的心,还是不愿接我的心?” 他确实也需要沈巍替他顺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抓过他的手又画了一个大叉。 沈巍彻底停手不动了,他可能是觉得自己没用,什么也帮不了他,黯然地垂下了头。赵云澜对着他坐正了身体,鼓足了勇气握起他的手,沈巍以为他是要放到对的地方,也不反抗,他还真就上下左右晃了几晃,握着他的手过够了瘾才摊平了开始写字:“心痛,因为爱你!” 赵云澜写完这几个字,就见沈巍瞪大了眼睛,完全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怎么?吓到啦?还没完!”赵云澜勾着嘴角终于在他手上写下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沈巍一动不动地维持着刚才那个表情,僵持到“懵逼”。赵云澜忽然觉得好笑,原来黑袍使被人告白会长成这副傻样。 沈巍确实是懵逼了,凭他对赵云澜的了解,其生性豪迈不拘,对情爱之事从来是等闲视之。从前,自己纵是对他暗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恋想,时局之下,唯愿抵死护住他,绝无他心。如今,赵云澜对他不离不弃,在他看来不过是出于患难之情,把他视作生死之交而已,这份感情虽然厚重,但终究是出于“道义”二字。 “沈巍,想什么呢?”赵云澜表明了心迹,一身轻松:“我不管,我已经说出口了,你至少知道我碰你、抱你、照顾你,都是因为我爱你,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他自顾自地说着,看着沈巍的“傻”样,还挺享受。 沈巍终于回过神来,轻笑了一下,透出几分苍凉。自己现在活着就和当初一样,是这个世界和他开的一个玩笑,而且这回玩笑开大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和一个死人没什么差别,他却来和他说“爱”?还有什么能爱的?怎么爱?拿什么爱? 赵云澜等着他的回应,脑中不断挑拣拼凑着能浓缩精华的词汇……沈巍想到自己被夜尊吞噬前,替他挡下的那一掌,脑子里突然反射出了一个奇特的猜想,他翻开赵云澜的手镇定自若地写了一句:不需要你报恩! “报你妈X的恩!”赵云澜气炸,抓起沈巍的手,原本想写个“操”字,怕污了他的手,最后写了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的字:屁。 沈巍大概也觉得被他污了手,猛地往回抽手,赵云澜抓着不放继续写:是爱情,不是恩情!他气急写得快,又是个句子,怕他没读懂,最后又重重写了一遍“爱”字,同时抓起他另一只手按回了自己的心口上。 沈巍眼眶发热,赵云澜在他手上写的每句话几乎都有个“爱”字,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这本就是他内心深处的欲望,他的每一步都是追寻着他而来,渴求着到死都放在心上的人,就是因为太渴求了,才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拥有了。 赵云澜□□裸地“爱”来“爱”去,把自己都腻歪得不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字最精简,没得替代。 “老子不想多说了,黑袍大人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吗?那我来告诉你!” 赵云澜看出他情动,手势温柔地搂过他,低头就吻上了他的嘴唇。泪水滚落到唇边,被吸吮、被厮揉、被无声地消融……赵云澜突然睁开眼,欣喜若狂——沈巍在回应他的吻!他刹那恍神,舌尖就被他奋而席卷缠绕,热烈又激情。强大的幸福感充盈了赵云澜的全身,毛孔、发根,连指尖都开始轻颤涌溢…… 沈巍情不自禁,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并不真实、不能沉沦,想推开,想远离,万般不该此时和他在一起,可他现在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身子做不到,心也做不到。黑袍使也是有弱点的,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放不下赵云澜这个人——真的还可以要你吗?真的可以重活一次吗! 一吻消停,赵云澜不舍地触点着沈巍的双唇,呼吸热辣:“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沈巍满目情愫、脸颊微微羞红,欲言却难以开口。 “沈巍,我不许你绝望,我就是绊,也要把你绊住!” 赵云澜轻轻托起他的手,写下了:生死相许。 “生死相许”和“生死之交”,云泥之别。 这大概是赵云澜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最甘醇的一觉,可沈巍却失眠了。自从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并且“只是活着”时,他是绝望的,他想逃离、想消失,因为害怕让他看到自己残破不堪的可怜相;他推开他、拒绝他,因为害怕自己的私念滋生出可耻的欲望、贪恋和他一起活着。他把赵云澜放在心上一万年,他以为自己一厢情愿地守望着他,没曾想有朝一日他会对他作出“生死相许”的重诺,在他失去了一切、无期未来之后,他给了他重新活下去的意义! “早安!” 赵云澜睁眼就看到沈巍面对着他,他应该是在“看”着他,他伸出手摸沈巍的脸,沈巍浅笑。赵云澜发现他特别习惯他,虽然之前会抗拒他,但他任何时候碰他都不会使他受惊,当然不包括对他用强。 赵云澜下床前在沈巍额前亲了一口,傻笑着说:“现在才叫咱俩都‘这样’了,既然‘这样’了,亲你总可以吧!”他已经习惯对着沈巍有什么就说什么,毕竟有些话并不是要让他听到才说的,有些话他听不到他也要说。 这一夜后,俩人终于是有了一层彼此认可的“特别的”关系,这种关系可以被诠释为“亲密的”、“默契的”、“可依靠的”诸如此类,根据生发阶段或历时长短还伴有不同程度的“羞涩”、“炽热”、“激荡”等情感效应。赵云澜可能是因为得偿所愿,时常傻笑,而沈巍可能是由于太白的缘故,时常脸红;赵云澜“轻佻”不安分,没事就搭上沈巍的脸,沈巍被他这么撩拨,还是很想吐他一句“有辱斯文”的,不过说不上也不舍得。 赵云澜最感安慰的是沈巍终于不别扭了,他帮他打理、为他做任何事情,他除了还是有些拘束,再也不会像先前那么紧张了,被动的顺从也变成了主动的配合。赵云澜又开始“训练”他站立,沈巍有了清醒的自主意识后,进展更明显了。 沈巍好了,赵云澜就好了,沈巍脸上有了笑容,赵云澜就让大家脸上都有了笑容。祝红是功臣,因为她的提点,他把“老战友”灭了,赢回了心上人;林静也是功臣,科技界的国民老公确实有一套,整了他赵云澜,但却救了沈巍;蓝菱的手艺也终于得到了赵云澜的认可和嘉奖,理由很简单,因为沈巍给的是满分;赵云澜偶尔外出的时候,大庆会留在家里陪沈巍,他还会常常变猫,心甘情愿地任他挠摸,因为人和动物之间的交流不关语言什么事,赵云澜问他委屈不,大庆乐开了,盆满钵满的小鱼干儿在那放着呢,这偷懒偷得是求之不得。总之,所有人都是神队友、好兄弟,在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镇魂令主领导下,任劳任怨地埋头公干,成为他赵云澜能多一刻留在沈巍身边的坚实后盾。 特调处解封后的首案在赵云澜告白之后,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赵云澜一直压着没有打回,不得不说是明智的决定。个体作案,没有背景,一直以来都藏得很深,实际在探测到黑能量的第三天,楚恕之就基本锁定了目标,拿他的话说这就是个小喽啰,不成气候,“按惯例”执法即可,但赵云澜坚持没有黑袍使临场,不能仅凭一句“你是地星人”就把人给遣了,所以费了一些周折搜取证据。其实赵云澜还多计谋了一成,既然是小喽啰,正好便于他杀鸡儆猴。 临行事之前,赵云澜去会了会那张哭唧唧的老脸。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十三章首案告捷 两界封印之后,这是第一遭由他亲自遣回地星人,该立的规法、该行的过场当然都要整明白了。摄政老官滔滔不绝地说了个巨细无遗,以向他示好,结果赵云澜沉着脸像模像样地大笔一挥、一勾,一张嘴,比他更滔滔不绝,管他合理不合理、需不需改善,哪怕是形同虚设,他也要补上一笔,以立标杆、以正威严,好叫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老头在认清了赵云澜要亲自押解地星人的事实后,凛了一身汗,本就没胆小觑这镇魂令主,该着只剩缄口结舌、唯命是从了。 赵云澜现在只要站在这个地君殿上,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见经识经、杀伐果决的狠人,看似不经意,实则都是深惟重虑的手笔。 这些关乎地星人的事情赵云澜都是不告诉沈巍的,其实也算不上是刻意地隐瞒他,因为沈巍没有问;他更不想让他费心,这与沈巍有没有能力费这个心无关,他只想护着他,只要有他这个镇魂令主在,他希望他不再踏足这个地方,不再一力承当这个重担,不再看到某些恶心谄媚的嘴脸……既然冥冥之中赋于了他履行黑袍使职责的能力,让他能为他做这些事,他只觉得荣耀与幸福。 沈巍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其实还不如普通人,赵云澜要找个理由暂时离家易如反掌,更何况他又没有失业、最正当的理由就是工作去了,沈巍也从来没有限制过他、盘问过他,当然,他也没能力管他,他只会觉得赵云澜已经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了…… 抓捕行动定在了晚上。赵云澜没空也没闲心在外耗时间,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所以行动很顺利,简而言之就是:镇魂令主要你亥时滚离海星,你绝浪不到子时。 “特调处办案,朋友,束手就擒吧!”赵云澜双手插袋,口里含着棒棒糖,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对方。 要么逃,要么动手,反正结果都一样。小喽啰就是小喽啰,没过几分钟就被楚恕之的傀儡线制掣着,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了。 赵云澜挥手示意,楚恕之像个念经的和尚一样,开始面无表情地进行流水账式的犯案纪实描述,要细节有细节、要证据有证据,潜台词就是让你“死”个明白。 小喽啰拧着劲,估计是被这毫无意义的环节搞得不耐烦了:“说什么屁话,现在已经回不了地星了,你们海星人就算抓了我又能怎么样?根据镇魂令章法,你们最后只能放了我!” 赵云澜一听这话,脸上笑开了花:“朋友,你知道得挺多啊,可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你又不是黑袍使……黑袍使还不知道出得来出不来呢……哈哈”小喽啰自以为胜券在握,有恃无恐。 “哈哈……”赵云澜实在憋不住了,笑得那叫一个趾高气扬:“看来你是不打算配合了!” 楚恕之紧了紧手里的线丝,把这俘虏的笑声掐断了。赵云澜慢慢地走近他,一下子冷了脸,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即阴沉沉地说道:“听好了,告诉你我是谁,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替黑袍使打工的镇魂令主,那个什么镇魂令法……哼,我说了算!” 小喽啰看着赵云澜姆指朝向自己,亮出了镇魂令主的身份,又显摆了自己的能耐,瞬间露了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可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踩到的怕是动不得的太岁:“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试试不就知道啦!”赵云澜咬着牙,心说你他妈还敢嘲笑黑袍使,有你好果子吃! “试……试什么?” “特快专递啊!” 小喽啰被赵云澜的痞气喷得心里发毛,突然有了宁可得罪黑袍使也不能得罪为他打工的镇魂令主的想法。而赵云澜说完这一句,身形一正,脚步似有似无地踩了几个步伐,也不知道是耍帅还是真有其事,等他再站定便见一层黑雾隐隐发散笼罩其身,赵云澜退出一步,黑雾竟固形脱出成一人高的门洞,立在了原地。 那小喽啰此时才真的骇然失色,可赵云澜却一点也不急,似乎是在欣赏他此时的表情…… “这……这是……通往……” “地星”两个字生生卡在他的喉咙里,他目视着前方,但却是看向了赵云澜的身后,紧接着颤声恭敬地叫了一声:“黑袍大人!” 赵云澜随着这一声唤转过身,见了这黑袍肃立之人,略感意外,正步近身以示礼,言语却带着几分随意:“黑老哥啊,怎么着又惊动你了,我们这儿完事儿啦!” 黑袍使淡然一句:“赵处长,有劳!” 话音未落,赵云澜已同时挥手示意,楚恕之牵线一引,使力把那小喽啰甩进了黑洞,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夜色深处,两只乌鸦振羽、惊起。 赵云澜回到“门前”一个转身,黑雾随他身形虚旋而散,什么也没有留下。他再回头时,黑袍使早已飘然离去,不见踪影。 赵云澜站在原地一时怔楞,楚恕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不给林静加工资,说不过去啊!” 赵云澜:“确实!” 赵云澜的秘密武器便是这“虚拟成像”,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夜间行动的原因。 首案告捷,赵云澜心中痛快,又去了一次地星,善始善终。反正他一抬脚就到,比在自己家上个厕所都便捷,不过是和那小喽啰前后脚的时间。那厮现在看到赵云澜活像见了鬼,又见一旁的摄政官晗首低眉,这镇魂令主是个什么主,心中自然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赵云澜现在都是把人直接送到地君殿,有个什么闪失,便要问那老头的罪,老头岂敢有一丝怠慢,早已先手打点…… 赵云澜好脾气地又和那小喽啰“聊”了几句,还很“仗义”地留了摄政官旁听,大意就是好好改造,出来做个好住民,如果日后再作奸犯科,势必还会再见到他这个镇魂令主,到那时会怎样,赵云澜最后送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算是把话说完整了! 等掌事的相关人等都退下了,赵云澜余光瞟向下着腰的摄政老官,见他欲言又止,猜想那小喽啰已“招”出了黑袍使,就等着他发问,老头见他这就要行出帝君殿了,终于按捺不住了。 “令主今日困于地星繁务、公干劳顿,小老儿在此拜谢,适才听闻黑……” “你知道我劳顿了,还屁什么话!”赵云澜不等他说完,便已打断了他,他虽是等他发问,却只是确认他已经知道黑袍使现身之实,他才没打算要告诉他或和他解释什么,这本就是他的一招棋,明里存心憋死他,暗里就不给他发问的机会,好叫他不知内情、多存一份忌惮,同时也顺便替沈巍在这地星留得一份威严! 摄政老官见他这就走得没影儿了,又一次憋出了内伤。 赵云澜离开地星,转身又回了特调处,今晚有行动,除了大庆留在家陪沈巍,他吩咐所有人各司其职,完事儿都回特调处待命。案子已结,他专程回去梳理了第一手资料,把结案事宜都安排妥当,一步到位,省得自己来回跑。这来来去去,赵云澜离家四个多小时,他吹着口哨驾车凯旋,还不知此时家里已快炸了天。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十四章一盘猫肉 大庆在沈巍的房间里,暖风吹着,暖被捂着,懒散得又胖出了一圈。 沈巍知道赵云澜出了门,本也没放心上,但他对时间还是有概念的,夜越深,他就越牵挂起赵云澜,人躺着,早就没了睡意。这么熬过了几个小时,便躺不住了,睡不着他也想起身松动松动。大庆眯着眼感觉到身边异动,忽拉窜回了人形。 “沈巍,你是不是渴了,我给你倒水去!” 大庆自作主张地给沈巍拿来水喝,沈巍也不拒绝,抿了两口,大庆接过手,沈巍就抓着他写字:他? “你问老赵啊,抓地星人去了呗!”大庆一边用嘴回着他,一边在想着写哪两个字能表达清楚。 要不然怎么说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是练出来的呢,这懒猫从不练手,说着话就很顺溜地在沈巍掌上写了个“地”字,一路往下,“星”字描了几笔,突然长回了脑子,看这情形主子根本没跟他说这档子事,他惊觉大大的不妥,立时撤了手。可撤就撤吧,还心虚地又去抹,这写在手上的字早入了沈巍的心眼,那是能抹掉的吗?大庆一时尴尬得不行、怂得不行,恨不能找个地洞往里钻。本就没什么资本和沈巍“聊天”,一慌更是找不到词儿来补救了,情急之下,这傻猫干脆甩了沈巍的手,一溜烟地窜出去了。 大庆受命在身,倒是没有离家,他只是跑去楼下厨房接了口水喝,压压惊,可他这压惊险些压掉了自己半条猫命。 大庆不过脑地原本只是想在沈巍手上写“地星人”三个字,其实也够骇到沈巍了,偏偏还没写完,被沈巍顺理成章地理解为了“地星”两字。 赵云澜若是去收地星人,怎么着也算是老本行,可如果事关地星,沈巍怎么还能坐得住,关心则乱,加上大庆一抹一逃,又有欺瞒之嫌,他还不惊恐失色! 这些天来,被赵云澜护着,沈巍已经能迈步了,他是想都没想,就扑下了床,好不容易站起来,扶着墙就出了卧室。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也没办法干等着,心里急得慌,只想先摸出去找大庆问清楚了。 可一出了房门,对沈巍来说,就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他又心乱如麻,赤着脚跌跌跄跄摸到了楼梯口。 大庆闻声而来,正见沈巍一脚踩空,就要往下掉。他也敏捷,身形一扑,抱着沈巍滚落。沈巍又没有神志不清,他哪是被人救的人,心知大庆做了垫背的,本能地发力翻转身子来护他,虚恍中,一丝能量涌动,两人落到底下时,这造事的死猫反倒被沈巍护了个严实。 也没人知道沈巍是跌落受伤,还是因为那一丝情急之下的能量破出所致,大庆从他身上跃起后,他已经浑身僵硬、没法动弹了。一时间,心口传来锥心裂肺的疼痛,可他却抬不起手,哪怕只是摸一下,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立马出卖了他的疼痛。 “沈巍,沈巍,你可别有事啊,老赵会把我变成一盘猫肉的!” 沈巍强撑着飘浮的意识,还想去安慰他,可是他做不到,他现在只想撑到赵云澜回来,他想见他,想看到他安全了! 大庆惊惶失措,觉得自己死期将近,看着沈巍失色痛苦的神情,更是心急如焚。但凡他稍微清醒一点,或者说但凡他是个能正常反应的“人”,此时掏出电话随便拨给谁,好歹也能报个急,可他实在已经慌得不知该干什么了,只一味地坐在地上叫沈巍,好像叫两声他就会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似的。 一个两个就那么死撑着,沈巍痛得满头冷汗、眼泪也飙了出来,但他依然强睁着眼等着赵云澜。大庆最后也不叫沈巍了,直接脱口开始叫赵云澜了,死就死吧,反正是逃不掉了,好过没人来救沈巍。 赵云澜的车刚进内区,这傻猫眼神一亮,炸着毛就找门直窜了出去。一团黑忽忽的异物直射车内,把赵云澜惊得车子差点没擦出火来,等他看清,大庆已经恢复了人身。 “死猫,想死也别找我抱团啊……”赵云澜暴跳如雷,见大庆气急狼狈,一开口更是吓得他三魂掉了两魄。 “死……死……不……沈巍……沈巍……救他……” “我CAO!” 赵云澜屁滚尿流地发箭式一脚油门蹬进了自家院子,进门就看到躺在地上的沈巍,如果他披着一身猫毛,现在一定已经炸冒了烟。 “沈巍,沈巍!” 沈巍从床上下来,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一楼客厅地冻如冰,他又湿又冷,打着颤神志不清。赵云澜抱起他狂奔回房间,放到床上刚想扯过被子,居然被他抓住了手臂。 “沈巍,是我,是我!”赵云澜一叠声地叫着,托起他的头吻了一下。 沈巍睁大了眼睛游移着“看”他,抓着他的手又摸索了两下,他安全地回来了,他心想,才松下了这口气。 赵云澜眼看着他闭上了眼,手从他的手臂上滑落,冰凉的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庆窝在黑暗里,终于想起来电话是干什么用的了,他随手一拨,听到祝红的一声“喂”,亲切得想认她当妈,他抽噎了半天,倒是没叫人来救沈巍:“救我,大家,救我!” 谁都知道今天全员待命,只有大庆在家守着沈巍,这老猫向来恃宠而骄又自命不凡,啥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用脚趾头猜也知道这回怕是犯了赵云澜的大忌讳了。几人赶到时大庆还瑟缩在一个暗角里,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了沙发上,他猫眼朦胧地望向一双双同情又写满了恻隐的眼睛,脱口说了一句:“你们是来吃猫肉的吗?” 赵云澜一晚上都没下楼,也没出房间,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糟心事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一阵子六神无主。亏得祝红细心,又不放心,上楼看了一眼,便下楼接了热水塞到大庆手里让他送上去,可惜大庆腿软,四条腿都软得支不起来,只好作罢。祝红把热毛巾递到赵云澜眼门子前,他也才算缓过了这口气,又动了起来。 赵云澜给沈巍擦拭的时候又检查了他的全身,除了明显的红肿和擦痕,有几处已经开始显出青紫,身子骨有没有伤到还不能确定,他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心痛程度可想而知,牙缝里往外蹦出了一句“死猫,你给我等着。” 楼下的大庆如有感应般地抽抖了一下身子,一万年披着满身肥厚的浓毛都没觉得冷过,此时却像要掉出冰碴子来。 楚恕之擦着地板踱来踱去,冷冷地开口:“你们说猫肉是炒着吃好,还是炖着吃好?” 一句话说得林静虎躯一颤,往同是人类的郭长城身边挪了两步。 郭长城憋了半天,踩着小碎步、捏着兰花指去扯了扯楚恕之的袖管:“楚哥,要不……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那个……这里有我们就……就够了……” 楚恕之斜瞟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最后大概是觉得代沟如天堑,没有努力的必要了,就再也没理过这傻孩子了。 沈巍醒转过来已将近第二天傍晚,赵云澜都快焦虑成火折子了,整个儿一点即着,谁也不敢上来触他这一脑门子官司。他趴在床边一看到沈巍睁眼,好比路边的“冻死骨”,咽气前接到了盖被,暖到感激涕零。 “沈巍!”赵云澜一直握着他的手用力紧了紧。 沈巍又缓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有了反应。赵云澜见他扭身子,便把他托起搂靠在自己身上,等了一会儿,沈巍动了动手,赵云澜连忙把手掌摊了过去,沈巍缓着劲儿,一笔一顿地写了个“庆”字。 “我知道,我都知道!”赵云澜心领神会,刚想抽手,沈巍无力地握住了。 赵云澜一楞,随即抽手又盖在他手上拍了拍,轻笑着软声说道:“你还真怕我吃了他啊,放心,不打也不骂好吧!” 沈巍淡淡一笑,算是回应他拍他的那两下。 赵云澜让他坐稳当了,起身开了门,背贴在门框上,两手一抱,扯着嗓门喊:“死猫,给我爬上来!” 傻猫一听主人叫唤,没辙了,硬着头皮也得上啊。楼下的人察言观色,见赵云澜头顶的乌云似乎散了些,便也贴着大庆挪了上来。 大庆上了两级台阶,落地变猫还真是爬上来的,他脑袋刚探进门线就被赵云澜轻蹬了一脚屁股:“人样!” 大庆还是没辙,乖顺得像见了自家祖宗,就差磕头跪拜了。 赵云澜依旧倚着门框,声音低沉了下来:“知道沈巍醒了在我手上写的第一个字是什么吗?” 大庆不作声,猫脑袋本来就不怎么好使,受了惊吓更没法用了。 “庆!是你的名字!”赵云澜眼眶有些泛红:“你懂不懂他的心?” 大庆一想到沈巍自己都这样了,摔下楼的时候还要护着他,现在哪还崩得住,瞬间猫泪纵横,他转向沈巍,“喵呜”一声就窜到了他的手边,用头顶蹭着他的手,继续发出和他的年龄本性极不相附的柔腻的轻撩声。 所有人都在为一只蠢猫的命运捏把汗的时候,却被他成功地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云澜是真想把他当球拍啊,手痒得不行。可沈巍却轻抬起手掌,像抚摸着一缕被暖风吹皱的丝绣,轻柔而珍惜。赵云澜突然嫉妒得发疯,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也能被沈巍这么摸一把——被内心强大无比的黑袍使,用温暖白晰的玉手摸一把……赵云澜打了个激荡的寒颤,脸上抹着一层不光明、不正大的邪笑。 大庆被沈巍摸着,从他指缝里露出一丝狡黠的幽光,射向自己的主人:这靠山你服不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十五章一爱惊人 赵云澜心惊胆战、不眠不休地熬到沈巍醒了,又忙着替他打理,也难免疲惫不堪。他怕自己倒头就睡,没敢碰床。沈巍记挂着大庆,解了他的“急难”,也没多的力气说什么了。赵云澜等他昏沉沉又睡过去,就在旁边的软榻上歪着,房里安静得只剩下暖气扇时不时传出轮番的打机声,规律又单一,没一会儿还是把他催眠进了梦乡。 心尖一锥岂是等闲的伤,不牵扯,少作怪。沈巍这一摔就够他这个身子受的,加上他不自知地泄了能量,到了晚上,疼痛愈演愈烈,犹如一双无形的手,柱着尖锥、砸着铁榔头,往他的心上寸寸深入,每一锥都震得他四分五裂,意识崩坍,每一锥又似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中,悬而不落、永无尽头。沈巍被禁锢在这个穿心的时间点上,退无可退,藏无可藏,生生被刺扎、又生生被痛醒…… 大庆虽说闯了祸,可赵云澜除了拿张黑脸怼他,连半条小鱼干都没抄他,不过他知道,自家主人这气劲儿是没这么快过的,白天退出沈巍的房间,就自觉地找了个不见人的暗角,闭门思过去了。到了晚上,夜猫子还想沈巍了,猫步轻踏上了二楼。房门虚掩着,他半进半出踌躇着不敢进门,没见赵云澜有什么动静,便壮着胆子、扭着肥臀蹭了进去,跃上床一近沈巍的身,毛都来不及炸就变回了人。 “老赵,快醒醒,你看看沈巍!” 赵云澜被他一碰猛惊,听到他叫“沈巍”,顿时清醒得跟淋了盆水似的:“沈巍!” 沈巍眼皮翕动,气息粗沉混乱,满脸尽是豆大的汗珠,额发全湿,比他更像淋了水。赵云澜本就一颗心吊着,生怕他还有什么看不到的伤,又说不出口,只能忍着,见他这个样子,不用说,铁定是痛的。 “死猫,去接热水!” 赵云澜急忙撩开被角,异常小心地去捏沈巍的手脚,屏着呼吸看他的反应。他拿了热毛巾刚沾到沈巍的胸前,就引得他一阵不可自制的猛抽,痛苦不堪。赵云澜低头盯着他心口上的旧伤,眼中充血。他最怕他是这一处疼痛,足矣盖过其它任何的伤痛,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放下手上的毛巾,二话不说,轻托起沈巍,避开伤口,从后搂住了他——除了给他心理上的安慰、和一个温暖的依靠,他无计可施。 沈巍醒着,一被抱上就摸索起赵云澜,尽管他此刻连拍他一下都难如登天,可他想要安抚他。剧痛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最终也没能给赵云澜一丝慰藉,他知道他也痛着,他们都无能为力,如果可以,他宁愿拥抱温柔的死亡。 怀里的身体抽痛不已,赵云澜不敢动,也动不了,只轻柔地裹着他,但双手却使劲互掐着,深陷出血痕,他真想勒死这饱食了噬骨之毒、蠕动着向前的时间。这漫漫长夜要怎么过,他醒着才更让他痛不欲声! 大庆不忍看,退出了房间,掏出电话:“你们谁有办法,让沈巍不那么痛……要疯了……” 祝红赶到的时候,赵云澜依然抱着沈巍,恶魔的利爪,撕扯着他爱的人不放,任谁的心尖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紧贴着他湿漉的额头,那神情不似哀伤,更似发狠;沈巍已经忍得脱了形,眼周乌青凹陷,灰唇浸淫出缕缕血丝,抽搐着如同一具受电击凌虐的尸体,可他还是清醒着,这该死的清醒! 一个活生生地痛着,一个咬紧了牙关干瞧着,不知谁更值得同情。 “赵云澜,药,止痛的药!赵云澜!” 沈巍不能吃药,她不知道吗?赵云澜连眼皮都没抬,埋头陪着沈巍一起煎熬。 “这可是亚兽族的圣物,是我们蛇族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亏我接了大庆的电话,一分钟都没耽搁,厚着脸皮以族长之尊去给你讨来的,你以为是容易的吗?” “圣物……圣物……” “你把沈巍放下!”这两人现在抱着,就是个“惨”字的平方,可谓是大面积扎眼,祝红都不忍心看,她掏出一个古老的雕花木盒子,用手指敲出声响:“要就自己过来帮他弄!” “圣物……圣物……”赵云澜终于回过了神,眼里还射出了一道精光:“你确定管用?你确定他可以用?你确定不会出问题?” “那你别用了,我怕负不起这个责任!”祝红气呼呼地说,但一对上赵云澜那双紧张又期待的大红眼,马上又心软了:“不入口,和稀了敷在他脚底心就行。你……能不能先放下沈巍?你要不要救他了?” “要,要,我当然要!” 赵云澜这才舍得放下沈巍,用血渍斑斑的手去接过了盒子,将信将疑地打开往里瞅,一股似草非草、似花非花、混杂着腥味的奇香飘散出来。 “楞着干嘛呀,我还会害沈巍不成,再这么痛下去,天都亮了,人也傻了!” 赵云澜可能是觉得圣物长得没有想象中的精致,黑中带黄的一坨,象那个什么……他盯着看了几秒钟,似问非问地说了一句“不用吃是吧”,随即按着祝红说的,手脚麻利地分离出一半来和水调稀,最后扯开被子,抹到了沈巍的脚底心上…… “怎么还没起作用?”才放下手上的物件,赵云澜就开始嚷嚷:“不是圣物吗?” “……” “这要等多久?要不那一半也抹了?祝红?” “……” “沈巍,你有没有感觉?死猫,热毛巾呢热毛巾?祝红,你给句话呀?” “老赵,你烦不烦,刚才挺磨叽,现在几分钟都等不了啊!”祝红被他追问得心烦意乱。 “他痛啊!要不你们来痛一个试试?”赵云澜牵着沈巍的手,急燥得口不择言,现在对他来说一分一秒都如旷日积晷,沈巍每颤一次,他的心就跟着撕裂一次:“我都快痛死了”…… 约摸过了刻把钟,圣物终于显现出了它的效能,沈巍慢慢地停止了抽颤,神色也逐渐平静了下来。 “有用了,有用了,他不痛了,祝红,祝红……”赵云澜抚摸着沈巍的头发,露出了孩童般的笑容,那几声“祝红”叫得真情流露,不过是感激之情。 祝红长长地出了口气,幸好有用,不然估计她也要步大庆的后尘了。 赵云澜精神大振,起身帮沈巍掖被,摸到他的脚,一下被冷到冻手:“脚怎么这么冰!” “那个……可能会麻痹……这药有寒气……蛇族的药嘛……反正……你……你……捂捂就好了嘛!”祝红草草解释着,看着赵云澜眼神发直。 赵云澜早就捂上了,捧着沈巍的脚,埋头呵着气,认真揉搓着,他的心痛得嗷嗷叫,哪还管得了给自己留什么面子尊严,谁爱看谁看:“把暖气调到最大!” 祝红闷闷地想着:要能这样被你爱着,痛到死去活来我也愿意。 眼见为实,说五行缺爱的赵云澜,不爱则已,一爱惊人! 这一折腾,沈巍又昏睡了几日。赵云澜仔细盘问了大庆,蠢猫虽蠢,但生性纯良,欺主的事是做不出来的,便对赵云澜和盘托出了。赵云澜略微一过脑,就知道沈巍把大庆留的字读成了“地星”,以致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祝红的圣物好是好,没见沈巍再痛,可就是把他的一双脚结成了冰,赵云澜天天捂着,就差没送进嘴里把这层霜冻给含化了。沈巍睁眼的时候,赵云澜正巧捂着他的脚,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一会儿,直到沈巍往回抽脚,他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醒了吗?” 沈巍完全清醒了,赵云澜一靠近他,他便伸出了手,赵云澜抓着他的手,把他扶着坐了起来,沈巍在他手上写:别! “别什么?”赵云澜失笑,捂个脚多大点事儿,他乐意得很,可他是不好意思了吗? 沈巍痛得想死的时候,赵云澜抱着他陪他痛了一夜,今天又这么捧着他的脚不放,他虽看不见,但心里清楚他肯定是一刻不曾合眼地守着自己,不知道现在已经憔悴成什么样了,他替他痛、替他委屈!沈巍抓着他的手不放,没什么力,赵云澜却不舍得抽开,坐到床沿,另一只手一圈,把他揽进了怀里:“这些苦,我恨不能和你一起受,我为你做再多,都怕不够!” 沈巍被他搂着坐了一会儿又推开了他,摆了个写手的姿势,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象是在思考怎么落笔,又象是在犹豫该不该落笔。 赵云澜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言不由衷地欺负他说:“想问什么,我绝不对你说一句假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十六章攻心 沈巍听不到他说的话,迟疑着最终在他手上写了意料之中的两个字:地星。 料他必问无疑,赵云澜早在心里盘算过了,不骗他,但为了他着想,也只能暂时瞒着,因为能怎么说,说以前你是老大,我像个废人一样被你护着,现在你废了,所以我这老大也不打算让位了?他若说要回地星又怎么办?跟他说地星歇菜了,进不去也出不来,你没了能量,以后想回家更得看我镇魂令主的眼色吗?这些话哪句都说不出口,哪件都不是轻松的事儿,何况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蹦,也说不清楚,反倒教他操心。 沈巍问出了口,赵云澜早有准备,也没让他等,转手就写了六个字:放心,说来话长。 沈巍蹙起了眉,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这六个字,让他那颗只想要护着他的心,落到了空处。 “说来话长”确实足矣打发他这个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的“残废”了,果然,问与不问、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差别?知道了又能帮他什么?别说赵云澜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算他受了伤,他看不见,他也不会告诉他;别说担心他了,他能不叫他担心、不给他添事儿,就已经算是帮了大忙了。 夜尊已消亡,尘埃落定,现世安稳,四件圣器也已找回,一切本就在他计划之中,唯有活着的自己才是始料未及的一个意外。可现今一副残躯,能苟延残喘几天,又有什么留存于世的价值?难道他就安心用它来捆绑自己的心上人,一次一次地看着他为他痛彻心扉吗?云澜,你的心我接不起了,也不该接了! 赵云澜自以为拿捏着分寸,沈巍却从这一刻起,在心里放开了他,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件自己能做的、有价值的事,只剩下了放开他。 “沈巍,沈巍?” 赵云澜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等着他说几句体己的话,他也好“借题发挥”一下。可见他才问了这么一句,就再没有下文了,不质疑、不生气,也不“看”他,只是一味地沉默着,仿佛心底压了很多事,又仿佛什么都没在想,平静得让他莫名心慌。 沈巍被赵云澜不停地叩着手,转过脸对着他的方向,虚弱地笑了——想看你,云澜,想看一眼,再放手! 地星,沈巍突然特别想回地星,想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独自痛,独自死——云澜,今时今日,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收尸,我又怎么能让你“生死相许”! 沈巍这一笑,赵云澜完全揣摩不出他出于何种心情,恨得呲牙咧嘴。看不见、说不出他都能忍,可他耳朵听不见太TM碍事儿了,他自问自己不能把死人说活了,也能把活人说乐了,可对着沈巍,硬是无用武之地,白长了一副三寸不烂之舌……舌……舌……舌头还是能干点别的事的。 沈巍满心绝望,泣血而笑,却猝不及防地被赵云澜堵上了嘴。赵云澜在他腰间使力,揽着他紧贴在自己的胸前,敛尽一颗痞心,以这柔润的痴缠,倾泄着满腔热恋与疼惜。唇舌相遇,沈巍只霎时一楞,便接住了他的吻,以深情报之,毫不畏惧地深尝这诀别的甜蜜。 沈巍打定主意要离开赵云澜,但想回地星,他必须确保自己拥有运行那一丝能量的体力,此行必达、不容有失,至于孤注一掷会有什么后果,只要到了那个没有赵云澜的地方,一切也就不重要了。 他从楼上滚落,不幸中的万幸没有断手断脚,可也经历了一场非人的折磨,赵云澜是真后怕,也是真心疼他。沈巍一脚迈出房门,他就把家里的走走道道、包括整条楼梯都铺上了地毯,所有的边边角角包了个严实,上上下下都打足了暖气……沈巍看不见,但赵云澜只带他整个家摸了一次,他就像脑子里安了三维场景图,从不磕碰或迷失方向,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地该绕绕、该转转,上下楼梯也从没踏错过一步,只是迈不了几步他就会脚软,撑不住了就往地上一坐,有时能坐上半天,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赵云澜不忍心泼他冷水,就在边上陪着,他不想被打扰的时候就不打扰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直接捞起来抱走…… 以往,沈巍对于他一时兴起的亲昵举动,总是推就着勉强配合他,但自从两人相拥着痛过了一晚,赵云澜发现他完全放开了,说白了就是再也不端着了,你要抱随你抱多久,你要亲就让你亲个够,赵云澜在亲他这件事上,一点都不愿委屈自己,开心要亲,心疼要亲,你不理人更要亲,碍于两人的沟通方式,他没法用语言随意表达的,全都用行动来向他证明他有多看重他。可他做梦也想不到,沈巍是抱着推开他的心情,放任他对他所做的一切,他有意攒着这身“力”,打的是要和他永别的算盘。 特调处最近闲得很,赵云澜得了空足不出户地在家陪沈巍,秉着两手一把抓的原则,对于每天以汇报工作之名,行蹭吃蹭喝蹭暖气之实的一票人,他也懒得计较;应付海星鉴的查问或指示,也是在家等沈巍睡下了,窝在房间里对床而坐,抓耳挠腮地敲打出一份毫无营养的报告,交给郭长城去跑腿。上头有人就是好办事,从郭长城手上出去的东西还没被打回来过,毕竟没案子,那些繁文缛节大家都能免则免了。沈巍只知道他一提手、一迈步,赵云澜就立马为他端茶送水、陪行护身,他始终没有机会一个人独处,但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机会迟早还是会来的。 赵云澜:明,述职,楚,留家。 沈巍一听赵云澜说要外出,心中一暗,眼中却是一亮。抓过他的手就回了一句:不用。 赵云澜:不放心猫。 沈巍:都不用。 “都不用?”赵云澜挑起了眉,想一口拒绝他,却发现沈巍的表情异常地认真。 沈巍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不信我?残废了? “你胡说什么呢!” 赵云澜大受触动,对于沈巍,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用“残废”来形容他,这两个字他想都没想过,却原来他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沈巍一时没等到他的回应,脸色沉了沉,不知是故意还是自然地流露,他突然勾起了嘴角,自嘲似地开始摇头。 “沈巍……”赵云澜觉得那就是一个受伤的表情,一个不被信任的、失望的表情,可他还是放不下他:我改天去。 沈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乎是笑开了。改天是哪天?没有他的那一天吗?他心里想着,手上写了:为我,不工作? 赵云澜被他问得几乎接不上话,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和他较什么劲?留人也好、留猫也好,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别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在他手上写:依你。 沈巍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最终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写了三个字,直指赵云澜的小心思:不信你。 “靠!”赵云澜瞪大了眼睛,脸上一阵青白交替:“沈巍,你……你……这么直白就不怕伤了我的心?” 沈巍已经别过脸,望向了虚空,明摆着就是不想理他了。 “怎么,还真生气了?我担心你有错吗?是你的自尊心重要,还是你的安危重要?”赵云澜被他一语道破,却不见一丝心虚,反正沈巍听不到,他想怎么说都可以。边说边强掰过沈巍的脸,凑近了朝他喷气:“你还不信我,你不信我还能信谁?你说啊,说不出来了吧……” 沈巍被他喷了一脸的口气,知道他在碟碟不休地理论着什么,伸手从自己脸上扒拉下他一只手,气定神闲地写:是你不信我! 赵云澜一下子两只手全缩了回来,骤然和沈巍拉开了距离,险些没从床上掉到地下,他伸长了脖子打量着沈巍,紧接着特别二百五地拉远了一只手,打了两下响指。 沈巍依旧是面无表情,不慌不忙地拖了一角被子,从坐姿换成了睡姿,好似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 两个人都怪责对方不信自己,可谁又在说实话呢? 沈巍背对着他,看不到半点情绪。赵云澜一条手臂悬在半空,就这么瞅着他的后脑勺,呆楞了好一会儿,简直尴尬到不行。什么意思,这事儿就算完了吗?末了,谁也不信谁,各回各家,各睡各觉吗? 赵云澜不甘心地往沈巍身边凑了凑,最后却掉了个头,猫着腰爬到了床尾,把手插进被窝,去摸沈巍的脚,冰冷、僵硬,难得地没有往回缩。 沈巍闭着眼,那句“不信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激赵云澜,但能不能成功,他心里也没底。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利用了他宠护他的心,可这却是他唯一的筹码。当脚底传来熟悉的掌力和温度,沈巍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但是他忍住了。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感受这份温暖,他也没有勇气拒绝了;贪心吗?他找了他一万年,一万年的岁月,只为贪求这份不舍放手、却又甘愿放手的温暖! “不错啊,能和我置气了……有想法、有要求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就是心事太重,怎么就改不了呢……等你好了,这事儿可没完……”赵云澜一边替沈巍捂脚,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自言自语,沈巍一直没有动,他以为他是真的睡着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十八章于愿足矣 黑袍使曾是何等大能的存在,又是镇魂令的豁免对象。沈巍不明真相,心无顾忌,破沉运能,瞬息辗转离开了海星。而赵云澜知所以忽略了地星,是他根本没有想过沈巍还有这个能力,也完全没有想起来,他身上的能量早就不是黑能量了,所有对于黑能量的禁制又能奈他何! 人并未踏出过家门,又是自己离开的,未受电路干扰的仪器、和黑能量护盾无一例外,都处于正常的工作状态,电路或是受了外力干扰、或是不堪负荷,从表相看也只是短路,现在别说是地毯式搜查,就是换显微镜来勘察,也不可能捕捉到半个行事者或地星人的踪迹…… “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这儿正常,那儿正常,哪哪都正常是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行,来啊,把我变没,把我变没,正常地把我也变没……” 沈巍死里逃生,还从未有一刻离开他的身边,这猝不及防的分离,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逝,犹如在深深地从赵云澜的生命中抽离掉最重要的部分。眼看着窗外日落,暮色将近,迟迟找不到任何线索,赵云澜暴跳如雷、语无伦次,“一切正常”使他一切都不正常,一缕黑线悄无声息地攀浸入他的印堂,他整个脑袋轰鸣炸裂,越来越无法思考,不然他也许就不会深陷在沈巍被“掳走”的泥潭里!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需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平复或发泄这一刻因为过分担惊而难以自制的情绪。 “沈教授,你一定要没事啊,好不容易才……才……” 郭长城已经开始抽噎起来,随着他起伏愈加猛烈的双肩,楚恕之一拳砸向了苍白无辜的墙面,闷响过后一阵尖锐的脆响——赵云澜横扫了餐桌上所有的杯盏碗盘,又狠命地蹬踹着脚边的一切…… “赵云澜!” 一声尖喝,从二楼传来,祝红冲到楼梯口,怒视着楼下陷入疯狂的男人,厉声叫喊:“你疯够了没有,你就没有想过沈巍是自己离开的?” 赵云澜继续着暴行,毫无头脑地冲祝红回喊,语调尖刻:“告诉你,我们俩好着呢,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怕不是你就等着这一天吧?你现在是不是心里特痛快?” “赵云澜!你……你……魂淡!”祝红本还想迂回着说些什么,听他这样出口伤人,忍着眼泪冲下楼,甩手就掀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用力地糊在了他的脸上:“你自己看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到了赵云澜的身边,盯上了他手上那张毫不起眼的纸。赵云澜就像被猛然拍醒的梦中人,惊恐中攥紧了现实的一角,急盼着逃脱不堪回首的恶梦—— “云澜,得表衷肠,于愿足矣,你若心中有我,且善自珍重。巍。” 一句话,推翻了所有的假设和猜测,一闷棍打得赵云澜冰冷彻骨——沈巍,是自己走的! 赵云澜从不正经写字,但之前长时间在家办公,散落了一些资料,沈巍用的这张纸就是一张“废纸”,所以还不是白纸,他找到的笔是赵云澜拿来划重点的红笔,沈巍为了凑这两样东西真心是不容易,幸好他时间“充足”,没有被逼到要留血书;也幸好沈巍有留书的习惯,这大概要归功于他万年来秉承的礼教观念吧!他到底还是给他留了话,也向他表明了一切皆是他个人意愿,没有人需要为此背锅! 赵云澜掐着这张纸,良久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只是眼光死死粘着它,在上面的每一个字间来回摩擦着…… “压在枕头下……赵云澜……你……先冷静……”祝红拍完他一脸,就泄了气,转而一口求人的语气,不然还能怎么办呢,知他早已情根深种,这种时候,谁都没有能力安慰他! “为什么会这样?”一个更无力的声音从郭长城的嘴里爬出来,他近乎虔诚地注视着赵云澜,仿佛在等待聆听他的启示与教诲。 林静拍了拍郭长城的肩膀,摇了摇头以作回答:也就你不明白,但你也别问啊…… “老赵,我也不懂啊,沈巍为什么要走?你俩吵架了吗?他是怎么走的?他能去哪儿?他现在一个人要怎么办?”一只没有眼力架的猫,毫不费力地张着嘴,赶着趟火上浇油…… 赵云澜看似木然不知所措,但他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这都是沈巍早就计划好了的,最后那个让他心花怒放的拥抱,其实是在和他告别!一个人要强大到什么地步,纵然情深似海,最后却只一个拥抱,就能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 “于愿足矣”的言外之意是别无所求了吗?“善自珍重”是说以后赵云澜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了吗? 赵云澜“上辈子”被他瞒骗得就差没亲手抽干自己心上人的血,今天又一次掉进了他挖好的陷阱里,还帮他搭好了梯子,最后笑着看他舍下了一切……可沈巍是爱他的,所以他放弃他之前,必然是先放弃了自己! “沈巍!沈巍……”从轻唤到撕心裂肺的痛呼,赵云澜眼前一黑…… 老天爷惯会捉弄人,尤其是有情人。久别重逢,一个耳不能闻、有口难言,而今生死未卜;一个万语千言、欲诉不达,此刻呼天抢地! 沈巍离开家后,想到今日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时,不免恍惚落魄。但他的头脑是清楚的。地星错综复杂、人心叵测,以他现在的状态,是绝不能在政要的管辖区内现身的。他本来也是要避人耳目的,所以他早就已经想好,并且心念直达,到了一个地星人不再踏足的绝地。 赵云澜一时悲痛休克,被七手八脚地抬到沙发上,把他像个充气人一般捏拍掐压,他身下的皮塌还未捂热,突然诈尸级暴起,发了疯一样狂喊:“找人,找人,别管我,找人啊……” 可是去哪儿找?沈巍能去哪儿?大庆的结论是如果他的感官没有出问题,沈巍应该不在附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确实不是“走”出去的,而是用了能量?赵云澜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好好地想一想,所有和这件事有牵连的每一个细节、所有他以为沈巍不可能做到的事……他需要时间理顺这一切,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一个大活人,只要行走于世间,就不可能不留踪迹,更何况沈巍行动不便”,祝红抓着赵云澜的手臂,非常有力地说:“我有办法找人!” 赵云澜醍醐灌顶,天下莫非鸟兽虫鱼,隙迹寸土皆生草木,这种时候,“他们”可比人类强多了:“祝红,给我下死命令,只寻人,不问事……还有,带我去见迎春!” “迎春我去见,我们行事你根本帮不上忙,赵云澜,你还是负责用脑子吧,若能想到些什么,还不比我们这些跑腿的都强啊……”祝红没有给赵云澜提出异议的机会,说着话就已经起身跨出了门,她踩着高跟鞋发出轻脆的踏步声,赵云澜听得心中一热。 郭长城扑楞着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边还不忘退退缩缩地贴紧了赵云澜,生怕他倒下,惊惶中还要协调手脚,脑子是不够用了,他只知道这是一件异常悲痛的事情,沈巍自己离开比被人带走,更让人不安和恐惧。 楚恕之看到赵云澜的过激反应,已经猜到他在害怕什么了:“大人从来都是强者,我不相信他会做傻事!” 赵云澜闭了闭眼,平复着狂燥的情绪:“是,他也许什么都不用做,你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以这种方式离开吗?” “大人他……他这是何苦……” “因为他心里装着天下、装着你我,可唯独没有装着他自己!”他冲着面前一脸坚决的男人,表情严肃、语调哀伤地接着说道:“老楚,我知道你崇拜他、信仰他,但你别忘了,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过不去的坎儿,他今天躲着我们,不计后果地选择了一条最孤独的路,就是因为他太强大了,不只是‘心中无畏’,更是‘心中无我’,所以我才害怕,害怕得要死!” 楚恕之眼里泛起了泪光,他倔强昂起的头缓慢地垂落下来,那神情并不是失望,而是痛心!赵云澜的话似乎还没有说完,他的喉结松动了几下,却最终摆了摆手,也不再看他了,因为赵云澜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个对黑袍使的强大深信不疑的自己,最后却被生生痛醒! 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沈巍背负得太多,不得不成为强者,而当他从被人依靠到只能仰仗别人而活着、再也无法隐藏自己的伤痛和软弱时,他选择了放弃自己,不是因为他不够强大,而是因为他从未放下过守护别人的心!赵云澜现在完全能理解他离开时的心情,可在相许过、拥抱过、唇舌交融过后,这份感情不止刻入了灵魂,也揉进了血肉,除非他身消魂散,再也不可能剥得出、撕得开;他此刻对他烧心焚肝般的想恋,就算是这世间最毒的烈酒,也已戒不掉了。 沈巍的爱是放手,可赵云澜的爱却是永不放手,他注定不会成全他的牺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十九章幸好你不在 赵云澜回到房间,一个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床原来这么大吗?像一片空旷的水泥地,吸食着他的体温。窗外的夜色抹去了最后一缕虚弱的天光,林静修复了电路,但他没有开灯,这个房间,除了沈巍真正醒来的那天,有一瞬间明灭了灯火,这还是第一次被黑暗笼罩…… 今天,沈巍是用了能量瞬移离开的吧,那么也是他导致了意外短路?还有他强抱他的那一次,他是真实地感觉到了能量波动;大庆说过,他原本是想护住沈巍滚下楼的,却被莫名其妙地反其力而为……原来沈巍的能量早已初露端倪,他却一直坚信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以为他看不见、听不到、出不了这个门,就会无条件地依赖他,心安理得地被他照顾;他接受他、依从他,不阻止也不拒绝,但从头到尾,有哪一次亲昵他不是被动的?他以为他是拘束、古板,更或者是害羞,却原来他始终没有放下心里的结,从未真正释放过自己,也没打算和他长长久久! 他们很难流畅地沟通,但并不是无法沟通,可除了那次告白,他跟他说过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更不用说他瞒了他所有的事情,还庆幸着他什么都不问,他把他变成了一个局外人,而他只能压下了所有的疑问和关怀,责怪自己的残缺和无能! 赵云澜在黑暗中回想了他们走到一起后的点点滴滴,和少得可怜的几次“交谈”,多少次沈巍抓着他的手,却最终把话都咽了回去……赵云澜可以随心所欲地张口就说,想亲就亲,想抱就抱,沈巍这么“乖顺”,他满心知足,偷懒不想写字、嫌累没有给他该有的回应……都说恋爱中的人盲目又弱智,自从沈巍“从”了他,赵云澜自以为把人攥在手心里,稳得不能再稳了,除了一腔热恋,和他相处连脑子都不带动的……活该毫不预知地让他从他眼前消失!赵云澜,你怎么不去死! “沈巍,你在哪儿?你受伤了吗?你在忍痛吗?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除了想你,什么也做不了!” 黑暗中,赵云澜举起手上一直紧紧攥着的那张留言纸,想再看看,失明丝毫也没有耽误沈巍那一手工整漂亮的字,可惜此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赵云澜愤恨着自己,不知不觉脸颊濡湿……他突然用那张纸,粗劣地抹了一把脸,又将它揉捏成一小团,直接塞进嘴里——嚼咽了! 沈巍并没有完全绝望,只是不敢抱有希望。 天柱——万年前在四圣聚合的瞬间,柱体携带着强大的黑能量禁制力,为封印夜尊而落下。而后又因四圣散落不得归位,禁制力与日俱减,让夜尊在天柱中缓息修炼,最后得以破封而出。换言之,天柱本身就是能量源。 沈巍自知身上的黑能量体系已破坏殆尽,禁制力对他没有伤害,如果他能侥幸利用天柱自我修复,那一切就会有转机。但这都只是他自己的测想,可行与否他完全没有把握,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铤而走险九死一生,希望破灭,就是他的归期。 天柱破损后,这里已是一片残墟,隐隐泄出的黑能量禁制力,使得地星人无法踏足。对沈巍来说,这里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坟茔,他若不能活着走出去,倒在这里也不错,既不会有人来打扰,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他可以安心地长眠,直到身形消散,再无人记得黑袍使。而他放在心上一万年的那个人,也不会看到他垂死挣扎的样子。如果神能可怜他孤独地死去,让他忘了他,转身迎向新的生活,他死也瞑目;若非如此,海星人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死在这里,他或许永远也找不到他,无法确认他已经死了,那即便放不下,他也会一直抱着希望活下去的吧!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好算计,免除了赵云澜此世的困苦,也成全了他这身残躯。 沈巍拼死入了地星,瞬移落地时已支撑不住,双手撑地的瞬间,血涌喷薄……他低着头,凭着顽强的意念撑起一口气,最后半跪半爬,确认了脚下是他的目的地无疑,才稍稍松了劲。摸擦着碎石,沾了满手的血,沈巍一路匍匐到了天柱脚下,还不忘绕到背后隐藏起自己,费了半天力,才背靠着石壁坐稳了。 身边已经没有赵云澜了,他竟然松快了起来,痛也好,伤也好,死也好,他都不在乎了! 仿佛是为了响应他的意想,胸口又传来了撕裂般的疼痛,沈巍却得意地笑了:幸好,你不在! 这一坐便站不起来了,疼痛愈演愈烈,沈巍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只是此刻没有那个可以依靠的、温暖的怀抱了。笑容开始涣散成苦楚,他还是万般留恋的,想他,想和他在一起,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有些东西过于美好,反而让人不舍得碰、不敢据为已有了! 沈巍挺直了脊背,极力维持着能支配行为的神志和力量——可以为了他死,也愿为了他活!他紧紧攥着那一丝希望想着,幽深清亮的黑眼睛里,翻涌着细微的期待和浩瀚的无畏。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必要做最后的努力,他已经在天柱脚下,不试一次,他怎么能甘心。 很痛,痛到所有的一切都即将溃散,但谁知道疼痛什么时候过去,也可能会痛死方休。沈巍等不了,他抽搐着抬手,张开双掌开始聚能。纯白如汽雾般的星点能量,在他的周身缓慢地游动起来,不可见的粒子一次次碰撞、分离,跌宕着粘连成丝缕线流,颤巍巍地没入他的手心、钻入他胸前那处犹未愈合的伤口。 炙热!轻盈软绵的能量丝,渗入他的血液,却如同被地火灼烤过的钢筋,贯穿四肢百骸。这可能是比锥心的疼痛更为严酷的折磨,沈巍张大了嘴巴,却没人听到他声嘶力竭的无声尖叫,他是一个连痛呼都没有资格的人——生不如死! 也许是热,也许是痛,沈巍汗水如瀑,掌力未收但双臂已经垂地,手心向上松驰着……一切已经不受他的控制了,他无力终结、进退不由已。 然而,灼热未消,脚底却猝然至寒凛冽。他仿佛又经历了一次冰锥入体,从脚心向上,刺扎、锐痛、麻木……来不及抽缩、来不及战栗,深入骨髓的酷寒已瞬间霸占、倾覆了他热火熔炉般的身体,连同呼吸急骤冷却;未及蒸干的汗水,轰然绽放成皑皑霜花…… 回来这一遭,痛苦远大于生的喜悦,但他真正得到了那人,再为他死一次,依然不后悔! 沈巍的嘴角勾起一线未能成型的弧度,瞳孔中怆然划过刹那不舍,即将丧失知觉的最后时刻,冻结在心底的话,仍是那一句:幸好,你不在! 去往天堂的路上,唯一的捷径是通过地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二十章通天彻地 赵云澜病了。大战之后,连他的破胃都没有作过妖,沈巍失踪的当天夜里,他却被四十多度的高烧烧迷糊了,因为迷糊了,所以被整进了医院。 他在黑暗中睡过去,又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无尽的暗夜像没有终点的跑道,延向一个未知的世界。他看不清前路,低头却意外地瞥到了自己的影子。影子来自光的折射,他猛然回头,星辰万顷、流光溢彩! 光影中,一个古装扮相的长发黑衣人,背向赵云澜,往前奔行着。 赵云澜看得不真切,却又觉得有几分眼熟,便跟着他跑;想叫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人并没有直线往前,赵云澜跟着他忽左忽右,脚步不停。四周围光华闪离,却是不变的场景,他无法分辨追出了多远、拉近了几分…… 也不知这样跑了多久,那黑衣人突然驻足而立,赵云澜跟随着他本能地也停下了脚步,看到他扭着头,仿佛在张望找寻,直到他猛地转过了身。这一回头,赵云澜终于看准了他的容貌,虽然衣着发型久远、年方生涩,但眉眼如刻,分明是他心系之人! “沈巍!” 赵云澜脱口而出,向着他狂奔而去,他伸长了手臂,却始终没法够到他。沈巍对向他,却似看不见也听不到他的呼唤,仍在极目远望。赵云澜急得脚下呼呼生风,眼看着就要腾空而起,叫着他的名字几近破音……可他还没追上,沈巍转过了身,复又往前奔去。 “别走……别走……” 赵云澜一个猛虎扑食,却身形一轻,仿似从云端跌落,空无所依! “沈巍!” “赵处……”郭长城被这声凄厉的嘶喊吓得声音打颤、腿脚打哆嗦,沈巍没有消息,赵云澜的恶梦还没醒,他觉得自己很虚弱,与其面对他,不如象他一样躺倒干脆:“你……醒了!” 赵云澜弹簧一样蹦起了身,满头虚汗,就着消毒水味大口吸着气,几秒钟后扭着脖子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赵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沈巍呢?”赵云澜横眉怒目,他对于自己在医院这件事不满到想踹人,说着话,双脚已下地,同时扯掉了累赘的输液,用力过猛还碰翻了床头一堆瓶瓶罐罐,摔了个干净:“什么时候了?我他丨妈睡多久了?” “没……没……没多久……才……才……” “没多久是多久?”赵云澜恨不能把郭长城那口断了线的链珠串说词一拳给打吐了:“说得来话吗?” “沈教授昨天走的,老大,现在刚刚过中午!”破门而入的林静及时地接了话,一改常态地沉着冷静,已经向赵云澜递上了外衣:“我们善后,你自便!” 赵云澜夺过外衣就出了病房的门,一路跑着下楼,他感觉不到头疼,感觉不到身体发热,除了找人,他的大脑连最基本的饥渴和疲劳都已无法反射。可他一脚踏出院门就停了步,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面,他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该干些什么,他和昨天一样,毫无头绪、什么也做不了,极度的沮丧感几乎要把他撕成碎片、分崩离析,只剩下一颗空荡荡的心,无依无托地虚悬着! 回家,只能回家等,沈巍会回家吗?他认得回家的路吗?整个海星都是沈巍保下来的,而他竟然想不出除了那个家,他有任何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家……家! 赵云澜突然想到了什么,招手上了出租车,直奔他们从前的住宅区。他不知道大庆早就去过了,他注定和他一样,无功而返。 特调处和龙城大学都是熟人出入的地方,沈巍更不可能去,但赵云澜最后还是去跑了一腿,回到自己家的时候,一天又悄无声息地滑过了。 他瘫在自己家沙发里的时候,真正地开始绝望了,时间拖得越久,他越不敢想沈巍是否还能安好,他还想着是不是也该先找张纸,写个遗言什么的了,或者在死之前先把地星炸平了,永绝后患! “沈巍,如果没有了你,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不如都拿来给我们俩陪葬……”赵云澜自言自语,他看不到自己脸上阴暗的表情,还有额角隐约闪匿的一缕黑线……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祝红的声音从另一端快节奏传来:“老赵,怕你着急,先和你说一声,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不过……还没有进展……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他沈巍还有通天彻地的本领吗……不过你放心,只要他在这世上,三天之内,我保证能把他‘扒’出来……你有没有在听?”祝红约摸也知道他是怎么个半死不活的情况,问了两声没回音,就自己挂了。 赵云澜拎着手机,姿势都没有变过,他机械化地在脑子里回放着祝红刚才的那几句话,片刻后,慢慢地坐正了身体,瞪出眼、浓眉高挑,神情顿时收紧。 只要他在这世上?哪个世上?海星?可能不在吗?通天彻地?通天的本领是没有,可是彻地……彻地!赵云澜猛然惊醒。所有人都知道地星人无法私自出入地星,可沈巍不知道,他想要离开,一定会先想到回地星,如果他失败了,他应该哪儿也去不了,可他不见了,那不是恰恰证明他成功地回去了吗?地星!地星!这“世上”找不到他,他只可能在地星!这里面大有文章! 沈巍失踪当日赵云澜就去了地星,并未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沈巍没有在人前出现,至少没有在地君殿出现过!他用了能量,那他就是瞬移回去的,看不见也不能阻止他到任何地方,那么他会选择去哪儿?是回家了?还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沈巍在地星有家吗? 现在沈巍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了,看似越不可能越有可能!赵云澜一边极力思索,一边打电话急招楚恕之,虽然他现在执掌地星,但若说是寻人,恐怕还必须依靠楚恕之、带上楚恕之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星人。 楚恕之到的时候赵云澜已经理出了头绪,劈头盖脸地问:“你认得黑袍使的家吗?地星!” “什么?”楚恕之显然被他这个问题问懵了,地星人是有家,但黑袍使的家,好象没听说过:“大人的家……我没去过啊!” “那就是不知道了!”赵云澜也不纠结,据他分析,沈巍之前长住海星,地星未必有固定的落脚点,如果有,他有意避世,应该不会回;如果不固定,靠猜也是猜不到的,真要找的话必然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眼下只能先行搁置:“那地星有没有什么禁地,我不知道的!” “好像是有,但……我也没去过啊……”楚恕之被他问得简直要怀疑人生! “操!你他丨妈是地星人吗?”赵云澜有些憋不住了:“让你带我找人,能干不能干?” “街巷集镇,我总比你知道的多!”楚恕之早已听出他要干什么了,这还能推却不成,有多少力就得使多少力啊! “我要的是没人的犄角旮旯或者是封闭空间,你明不明白?”赵云澜疾言厉色道:“沈巍如果在地星,他最有可能去哪里?哪里最不会被人发现?” 楚恕之低头沉思,锁眉不展,赵云澜直觉他也就充当个宏观地图,要靠他摸索个目标方向黄花菜都凉透了。虽然他没有时间,但少不得是要跑一次地君殿了! “老楚,你脚程快,地型也比我熟,先动起来,避开人多的集市和住民区,我们分头行动,你估一下时间,一小时后镇口集合……”赵云澜说着话,拎起他就开始发功转战阵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丑陋的伤疤 把楚恕之送到后,赵云澜往地君殿方向行去,在见那张老脸前,他镇了镇心神、套上了一副凛若秋霜的冷硬外壳。 摄政老头装聋作哑一把能手,某人前脚踏入大殿,他倒是眼尖手快,一个转身就给他搬挪好了“坐塌”。赵云澜毫无形象地叉腿一霸,脱口就问“地君册”! 这是旧话,并不显突兀。老头稍时捧出了一摞未经装帧的散页,心情颇好地双手奉上:“小有进展,令主请过目!” “小有进展?”赵云澜没接他的手:“那什么隔墙视物、日行千里、意念寻人……随便挑几个我看看!” “这……”镇魂令主就没有一次按套路出牌的,老头又为难上了,苦着脸说:“小老儿我也没有过目不忘的异能啊……令主若能告知具体所指何人,倒是可以一查,不过也需费些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赵云澜一挺身,满脸愠怒地从他手里抽出了几页纸:“要你何用!” 老头吓得一哆嗦,不敢顶撞他,只得点头答是。赵云澜假意查看,一落目瞥了满眼的繁文古句,顿时恼羞成怒,反手就甩了回去:“你TM的欺侮我读书少是吧,这画给谁看呢?” 摄政官急忙陪着笑哈腰捡拾,心里犯嘀咕:地星大小文书历来如此,他也不是没见过,何以如此火大? 赵云澜惦记着要去找沈巍,没时间磨蹭,话锋一转:“地君册事关重大,你可给我盯紧了,早日完工,我好好教教你怎么整改!话说这人丁册是有了,也该有个地图册吧,治理地星也是必不可少,有现成的吗?” “地图册?”老头被他的跳跃思维搞得一头雾水,不知怎么这话题一下就从人头跳到地头上来了。 “是啊,打江山还得看个版图,这地星不会连张地图都没拟过吧?万一有个战事,你们知道往哪条道撤,去哪座庙藏吗?” “令主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地图册’原本是有的,不过也就是刻画了几处险要、禁地,条条道道未有详尽……”老头歪着脑袋寻思。 “险要禁地?”赵云澜两眼放光:“说来听听!” “这说来可话长了,要说最近的就是天柱禁地,山河锥禁地……” “这我还用你说?”赵云澜气急,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他叨咕:“能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其它或有几处……可都是荒无人烟之地,普通老百姓踏不进去,故而不曾管辖,我也未去得,知之甚少,要说知情者……这个……”老头吞吞吐吐,一脸纠结。 “谁?”赵云澜支着他说。 “这个……”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办法了,硬着头皮接呗:“只有黑袍大人!” “……”如被带着倒勾的针尖儿挑了一下,赵云澜内心开始滴血,但没忘记追问:“你刚刚说几个?几个禁地?地图呢?拿来我看!” “三个,还是五个来着……”摄政老头握了个空拳敲打着头,作状恨恨地说:“人老了,这脑子就是不好使了啊……令主突然问起……” “行了,别废话,地图!”赵云澜没空分析他是真忘还是假忘,只想赶快抓住这条线索好去找人。 “禁地的地图万年来都是黑袍大人保管的,小老儿拿不出啊!”老头心里寻思这档子事儿黑袍使一手抓着,他还真没操过那份心,既揽不上也不想揽这事儿,又想起上回听说黑袍使已现身,何以这镇魂令主不自己去问他呢? 赵云澜落了个空,但却看出了他的心思,假笑了一声说:“行,沈巍知道就好。我就是好奇而已,怎么,还不能问了?” “令主说哪里话,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与令主听了,记不得的就不好乱说了……” 赵云澜想着事儿,再没功夫搭理他,起身便走。老头还以为他这是要去禁地逛逛,脱口而出:“令主这是要去哪儿?” “你管得着么?”赵云澜喷着鼻音,头也不回地迈开大步:“别闲着了,没地图就给我整出地图来!” “……”。 赵云澜一路往镇口去和楚恕之汇合,脑子里还是乱轰轰的,一问问出了三五个禁地,又没有地图,自已也不会瞬移,难道要从海星到地星来来回回靠运气去碰吗?他倒是不嫌累,就怕效率太低,耽误时间! “沈巍,只要你在地星,我踏穿这里每一寸土地,都要把你找到!” 赵云澜到了镇口没多会儿,就见到了楚恕之,楚恕之一路跑到他跟前,想必他刚才也是跑着去找人的。 “附近都过了一遍,确定没有大人的踪迹!” 结果在赵云澜的意料之中,他本就没指望在“附近”能找到沈巍,只是先行排除掉而已。 “对了,天柱那边有黑能量禁制,我没办法靠近了!”楚恕之又补充了一句。 “行,你先回,去看看祝红那头有什么消息,我去扫一眼天柱再找你!”赵云澜边说边张望着,四下没人,他转身脱出了能量黑洞,送走了楚恕之。 海星时间已是凌晨。赵云澜急匆匆离开医院,一整天滴水未进,回烧头痛,可毫无倦意。在找到沈巍之前,他是不会允许自己再倒下的,撑也要撑住了。上面有祝红他们,地星恐怕多得靠他自己。他一边往天柱赶,一边在想楚恕之的话。天柱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禁制,地星人进不去了?是彻底破损以后吗?沈巍怕是不会去这个给过他太多伤害、不堪回首的地方的! 赵云澜站在天柱前的时候,内心是极其不舒适的,一切因此而起,沈巍被困在这里受过重伤,这个地方就象一块丑陋的伤疤,他嫌恶又抗拒,能少看一眼是一眼,战后也没有再来过,即使是现在,他也是把它排除在搜索目标外的。 残损的天柱依然透着幽幽的白光,在一片惨淡的寂静中,像极了肃森的墓碑。沈巍并没有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不绕过天柱,他看不到石台背后的人。赵云澜靠近柱体,怒目而视,贴袋中的冷铁此时骤然发热,他顿感刺痛,本能地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摸向石壁,背靠着站稳——和他心爱的人仅余这一柱之隔。 “沈巍,你在哪儿?我想你,真的好想你!” 刺痛渐去,心痛不已。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不走了陪你 赵云澜缓过片刻,吸着鼻子,扩张了一下眼眶,把将要扑出来的泪水狠命地屯了回去,他没有时间伤感,沈巍还在等着他。可是,没有方向和指引,他该怎么寻往那几个禁地呢?沈巍会在其中一处的可能性似乎很大。 赵云澜思考着,摸出了内袋里的镇魂令。古字篆刻,饰纹简朴内敛,一看就是年代久远,也不知转过多少人的手,边角被揩摸得油光锃亮。赵云澜一直把它当块普通的工作牌带在身上,它的存在就像一块口袋贴布,从不离身,却也没有掏出来的欲望。可战后他就知道此物不凡,而且隐藏着能为他所用的力量。为此,他特地又去查了官方资料,说来也怪,居然没摸到任何皮毛,更不用说探究渊源。非但如此,它怎么会在他手上的,他以前没想过,现在刻意去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龙去脉,仿佛关于它的记忆被人抹掉了一块,他只心里知道这东西是他的没错。他身为镇魂令主,肩负着维护和维系那一纸镇魂令法上所有内容的责任,可现在看来,这块黑铁似乎蕴藏了更多牵连重大的关键信息。他偶尔脑中会自动冒出一些咒诀和灵思,就如在大战的最后时刻,它赋予了他封印夜尊的力量;他能跟随心念横跨两界,也极有可能是借助了它的能力……但很多时候,它对他又只是一块冷铁,他并不知道如何启用它的力量。赵云澜此刻紧紧攥着这块冷铁,闭眼默念着沈巍的名字,强令自己融入心念,希望它能给他意外的惊喜! 镇魂令在赵云澜发烫的手心里又一次烘热起来,盖过了他的体温,灼烤着他的皮肤。赵云澜不敢睁眼,他期待着从中获得提示,或直接被带到他想去的地方,但热度在灼伤他的临界点开始减退,很快又冷却了下来。赵云澜慢慢地睁开眼,当他发现自己原地未动时,一脸的庄重瞬间崩塌,极尽自我鄙视和嘲讽:“呸,你还真把自己当黑袍使了!”他快速地把镇魂令塞回衣袋,大踏步离开了天柱。 一时没有头绪,赵云澜转身先回了家。楚恕之已经在等着他了。 “祝红那头还没有什么发现,我们也使不上力,送我回地星!” “等等,等等……”赵云澜两手食指支着太阳穴,一边思考,一边焦虑地来回踱着步:“只要没找到,一寸一寸找,但必须从最有可能的地方开始,老楚,地星哪些地方称得上荒无人烟?” “你要是问禁地,我真的说不上来,但边区人口少,越外围越荒凉。我还听说最北面有一条沟河,长年冰冻,那里附近应该也不会有人……”楚恕之挖空心思,搜罗着脑海里所有可能沾边的信息。 “边区,沟河,禁地……”赵云澜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沈巍倒在一片荒芜中的画面,几乎要使他没办法思考,他停下脚步,用力地甩了甩头,吐着气强自镇定:“脚程,脚程多久,我是说如果你去的话。” “这个……”楚恕之低头,不知是计算不出来,还是被这个现实问题打倒了……忽又抬起头,不舍放弃地说:“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啊!” “看来不行,先别单独行动,而且真要有什么事儿需要你,我不想鞭长莫及!”赵云澜想来想去,“边区”的范围概念实在太大,无的放矢显然不是什么良策,有这点时间让楚恕之来回奔波,他本人已经不知道挨过多少地儿了:“老楚,你先做力所能及的事,随时待命,等我摸一摸地星,再做安排。” 楚恕之显得有些懊恼,但也计无所出,世道变了,没有眼前这个人,他连“家”都回不去,偏偏不该回的却回了! 赵云澜也没什么更高明的办法,仗着他现在能随时横跨两界的“异能”,一心想着去荒地、禁地、没人的地儿找沈巍。他也懊恼,早知道有今天,真该好好精练一下这个“技能”,探索一下它的极限。眼下多想无益,他集中心念,直指禁地,运转能量…… 一次,两次,三次,赵云澜几乎要被自己气到半身不遂,因为每一次,他都毫无例外地出现在天柱、天柱、还是天柱。他已经有意变换了出发点,但这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他始终没能逃过它的吸附,每次都准确无误地落在同一个点上。 地星还就这一个禁地了吗?因为这里的禁制力最强大吗?身体疲累导致异能抽风了吗?最不想来的地方,一天来了个够,他窝火、挫败,呼吸不畅,对自己极度失望,第三次步下台阶的时候有种血溅当场的悲怆感……血!才跨出去没几步,他猛然回头望向身后的地面,石板上隐约可见的几处暗红,让他霎时警觉。这是血吗?这里该有血迹吗? 他终于重新环顾四周,触目每一个角落……最后,箭步往柱台边侧抄了过去——在一片迷离若现的轻透薄雾中,见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沈巍极为端正地坐靠在柱壁前,双腿笔直前伸,双臂垂于身侧,脊背挺直,闭目低晗。许是因为他看不见,有诸多不便,他离家时未换上别的行装,仍是一身净白的睡服,披搭着同样净白的长袍,一眼望去清爽绝尘,反衬着沾染上的几处血色,如散落的木棉花,艳红夺目。他露裸在外的发肤,覆盖着一层肉眼可见的冰霜,眉目剔刻,依旧隽秀非凡;神情安祥,依旧隐蕴温润,仿佛寒冰冻结住他唇齿声息之前,未曾有过一丝痛苦。 赵云澜瞿然瞪视着他,“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了下去,他说不了话、做不出反应,头脑一片空白…… 良久之后,赵云澜吐出了第一句话:“我来晚了吗?沈巍,我来晚了吗?”言罢他居然笑了起来,笑声枯竭在这与世隔绝的地层中—— “那就不走啦,陪你!” 他跪行到爱人的身边,双手捧起他的脸,亲吻他的冰唇。无声地、静止地,没有任何细微的动作,只是一个相碰相贴的吻,持久沉沦。 这里已经是真正的地星禁地了,没人能打扰他们;世上没有镇魂令主,海星人也进不来。赵云澜突然觉得安心,想要拥抱他的全世界。 “我能抱你吗?我能暖暖你吗?”他艰难地搂过沈巍僵硬的身体,用一腔炙烈,紧紧地裹住了他。一团不灭的火,融容着一场坚冷的寒;万千根崩紧的丝弦,在他心底一根接一根地裂断、颤痛,永无止尽! “沈巍,你不是最在乎我的吗?你怎么敢……怎么敢……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为什么没有抓住你?我为什么没有让你听清楚我心里的声音呢……” 时间对于赵云澜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他闭着眼睛,无作为地如一尊雕像般存在,镇魂令在两人贴紧的胸膛间发光发热,明暗着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用鲜血去换取的和平,对于那些流血的人来说,真的公平吗?” “我杀敌的时候会害怕。” “我欠你的那条命,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既然是昆仑给我取的名字,我当然喜欢了,那从今以后,我的名字就叫做——沈巍。” …… “沈巍……沈巍……”赵云澜低低地念着沈巍的名字,脑中怎么也挥不去他少年时的言语模样——明明看到了万年后的千劫百难,却一个字都没有留下;明明知道他会为他流血、赌命,却忘了告诉他他不是昆仑,他也从未欠过他;明明目睹他背负着救世的枷锁,孤身独步,却还拥护赞同着为他这样的人生冠名……千万亿次中仅一次的概率,神把他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却没有为他做任何事。这一场爱,本就已经迟到了,原来竟是迟到了一万年——沈巍,万年前我就该不顾一切地告诉你,我爱着你,哪怕赵云澜在电光火石的时间齿轮中,未来覆灭、粉身碎骨! 这一刻,赵云澜仿佛陪着沈巍走过了万年的岁月,像一场渐行渐远的梦,抓不住却又不愿醒来。过往的一切如被割裂的时光碎片,飘忽错失,散碎飞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强大的代价 不知过了多久,似被梦境惊扰,赵云澜介意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然后,他突然就“醒”了——冰冷僵硬的触感消失了,他还感觉到了分量,是沈巍的身体,温暖地软在他的怀里! “沈巍!” 赵云澜这才惊觉自己先前大概是被常识欺骗了,都没有先确认一下沈巍是不是……他有些抑制不住兴奋地、笑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很微弱,但,他活着,他活着,他活着!非但活着,不知是不是赵云澜高烧的关系,沈巍满身霜冻已经被他给捂化了! “沈巍,幸好,我来了,幸好,我没有来晚!沈巍,沈巍……我来带你回家了!” 虽然叫不醒他,但赵云澜在睁眼的瞬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人的意识状态,又有了希望、有了信心,他流着泪抱起了他…… 赵云澜一秒挨家,把沈巍放到床上,飞奔着打开家里所有的暖气,又扑回床边。沈巍的身体是热的,连脚都是温暖的,除了人还没有清醒,似乎一切都在恢复中。但赵云澜比之前更正常了,不再兴奋,不再傻笑,他知道现实中有太多事情等着他去面对和解决!他掏出手机先拨给了楚恕之,告诉他沈巍找到了,已经带回家了,让他通知其它人。刚刚说完这两句,他的手机就乖巧地暗屏没电了,赵云澜觉得自己人品好到爆、今天一定是黄历中的吉日! 趁着沈巍没醒,他跑去牛饮了一下,抹了把脸,端着热水进房开始帮沈巍打理,给他换上了干净的睡衣。沈巍的手上伤痕累累,赵云澜当然一下就发现了,小心地帮他处理了伤口,想他此行必然不会轻松,也不确定还付出了什么代价,丝毫不敢懈怠地紧紧守着他。 “沈巍,这回我一定要让你知道,你哪儿也躲不掉了!想死啊?没那么容易!” 赵云澜轻呼着他手上的伤,温柔地放着狠话。不过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打鼓的。沈巍若真变回了黑袍使,他还有什么能力看得住他?他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了自己,看来他那句“生死相许”也没在他心里扎根。说到底,再难交流也得好好交流、好好沟通,该摊牌的还是得摊牌,他瞒骗沈巍,迟早自食恶果,沈巍瞒骗他……呃,那个也得怪他自己没心没肺没智商;沈巍这种心性,苦到尽头也休想他对你说一个字,但凡有个心结,那就是往死里打的主,他得做好一辈子追着跑的准备,抠心挖胆地死赖上他,让他永远也别叫他“善自珍重”;“上辈子”欠下的,“这辈子”放不下的,敢爱就不怕还、不怕担! 赵云澜两眼睁睁地看着床上的沈巍,时不时地就会浮现出天柱后的那一幕,这地方真是和他犯冲,在那儿见到沈巍总没好事,若再让他见一次他那样,不如痛死算了,也别投胎做人了…… 得知沈巍找到了,不出一小时家里就挤满了人,赵云澜不解释不描述,因为太痛心没法说。见了他们就是一副病怏子的死相,不过他长久没进食还发着烧,确实也已到了体力透支的极限。几个人都有心,也不追问,祝红转身就去给他熬了粥,赵云澜最后吃了个锅底朝天,吃完又被大伙硬扭着去休息。房间里暖气充足,沈巍睡得安稳,赵云澜探了探他身上一点也不冷了,关照留一个人钉死在房间里,也不打算硬撑了,吞了两粒药,准备找地方倒头睡一觉去,毕竟路还长,他不能倒下。 祝红收着沈巍换下来的那身睡衣睡袍,刚巧被赵云澜看到,他只觉得触目惊心,扯着嗓子喊:“老子永远也不要再看到这身衣服了,给我撕了、烧了、扔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一身衣服而已,也犯不着和他拗,既然他看不得,就依着他随手给处理了。赵云澜臭着脸、双手顶着太阳穴,下楼往沙发上一横,扔了一句“沈巍醒了叫我”,就算是把这个家先交给他们了。 余人除了林静看着沈巍,分工去收拾凌虐以后还没被关照过的家……这领导当得比大爷还大爷,要不是看在沈巍的面子上,估计楚恕之会把他从沙发上一脚踹下来…… 赵云澜原本只想眯会儿眼缓一缓,他还想要守着沈巍看他醒,但他实在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药性的关系,这一觉睡得死沉,开眼的时候天已墨黑,不过他也精神了不少。 一屋子人该散的都散了,林静还在坚守岗位,赵云澜一只脚才跨上台阶,他就开门迎着他了:“老大,正想叫你呢,你看看,沈教授是不是也发烧了呀?那个什么……不是你传染给他了吧!” “什么!”赵云澜脸色陡沉,没等他说完就已经冲到了沈巍的床边:“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烫,沈巍,沈巍……” 赵云澜体温本就不低,可一抱起他,就觉得烫手,从找回他到现在,几乎又过了一整天,人没清醒不说,怎么突然就烧了起来? “你怎么不叫我!”赵云澜疑虑重重,又猜不到沈巍在天柱遇上了什么事、或是干了些什么,明明人就近在眼前,耽误了好些时间,还差点错过,他现在懊悔得只能冲着林静磨牙。 林静一脸委屈,心说我又不能抓着他的手、抱着他,才发现奇怪吗? 沈巍这一烧,身子更软了,赵云澜抱着他就像托着一个和稀了的泥人,感觉都快要散架了,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湿手,是出汗了吗? “林静,去接盆热水来!” 林静跟着赵云澜的神色,也开始紧张了,接了口令立马撒腿跑了起来。 “沈巍,沈巍!”赵云澜轻拍着他的脸,觉得不对劲,沈巍也会发烧吗?又不能匀两粒退烧药给他吃,这要怎么办?物理降温吗? 除了帮他不停地拭汗,又是一场无能为力,赵云澜心里着急,主要还是因为沈巍始终都没有清醒,根本无从了解他的感受。没过一会儿,热毛巾已经换成了冷毛巾,额头、脖颈、手臂……沈巍的体温正在以他触手可觉的程度,一路攀升。 “快,关暖气!”赵云澜急叫,这能叫发烧吗?塞个体温计直接爆表的程度,太过了吧! 林静也吓坏了,这种程度的“发烧”,会不会进展到自燃? “沈巍!沈巍!”赵云澜嘶声喊他。 沈巍依然是双目紧闭,没有一丝清醒的迹象,他的身体里烧着一团火,脸上的表情却仍然是平静的,连肤色都没有改变。 赵云澜再去抱他的时候,这个身体已经不是发烫能形容的了,灼热,异常灼热!可他又怎么愿意放下他!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清楚,找到他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说地星阴寒,沈巍身子弱、衣着单薄,才冻出了冰花,已经十分牵强,现在突然烧成这样,是人能禁受得了的吗?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就不能给自己留一条生路? “老大,要不要……要不要找人?” 找谁?谁能救一个地星人?谁能救得了黑袍使?这万年来,除了他自己救自己,谁救过他?这就是强大的代价吗?永远只有你救别人,却没有人能救你? “找人,都找来……”赵云澜有些神思恍惚地对着林静说。 林静快步移出了房间开始打电话,或者不是搬救兵,只是需要他们! 沈巍的身体炙热如焚,赵云澜紧贴着他的皮肤、手掌因为灼烫已经泛红。 “沈巍,你痛吗?你难受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他捧着他瘦削的脸庞,悲恨交加:“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折磨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要了,难道你还要让他化成一抔灰吗?” 镇魂令同一时间烧灼了起来,猝然刺痛了赵云澜的心口,可是他一动不动,他觉得这样挺好,从心脏开始把他也燎烧成灰,挺好!如果最终还是要失去他,他甚至希望他们仍相拥在天柱脚下,就让那一刻变成永恒,冰封万年,不再醒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循环往复 怀里的人、心头的火,似乎快要融为一体了,也许下一刻,他的身体就会开始融化?可是他想象中的下一刻却没有到来。镇魂令在那个灼伤他的临界点又一次开始冷却,赵云澜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巍,他一直抱着他,根本没顾上给他擦汗,只一眨眼,他的身体骤冷,汗水急速冻结,瞬间凝成了冰霜。 赵云澜大骇,松开沈巍再去仔细察看,发现他全身已经僵硬,再没有一处是温热的,全然就是他找到他时的那个状态。虽然他目光从未离开过他,可他竟然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一切,就是一刹那,没有过程的一刹那! “沈巍!” 门内惊天动地的一声吼,吓得林静摔掉了手机,半步也移不动,沈教授…… 一行人也不知道又有什么突发状况,赶到时被林静拦在了门外。 “你们确定要现在进去吗?沈教授他……”林静双眼通红,表情异常沉痛:“他……他……老大已经崩溃了,我看还是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吧!” 这几句话要多吓人有多吓人,但却一个也没拦住。众人破门而入,脚顶脚定格在床前——赵云澜坐在床上,双腿环曲作垫,全身裸露着把沈巍侧横满抱在自己怀里,沈巍也被他褪去了半身衣衫,雪肤净白,粘贴着他一片绯红的健硕身肌;赵云澜一只手托盖在沈巍的半边脸上,低头抵凑着他的鼻尖,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浸的,额前的散发湿垂,遮盖了彼此的呼吸……要不是大家心系着他们的生死,这场景香艳绝伦,足矣看得人脸红心跳! “沈教授……”林静胆怯地试探着开了口,他大概以为沈巍已经被活活“烧”死了,现在看来,好象赵云澜更热:“他这样不热吗?” 赵云澜早已拨开了沈巍满身的冰霜,他们没能看到那惊人的一幕。 “他不热,他冷!”赵云澜的反应出乎意料地清醒,并没有让一众焦虑恐慌的人等很久,答完又慢吞吞地抬起半边脸对向楚恕之,语速却不慢:“地星人会发烧吗?” “地星人只会受伤,不会发烧。” “那会冷吗?冷到结冰?” “在极端环境下自然会冷,结冰……没见过!”楚恕之很有耐心地回答着他的问题,忍不住绕到床边去抓了抓沈巍的手,用他的方式察探着:“大人这是……怎么会这么冰?” 他说着话回头冲众人点了点头,大家这才松了口气,这两人都活着错不了,该死的林静! “冷为什么把暖气关了?”祝红突然发觉房间里确实很冷,弥漫着一股阴寒。 “因为他热!” “……” “赵云澜,你在说什么,大人到底怎么了?”楚恕之察觉了沈巍的异常,低吼了一声,攥着沈巍的手没放,也想传递一些温度给他。 他们成功挑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都争先恐后地去抓摸沈巍,紧接着一个个倒抽冷气。 赵云澜:“已经好多了……” “怎么会这样?老大,你怎么做到的?”林静还陷在沈巍即将自燃的恐惧中,也只有他才会觉得真是“好多了”! “楚哥,沈教授怎么会冻成了冰?” “怎么了,沈巍很冷吗,赵云澜你能不能穿上衣服……”祝红替他们重新开了暖气,但她一直站在离床最远的边边上,目光闪躲,却又无法不担心。 “这不正常,你到底在哪儿找到大人的?他发生了什么?” 一团黑影窜上了床,在沈巍的脚底滋着绒毛摩蹭着,贴顶着…… “有多冷啊?要不然,洗个热水澡呗,你们……反正都已经脱了……”祝红虽然心头小鹿乱撞,但思维方向还是极赋逻辑的。 赵云澜一惊,他怎么没想到:“放水,快去放热水……不,温热就行!”沈巍急冷急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不敢贸然大反其道而行。 大家一听有事儿干,呼拉一下全撤出了房间,这两人“赤诚相对”,谁也插不上手! 赵云澜可没他们那些个闲杂心思,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生怕霜冻卷土重来,吓都能把他吓死,根本不敢往后想。他只知道从现在起,他一秒钟也不会离开他,天塌了他都要陪在他身边,只要他睁开眼,这辈子他绝不再让他生无可恋! 赵云澜抱着沈巍出门的时候,自己还是裸着,当然他又不是要耍流氓,某处还是很严谨的,沈巍倒是薄衫轻裹,倚在他的胸前,就像一个睡着了的人。 浴室里早已打点好一切,汽雾氤氲,和暖如春。浴缸不小,足矣容纳两个人,但赵云澜并不打算下水,他怕有个什么万一,方便应急或叫人。他把沈巍轻轻放下水,托着他的头让他能呼吸,固定着他的身体让他尽量没入水中。其实他心里没底,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毕竟沈巍身上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完全不能按常理解释,沈巍本身又不是普通人,只怕他干的事也是惊天动地的事! 沈巍依然是一脸安祥,仿佛这世上任何事都已无法惊扰到他,他既不冷也不热,就算现在有人在啃噬他,都无关紧要,他只想睡觉,而且睡得很安稳。赵云澜低着头静静地看着他,大颗大颗的泪水砸进了浴缸里。 “沈巍,是你吗?是你干的吗?你放弃了?不想活了?为什么?不能救世就要去死吗?不能保护别人就没有价值了吗?你失去了一切,就不允许我爱你了吗?想不要就不要了,说放手就放手了,我就这么没有分量吗?”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以前没把你放心上,现在也不是个称职的爱人,可我求你别这样行不行,再给我一次机会,爱情也好,恩情也好,我都欠了你的,你让我还你、让我爱你行不行?” “我知道你有多痛,知道你有多绝望,可我就是自私啊,我不能没有你,所以我不放;你是强者,但我不是,我怕离开你,受不了失去你,我不要在没有你的世界里一个人活……沈巍,你回来吧,求你回来吧……沈巍,沈巍……” 赵云澜贴着沈巍的耳朵,不停地说着,叫着他的名字,看着他毫无知觉地紧闭着双眼,心里被挖空了似的疼,托着他的手开始颤抖,发热……可为什么会发热呢?水不是应该会越来越冷吗?他猛然惊起,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水温,确实比刚才热了,而且越来越热了…… 赵云澜一把托起了他的上半身,不僵硬了,不冷了,又有发烧的手感了。他心中惊骇,怕什么来什么,循环往复吗?来不及思考,他直接把他抱出了水,沈巍的身体又软成了一滩稀泥…… “老楚!”赵云澜大叫,他抱着他腾不开手,叫来楚恕之帮着把沈巍稍许擦干、换上了干燥的衣服…… 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赵云澜急赤白脸,内心的不安升到了极点。不知是他着急,抱他的姿势不对还是怎么的,沈巍全身松软,他抱着他掂了两次,都没办法让他的头安稳地靠在他胸前,只一味地向后仰落,发尖一路滴水滴到了房间,赵云澜疼得心脏每跳一下,都落在了针毡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与天争你 大家本就没有离开,看着他急匆匆地把沈巍抱了出来,都紧张地跟到了房间。 “别光看,帮他擦干,快擦干!看还有哪儿没干……”赵云澜亲身经历过,如果真是循环往复,他身上的每一滴水都会在下个瞬间冻结住他。 各人手忙脚乱中,沈巍的体温意料之中地开始攀升,比前一次更快、更迅速地窜出了烧灼感。 “手臂,双脚,随便哪里,你们每人抓紧一处,我要知道从哪里开始冷!”赵云澜急归急,但却不乱,头脑清明,已经在想下一步了,他不允许自己再一次搞不清楚状况,他要找到根源,这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人,他能想到的方法都要试,猜测假设也好,推理分析也好,必须再做些什么。 “怎么会这样,赵云澜,要不要让沈巍躺进冷水里?”祝红抓着沈巍滚烫的手,又想到了“水疗”。 “不行!谁发烧洗冷水澡能洗得好?还有,水流可能加速了他的循环……”赵云澜的脑子一刻也没停过:“把他放冷水里,我他丨妈心疼!” “……” “好烫!赵处,你是说沈教授还会冷?”郭长城看着赵云澜异常紧张的神色,心跳如雷,总觉得是要发生什么大事。 “你只要照我说的做!”赵云澜轻柔又急促地擦拭着沈巍的头发,最后把他的头放平,自己一手按住他的前额,一手按在了他胸前的伤口上:“老楚,腹部……死猫,擦汗,一滴也别留……听好了,你们现在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上升,只要一降,马上吱声!” 赵云澜看几双手都有了落处,又补充了几句。 如果不是从他体表的某个部位开始发冷,那也极有可能是由内而外,他一处也不能放过!必须一次就找到那个“源头”! 沈巍此刻仍是灼手的“高烧”状态,所有人却已经做好了感触他变冷的准备,虽然都不是很清楚赵云澜此举为何,但每个人都配合到位,神情严肃,思想高度集中,只在心里担惊疑虑,也顾不得烫手了。 “沈巍,沈巍……” 赵云澜头脑灵活,指挥利索,但他不停歇的呼唤声还是令人揪心的! 窗外,暗黑无边,寂墨深沉;只这一幢楼,亮如白昼,一双双眼睛都注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所有的手都紧紧抓住了他…… 沈巍在一片混沌中,总听到有人在叫他,那声音亲切却极其遥远;断断续续,却像极了一根牵绊住他的细丝,无论他奔向哪里,总是被它拉扯着,很柔软,但他却无法摆脱,直到他用尽了力气,脚步沉重,再也抬不起来…… “脚!”林静大叫了一声。 “手”,“身体”,“……”! 除了那一声“脚”之后停顿了两三秒钟,所有人几乎同时惊呼,前一刻灼烫欲燃的身体瞬间冷却,刹时覆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霜气,未及干透的发端“呲啦”一声就冻成了冰棱…… “沈……沈……”郭长城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自从入了特调处,他已经没有三观可言了,可是对着自己熟悉的人,还是抑制不住地惊颤恐惧! 其它人已经说不出话了,亲眼目睹,才知道赵云澜为什么会神经质地“疯言疯语”了。 “毛巾,毛巾,干毛巾!”赵云澜抹散沈巍身上的霜寒,再次抱起了他,不住地在自己手掌上呵气,捂擦着他的脸庞:“吹风机,快帮他吹头发!” 兵荒马乱中,有人在帮沈巍捂脚,有人在摩擦他的身体,有人开始帮他吹散头发,还有人替赵云澜披上了外衣…… “沈巍,你醒醒,你醒醒啊!不能这样啊!沈巍,我该怎么办?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赵云澜人很清醒却语无伦次,他想告诉他:心疼也是会死人的! 醒醒?真的要他醒吗?要让他醒着身陷这周而复始的水深火热吗?往前一步是地狱,退后一步是深渊,不是被火烤就是被冰冻。赵云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难道要原地不动、袖手旁观,或是把他送回天柱,由着他冰封不释,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吗?临别一抱,温存犹在,现在人回到了他怀里,却一如魂已远去;不放弃,却又不知如何救他;找回了他,却到此刻都未能“相见”……不行,沈巍,我要你醒过来,我要见你,我要见你! 脚,是吗?是脚先冷的吗?赵云澜极力镇定、沉思着,突然一叠声地叫:“祝红,祝红……” 也不知道他激动个啥,身子一震,外套也抖落了,抱着沈巍,光着膀子满口祝红,那场面别提有多怪诞。祝红约摸是麻木了,也不躲闪了,直瞪着他:“我不是在这儿吗?想干嘛?” “祝红,那个……那个……”赵云澜舌头打结,搅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儿:“就那一坨,那一坨……啊!圣物!对,圣物!一定和它有关系!” 一坨圣物!不清楚这段的人听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哪里不合适,不过从赵云澜的嘴里说出来,也见怪不怪了。祝红楞了楞神,若有所思地说:“应该不会吧……” “我看就会,止疼药我那一抽屉呢,圣物就只管止疼?祝红,你再跑一趟,问清楚了,看有没有法子先解了,反正还剩一坨,不怕!” “……” 这也叫是赵云澜,换了别人,祝红大概也要发发蛇威,维护一下本族圣物的尊严了。不过现在牵连着生死攸关的大事,她更是责无旁贷:“你放心,我自会问个清楚。” 祝红出门前嚅嚅不爽地又说了一句:“它有名字——地阴九虫!” “我靠!”赵云澜实在是找不出词儿来形容这个名字了,只希望这坨圣物本性是善良的! “赵处,现在要怎么办?”郭长城怯生生地问了一句。沈巍看来是不会醒,目睹他遭受非人的酷刑,别说是亲近的人了,不相干的人恐怕都无法泰然处之,他只等着赵云澜张嘴,让他能做些什么才觉得踏实。 赵云澜看了看窗外反白的天光,终于是舍得把沈巍放下来了,毕竟他什么都不干也还是要穿衣服的:“都去休息吧,有事儿担着点,例行汇报。” “大人还是冷啊,要不要再进水里,留个人搭把手……”楚恕之这话接得好似看不得赵云澜穿衣服!他还在一丝不苟地磨擦着沈巍的手臂,一旁的郭长城看得想哭,比赵云澜抱着沈巍的时候还想哭。 “不行,不能下水了!”赵云澜需要好好地想想,把沈巍带回来时,他也是刚从冰冻中解脱,直到他起烧,中间他还睡了一觉,可下水解了一时寒气,烧得措手不及,紧接着急热急冻,要按这么个频率来,沈巍能撑过几次?他赌不起! “那到底怎么办,现在就不管他了吗?”楚恕之吼了一句。 对于楚恕之而言,沈巍是他人生最灰暗无望的时候,唯一一个伸出手抓住了他的人,重燃了他的生命,还引领着他一路向前,追寻着自己的梦想,他们同属地星人,他不光是视他为一个神而信仰着,更是视他为不可或缺的亲人。此刻他忧心如焚,不比赵云澜少一分慌乱。 “我会不管他吗?”赵云澜暴怒,盯着楚恕之,目光狠狠地扎进他眼底深处。 楚恕之“不怕死”地回瞪着他,两人毫无道理地怒目对恃,谁也不松劲。直到郭长城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楚哥”,才打破了这个奇怪的僵局,林静在背后杵了个大姆指,对人不对事! 说穿了都是因为着急,谁不知道谁的心。赵云澜就着台阶下,又摸出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群发给了几人:“你们谁,帮我跑个腿!”说完挥了挥手…… 人一散,整个房间安静得有些压抑。赵云澜蹲回床前,摸了摸沈巍的全身,虽然还是异常冰冷,但僵硬感稍稍有所缓解,慢慢就会回暖吧,然后……然后…… 赵云澜有那么一会儿,因为某种不愿面对的情绪而走神。他好几晚身心都没闲着,顶着一头鸡窝毛,胡子拉碴,衣服也穿得里外不搭,毫不客气地说,活象个挤了一晚桥洞突然被人一脚踹到露天的流浪汉,浑浑噩噩、邋邋遢遢。床上的沈巍却任何时候都出奇地清爽、净白,纵使他此刻不省人事,赵云澜也毫不怀疑,他胸膛中跳动着的,仍是一颗坚毅不屈的心。他光是这么看着他,就止不住喜欢、仰慕到心坎里去,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对他如此苛刻,摆在他面前的路,没有一条是好走的道! 赵云澜想着,不自觉地又去捂沈巍的脚,还表情极其郑重地对着他的脚说道:“老天爷不疼你,我疼你;我就要跟你绑在一起,他要收你,就得一起收了我这个刺头,不然我就和他争到底!”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出行 祝红自打出了赵云澜家的门,心里就开始焦躁,这地阴九虫说是亚兽族的圣物,实则是来自蛇族。亚兽族再怎么人心所向,一门之内,长者为大,更何况是本门长老,别说她没事绝不会以族长之尊发号施令,就算她这么做,恐怕也无效,若是戴上个目无尊长的帽子,这口饭就更难吃了。而且什么叫圣物,那是供着福泽子孙后代,或是用以本族大人物、大事件的,能轻易拿出来给外人吗?沈巍身份特殊,赵云澜明令限定过,不得向不知情的人提及黑袍使的现状,所以当日求药祝红扯了个天大的谎……嗯,还是有点沾边的,反正那避世的老长老一听族长是要救自己的心上人,再不乐意也只好献宝了。关于这地阴九虫,祝红事先也是打探过的,既不入口,也没听说有什么不良功效,基本上就是个人畜无害的“乖宝宝”,她才放心拿去使。可现在干系重大,沈巍的身份怕是要瞒不住,还得解释心上人这码子事,真是既糟心又得罪人,不知最后能不能善了,祝红对此是头大的。原本是件遮遮掩掩的事,现在不得不搬救兵了。 蛇四听罢吓出了一身冷汗,送了祝红四个字:胆大包天。黑袍使要是因此有个好歹,谁能担得起?别说自此成了千古罪人,就镇魂令主这一关,都怕是扛不过的。他向来疼爱祝红,天塌了都愿意替她顶,可蛇族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古董,他也是多年没有深交了,只知他们向来不问世事,什么人情面子、权柄地位,统统讲不起来,全赖高兴不高兴。当初拱手送出了圣物,可能还真是因为她那一句“心上人”的说词,可见对这个小丫头还是心有怜惜的,他若是冷不丁地托大去求人,怕反不受待见。所以,最后蛇四给祝红支招,说白了就是让她自己去卖萌乞怜,至于要不要暴露黑袍使的身份,如果可以,还是留着让赵云澜自己张口吧。 祝红从蛇四家出来,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她倒不是怕求人,而是蛇四听她讲完沈巍的现状,唉声叹气地说了一个“像”字,恐怕这地阴九虫是难逃干系了,她真是肠子都悔青了,恨自己早没来问上一句,可惜天下没有后悔药吃。 她步履沉重地踏进林子深处的院落,在一间疏木小平房前,刻意地培养了一下情绪,瞪出水汪汪的硕大蛇眼,抿着唇,崩起一副在外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相,才抬手扣门。进了门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门内那个被他尊称太叔公的老头,从头到尾闭着眼听她描述,末了也没睁眼,不过说了两句话,一句是问她“这人对你很重要?”,祝红当然想也不想猛点头答“是”,一句是“把他带来!” 祝红的表情包一个没派上用场,但她听这意思,觉得这事摸着了门儿。 赵云澜在家一步不离地守着沈巍,林静接了他的活儿,快马加鞭地凑齐了他要的东西,偌大的一包,其实并没什么,大都是些替换的床上用品,外加睡衣十套,林静还自掏腰包,给他捎了一堆干粮,码在他的手边。 此时沈巍的身体正在慢慢转向一个正常人的体温状态,赵云澜所料不差,离他“沸腾”应该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未知常令人恐惧,但有时候预知,更让人抓狂,因为无力改变! “打电话给祝红!”赵云澜目光落在沈巍的脸上,一手紧扣着他的手臂,时刻感触着他的体温,对一旁的林静说道。 林静拨出电话“喂”了两声,就调到了免提,伸向赵云澜。 赵云澜:“说!” “老赵,沈巍怎么样了?能出门吗?”祝红觉得这是一句废话,可她现在隐隐把自己当成了好心办坏事的戴罪之身,所以问得有那么点低声下气。 赵云澜一句“你说他能吗”刚要爆出口,脑子里突然像擦亮了一根火柴,紧接着异常理智镇定地接口了三个字:“说清楚!” “具体的长老也没和我说,只说让把人带来,我觉得他老人家心里是有底的,你们什么时候出发给我消息,我到村口接你们!”祝红一口气说完,眼下的情形,其实根本由不得赵云澜作他想。 赵云澜只沉思了几秒钟,就放下电话开始收拾、换装,又让林静叫来楚恕之同行。 沈巍昏迷不醒,什么也不知道,尽管如此,赵云澜还是替他换上了简单的行装,最后裹上了一件十分保暖的外套。以往沈巍在人前从来衣着考究、儒雅沉稳,赵云澜在天柱找到他时,眼见他穿着那身睡衣,痛心疾首犹不足道,他怎么舍得再让他那样子出门。 赵云澜吩咐林静开车,自己抱着沈巍坐在后排,车行半道,接了楚恕之,直往亚兽部落发进。 一路上,三人都是缄口不言,楚恕之一直望着窗外,赵云澜始终低头注视着沈巍。 曾几何时,沈巍在路边捡到犯胃病的他,送他回家的路上,他就在车座里把头侧靠到他的肩上,必恭必敬的沈教授第一次还推开了他。疼痛使他不想说话,不想睁眼,可他并没有睡着。他不甘心地又把头歪向他,这一次,沈巍送来了肩头,接住了他。心里一块痒痒的地方,忍着忍着,挠到了,舒适又畅快;一丝窍喜油然而生,下巴以下突然就热呼起来……可惜装睡的他,看不见沈巍的表情,他当时还在想着,这猝不及防的肢体接触,会不会也让他有过一丝脸红……再后来,去西北山地的路上,他因为感冒又一头扎到沈巍的身上……他这辈子嘴是随意了点,身体好象从来没有对什么人这么随意过,除了沈巍!有意的,无意的,他总想靠近他…… 赵云澜低头,埋进沈巍厚暖的大翻领,耳语呢喃:“沈巍,我想你,想见你,想亲近你,想给你肩头、让你依靠……”他感觉到,沈巍的体温又上升了一些。 车里一时压抑,楚恕之从后视镜里,窥望着黯然低头的赵云澜,心里止不住难受,直到耳边响起一声沙哑的咋呼:“林静,你他丨妈是没吃饱还是没睡醒,乌龟爬呢?”楚恕之脸上复又浮起了一个“狗改不了吃屎”的表情。 林静委屈不吱声,心里嘀咕:昨天到现在,啃了两块牛肉干,还真是没吃饭,更没睡过觉…… 祝红早早就在迎着他们了,亚兽族人聚居在森林里,车子进不去。赵云澜把沈巍遮了个严实,抱着他下了车,楚恕之贴身跟着他,林静扛了一大包出门时赵云澜嘱咐他备上的衣服巾被,像个负重的圣诞老人一样,错步紧随其后。 这地方赵云澜来过多次,并不算陌生,不过今天祝红带他们走的路却不是以往的那条。 “路有点远,得到这林子深处,不过放心,这条路不会有人。”祝红解释了一句。 林子应该没有想象中的大,但没人带路,几乎无法辨别方向;这个季节,地上又铺了厚厚的一层枯黄,掩埋着枝丫,赵云澜抱着沈巍,还要确保脚下稳当,不甚敏捷地走出十多分钟,就已经开始冒汗。 “老楚,接个手!”赵云澜小心地把沈巍交给楚恕之:“行了,都紧着点啊,别磨蹭,快,快,跑起来!” “……”楚恕之对他无语。 沈巍在楚恕之手里的时候,赵云澜那叫一个飞奔,可也就“奔”了两三分钟,就招呼也不打地把人“夺”了回来,楚恕之也不和他争,反正是他的人,抢不来。 就这么轮流折腾了几回,终于见到了一方林间小院落,放眼四下,还独此一家。 进了小院围栏,就算是入了门,祝红喝停了众人,冲着虚掩的木门:“太叔公,人带来了,太叔公……” 门内有一阵子没动静,祝红又叫了几嗓,只听一个声音回她:“听到啦,放地上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地阴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赵云澜给气炸了,什么叫放地上?你当是卸货呢!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来求人的,他只好对着祝红红眼睛。祝红也不乐意啊,可也不好发作,使了个眼色,一人进了门。 杵在门外的几个人也只能干等,赵云澜心里不痛快,好歹自己也是镇魂令主,这么不受待见?可转念一想,按祝红的说法,此间主人怕是不认识他的,都不认识最好,省得多事。他一边想着,一边用自己的脸贴了贴沈巍的脸,烫!赵云澜耐不住了,好在祝红转头就出来招呼他们进了门。 屋里的空间不大,一下子挤进去好几个大男人,眼看着就撑满了。 “哟,干啥呢,这么多人,这是要拜神呢还是要打劫啊?” 赵云澜定晴打量着说话一点不客气的主人,老者身形微瘦,腰杆挺拔,童颜慈目,看着倒是有几分亲切;半黑的篷草乱发,貌似还打了几个结;一身土布长衫,松垮得像是借来的,还不怎么干净。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是此人身体健朗,但,脏兮兮的。 “老楚、林静,外面等。”赵云澜很识相地支退了两人,又望向祝红。 “这是我太叔公,地阴九虫一直是由他掌管的。”祝红了解这些长老的脾性,也不多嘴,只作必要的介绍:“太叔公,这是我朋友赵云澜!” “赵什么……费舌……”老者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云澜,最后目光落在了他怀里的人身上:“行了,随便找地方放下,我看看!” 赵云澜也接不上话,原地转了个圈,居然还没找着能被叫做床的家具,只好干笑着说:“那个……太叔公是吧,这床……哪边是床啊?” 老者背着手笑盈盈地望着他:“我让你放地上,你不干,那你看着哪儿像就哪儿吧。” “……”赵云澜想骂人,老头语态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没有一句不欠揍的,沈巍交到他手里,能有好? “太叔公……”祝红也不知道该帮哪边的腔,真真切切地委屈了一把。 赵云澜摸不到这老者的路数,到底能不能救人,也没个准,他心里着急,一瞬就敛了笑容,又探了探沈巍的体温,惊觉他随时都可能受冰冻侵袭,也顾不得床不床了,直接把沈巍放到地上,就去解他的外套。 “祝红,到底行不行,这里阴冷潮湿,你想冻死他啊?”赵云澜手上不停,嘴里已经开始叫开了:“沈巍,撑住啊,我带你回家!” 祝红没叫来,一双皱巴巴的手伸向了沈巍的脖颈,赵云澜看着他一通捏摸,随后起身不知从哪里取了碗水过来,也没看清又放了什么,老者的食指就搅和进去了…… “给他喝!” 赵云澜满脸青筋暴涨,死盯着这碗“水”,怎么都没有勇气去接。老者见他没反应,蹲下就扣住了沈巍的下巴,一使劲,开了嘴就往里倒。 赵云澜倒抽冷气,吓得几乎是用抢的,把沈巍抢抱了过来,他若还有第三只手,铁定会一气之下拍死眼前的老头。 “你想干嘛?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给他喝了什么?他若死在你手里,我要你偿命……”赵云澜关心则乱,气得浑身发抖,心疼又慌乱地抹着沈巍的嘴角和衣襟上的水渍,一边破口大叫:“林静!老楚!” 两人闻声而至,却见赵云澜抱着沈巍夺门而出。 “赵云澜,赵云澜,你冷静一点,太叔公不会害他的……”祝红追了出来,虽然她也吓得不轻,但理智和感情都告诉她长老是可信的:“没我,你们走不出去的……” “赵云澜,怎么了,你不要意气用事,不救大人了吗?”楚恕之撵上他的脚步,攥住了他,又转向祝红:“祝红,发生了什么事?” 赵云澜颓然止步,双腿一屈,跪抱着沈巍,低头饮泣:“沈巍,沈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这两个字能安抚他此刻的无助和恐惧。 不知何时,老者已经站到了赵云澜的身后,所有人都神色凝重,他依然笑盈盈的,看着确实有点欠,可这回说出来的话却很正经:“冰炭不同器而久,寒暑不兼时而至。” 这说的不就是现在的沈巍吗?赵云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慢慢抬起头转向他。老者并不看他,反而转身背着两手——回屋了。 前一秒还想拍死那人的赵云澜,突然就冷静下来了,这一冷静,还发现怀里的沈巍似乎没有那么烫了?那意味着他不会冰冻了?赵云澜猛地惊起,胡乱扒开沈巍的衣服一阵狂摸,摸着摸着还露出了花痴笑,还好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在干嘛,不然还真是没法看、没法想了。 摸过了瘾,赵云澜才乐呵呵地起身,把沈巍交到楚恕之的手上,一点也不迟疑地就自个儿进了屋。 “太叔公,刚才是我误会了,您那药……管用,救命之恩,我要怎么谢你?”赵云澜说着话,又思忖了几秒钟:“他以后还要吃药吗?他什么时候能醒?” 老者翘腿而坐,抿了口手中茶壶里的茶,闭着眼幽幽开口:“你现在才误会了,刚才他喝下的水,只能暂时压制地阴之气,最多十二个时辰!” 赵云澜听他说完,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背上刹时一片湿冷,就像溺在寒冷刺骨的冰湖里,好不容易探了个头,可气还没喘顺,就又被人按着头顶压了下去。 “那……那……十二个时辰以后呢?” “以后?”老者睁眼望向他,那眼神中似乎还流露了一丝同情:“冷热交替——直到死!” “什……什……什么?”赵云澜听到个“死”字,喉咙生火,舌头都化没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劳神,不会折腾很久,再来个三五次,这个身体准保扛不住,他也就解脱了!” 赵云澜眼前发黑,退了两步背靠上墙面,才勉强站住:“那是……救不了了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这回老者没有答他的话,但眼神却未离开赵云澜的脸,赵云澜同样瞪视着他,虽然两人之间超出一臂的距离,他还是清楚地看到,老者双眼眯缝,瞳孔收缩成一线,冷光闪烁。 地阴之气是吗?那就是说沈巍受冰冻之苦的根源,确实就是这所谓的圣物了!赵云澜对着老者极赋攻击性的眼神,如同受到了刺激和挑衅,突然剑拔弩张,狠声说道: “既然这地阴之气来自你们蛇族之物,那你们就别想把这事儿撇干净,我劳不劳神、他解不解脱,都不用你操心,我只要你替他拔除了你们本族的东西——我要他活着!” 赵云澜怒发冲冠、说得唾沫芯子横飞,那老者却早已恢复了慈眉善目,俨然一脸“你看不惯我又灭不掉我”的神情,等着他说完,直接跳过了他的无赖威喝,安定自若地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正主 老者跳过了赵云澜的无赖威喝,回答了他的前一个问题:“救得救不了,要看了才知道!” 赵云澜这回连顿都没顿,扯开嗓门就把楚恕之叫了进来。源头在这里,出了这个门,怕是更没人能解沈巍的难,现在只要这老头儿没撒丫子不管,那就是有希望。 楚恕之一进门,赵云澜就接过了沈巍,冲向老者:“你要怎么看?”他那说话的语态,就像有人觊觎他视若珍宝的私藏,他全神戒备、拼力抵护。 老者却一点也不着急,对着后脚跟进来的祝红:“族长丫头,后院有张床,挪进来吧!” 等赵云澜看到林静和楚恕之两人费力抬进来的那张“床”,两眼直成了一束光。那应该是一棵有年头的老古树,被纵向劈开,形成了“床面”,“床面”下的树身斑驳坑挖、中空凿成不规则的支点,确保它落地能站平,说它是古董,实在看不出哪里有美感;说它是一截烂枯木,可它勉强算是有个“床”样。 祝红冲他点点头,意思是说就是它了。赵云澜在心里惊叹、鄙视了一番,想想睡它总好过睡地上,便又嚷嚷着让几人把带来的那些巾被都铺垫妥当。 老者始终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看着,就像在看一场并不怎么好笑的滑稽戏,似笑非笑。直到赵云澜把沈巍轻轻地放到了“床”上,他才开了口:“族长丫头,你看我这儿本来地方就不大,现在多了张床,更没地儿给你们插脚了,请你的朋友们都到外边凉快凉快吧!” 祝红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请出了林静和楚恕之,赵云澜却蹲在床头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祝红试探性地看了看她的太叔公,没被搭理。她迈了两步蹲到赵云澜的身边,几乎是央求着说道:“老赵,都到这份上了,你就放心交给我太叔公吧,不管怎么样,人可没害沈巍吧,还是先让他看了,才能有个结果。” “怎么,我不走还看不了?”赵云澜拗着脖子,一副死鸭子嘴硬、不怕得罪人的架势。 “你可别看老爷子现在和颜悦色,那是怪脾气,不是没脾气,要真惹得他不痛快了,到时候我可也没辙啊。你想清楚了,沈巍没时间耽误,若你还是不信他,干脆也别耗了,现在就带沈巍走,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祝红絮絮叨叨地劝他,话却说得在纲在理,赵云澜余光扫了一眼老者,巍坐如山,看来他不走,他也是不会动的了。他捋了捋沈巍额前的散发,又转用手背轻抚了一会儿他的脸颊,最后紧了紧牙槽,站起身,被祝红推就着出了门。 祝红还不忘他四叔的教导,折回半步,闪着一双“泪眼”:“太叔公,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他……对我很重要,我们都不能失去他!”说完抽出脚,顺带掩上了门。 这门里门外一隔,赵云澜就像脱了档的齿轴,原地打着转。要说他是完全信任那老者,才放心把沈巍留在里面,呵呵,那是不可能的,这种时候,他就想到了偷窥专家猫大庆。 “这里怎么说也是亚兽族的地盘,既然祝红信他,我们就耐心等等看吧!”楚恕之知道他挂念里面的人,试着开解他。 “老大,放轻松,沈教授都这样了,还能差到哪儿去……”这世上总有些人,明明智商很高,说话却不过脑子,上下唇皮一碰,每个字都奇异地偏离了原本想表达的意思,比如林静,一句安慰的话硬是让他说成了咒人的话。 赵云澜转手就甩了林静一巴掌,不过没落到他的脸上,只拍翻了他手上啃了一半的牛肉干:“消失!” 林静咋了咋舌,一脸苦相,识趣地和赵云澜拉开了距离。 赵云澜懒得理他,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大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还非看不可了,找大庆……”他像是对着楚恕之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他还没来得及拨号,楚恕之就夺过了他的手机,赵云澜一惊:“怎么个意思啊?” 楚恕之看着他,很快就垂下了眼皮,接着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听说,当初大人带你到冯去病那里治眼睛,也是因为大庆,坏了人家的规矩,结果没给治。” “啊,是有那么回事儿吧,不过后来又去了一次,他不是也给我治了吗!”赵云澜回想着、心不在焉地说。 “我当时也和你一样,认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便想去探个究竟,那天晚上,我在那儿见到了大人……”楚恕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眼看向赵云澜,神色平静,却象压着什么沉重、不容易出口的话。 赵云澜一听这是要说沈巍的事,才聚拢起目光、梳理着他说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沈巍去威胁、强制人家给我治眼睛吗?不可能的,沈巍不会做这种事!” “大人当然不会!”楚恕之摇了摇头,目光不移:“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大人在雨里跪了一夜!这事本不该从我嘴里说给你听,我只是希望你能引以为戒,不要冲动行事……” 楚恕之见赵云澜呆若木鸡,知道他是大受触动了,嘴里说着“不该说”,心里却如释重负,因为只有他看到了那一幕,长期以来便也只有他一人心疼着黑袍使,今天终于有人和他分担这份心痛了,怎么说来着,什么有头什么有主,这人还就是那个正主。 赵云澜不止触动,更是震撼和意外,同作为男人大丈夫,很多时候,头可断,尊严不可屈,更何况沈巍是何等顶天立地的人,然而仅仅是为了给他治眼睛,他就已经把自己的命和尊严都交了出来,却只字未提、无所容心!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他屈膝长跪的身影,在凄冷暗黑的雨夜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付出,独自隐忍,承受着不为人知的伤与痛。这样的沈巍,即便是在当时,都不可能不令他全心动容,更别说今时今日,他是如何地心痛如绞了。赵云澜扪心自问,自己何德何能,此生能得他所爱,他今天就是为他献出自己的命,也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沈巍,沈巍……你让我怎么放下你,怎么失去你,怎么不爱你,怎么能不拼了命地抓住你……”赵云澜一个人心神游离,隔门而望,他忽然觉得“生死相许”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得之我幸,不得,亦终其一人,仅此而已! 祝红失踪了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捧了一大包吃食,见赵云澜纹丝不动地杵在门前,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始作俑者楚恕之还算是有良心,开了瓶水送到了他手里,赵云澜才稍稍回过了神。 林间不比城区,天一擦黑,气温就降得特别快,这还是在蛇类的栖居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阴风瑟瑟,鼻尖还有些泛腥腻。楚恕之拉了赵云澜,两人直接席地而坐;林静一嘴的牛肉干,还时不时地搓着手取暖;祝红靠在院落里的一棵果子树上,也是一脸的倦容。赵云澜每人瞅了一眼,一个向导、一个车夫、一个脚力,还都少不了。他一仰脖,咕咚了半瓶水,凉水过肠,愈发觉出了寒意。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夜里这儿更阴冷,就那破床,沈巍怎么受得了?”赵云澜仰视着祝红,语气急切。 不想祝红还没接话,门里先传出了声音:“进来一个作主的!” 赵云澜腾地翻身而起,光速消失在三人的眼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两难 赵云澜一进门就扑到了沈巍的近前,抓起他的手一番审视。沈巍的身体并不冷,约摸是普通人发烧的状态;衣衫半开,不过也在情理之中;颜容平静,看不出与先前有任何的不同。 “他……你……看完了?” 老者仍是从容不迫,但脸上那抹佛性的笑容已经隐去,此刻更多了几份认真与恭敬。 “他体内冷热两股能量纠结博弈,遇强则强,这个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不否认,其中一股就是来自本族的地阴九虫,地阴之气乃是能助我蛇族提升和稳固修为的良方,于非我族人,亦有镇奇痛之妙用。此药其中几味配方流传自上古,现世早已不得觅,故而它贵为我族圣物。他心间之伤非比寻常,亦非常人能忍,我族族长当日能替他求得此药,即是救他于水火,你应该感激她。” 老者说了一大通,赵云澜就听出来两层意思:药很贵重;祝红无过且有恩。这还用说,他又不是不识好歹,怎么会怪责祝红。赵云澜现在最关心的是能救不能救,他愿不愿意救。但观听之下,这老者在提及圣物之时,庄重之色溢于言表,一番话说得颇为义正词严,对沈巍的伤情也已了然于胸,全没有半点轻怠之意。赵云澜识人无数,心里掂量着,这老者并非如他所想的粗浮不可信,还指不定就是避世的高人。 “请太叔公明示!”赵云澜总算是显有诚意地、正视着老者说道。 “天下万物有阴必有阳,他的阳能晚于地阴入体,恰又与之相克,生发不止,必去其一,方得保命!” “太叔公的意思是,只要祛除了这地阴之气,他就能得救了是吗?”赵云澜心里大呼“正合我意”,只要这老者能救得了沈巍,便是要他做他的孝子贤孙又何妨。 老者冲他微微点头,又说道:“他后生之气,尚未完全融合,但假以时日,修本正元,为他所用,亦未尝可知。但……” 但?但什么?赵云澜正听得眉心舒展,老者猛地落了话音,他又忍不住在心里骂X了,这么紧张的时刻,话说一半是要急死人啊。可他脸上却未动声色,还带着一丝虔诚的耐性,直愣愣地行注目礼。 老者别过头,捏起手边的茶壶啜了两口茶水,仿佛是说渴了,抑或是润润嗓子,准备要说什么正经事儿的样子,这么歇了个过场,才又转向赵云澜。 “他心间实为硬伤,没有天大的奇巧机缘,恐难复原,行气运能,牵一发动全身,留地阴,尚镇之;去地阴,痛复来——你选孰去孰留?” 赵云澜开始兴奋,老者这话即是说他能救他,只不过他得先做选择题,他心头一松,头脑迅速地盘旋起来。 说来说去,两股能量都是好东西,一个能让沈巍不受锥心之痛,一个极有可能会帮助他重建自身的能量体系,可偏偏只能取其一。 赵云澜想着想着,脑壳开始生疼了,这虽不是一个生死的问题,却是一个关乎“怎么活”的选择。沈巍能恢复成什么样,赵云澜根本不在乎,在经历了那么多沉痛的过往以后,他的内心深处,更希望他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能力只会使他重新变为黑袍使,背负起源源不断的责任,所以他更倾向于不让他痛。可这是沈巍要的吗?他还会因为眼前看不到希望而放弃自己吗?那么反之,沈巍如果有了能量,他更难栓住他,而且只要运能,恐怕他难逃锥心之痛,他又能阻止得了吗?不舍得他痛,也不舍得他绝望,赵云澜有至死不渝的抓牢他的决心,但眼前这个问题还是让他进退两难了。 最难以决定的事,是因为有选择,因为是选择,也就意味了将来某一天也许会后悔,那该怎么选呢?会不会后悔呢?赵云澜原本觉得自己脑子还挺清楚的,可越想越不清楚、越难做出决定。他轻缓地扣起沈巍被撤开的衣扣,重新帮他里外归整了一遍,最后在太叔公不经意的注视下,毫不避嫌地在沈巍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满腹纠结地出门找他的猪队友了。 三个人都在小院里翘首以待,一见到他蜂拥而上,归结起来就问了一个问题:沈巍有救吗? “有救!” 赵云澜答得很快,好让大家和他一样提着的心放下来。他又特别转向祝红,用看着并不怎么严肃的表情,说了一句挺严肃的话:“祝红,你当日送来地阴九虫,解了沈巍的痛,我一直是心存感激的,这点永远不会变!” 祝红眼眶微红,却笑得一脸傲骄:“姑奶奶才不稀罕你心存感激呢!” “好!”赵云澜爽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扫了一圈三人,又对向了祝红,意味不明地说:“你太叔公有两把刷子,是两把哦!” 赵云澜在他们打着问号的目光聚焦中,一口气阐述了自己面临的选择题,说完最后一个字,倒数了三个数,立马点着他们开问:“说,选留哪个?别多想啊,直觉?快,心里第一个答案?” 不知是被赵云澜逼得反应迟钝,还是因为这个问题过于沉重,谁也不敢轻易作答,每张脸上都露出了难色,没有一个人接口。赵云澜放下不安分的手指等了几秒钟。 “老楚?”赵云澜问。 “你的第一直觉呢?”楚恕之不答反问。 “这怎么能靠直觉,老赵,你好好想想啊,如果是沈巍自己,他会怎么选?” “他选的路都是坑他自己的!”赵云澜没好气地回嘴。 “也行啊,那就选条相反的!”祝红像是找到了答案似的两眼放光,在仅有一盏昏暗树灯摇曳着的夜色里,森气逼人。 赵云澜没接口,气氛就象林间的温度一样,忽而僵冷。 片刻,赵云澜抬起低垂着的头,笑了笑说:“我不是来问你们要答案的!”说完他在自己身上从里到外掏摸着,不知道是要找什么东西,最后空着手一摊,说了句让三个人都大跌眼镜的话—— “你们谁有硬币?” 赵云澜最后从林静手上接过决定沈巍命运的那枚硬币,在四指间来回耍了个小把戏后,说了句“正一反二”,就像玩游戏似的、毫不酝酿地突然往空中一抛……其实没有人赞同他这种草率的行径,楚恕之甚至有些愤怒,皱着眉满脸都写着:我看错了你。但三双眼睛又都不约而同地盯紧着那枚硬币,仿佛身家都压在了上面。 一瞬,硬币落地,四目下垂,看到的是赵云澜的脚。 赵云澜稳稳地踩着那枚硬币,似乎没打算弯腰。林静瞄了一眼身侧,随即很乖巧地蹲到了赵云澜的鞋面前,不过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就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嘴的土灰——某人飞起一脚,踢翻了那枚硬币,把它踹进了夜深不知处。 天意,无人知晓! 赵云澜掀了掀半边唇角,转身向木屋走去,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在过程中。 “老大可真难啊……”难得,林静因为同情而没有抱怨他。 赵云澜回到沈巍的身边,蹲身凑近他耳边:“沈巍,别听他们瞎说,我一点也不难,我是你的爱人,今天才有这份荣幸做这个决定,我感到幸福和自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0章 第三十章高人 赵云澜说完,站起身对向老者,恭敬而坚定:“去地阴!” 这世上没什么事,有必然的对与错,我们无法预知未来,每一次选择,每一种选择,都是辩证的。赵云澜深爱着沈巍,因为深爱,不忘初心! 赵云澜做完了决定,老者似乎也放下了重负,脸上又浮起了惯有的温和笑容,至少在赵云澜看来,现在这笑容别提多顺眼了,然而…… 老者走向他,带着赞许的眼光,说了一句绝世欠揍的话:“好!你选了我能做到的事!” 赵云澜差点吐血,费了半天劲、白搭了那么多脑细胞,根本就没得选嘛。他呆望着老者,如同望着一只对他满含深情的幽畜,不知是该送他一拳,还是该把自己送回娘胎。 那老者似乎还未尽兴,又补充了一句:“哦,他既沾了我族之物,我们自然是撇不干净的,勉强替他除了吧,唉,可惜了圣物……” 敢情眼前这位还是个记仇的主,赵云澜心里苦出天际,他突然有种被这老者上了一课的感觉,可现在人家明着说愿意救沈巍,他还能怎么着,不当孝子贤孙也还是得陪笑脸不是! “太……太叔公海涵!”赵云澜大概这辈子从没笑得如此憋屈过,为了沈巍,认了! “嗯。”太叔公很是受用,背着手冲他点头。 “那……什么时候开始?”赵云澜心急,只想早完事儿,早带沈巍离开这个阴湿的“巢穴”、和那张阴阳怪气的“床”。 “明天开始吧,你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来接他!” “什么?”赵云澜惊呼,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解个蛇毒,该喂药喂药,该排毒排毒,这怎么还要“住院”! “你着急?”老者眯着眼看赵云澜,不知道在想那个啥。 “啊,急,急!”赵云澜紧着接口。 “那就约定十天,别早来,十天之内任何人不得入此门!” “这……太叔公,没什么我能帮忙的吗?他……他会不会冷啊……”赵云澜已经泄气了,担心地看了看沈巍,做着最后的挣扎。 “呵呵,冻不着他!”老者一脸好脾气,却伸出了手,做了个“你请”的动作。 赵云澜真是抓心挠肝啊,又看向沈巍,不舍得想哭,有心再要抱一抱他,可这老者就站在眼门子前,他一时还真做不出来了。十天,对于现在的赵云澜来说,那就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去除了地阴,他就会醒是吗?”赵云澜忽然想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会!”老者简话不含糊。 这一字无外乎承诺,为此,十天,忍了!话说还能不忍吗!赵云澜最后蹲到床边,紧紧握了握沈巍的手,起身郑重地向老者抱拳示礼,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小屋。 赵云澜出了门,深吸了几口毫不清新的空气,对着迎过来的祝红:“你太叔公……呵呵……高人,高人!” 他这句“高人”也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反正在祝红看来,披着一层夜幕的赵云澜,脸很黑、表情很复杂。 沈巍有救了,赵云澜暂时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可这十天要怎么过,虽然不能进屋,也看不到沈巍,但离得远了,他还是放心不下! 不管怎么样,目前看来,也没有必要四个人都在这阴寒的院子里站一晚上,大家都需要休息、恢复体力。赵云澜说明了情况,很理智地做了两个决定。一是嘱咐祝红调派可信的族人,在合适的范围内加以镇守;二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除了他,确保小院内再有一个自己人留守,以防万一、以备机动。赵云澜是第一个不走的人,祝红要去做进一步安排,楚恕之不饿也不困、留意坚决,所以当夜,最后也只有凡人林静一个人被送出了林子。 说任何人不得进门,自打赵云澜迈出小屋,木门紧闭,还果真是纹丝不露,赵云澜也只能巴巴地望着。他和林静一样,也是个人身凡胎,连日轴转又悬心吊胆的,挨着树杆子就睡过去了,好在楚恕之是个靠谱的队友,没他照样恪尽职守;祝红也是个死心眼儿的“铁杆迷妹”,赵云澜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下有铺垫,身上盖了一层似褥非褥的布料,院子里还多了一张古旧的伐木轻桌,桌上有水有食物……可见他睡得有多沉了。 楚恕之留到次日午后,等来了林静和大庆,两人卸了一车的货,帐篷、被褥、干粮,饮用水、备用手机……领导指示的一件没落,全都配备齐全了。这一来二去的,原本萧瑟的小院居然还生机勃勃了起来;为了方便自己人进出,祝红做了特别的指路标记,把自己从“向导”这个毫无前途的“纯工具”职业里解放了出来,任劳任怨地挤进了同样没有前途的“保姆”行列…… 赵云澜每天时不时地兜着圈张望小屋,不过啥也看不出来,于是,没事可干和想什么都白想的时候,他就窝在帐篷里睡觉,彻底地补足了睡眠。等他睡够了,“忙里偷闲”坐镇了几回特调处,又争分夺秒地跑去了海星鉴,以示履职尽责。直到他自己都闻不过自己身上的味儿了,才驱车回了趟被遗忘的家,扒皮似的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可他的心就没离开过小屋,来去如风,竟未察觉空置了几日的家,有了异样。 十天,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小院里人来人往,物资充沛,日子并不难过。如果不是赵云澜相思成疾,估计还能把他养肥一圈。他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越往后,心也提得越高,到了约定的前一天晚上,根本无法入睡,一个人出了帐篷,整晚就对着木门伫立发楞。也不知这木屋是什么构造,十天楞是连一点声响都没传出,他一度怀疑生变,可大庆和祝红都向他保证,别的没法说,但两个人一个没跑都在里面,他才压制着自己熬过这十日。 赵云澜心中感慨,沈巍独自离家,到了今日,他们竟一“别”半月,近在咫尺不相见。他环顾四周,万籁俱寂,林木无边,置身其间唯感深切的寂寞,而这份寂寞,无关空间、无关时间、无关天地间任何的存在或不存在,只是因为——他想他! 倏然,一页薄纸无风飘临,铺显在赵云澜的眼前:求见令主大人,事关禁地异动。 赵云澜眉峰骤紧,目露寒光,伸手从半空中扯下这一页纸,转身快步往帐篷走去。大庆和自己的主子轮值,正安心睡大觉,被赵云澜一把攥起,险些被薅掉一撮猫毛。 “死猫,给我睁着眼,我去办点事!” 大庆睡眼惺忪,眼前人影一晃随即秒醒,等他钻出帐篷,赵云澜早已消失无踪。 赵云澜直奔地君殿,老头早已迎着他了,这次脸上没挂笑。 “令主,近日有人呈报,山河锥禁地奇光频显,似有异动,我这儿没人进得去,无法查明实情,怕误了大事,不得已才敢叨扰!” 赵云澜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去了夜尊的封印之地。老头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这安生了没几日,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若这镇魂令主再靠不住,我这条老命怕也是不长久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恩重如山 山河锥凌空而悬,乍一看觉不出猫腻,赵云澜不声不响、蹑步先在外围转了两圈……这是他亲手下的封,关乎两界安危,还牵扯到了他的心上人,他自知责任重大,是绝不会怠惰的。 锥体内是夜尊幸存的生命能量,并不具有形体,无论赵云澜从哪个方位靠近,他都能感应得到,所以赵云澜并不避他,但也没张口。夜尊心性高傲,自恃天命所归,眼里装的、心里想的,都毫不掩示地栓在一张嘴上,说白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赵云澜现在就想听他多说两句,露出破绽。果然,他脚步刚落定,便听到了那“鬼东西”的声音。 “赵云澜,许久不见,你清减了。”夜尊声音沉闷,却永远带着自认为是救世主的高亢:“日子并不好过吧,没关系,我可以做你的忠实听众,只要你说,我就能为你释疑解惑……” 赵云澜没搭腔,双手插袋,昂起了头,用目光踩着他。 夜尊阴骛地笑了两声,用一种“看穿你”的口吻又说道:“你以为不说话,就能掩示自己内心的不安和燥动了吗?你以为大权在握,就能拥有人心了吗?你错了,人们仰望你,只会让你的灵魂更孤独、更寂寞!你所做的一切,得不到真正的理解,甚至不会有人同情你……而只有力量,横扫一切的力量,才是这个世界的绝对主宰!” 直指人心的叩问,嚣张跋扈的谬论,普通人但凡心志不坚、头脑不够清楚,确实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和蛊惑,可对赵云澜一点没用。 赵云澜嗤笑一声,露出为夜尊量身打造的轻蔑与嫌恶之色,冷冷说道:“我是来给你添砖加瓦的!” 自从战时行了封印之事,他对此倒是驾轻就熟,随心起念、咒诀顿生,管他有异无异,既然一时看不出个究竟,加封总不会错。赵云澜是个行动派,摸出镇魂令就送出了一缕金光,金光沾上山河锥,从锥身骤明渐至暗沉,恢复如初。 “赵云澜,你……你……你让他来见我,让他来见我……” “傻X。” 赵云澜哪有时间和他周旋,他刚刚已探明封印并未松动,虽然还没找到所谓的异动原因,但只要确保夜尊无法脱身,暂时是出不了什么乱子的。夜尊没戏,可今天是他赵云澜“情刑”满释之日,他当下料理完回到地君殿,嘱咐加派人手,在禁地周围巡视勘察后,转瞬就回了林间小屋。 不出所料,除了郭长城驻守特调处外,原班人马全都已经到齐了,大庆见了赵云澜,第一个迎了上去。 “老赵……你……回来了……都等着你呢!” 赵云澜目光炯炯,一眼就看出大庆神色黯然,眼底微红,却又不似没睡醒的样子。听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他心下一跳,转眼望向其它人。林静和楚恕之一对上他的眼,立马就低下了头,祝红竟然已经哭肿了眼,仍在抽噎不止,赵云澜怛然失色,有一瞬间,他几乎挪不动腿,也不敢往小屋的方向看。 “怎么回事,你们都怎么了?”他神情高度紧张,双脚擦着地挪到了祝红的跟前:“祝红,沈巍……你……你见到沈巍了?” 祝红使劲吸了吸鼻子,显见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心,沈巍好着呢,你可以进去了,有什么事,自己问太叔公吧!” 赵云澜疑惑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借时强压住了自己往外蹦的心脏后,才猛然转身,冲向小屋,推门直入。 门外的林静“唉”了一声转向祝红:“红姐,你也别太难过,哭坏了身子,老大也是会心疼的。” “你这是劝人呢,还是补刀呢?”一直闷不吭声的楚恕之阴阴地发了句话。 大庆望着赵云澜消失在门里的身影,摇了摇头,破天荒地说了一句很有自知之明的话:“老猫我也算是亚兽族的人,论资排辈,不在任何人之下,可惜虚活了一万岁,什么忙也帮不上!” …… 赵云澜被门外四人吓得不轻,又不敢去猜测沈巍出了什么意外,扑进门,跪到那桩树床前,急不可耐地捧住了沈巍的脸。 “沈巍,沈巍……” 他轻声呼唤、凝神打量着他。十日未见,床上的人依旧双目紧闭,神情淡然安祥;他脸颊苍白,唇色却晕染了一抹轻红,吐露着令赵云澜兴奋不已的生机。他终于又能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满拥着他温而不烫的身体,情不自禁地贴唇,在他的发际摩挲,情思翻涌,恋想沉迷……自古相思无不同,赵云澜也没能免俗,心无旁骛地上演了一出目无尊长的戏码。 “他为什么还没有醒?” 赵云澜的眼神从进门就粘在沈巍的脸上,来来回回游走在他的眉唇之间,若不是沈巍没醒,他铁定会做出些更激情的举动…… “快了。” 老者只缓慢地说了这两个字,赵云澜就猛然扭头,颈脖间扯出一声筋骨脆响,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眼前的老者面容枯槁,眼窝深陷,脸上皱纹沟壑纵横,满头乱发尽数银白……他一起身,竟似已直不起腰,佝偻着身形迈出僵硬的步子。 赵云澜稳当地放下沈巍,上前一步,托着老者的手臂将他扶住。 老者也不抽手,由着赵云澜扶着他,迈了几小步,到了沈巍的跟前,伸出状如枯枝的干手,捏了捏沈巍的脚,才和声说道:“地阴之气已除,我只能帮他到这里了,以后就要看他自己了。地阴由脚入、由脚出,需些时日方能下地;他体内另有一股罡气,但运行受旧伤牵制,日后免不了要吃苦头,痛症不可擅药、热症不可入水,切记,执持盈满,不如适时停止。” 老者说完转过身,脱了赵云澜的手,缓步迈回了椅榻边:“你可以带他走了!” “晚辈都记住了!”赵云澜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全都记到心坎里去了,但他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只追望向老者,想问什么却仿佛又问不出口。 老者对向他,转而付之一笑,脱口竟是不忘为圣物正名:“你现在知道本族圣物非等闲了!” 赵云澜说不出话来,他一见到老者的样子,心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恩重如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老者虽然满目神采已荡然无存,但仍是含笑望着赵云澜:“无妨,睡一觉、蜕一层皮就好了!” “真的吗?” “假的。” “……” “哈哈……死不了!” “真……真的吗?” “真的。” 老者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好听,但成功地催出了赵云澜的两行清泪。赵云澜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跪地拜谢:“大恩不言谢,我赵云澜只能记在心里,但凡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万死不辞!” “赵云澜是吧,这回记着了……甭跪了,折寿,我还不想入土呢!”老者轻巧一语,给了赵云澜些许安慰。 赵云澜也不扭捏了,起身折回床边,整好沈巍的衣衫,抱起他出了门。 四人一猫,稍事打点出了林子。祝红目送他们离去,又回了小屋。 “太叔公,都是我,如果不是我……” 老者冲他摆了摆手,笑盈盈道:“我眼又没瞎,心也没瞎,我若不知他是谁、他若不值得,你以为我会耗损半世修为来救他吗?不过到底谁是谁的心上人……” “……”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活着 赵云澜抱着沈巍出林子,回程一次也没转手楚恕之,出了林子上了车,林静开足马力,只半道放下了楚恕之,余人一起跟他回了家。一路上,赵云澜只觉得心里憋闷,一大早赶着处理地星的破事,最后也没个确准的着落,再想到自己最初对待那老者的态度,心里又生出了不少愧疚感,直到进了家门,安置好沈巍,想到他很快就会醒来,漫长的黑夜终将迎来黎明,他的呼吸才又顺畅了起来。 赵云澜吩咐林静例行检查家里所有的防护设施,自己也没闲着,硬扭上大庆,一人甩着块抹布,为这个家尽点义务。蓝菱想必是得了祝红的口信,后脚就送来了一桌子饭菜,在亚兽族幽闭了那么些天,还真是想念这一口,大庆很不仗义地把抹布往赵云澜的脚边一撂,直着眼、顺着楼梯扶手一路下滑,他脚尖才点地,就被林静的一声破喉音,震得差点崴了脚脖子。 林静:“老大!” 赵云澜听到这一嗓子,下意识地先跑去掩上了沈巍睡房的门:“鬼叫什么!” “想吓死你猫爷啊!”大庆极其不满,很想猫扑到林静的脸上去,塞他一嘴猫毛。 “长生晷不见了!” 平地一声雷,三人同步挤到了地下室。安置长生晷的置架上空空荡荡,长生晷不知去向,令人寻味的是,挨着它的功德笔原封未动。 “我去调监控”林静说着快人一步离开了地下室。 赵云澜不迟疑地冲着大庆吼了一句“去沈巍房间守着”,目光紧盯着功德笔,冷颜沉思。进门到现在,并没发现任何撬挖的痕迹,莫非来人有穿墙的本事?安放圣器的装置,由特殊材料制成,更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的,光从这两点上来看,基本已经排除了普通人作案的可能性,如果然不是普通人,那嫌疑最大的就是地星人,是什么样的地星人能这么轻而易举地破入护盾范围,行盗窃之事还不留踪迹呢?呃,看来还没有—— “老大,快来看监控,抓着这小子了!” 赵云澜闻声窜到了电脑前,林静指着屏幕上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耸抖着肩膀,嘶着声音问:“这,是人是鬼啊?” 人影在赵云澜家的外院被捕捉到,视频画面连贯,景物清晰,只有这个身影给人一种奇怪的虚拟感,好像一旦信号变弱,他就会从屏幕上消失不见。 “如果你是鬼,你想要功德笔还是长生晷?” “……” 赵云澜占了林静的位子,继续翻看着视频,视频中有几帧捕捉到亮起的预警装置,足矣说明防护设施并没有完全失灵,而且探测到了黑能量活动,只是护盾没能拦截住他。 “看着像不像是隐身人?”赵云澜问。 “那这技能可玄乎了,算不算BOSS了呀,老大!” “你以为BOSS还能遍地开花!”赵云澜若有所思,又喃喃道:“他越玄越强大,就越会有致命的弱点!” 林静撇了撇嘴,在赵云澜看向他的瞬间,目光瞬移落回了屏幕。 “如果一个人可以像隐身那样隐藏起生命能量,是不是就可以穿过护盾?哪怕只有一瞬间?”赵云澜问。 “理论上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这个问题很不科学啊,老大,所谓隐身人,也不是他不存在,只是没有在人类的视网膜上成形而已,不过地星人么……” 赵云澜撤开身形,一条腿蹬在矮几上,顺手又摸出一根棒棒糖含在了嘴里。他在想如果一切皆有可能,那么这个地星人,能逃逸护盾就不奇怪了,非但如此,他的这种异能,是不是也能让他在某一个瞬间得以出入地星呢?长生晷被盗、禁地异动,两件事几乎可以判定为同一时间发生,不由他不作联想。若真如此,这事情可就大条了,但这小贼显然并不是冲着圣器来的,而只是相中了长生晷! 圣器流落在外的风险太高,还是家门被盗,赵云澜玩不起,必须现在就行动。他瞟了一眼林静,不用过脑就把他和大庆两人归到了不靠谱、武力值又欠费的行列中,于是拨了个电话,又把楚恕之招了回来,不过是让他来看家。隐患未除,家里有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敢松懈,更不敢心存侥幸。 赵云澜自己带着不靠谱的大庆又下了地星。 地君殿内,老官根据赵云澜的描述,正在紧张地查阅地君册。赵云澜冷眼旁观,大庆倒是满脸享受地欣赏着老头挥汗捉急的样子。 “我说,你不去搭把手?人多力量大啊!” 赵云澜压低了声音,回了他一句:“鬼画符,看不懂!” 大庆捂着嘴笑了两声,替自家主人汗颜,赵云澜白他一眼,心里翻涌起想念某个人的思绪。 不多时,老头眼前一亮,献宝似的捧着地君册转向赵云澜…… 楚恕之受命在家坐镇,隔着虚掩的房门,抱着两手,听林静滔滔不绝地讲述案发经过,床上的沈巍却在此时睁开了眼。 意识恢复的瞬间,沈巍是错乱的,活着还是死了?是第一个钻入他脑子里的问题,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发现。 呼吸,自己在呼吸,还有暖风抚过他的鼻尖;脚很沉重,但手可以动,可以触摸,身下是温软的床;身体里有能量在流转,如一泓温酒,倾入肺腑和四肢百骸,煦暖如春。他睁开眼,眼前雾茫茫地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微微扭头,转向一大片光明,那是他记忆中窗的位置——他活着,不仅活着,还回到了他们的家,而这绝对不是梦! “云澜!” 一声轻唤,自喉间轻颤涌出,沈巍的眸光骤然清亮,他听到了他的名字,心中千呼万唤过的两个字! 云澜,想你,你在哪儿? “长生晷……赵云澜……地星……”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字眼,断断续续地传到沈巍的耳朵里。也许是声音离得有些远,也许是受到阻隔,他始终无法听得更真切完整,但他已经彻底地清醒了。 下床,比想象中艰难,因为沈巍的双脚还没有恢复知觉,可他顾不上自己,赵云澜不在他身边,楚恕之和林静就在门口,他要去问他们,他要去找他。 沈巍整个身体扑下床,发出一声闷响,终于惊动了门口那两个背上不长眼、唠嗑不长心的糙男。 “大人”,“沈教授”…… 楚恕之和林静惊惶失措地挤到沈巍身边,其实他们是兴奋的,因为沈巍终于醒了。楚恕之有些迁怒林静,瞪着眼拍掉了他的手,自己去扶沈巍,他刚想把他抱上床,沈巍就攥住了他的袖管。 “他在哪儿?” 沈巍的声音很轻,几乎全是气声,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惊呼了起来:“大人(沈教授),你能说话了!” “是,我能听到……所以……快告诉我,他……在哪儿?”沈巍说得很费力。 “沈教授,你不仅能说话,也能听到了,太好了,老大知道会高兴死的!” “大人……”楚恕之是打心眼里高兴,但是这话却不好接啊,照实说吗?他的大人会不会下一秒就不见了?骗他吗?好象又没那个胆! “为什么不说话……他……去地星了?他是……怎么去的?长生晷……又是怎么回事?” 沈巍出了双手扭抱着楚恕之的手臂,一点不放松地逼问着,林静同情地看看楚恕之,庆幸自己不是那个被他抓住不放的人。楚恕之一脸难色,额上冒出了冷汗。 “怎么……我现在……叫不动你了?” 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亲征 赵云澜在地星,藉由地君册,轻易就锁定了作案人,对他的异能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如果他所料不差,人现在就在地星,也是因为他企图使用长生晷,才引发了强烈的山河锥共鸣,就是所谓的禁地异动。异动不止发生一次,由此推断,他的落脚点应该离禁地不远。 赵云澜圈出了搜寻范围,又调用了两队地星守卫,当下就展开了行动。他在地星第一次“带队亲征”,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但没有谨言慎行的意思,反而大张旗鼓,还把摄政老官压在身边抛头露脸。其实抛的是他自己的头,露的是他自己的脸,旁边只是个陪衬的,正好衬出他位高权重、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星,赵云澜就相信恶人须得恶霸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茬,更没有低调行事的一贯作风,也不标榜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一路耀武扬威,明摆着要拿这事长士气、立官威,让地星人的眼里从此都装下他这个镇魂令主。 不知是不是他运气好,范围缩小了两周,赵云澜就说自己已经找着人了,大庆一脸崇拜地问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使了个眼色,神秘兮兮地说:“死猫啊,你还有得学!” 赵云澜大义凛然地喝令一众地星人外围待命,只带着大庆去绑人。 “老赵,你搞出这么大动静,就不怕这贼人得了风声逃没了影?”大庆回望了一眼响声雷动的街市,跟着他抄进了一条小胡同。 “人在上头不好办,可只要他在地星,又拿着圣器,我还真不怕他长翅膀飞了!”赵云澜边说边加快了步伐,又转了几个弯,一下就绕得大庆没了方向。 “喂喂,你认不认得路?我怎么觉得你走岔了呀,一会儿可别是人没抓到,还要靠猫爷我带你出去,外面几十双眼睛盯着呢!” 赵云澜头也不回,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大步流星。 大庆憋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老赵,你确定人在地星?” 赵云澜瞥了一眼跟上来的大庆:“你刚才没听老头说吗?这小贼的异能需要消耗大量的黑能量,他盗取长生晷,十之八九就是为了掠夺别人的能量,所以他必然会回地星坑自己人。” “不是说地星人出不去也进不来吗?他怎么做到的?”大庆点着头,继续发问。 “呵呵,你问到点子上了。”赵云澜回了个不上不下,突然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 “不会吧,真让我说中了,你不认路啊?”大庆两眼忽闪,不知是担心多一点还是窃喜多一点。 赵云澜倒是不慌不忙地又剥出了一根棒棒糖,塞进了嘴里。 “你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大庆看他神色笃定,行若无事,猜他做了什么准备。 “不是后手,是先手!”赵云澜说着从自己的内袋里掏出了那块熟悉的冷铁。 大庆不明所以,但一眼看到镇魂令隐隐散发着暖光,心想某只老狐狸果然是深谋远虑、早有算计了。 赵云澜举着镇魂令转了个圈,最后迈向了一个光感最强的方位:“就是这里了。” 地星原本就不敞亮,屋子里更加暗无天日,长生晷幽幽透着光,不用找就回到了赵云澜的手里。盗物贼窝在一边墙角,看着两人进屋直取长生晷,半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赵云澜蹲到他的近前,注视着他用带着几分得意的口吻说:“不会用是吧?” 那人回望着他,可能是因为光线不好,眼神更显得晦暗不明。 “幸好你没用成,不然今天可就小命不保了!”赵云澜突然黑下脸,声音冷沉得像是地缝里迸出来的寒气:“你的异能是分解和重组能量,不过损耗太大,想用长生晷来补救,只可惜打错了算盘,得不偿失!” “老赵,你是说他把自己给分解了所以才来去无阻?”大庆惊叹道,地星人的异能还真是千奇百怪、防不胜防:“那你打算怎么办?” 赵云澜点了点头,站起了身,翻看了一下手里的镇魂令,沉思了一会儿:“这宝贝还没在人身上用过……” 大战以后,赵云澜心急救沈巍,曾经想用长生晷再次和他生命共享,但当时不知是因为他自己有伤在身,还是沈巍的身体无法融合,最终都没有成功。赵云澜却一念心起,利用镇魂令直接给长生晷和功德笔下了能量禁制,只要禁制不除,即使落入他人之手,也无法使用,可防患于未然。他今天这么笃定又顺利的找到长生晷所在,就是基于它和镇魂令的牵制。 大庆正在疑惑,不知道赵云澜在打什么主意,墙角突然传出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别人的异能都能使自己强大,我却只能做一些偷偷摸摸的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想保命,有什么错?” “呵,就凭你这句话,今天我就拿你做试验!”赵云澜说完这句,突然一本正经地手持镇魂令,不知念叨了什么,随即隔空送了那人一掌。 只听那人“嗷”地叫唤了一声,刚刚直起的身子晃了两晃,贴着墙又沉了下去,两手捂住了自己的后脖颈,脸上表情有些狰狞:“你干了什么?我的身体……我的能量……我没有能量了吗?” 赵云澜示意大庆一起制住他,自己掰下他的手,往下扯开衣领,看到那人背上贴近脖子的地方,渗出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图案,就像一方烙印,已经抹不掉了。 大庆也看到了,这次是真的两眼放光,不折不扣地写满了敬佩。 “是黑能量禁制。”赵云澜简短地解释了一句。 估计这个动作也就让人痛那么一下,那人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有气无力的说:“你……你是谁?” 赵云澜见大事已成,收好了镇魂令,起身松了松颈背,从口中取下了糖棒,用比刚才发功时还正色三分的表情和语气说道:“我就是大名鼎鼎,为黑袍使打工的镇魂令主!” 末了,两人押着垂头丧气的“人犯”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赵云澜英武霸气地把他甩给了摄政老头,昂首阔步、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了。 缺了黑袍使的长刀,赵云澜一直觉得挺被动的,镇魂令主总不能掏出黑能量枪,随意比划,现在好了,他有新“武器”了,这简直是给地星人量身打造的刑罚,象这种后患无穷又罪不致死的,正好用上,反正一句话:牢饭、禁制、枪毙,总有一款适合他们!赵云澜一举除了隐患,手里还多了一张制胜的王牌,感觉让心上人依靠的肩膀又宽出了一丈,大感快意……不过这封印看来并不是滴水不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寻死觅活 楚恕之“被逼”有问必答、知无不言。 这一开口,颠覆了沈巍所有自以为是的“事实真相”。夜尊未死、四圣未归位,意味着他所有的计划都泡了汤,守护的初心成了一个笑话;拼死为他打下的,不是一场和平,而是一个他不得不接手的烂摊子,纵是他自己为了天下苍生,无怨无悔,但未能护他周全,终究是不可原谅!他为了他,除恶未尽,他恼愤不甘;他瞒着他,独自承担,他又无法不为他心痛……沈巍深受打击,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化成了连名带姓的三个字:赵云澜! 定格在一旁的林静,隐藏在镜片后的目光,躲躲闪闪地审视着沈巍,在这暖气充沛的房间里,他的脸上却似阴云密布?赵云澜妄自尊大、欺瞒沈巍,林静恼补出他低声下气求原谅的样子,和火冒三丈冲自己和楚恕之问责的样子……手机铃声恰时响起……有楚恕之在,他没什么不放心,貌似还挺碍眼,林静有心逃过这一场不期而遇的暴风雨,于是胡乱编了个理由,抽身遁回了特调处。 楚恕之是个聪明人,很多细节尽可能说得避重就轻,只是不知,能否让眼前这个洞悉一切的大人,稍许释怀。 “大人,您放宽心,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赵云澜了,地星人想要伤他,没那么容易,他有的是出奇制胜的招。” 沈巍苦笑,不放心又能怎样?他眼下还没搞清楚,自己怎么又下不了地了?一双脚就如脱开了身体,体内能量游走似是不达?沈巍想着便试着运能,他心急没轻重,猛提了一发劲,心间骤然刺痛,冷汗立时浮出了毛孔。 “大人……”楚恕之惊呼,快手把沈巍抱上了床。 沈巍的手也没比他慢,一把扣住他:“你……去门外守着,别让他进来,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楚恕之刚要张口还嘴,见沈巍目光沉定地对着他,他是在命令他,也是在寻求他的帮助!楚恕之下意识地腾出一只手,想要示探一下他的眼睛是否也已复明,谁知沈巍一低头,更为费力地提着气发声道:“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不能抚逆他,亦不忍抚逆他。楚恕之撤回了手,下巴尖往里缩了缩:“是,大人。” 他才退出房间,沈巍整个身体就紧贴在了床上,如被针扎似的抽抖起来,旧伤、新知,无不心痛! 赵云澜一到家就把长生晷交到了大庆的手里,脚步不停地迈向二楼:“长生晷找回来了,一切顺利;老楚,林静呢?你们俩准备一下,把两件圣器都挪回特调处安置……” “赵处……”楚恕之还没机会开口,赵云澜人已经到了房门口,伸手就想要去推门。楚恕之那颗“听话”的心主宰着身形,往赵云澜身前一横,先挑了句最重点的说:“大人醒了!” “醒了!”赵云澜喜笑颜开,急迫地想要进门,却发现眼前的楚恕之是有意阻拦,他刚刚干完“一票”,本来心情不错,忽然遭遇“反转”,当下就有些热火上头:“你干嘛!” “大人……现在不想见你!”楚恕之巍然不动,面无表情,眼神却直勾勾地戳向赵云澜,跃动着一丝挑衅:“你……给大人一点时间,其实……” 楚恕之想找机会向赵云澜“汇报”,他心里甚至还希望对方干脆出拳把他撂倒,可赵云澜想见沈巍都快想疯了,现在除了进门,他根本没心情理会他在说什么。 “什么叫给他一点时间?”赵云澜说着话就去推楚恕之,楚恕之虽然举棋不定,但好歹也是要“拦一拦”以示忠心,身形未动。 赵云澜一见这是来真的,瞬间满脸黑气暴涨,撸起袖管口出恶言:“老楚,你他丨妈脑子出问题了吧,他不想见我,你就不让我见,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他的狗吗?” “你……你说谁是狗!”楚恕之原本倒是有那么点意思,想把赵云澜激怒,却不料自己也被他激怒了,这混蛋处长从不饶人的一张臭嘴,确实让人很想撕烂而后快! 大庆见这两人说着话就要干上架了,扑上去先把赵云澜抱住,卯足了劲往后拖:“老赵,有话好好说……老楚,你知不知自己在干嘛,你不放心什么呀?” 赵云澜被大庆拦腰抱着,像个八爪鱼似的凭空挥舞着长手长脚,毫不示弱。大庆心里叠声叫苦,这是第几次了,他家老赵一上火就拳脚相向,家里一桌一凳没处是完好的,现在对着自己人也犯这毛病,话说得难听,力气还忒大,都快拆了他这身万年老骨架了! 赵云澜的理智被“狗”吃掉了,听到大庆的话更是受了刺激:“我费了那么大劲把他给救回来,你想由着他死是吗?信不信我封了你的黑能量,让你滚回地星,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你敢!”楚恕之疾言倨色,上前一步怒指着赵云澜:“你以为我怕你?” “你看我敢不敢,不知好歹的地星人,白眼狼……”赵云澜怒火攻心,一边口无遮拦,一边猛地使劲挣脱了大庆,就要去摸镇魂令。 “老赵,你别乱来啊……”大庆被他甩退出去一大截,屁股着地,两瓣厚肉倒是没事,可还真就崴了脚脖子。 沈巍在房里,强忍着心痛,意识飘忽不定,可赵云澜在门外扯着大嗓门,想不听见都难。 原是不舍他见他忍痛的样子,不想他难过、不愿他陪他受罪,才让楚恕之拦他一时,谁知道赵云澜信口开河,满嘴皆是不堪入耳的话,沈巍几乎不敢相信门外那个人是他认识的赵云澜。他既担心他,又怕楚恕之因此受伤,拖着两条不听使唤的腿,再次扎到了地上,晕头转向地想爬去开门。可他还是做不到,连卡在喉咙里的那声“赵云澜”,都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怎么办?事端因他而起,他不能放任不管、不能不阻止更可怕的事情发生。沈巍顾不得身体剧痛,撑开两掌,强行运能对向自己,想站起来、想叫出口、想更清醒……只一瞬,疼痛加剧,身体里犹如叫嚣着一匹桀骜的野马,他越是急于驾驭,它越是愤怒狂暴、嘶鸣反抗…… 大庆坐在赵云澜身后,满脸扭曲,夸张地翻着白眼,颤巍巍地向楚恕之伸手求援。楚恕之绷着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迈过赵云澜去扶他,到了近前,只见大庆狡黠地冲他一挤眼,他看得明白,也拎得清,最终顿了一会儿,强压住一腔怒火,对着大庆撇下了一句“大人有事,打我电话”,起身头也不回地甩袖出了门。 赵云澜回头,沸腾的目光一路追着楚恕之的冷背,直到他出了门没了影儿,才转落到大庆的身上。 大庆被他瞪得一机灵,忙去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脚,急道:“我这可是在帮你,你别不领情啊……” 两人短暂对视中,房里突然传出“啪”地一声碎裂响,赵云澜全身神经崩弹,急抽身,撩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沈巍瘫倚着床角,因为忍痛,早已虚脱蔫萎、面无人色,可还保持着双掌对向自己的姿势。 赵云澜余怒未消,一见他这个“死人”模样,不假思索地以为他又在寻死觅活朝自己挥刀,冲上去扣住了沈巍的双腕,痛心疾首地说:“你就这么想死?这么一心要抛下我、不管我,还不肯见我……好,容易,我陪你就是了,今天就让你知道,我赵云澜是不是说话算话!”说完放了手,退开了身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插了他一刀 大庆在门外听到赵云澜说的话,吓得一骨碌翻起了身,脚也不痛了,又跑又跳地冲进门,见赵云澜不知从哪儿抓了片碎玻璃碴就要扎自己,只能又“舍身”抱住了他,脱口道:“干嘛,老赵,你疯啦,死有什么好玩的,你快把它扔了,你扎到我了,你虐猫啊……” 赵云澜:“你别管,谁都别管……” “云澜……云澜……” 沈巍气不成声,断断续续地拼凑着赵云澜的名字,虚弱飘渺的音节淹没在狂风暴雨般的咆哮声中……每个人都在大喊大叫,他当然一字不落全都听得清楚明白,但眼前只见黑影绰绰,他抓不到又站不起来,只能扑倒在地,一边爬一边摸,摸到了一只脚,便抓住不放了,其实并没有力,但他整个身体都贴在地上,绑着那只脚,比跪地求饶更惨烈千万倍。 赵云澜哪见得了他这样,余光才瞥见,一双眼乌珠子几乎就要炸出眼眶,满身黑气骤散,急叫着把沈巍扶起、拥进了怀里。 “沈巍,沈巍!” “我……没……没……想死!”沈巍强攥着神志、心急忙慌地向他解释:“不会……抛下你……” 沈巍说的千真万确是他的心里话,在知晓了真相后,他怎还会舍得让赵云澜一人负重?他自己独行万年,比谁都深知其苦,既然已无法改变,他但求还能替他扛、千难万难,陪着他一起走下去! 没想死?不会抛下我?赵云澜心跳加速,这久违的声音,轻柔地擦过他的耳膜,却如惊雷震响——霎时久旱逢甘霖! “我……只是……有点……疼!”沈巍第一次对赵云澜说出了“疼”这个字,还是“有点”、还是为了阻止赵云澜自残! “沈巍!你……你能听见我说话了?啊,是……是你能说话了……”赵云澜惊喜到不能自已,又因他那个难能可贵的“疼”字,心痛到不能自已:“你哪儿疼?告诉我,是伤口又疼了吗?告诉我,告诉我!” 赵云澜这么不爱惜自己,险些酿成大祸,沈巍急火攻心,说完这两句话,终于撑不住,猛地张嘴呛出了两口郁结的鲜血,落在赵云澜捧着他脸的手上。赵云澜大惊失色,仿佛要抓不住怀里的人,手臂猛然收力箍紧。 “沈巍,怎么了,怎么了!” “云澜……你……你怎么了……怎么……”沈巍此时痛到了极致,体力也已耗尽,连气声都快发不出了,可还没放下心里的担忧,他大抵是想问他犯了什么病,吃错了什么药,以至于不说人话、不干人事儿…… 赵云澜不舍那一声“云澜”,但他此刻担心得要死,也知道他在拼命忍着疼痛,已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 “别说话,沈巍,你别说话了!”他抹着他嘴边的血渍,见他已然目光涣散却仍欲张口,又低头贴近了些,捕捉着他游丝般的声音。 “你……有没有……伤到?” “没有没有,我没事,我好好的,哪儿都没受伤,你乖,别说话了!”赵云澜颤声回应着他,眼泪开始飙出眼眶。 沈巍依从了他,再没多说一个字,他全然失去了意识。 赵云澜看着他苍白染血的双唇,恨不得咬死自己。他能听声了,他在门里门外说的那些混/账话,一定深深刺痛了他;他方能开口,却先要来安抚他、为他担心;日盼夜盼着他睁眼,盼来了,却又把他伤成这样!说到底,他有哪一次流血受伤,不是因为他! “沈巍,我做了什么,我说了什么,我吓到你了,我该死,我真他/妈该死……沈巍,沈巍!” 大庆从方才就一直跪在沈巍身边,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直替沈巍叫冤。这哪是吓到?分明是吓死好不好,虽说这两人不是你吓我,就是我吓你,但这次他真同情不起来赵云澜,心说叫你作,最后还不是自己心疼死。大庆拉起沈巍的手轻轻拽着,他活了一万年,怎么都想不到,会为这个地星至尊哭了又哭。 “你看你把他急成啥样了!”肥猫鄙弃地剜了他主人一眼:“老赵,你打算让沈巍在地上躺多久?他可都湿透了,你是不是该帮他换换?” 赵云澜霎时警醒,连带着理智一起回笼:“死猫,你去收拾一下,仔细看看床上有没有沾到碎玻璃!” “对哦,哪来的碎玻璃?” 赵云澜抬头示意了一下,大庆才发现房里的顶灯碎了一地,不解,但也没多问,先干正事儿要紧。赵云澜检查了沈巍全身上下,不出意料地在没遮没挡的手上找着了几个划口,幸好不是很深,但旧伤叠新伤,足够他心疼八百回的了。他也才发现,沈巍一只手不知何时起就紧攥着他的衣角,他虽没有意识,也没什么体力,但这只手却抓得极牢。 “沈巍,我不会做傻事了,你别担心!” 赵云澜急着要抱他上床、替他清理和换下汗湿的衣服,哄着他、咬牙强行掰下了他的手,心疼地送到嘴边亲吻着,亲不够,又亲了他的额头、发丝、嘴唇…… 楚恕之人虽走了,但心里记挂着沈巍,大庆终究是护主,电话里只说沈巍状态不好,昏睡着,赵云澜守着他,对于他闹自杀把沈巍吓得半死的事只字未提;楚恕之也护主,心里又憋着气儿,啥也没透露,就等着看赵云澜措手不及。 沈巍确实昏睡了一整天,虽然人没醒,但伤痛牵扯着他全身神经,时不时地抽搐打颤。到了后半夜,赵云澜发觉他体温也不正常了,人更不安稳了,不知是在发梦还是烧糊涂了,来来回回念着两个词:云澜,别走! “沈巍,我不走,我不走,沈巍。” 赵云澜也重复应着这句话,又送着自己的手,想让他安心,可惜走不进他的意识里,也没法再让他抓牢他。 “别走”,这本该是他对他说的话,现在却颠倒了。沈巍如果醒着对他说这句话,他一定会觉得欣喜又甜蜜,可他无意识地乞求,却是饱含了无助与恐慌,可见他把他吓得有多狠!即使这只是他的一场梦,他也觉得自己不可原谅!还有他计日以俟的一声“云澜”,今天终于得偿所愿,沈巍仿佛要把这些时日以来,欠他的名唤,一夕还干净,但此刻赵云澜每听一遍,都觉钻心刺耳,沈巍越是寄以深情,他越感辜负了他。 如果今天换作是他躺在这里,沈巍一定会把他照顾得神清气爽,可他是怎么照顾他的?“痛症不可擅药,热症不可入水”,老者的话言犹在耳,回来不到一天,痛症、热症就全体发作,他不但没有减轻他的痛苦,还在他心上插了一刀;沈巍破天荒头一遭告诉他他疼,可他又能做什么?赵云澜抓着沈巍的手,不停地抚平他蹙而不展的眉心,看着他深受折磨,湿了一身又一身,痛过一茬接一茬,心里悔之无及。 直到第二天早上,“美好”的四字咒语终于念停了,赵云澜的耳根子暂时得到了解放,沈巍也不颤了,想必疼痛是过去了,他彻底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昏迷状态,只是高热不退,身体依旧滚烫。赵云澜上床趴到他的身边,一条手臂圈过沈巍的头顶,轻轻握着他的鬓发,一手抚触着他苍白的嘴唇……一滴泪水落到沈巍的脸上,而后又有两滴、三滴,一串……沈巍只是无声地接着,连眼睫都没有一丝轻颤,泪水不住地滑过他的脸颊,润湿了枕头,仿佛伤心落泪的人是他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三大难事 楚恕之接到消息很快就赶来了,赵云澜有心要赔不是,在客厅里候着他,不过楚恕之没给他好脸看,根本不搭理,脚步都没停直接上了二楼。 大庆听到声音从沈巍房间出来,和他打了个照面,擦身而过。 看着楚恕之进了门,赵云澜往沙发上一躺,抱手支着头,他倒不怎么介意楚恕之的态度,人么,谁还没点脾气,好在有些关系是打不散的! “唉,我说,这老楚和沈巍可走得近啊,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得罪他。你怎么不去听听他俩在房里说些啥?你不怕他揭你的黑底啊?”大庆挤到赵云澜的身边,用手肘戳他。 “他走得近,我走得远啊?我还怕他揭我的老底?”赵云澜心不在焉,沈巍说要单独聊,他总不能这点自由都不给他吧,再说了,不就为了昨天那点破事儿吗,依着沈巍的性子,一准会替他道谦,所以背着他。不过楚恕之向来奉沈巍为神,五体投地地臣服于他,沈巍也吃不了亏,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对了,老赵,你怎么不哄哄沈巍啊,他看着还是不开心啊,能说话了也不说话,是不是还难受呢?” 赵云澜掏出根棒棒糖扔到大庆手里,大庆极不乐意地替他拆掉了包装纸,又扔回他嘴里,赵云澜甜得眯起眼,瞅着天花板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赵云澜人生有三大难事儿啊!” 大庆四个手指头猛招,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是什么,快,说来听听!” “一是让老婆开心,二是让老婆说心里话……” “真不害臊!”大庆撇嘴:“第三,那第三呢?” 赵云澜斜睨了他一眼,吊足了胃口:“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切!比你大……” 赵云澜嘴里的棒棒糖一口没嚼,舔没了楼上的谈话还在继续,他就有些耐不住了,两句赔礼安抚的话用得着这么久吗?他换了个姿势看向二楼,房门紧闭,自然是看不出端倪。 “怎么还没完。”赵云澜嘟囔了一句。 “现在知道急啦,要不要我去帮你……” “别介啊,有你这么坑主人的吗,你不知道里面是谁啊?这要是给发现了,你是想我出家做和尚,还是闭关当道长啊?”赵云澜是真急,虽然怎么着都不至于被沈巍弃之敝屣,但他怕再伤了他的心。 “哟哟哟,看把你怂的,话说你还扮起正人君子了,当初在地星,谁让我去跟踪他来着!”大庆不以为然。 赵云澜一翻身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瞪着大庆:“你不说我都忘了,来吧,说说你当时的战果?” “这老掉牙的事儿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此一时,彼一时……” “你忘了吧?”赵云澜激他,现在只要提到沈巍的事,甭管掉牙还是掉脸,他都想知道。 “我才没忘呢,他还和我拉勾勾了,说绝对不会做不利于你的事,满意了吧!”大庆伸出自己的手指头,在赵云澜眼前晃了晃,一副我才没失忆的得瑟样。 “就这?”赵云澜不满意。 大庆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一正身:“不止!” 赵云澜神色一紧,直觉他想到了什么重要的点。大庆低头顿了几秒钟,敛了笑容开口:“我跟着沈巍去了天柱,那鬼东西说他被困在天柱不生不死,沈巍才续下了一条命。” “沈巍怎么说?”赵云澜急问,因为这并不能算是一件已经过去的事,而且对他很重要。 大庆目不转睛地看着赵云澜,仿佛知道他会心痛,神情有些哀怜:“沈巍说只要能除掉他,可以牺牲掉自己!” 赵云澜沉默了,低头不语的空档不知道回想了些什么,再抬头的时候,看大庆的眼神里,裹挟了某种不合时宜的怒气,咬着牙槽说:“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其实赵云澜是冲自己发火,他知道就算大庆当时说了,他也不会有心去做什么扭转乾坤的事,因为那时,沈巍还是出神入化的黑袍使,他也根本不会去想他所谓的牺牲,是出于怎样的孤勇和决心,但这并没有减少他此刻心里的痛,还有那份如履薄冰的牵制也更深地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大庆全然不恼,他根本就没有看向赵云澜,只自言自语地又冒出了一句:“我的苏醒是这个世界给我开的一个玩笑。” “……?”赵云澜瞥向大庆,表示疑问。 “哦,这也是沈巍说的。”大庆如梦初醒般挠了挠头:“我是不太懂他这话的意思,反正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玩笑吗?意思是他并不愿意苏醒吗?为什么,沈巍?守护天下苍生,不一直是你的抱负吗?难道万年前,你就已经绝望过了吗?是什么让你绝望了?赵云澜突然想起,自己万年前曾经对他说过一句:对于你来说,什么时候能受个伤啊?这句话就象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赵云澜的心脏,把他一头扎回了沙发里,蜷缩起了身子。 他不是没有受伤,只是他没有看到、没有用心去看,而现在,他的伤,也许永远都好不了了…… “沈巍,我想抱抱你了!” …… 楚恕之和沈巍这一碰面,聊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有动静,赵云澜窝在客厅沙发里,直窝到没脾气,最后饥肠辘辘了才跳起来,跑去厨房胡吃海塞,塞了一半,心一动,精心拼了个餐盘,端上了二楼。 赵云澜蹑手蹑脚地上楼,到了门外忍不住驻足竖起了耳朵,可是一点声响都听不出来。难道因为沈巍不方便,两人贴着脸耳语吗?赵云澜没来由地酸了一把,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直接拧开了门把手。 果然,两人确实离得很近,不过沈巍已经离了床,楚恕之就半蹲在他的椅塌边,见了赵云澜,一脸被打扰的神情。赵云澜明明是进自己的房间,搞得好像是坏了别人的好事,心里别提多别扭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不过沈巍很快就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 “云澜,你来了。”沈巍不光招呼了他,还很及时地向他伸出了手,立刻显出了赵云澜在这个房间里的地位。 赵云澜一点不客气地把餐盘往楚恕之面前一伸,自己腾出手来接了沈巍的手。楚恕之倒也没显得生分,很自然地接过餐盘找地方放下了。 “沈巍,累不累啊,还没聊完吗?”赵云澜握着他的手,微微蹙眉,这人手这么烫,显然还没有“退烧”,他不等沈巍接口又说道:“先吃点东西,吃完休息一会儿,有什么话,慢慢再说,应该不急吧!” 赵云澜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重,他同时望向楚恕之,眼神中不加掩示地带着几分怪责。楚恕之站起身,对上他的目光,并没显出一丝怯意或局促,但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哦,我们聊完了!” 沈巍轻声说,手指在赵云澜的手里紧了紧,不知是有意安抚赵云澜,还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语气语调。反正不管是什么用意,赵云澜都十分受用,因为这种小动作毫无疑问只存在于他们两人之间。他转而握紧了沈巍的手,又捋开自己散落的留海凑到他眼门子前,去贴他的额头,大有在楚恕之面前刻意秀恩爱,提醒他莫当电灯泡之嫌。 “沈巍,你哪儿难受吗?怎么还是这么烫?”赵云澜的担心倒是一点不假。 “没,你别把我当病人!”沈巍躲他不及,只能有限地往后抵了抵身形,说了句半嗔半怒的话,表示出对他这一举动的不满。 楚恕之终于站不住了,大人说聊完了就是聊完了,反正他是随叫随到,没必要留在这里讨人嫌,他向着沈巍弓身行了个礼,言简意赅地说:“大人,那我先走了。” 沈巍冲他点了点头,赵云澜倒接了句口:“老楚,等等!” 赵云澜松开沈巍的手之前,在他手背拍了两下:“等我!”说完跟着楚恕之出了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傻傻的爱 沈巍看着两个人影晃了出去,当然知道赵云澜是去干什么的,楚恕之更不用说,他心里就算有什么疙瘩,也已被他摘干净了,这两个人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浮出了一个略显轻松的表情,不过只一瞬,沈巍目光下落到自己的双腿上,又是一声轻叹,却已充满了惆然。 他昨天就已经知道了,赵云澜有自由出入地星的能力。再综合今天楚恕之所说,自己离家后的这条线他也完全理清了。赵云澜找到了他,并从地星带回了他,而后目睹他命悬一线,为了救他辗转去了亚兽族,他作了并没有让他失望的选择,餐风露宿、翘首以盼等了他十天……这些在别人眼里是理所应当,可沈巍却心疼到无以复加。从大战直到今时今日,原来他所有的算计,都在把一心想要守护的他,卷进更深的漩涡、推入更艰难的困境,最终让他承受了他最不愿他承受的一切……只要一想到这些,沈巍就觉得对不起赵云澜、没办法面对他。 楚恕之说,他现在站不起来是暂时的,暂时是多久?怎么才能减轻他的负担?还有他体内的能量,看来他成功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完全修复自己的能量体系,但经过昨天,他知道这件事恐怕是急不来的,非但如此,过程也不会轻松,要怎么做才能避开他、不让他和他一起痛呢?沈巍心里清楚,很多事都并没有划上句号,前路漫漫,还等着他们去面对和解决,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陪着他,且不说为他披荆斩棘,至少不能拖累他。 沈巍满脑子想的都是先要自食其力,恨不得这一刻就能站起来,再也不需要赵云澜来“伺候”他,显然他太高估了自己。当他想回到床上躺尸,以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的时候,再次响应了地心引力。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早让楚恕之把椅塌挪到了床边。虽然还是比较高难度,但他成功地挪过了那一小段“鸿沟”,支着身体撑上床沿,一寸一寸地把自己折腾到了床上…… 赵云澜抱他上床,这个动作约摸需要两秒钟,消耗的卡路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沈巍硬是咬着牙花了五六分钟去达成,并且把自己搞成了个落汤鸡,居然还自诩地咧嘴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傻傻地爱着一个人、固执地爱着一个人、忘我的爱着一个人! 楚恕之在沈巍房里呆了两个小时,赵云澜猴精,知道不止聊了一件事,怕是把能聊的都聊了,他拉着楚恕之就是想要问个底,顺便很有诚意地道个谦。对于昨天的事,楚恕之原本是想和他掰扯掰扯的,但是不习惯看他矫情,赵云澜真正有诚意的从来不是嘴,他心里有没有,自是不用说。而且这也不是什么非道谦不可的事,说到底是为了沈巍,气头一过,他也就释然了,毕竟楚恕之从来不跟他一般见识。至于赵云澜想探的底,楚恕之乖巧地回了他:“大人问什么,我答什么,实事求是。” 得,一锅焖给揭了盖,沈巍会问什么赵云澜大致能猜到,早晚都是要说的,说破了也好,倒是省得他费脑子编排了,他若心里打了什么结,他负责解就是了。现在只要他好好的,别的都不是事儿! 最后楚恕之很有智慧地说了一句“大人一个人在房里,你不担心吗?”,毫不费力地就把赵云澜给打发了。 赵云澜回到房里,沈巍在床上直楞楞地躺着,脸色苍白、一头的汗,还闭着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沈巍,沈巍”,赵云澜摸着人就狂喊,以为他又昏迷了:“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啊,沈巍!” “没,云澜,没不舒服。”沈巍睁开眼,看着倒是不迷糊。 赵云澜一秒泄气,要叫这人承认自己有恙,比登天还难。可着眼力自个儿瞧吧。他也不多话,帮他擦了把汗,察探着想去扶他坐起,谁知沈巍一动不动地说了句:“睡了!” “睡了?是累了吗?可要睡也得起来吃口饭啊,你连水都没喝一口!”赵云澜瞥了一眼方才端上来的饭菜,突然脖子像抽了筯似地,卡顿着扭向沈巍:“你怎么上的床啊?” 沈巍望着天花板勉强算是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能走了?”赵云澜心下犯嘀咕,便去按捏他的腿,也不知沈巍有没有听到他这句话,没什么反应,赵云澜手上使了把力,又敲了两下,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有知觉的,他摇了摇头,敢情这一身汗是这么来的,看我还能再由着你不! 赵云澜折回床头,在沈巍额头亲了一口,把他半抱着坐了起来,又从房里的水壶里灌了杯水,托着他的手递了上去,细声细气地问:“要不要我喂你?” “云澜,我不渴!”沈巍看着他诚恳地说,貌似不解风情地把水杯推回给了赵云澜。 赵云澜瞪着水杯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接了手,他一手放了水杯,一手抓着他的手没放:“沈巍,你身子不难受吗?我觉得还是烫啊!” “哦,我没感觉,真不难受。”沈巍如果看得见,他就会发现此刻对着的不是赵云澜,而是一只老狐狸,正崩起了一对狭长的狐狸眼审视着他。 不饿、不渴、不难受,还长能耐了;和楚恕之聊了半天,知道的不少了吧,也不提?赵云澜有心问他,见他确是一脸疲惫,又不忍心了。想着他刚醒,便只当他是体力不支,也不过分勉强他干什么。 沈巍就这样一直躺尸,赵云澜十二万分又有耐心又有爱心地粘在他身边,时不时地搂着他坐上一会儿,除了情话绵绵,还苦口婆心地嘱咐他别着急,腿脚不便都是暂时的;他也会和他闲扯一些过往和近来发生的事情,知道他心里有底,本也不打算隐瞒,自然而然就放开了,只不过大方向都是自夸自赞,显摆自己有能耐有前途,让他放心;关于他体内的能量,光是让他能听能说,他已是感恩上苍了,虽仍有疑虑,但也不多问,他潜意识里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不希望他折腾这劳什子玩意儿害自己身体遭罪。 沈巍自然听进了他的话,和他了解的也相差无几,偶尔交流几句,贴心又默契,不谈论生死存亡的大事,确实也不需要避讳什么。但他大多时候都在睡觉或闭目养神,因为他真的需要休息和睡眠来恢复体力,他还在等,等自己能站起来、等有能力为他排忧解难。 可没食欲能理解,滴水不沾就说不过去了吧?沈巍不吃不喝,床都懒得下,不出三天,赵云澜算是看明白了,吃喝拉撒啥事儿没有,他就是在帮他省心省力、省一事是一事,赵云澜那叫一个憋闷,还不能冲他撒气,只能继续哄着。直到沈巍毫不妥协地来了句“地星人不需要吃饭”,赵云澜觉得不用些手段是不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生气了 “外星人也得张嘴,至少把汤喝了!”赵云澜拉扯他起床,动作利落得有些急躁,语气也不怎么和善。 “云澜,我真的……”沈巍还打算抗争到底。 “还真的是吧,你他/妈再说一遍,是没胃口,还是铁了心什么都不要,你倒是憋得住,老子憋不住了!”赵云澜提高了音量,一边说着,一边把房里的暖气调到了最大,又把自己扒掉了几层,只剩下贴身的里衣。 沈巍只觉得眼前黑影迅速地晃来晃去,然后一下就扎到了他的眼前,他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被一个温柔的吻给堵住了嘴,没错,温柔,还是相当地温柔,简直是从这个爆着粗口、一触即发的黑影身上分裂出来的一吻。沈巍几乎反应不过来,赵云澜却嘴角拉成一线,痞笑着送入了舌头,软绵却又契而不舍地撩进他的唇齿,直到他有了回应,才一手搂住他缠绵厮磨、温情如水……沈巍感觉有一只手缓慢地抚过他的膝盖,打了个弯,擦着床褥伸入,下一秒,他就被他轻柔地横抱了起来。 “云澜……” “嗯?”赵云澜脸上笑意未减,舔了舔嘴唇,说道:“你什么都不要,总不能不要我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抱着你,哦,你随意啊,想睡呢就睡,想说什么呢,我耳朵就在你嘴巴前面,想扇我我脸给你,要是渴了饿了呢,记得叫我哦!” 沈巍:“……” 赵云澜现在能和沈巍比拼的,也就剩一张嘴和一身体力了,他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刚中带柔,软硬兼施,噎得沈巍说不出话来。赵云澜还不干站着,抱着沈巍在房里“散步”,一脸轻松地哼着小曲。 沈巍足足懵了有一整首曲子的时间,红着脸、声如蚊蚋般说了一句:“我饿了!” 这话一出口,赵云澜差点没憋笑到岔气。他这一抱还抱上瘾了,等沈巍如他所愿地该吃吃该喝喝完,他还不放过他,又抱了起来:“我帮你消化消化!” 沈巍:“……” 沈巍彻底妥协,脑残计划就此落空。赵云澜搞定了他,看着他气色渐好,别提多有成就感了,每天活力充沛,心情欢畅,饭也吃得香了,觉也睡得实了。他不知道的是,沈巍不动声色,时常等他睡沉了,自己缓慢而谨慎地运行着体内的能量,摸索着融合、修复,他本是大能之人,一旦对自身有了足够的了解,并不难寻得帮助自己的方法。 特调处也暂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鲜有案件滋扰,个个都闲得蛋疼。知道沈巍能听能说了,都急不可耐地来向他“请安”、“告状”;沈巍行动不便,他们更是卯足了劲儿帮他解闷。亲眼见他历经磨难,重获新生,皆是喜行于色、倍加珍惜,力所能及地带给他更多的欢笑和力量…… 赵云澜见沈巍和他们相见甚欢,也乐在其中,心感安慰!沈巍不爱在人前和他卿卿我我,他就见缝插针地抱一把、亲一口,有时候也会干脆撤开,靠着房门悠悠然、满足地看他轻言轻语,从容回应着所有人;沈巍虽未复明、犹不能视物,但眼睛依旧清澈明亮,于人群中蔼然一笑,赵云澜亦觉媲美星辰大海。强大如沈巍,千磨百折,安之若泰!而当人群散去,沈巍的眼前总有一个人在原地守候,或迎着他的目光而至,或接住他伸出的手,穿越迷尘,唤一声他的名字,他便在心里清晰地见到了那人的眉眼,不亚于世间山河万里,应有尽有! 赵云澜每天把沈巍看得死死的,连特调处一众人的例行汇报都被他“请”进了房间,这种粘人的程度让沈巍有些无奈,不知是他缺乏安全感呢,还是真的离不开他,好在他总是要睡觉的,还不至于误了沈巍的“大事”。 沈巍经过连日的尝试,对于自己体内的能量控制渐入佳境,但碍于赵云澜在身边,也仅限于浅尝辄止,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双脚也在慢慢地恢复知觉,尤其是夜里配合着能量流转,他能感觉到脚底微热,这种感觉日胜一日,到了第十天,躺着忽然能抬脚了,沈巍兴奋不已,忍不住想要试着站起来,他渴望着迈出这一步,从而解放赵云澜,自己也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因为沈巍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所以家里仍是灯火长明。赵云澜睡觉习惯性地抓着沈巍的手,他没有绑着他,沈巍已觉庆幸了。他侧头看着他的睡颜,眼角微眯,拿捏着手力,慢慢地从赵云澜的手掌里抽回了自己的手。赵云澜最近都睡得极好,呼吸平稳,未被惊动。沈巍长出了一口气,小心地微移着身体,和他拉开距离…… 赵云澜睡得安稳,但也没到死沉的地步,沈巍的手一离开他,没过十分钟他就似醒非醒地翻了个身,又猛地翻了回来,迷迷糊糊摸索着睁了睁眼,随后整个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身边空空如也,沈巍根本没在! 赵云澜背上一凉,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看到房门开着,拔腿就冲出了门。里里外外都灯火通明,他一出门就看到了背贴着墙、跪坐在地上的沈巍。 “沈巍!”赵云澜两步就迈到了他跟前,见他气喘吁吁,鼻尖都在往下滴汗,伸手就要去抱他。 “等等!”沈巍很清醒。 “怎么了,不能动吗?哪儿受伤了?”赵云澜急得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沈巍却笑了:“云澜,云澜……” 赵云澜看不太懂他的表情,他明明很狼狈,却笑得一脸喜悦,还不住地叫他的名字,他不由地更担心了:“沈巍,你怎么了?” “我……只是在休息!” “有床不睡,你到这儿来休息?”赵云澜抹掉了他鼻尖的汗水,手突然就停在了半空中,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下床的?怎么出来的?别告诉我你是用爬的!” 沈巍伸手搭上了他的手臂:“你扶我一把!” 赵云澜闻言,终于知道他在干什么了,直接就把他半搂着提了起来。沈巍搭着他、喘着气又迈了几步,少见地兴奋道:“我能走了,云澜,我的脚有知觉了!” 赵云澜半搀扶半支撑着他,突然就不想理他了。 “云澜,你看到了吗,我可以走了,云澜……” 沈巍还沉浸在兴奋当中,赵云澜一点回应也没有,他才停下脚步,收起了笑容,转向他。 “云澜?” 赵云澜还是不搭话,却一把抱起他进了房,反脚“砰”地一声踢关了门,又把沈巍放下了。沈巍险些没站稳,不过赵云澜搂着他的动作几乎没变,才稳住了他。 “云澜?”沈巍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惹他生气了。 “你继续!”赵云澜皮笑肉不笑地哼哧着鼻气说了三个字。 “你……生气了?”沈巍明知故问,心存侥幸。 赵云澜又不吱声了,沈巍示探着伸手去摸他的脸,赵云澜没躲,崩起脸接着。两人在一起后,沈巍“见”过他“发狂”,但还没真正遇过他和自己生气,他想他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能“看”着赵云澜,等着他发话。 僵持了一会儿,沈巍站不住了,收了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人往下一沉。 赵云澜接着他,直接抱上床轻轻放下,转身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又帮他擦干了汗,才慢吞吞地开了尊口:“你对不起我什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0章 第四十章恢复 “我……对不起!”沈巍低着头,正襟危坐着,对不起他什么不重要,毕竟在保全他和对不起他之间,他总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他现在生他的气了,那他就该道谦,真心诚意地道谦! 赵云澜捋着他额头上的散发,变脸似地忽又浮起了温情:“沈巍,你到底明不明白咱俩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总想着躲开我一个人单干?你要让我以后晚上不睡觉地看着你才能安心吗?” “我没事!”沈巍的口头禅永远都是这三个字,天大的事落在他身上,对着赵云澜,他也只会说这三个字。以前,赵云澜信他,可现在,有事没事他说了不算。 赵云澜听到他这句话,伸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以慰头疼:“你没事!你没事?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有多敷衍、多言不由衷吗?你不是没事,你是不让我‘有事’吧?你天天挂在嘴上的话,能不能换成‘我爱你’、‘我有事’、‘我要你’!沈巍,如果有一天我病了、伤了、看不见了,你信不信我会二十四小时赖上你,叫你想甩都甩不掉……” “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沈巍抬起头看向他,皱着眉努力消化着他说的话! “我这么一说,你就心疼了,那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不想想我的感受?” “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沈巍有气无力地说。 “我就躺在你身边,应该还拉着你的手吧,你有本事脱开我,也有力气走出房间,却不叫醒我;如果不是我自己醒了,你会折腾完再睡回我身边,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或者没力气了,在外面坐一晚上,把自己整病了、瞒不住了,我才有机会知道,你这不是故意是什么?你这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是什么? 赵云澜接着他的话分析得头头是道,沈巍没法反驳他:“我……我……只是……” “你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不想成为我的负担是吗?那你就不担心我会心疼、不担心我因为没有照顾好你而感到内疚?”赵云澜咄咄逼人,一套接着一套:“沈巍,我最大的负担就是你太为我着想、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可你瞒我的所有事,最后我都会知道;你对不起我的所有事,最后都会变成我对不起你!” 赵云澜太了解他了,别说他想做什么,现在就是他不做什么,他也能摸到他的心思,抓了这么个机会,他还不好好给他洗洗脑、治治他这“舍已为人”的毛病! 沈巍目光下垂,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也了解赵云澜,认真起来比谁都看得通透,他此刻虽然语调平稳还不减温和,但话说得一点也不轻,压迫感十足,甚至还流露出了责怪的意思。 赵云澜知道一番话让他心里不好受了,虽然心疼,但又不得不说,要不然以后有的是他当傻子的时候!赵云澜挪了挪屁股又靠近了一些,一手压在了沈巍的手上,一手伸向他的脖颈轻捏着,离得近了,他有意压低了声音,更温柔了。 “沈巍,咱能不能庸俗一点,爱就放开了爱,被爱也放开了被爱!你对我的心,我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但我不许你轻待自己。你让我多照顾你一分,就是让我的心少疼一分;你为你自己着想,就是为我着想,你这么一个聪明绝伦的人,还能想不明白这点吗?” 沈巍一直没有说话,也许是无言以对。赵云澜该说的都说了,再重的话也没法出口了,反正不管他想得明白想不明白,他该长的心眼一个也不能缺! “乖,先睡觉,明天我陪你走走。” 知道他累得够呛,赵云澜也不要他给他什么回应,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让他睡下,自己翻身上床,侧身搂着他,却是怎么都没心思再睡。对于沈巍能下地了这件事,赵云澜虽然为他高兴,却不喜闻乐见,他过于在乎沈巍,又有了前次的教训,难免神经紧张、惶惶不安,更何况再怎么恢复,沈巍身上带着伤,牵一发动全身,让他怎么能不担心! 沈巍也同样睡不着,赵云澜说的话不止让他心情沉重,还让他感到迷茫和无措。从前他只管护着他,生死不论。如今他做不到了,反过来要让赵云澜事事为他,他不甘心又不忍心,不习惯更不愿意。可凭心而论,以现在两人的关系和各自的处境,他哪儿有什么资格逞能,连把自己的伤痛藏起来,都变成了极其自私的行为!他空有守护他的心,却已失去了守护他的能力!沈巍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去爱他了,仿佛他整个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出了问题;本能地为他着想、本能地为他牺牲,却是怎么想、怎么做都伤害了他、辜负了他的心! 沈巍是聪明绝伦,道理他全都懂,可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本能,谈何容易,思想斗争是肯定免不了的。 赵云澜看着沈巍睁着眼,一整晚木愣地对着天花板,不知该不该打扰他。难得在他面前正经八百地发挥了一次雄辩之才,沈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听凭他“教育”,然后是在彻夜反省吗?赵云澜突然后悔了,揪心得难受,沈巍的个性太深沉,只想不说的时候,赵云澜就怕他钻牛角尖。 “那你要我怎么办?感恩戴德?三跪九叩?”——沈巍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记起了这句话,不自觉地浑身一阵颤栗。 赵云澜一直看着他,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沈巍,你怎么了?” “我没……没……我……”沈巍想说“我没事”,可他“没”了半天,愣是说不出来,因为赵云澜会生气,因为他言不由衷。 赵云澜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竟逼得他连口头禅都吐不出了吗?不要听他说这三个字,他果然咽回去了,可话卡在他嘴里,却如梗在了赵云澜的食道里,不上不下,贼难受。 沈巍最终无奈地闭了闭眼,泄了气似地扭过头、侧过身体,留给赵云澜一个清冷孤单的背影。 郁闷! 第二日,赵云澜起床的时候沈巍还闭着眼,赵云澜见他呼吸平稳,猜测他一晚上和自己拿着劲儿,堪堪睡踏实了,便也不急于叫醒他。沈巍睡到大中午才起,赵云澜发现他精神还不错,也没有带着什么他想象中不愉快的情绪,更没有急着要下地,一切如常。等该忙的都忙停了,赵云澜想到昨天答应了要陪他走走的,这也不是什么能拦得住的事,不能食言,便拉着沈巍只在房里走动。 沈巍特别听话,赵云澜说别急,他就放慢下脚步;说停下来休息,他就点头任由他抱他坐下。赵云澜替他擦汗、喂他喝水,关切地问这问那,他始终和颜悦色、有问必答。才过了一晚上,他就走得那么好,几乎可以完全脱手,赵云澜简直一时难以适应,他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想到昨晚上沈巍兴奋的样子,便也假装兴奋,一个劲儿地表示赞赏、佩服,沈巍只是配合地笑笑,已经没有显见的情绪波动了,好像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不值得夸口庆贺。 沈巍确实恢复得很快很好,他不光是能走了,而且再也不像先前那样会腿软不支或气息不匀。他本就是气韵不凡的一个人,站直了立刻就显出身背挺拔,沉稳有形,便是看着他驻立或行走的背影,赵云澜都会有恍惚回到了过去的错觉,觉得他依然是那个有着踔绝之能、战无不克的地星领袖,而腿脚不便这件事已然成为了永远的过去,马上就会被遗忘得再也想不起来。不仅如此,沈巍对家里熟门熟路,特调处那几个频来频往的人又都是相知的旧识,纵使他眼力受限,言行举止都全无障碍,驾驭得恰到好处,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他已经和正常人一般无二了。 说到底,赵云澜是高兴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你在干什么 第二天中午,赵云澜在自己绵长的痛吟声中睁开眼,沈巍居然端方地坐在床前“看”着他,他一发声就见他低下了头。 赵云澜缓了缓撑起自己,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会儿。 沈巍知道他醒了,但许久没再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安地又抬头望向他,赵云澜坐着,沈巍一眼就瞥到了他的身影,立刻又像触电般地低回了头,而且比之前压得更低了,原本覆在两边膝盖上的手,突然拧着裤料攥起了拳头,赵云澜不用探究都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可苦大仇深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苦大仇深的赵云澜松着肩背、晃着脑袋,继续发出轻微的闷哼,沈巍估计是听不惯这“哀怨”的声音,霍地起身就要走。赵云澜见状一掀被跳下床就截住了他,不过下一秒他又窜回床上了。 “我CAO!”赵云澜发现自己没比昨天“失身”时多挂一丝,委屈得差点落泪:“沈巍,你过来!” 别说,沈巍还真听话,被他唤得脊背明显一挺,哦,应该说一抖吧,转身对着眼移步到了床边,角度上正好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赵云澜仰望着他低垂的脸,很应景、很没底气地软软说了一句:“别走!” 沈巍没动,表情还是崩着,赵云澜拢了拢被褥,把自己腰围以下整个裹得严丝合缝了,捏着接口处,往前挪了两屁/股,凑到了站着的沈巍跟前。他伸出两只手握住了沈巍的一个拳头,慢慢地把他掰松开了,随后轻微使力,示意他坐下。 “沈巍,你不觉得该说些什么吗?”赵云澜抓住了他两只手:“我只要听三个字!” 沈巍的眼前像是有什么不堪入目的景象,下巴上又像是坠着千斤重物,他垂着眼、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回他:“对不起!” “不是这句,换!”赵云澜就知道他会道谦,不道谦那就不是沈巍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急,挑着眉笑咪咪地注视着他,神情笃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主场。 沈巍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酝酿,只见他净白的脸颊倏然晕红一片,一直微微纠结着的眉心舒展开来,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对向他,带着几分凛然开口:“我爱你!” 赵云澜笑出了声,双手一带,轻而易举地把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爱,不需要道谦!” 沈巍脸上潮红未褪,满眼柔情似化不开的浓墨,深邃流转,但他没有回抱赵云澜,两条手臂安分地垂在身侧,不碰他的裸背。 赵云澜背上凉嗖嗖,心里暖洋洋,脑子里乱轰轰…… 被爱就放开了“被爱”——生动地应在了赵云澜的身上,真相是残酷的,要命的是它还是甜蜜的! 林静赶在日落前,修复了所有的电路,自从上次意外断电后,赵云澜就让他把家里的电路进行了分流,普通的短路或故障,导致整个家所有线路全体失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换言之,可以断定昨天必然事出有因,而这个因就在沈巍身上。 赵云澜昨天没来得及细想和追究,等他身心都冷静下来了,不用推敲就知道沈巍一定是在动自己的能量了,这次人是没事,那下一次呢?下一次他又会用能量干什么?虽然事出突然,但很显然他又在背着他做小动作了,赵云澜本就对他使用能量百般忌讳,沈巍有意瞒他,他就更做不到不闻不问。 而沈巍之前是看不见,现在是还没有机会了解家里三番五次地发生所谓的短路事件,皆是与他有关,所以根本就没想过要怎么应对赵云澜的盘问。再则,他此时心里没空想那些,昨夜一番云雨过后,他还处在某种恍惚的情绪中,这种恍惚大抵交缠了兴奋、甜蜜、期待,还有几分不明所以的犯罪感和如愿以偿的不真实感,等等复杂属性,以至于“正人君子”沈教授,一整天都浮着浅浅的笑意,脸泛红光。明明是他把人给吃剥干净了,还怯于面对那人。 赵云澜皮糙肉厚,脸是红不出的,羞怯也是没有的,肚子里憋着事儿,只想一吐为快。 “昨天家里电路故障,灯一下全暗了,你有没有吓到?” 赵云澜搂着沈巍窝在软塌上,他惯以用那种大男人的姿势满拥着他,让他舒服地依靠在自己怀里。极致地亲密过后,沈巍身上的每一寸每一缕更让他爱不释手,每分每秒都想亲近、想拥有,珍惜到发狂。 “怎么会,你多虑了,云澜!”沈巍轻轻柔柔地回他,想到他当时着急的样子心里一暖。 “多虑了,嗯?”赵云澜揉捏着沈巍的手,鼻尖摩挲着他清香柔软的发丝,用一种堪比情话的语调在他耳边温和地说道:“不是第一次了哦,你,没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沈巍一怔,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次是你真正醒来的那晚,第二次是你用异能离开家的时候,第三次是你不愿意见我、一个人在房里的时候,这一次……” 沈巍霍然直起身,转过脸惊诧地望向他。 赵云澜微笑了一下,神情依然柔和:“我在楼下洗澡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能告诉我吗?” 沈巍看不到他脸上所有的表情流露,听口气他只觉得是一种胸有成竹、侃侃而说的笃定,他在坐等他“招供”。 赵云澜又笑了笑,想把他按回自己怀里:“你别紧张啊!” 可沈巍已经脱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不急切、也不激动,只是有些干涩地说道:“我没干什么,你看到的,我什么也没干。” 其实他已经听明白了,所有的故障都是因他而起,受能量波动影响。如果说前几次是他无意识的行为,那么这次就是他一时失手,让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意外发现了,没想刻意瞒他一下就变成了瞒着他单干!沈巍被赵云澜洗了一次脑,直觉这是件会让他生气的事,因为太在乎他了,所以患得患失地回了他这么一句遮遮掩掩的话,本就是不会撒谎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说得有多生硬又语无伦次。 其实,赵云澜根本没生气,也没打算追究他什么“瞒报”的责任,但沈巍显而易见地瞪着眼说瞎话,让他大感不快。 赵云澜也站了起来,凑到了沈巍面前,声音不响不重,但掉了几分温柔:“行,你不说我替你说,不就是用了能量吗,我是怕你有事,你倒急着否认,还不想让我知道吗?” “云澜……”沈巍意识到赵云澜根本不会信他,因为他说的不是真话,也不可信,所以觉得他肯定是生气了,于是避重就轻地说:“如果是因为我,给家里带来了麻烦,我道歉,我……” “你道歉个屁啊!”赵云澜翻了个白眼,鼻孔里开始冒粗气儿,心说你跟我打太极拳我能放过你?他抓住沈巍的肩头,克制着说:“我是担心你知道吗,是,担,心,你,听得懂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入水 沈巍还沉浸在“他生气了”的死水潭中,但凡他油滑一点、或者多一点“生活情趣”和“恋爱经验”,随便说两句“对不起”、“无心的”、“让你担心了”之类的话,配合一两个肢体动作,再没诚意也足矣掀过这一页,指不定赵云澜还会巴巴地哄他两句。可他就是缺了这么根筋,又看不见赵云澜的脸,心里像装了个舞狮队,鼓声敲得震天响,乱得一批,只知道不想让他生气、也不想让他担心,最后还是硬邦邦地说了一句缺乏感情的话。 “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心里有数!”意思就是你赵云澜一边儿凉快去,我该干嘛还干嘛,不用你管! 赵云澜气儿不打一处来,霎时就脸红脖子粗,额上突起了青筋,这话是他最不爱听的,偏偏这事儿就是不能由着他。他手上加了把力,把沈巍“拎”着转了个方位,“生气”两个字满刻满写在了这个粗鲁的动作里。 “说什么呢,沈巍,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你自己心里有数,所以没我什么事儿了是吗?那你告诉我你都有数什么?知不知道擅用能量,你会疼,会很疼,而且根本没药可以解,你忘了那是什么滋味了是吗?” 沈巍知道赵云澜是为他好、为他着急,才这么不依不饶,被他劈头盖脸地“教斥”着,他心里发虚,不由得想要主动缓和气氛,他说话本就很轻,语调一软尤显得讨好:“云澜,我不疼,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赵云澜却已铆上了气头,仿佛不把话说“绝”了,对不起自己:“不疼?不疼就作死玩儿是吗?人家为了救你连命都搭上了,你要再出什么事,对得起谁?又要我一个人怎么办……” “你说什么?”沈巍猝然截了他的话,不偏不倚地“对视”着赵云澜的眼睛。 赵云澜眼看着沈巍的脸色在一句话间变得惨白,冷不丁心惊一跳,下意识地问:“什么什么?” 沈巍反手扣住了他的手臂,清晰而低沉的问:“你是说亚兽族的长老舍命救了我?” 可能是因为沈巍瞪大了眼的关系,他的眼睛显得异常清冷逼人,带着难以名状的惊怯。赵云澜顿觉自己说漏了嘴,同时恍悟楚恕之难得和他默契了一回,料到沈巍知晓有人为他牺牲,定然会负疚自责,无法释怀,对于蛇族长老拼力相救的事,压根就没和他提。可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 “沈巍,不是,你听我说,没有,没人舍命,我不是那个意思……”赵云澜仓皇失措地解释着,他懊恼不解,自己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地尽说些伤人的话,是脑子抽风了还是舌头打结了? 此时此刻,这话还有人能信吗? “赵云澜,你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为什么不阻止?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救我不可?”沈巍没有对赵云澜发火的习惯,他也做不到,看似在斥责他,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压抑,最后他垂下头,抵在赵云澜的胸前,几乎是在痛苦地呻/吟。 赵云澜看着他悲伤欲泣的样子痛心入骨,强撑起他的身体圈搂在胸前:“沈巍,沈巍,你别这样,我当然要救你,我怎么可能不救你,换作是我,难道你能看着我死吗?” 沈巍贴着他的脖颈,依然固执地低掩着头,仿佛要把自己所有的声音都埋葬掉:“一万年前,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消失、还错手放开了我弟弟,我本无意独活却没有死成,就当这是天意,我找了你一万年,坚守着自己的承诺,我无怨无悔;如今,为了我们共同的信仰,我纵是一死也是求仁得仁,我的心,别人不懂,难道你也不懂吗?现在……现在……” 他说得极轻,更像是自言自语,最后甚至咽掉了后面的话:现在拿别人的命和海星和平来换我的命,你以为这是在救我吗?真是太可笑、太讽刺了! 赵云澜就像是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突然间放开了沈巍,神情异常激动,管不住自己手脚地在房间里乱转着、指天指地地爆发了:“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什么承诺、什么信仰,见鬼的无怨无悔,见鬼的求仁得仁,滚他/妈蛋的世界和平,我赵云澜就要你沈巍一人,怎么了,碍着谁了?天塌了吗?宇宙毁灭了吗?地球人死绝了吗……” 沈巍刹时浓眉深锁,目光不可置信地追随着他不安分的黑色身影,又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认识的赵云澜,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不寒而栗,充斥着陌生的暴戾与秽浊的负能量。 “云澜……云澜……你……你怎么了?”沈巍不安地叫他。 赵云澜嘴里不干不净,像之前很多次爆怒发作时那样,随手撩翻身边的物件,踢喘着脚边的床凳桌椅,充耳不闻沈巍的呼唤。 “云澜!”沈巍看准了他,大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用力箍住他的双臂,又腾出手来想要拍抚他的脊背:“云澜,你冷静点,你怎么了……你醒醒……” 赵云澜还在叫劲,像头发了狂的西班牙斗牛,用蛮力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两人纠缠着跌坐在地上,沈巍全然不放松,毫不顾忌地紧紧抱着他,抚在他背上的手掌轻缓地送出一道暖流,小心翼翼地压灭了赵云澜身上张扬不驯的火气。 “云澜……云澜……”见他慢慢平复下来,沈巍温柔地唤他,收了掌力继续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在安抚一头刚刚发完脾气的小猎豹,谨慎又宠溺。 赵云澜像是刚睡醒,又像是失忆了一般,思维突然跳回了好几分钟前:“沈巍,我刚才是气急了,乱说的,真的没有人‘舍命’,太叔公挺好的,只是累到了,等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他,真的,不信你可以问祝红、问老楚、问林静,死猫也可以作证,你相信我,我没骗你……” “我信你,云澜,你别急!” “真的?你不生气了?你不难过了?” “嗯,没生气、不难过,我答应你,以后做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让你陪着我,我也会一直陪着你!”沈巍继续哄着他。 赵云澜从他的怀里撤了出来,一副破涕而笑的傻样,捧着沈巍的脸,“吧唧”亲了一口:“这就对了!” …… 赵云澜前一日“战伤”未愈,又折腾了那么一下,被沈巍按上床没多久,就去见周公了。 沈巍侧身对着他,神色平静,却忧心忡忡……无心睡眠,心口隐隐作痛,不知为什么,身体开始发热,如裸/露在骄阳下烘烤,无处藏身,越忍越是灼热难耐。沈巍想着赵云澜醒来见他发热,必然担惊受累,便自己撑着下床去了浴室,想当然地要以冷水解热。 赵云澜细致入微地贴身照顾沈巍,却忘了告诉他“热症不可入水”! 沈巍之前受热火焚身之痛,几乎都处在无意识的状态中,他一时不解是何因由,只求立刻解了这身热,又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他面前才好,来不及细想,就置身在了凉水中, 入水一瞬,清凉醒神,畅快得身心如洗,他才松了一口气……骤然,一缸水像被煮沸了似的,如临热锅。他猛地惊起,竟是周身炸裂般的疼,眼前发黑,几乎就要站不住了,摒着气跨出浴缸,最终还是半步都没拖动,一头栽倒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云……”几不可闻的破碎的低唤,伴随着他痛不欲声的一阵猛抽,淹没在了哗然的水声里——真不中用,又要吓到那人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不明所以 赵云澜睁眼不见沈巍,本能地一蹦三尺高,冲出门就闻水声入耳,他疾步向浴室跑去,门底缝汩汩往外溢着水,赵云澜一看就知道沈巍出事了! 虽然他是“吓大”的,心脏超负荷崩坏已经是家常便饭,可掀门看到沈巍意识全无地倒在湿冷的地上,水流粘沿着身体流淌,浸着他贴在砖地上的半边脸颊,不断冲刷他的发丝……这一眼便是一剑穿心,那剑还留着来回穿插钝锉,痛得他想把自己全掏干净了,只把眼前的人装着、罩着、一辈子贴血贴肉地护着。 “沈巍,沈巍!”赵云澜翻过他的身子抱他,沈巍的脸色比瓷白的地面更苍凉三分,可触手竟然不是冰冷而是炙热! 他在发热,还入了水!沈巍的体温没有随着水流流逝,可赵云澜却通体发寒,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他抱起他冲回房,心惊肉跳地替他擦身换衣服。 “沈巍,我是不是被你照顾惯了?我怎么就……怎么会……睡得像只死猪,你倒是咬我一口啊!”赵云澜很想要自己咬自己一口,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警觉性的人,尤其现在和沈巍同睡时,怎么说都不至于身边的人不见了,他还能一觉睡天亮! 沈巍的额角有一片青肿,是他晕倒时,不自控地往前直扑,头着地磕碰的。 “睡不死你疼死你!”赵云澜中气十足地怼自己,不得不说,他这一觉确实睡得很舒服、很解乏! 他一边自责一边拨开沈巍的头发仔细查看,下手极轻极柔,还不停地吹着气,仿佛每触到一根发丝都会弄疼了他。沈巍没有一丝动静,却无意识地纠着眉,赵云澜知道他必然是痛过、挣扎过,失去意识前不会轻松…… 也不知沈巍在浴室晕了多久,是因为热症还是因为伤了头,至今昏迷不醒。他身体滚烫,一身接一身地滋汗,赵云澜守了他一整天,期间只回了趟浴室拧掉了水阀。直到日头西落,沈巍依旧没清醒,体温居高不下,脸色也还是煞白,只怕做什么都是徒劳,只能静待他自己由内而外地散了这一身热。没办法替他解热,他只能抱着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墙上的电子钟,干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去。 刚睡醒,就受到了惊吓,赵云澜一整天都神经紧绷,可脑子里却有些犯糊涂,对眼前这个状况不明所以…… 晚上饭点一到,楼下就骚动起来,没几分钟,脚步就上了楼。 “老赵,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楼下好像进过水了?”大庆没听出房里有声音,脑袋先进了门:“哇,谁惹你了?又摔东西!” 赵云澜昨晚一通发泄,房里的好些物件东倒西歪,也有散落在地的,还没人来得及收拾。大庆经历了太多次了,一看就是主人的手笔,直觉某人是脑子进水了,没干什么好事! “沈巍怎么了?”看到赵云澜抱着昏睡的沈巍,大庆黑着脸问:“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要不要这么卖力地自作自受啊?” “吵架?”赵云澜心里咯噔了一下,摸了摸沈巍的脸颊,低头对着他轻声问:“我们吵架了吗,沈巍?” “老赵?”大庆伸手在赵云澜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你们帮不上!”赵云澜皱眉,他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把房间搞成了一片狼藉,只记起了自己口没遮拦地告诉沈巍,说有人舍命救了他,沈巍因此显得很痛苦。 大庆摇了摇头,顺手扶正了桌椅、捡起了地上的物件放回了原位,临出门嘀咕了一句:“还没人制得住你了吗!” …… “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你忘了那是什么滋味了是吗”、“你要再出什么事,对得起谁”——赵云澜极力回想,这些话是他说的吧,他还记得他抓了他,那么他们确实是吵架了?沈巍不会发脾气,那就是他发脾气了,他凶了他,还动了手? “是我伤你的吗,沈巍,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赵云澜脑子浆着,串连不起前因后果,只知道自己说了重话,恐怕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沈巍那一掌安抚了他的狂燥,也驱散了他那一刻过于暴戾的念想乃至记忆,催使他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安稳觉。 “老赵,听说沈巍又不舒服了?”祝红见了满脸阴云的赵云澜,关心地问。 “正好,祝红,我有话跟你说。”赵云澜一边下楼一边向全体招手,正在帮他收拾的众人求之不得地扔了手里的活,围坐到了饭桌上。 赵云澜:“你太叔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祝红显然不太乐意提起这件事,说着自顾自地落坐,盛了碗汤埋头喝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相对比较沉重的话题,没人搭腔,都一本正经地开始吃饭。 “那个……沈巍如果问起……”赵云澜斟酌着用词。 “你告诉他了?”楚恕之忽然搁下碗筷,满脸诧异地逼视着赵云澜问。 “我……”赵云澜迟疑了一下:“我这不是说漏嘴了么!” 楚恕之看了他足足有好十几秒钟,又拿起了碗筷:“找事!” 他还不知道赵云澜岂止是说漏了嘴,还生猛地把活人给说死了! “说都说了,还要让我怎么瞒?”祝红不解地问,又很不顺手地递了碗饭给赵云澜。 “不用瞒,沈巍如果问起,不管是谁,都照实说就行。”赵云澜接过饭碗,掩示性地扒了两口。 “就为这事啊?那你干嘛冲沈巍发火?”大庆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很没技巧。 一听他冲沈巍发火,所有人都不期而同地瞧向赵云澜,目不转睛,仿佛生怕错过了什么百年不遇的奇观。赵云澜含了口饭,异常艰难地蠕动着腮帮子,满嘴形同嚼蜡,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想说没有,但他记不清了,看房里的架势以及沈巍突如其来的发作,他比谁都害怕、不敢想象是自己伤了他。 “你还敢对大人发火?”楚恕之“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完全不假辞色地表达出怒意:“你敢伤他,信不信我……” 沈巍重伤在身,几乎没有自保能力,楚恕之只知道,若有人敢动他,他必然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他才不管这个人是谁。 “我不敢,也不会。”赵云澜没生气,反倒也站了起来,郑重其事地回他:“如果哪天我疯了、傻了、不清醒了,做出什么对不起他或没底线的事,我请你把我撂倒,不必客气,我只会感激你!不过,老楚,请你暂时留着我这条命,让我能继续陪着他、守着他!” 赵云澜一席话说得硬气十足,堪比指天誓心,不是情话,却是情重! 楚恕之的心头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这么着被浇熄了;祝红几乎要泪奔,在不知是感动还是心酸的一刹那间,赵云澜的形象在她不争气的心里又拔高了一丈。 “老大,你等等,我给你录下来……”林静突然掏出手机:“啊啊,别误会,我这是留着给沈教授听的,你们懂的!” “你小子早干嘛了!”赵云澜回过神,还挺失望,不过他也没想再说一次。 “赵处,沈教授还好吧,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大家有说有笑的,他也会开心点!”郭长城怯生生地对着面色不善的赵云澜,恳切地发了话,因为有沈巍在,这饭应该能吃得更香、更长肉。 “下次吧!”赵云澜怏怏地说:“赶紧的,吃完就地汇报,我忙着呢!” 林静撸了把袖管,一言不发地开始横扫餐桌,仿佛生怕赵云澜自己没胃口,顺带着让他们一起挨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背锅 沈巍醒的时候,只觉得呼吸不畅、头痛欲裂,犹如被闷裹在一大片雷暴云里,浑身软绵使不上力,被密密匝匝地刺扎着,强受切肤的极刑。他恨不得不醒,但又本能地伸手摸向身边。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整天,只当还在夜梦中,这一摸,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同样的惊恐、同样的慌乱。 他去哪儿了?他不是应该在安睡吗?对了,自己好象晕倒在浴室了,那么是他发现了、把他抱回来的?他没睡吗?又因为什么事离开了?他在家吗?他是清醒的吗? 沈巍自己难受得混混噩噩、不甚清明,还死惦记着赵云澜。他硬撑着挪下床,可脚一碰地,整个人就瘫塌不起,头疼,剧烈的头疼,剔骨裂脑般的头疼!他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双手抱住了头——他不在,他可以放纵地痛一次了吧! “云澜……云澜……” 没有□□,没有呐喊,他的名字就是他的药,足矣…… 沈巍痛迷糊的时候,赵云澜终于了结了楼下的人和事,他草草修整了一下自己,端了盆温水上楼。一进门,赵云澜差点没站稳,他急智地把水盆往门外一扔,就扑向了沈巍。 地上的人早已缩成了一团,强烈地挣扎过后,身下的地毯零乱纠结,压烫出生硬的褶皱。沈巍抱着头,发如乱草紧紧地攥在拳头里,仿佛攒足了力气只为了和自己过不去。 “沈巍,我来了,我来了,松手,快松手,求你放开自己……”赵云澜几乎要痛到心梗发作,好似沈巍此刻攥在手心里的,不是他自己的头发,而是他的心脏。 他狠狠地咬着牙关去掰他的手指,又按捏着他缩紧的四肢,一寸一寸地费力舒展。沈巍僵硬如岩石般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一阵阵抽蓄,就像是在被他生生撕扯下血肉,痛不堪忍。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发热的时候不能下水,不能下水啊!”赵云澜语不成声,痛彻心扉:“都是我不好,小巍,我错了,我错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帮你……让我痛,让我替你痛,我要替你痛……” “……”沈巍睁开眼,汗水流到了他的眼睛里,又融合着泪水沿着他的脸颊,淌进他的嘴里,他张开嘴,用口型无声地唤着他,呼吸艰难,看着随时都会定格住下一个瞬间。 赵云澜心惊胆战地搂着他覆上了双唇,似吻非吻,共同呼吸;炙热交缠,如坠唇舌深渊……他确实是沈巍的药,不止名字! 直到感觉他的呼吸稍事平稳,赵云澜立刻就把他抱上了床。沈巍一时缓不过来,但已经彻底没力、手脚都抬不动了,像一滩溢水的散沙,融化在了床上。赵云澜光速出去重新接了水,给他擦汗,沈巍只微微睁着眼睛,神色恍惚黯淡。 “是头疼吗,这样会不会好些?”赵云澜转而两手游走到他的额头上,避开他的痛处,小心揉按着,又为自己刚刚的缺席道谦:“你闭上眼睛好好睡,我保证不走开了,你醒的时候我一定在!” 沈巍依然半磕着眼皮,他说不出话,但也无法安心入睡,哪怕只剩一丝神志,他还想要感受着他在身边——贪婪、痛愈渴求! “会没事的,会过去的,你别怕,别着急、别担心,我守着你……”赵云澜不停地宽慰着他,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虽然连呼吸都粘连着刺痛,沈巍硬是一动不动地忍了大半夜,除了一直在冒汗,间或疼痛反射地抽颤两下,连一声闷吭都没有,他一直保持着清醒,说白了,只要身体不出卖他,在他面前,他可以挑战极限、面不改色地挨过去。 赵云澜看在眼里,止不住吧嗒吧嗒地掉泪,但却只能吞声饮泣,连擦眼泪的动作都不敢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他在伤心流泪,因为这样只会让他忍得更狠、更无声! …… 许是因为赵云澜一直在替他按摩,又许是心理作用,痛感慢慢消减…… “云澜”,沈巍终于有力气开口了,便急着让赵云澜放心:“我有些渴了。” 赵云澜正埋头按摩到他的脚踝处,听到他的声音一阵欣喜,转身迅速地接了杯温水,坐到床头用身体支撑着帮他坐起来:“来了,慢点,别急!” 沈巍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又对着他扯出一个虚弱地微笑,为他因为自己又煎熬了一夜,深感无力:“我好多了,云澜,你……还好吗?” 赵云澜放下水杯,搂好了他,柔声命令道:“嘘!靠着我休息,别急着说话!” 沈巍很听话地闭了嘴,依然没有睡,只是在休息。赵云澜亲了亲他的额头,脸颊蹭着他的发丝,一手继续轻轻地按压着他的太阳穴。 不多久,窗外的天空就反出了青涩的白光,这磨人心肺的漫漫长夜——过去了! 又等了半晌,赵云澜见沈巍睁着眼,神色平静,热度又退去了一些,才忍不住贴着他的耳朵哀凄凄地说:“沈巍,你还疼吗?是不是我……是不是我伤的你?” 沈巍:“云澜……” “我知道一定是我,我把房间弄得一团乱,我和你吵架,还对你动了手是吗!”赵云澜似问非问,只一味地沉浸在自悲自疚的情绪里。 沈巍缓过了这场痛,已恢复了清明的神志,听出他话语里的三分糊涂和七分罪恶感,他自己出的掌,心里自然有数:“云澜,不是你,你没动手,更没伤我,是我失手了。” “你?”赵云澜微微侧过头,满脸不信任地看着他:“你干什么了?失手又是什么意思?” “我不听劝,还发脾气,乱用能量,才搞得一团糟,让你为我担心了,都是我惹的祸……”沈巍毫不夷犹地胡编乱造,难得为了某些特殊的原因,他也能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口齿又伶俐。 赵云澜酸涩地笑了笑:“哦?你发脾气,乱用能量……那,是想要揍我吗? “我……我……我不自量力……我……”赵云澜一句话就让沈巍的谎圆不过来了,最后他只能气短地说了一句:“我没想伤你!” 不要命都要护着他的沈巍、昨天还死咬着不松口也不承认的沈巍,此刻倒成了背锅大侠了!可他越往自己身上揽、说得越溜,赵云澜就越肯定他是在瞎扯,细节他确实是记不清了,但有些事情是不需要靠记忆来证明的。 赵云澜虽然心疼,却也不打算立刻就拆穿他,反而思量着趁热打铁,借这个机会,继续前日悬空未落的话题,因为能量不可小觑,天知道他脑子脱线是不是沈巍为了保护他动了什么手脚! “既然如此,你知道错了吗?”赵云澜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嗯!”沈巍轻轻柔柔地应了他,表情还很到位地歉疚了一下,但他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赵云澜迟疑了几秒钟:“要不要躺下睡一觉,你都没怎么闭眼。” “我不困,也不难受了,你不用再一直守着我了。”沈巍善解人意地想要从赵云澜的怀里撤出身来,让他也能松快一下。 赵云澜紧了紧手,没让他动弹:“我还有话要说!” 沈巍觉察出他的语气明显坠入了几分力道,似乎是突然从所有的情绪里脱身而出,抱着极其认真的态度,准备说一件严肃的事情。 “嗯,云澜,我听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洗脑 赵云澜确定他不想睡、也不愿睡,便不勉强了,因为他真是有话要说,而且现在就想说! “那你听好了,沈巍,不管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夜尊刺你的那一锥,让你的身体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至少目前你无法自愈。相反的,你越运行能量,越会伤害到自己,也许会痛,也许会发热,疼痛难解,热不可入水”,赵云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吻了吻沈巍的太阳穴:“我很痛心,已经让你都经历了。” “云澜,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沈巍说。 赵云澜没理会,踩着他的话音继续说道:“我希望到此为止,别再随意动你的能量,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心里挂念什么,都告诉我,让我和你一起,我赵云澜比以前强一百倍,而你是什么人,就算不用异能,你也还是博古通今、洞若观火的黑袍使,我们依然是强强联手,不是吗?” 说来说去还是忌讳他用能量,沈巍很想告诉他自己真的是心里有数,再则这确实是个“意外”,但话到了嘴边,又没法说出口,仿佛他再有理由,也不该和他争辩。 沈巍没出声,但经验告诉赵云澜,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放在心上。所以他不仅要洗他的脑,还要给他打预防针。 “普通人受个伤、流点血那都不是事儿,有药吃、还有医院治,就算我身负使命,偶尔要做些不普通的事,我现在也有能力应付,再则现世安稳,没那么多需要拿命相搏的事,有什么是必须要靠你的异能去解决的呢?哪怕你有一天又变回了那个有能力独当一面、骁勇善战的黑袍使,可你别忘了你已经是我赵云澜的爱人了,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我是决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任何事,更不会允许你,再拿你的伤去换任何人的命!” 沈巍的眼眶红了,那一句,是他们在大战前,最后一次独处的时候,他问他的话。虽然当时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虽然赵云澜无论怎么回答都不会改变他的计划,但在他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他是有期盼的。可最终他没有亲耳听到他的答案。没有答案也是一种答案吧,他想,心脏随之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到了那一刻你就会有答案了”,他说,可惜他看不到了,也不重要了,因为他相信他会和他一样选择大义,牺牲小我、牺牲他……可万万没想到,赵云澜最终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不仅看到了,现在还再一次听到他亲口说了出来。虽然这并不是他当初所期望的结果,但却是他期望过的答案! “云澜,云澜……”沈巍并没有想要说什么,只是低低柔柔地唤了赵云澜两声,他想自己没有他那种张口就来,把道理和感情调酿成一杯绝美的鸡尾酒,让人愈加沉迷的能耐,但赵云澜为他特调的这杯酒,他早已身不由己地接杯满饮,不知不觉醉得厉害,连心都一起熏软了。 赵云澜最容易撩,不过只是让沈巍撩。原来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嘴里竟是这么的,这么的——可口!他轻轻扣起沈巍的下巴转向自己,吻了上去,舔尝深入。沈巍的嘴唇因为发热有些干裂,直到被他润磨得顺滑软糯了,他才满意地放开了他。对于这个美妙的间奏,赵云澜十分享受,但还没忘记回到主题曲上来。 “不知黑老哥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一个男人最基本的尊严,就是让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平平安安的——你可别让我尊严扫地哦,不然到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赵云澜磨蹭着他发热的耳根,温柔地威胁他说。 沈巍沉默不语,微微侧头听着这个男人用不是情话的情话在向他表决心、诉衷肠!他怎么会不记得,他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这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的心念准则! 赵云澜看着他刻写了“认真”两个字的侧颜,自觉策略得当,捏着他就像捏只软柿子一样,嗯,手感还不错。他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坐姿,让沈巍对着他的正脸:“我说了这么多,你都听明白了吧,现在你可以点头,也可以摇头,或者什么都不表示当没听到、不予理会,总该给我表个态吧!” 沈巍除了点头好像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当然他也是诚心诚意地点了这个头,此时此刻他是做不出辜负赵云澜的事的。 赵云澜在他的鼻尖上点了一下,又戏谑地说道:“知道狼来了的故事吧,我就信你这最后一次,你可别逼我二十四小时地‘绑’着你哦!” 沈巍笑了笑,有些随意,又有些勉强。 赵云澜看着他,又急切地补了一句:“沈巍,我绝没有限制你行为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做什么都别瞒我、别躲我,让我陪着你,这总行吧!” 沈巍:“好!” 赵云澜点点头,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我……真的没有伤到你吗,为什么我会想不清楚?” 好不容易绕过了这个让赵云澜不安、自己又不想多作解释的话题,沈巍哪里愿意再绕回去,何况他也没有底气再往下编了:“云澜,你没有伤我,你不信我,也该信你自己……”他说着抬手抵住了自己的额头,仿佛再多说一句、多想一秒钟,都会加重他的头疼。 “行了,不说了,躺下、闭眼!”赵云澜惊跳,掰下他的手换上了自己的手。他虽然隐约看出了沈巍有意回避,却也不自觉地缺乏面对的勇气,于是决定同时放过自己,只要沈巍听进了他方才说的每一句话,今日便算大功告成!赵云澜此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对自己这一放任,在不久的将来会给沈巍带来何等巨大的伤害! 沈巍这一身热度又过了三天才算退尽了,只不过那一晚后,他就再也没有表现出痛苦的神色,连眉头都没拧过一次。前两日赵云澜见他腿软得连下床都困难,时不时大汗淋漓,也没胃口,就知道他不好受。可这人就这脾气,但凡能忍的,绝不肯多吐露一个字,这身犟骨是没药救的了。不清楚他哪里还疼着,也猜不到他有什么需求,赵云澜只能像先前那样替他按两下揉两下,陪着他说说话,你侬我侬地过过瘾。幸好,沈巍的情绪并不低落,不管赵云澜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适时地回应他,他笑他也笑;他说得眉飞色舞的时候,他也会投入地挑眉、喜形于色。沈巍不喜欢成天躺着,可赵云澜就喜欢躺在他身边,很多时候,他们就一个坐靠着,一个懒瘫着,沈巍还会摸摸他的头,目光温柔而宠溺。 “云澜,大战以后,你一直忙于照顾我,你自己的身体还好吗?”沈巍的性格一向深沉寡言,很少有主动挑起话头的时候。 “我当然好啊,你都看到啦,我壮得像头牛!”赵云澜顺着他的话,打趣道:“事实证明,我是经得起你摧残的!” 刚说完,赵云澜就觉得不对,这话太容易误会了,赶紧又绕话道:“啊啊,我是说照顾你,我怎么样都不觉得累!” 沈巍根本没往任何不该想的地方想:“你为了我东奔西走,劳心劳力,还常常废寝忘食,那你……” “我的胃也乖得很,大战以后,一次也没闹过。”赵云澜没等他说完就接了口。 “我是说,你没感觉身体有任何的……任何的不适?”沈巍若有所思的问。 赵云澜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沈巍随着他的身影晃了晃眼神,倏然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在赵云澜看来就像是被他突然到了他面前的举动吓了一跳,掩示掉了笑容背后的神情。 “沈巍,你是在担心我吗?”赵云澜凑近他问:“我说过了,我比以前强了很多,我有的是力气和精力,还有能力哦……啊,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赵云澜总觉得今天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有点变味儿,不过沈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翻身下床,突然一伸手,把床上的人横抱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猫坑 沈巍被他突发的举动惊了一下,赵云澜还抱着他掂了几掂以示轻松。 “你看,我抱你一点都不累,之前在亚兽族的时候,我抱着你走树林子都能走上半个小时呢!” 虽然他说的话可能有些夸张,但沈巍被他抱着不放,暗暗体察了一下,感觉确实如他所说的一点都不累。 “那个,云澜,你先放我下来!” “不放!” “……” “你的表现可退步了啊!”赵云澜不满地嘟囔,没有一点要放他下来的意思。 “我……我还有话要和你说。”沈巍说着还是顺从地环起了手臂,勾住了赵云澜的脖颈。 “就这么说呗!”赵云澜嘴角一扬,吃定他。 “……” “咱都那啥了,你还害羞啊?”赵云澜嘴贱心痒,说着说着还又拐到某条旖旎的澜肠小道上去了。 “你……你怎么什么话都……若被人听见……”沈巍简直不知道该拿他和他那张嘴怎么办。 “哈哈哈……”赵云澜被沈巍惊诧的表情给逗乐了,他心情极好地大笑道:“听见了怎么样?怕误会啊?可没有误会啊,我这在下面的都不怕,你怕啥?” “你……你……你闭嘴!”沈巍被他气得脸红到了脖子根,表情极其不善地低吼了一句。 “想让我闭嘴,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诚意了!”赵云澜笑得更深了,沈巍越是脸红、越是嗔怒,他越觉得过瘾、欲罢不能,恨不得把自己在床上那点“劣势”狠狠地从嘴上给扳回来。呵,某人还是很介意的。 沈巍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他现在根本不想理他,只想脱身。在他心中隐秘而神圣的那件事,全然因爱而生,可被赵云澜放肆地宣之于口,似乎一下就成了粗俗又轻佻的行径,沈巍这个一万年禁欲系的“正人君子”,是难以接受的。 “哟!”赵云澜拉了个高音,坏坏地说:“反抗别有情趣啊!” “……” “别动!想下来是吧,行……那咱就上床!”赵云澜有力地喝停了他的挣扎,最后却用气声抵着沈巍的耳朵说完了这句话,他觉得气氛不错、状态更不错,忽然真就拨起了打“翻身仗”的算盘! 赵云澜把沈巍轻放到床上,顺理成章地占据了上位,俯身刚想落下一个吻,就被沈巍的双手撑住了胸脯。 “云澜,不玩儿了好不好!”沈巍流露出央求的语气,他一时不能接受的还有“白/日/宣/淫”这个想法:“这个时间……不合适!” “这有啥合适不合适的,天都快黑了,趁早!”赵云澜抓住了他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一口,随后分于两侧,压着不放了。 沈巍被他掰开了手,也不抗议,只是崩着脸,皱了皱眉,红晕未退。 赵云澜明明一直占着上风,却还委屈巴拉地说:“小巍,你这是在拒绝我吗?你,不要我?” 沈巍看不见,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嘴上哀怨,脸上实则挂着邪笑,他心软了,他不舍得了,他宁可委屈他自己了:“我怎么会不要你!” 赵云澜阴谋得逞,反倒不急了,花了三秒钟收敛了一身痞气,满含温情地低头吻住了沈巍…… 沈巍方才投入,突然睁眼一把推开了赵云澜,赵云澜猝不及防,差点翻下了床,他刚想发作,就见房门已被人推开了。原来是他太投入,而沈巍又太警惕,比他早一步发现了不速之客,几乎是在门把手转动的瞬间就推开了他! “老赵,你们……”大庆依旧是先进来了半个脑袋,不过这跟他整个人进门也没什么两样:“你们不会又在吵架吧!” 沈巍惊恐万分地僵坐在床上,脸色已经煞白,赵云澜是脸红脖子粗,吹胡子瞪眼,难怪大庆会觉得这两人“又”吵架了。 “沈巍,你没事吧,是不是老赵又欺负你了?”大庆进了门,懵懂无知地关心着沈巍,还大有标中靶心的意思。 “对,我又欺负他,你想知道我怎么欺负他的吗?”赵云澜没等沈巍开口就咬牙切齿地说,平生第一次,他想吃猫肉火烧的心真的不能再真了。 “赵云澜!”沈巍气急败坏地叫了一嗓子,又及时地抓住了赵云澜的一只手。 被他连名带姓的这么一吼,赵云澜着实惊了一下,但也没妨碍他本能地又送了一只手盖住了沈巍的手。 大庆看着两人手叠手,后知后觉地说:“我是来问你们要不要下来一起吃饭,我……来的不是时候吗?” “没有,大庆,我们……知道了。”沈巍回他。 赵云澜牙关不松地掐着音量,阴森森地说:“来得正好,可以滚了!” 大庆目光来回在两人的脸上转了几圈,最终还是以不能理解也没想理解的姿态转身出了门。 天下还有比这更坑主人的猫吗? 门内,一时无语。 “云澜”,终于还是沈巍先开了口,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格外的温柔,全没有一点怪责或不悦:“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还能想什么,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或者要我告诉你我想吃猫肉? 赵云澜不知沈巍的心思,被他问得哭笑不得。 沈巍见没回音也没动静,往前挪了挪,主动地搂上了赵云澜,轻拍着他的背说:“别生气,大庆没坏心的,我们……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算啥?安慰?补偿?同情? 赵云澜的伶牙俐齿全体炸飞了,缓了半晌回了一句特别傻X的话:“沈巍,你没怎么样吧,没……没伤到哪儿吧……” 沈巍松了口气,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接了话:“你没事就好!” 赵云澜觉得沈巍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好到不可思议! “云澜,要不我们今天一起下楼吃饭吧。” 沈巍有几日没有下楼,估计是想念大家伙了,赵云澜当然不会阻止,虽然他今天一点也不想下楼。 “好,都随你,不过……”他终于缓过了这口鸟气,又想要“逗”一下他了。 沈巍侧头等着他往下说,可还没听到声音,就又被他横抱了起来。 “咱俩这么好,怎么能老让别人误会咱们在吵架呢,不合适!”赵云澜说着话不由分说地已经出了门。 沈巍拗不过他,放弃了,要下楼吃饭的想法,后悔了,但是来不及了。 楼下沉闷得一批,估计是大庆碎嘴,通报了赵大处长今日心情巨恶劣,营造了这么一个人人自危的氛围。可是一见到赵云澜抱着沈巍下楼来,一群人立马就又鲜活乱跳了起来,加碗筷的加碗筷,挪桌椅的挪桌椅……其实除了沈巍不习惯,在座的所有人都看惯了赵云澜抱他,早就习以为常、没想法了,而且饭桌本来就是赵云澜的大型秀恩爱现场,谁也不会因为“嫌弃”他而和桌上的美食过不去。 每次沈巍在场,气氛都特别轻松,赵云澜今天除了没瞅大庆一眼,该说说,该乐乐,谁也没怠慢。大庆向来心大无城府,才不跟愚蠢的人类一般见识,便也晾着赵云澜,怡然自得。沈巍向来话不多,偶尔搭上两句,或回应两句,赵云澜吃饭、说话,和大家互侃逗乐,极力营造轻松欢快的氛围,但目光几乎全程都落在沈巍的身上。沈巍自己用餐,除了是赵云澜给他夹菜,其余都不需要他费心,但凡碰到带壳带骨的,赵云澜都会放在自己碗里剔剥干净了才夹给他,沈巍本来就吃得很少,每次简直就是在意思意思,然后就陪着大家或是让大家陪着,直到这顿饭结束。 “祝红!”在一片嘈杂的碗碟碰撞声和话语声中,沈巍突然正色对向了祝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事出有因 赵云澜听到身边的人这一声唤,立马就知道他有什么想说的。沈巍发声轻,赵云澜又替他唤了一嗓,并示意大家禁声。 祝红在饭桌上只要开过口,沈巍就知道她在哪个方位,他正视着她说道:“亚兽族长老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想知道他老人家现在是否安好?” “好,他很好,你放心。”祝红毫不迟疑地回了他,带着略显官方的平实口吻,仿佛她早就知道今天要考这道题,答案早已了然于胸,而且不容置疑。 沈巍显然对她的这个答复,从语调到内容都很不满意,或者说无法博得他的信任,又追问到:“那他近况如何?我可否有幸见他一面?” 沈巍问完,祝红下意识地看向赵云澜,像是在询问如何作答,又像是在征求是否能让他们见面。赵云澜斟酌着该不该插话,两人这么一对眼,话语一停滞,便见沈巍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不难猜到他俩在彼此使眼色,沈巍顿觉已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我只想知道他是否安好,还是……” 这一句话没说完,即刻就显示出了说话之人心里的疑虑和不安,赵云澜刚忍不住要说话,楚恕之就先开了口。 “祝红,虽然这事我们都亲眼目睹,但你最有发言权,大人既然问了,你就实话实说,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让人误会!” 赵云澜不说话了,他觉得这种时候反而是楚恕之接了这个口才更可信,他也不看祝红,转而扭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巍,不管怎样,真相或多或少都会对他造成些打击,他只在意他会有什么反应、又要如何打开他的心结。 祝红明理,同时也清楚沈巍心里会怎么想、甚至会怎么过不去,她当然是不想看到他过于负疚的。 “行,沈巍,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我首先声明,我不知道赵云澜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现在说的保证一字不假。我太叔公为了替你去除地阴之气,耗损了半世修为,他老人家现在是活得好好的,不过需要很长时间休养恢复,目前不宜见面。但我蛇族自有我蛇族的修练法门,你不必过分担忧。还有,我太叔公说了,救你,是他自愿的,什么也不图,所以,你若真心谢他,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便是不负他一番心血了。” 祝红一口气说完,颇有飒爽之风,几乎令赵云澜肃然起敬,挑起了大姆指赞她聪慧过人、应对得当。祝红瞥了一眼他那根手指头,显见地抬了抬下巴尖,得意又不屑。 “祝红说的句句属实,我可以为她担保,大人,您不必太过挂心。” “是啊,沈教授,太叔公他生性开明豁达,风趣幽默,是个好人,好人都会有好报的!”林静补充道。 沈巍一直没有发声,从祝红开口,他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直到她说完坐了下来,他依旧“看”着她,目光就像是粘在了她的身上,一动也动不了。 “沈巍……” 赵云澜唤他,沈巍没反应,赵云澜连换了三声,最后正了正身板抓了他的手,沈巍才如梦初醒地回应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明白了,既然不宜见面,那就先不打扰他老人家清修了,你替我先转达一声谢意,日后我必定当面道谢!” 一句听似礼貌的话,沈巍说得极为郑重,也没有要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不休的意思。他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即使自己身陷于某种情绪中,也很少有行露于色的时候,不过此刻却让人有些费解…… “好,我一定带到!”祝红爽快地应答,同时也发现了沈巍直愣愣地注视着自己,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向着赵云澜游移了一下,见他并不关注她,便略感失意地扭头坐下来继续吃饭了。 赵云澜浓眉深锁地看着沈巍,因为他仍在盯着祝红,几乎“看”入了迷。 “沈巍!”赵云澜捏了捏他的手。 沈巍有感,微微朝着他转过头,但目光却没有跟过来,非但没跟过来,几秒钟后,连头也扭回去了,继续盯着祝红发呆。 赵云澜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祝红,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更何况沈巍其实看不见!可再怎么看不见,这么投入地盯着一个女人,啊不,美女蛇看,赵云澜总还是相当“吃味儿”的。 桌上好几双眼睛看着这一幕,目光都在沈巍和赵云澜的脸上不停地切换着,极力捕捉这两人各自精彩的表情。八卦心和好奇心总是并驾齐驱,引发了一路遐想…… 祝红已经开始坐如针毡,浑身不自在了,就算赵云澜这么看她,她都会觉得心脏受不了,虽说沈巍比瞎子好不了多少,但被他这么一眨不眨地盯着……已经没有什么词可以形容这怪诞的体验了。她霍地站起身,低着头不看任何人地抛下一句“我吃完了”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祝红前脚刚出门,沈巍居然跟着站了起来:“祝红……走了吗?” 赵云澜跟着他起身,酸胀不安地回他:“是啊,刚出门,你想什么了?” 沈巍没答话,只从那个怔望了许久的方向收回目光,转而落在了餐桌上每个人的身上,包括赵云澜。一圈过后竟像泄了气似地卯回了座椅上。 赵云澜大不乐意,心说什么情况,祝红一走,剩下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儿,是让你失望了吗?他侧头猛扎了一眼桌上那几个,除了楚恕之根本不理他以外,余人通通一秒低头数饭粒,脑袋瓜子上都刻着:我们有罪,但我们忍不住! 赵云澜哪有心情再呆下去,转身毛糙地踢开了自己的椅子,没打招呼就突然抱起沈巍上了楼…… 一离了人群,赵云澜满腹酸水顿时油腻腻地往外滋:“沈巍,你今天可伤我心啦,你不仅伤了我的心,还把人家祝红给吓跑了你知道吗?” 赵云澜把沈巍放到椅塌上,半蹲着在他的大腿上按摩,按一下摩三下,暧昧不明! 楼下人群未散,沈巍怕他又要“作怪”,也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云澜,你先下去听汇报吧。” “赶我走是吗?你今天反常啊!”赵云澜大为不满,但理智告诉他事出必有因,在没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他又不免担心,说着便起身用手背试了试沈巍的额头。 “我没事,你办正事要紧,别把他们困久了。”沈巍有些时日不说“我没事”这句口头禅了,他通常会用“我好好的”之类来代替,机智地“敷衍”他。 赵云澜撤回手,听着他脱口而出的话,敏觉他是心不在焉,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不过他还不生气:“好,先办正事,我这就把他们叫上来。” “别了!”沈巍急打断他,回了回神伸手去摸赵云澜。 赵云澜迅速接住了他的手,抓着这只手,他就觉得安心了不少:“那一起?” 通常没有赵云澜的召唤,是不会有人主动上楼汇报的,其实大家还是更习惯在楼下等着赵云澜,偶尔沈巍也会跟着一起。日常汇报没什么正经事儿的时候,沈巍只要在场,赵云澜就会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嘴,沈巍看不清,来不及躲,每次都尴尬得不行,装傻充愣、见怪不怪的也就不提了,可沈巍自己皮薄、也不敢想象旁人看他的眼光,架不住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当众“动手动脚”,又不知他是故意还是讨好,情之所系,终是不舍得怼他,一来二去,也就没有舍节操陪君子的雅兴了。 今天赵云澜已经作够了,沈巍才不要跟他一起,他手上紧了紧,很是温暖,恰到好处地哄着他:“你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你,快去快回!” 快去快回,这话赵云澜爱听,他大抵也知道他是害羞,可不害羞还能撩出个啥劲儿呀! “行吧,那我去去就回,你别胡思乱想,别背着我做小动作,别又想瞒我什么,别……” 赵云澜不苟言笑地说了一堆,最后突然扯开嘴角,贱兮兮地凑到沈巍的耳边:“别太想我了!”说完迅猛地在沈巍的耳廓上啵了一口,看着他毫无意外地整张脸“刷”地一下熟透了,才意犹未尽地慢踩着退步出了门。 沈巍掉了一地鸡皮疙瘩,对于这个海星人随时随地肆意抖落的荷尔蒙碎屑,不习惯却也不讨厌。他不自禁地笑了笑,笑容随即溃散,他慢慢低下头,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双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0章 第五十章喜忧参半 沈巍此时睡颜平静,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弧度,眉眼劲秀、透着柔和;颜廓清朗,如刻如流……好看,真心好看!如此好看的生相,曾几何时却时时刻刻藏匿在森冷的面具背后,战袍更是染了血亦无法窥见的墨色,穷尽孤独…… 赵云澜想起昨晚沈巍唤他“昆仑”,这是他第一次把“赵云澜”叫成了“昆仑”! 从虫洞出来的时候,沈巍说找了他一万年,他虽触动却也没有因此给他更多的情感回应,只当他是在找回一个伙伴、一个故人,更或者是求问一个答案。恰巧他就是那个人、那个答案,万年后便顺理成章地衔接了彼此看似基于使命的碰撞。却原来,他万年前浮光掠影般地与他命运交错,擦身而过时早已把爱情的种子播在了他的心间!一直以来他不想他过问、想要隐藏起来的,不止是当年昆仑近乎惨烈的结局,更是一份生生埋压在心底、秘而不宣的浓厚情感。 凡人一世,在悄然瞬逝的时间洪流中何其短暂轻渺,但若为了某件事、某个人,誓死等待或坚持,仍会变得漫长和沉重,可那也不过百年光景。沈巍的一万年,对于赵云澜来说,只是刹那间的光影重叠,一个转身就已脱身离开。而对于沈巍来说,却是一步一个脚印,真实而冗长。他以当时的沈巍无法理解和释怀的方式离开,对他是怎样一种残酷的“抛弃”,无人可想、无法可想!一万年沧海桑田,他却忍辱负重、初心不改,这份执著何尝不是坚持到融为本能的对爱的信念。一句“找了他一万年”、一句“不后悔”,沈巍原是早已先于他表白了心迹,只是他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 谁能配得上这样的沈巍! 赵云澜感慨遐思,喜极神往地隔空描绘着令他心动不已的眉眼,直到看见他睁开眼,他收了手依旧未动声色,专注地凝望着他的眼睛——他眼中是他的倒影! 沈巍仿佛知道赵云澜对着他,默视了一会儿后,心意相通地伸手在他脸上,做了一个与他方才相同的、未及碰触的动作。赵云澜蘧然心动,一把抓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小巍,我爱你!” 猝不及防的抓握、猝不及防的告白,沈巍刹那一怔,随之展开了一个堪称甜蜜的微笑。 “云澜,你醒着!”沈巍轻声说,忽又想起了什么,淡下笑意:“你没睡好吗?” “怎么会,你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睡不好。”赵云澜扯住他的手放到嘴上啄了一口,不太正经地说道:“你想什么呢?” “哦,没有,我……我想……”沈巍没顺着他的“意思”接话,话锋一转,说了句让赵云澜差点吐血的话:“我想见祝红。” 这跳跃得也太快了点吧,赵云澜简直没法适应,但可能是因为他刚才一直在用脑的关系,很快就思路奇清地理出了某些关联点。 “沈巍,你昨天好像说你看见了,看见什么了,是不是和祝红有关?”赵云澜正色说道:“眼睛现在还疼吗?” 沈巍摇了摇头:“红色,模模糊糊的红色能量团,但看得不是很真切,时有时无。” “原来如此!”赵云澜回想着,又轻柔地摸了摸他的眼睛,忽而酸酸地说:“见她容易,可你别把人家看得不好意思了……你都没这么看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这么看过你?”沈巍话一出口,似乎是觉得自己“失言”了,侧埋了头不敢正视赵云澜,他不是害羞,更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又或是害怕赵云澜追问,何时?何地? 赵云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即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哈,彼此彼此!” 赵云澜一通电话向祝红解释了个大概,若不是这通电话,祝红怕是有日子不愿踏进他家的大门了。 误会解除,祝红大大方方地让沈巍看了个够,不只是她,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来求他看,仿佛被沈巍“看见”立马就能刷出十七八倍的存在感,同时还能证明自己有多与众不同。八卦没得磕了,但沈巍的视力恢复有望,一时间群起欢腾,只有赵云澜,提心吊胆地生怕他再挨痛流泪,紧不离地时时敲打他切勿急于求成。 沈巍并没有刻意为之,他只想证实那是不是他的幻觉,确如不是,无须拔苗助长,“看见”指日可待。果然,顺其自然地过了四五日,沈巍就完全告别了纯粹的盲影时代,从他的眼睛看出去,再也不是千篇一律的黑影,每个人仿佛都披上了一袭象征自身的动感彩衣,微妙地映射出各自的性情与身份。 比如祝红那一身个性十足的红,犹如一笔泼墨重彩,浓情似火,随性勇敢;郭长城是“白色的云”,楚恕之是“黑色的雾”;大庆披着一件黄绿色的厚斗篷,说它厚是因为看着有些臃肿,流动不畅,但却很亮,像被荧光笔涂抹过的那种颇为扎眼的亮;林静和赵云澜是普通人,周身覆贴着流转的暖黄,可能与情绪起伏有关,或明或暗、或浅或淡,简而言之,赵云澜的“颜色”比林静的更明快一些…… 所有不具生命的事物,仍然呈现出一个影子,但轮廓却清晰了不少,稍加鲜艳的也能窥出其色相,大都一眼就能识别;移动中的物件,如同搅动着气流行进,更易捕捉……沈巍原本的视界就和普通人有所差异,如此这般,常人无法体会,但对于他来说,虽是见人不见貌、见物不见微,但也等同于能“看见”了。 赵云澜心疼他未能完全复明,但对于他这么奇特的眼光,仍是赞叹不已,不夸张地说,他就是行走的能量探测仪,实在是……太酷了!不过自己在他眼中没什么特别,他不免有些失落,怎么说他都是镇魂令主,而今也非常人能及,连小郭都有自己标志性的“白能量”属性,他为什么只能和林静一较高下? 其实沈巍也有疑惑,明知赵云澜今非昔比,他却“看”不出来,不过他特不特别,不需要用眼睛看! 沈巍越来越好了,自然也就越来越独立了,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件坏事,但对越云澜而言,却是喜忧参半,原因不言而喻。 沈巍表里如一地遵守不轻用能量的承诺,主要是心疼赵云澜,同时也因为心里已经足够有底了。他的能量,向内运行、维持正常的身体机能是没有问题的,偶尔提一口气,只要控制得好,甚至能让他暂时性的耳聪目明,但要用来愈伤或抵抗病痛,言之过早;此外,先前为安抚赵云澜,第一次外用能量导致心痛发热,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眼下的极限,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所谓的极限将会离他越来越远,但尚待时间去证明。好在,不是不能用;生活中也并不需要用。 家已经再也困不住沈巍了,他想要走出去,想要接触外面的世界,想像任何一个正常人那样融入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本也无可厚非,赵云澜没法阻止,因为没有阻止他的理由,他再怎么样想要把他护在自己的身边,也不能违背常理、以爱之名剥夺他的人身自由。 不过,他是设了底线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大事 跨出家门的第一站,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特调处。特调处是赵云澜第二个家,是沈巍熟悉的环境,且安全有保障,最重要的是两人同进同出、车来车往,赵云澜可以半步也不离沈巍的身边。而沈巍撇开所有理由不论,他是有意先要让赵云澜结束长时间在家照看他的生活,重回工作岗位! 特调处没有案子的时候着实清闲,日常“打杂”都有一众手下自觉包揽,赵云澜最多动动嘴皮子,极难得有埋头公干的时候。他自从和沈巍有了那层关系,总没个正形,浑身上下轻得不剩二两骨头,在特调处也不例外,分秒必争地腻着沈巍钻进自己的“单人房”里过两人世界,也不知道他啥时候置办的,硬是腾出块地方安了一张十分惬意的大躺椅,不是按着沈巍休息,就想要抱他一块窝着,沈巍太不习惯在办公室里被他搂搂抱抱,暂时又没法脱身,只能就犯偶尔歪躺上一阵。他们也呆不了一整天,没什么事通常午后就会离开。这样过了几日,沈巍就不想坐赵云澜的车了。 特调处离家不远,沈巍更喜欢散步来回。赵云澜全程陪同,就怕他看不细致,出什么意外。结果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沈巍行动自如,即使脱开赵云澜的手,也没有丝毫的退缩和不方便,不知情的路人根本看不出他有异于常人。赵云澜知道他是想要适应一下车来人往的环境,并不勉强牵他、也不刻意带路,只时刻关注着。 一袭正装的沈巍步履沉稳,脸上也焕发出了久违的自信。他还是喜欢暇时在街边的长椅上小憩片刻,享受阳光。阳光洒在他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为他清冷英气的侧颜镀上了几分柔和与温暖。赵云澜每每看着他,崇敬感都会油然而生,他是黑袍使,无论历经几番沧桑变故、身负多少命运的枷锁,都无法抹去他发自本心的那份勇者不惧的从容与澹然!赵云澜还很得意,因为这个勇敢的“大美人”是他的,是只为他倾付纯情的小巍! 回到家,沈巍总是显见的有些疲惫,不知为什么,赵云澜感觉自从他走出了家门,就变得心事重重了,在特调处也时常有意无意地跑去看圣器,对着它们闷声不响,也不知是在练“眼力”,还是在琢磨别的什么。赵云澜最怕他心里压着事,他不张口,就很有可能在打什么单干的主意,他岂能不闻不问。 “沈巍,你是不是有心事?”赵云澜看着立在窗前发愣的的沈巍,心情难免有些沉重,但身体却故作轻松地往床上一搭,手支着头似漫不经心地问:“不和我说说吗,我可不想见你这么郁郁寡欢的,你也不想我猜疑吧!” 赵云澜以为沈巍会说“没事”,或者和他扯一些有的没的来敷衍他,不想他却单刀直入地问:“云澜,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圣器归位?” “归位?归什么位?怎么归位?”赵云澜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颇为惊讶地问。 沈巍转过身对向他,神色凝重地说:“就像镇魂灯一样,四圣同时归位,天下才能永久安泰,地星也能获得更好的资源,这些你应该都是知道的。” 赵云澜皱眉看着他,万没想到沈巍一开口,就是这么一件大事。 “四圣不是没有同时归位过,可见安泰也不是永久的,那这和现在的安泰有什么分别?” 沈巍低头,似乎在思考他说的话,过了一会儿走到床前,坐在赵云澜的身边,语调倏然温和了许多:“对,你说的没错,谁也无力苛求永久,同样的,谁也无法预料未来的变数,四圣既然已集齐,就该发挥它们最大的效力,而不是留在特调处当摆设,你不认为,现在时局尚稳,正是未雨绸缪的好时机吗?” 赵云澜默不作声。 沈巍见他不回应,摸到了他的手拍了拍,更温柔地说道:“云澜,寻回四圣的初衷本就是要让它们归位,虽然我们现在有时间,但这件事必须放在心上” 赵云澜无奈地望着沈巍,他虽然语音轻柔,甚至带着几分乞探的口吻,但神情却是认真又坚定的。 “既然有时间,我们就不能先好好享受生活吗?再说你的伤……” 沈巍摇了摇头,清淡一笑:“我的伤没有大碍,现在也不是要去冲锋陷阵,只是这些事情必须作个了结,断不能重蹈覆辙,再让任何人有机可趁或为此牺牲,你说是吗?” 沈巍说得不无道理,有些事悬而未决难免夜长梦多,赵云澜何尝不知,圣器无论在谁的手上,都会是隐患无穷。他不是没想过归位的事,也没有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只是一来不知道该怎么做,二来山河锥要怎么办?解除封印吗?虽然夜尊几乎能量全失,而以他今时今日的手段,再封印他一次应该不难,但眼下这平凡相守的日子才过了几天?他是真心不想理这些事,只想以不变应万变。可沈巍显然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思虑,他终究是放不下海星和平和造福地星这两件“家事”!今天又开诚布公地说开了,他即便不理,他也还是会耿耿于怀,他不安心,他又怎能安心! “啊!咳咳……”赵云澜清了清嗓子掩示了一下自己的不情愿,抬手搭上沈巍的肩膀,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的都对,那依着我们家大人,现在要怎么做?” 沈巍没理会他的调侃,再次低头,似乎是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中。赵云澜有感,虽然他开了个头,但这未必就是件说做就能去做的事,不然他早就动手了。 “嗯,我们都知道四圣聚合能自动归位,但现在缺了镇魂灯……我也还没想到能令其它三圣各自归位的方法。” 没想到?这就是你愁眉不展的原因吗?赵云澜心里很不仗义地一松,起身倒了杯水塞到沈巍的手里,“诚意十足”地说道:“不急,慢慢来,只要没有危险,我什么都听你的。” 沈巍接过水喝了一口没说话,过了几秒钟,又抿了一口,他似乎并不渴,也不想喝水,只是这么走一个过场,最后像是润够了嗓子,踌躇着开口:“我想先回地星……” “什么?” 赵云澜才不紧不慢地上床盘起两条腿,摆出一副闲来愿闻其详的姿态,闻言,腿都没拆直就夸张地“掉”到了沈巍的近前,脑袋急凑过去,整张脸从下往上,目光犹如一张捕食的蛛蛛网,粘盖在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组织好了措词,正色说道:“我知道我不该阻止你,毕竟你是‘回家’,但你那个‘家’水太深,和你有干系的人,也只想拿你当工具使。以前你无往不胜,他们不敬你,却也没胆子反抗你,可你也看到了,只要你一失利,转眼就让他们给卖了。现在你身上有伤、眼睛也没好利索,这种时候你把自己给暴露了,能有什么好事儿?你是地星人没错,但地星不适合你、地星人也不适合你,你想去那地方干嘛,我代劳不就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出事 沈巍低头听着赵云澜的话,眉头开始收紧,其实他猜到赵云澜会反对他回地星,但亲耳听到这些话,还是觉得刺耳。 他顾虑他的感受,如非必然,尽可能地事事都不瞒他,但现在看来最终结果是事事都会受到阻挠;他还没说要去干嘛,他就说要代劳,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帮他卸下这个不属于他的担子?沈巍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仿佛被人拴住了脖子,怎么服软都讨不到好。 “我生来就是地星人,我不适合难道你更适合?我的伤、我的眼睛,以后也未必会变得更好,难道这样,你就要一直替我成为黑袍使、代劳所有的事情吗?”沈巍略显激动,长时间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一触即发。 他的话明显地夹枪带棒,让赵云澜极为不爽:“你不要歪曲我说的话,我是怕你现在力不从心,被他们欺负。再说了,该捉的人我捉了,该平的事我也平了,谁当这个‘黑袍使’有那么重要吗?咱们俩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那我又算什么?永远做你的附属品,靠你养着、靠你护着,以一个地星人的身份在海星躲躲藏藏一辈子吗?” “沈巍!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把你当附属品了?”赵云澜霍地站直了,全身崩紧、轻颤着大声说道:“你是在怀疑我对你的真心,还是在漠视我对你的关心?或者,你是觉得我别有用心,想要一手遮天、把你的地星据为已有?” 沈巍依然低着头,两手十指紧紧地箍着水杯,杯里的水开始不安地晃动起来。 “你……你误会我了……” “我看是你误会我了吧!”赵云澜高音打断他,在他身边来回踱着步,火气开始上冲。 沈巍轻叹了一声,方才那几句话大概是他冲赵云澜“发力”的极限了,他很快就“泄了气”,同时自觉有欠考虑、伤了他,于是倏尔放慢了语速,又柔声道:“云澜,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回地星……” “地星,地星,你信不信我一刀切,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下死封,管它怎么自生自灭,我们谁也不用去了!” 赵云澜再一次打断了沈巍的话,说完猝然抽走了他的水杯,猛地往地上摔去。水溅了一地,水杯却被地毯接着,完好无损,但也没能改变它四分五裂的命运——赵云澜不甘心地冲上去补了一脚,踩爆了它! 爆裂声如同砸在沈巍心上的一记重拳,他猛然惊起,转身望向赵云澜—— 他的身形笼罩在一片近乎金灿灿的暖光中,却有千万缕黑丝混乱地游移在其中,这些黑丝很快就纠结成了一些气雾状的小团,企图聚拢壮大、淹没周围的亮光。如同一场无声又激烈的博弈,光明不断地从黑暗中破升,把成团的黑雾击溃,重新分解成黑丝,而那些被分解的黑丝,如同失去了份量径直往上窜移,像电流一样直冲脑门…… “云澜!”沈巍破口大叫,声音嘶哑而低钝。 可赵云澜听不见,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暴力幻想中,仿佛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像那只水杯一样踩个稀巴烂,这个世界才能平静、干净! 沈巍想去抱住他、制住他,可惜他这次没有那么好运,被赵云澜一甩手,踉跄着半跪到了地上。他扶到手边的椅子刚想爬起来,可还没站直,赵云澜的脚就到了。沈巍依然本能地想要抱住他,只是他的手终究没有他的脚快! 一刹那,连名字都来不及叫出口的一刹那——沈巍才伸开双臂,敞露出的前胸就结结实实地挨了赵云澜一脚,这一脚几乎把他弹飞出去,他重重地撞在门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身体如被抽走了筋骨般软软地歪倒下来。 赵云澜一脚踹在沈巍的身上,立时就清醒了一大半,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直眉瞪眼地看着沈巍倒地,如亲眼瞪视着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攥出了胸腔,连皮带肉地被人掐着,痛到不能呼吸、没有任何的思想活动……极致的空白过后,他像即将窒息而死的人,突然吸到了空气,倒抽着长气扑了上去。 沈巍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他的身影,靠近他的瞬间,一股炫亮的金黄色自他胸前发散,仿佛是它淹没了所有的黑暗,又仿佛是所有的黑暗被它敛尽——一丝不剩! 这炫丽的一幕犹如在他自己的心口同一时间爆发,气流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却是冰凉澈骨的寒意! “沈巍,沈巍!”赵云澜抱起他,双手颤抖、声音颤抖、全身都在颤抖。 这一刻,沈巍极想用能量抹去他的记忆,因为他不敢想象,带着这样的记忆,他要如何自处,可他根本抬不起手,更不用说发力了,他张了张嘴,意料中赵云澜低下了头。 “别……伤害……自己,不然……我……不饶……你!”沈巍断断续续,吐字却异常清晰地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沈巍……沈巍……” 赵云澜紧紧搂着说完就失去了意识的沈巍,放声痛哭,除了叫他的名字,忘记了所有的语言;不舍得放手,忘记了抱他上床……夹杂着饮泣,一场接一场地痛哭…… 暮色四合,一行人踏风而至,才迈进院子说笑声嘎然而止。 “老赵!不会是老赵的哭声吧!”大庆第一个听到,似乎还不太敢相信。 “没错,是赵云澜……”楚恕之话音一落,所有人都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起来,他心里最慌乱,知道十之八九与沈巍有关:“希望大人没事!” 林静:“破天荒啊,老大能哭成这样?” 祝红和郭长城闭口不言,只顾着进门,一个忧心忡忡,一个战战兢兢。 赵云澜抱着沈巍正巧抵着门,外面的人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敢贸然撞门,一时竟然进不去,只听见赵云澜的哭嚎声。叫他他不理,叫沈巍也没有人回应,不用问,肯定是沈巍出事了! 房门没有上锁,楚恕之使力,拧开把手、慢慢推开了一人宽的门缝,余人一个个侧身蹭了进去…… 赵云澜依然抱着沈巍坐在地上哭,他嚎了将近一个小时,居然还有眼泪,不过眼睛已经哭肿了,声音也变味儿了。 林静蹲下探了探沈巍的鼻息:“活着”! 楚恕之拽起他,又一把推开了赵云澜,赵云澜像条滑溜的鲶鱼似的往一旁歪去,好几个人呼拉就围上了他,七嘴八舌地叫他。 楚恕之把沈巍抱上床,一边查探一边焦急地叫问:“赵云澜,大人怎么了,白天不还是好好的吗?你倒是说话呀!” 赵云澜听到叫声突然就止了哭,他抹了把脸,起身窜到了楚恕之的面前,昂起头、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说道:“我打他了,我踢他了,这儿,这儿!” 楚恕之瞪视着赵云澜点在自己心口上的手,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说,什,么?” “老赵,你,你清不清醒啊?”祝红一听就急上了,感觉赵云澜是要寻死! 大庆机警地上下左右扫视了一圈,脱口而出道:“老赵,你不会是又对沈巍发火了吧,你……你控制不住自己了吗?” “对,我控制不住,我冲他发火了,他被我踢晕了,也可能是痛晕了……”赵云澜毫不掩示地承认自己的罪行,但一点也没有知错悔改的神情,反倒是咬牙切齿地对视着楚恕之、挑拨着他的怒火。 楚恕之横眉怒目,揪起了赵云澜的衣襟,二话不说就往门外拽,出了门,赵云澜几乎是被他拖行着,一路滑下了楼,最后像团脏手的烂泥巴一样,被嫌恶地甩在了院子里的水泥地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蹿火 一串人尾随而出,赶着来拉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没人来得及思考、辨伪,毫无头绪,只能见招拆招! “别管啊,没你们的事儿,谁他/妈敢多管闲事,别怪我翻脸!”赵云澜屁股着地、双手后撑支起半个身子,不知死活地叫嚣着:“老子今天还没打够,沈巍不经揍,来啊,老楚,咱俩比划比划!” “赵云澜,你吃错药了吧,你若真是有心这么对沈巍,那刚才哭谁呢,眼泪不值钱是吧,可也没见你这么哭过啊……”祝红快人快语,话虽指着赵云澜,却更像是说给楚恕之听。 大庆踱着猫步,冒着“生命危险”试图靠近赵云澜:“老赵,你玩够了没啊,有这时间你不去陪着沈巍,不用照顾他了吗?” 赵云澜根本不理旁人,只对着楚恕之似笑非笑地说:“怎么,光打雷不下雨啊?上次我骂你是‘狗’,沈巍可没少教育我,现在我把他打得躺在那儿起不来了,你就这么干看着?” 好几张嘴在灭火,可赵云澜一张口就把火焰吹上了天。楚恕之两手握拳,大跨一步冲上前,朝着赵云澜的大腿就出了一脚,他没有从上往下蹬,只是用脚面朝向他的腿侧,更像是要踢翻他。 “错了,不是这儿,是这儿,冲这儿啊!”赵云澜指着“命门”,求死心切:“我这儿没伤,比沈巍能受!” “找死!” 楚恕之被他挑激得整个人都炸出了黑气,凶神恶煞地重新揪起他,拳头挥到了半空中,突然被人拦腰抱住了,赵云澜的身前也同时多出了一双手,扣着手指把他往后拽。 “楚哥,别……别这样,赵处是急坏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郭长城闭眼坑着头、壮着胆说。 祝红在一旁急得跺脚,眼见大庆和郭长城得手扯开了两人,立马就冲过去横在了中间…… 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林静最是不屑,所以只有他留在房间里没有下楼,不过他也提着心,一直站在窗前隔岸观火。眼看着五个人都扎到了一块,男男主角剑拔弩张、相持不下……林静摇头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床上的沈巍:“最终还是要靠我这个科技界的国民老公来替你救这场火啊!” 若不是楚恕之脚下留情,赵云澜大概已经在为他不见得会来到这世上的子孙后代呼天抢地了;若不是楚恕之的拳头慢了半拍,赵云澜的脸大概也已经五彩斑斓了,或者楚恕之根本就没想要真的揍这混/蛋处长,可他一被牵制住,倒像是错失了良机,反而奋力地挥起了永远离那张脸差一寸的拳头,也不像是虚张声势;赵云澜被大庆扣着,被祝红抵着,手脚没处使力,也不能把脸卸下来,送到楚恕之的拳头下,三斤半的鸭子两斤半的头,光剩一张嘴在那咆哮蹿火…… “林静!林静!”大庆眼尖,看到林静在二楼窗口挥手,像见了救星似地大叫了起来。 这一叫,所有人都偃旗息鼓,同时望向二楼。林静把窗玻璃敲得嗡嗡作响,因为背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到他在不停地向后转头示意。 赵云澜第一个挣开了所有的束缚,喊着沈巍的名字,一路跌跌冲冲地往回赶,剩下几人紧随其后,谁也不敢落下。 赵云澜进了门几乎是粗鲁地摔到了床上,手却是极其温柔地覆在了沈巍的脸上:“沈巍,沈巍……”他唤了几声没有看出沈巍的反应。 “那个,我刚看见沈教授睁眼了,啊不,好像是眼皮跳了……”林静冲赵云澜解释说,一边碎步横移,把自己埋进了一群人的中间。 赵云澜貌似不怎么在意他说的话,手从沈巍的脸上移向他的脖颈,又抓住了他的手:“沈巍,你怎么这么凉,你是不是冷?你能听得到我吗……” 他们从特调处回家,沈巍直到现在还穿着正装,赵云澜一直没在状态,现在才算回过了神,他也不管房里有人没人,说着话就要抱他起来脱衣服。旁人一看,都识相地自觉退出了房间,只有楚恕之放心不下没离开,但也没发话。他上前帮着赵云澜一起给沈巍换衣服,赵云澜没有不自在,两人还配合得挺默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沈巍确实是全身冰凉,不是先前那种极端的凉,只是缺乏温度。赵云澜把室内的暖气开到了最大,又接了热水来帮他捂擦,楚恕之一直在旁边站着,能搭手就搭手,搭不上就干杵着看,赵云澜没赶他走的意思,他没心思、也不需要避嫌。 沈巍心口的旧伤本就是碰不得的地方,生生挨了这么一脚,赵云澜心里真是害怕到了极点,不知他会这样昏迷多久。没想到,当天凌晨时分,他竟有了动静。赵云澜和楚恕之都没合眼,沈巍一有轻微的声响,两人都警觉地发现了。 “沈巍,你醒了?”赵云澜惊喜万分,可等待他的却不是值得欣喜的事。 沈巍只偶尔睁开眼,但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在一刻不停地痉挛抽蓄,冷汗如瀑。他时而蹙眉、时而闷哼低吟,对谁的叫声都没有反应,赵云澜捏遍了他的全身,也没得到该有的回应,他仿佛是醒着,却又没有意识。 像沈巍第一次忍痛时那样,赵云澜抱起他陪着他煎熬……那天祝红送来了“地阴九虫”解了他的痛,可今天呢?还有谁能解他的痛?他又能做什么? 沈巍这样的状态不出一个小时,就把他又一次熬脱了形,脸色灰败,嘴唇发紫,不停地翻着眼皮,样子有些吓人。楚恕之第一次亲眼目睹他这般枯萎垂死的模样,惊心的感觉犹似在被人生啃,缓慢而残酷,更不用说沈巍本人是怎样痛苦了。 “大人,这……这是怎么了?” “痛,他痛!”赵云澜带着哭腔说。 “要多久才能过去,就这么……硬挺吗?” “不知道,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敢想。 赵云澜后悔了,当初为什么会选“去地阴”,如果沈巍只做一个普通人,他既不会痛,他们也不会三番五次为了能量、为了地星而吵架!可是没有选择,是没有选择的吧…… 楚恕之也后悔了,后悔刚才没有让赵云澜付出代价! “老楚,怎么办,怎么办……”赵云澜控制不住又开始飙泪、嘶哑着求助:“他这是要命的伤,我怕……我怕他熬不过去,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楚恕之眼眶发红,掩藏不住怒意:“你干的好事儿你问我?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 楚恕之是真不心疼赵云澜,又在气头上,说话拣着痛点踩。平日里就事论事,赵云澜算是个有胆有识、也称得上重情重义的人,可就是身上拧着一发浑劲,豪放是豪放,但往往血气方勇,言行举止不过大脑,还自我感觉良好。尤其是大战以后,一点即燃,动不动就张牙舞爪,好在他对沈巍一往情深,向来都是宠护有加。现今算怎么回事?不管有多气脑情急,能对他下得去这手,还是这么重的手,实在是不可理喻! 至于沈巍,黑袍使谈情说爱就是件无法想象的事,谁知竟还用情至深,已经到了能倾尽所有的地步。楚恕之虽然不解,但也看得明白沈巍是如何地珍视赵云澜,他对黑袍使毫无保留地信奉敬爱,肝脑涂地再所不惜,若非如此,今日断不会对赵云澜手下留情,不弄死他也要叫他脱层皮,能这么安分地站着怼他两句,已经是自制到骨子里了。 帮不了沈巍,也无法以身代之,赵云澜只能守着他、陪着他,每一分、每一秒,看着自己刻骨挚爱的人遭受噬心之痛、抱着视若珍宝的身体,却隔着无法逾越的屏障,给不了他一丝温暖和慰藉——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你看我啊 楚恕之没见沈巍好转,对赵云澜又心生疑忌,便扎根不走了,但他不忍见沈巍每况愈下的“惨状”,天一亮就遁到了门外守着。 楼下数人,除了提心吊胆生怕房里又传叫骂声、枝生出什么拳脚事端,倒也自给自足,横七竖八地挨过了一晚。见楚恕之铁了心要当这个门神,想想过了一晚,火头应该是灭了,留下来能多个照应,便也没有拦他的理由。 沈巍的情形除了祈祷什么忙也帮不上,赵云澜更不用说,比死人多口气地钉在床边,谁都搭不上腔。众人留下来无济于事,只有帮他守好了特调处这个门面摊子,让他少一份后顾之忧。 郭长城跟着心情沉重的大部队一起出门,转身提了满手稀粥早饼又折了回来。楚恕之虽然没胃口,但不想忤了他的好意,便杵在房门口食不知味地减轻了一半分量。郭长城向门缝里张望着,跃跃欲试。 “傻瓜,你送进去他也不会吃的”,楚恕之面无表情地说,忽而眼神一冷:“也没脸吃!” 郭长城不敢“造次”,一脸被踩着脚面又不敢往回抽的表情,讷讷地说:“赵处他……也挺可怜的!” “可怜?”楚恕之嗤之以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郭长城咽了咽口水,缩着下巴尖,稍加刻意地瞪出一双水汪汪的大呆眼说:“楚哥,不管他再说什么,你别再对他动手了……沈教授会心疼的!” “呵!你还懂得挺多啊,就你是明白人?”楚恕之背贴着墙,交叉抱起两臂,微扬着头,眼神从上而下地睨看着他。 郭长城嘴角抽了抽,没笑成,可楚恕之还是从他这个蹩脚的假动作里看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心情竟然没来由地舒缓了些,又接着说道:“放心吧,不用我动手,也够他受的了。” 这回郭长城笑出来了,带着一种名叫“满足感”的、不自觉的情绪和“赵云澜的早餐”,转身下了楼。 “长城!”楚恕之姿势没变、表情也没变地叫了他一声。 郭长城停在最后一道台阶上回头扬脸望向他。 “我不在,你照顾好自己!” 楚恕之的话音带着他惯有的高冷气,一点都不温柔,但郭长城的脖领子里,却像突然灌进了一阵暖风,背上丝丝痒痒地冒出了一片细汗——兄弟情,真温暖! 一行人回了特调处,谁也没心思办公,大半年过着天高皇帝远的日子,关起门来插科打诨、逍遥散漫惯了,赵云澜带着沈巍上了几天班,虽说心思全不在他们身上,但多少是受了约束,原本都盼着他俩别出现,可今天少了这两人,个个垂头丧气、心情失落,还为他们此番境遇挂念到了极点。 “我越来越看不懂老赵了,人类发起脾气来是不是都这样没轻没重?他也不怕要了沈巍的命!可他的反应明明比对自己挥拳还痛上一百倍,你们说,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大庆愁得两眼无光,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既为沈巍不平,又极想为赵云澜找托词。 “简直是本性尽失、丧心病狂……这还是咱们老大吗?”林静对于赵云澜亲口承认的“罪行”深信不疑,他在他眼中已然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了,但连沈巍都挨了刀,他也觉得不无隐情!却也无从猜测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因何起了争执,竟闹得如此不可收拾。 祝红心神不定,人是回来了,心却落在了赵云澜家,若不是因为那人眼里没有她、身旁又容不下她,此刻她真想守着他:“不知道赵云澜怎么样了……还有沈巍,无药可解的痛,这次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她看得明白,这两人息息相通、休戚与共,只怕赵云澜没被楚恕之打死、没被自己呕死,也会陪着沈巍痛死! …… 沈巍从睁眼至今已过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从他的身体反应来看,疼痛非但没有减少,还在不断地加剧,和此前发作不同的是,他的意识始终是不清醒的。正因为不清醒,一惯的忍耐与克制早已崩坏,除了神经性的抽蓄,双手还不停地乱抓乱撕,双脚也开始凭空蹬踹。他神志不清,没有轻重,赵云澜怕他伤到自己,抱着他,紧箍着他的手臂、同时护住他的心口。沈巍便在他怀里极尽反抗,每每挣扎几分钟,一口气逐渐耗尽,又似醒非醒昏沉沉地瘫软下来,任由身体自己折腾。赵云澜拣着他这“空当”,匆忙帮他擦汗、换睡衣,把他从水里“捞”出来,等他忙完手上的活,喘不上两三分钟,沈巍又开始了新一轮抓狂,一次比一次“凶残”,赵云澜的双手几乎僵硬抽筋,越对他使力,越心疼,却又不得不这么做,更不愿假手他人…… 沈巍受伤痛折磨,容貌气色颓败得几乎没法看,惨白的肤底青脉突兀、泪目腥红;胸前的伤口周围扩散出血丝,密集可怖……别说楚恕之不忍面对,就连赵云澜自己都不敢看他。他抖瑟着替沈巍系衣扣的当下,沈巍突然坐了起来,直视着前方,慢慢睁大了眼睛。 “沈巍?”赵云澜一惊,不知他是不是终于醒了。 沈巍目不斜视,几秒钟后忽然急切地擦过赵云澜,翻身往前“爬”去,可能是因为意识混沌,他的动作极其不协调,匍匐扭动,就像趴在一个逼仄的洞穴里寻找出口,方向不明、四处碰壁,还努力伸长手臂,仿佛眼前有什么触手可及的事物,他正迫不及待地要去抓住。 “怎么了,沈巍,你要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拿啊……”赵云澜觉得他还没清醒,但仍被他的一举一动吸引着,极力想要了解他无意识或潜意识里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昆……昆仑……昆仑……”沈巍突然叫起了昆仑的名字,语调从低到高,从小心翼翼到悲情嘶吼。 眼看着他就要翻下床,赵云澜一个箭步迈到床尾,想也不想直接躺地接住了他扑落的身体,紧搂着翻了半圈,抱起他。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沈巍,我就在你身边啊!”听到他叫昆仑,赵云澜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应着他。 沈巍对赵云澜丝毫不在意,急切地想要挣开他,只是他虚脱得厉害,根本站不起来。赵云澜舍不得和他强拗,半跪着双臂围住他,给他移动的空间,又契而不舍地捕捉他的眼神。 “沈巍,你看我,你看我啊,我就是昆仑,是你的昆仑啊!” 沈巍全身心都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听也不看他,甚至觉得赵云澜防碍了他,他越要往他眼前凑,他越是回避他;看不见他的容貌、意识不到他在身边,沈巍此刻只望向脑海中的那个人。 “你去哪儿?你别走,别走……昆仑……昆仑……”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伴随着昆仑的名字越来越虚弱,直到完全淹没在他的喘息声中,犹如骤欲冲天的火舌,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在片刻间熄灭了,他眼前的世界也随之覆灭,眼底昏然失色,泪水瞬间涌溢。 赵云澜惊跳着捧住了他的脸:“沈巍,你别哭,我没走,我不走,你不要难过,不要为我哭……” 沈巍被赵云澜捧着脸,强行对向他,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游离在赵云澜“以外”的世界里,茫然又惨淡:“你没骗我,你真的走了……你去哪儿了?我要怎么找你?” “不,沈巍,你已经找到我了,我不会再抛下你,不会再不告而别,永远都不会再放开你。” “沈巍,是我该死,那样消失在你的眼前,让你痛苦了一万年,让你孤独了一万年,让你背负了一万年……” “你看看我好不好,你醒来好不好,我是你的昆仑,我是你的云澜,你看我啊,你要我啊……” 赵云澜拭着他的泪水,如泣如诉,沈巍却木然地僵硬着身体,对于赵云澜的动作和言语无动于衷,他似乎安于身陷在那份绝望里,仿佛只有这悍然的心痛才能抵御身体的疼痛。 解不了他的痛,更抹不去他心灵上的创伤,心心念念,却又视而不见;咫尺相依,却又远隔万年! 即使沈巍现在混乱无知,犹似在梦中,但得不到他的回应,赵云澜仍被伤得千疮百孔,泄了气似的放任自己沉浸在无力感中,心疼到肝肠寸断。他知道他不是不要他,而是要不了他!他突然能理解他们初见时,沈巍那局促不舍的握手、闪避隐晦的眼神了——他不知前尘,而他却是一眼万年,面对已经不记得他的心上人,含悲茹痛、行所无事地压制住发酵了一万年的爱意——该有多难!原来,他穿越万年,带给他的不是信念和希望,而更是一场梦魇,是经久不衰的灵魂之痛!此时此刻,他宁愿沈巍这万年来从未对他动过情,他甚至想把那段自己一手促成的相遇相知的记忆,从他的脑海里抽出来,掐灭、握碎! 赵云澜心神滞乱中,沈巍挣开了他的手,转了个方向,再次崩直了一条手臂、奋力地在空中挥舞:“弟弟……弟弟……” “停下来,停下来,别想,沈巍,不能再想了!”赵云澜眼前浮现出他失去所有,心如死灰地放弃了自己的场景,他抓起他站了起来,强硬地把他整个人揽进怀里,大声喝止…… 一个充满了寒意的声音从赵云澜的背后传来:“我不准你碰他,不准你碰他!”沈巍说着,不知从哪里暴发出一股狠劲,臂力奇大地骤然推开了赵云澜。 赵云澜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身体几欲力竭,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猝不及防地被他推了个踉跄,一时没站稳,退出好几步,还没来得及回神,沈巍面容忽紧,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心口,他痛苦地低吼,绞拧着衣襟,下一秒,攥在心上的拳头猛地拉开距离,挥拳朝着自己重重地砸了回去。 “不要!”赵云澜吓得魂飞魄散,厉声疾呼,却因为极度恐惧,全身血液骤冷、通体冰封凝固,一动也无法动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压垮了 沈巍的拳头仅差毫厘就要落到他自己的心上,千钧一发间被一根蓝色的细丝绊住了手腕,不光他握拳的手,他整个身体都被楚恕之的傀儡线圈着,一时禁锢,再无挣动的可能。 “别,别,老楚,不能啊……”赵云澜知道楚恕之是在救他,但对沈巍使出这样的手段,他无法不抗拒。 “你没看到吗,大人他痛迷糊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楚恕之满头大汗、气喘如牛,不是因为耗力,而是因为情急之下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出手救下他,太过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沈巍虽被外力制住,但疼痛未减,他“不幸”从浑然的心痛中跳脱了出来,注意力重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上。他垂头望向那些意外的束缚,徒劳撕扯、表情痛苦扭曲;被挣开的衣襟袒露出骇人的伤疤,扩散的血丝触目惊心、偾张欲燃,霎时红透了他每一寸煞白的肌肤……他仿佛被不可抗力所驯服,抬头张了张嘴,倏地惨然一笑:“云澜……” 沈巍确实没清醒,但在这不清醒间,他说的每一个字、想着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生命中最深的眷恋和执念!最后那声脱力的低唤极尽柔情,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把赵云澜的心碾成了齑粉! 赵云澜抱住他坠落的身体,撕心裂肺地急喊:“老天爷,求你,求你,别让他疼,别让他这么疼,该受罚的是我,我替他,让我替他……沈巍!沈巍……” 沈巍在他怀里剧烈地痉挛,直至昏死过去;楚恕之默默地收了线,已是满脸泪水…… 赵云澜把他抱回床上,极度压抑、跪泣着轻揉了一会儿他的手腕,直起身来时晃了晃,他稳住自己,又俯身在沈巍的额头上印了深深一吻,随后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楚恕之的身边。 “老楚,替我……守着他”,赵云澜一手压住他的肩膀,气息不匀地说:“别再……别再……用那玩意儿绑他……不合适……” 他说完,头一耷,整个人的分量都压向了楚恕之。 “赵云澜!”楚恕之架着他,腾出一只手摸了电话:“赵云澜不行了,赶紧来人……” 赵云澜支撑不住了!他被疲劳、愧疚、惊吓和心痛给压垮了! 如胶似漆的赵云澜和沈巍终于分房睡了,人大都围在沈巍的房里,因为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把赵云澜留给了祝红一人,祝红如愿以偿,尽管她已经不再对这个男人的感情存有任何的期想,但在他倒下的时候,她按捺不住地想要留在他身边、想要为他做任何事,也想为他救沈巍,只可惜她无能为力,除了照顾他。 沈巍急痛昏迷,全然无感至少免除了疼痛的折磨,现在他的体内有能量支撑,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对他眼下的恢复未必是件坏事。而守着他的人也能获得暂时的平静,尤其是楚恕之,他宁可浴血沙场都不愿意再对沈巍使用异能,这将是一件不堪回首的事,足矣令他很长一段时间心如芒刺。 “楚哥,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大家都在,别像赵处那样硬撑……”郭长城见自己的金刚大神都倒下了,楚恕之又红着眼睛,直觉地认为他也快了。 “他那是自作自受!”楚恕之嘴里没好话,心其实是软的,赵云澜夜以继日地守着沈巍,同样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知道和亲眼看见还是有差别的,所以他早就顺气了。 “你够了吧,老赵都那样了,你还嫌不解气?”大庆拉了脸,轻握着拳头怒视着楚恕之,他此刻如果是猫身,估计已经呲出了尖牙:“就算他对沈巍做了不该做的事,要教训他也轮不到你,而且我敢打赌沈巍不会怪他!” 楚恕之“哼”了一声,没搭他的话,除了沈巍,别人说什么、怎么看他,他根本不往心里去,更不屑于解释,不然他就不是楚恕之了。 “喂喂,自己人就别闹了,沈教授还没醒,老大又躺下了,我们是不是更该齐心协力帮他们渡过这个难关,不然谁都交待不过去吧!”林静出来打圆场,中立永远是最好的明哲保身之道,不得罪人,还把道理给讲明白了。 房里一时没了声音,就好像不懂规矩的探示者,被查房的医生逮了个正着,怒斥了一句“肃静”,所有人都闭了嘴,各自消化着各自的情绪。 赵云澜病来如山倒,前半夜不省人事,后半夜开始发烧说糊话,林静兑了退烧药,捏着鼻子给他灌了下去,他长时间没有进食,身体里的水分恐怕也早已嚎干了,整个人就像一枚烤过头的红薯,发不出汗,干烫! 不用擦汗也不用换衣服,还挺省力,祝红守着他,听他用破锣嗓音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沈巍的名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已经麻木了…… 有药吃还真是不一样,次日早晨,赵云澜烧退了一半,人也清醒了,只不过脸色难看,喉咙象是糊了一层金属膜,声音闷着,开口呲啦得人耳膜发痒、头脑发胀。他自己还没感觉,照样扯着嗓子找沈巍。祝红端着一大杯白开水,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抵到他嘴边,赵云澜确实也是渴得冒烟了,不用她灌,自己接住一仰而尽。 “沈巍那儿有人守着,他还没醒……” 祝红的话还没说全,赵云澜已经推开她,东倒西歪地闯去了隔壁房间。早就听到声响的几人都给他让出了道,大庆迎着他把他扶到了床边。 “沈巍,沈巍……”赵云澜凑近了看沈巍,两张脸都是菜色,谁也没比谁多一分生气,沈巍醒着痛苦他心疼,不醒他又等不及:“这都多久了,为什么不醒?老楚,你是不是……” “是什么呀,大人根本没醒过!”楚恕之也不管他想问什么,凭直觉堵掉了他的话。 赵云澜抚摸着沈巍的头发,不惜泪地又哭了出来,他脚软直接跪在了床前,大庆提了他几回,可他就像落地生根的泥菩萨,死沉! “赵处,你别急,沈教授会醒的,他的脸色比先前好了很多,身体也没有那么冷了,不信你摸摸!” 郭长城走到他近前安慰他,顺手和大庆一起使力想要把他架起来,不过没成功。楚恕之皱着眉拉开郭长城,拽住他一条手臂拎了起来,又随脚把床边的椅塌踢到他的屁股下。 “真的吗?真的吗?”赵云澜听进了郭长城的话,攥出沈巍的手贴到脸上,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比较热,所以还是觉得沈巍是冰凉的:“我帮你捂捂,沈巍,我好热!” 赵云澜确实好热,手心发烫,脑袋也还是昏胀的,甚至连眼皮都沉得想重新合上,可他就是死扛着不走了。 知道他醒着是不会离开的,没人拦他,除了祝红。 “赵云澜,趁着沈巍没醒,你再去补一觉,不然你这样子哪还有能力照顾别人?”祝红托着药来“捉拿”赵云澜,这货现在的状态就是典型的药不能停! 赵云澜充耳不闻,仿佛他的生命里只剩下看着沈巍这一件事。 祝红耐着性子走到他跟前:“不睡也得把药吃了,一会儿我去给你熬点粥,你多久没吃东西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吗?” 赵云澜厌烦地侧过身,背对着祝红,俨然是一副不想搭话的姿态。 祝红把装着水杯和药的托盘伸到他的眼前,又去扯他的手。赵云澜一直举着沈巍的手,冷不防被她一扯,手一松,沈巍的手就落了下去,他下意识地去看他,视线又被托盘挡住了,这前后一眨眼的功夫,芝麻绿豆点儿大的事,赵云澜却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炮仗,说炸就炸,抬手就拍翻了碍眼的遮挡物,盘子杯子全落到了床上,水不可避免地泼溅到沈巍的手上。 这一下赵云澜急红了眼,霍地起身带翻了椅榻,紧张地抓起沈巍的手呼着,恨不得伸出舌头往上舔。 其实杯子里装的是温水,根本不至烫到谁,只是他过分紧张,搞得旁人都凑了上来,祝红也不例外,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摸沈巍,赵云澜哪里还会让她碰,扣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拗,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声道:“看你干的好事,我说要吃药了吗?我说要喝粥了吗?我说要你管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一步登天 赵云澜说完竟把祝红甩了出去,祝红没防备,赵云澜的手劲也不轻,被他这么一甩,她就差没坐在了地上。 这脾气电掣风驰般毫无道理地呼啸而来,因为太过出乎意料,所有人都愣了神,唯一做出的反应就是目不转睛地“观看”。祝红难以置信地望着赵云澜,既委屈又愤怒,但她还没来得及落泪或是发怒、也没想好该示弱还是该奋起顶撞他的时候,黑身黑脸又压到了她的面前,赵云澜毫不怜惜地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径直把她扯出了房间。 “不许你再进这个房间,你离沈巍远一点!”他的嗓音本就已失真,裹挟着暴戾犹如口吐魔鬼之音,令人脊背发凉。 “赵云澜,你说的是人话吗?”祝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肯定那是愤怒的泪水:“我怎么沈巍了,明明是你自己……” “住嘴,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你再多说一句,这个家以后你也别来了!”赵云澜霸道狠绝地说,仿佛祝红触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家规,他誓要执行家法,把她“扫地出门”。 “沈巍没有伤到啊,你发什么疯?又关祝红什么事?” “赵,赵处,红姐可都是在为你想、为你好,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太伤人了!” “老大,你是不是病傻了,我也没给你吃错药啊……” 旁边的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前后脚追着赵云澜,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了抱不平。楚恕之翻了翻白眼,没跟出门,他只管守好了沈巍,对于赵云澜的无理取闹,好似既不意外也无暇理会。 祝红早已挣开了赵云澜的手,忿然作色道:“谁不知道你护着沈巍,用得着这样昭告天下吗?你是在提醒我这是你和沈巍的家,我打扰你们了、妨碍你们了、破坏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吗?” “对,没错,你就是打扰我们了、妨碍我们了、破坏我们的二人世界了,你是多余,你们全体都是多余,全该消失,老子一个也不想看到!” 赵云澜气势汹汹地指着祝红的鼻子,越说越离谱,本来就不怎么能发声,还尖刻咆哮,一句整话说得像在铁板上利刃刮锈,嘶磨得旁人个个呲牙咧嘴、蹙眉缩脖,耳朵里像落了锈屑般地锐痛难耐。 赵云澜说着转起了圈,好像在找什么能发泄的事物。走廊上空空荡荡、没什么摆设,他只能胡乱砸墙、踢墙……知道他在气头上,整个一不好惹的主,所有人都本能地撤开了一步,祝红却不放过他,她也在气头上,见他动手动脚,忍不住脱口而出—— “赵云澜,别把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我看你是失忆了,这么快就忘了沈巍为什么躺在那儿!” 这句话就像一脚踩到了赵云澜体内的地雷,他猝然怔愣了两秒钟,深喉炸响,暴发出一声厉吼。不知是被自己的声音轰了,还是原本就头痛耳鸣,赵云澜朝着自己的耳朵猛击了两掌,捂着脑袋抬起头,双眼腥红,目中无人,突然就横冲着一头撞向了墙…… “啊!” “老赵!” “赵……赵处!”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吓破了胆,祝红腿一软终于坐到了地上;郭长城捂着嘴,差点没咬了自己的手指头,好在林静和大庆还有足够的理智,在赵云澜倒地的一瞬,接住了他。 “我不能伤你,我不能……不能……死也不能……伤你……沈巍……沈巍……”赵云澜的大脑像被洗劫了似的,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导致他头破血流,眼前一片模糊,最终陷入了黑暗…… 这作死的级别堪比一步登天! 楚恕之听到惊呼,从门里窜出半边身体看到了最激烈的一幕,他还心有余悸,没来得及使出“那玩意儿”阻止他。 赵云澜见了红的脑门被七手八脚地堵上了,幸好是在走廊上,墙距短,冲击力不大,他应该也不是真的想寻死,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但林静很冷静地背起了他:“去医院!” 祝红抹着眼泪跟了出去…… 楚恕之抱着手、叉开两腿稳如泰山般立在沈巍的床边,见郭长城像个游魂似地飘了回来,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安慰他:“不用太担心,赵云澜应该没什么大事!” “嗯,林静哥也这么说,但是……但是……”郭长城抹了把额上的汗,望着床上的沈巍轻叹了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沈教授一天不醒,赵处也不会‘醒’!” 楚恕之更直白:“大人,您再不醒,赵云澜就挂了!” …… 赵云澜轻微脑震荡,止了血、上了扎带,外伤暂无大碍,但他原先就“有病”,被一大波花式滴液困住,在医院耗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人还是迷糊的,挨了床继续昏睡。好在他终于开始发汗,林静和大庆便一直贴身照顾着;祝红也没走,不过她去了隔壁房间,一个人窝坐在墙角,目光呆滞地望着沈巍,心里却在挂念爱着他、而不是爱着她的那个男人。幸好,这几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否则,恐怕要上演“眼神杀死你”的桥段了。 这天夜里,沈巍终于醒了,先于赵云澜。 “沈教授,你醒了,太好了!”郭长城第一个发现,他好不容易劝动楚恕之闭会儿眼,自己便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巍,沈巍这时候醒来,他仿佛立了大功似的兴奋得两颊泛红,同时就差没来一句:赵处有救了! 楚恕之听到他的惊呼声,人已经到了床前,谨慎地拉开了郭长城,目光炯炯地审视着沈巍,因为“醒了”不代表“清醒”了,他此刻已经做好了要用身体制止他一切伤害自己的行为的准备! “小郭!”沈巍清晰地辨别出了郭长城的声音,昭示了他的清醒。 “大人,您没事了吗?”楚恕之小心翼翼地问。 沈巍听到楚恕之的声音,微微皱眉,他有不好的预感:“赵云澜?” “你躺了三天,他撑不住,到隔壁房间睡下了。”祝红过来接了口——女人,撒谎自然得像呼吸一样。 沈巍闭上了眼,缓了好几分钟才又睁眼,虽然他依旧苍白憔悴,但眼神已经是异常得清明了。楚恕之确定他是真的“醒了”,长出了一口气,扶他坐了起来。 “带我去见他!”沈巍借着力,并不是要坐起来,而是准备直接下床,更令人意外的是他仿佛突然有了力气,语音也透出了厚实感。 “沈巍,你别急,先顾着自己,赵云澜睡醒了自然会过来的。”祝红还想阻止他,为了他、也为了赵云澜,当然也为了自己,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沈巍解释赵云澜现在的情形。 “放心,如果他真是睡了,我不会吵醒他!”沈巍淡然说道,他心里很清楚,赵云澜绝不会是“睡下了”这么简单,因为依着他的性子,要睡也会睡在他身边,眼下人没在,自己身边还围着一群人,想必他“不在”很久了,他不去看一眼、不确定他有事没事,哪还有可能先顾着自己! 楚恕之没说话,大人要干什么,他都不会唱反调,只管照护好他;郭长城也没说话,手心里却捏了把汗,因为这种状况下见面,一定不是赵云澜所希望的。 沈巍站直了,没有马上迈步,而是又给了自己一些时间缓了缓。他虽然担心,但并不缺乏头脑,赵云澜如果真出了什么大事,至少祝红不会出现在他的房间里,所以,他适当平复了一下心绪,又作了一番调息,随后脱开了楚恕之的手。 楚恕之从一边拎了件长袍搭到沈巍的身上,继而顺从地肃然随行。祝红也闭了嘴,让开了道,正常的沈巍,即使不说话,那份气场也足矣令她退怯,更何况她又能以什么立场和身份阻止他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软肉 沈巍推门而入的一瞬,房里两个大男人不知在谈论着什么,有说有笑,轻松自然,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吵醒赵云澜。一见沈巍,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了一声,脸上的轻松劲儿像晴日里的彩虹,不似真实出现过一样,倏然隐没得半点痕迹都不剩了。 这个房间平时不住人,就和客房差不多,家具摆设一应俱全,但只有一张靠墙的单人床,还是那种简之又简,人一坐上去会发出吱嘎声响的轻便床。赵云澜长手长脚、躺得又极其随意,半边胳膊肘几乎都垂在床沿外,脚还伸不直。 沈巍准确地步向床位,原先挨边挡着赵云澜大半截身子的大庆和林静,不得不站起来让位给他,动作却不爽气,他们不是不乐意让位,却是不愿让他见到某人此刻的狼狈相。虽说沈巍看不真,但赵云澜人还迷糊着,全身汗湿,头上又缠着纱布,一探一摸什么也瞒不住!只是谁都没想到,沈巍方才提了一大口气,稳了身形、又灌以双目,就是为了来仔细清楚地看看赵云澜,他此刻只怕是比谁都看得真切。 这个还不为人知的隐蔽“技能”,沈巍还没有像今天这般大胆地使用过,他曾对着熟睡中的赵云澜试过一次,当时他状态极佳,可也只是如同拍摄对焦、而后按下快门般的点到即止,沈巍有自知之明,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强性行为不需要付出些相应的代价,比起一味地涉险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他现在更安于在心里“见他”。虽说眼下也不是“万不得以”,可对他来说却已是“非用不可”! 饶是沈巍有心理准备,仍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到了。 “云澜,云澜!” 沈巍半蹲下,一手托住赵云澜悬空的手臂,一手轻柔地按在了他围着纱布的额头上——他病了、受伤了、憋屈地窝在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陋塌上,他这般贴着他的耳朵,却仍然叫不醒他! 一瞬间,沈巍感觉自己胸前的伤洞变成了一张可怖的血盆大口,呲着獠牙,啃噬着他心尖上的软肉——他粉身碎骨也要保全的那一处! 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的心痛和惧怕,他唯觉通体碎寒,如坠地裂深渊! 楚恕之一直紧挨着沈巍蹲着,沈巍此刻背对着众人,他压制着的、微不可见的颤栗,别人或许看不见,他却立时察觉到了。 “大人!” “沈巍”、“沈教授”……随着楚恕之一声紧张的低唤,所有人都涌了过来。虽然赵云澜看似不省人事,但沈巍更让人担心。 “没事!”沈巍平淡地说,他顺着楚恕之被扶坐了下来,呼吸稍显沉重,神色却镇定如常。 “沈教授,你别担心,老大……他只是累到了;他头上那个……那个……已经去过医院了,医生说没事,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林静结结巴巴地向沈巍描述着赵云澜的病状,有些话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不过沈巍也没有追问。 “是啊是啊,他迷迷糊糊是因为吃了药,睡过这一晚,明天保准生龙活虎,沈巍,你千万别着急啊!”大庆接口安慰道,他倒也没夸大,赵云澜本来就不是什么弱不经风的人,沈巍现在也醒了,自己主人啥德性他还能不清楚么! 沈巍沉默地听着,却没闲着。大庆和林静照顾人虽不至于手忙脚乱,但也不怎么勤快,赵云澜头上的伤倒是不渗血,裹缠着的纱布虽没染透,却浸了汗水,触手粘腻,他正在帮他层层解开。 “毛巾、纱布!”沈巍沉着而清晰地说。 祝红进门就发现赵云澜被照顾得“乱七八糟”,早就提了盆水等在一边,想找机会帮他料理,闻言,迅速给他递上了毛巾;林静看着沈巍利落地拆下了赵云澜头上脏兮兮的布条,不免有些尴尬,捧着医院带回来的换药装备,自觉地担当了沈巍的下手。 沈巍帮赵云澜擦了汗、抹了药、最后给他绑上了白净的纱布……他的每个动作都落在点上,不止游刃有余,还恰当地分出轻重缓急,避免弄疼了他……大家都一言不发地瞅着,也插不上手,只是纳闷“看不见”的沈巍是怎么做到的。 赵云澜全程没睁眼,只是拧着眉心轻哼了几声,直到沈巍扶起他,楚恕之搭着手一块帮他换衣服的时候,赵云澜含糊不清地叫了沈巍的名字,沈巍这才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轻拍了几下他的后背,这已经是从头到尾他做的最亲昵的举动了。赵云澜也很玄乎,被沈巍这么拍了拍,神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给人一种他终于睡安稳了的感觉。 “把他抱去大床上吧,小心头!” 沈巍最后对楚恕之下了简短的命令,依然是不急不燥、温润有礼。他从进门到出门,没说上几句话,而且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但他按部就班地做了最重要、也是最需要做的事情;不显山、不露水,却是饱含着温柔和爱意!赵云澜原本病容惨淡、衣衫不整,现在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 回到房间,沈巍示意楚恕之稍等片刻放下抱着的人,自己转身走去衣橱前打开了门……皱眉,要命的乱……沈巍颇感自责地叹了口气,继而“费力”地翻找出一条毛巾被,回到床前刚想亲手铺开,顿感一阵虚弱来袭,他撑着床沿稳住自己,眼前已刹时不见了清晰的景物。 “大人!”楚恕之惊呼,赵云澜难得被他“温柔以待”了一回,他却恨不得立马把他扔出去。 “等等!”沈巍喝令他,抬头扫向祝红:“祝红,麻烦你铺平了垫在他身下……” 祝红被点了名,如梦初醒般应声接过毛巾被,机械化地动了起来。身后围着看“入迷”的几人也醒了,大庆机灵地上前扶住了沈巍,关切询问:“沈巍,你怎么样?” 沈巍当然是“不怎么样”,可他没露声色,更没卸力,点点头拍了拍大庆的手背。 楚恕之终于把赵云澜脱了手,转身就把沈巍也扶上了床半躺着。沈巍确认一切妥帖、赵云澜也已经睡踏实了,才调整好坐姿,一言不发地靠着床头闭了会儿眼,再睁眼时已掩藏不住显见的疲态,但他全无睡意。 大庆坐在床尾,目光崇敬地望着沈巍,忍不住开口先问了一句大家都想问的话:“沈巍,你这次……真的是老赵伤你的吗?” 沈巍没有对向他,也不答话,他伸手去摸了赵云澜的手,握住了才抬起头,直接越过大庆的问题,语音平和地对向众人道:“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从何说起,好像一下子身在了特调处的审讯室里,再无辜、再事不关已,也要为自己即将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承担后果,不可妄言、不可轻言! 沈巍却更直接地发问:“他怎么会伤成这样?是不是他自己……” “是我!”已经再次退到墙角的祝红,突然激动地蹦了出来,不顾形象地哭着说道:“沈巍,是我,是我刺激了他,可他……可他太不是个东西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乏善可陈 祝红满腹委屈大于悔愧,但也没在任何细节上添油加醋,她既不为自己澄清、也不替赵云澜遮掩,沈巍说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她果真连某人说话动手时的神态语气都描绘了出来,不掺假! 算招供也好、发泄也好,总之祝红说完,气儿顺了、哭声也绝了,沈巍还听到有人拧了把毛巾……祝红嘴里骂着赵云澜不是个东西,骂完却又旁若无人地去给他抹了把脸,她的动作不轻,仿佛不是在擦汗,而是在抹去他脸上的脏东西,不过说到底,赵云澜对她再不仁,她也还是做不到对他不义。 沈巍不用看也知道她在做什么,又刚听完她的倾吐,直觉她不光是受了委屈,多少还有些嫉妒,这些弯弯绕绕的情感内心戏他不怎么懂,也不会去细究,但赵云澜把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欺负”到痛哭流涕、悲愤交加——确实,不是个东西?可起因还不是因为他太维护他、太在意他了么!有那么一瞬间,沈巍心里是激荡的,嘴角差点破出一弯动情的笑意,不过他克制住了这不太善意的走神,蹙起眉心,自我检讨般地松开了赵云澜的手。 祝红说完,余下就剩楚恕之最有发言权了,和祝红激昂愤慨的女声相比,楚恕之语调沉闷,也听不出情绪波动,他从赵云澜自己招认“打了”沈巍开始,不紧不慢地衔接上祝红的叙述,依然对某一环节闭口不言,因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赵云澜自己讨打、讨骂、不躺平了不过瘾! 沈巍侧耳倾听,串联起他昏迷以后,赵云澜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最后脑海里反复跳出他撞墙的一幕,只觉后怕得遍体生寒,他恨不能此刻就把那人从床上揪起来,撬开他的嘴,让他为没有听进他说的话而忏悔! “沈教授,赵处是心里着急,才犯下了这些无心之过,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你别太难过,也别生他的气,不过等他醒了,还是要好好劝导他,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郭长城在沈巍并未显露出情绪的脸上擦着目光,语气温软,中和了楚恕之的冷硬,但他此时对着默不作声的沈巍,并没觉得比对着喜怒无常的赵云澜更放松,忐忑胜于紧张! “无心之过?我看是不能自已吧……”林静忍不住反驳道,但转念一想,谁知道这“不能自已”的混/蛋处长,醒了会不会因为他们什么都告诉了沈巍而气炸,再说了,某些人天天耳鬓厮磨,逞口舌之快没有生命危险也是要破财的,于是他十分谨慎地咽回了估计是不太中听的评语,只唉声叹气地说了句:“要不是他伤人又伤己,你们俩现在都说上话了!” 赵云澜虽然成了个伤患,可显然没有博得多少同情,这几日来的所做所为,往轻了说叫乏善可陈,往重了说已经快天怒人怨、激起公愤了,他自己吃了苦头还毁掉了在一班人心目中固有的领导者形象,不管他在不在乎,沈巍在乎,他势必要为他扭转这个劣局,因为他已经有了猜测和判断的依据。 “嗯,我都知道了”,沈巍挪下床,端正地坐在床沿,声音有些虚颤,却依然很镇静:“这些天让你们受累了,道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辛苦大家到楼下等一会儿,我有事要同你们商量,很快就下来。” 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已经和盘托出,沈巍就像个独自沉浸在故事里的读者,只思考不提问,没插过一句话,未了却说有事要商量,还把他们“请”去楼下,明摆着是要避开赵云澜,虽然大家猜不透有什么可“商量”的,但都非常顺从地依言行事。 沈巍确是有意避开赵云澜,虽然这人现在应该是构不成“威胁”的,但沈巍想求万无一失,既然不想让他听到,就不给他听的机会,赵云澜气性爽直,就算他突然醒了,声音也会比人先出现,不怕被他撞破而措手不及。 等几人接踵出了房门,沈巍慢慢转过身,对向昏睡中的赵云澜,他目光呆滞无神,充满了疲惫,因为他刚才“用力过猛”,导致他将持续一段时间完全看不见了!他也才从伤痛中醒转,为了“见”他,不思后果地“擅用”了能量,沈巍料想身体怕是不容易放过他的,但有些话他不得不现在就说,“这口气”还不能不续! 能量、圣器、地星,今时今日,这些都是赵云澜不愿他触及的,可他是黑袍使,只要活着,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必须完成的使命,而赵云澜终究是个普通人,无论他意外获得了什么样的能力,也难冲破凡身的极限。沈巍突然强烈地希望他们能回到从前,赵云澜不需要知道太多、担负太多,更没有身陷在这份感情里,使命所趋,他们共同进退,无论他怎么护他、救他于危难,他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但别把他这个人放在心上;而生活上,既然照顾不了他,还不如各过各的,君子相交,好过现在看他这般受伤。 只可惜,谁也回不去了! 楚恕之不放心沈巍,一人在门口候着,其实他开始焦虑,总觉得沈巍过于理智,还刻意隐藏起了身体的不适。他现在开始想念赵云澜了,因为只有他,才能理直气壮地刨根问底、探明究竟,也只有他有“资格”使出些非常手段,让眼前这个暗吟不言、屈己待人的黑袍大人“就犯”。这两人的关系着实耐人寻味,除了互为倾慕珍惜,更不乏此彼束缚、相互制约! 沈巍一开门,尽管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楚恕之还是贴身扶住了他。沈巍在房里换下了睡衣,套上了合身的衬衫马甲,令他看起来比方才精神了许多,他只是没有拒绝楚恕之的好意,但并未借力。 楼下客厅里的人除了祝红都已坐定,给他让出了主位。祝红沏了壶茶,有模有样地捣碜着,很明显是专门为沈巍准备的。可能是大家都没有发声的关系,不算太小的共享空间里,只闻茶具起落的轻响和淅沥圆润的水声,显得格外平静安然。 沈巍坐定以后,没急着开口,他似乎是在礼貌地等待祝红忙完,可当祝红把茶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沈巍神情自若、目光专注却不像在“看”,只是平视着前方。大家亲眼目睹了他刚才对赵云澜所做的事,因而一时间毫无例外地都感到了讶异,觉得这落差有点大,即便是角色转换了,也不至于连“惊艳”的祝红都看不见了吧? 楚恕之一直背手站在沈巍的身侧,见状俯身从祝红手里接过茶杯,唤了一声“大人”,直接送到了他手里。沈巍轻允,道了声谢,没表现出其它的情绪。 “您才刚醒,又为了赵云澜那小子折腾了半天,要不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大家都不走,有什么事,晚点再说?”楚恕之担心地问。 沈巍摇了摇头,他知道此刻大家一定都在关注着他,他也没时间耽误,便开门见山地说:“我现在说的话,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客观地思考分析,并加以印证——大战以后,我睡了太久,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回忆一下,你们的赵处长以前是什么样,现在有什么不同,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你们……从来没想过他的反常有可能是身不由已吗?” 他开口的时候周边已经没有半点声响,他的话音像空幽的岩洞中流淌的水声,不响,却很清晰,带着沁入人心的分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他没错 这些人已经太久没有和沈巍面对面地谈论正事了,自从赵云澜救回他,大家就没干过别的,跟着照顾他、保护他,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彼此沟通都有障碍;而沈巍仿佛也只扮演了“赵云澜的心上人”这唯一的角色,还给人委身于他的错觉,以至于他们已经快忘了,他是个有独立思想、比赵云澜聪明英毅一百倍的人物。 沈巍才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调整了姿态、挺直了身背,眼神中的关切被郑重替代,霎时进入了话题,全神贯注地思考起他说的话。 “老大确实和以前不同了,要说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就是从大战以后吧,包括你沉睡的那段时间,只是……”林静顿声思考,被等不及的众人抽打催促,他注目沈巍嗫嗫嚅嚅地续话:“据我所知,他每次有失常态,都和你有关……” “没错,这个我可以证明……”大庆的声音蹦了出来,这老猫迫不及待地要替自己的主人在沈巍面前示好,这一点不带动脑子的。 “别打岔!”林静嫌弃了一眼大庆,又振奋说道:“我说和沈教授有关,只是据实而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只要一激动,就会变得不像他自己,说话不经大脑,还有暴力倾向……我早就想说他‘不正常’了,难道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行为吗?”林静跳跃性思维,说话又大喘气,但他的观点倒是和沈巍的不谋而合, “赵……赵处他,不会是人格分裂了吧?”郭长城依然是瞪着他那双常年泛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的大圆眼,小心翼翼地开口,他忽然寒毛倒竖,仿佛有一个控制过赵云澜的小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后,往他耳朵里面吹气,他被自己吓得抖瑟了一下。 楚恕之表情木然地在心里冲着郭长城的小声音小胆,无奈了一把,接着他的问题回应沈巍:“我觉得不是,虽然他可能是因为大人才着急上火,但他说话挺有条理,也没有断片儿,行为也都是有前因才有后果,不像是被什么个体左右了,要说他是身不由己,我看更像是他‘本身’出了问题。” “没错,我们可能都是□□,却不是真正的源头,问题出在他自己的身上,语言行为也是他自己的,但未必出于他的本心。”沈巍总结了一句。 “沈巍,你是在说赵云澜脑子不清楚、精神不正常?他……入魔了?”祝红将信将疑地总结出自己的观点。 “换一种说法,我想他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了。如你们所说,他从大战后开始出现这种情形,他也是从那时起开始频繁出入地星、和地星人打交道吧,所以,除了黑能量,我想不出还有其它的可能性!”沈巍异常冷静,仿佛他在说的事与他心上人的处境无关,他只是在推导一件案子,刻求理性:“我这么说并不是没有依据,因为我亲眼看见了,他身上有黑色的能量聚集,引发它们的,也许是某个想法、某种情绪、也可能是某件事某个人,总之,一旦被激发,这股‘异能’就会汇聚壮大,对他产生影响,导致他出现偏激的言行。” 每个人都觉得大战后,赵云澜像变了个人,尤其是他狂暴发怒的时候,但正如林静所说,起因几乎都和沈巍有关,大家便顺理成章地默认了他行为乖戾是这块心病所致,算是在情理之中,谁也没有深想,但今天被沈巍一语点醒,才发现他的说词更在情理之中! “沈巍,我信你说的,我觉得老赵就是被黑能量腐蚀了!”大庆虽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他却觉得替赵云澜找到了开罪的理由,早说过沈巍不会怪他,他不仅没有怪他,还发现了症结所在。 “这么说,确实说得通,可他反复发作也并没有持续性地失去本性,他是怎么消化掉这层腐蚀能量的呢?”楚恕之思量着问。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到了沈巍的脸上,仿佛只有他才能给出正确的答案。 “我猜……是镇魂令!”若不是沈巍亲眼看到了赵云澜胸前的镇魂令驱散了黑能量,他难以判别,因为他对镇魂令确实没有足够的了解。 “大人,我一直想问,这镇魂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它是怎么让赵云澜一夕之间突然就变成了地星的‘主人’和地星人的‘克星’?”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沈巍低头默想了一瞬,沉声静气地说道:“我猜测它可能是一种法器,拥有他的人能借助它开启某种隐含的力量、从而掌握一些特别的异能,它究竟为什么会和圣器或地星有关联,这其中的渊源,有待探求和证实,我现在还说不上来,但在我看来,它与隐踞在他体内的‘黑能量’是相斥的,无意间起了保护作用,也因为如此,一直以来,他的身体和意志才没有被完全控制和腐蚀。” 沈巍的话令众人眼前一亮、茅塞顿开,所有疑窦不解的事件开始拨云见日、现出了真貌,但这却不是件轻松的事。 “这些事,我早该想到了、早该追究了,是我大意了……”沈巍骤而黯然自责,一直平静无波的语调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仿佛他突然从一个分析案情的第三者,变成了当事人,再也无法不动声色地置身事外。 每个人都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谁也没有能力解决这件事,若不是沈巍,他们恐怕还在因为赵云澜的恶言相向而怪责他、疏离他。而在沈巍有理有据地猜想分析后,他们还要依仗他指出下一步该怎么走。 沈巍顿了顿,全程没有正视任何人的目光倏然扫视了一圈,而后用一种近乎恳切的、动容的声音说道:“我希望你们明白,他没有错,他只是……病了,他的身不由己是为担负使命而付出的代价,我们不止要理解他,更要包容他,他仍然是值得大家信任和敬畏的人!” 说到这里,没人不懂沈巍的心! “沈巍,这些道理,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以后我们会让着他、避免和他发生冲突,也不会再误会他了!”祝红说着同样扫视了每个人,并得到了一致的回应。 沈巍像了却了一件心事般微微松了口气,他端在手上一直没动过的那杯水早已凉透,他却才想起来喝,可能是茶味欠佳,入口就见他惊皱起眉心,水杯肉眼可见地发颤,让人忧疑他体力不支。 “大人”,“沈教授……” “我没事!”沈巍知道自己可能失态了,他放下水杯,一条手臂架到了腿上,身体微微前倾,显得随意又亲近,继续谦恭地说道:“长话短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他的身体还没有出现更大的损耗之前、在我们还没有找到解救的办法之前,希望大家对此事守口如瓶,我怕他知道了以后会有心理包袱,做事畏首畏尾,又会因为害怕伤害我们更加产生一些违心的举动,所以我觉得大家不必过分迁就,像平常一样表现即可,现在能做的,是让他尽可能少和黑能量打交道,如果有什么案件发生,你们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心里有底;至于地星,我会另作安排,可能需要你们在必要的时候配合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0章 第六十章怯懦的凶兽 果然,商量的是件大事,而且是赵云澜知道了绝对会炸毛的事,一时间 ,还真没人敢满口答应。 “大人,赵云澜很重要,但你自己也很重要啊,无论你去哪儿能不能带上我?”楚恕之知道黑袍使决定的事恐怕没人能改变,连赵云澜都被他排除在外了,他就更不能放任他一人独行,虽然是问话,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看死他”了! 祝红:“是啊,沈巍,如果因为瞒着赵云澜,行事出了差错、让你受伤了,我们难辞其咎、没法交待啊!” “再说了,老赵贼精,他哪是那么好骗的人?”大庆难得切中了要点,可能是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指不定就会砸在他手上,戏还没开锣他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沈巍无奈地轻笑了一声,他向来不愿强加于人,更不至为难他们几人,但他相信这些人自有分寸。他没再强调什么,只听似轻描淡写地说:“总之,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道理你们也懂,那就……顺其自然吧! 几个发言人似乎被他这句出其不意的话赶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不知要怎么回应。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突然面对打破常规的事,想不出该怎以办的时候,有人告诉你要做什么,你会因为不习惯而犹疑不定,可一旦没人管你、随你爱怎样怎样的时候,你又会觉得失了主心骨。 厅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沈巍靠一口气撑着,又说了那么多话,他需要时间来缓释,而大家也需要时间来消化和思考,这时候,就有一个声音猝然又不失时机地打破了这份“表里不一”的平静。 赵云澜的叫声从二楼传来,不轻也不算响,但他喉音破败,一发声就分外扰人,没人忽略得了。 沈巍也听到了,他也有慌乱不淡定的时候,虽然只是因为牵挂着那人反射性的一瞬间!他匆忙起身,许是力扯了伤痛,眼看着就要跌坐回去,楚恕之揽臂架住了他。 “沈教授,你别急啊,老大不会有事的,你听声音,隔着门都中气十足……” 林静信口开河,被众人的眼刀刮出个尴尬的笑容,退缩到最后,紧跟簇拥着沈巍的人群上了楼。 赵云澜闭着眼、嘶哑含混地说着梦话,偶发性地一惊一乍叫两声“沈巍”,沈巍被扶到床上,凑近了堪堪分辨出他在念叨“对不起”、“我该死”、“我伤了你”…… “沈巍,你别担心,已经不烧了,汗也止了,等他醒了再吃上两顿药,啥事儿没有!”祝红摸着赵云澜热度退得差不离的额头,终于有底气安慰沈巍了。 郭长城在大家商量“大事”的时候没怎么插话,他就是知道这是大事,加上熬得犯困了,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模式,煲了半天浆糊,直到赵云澜发声,他才像飘远了被一把扯回来的风筝,觉着挨了家、又有事儿干了:“赵处由我们来照顾,沈教授,我看你累得不轻,更需要休息!” “对,对,沈巍,要不然把他挪回那屋,你能睡踏实,我们也方便……”——这话除了一只好心却不谙人情的猫,在场的人都是张不了口的。 沈巍侧坐在赵云澜的身边,没有做什么摸脸挠发的亲昵举动,因为看不见,他都没有正脸对向他,而更是在用心倾听,大庆话说了一半,就听他刻意提了音量截话道: “他的病是无大碍,可你们也都不在乎失去他吗?” 沈巍依然是吐字清晰,也没有带出责难的情绪或半分怒形于色,但话却是一句重话! “别,别,别抛下我,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你……”床上的赵云澜挣动着惊乍出一句话,竟然诡异地应了某种景,还起到了令人揪心的作用。 沈巍终于倾身挨近了赵云澜,摸索着把手按到了他的脸上,可却没有停留,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此刻比他的脸更热,他转而在他的胸前拍抚了几下,像在哄一个惊梦的婴儿,温情宠溺! 所有人都愣在当下,心情复杂又矛盾,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赵云澜的事,愧对沈巍;又像是辜负了沈巍的一片心,无地自容! “赵处……对我们很重要,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楚恕之终于换回了对赵云澜的尊称,慎而又慎地表明了态度。 “我们听你的,沈巍!”祝红代言,余人附议。 其实,没有人会因为要给赵云澜或沈巍任何一方交待而遵从另一方,因为两个人在他们心里是同样的重要,哪一个出事都会牵连另一个,同时更会牵动每个人的心。 “大家放轻松点,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找到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林静总结性发言,颇有智见地搅动了沉重的气氛。 “林静说得对!”沈巍往声音的来处投去了赞许的一瞥,又情真意切地说道:“他若日后难为你们,一切由我担着!” 你担着?拿什么担?拿你的身体担还是拿你的命担……可赵云澜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若任由他愈演愈烈,最后迷失自我,便真像沈巍说的那样要“失去他”了,看来眼下只能迎难而上、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大家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都可以成为彼此的支柱! 赵云澜是肯定不会挪窝的,为了方便沈巍休息,一班人都退出了房间到门外守着,主要还是在等赵云澜清醒,只有他好了,大家才能真的松下这口气。 此时天还没亮,出了房间,郭长城比那霜打的茄子好不了多少,大庆是犯懒,便拖着他一起找地方歪觉去了;祝红决定下厨,为赵云澜准备容易入口的粥饭,顺便整些热汤热水给大家解解乏;楚恕之仍然是一尊面无表情的门神,身旁还总是搭着话唠林静: “还好如今处里一年到头也接不了几个案子,地星也没大佬作怪,不然真是操不完的心、掉不完的头发了……” 赵云澜热度渐退,药效也还没过,这觉睡得愈发舒适沉稳。沈巍坐卧在他身边,即使人都退出了房间,他也只是轻轻扣着他的头顶,默想陪伴。 圣器、地星、黑能量……所有的问题他都急需去筹策面对,加之他方才不得已把持着能量,身体开始虚热,抵受着心口的余痛,既没有心思入睡,也无法入睡。 而在这千头万绪中,沈巍最不堪容忍的,是身边这个人动辄轻贱自己的行为。细细想来,伤了他非他本意,他身不由己是沈巍亲眼所见;几度与人争执中,出言不逊、行动急剧,也应是无法自制。可挑衅楚恕之、欲废己而后快,前次求死、此番撞墙,虽是受情绪主导,但自残自暴的目的性是显而易见的,赵云澜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命来消费措手不及的变故和痛苦,这也不是什么“生死相许”的赤胆情结,而是被扭曲的应激思维和行为模式。 腐化的黑能量界于某种特殊的存在或原由,没有对他的身体机能造成过度伤害,而是直接导致了他情绪恶化、急于通过肢体行为来宣泄自我,正如林静所说,诱因十之八九来自于他,怕失去他、怕他受伤,怕保护不好他……一路走来几近根植的恐惧,在潜意识里圈养着怯懦的凶兽,一有风吹草动就奋起反扑,要把这恐惧撕碎! 究其根本他是他的心病。 沈巍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恐难再恢复如初,频发伤痛在所难免,未来他们也还有太多问题需要面对、解决,想要事事人人都合赵云澜的心意谈何容易,即使能量能替他化解一时,最终也只会是恶性循环。今日以后,所有人势必都会战战兢兢地依顺他、提防着他失控,如果他自己还不自制,不可谓无意识地逞性妄为,一次未遂、二次挂彩,三次四次呢?哪次他再力所不及,谁能制得住他?既然始于他,那就必须止于他,让赵云澜意识到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只会让他更受伤、并且会彻底地激怒他,或者就能转变他恐惧的方向,至少心存顾虑、再不敢开这种没底线的“玩笑”,这人并不缺乏意志力,也没有精神错乱,只是还未曾得到教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丢面 赵云澜睡得昏沉,临近晨时,窗外下起了小雨,慢节奏的打窗声徐徐入耳,更让人无力睁眼,他翻了个身,似有感应地抱住了身边的人,搂紧了,心安了,连气息都平稳了许多,不时竟还打起了轻鼾……直到睡过了一天一夜,最后怕是憋尿憋醒了,他在一阵不安分的骚动中霍然睁眼,仿如身下着了火似的弹床而起,一眼便望见了沈巍。 沈巍被赵云澜捂抱得身热不耐,坐卧难安,怕影响他安睡,早已离了床,此时距他足有两臂之遥,面无波澜地对床静坐着,身边居然还贴着一人,同样注视着赵云澜,不露神色。 “沈巍,沈巍……” 赵云澜一见沈巍醒了,还安好地坐在他眼前,悬在心上的千斤重锤落掉了一大半,同时像个盛满了形形色色纷乱情绪的容器,猛起晃颤,惊喜、思恋、歉疚、担忧各种碰撞满溢,一时竟不知如何表达。他急切地扑向沈巍,可连腿都还没甩下床,就被楚恕之上前一步,拦了个扎实。赵云澜用“见了鬼”似的眼神歪向他,但沈巍就在面前,他一涌而上的质问在嘴里冒出个唾沫泡泡,没鼓成形就破灭了,赵云澜一睁眼就已神志清明,此时不用深想就能确定楚恕之是授意而为。 “醒了?”沈巍面无表情地问,不是问他有没有睡醒,而是问他有没有清醒。 “醒,醒了!沈巍……”赵云澜讷讷地说,他没失忆,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沈巍:“头疼?” 赵云澜:“不疼!” 其实大战以后,赵云澜身体轻健,屈指可数的几次头痛脑热也恢复得比常人快,热度一退,睡得也够饱,连额前的伤都已经没什么感觉,现在不仅没有不适,还精神饱满。 在沈巍惜字如金的两句问话间,赵云澜目光如炬地紧盯着他的脸,除了想要窥探他心中所想,更迫切地是在观察他的气色。沈巍稳如泰山、眸色深邃,但目光却不似聚焦在他身上;话虽说得清楚干练,但神色憔悴晦暗,精神状态极为不佳。 “沈巍,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都没人叫我?你这样子哪能下床,谁允许的?”赵云澜心神骤紧,横七竖八地刮瞥着楚恕之的扑克脸——伸手被他拦截,跨脚又被他当胸隔挡,沈巍离他有段距离,他根本撩不到,见他全然漠视,半点不加以阻止,赵云澜还不敢轻举妄动,心里郁闷得发慌:“沈巍,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靠近你?你怕了我吗?你打算以后都要躲着我吗?他能护你一时,还能护你一世不成?你以为这样能拦得住我?你觉得我会妥协?” 赵云澜越说越焦急,喉间又迸出了嘶哑的破音。沈巍却不以为然,非但不再听他看他,自顾自地起身迈步向门外走去。 “跟上!”楚恕之紧扣住赵云澜一条手臂,力气不小,说话却并不厉色。 赵云澜哪儿用得着他提醒,一见沈巍出了门,被楚恕之拎着照样蹦哒着追了上去,碍于没自由,依然和他保持着一段摸不着的距离。 沈巍摸着扶拦缓步下楼,虽然极力维持着沉稳的身形,但赵云澜一望便知他并不轻松。 “沈巍,你怎么样了,你告诉我啊,你让我看看你啊,你要干嘛,能不能回房去,我不和你叫劲了,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赵云澜整个人整颗心都被他牵着,也猜到他没那么快好利索,不知他意欲何为,对身边的楚恕之更没好气了:“老楚,你傻了吧,不让我碰他,你又不去扶他,是看不出来他在硬撑吗?” 楚恕之没松手,但他也和赵云澜一样时刻关注着沈巍,随时准备甩手应变。 “别叫唤了,难听死了!” 天一亮,沈巍就替赵云澜嘱咐了几句、打发众人散了,只留了楚恕之和挂心某人的祝红,祝红听到动静,及时出现搀上了沈巍,一路把他带到了餐桌前坐下,沈巍冲她点点头轻谢了一声。她转回去和楚恕之一起,又压着赵云澜把他带到另一端,正对着沈巍的座位,对于长方形的餐桌来说,这是离沈巍最远的一个位子。 “干嘛,这……这是要谈判吗?”被人摆布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赵云澜挣动起仍被楚恕之扣着的手臂、犟着身子不愿落座,若不是他忌惮不苟言笑的沈巍,只怕又要“随性发挥”了:“沈巍,我知道你难受着,你别跟我在这儿逞能,也别以为我真就摆不平这些人……” “你要摆平谁?”沈巍声轻言重,阴沉着脸打断了他:“当着我的面,你,试试?” “我……我……”赵云澜满肚子忿懑呼之欲出,沈巍一句话,就像降了道南墙在他眼前,他前行无路,退后还觉得丢人——老子不要面子的吗?未及委屈,惊怯更甚,向来护他胜于己命的人,什么时候冲他发过这般狠?赵云澜桀骜不羁,人鬼蛇神还真没怕过谁,偏偏一物降一物,就怕眼前这人,不怕他拿刀拿枪地指着他,却怕他因此而受伤;纵使他摆平了天下,但若是伤了他的心,便是——不值! 当然,沈巍若是和他来真的,他也没那个本事力抗,赵云澜心里鼓风作浪,一秒就撤了帆,他下意识地顾盼左右,却见祝红冲他挤眉摇了摇头,仿佛是在提示他稍安勿燥、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赵云澜咽了咽口水,心情复杂却不自觉地变了声,沙哑中磨砺出几分温柔:“沈巍,有什么事儿咱俩私下说行吗?你一时不能接受我,我不碰你,但你得听我的回床上去躺下,身体要紧,我……我担心你啊!” 赵云澜的话好似根本就没传到沈巍的耳朵里,他充耳不闻,神色丝毫未变,只淡淡地吐了两个字:“坐下!” “……”面对如此寡言疏淡的沈巍,赵云澜还是有些拘谨胆怯的! 楚恕之拍了拍赵云澜的肩膀,想顺力把他按下去,赵云澜猛甩了一肩,强拧手,胀红着脸低吼:“放开,老子尿急!” 这回没人拦他。 赵云澜一人大步流星、故作潇洒地闪进了洗手间,畅然一泄,身子一轻,脑袋更清楚了。他对着洗手台上的镜面,愣视着自己,额头上裹缠着的白纱提醒他回忆梳理了一整套前事。他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有点冤,没能守在沈巍身边、看着他醒来,反倒让他等着他睡醒,也不知期间又发生了些什么,他竟然不准他近身、也不听他的话,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堪称无情?他是不给他忏悔的机会了吗?赵云澜想到外面不知何时统一了阵营的几人,都在等着他回到“谈判桌”上,忍不住脑洞大开地认为沈巍是准备要和他谈分手了!他按了按自己的伤口,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还泛起了酸,沈巍应该是知道他受伤了吧,可为什么感觉不出来他心疼呢?赵云澜继而猛烈地摇了摇头,甩弃了自己对人施暴,还有脸让人来心疼他的谬想。 “活该没人疼,怎么不撞死你!”他呲着牙、毫不客气地胡乱拆下了纱布,随手一扔。 赵云澜没破相,依然帅气逼人,还凭添了几分粗犷,反而愈显得个性刚猛……不过,沈巍只肖一句话,他心甘情愿服软——除了分手,这事免谈,没的商量,分房也不依!他暗暗打定主意,不论沈巍来真来假、要怎样出气,他就算跪着也得求到他原谅为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大树 赵云澜在洗手间磨蹭了好一会儿,胡思乱想了个够,最后冷水抹脸,振奋了一下“斗志”,才像个即将面临庭审的被告一样,带着痛彻悔悟,从容上阵。 意想不到的是,他解了个内急的空档,祝红已经摆好了一桌子冒着热气的饭菜,令他生畏的谈判桌早已变成了名符其实的餐桌,喷香绕鼻,直捣脏腑——他真饿了! “赵……云澜,那个什么,坐下吃饭吧,你两天没吃东西了,有粥有饭,这些菜也都是你爱吃的……” 祝红拉过赵云澜,没费什么力就把他按坐了下来,他刚拆了白纱,糙发打水湿润,服帖地向后捋出个大包头,展露出格外净朗的宽额,祝红猝不及防地被他帅到了,忍不住挨着他落坐,一边往他碗里夹菜、一边余光频顾,过过眼瘾。 赵云澜呆木着看看她又看看沈巍,沈巍依然冷着脸,没有正眼瞧他,只侧低着头,像是在倾听。赵云澜心思一动,撒然捧起暖洋洋的清粥,呼哧作响地大吃大喝起来。 祝红:“就知道你饿了,别急啊,小心噎着……” “嗯,好吃,你别说,我真饿了,祝红,你太及时了,可救了我一命啊!”赵云澜一语双关,此时他心里已经明白了,沈巍原本就没想要谈什么判,他就是在关心他,特地来“看”他吃饭的,于是乎赵云澜更加卖力地发出吸溜声,听听哐哐地夹着菜,和祝红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菜色,当然他胃口大开也不全是装的,毕竟他的确是饿惨了,身体不会撒谎! 沈巍一动不动地坐着,没人看见他眼底闪过欣慰的笑意、无声无息地松了口气。等到赵云澜问祝红添第三碗粥的时候,他从几乎坐麻了的姿势里,打了个微不可见的惊颤后缓缓起身。楚恕之早已退到了他身边,扶上他准备离桌。 “沈巍……”赵云澜一见他要走,屁股坐不住了。 “吃完!”沈巍对着他的方向转过头,微微皱眉,简练地把他喝了回去。 赵云澜特别敏感,光从这两个字他就听出了他的不耐烦,不过这仅仅是针对于要让他安心吃完这顿饭。他便按捺着没起身,沈巍应是还在气头上,他不想抗逆,“吃完”也是很容易做到的事。 目送楚恕之护着沈巍上了楼,赵云澜也吃饱了,他不拘小节地袖了一嘴,刚要撤人,又被祝红按了回去:“急什么,我的任务还没完成。” 赵云澜一挑眉,心领神会地接问:“他还让你干啥了?” “帮你换药啊,祖宗!” “换什么药,你没看见我都好了吗,用不着费那事儿了。”赵云澜说着话已没心思停留,撇开祝红就要闪人。 “你不想知道沈巍做了些什么吗?”祝红幽幽地说道:“我看老楚可不会主动告诉你!” 赵云澜闻言脚步一滞,向着已经见不到人影的楼梯口定望了一会儿,抵不住好奇心,终于踱了回去。 祝红转身取来了药箱,胸有成竹地命令赵云澜坐下,一边张罗一边打量着他额头上已经结了痂的伤口:“恢复得挺快啊,以防碰擦,还是贴一片的好。” 赵云澜极其配合,随她怎么折腾,只瞪着两眼等她往下说。 “你额头上换下来的纱布呢?扔马桶里了吗?我还以为你会留作纪念呢!”祝红看他一副乖顺虔诚的样子,笑不出来,反而禁不住想要嘲讽他两句。 “说什么呢?”赵云澜听着别扭,不怀好意地反嘲她说:“你想留作纪念你去捞啊,没冲走呢!” “哼,就怕你一会自己去捞……” “有完没完,瞎扯淡糊弄谁呢?是不是没什么可说的?”赵云澜有些光火,他本就强耐着性子耗在这里,心早就上了楼。 祝红扯好了两条医用胶带,刚准备整平了纱布往他头上贴,见他又坐不住了,不客气地一掌拍了上去。 “嘶!”赵云澜佯装吃痛,骤然甩开了她的手:“你……” “哟,不好意思啊,姑奶奶下手没轻重,你多担待!”祝红不慌不忙地继续探手摆弄着他:“到底不如你家沈教授知道疼人啊!” “沈巍……?” 祝红轻叹了一声,动作和语气倏然认真了起来:“之前那一层,是沈巍亲手给你缠上的,他一醒就去照顾你,比我们任何人都细心周到,没让你遭一点罪;也是他让人把你挪到大床上,我们几个都在,可他没让任何人插手,自己守了你一晚上、没合过眼……你应该睡得很舒服哦!” “他……” “你都做了些什么自己清楚吧,沈巍可为你说了一车好话,把大家都安抚得妥妥的……你啊,以后控制不住要作贱自己的时候,先为他想想行不行!” 祝红说到这里就停了嘴,她没法再深入这个话题,赵云澜也一直没发问,他甚至没去想帮他换药这种细致的行为,沈巍是怎么做到的,他只听到了他一醒就去照顾他、一夜没合眼,还要为他操心这、操心那……可他刚才还认为他不疼他、不护他,甚至还觉得他无情! “行了,我搞定了,一会收拾完就走。”祝红见他气色转好,伤口也恢复得不错,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拖延时间了:“怎么,刚才火烧屁股似地追着人跑,现在不急了?” “谁说不急,当然急!” 赵云澜心疼得发慌、自责得双腿发沉!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没脸见沈巍了,他拼了命地去爱,却为什么总是在伤害他!用力过猛了吗?可天下唯有“爱”这件事,力不可控!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了,现在只要他能原谅他,怎么都行,但不想冷战、不想他防备,不能疏远、更不能有误会……赵云澜踩着坚定不移的跪求步伐,上楼见到楚恕之标杆似的杵在房门口时,顿时产生了要过五关斩六将的悲壮感,但当着沈巍的“面”,他什么也做不出来——反正膝盖不打算要了,看着给吧! “老楚……”赵云澜无奈地和他打招呼:“你是怕我会伤害他吗?” “只要大人醒着,你觉得你有第二次机会吗?”楚恕之语调平淡地说,他今天似乎比沈巍更心平气和,始终言而不疾、行所无争,赵云澜说什么做什么都没影响到他的情绪。 毋庸置疑,这人是因为“有人撑腰”,才对他愈加不屑一顾了,赵云澜自嘲地笑了笑,摇头道:“我还把自己当颗菜,可在你眼里连根葱都算不上,既然如此,就别浪费体力挡我这根葱了吧!” 楚恕之虽然不拘于赵云澜的身份,却没有不敬重他,也没有不服他,这个人在他心里,并没他自己说得那么低微,更何况他的所做所为情有可原,沈巍看似在为难他,实则也是出于护他情切而有意为之。楚恕之自觉无心却刺激到了他,看他一脸惝恍的受伤样,转而诚意十足地开始安慰他:“赵处,你不是葱,也不是菜,你是大树,大树足够强壮,可以让人依靠,但如果倒下来,就会有人受伤,所以,你想一直成为别人的支柱,就要站直了,永远向阳而生,只有你够坚定才能不负使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措手不及 赵云澜就没从“伤了沈巍”这件事里走出来,一直自苦不拔,无论是祝红还是楚恕之,其实他根本没听出他们的言外之意,全然理会不到善意的提点。不过楚恕之把他比作大树,“一反常态”地认可他、激励他,让他意识到自己至少没被这个向来明目张胆一边倒、扯他后腿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下属鄙视的时候,除了受宠若惊,还有很大的满足感——这恐怕又是沈巍的杰作! 赵云澜专注地凝视着他,神色慎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受益匪浅。不论这些话是不是发自对方的内心,在他腹背受敌的当下,都有一份雪中送碳的情谊,只是不知道他这“碳”能不能送到他的手上? 赵云澜示探着移步,虽然他此刻极想攻其不备,先进了门再说,却又怕惹沈巍不悦,当然,他现在也不想得罪楚恕之。 楚恕之没阻拦,甚至还退开了一步,给他让了道? 赵云澜没费吹灰之力,就顺当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当他发现屋里空无一人的时候,楚恕之赶在他破口之前,快言道:“大人在隔壁!” 闻言,赵云澜眼都没抬,擦身跨到了另一扇门前——房门纹丝不泄,而且从里面反锁了! “沈巍,你开门啊,我说了不碰你,你何苦要难为自己?”赵云澜这下是真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分房”来得这么措手不及!隔门如隔山,看不到摸不着,他还能干啥? 楚恕之没有继续听之任之,出手扭住他把门栓当发条拧的手往后拽,赵云澜身体一落开,还本能地拎了一脚门。 “赵处,赵处……”楚恕之压着他的肩膀,推搡着他和房门拉开距离:“你听我把话说完,说完我就走,大人交给你!” 赵云澜一听他总算要把人交给他了,勉为其难压下了手脚,气喘吁吁地正眼对视着他。 楚恕之又把他拉远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我先问你,能不能控制住自己?还能把人放心地交给你吗?” 赵云澜被他问得一机灵,倒吸了口气,缓缓往外吐出,仿佛费了很大的力来平息自己的燥动,他并没有发怒,只是焦急不安:“能!” “好,我……相信你!”楚恕之相信得有些违心,但他没有选择,必须按沈巍交待的做:“听好了,大人说卧房留给你,让你好好休息,还有……他就在门后,如果不怕伤到他,随你怎么破门而入!” “……” “话我带到了,你,好自为之!”楚恕之说完慢慢松开了他。 “可……可……可那房间没地毯也没暖气,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啊……”赵云澜瞬间软了语气,他心疼又无助,慌不择路地反扣起楚恕之的手臂,苦着脸央求:“老楚,他现在不听我的,你和他说说,先换出来行不?” 楚恕之黯然垂下眼皮:能说得动他还会由着他拿自己的身体来教育你吗?沈巍心里怎么想的,他未必全都明了,但他既执意要和赵云澜“过招”,他又怎敢插手! “赵处,大人不听你的难道就会听我的?你没看出来,一直都是我听他的吗?”楚恕之还倚仗赵云澜去卸了沈巍一身的“钢金铁甲”,才不想看到他反过来求他:“他心里有事儿还没过去,可过得过不去,得看你,你不是挺有‘手段’的么,别怂啊!” “谁怂了,我是担心他的身体……” “担心他,你就自己想办法进门啊,动口别动手,动脑别动脚,你最了解他,他是个会无理取闹的人吗……” “他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可他是个有理也不闹的人啊,避而不见会把人逼疯……” “大人是在给你时间,让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早认识到了,我现在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呆着……” “认识到了你去说啊,求他原谅你、让他重新接受你,你跟我磨嘴皮子有用吗?” 两人情绪颇为激动地连环对嘴,赵云澜不知不觉地把楚恕之抵在了墙面上,楚恕之心里有根弦绷着,虽不甘示弱,语声却一直保持着淡定不变的声调和节奏……按照沈巍的嘱咐,他已该离开,赵云澜一时没有方向,抓着他不放,也没办法冷静下来思考,而他也快不冷静了,看来大人永远是对的! “老楚,我之前怎么跟你说来着,我不在的时候让你替我守着他,你倒好,他醒了都不叫我,还由着他来照顾我,他疼的时候什么样,你没看到吗?你不难过吗?你不担心吗?你就不怕他现在一个人在房里死扛,要真出了什么意外,你我都不在身边,谁来拦他?” 赵云澜开始翻旧账,想激使他助他一臂之力,可楚恕之已经决意不再冒险和他纠缠了,遂使了把力,撤开了他的臂膀,语速更慢地说道:“赵云澜,你还不明白吗,我帮不了你,你如果要我留下来,我只会替大人看着你,大人要你去休息,那我就押你去休息,你,乐意吗?” “CAO!” “你当我看不出来大人是在硬撑吗?我就是着急才要把他交给你,你到底懂不懂?”楚恕之说完再也不想多话,大踏步下楼把赵云澜晾在了走廊上。 赵云澜目送他顿在了最后一级台阶上,刹回头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碰大人了?” “扯淡!” 楚恕之离开了,赵云澜并没有失落,也没觉得无能为力了,相反,他转身就开始庆幸和窃喜,仿佛终于扫除了一切障碍,可以淋漓尽致地“发挥”了,沈巍终究还是顾及了他的面子,也满足了他想要私聊的愿望。 可他的心情还是沉重的,心也还是痛的。他转回密闭的门前,贴着耳朵静听,门里没有任何声响,无从猜测沈巍在干什么、怎么样了。 “沈巍,你真的在门前吗?那你应我一声,我就想知道你有没有事!” 赵云澜是真担心,他了解他的身体,当胸一脚会把他伤得多重,他怎会没概念,沈巍绝没可能像以往任何一次发作那样说过就过,他越是没有显露出异样,就越可疑,越让他忐忑不安。而他一直也没能碰上他,更别提察探了,现在还看不见他,被他各种拒之于千里之外,这种煎熬的痛苦程度比起看着他痛、陪着他挨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云澜紧贴着门说话,声音也不轻,沈巍早知道他不是块让人省心的料,更不会乖乖去休息,一直竖着耳朵关注着门外的动静,自然听见了他的话,他及时地在门上叩了两下算是给他回应。 “沈巍!你还好吗?”赵云澜心里泛苦,心说他还真的在门前驻守,誓死都要把着这道门吗?但既然能听清他说话,嘴巴就不能停,赵云澜站直了,带着真实的哭腔得寸进尺道:“求你开门让我进去,我就想看着你、陪着你,怎么样都好,只要让我呆在你身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手段 沈巍没有回应。他遣散了众人,把赵云澜独自留在门外,是为了惩戒他不假,但也是因为他自己一下子耗费了太多心神和能量,已经到了无法再“持续伪装”的地步。他不让赵云澜碰,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想他过早地发现他在发热,那人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至少得看他吃饱喝足、恢复体力,确定他无恙他才能安心。 沈巍本就心伤未愈、隐痛不止,牵扯着浑身上下、从里到外,无有一处轻松,之前若不是强行提气,更是连床都下不了,而这种种,他本意是不愿让赵云澜为他难过自责的,除非他在某些问题点上执迷不悟,沈巍不得已时才要用自己的身体来“牵制”他。 “沈巍,你开门啊,我求你了,你让我进去当面认错好不好……我伤了你,我自责得要死,我恨不得卸了自己那条腿……沈巍,我知道你在生气,可你也没有放下我不是吗?我睡得人事不知的时候,还不是你在照顾我,现在为什么就不肯见我了呢……我们俩从来没这么冷战过,你是不爱我了吗?你想要和我分房吗……沈巍,我爱你啊,我想见你啊,我受不了这个,你还不如还我一脚、捅我一刀……你只要说一句永远都不原谅我了,我立马从这世上消失……啊,我头好疼啊!你真不心疼我了吗……头疼、我头疼……” 赵云澜这个痞子,情急打破僵局、情急见沈巍,眼下只以进门为第一目标,求饶、告白、威胁、激将……走心也好,走肾也好,半真半假、无所不用其极地“逼迫”沈巍,最后竟然开始机械化地在门上磕起了头,痛不痛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楚恕之恐怕也不会想到,赵云澜的“手段”如此犀利酸爽,里面的人已经被他气得快要吐血了! 沈巍听出他别有用心,可其它都能忍,唯有他那颗受伤的脑袋一下一下撞在门上,简直是振聋发聩,忍无可忍! 赵云澜还放了个大招,在一声特别劲脆、响亮的撞击声后,“轰”地一下整个身体撞向门板,摩擦作响地滑坐到地上,直接装晕,没声音了!果然,恋爱中的人容易做出些幼稚可笑、不计后果的行为,发现对方心里有你,就很难做到不有恃无恐! 沈巍大惊失色,连一丝怀疑都没有,就爬起来去开门。赵云澜紧贴在门上的身体,随着拉开的房门毫无意外地倒在他跟前,沈巍没来得及接住他,于是又听见了“咚”地一声脑袋落地的声音,吓得他几乎瘫到了地上:“云澜,云澜!” 赵云澜大半个身体躺进了门,睁眼的瞬间,脚一缩、骨碌碌就地一滚,彻底赢回了失守的江山。 什么能不能接受、什么不碰你、什么头疼、什么晕倒,全他/妈见鬼去了。 沈巍还在惊恐中没有回过神,赵云澜已经满满当当地拥抱了他的爱人,仿佛又一次久别重逢、又一次失而复得,情满为患、欲倾欲沸! 沈巍也有一刹那迷失在这扎实的怀抱里,强烈地被渴求、被珍惜的巨大幸福感几乎要把他的理智鲸吞殆尽,可是越想沉溺越害怕失去,如果因为自私而没有坚持做完一件正确的事,他不会原谅自己。情不自禁想去回抱他而抬起的手,终究没有落到赵云澜的背上,但他也没有主动推开他。 反而是赵云澜,喜极一拥仅维持了他拉开嘴角到逐渐隐匿的一个笑容的时长:“沈巍,你……我就知道你有问题!” 赵云澜哑声轻吼,感触到他的体温,先行放开了他,可他手一松,沈巍便挪动着往后退到了靠墙的位置,没有显得很吃力,但却很急促。他挺直了背脊贴墙端坐着,眉峰轻皱,表情疏冷而略显愠恼,明确地表达出了拒绝赵云澜抱他、或者是碰他的意思。 赵云澜像咽了一大口苦涩的黄莲水,艰难地滚了滚喉结,惊觉自己疏忽了很重要的、不得不先行表态的事情,他本来也没想要蒙混过关,既然已经进了门,见了人,自然更应该做足全套。 “沈巍,我……我刚才骗了你,是我不对,你看在我着急你的份上,别生气!”赵云澜一边说一边挨近他,面对冷若冰霜、刻意和他拉开距离的沈巍他真的很不习惯,也不敢鲁莽地去抓他的手:“伤了你,我更不对,没啥可解释的,我给你跪下,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让我照顾你,行吗?” 赵云澜毫不吝啬地亮出了“下跪”这张早已握在手上的“王牌”,他觉得除非沈巍要他的命,不然这个程度已经足够有诚意、足够低姿态了,他确实没脸求他原谅,自己也不原谅自己,但至少先让他接受他、别推开他,他还自认为有把握,沈巍不舍得他下跪! 沈巍看不见,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赵云澜肯定言出必行已经跪下了,他确实不舍得,可现在不是心软妥协的时候,因为赵云澜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该道谦的是哪件事。 沈巍并非存心不和他讲道理,而是有过前车之鉴,若不让他自己深刻地领悟到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他讲得再多,这人充其量虚心承认错误,最后来一句“我以后不会了”,而他就是骂他一百遍“愚蠢”,他也不会因此而“不再愚蠢”! “沈巍……沈巍……”赵云澜发现他无动于衷,跪着往前挪动,刻意地把膝盖顶到了沈巍的腿边,软声道:“我们回房好不好,你的身子经不住这样折腾啊,只要你别亏待自己,要我做什么都行!” 沈巍表情没变,只慢慢抬起了手,赵云澜已经凑得足够近,他可以摸到他的脸、他的额头:“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他问得相当巧妙,赵云澜没法回避,不得不很没底气地回答他:“额……没……没人,我……是我自己!”敢做不敢当的语气,说明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件不光彩、不可取、不值得他人同情的事。 沈巍摸到了他的贴布,下意识地轻柔又小心起来。 给点温柔就激荡的赵云澜,一下就接收到了沈巍“心疼”的信号,两只手一起急速抓住了他的手,自作聪明地安慰他说:“没事的,沈巍,小伤而以,你不记得我说过普通人受伤有药吃、有医院医,我医院也去了、药也吃了,早就好了,你别担心我……” 沈巍一挑眉:“那你撞门就是为了向我证明你好了?” “我……我……我就是想让你开门”,赵云澜更没底气了,言语间自然而又恰时地渗出了一层忧伤:“看不到你,我担心得要命;你不见我,我难受得想死!” “哦?又想死?”沈巍倏地抽回了手,似笑非笑地冷冷说道:“你激怒楚恕之、自己撞破了脑袋都没死成,现在是存心要死在我眼前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推波助澜 赵云澜骗慌、取巧、下跪,看似为了向沈巍讨饶、算计着步步为营,但他痛恨自己犯下的过失、自责到想以死谢罪,确实是发自内心。 “沈巍,你不知道我多恨我自己,我那么爱你,却差点要了你的命;我不准你干这干那,就是不想看你痛,可我却让你痛到生不如死!我根本没脸求你原谅,也不配被原谅,我就该被老楚揍死、或者一头撞死,再也伤不了你……” “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死了,我就不会受伤了是吗?”沈巍抑制不住颤抖起来,心疼得想要抱抱他,却又升腾起一股怒火,想要揍他。 赵云澜难过得又抓起沈巍的手,疼惜地亲了两口,又埋着脸在他的手心里摩挲,他似乎没有听见沈巍提问,情绪化地继续说道:“别人伤你,我会要了他的命,难道我伤了你,就不需要付出代价了吗?可我拿什么来弥补?拿什么来谢罪?如果现在还不能照顾你,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沈巍被他的话激得血气翻涌、怒不可遏,霍然抽手高举了起来。 赵云澜一惊,抬头望向他作势要扇他的手掌,诧异得连悲伤都瞬间止住了,他虽然很想挨揍,也渴望被沈巍揍,但却不敢相信他真的会揍他! “沈……沈巍?”赵云澜惊疑着扭回头聚焦在他的脸上,懵管懵,但脑子依然在转,沈巍从没这样失态过,一定有原因,是他不经意间又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沈巍的手举起的那一刹那没有落下,也就不会再碰他了。他慢慢垂下手臂,这个动作看似异常艰难痛苦,仿佛他的手已经不听大脑使唤,又仿佛这是一个痛不欲声的举动。 赵云澜进来了就发现他的气色较他醒来时又差了一大截,此刻更是颓败到随时可能倒在他面前,沈巍却已经强行站了起来。 “沈巍!”赵云澜跟着他起身,心急如焚地想要去支撑他。 沈巍全不领情地推开了他,满脸怒容,颤声说道:“所以,你要卸了自己的腿、恨不得被我捅一刀、还能轻易地说出‘立马从这世上消失’的话……既然这么想死,你……你……你还要来照顾我干嘛?既然你一死我就能得救,我还会需要你照顾吗?赵云澜,要死,出去死,我不想再看到你!” 赵云澜在门外即性发挥,自己都快忘光了胡诌了些啥,沈巍却记得一字不落!可他没空去回想,因为他霎时梦醒,知道沈巍何以会被他气到要揍他了! “沈巍,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张口闭口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更不该妄求以死来解决任何事,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不再犯了,我发誓,我跟你发誓行不行?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赵云澜终于认对了一次错,可他惊慌失色主要还是担心沈巍气伤了自己,说出口的话也更像是在情急附会,“行不行”、“好不好”,仿佛沈巍在逼他就犯,而他不暇思索地认错、无条件地顺服,想当然地认为他发誓他就会信、他认错他就会妥协,可惜这次他大错特错! 对于他这些烂熟于心的调调,沈巍丝毫不予理会,毅然决然地说:“我不要听,我不信你说的,出去,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不出去!”赵云澜嘶声抵抗,他又不傻,当然想得到若再被赶到门外去,怕是血流成河也进不来了。何况眼前的人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他怎么可能留下他一人:“沈巍,别赶我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做这些傻事,连想都不会想了!我的命是你的,你要我,我就为你活着;你不要我,我也会活着看着你、守着你……我们不吵架了,你也别生气、别为我说的那些混账话和没脑子的行为动怒,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赵云澜越是着急越是和沈巍的大方向背道而驰! 沈巍本打算让他一个人清醒清醒,等他知错悔悟,再给他点教训,谁知赵云澜聪明反被聪明误,在门外上演了一出好戏,见了面又自以为是、推波助澜地把沈巍彻底激怒了。沈巍本就忍痛撑着,眼睛还看不见,光是靠着听辨赵云澜的声音,移步躲着他,可他虚弱不堪,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周旋,才迈了几步人就往下坠。赵云澜紧随着他,并不强行去拽他,一个房间的活动空间能有多大,看到他身体往下沉,他一伸手就接住了他。 “沈巍!”赵云澜现在至少知道,沈巍比他先醒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照顾他、为他操心,还压着一肚子他没想到的火气,难怪不让他碰、不想见他、听不进他说的任何话…… 沈巍被他贴胸抱住,无力地屈着腿、垂着手、心中绞痛,但他没有失去意识,他还不允许自己现在就“倒下”,他必须完美地打赢这场仗,永绝后患! “沈巍,先不说了,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回房……”赵云澜见他已经支撑不下去了,还没有全然松下这口气、不愿把自己交出来,他真想剖肚挖肠地给他看看,他还有没有对他撒谎了! “别……别动我!”沈巍费力地张口,此时此刻,他怎么会安心接受他的照顾,怎么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而前功尽弃! “怎么了?”赵云澜不确定是否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牵扯到了哪里,果真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了。 沈巍想试着摆脱出来,终是徒劳,最后“绝情”地说了一句:“放下我——你,出去! ” 赵云澜睁大了眼睛,大颗的泪珠瞬间破眶而出,这已经不是什么伤心的泪水了,也不纯粹是因为心疼他,而是他无法理解、不敢相信,沈巍是要跟他死磕到底吗?不管对于哪件事,不原谅他、不接受他的道谦他都认,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赶他走,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受伤,他几乎无法面对他如此忍心无视他的关心、拒绝他的“好意”!赵云澜咬了咬牙,发狠似地全当没听到,紧了手就要把他抱起来…… “疼!” 沈巍没有撒谎,更没有夸张,但这一声确也是为了阻止他抱他,最重要的是,今天他就是要告诉他“他疼”——他要让他“疼”! 这一个字从沈巍的嘴里说出来,比任何豪言壮语和死誓绝音都更能撼动赵云澜的心,他毫不怀疑他是真的疼,而且是他的动作让他更疼了。赵云澜手脚僵硬地把他平放了下来,动作轻缓到犹如放下已经支离破碎的无价之宝。 沈巍整个身体舒展贴到阴凉的地面上,少时才感觉有了些微的缓解。赵云澜跪伏在他身边,无措地静待他缓过一时,最后只余下了心痛,再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看来你……你是真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我,岂能饶你……”沈巍闭了会儿眼,突然说。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啊!”赵云澜边接口、边搜肠刮肚地翻找寻思,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话:“你……你……不饶我?不饶我?” 不饶你,不饶你……赵云澜忽地眸色一闪,如同呼啸的北风中划亮的火柴之光,倏然明灭,随即暗淡,他呆滞了十几秒钟,脸上逐渐展露出了痛楚。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惩罚 沈巍清楚地说过,不许他伤害自己,不然绝不饶他——赵云澜没忘,但却到此刻才记起! “以后控制不住要作贱自己的时候,先为他想想;你想一直成为别人的支柱,就要站直了,永远向阳而生,只有你够坚定才能不负使命!”——赵云澜不止想起了沈巍的话,也串起了祝红和楚恕之的话,言外之意异曲同工! 原来沈巍怕他因为伤了他而过不去,第一时间就已“警告”过他,而那时的他被巨大的意外和痛苦击中,丧失常性,沉溺自咎,根本没把这句话往心里去,反在他昏迷失智、无能为力的时候,为了寻求平衡而恣意妄为、放纵宣泄,辜负了他任何时候、任何境遇下、生死存亡间,永远只想着保全他的心意! 他的沈巍,被他伤了、创了、害了,都不怪他,今日万般不容、拒他狠他,只是因为他轻生自贱——他是痛他所痛、他是爱之深而责之切!而他几分钟前,还恨不得让沈巍感同身受他的痛苦自责,好让他理解他、接受他……他到底是有多自私、多自以为是、多不可救药;他的所做所为是多不为他着想、多伤他的心! 赵云澜低下头,皱着眉目,哽噎地在沈巍的耳边低语,仿佛羞于启齿:“我……我记得,沈巍,我……辜负了你,我,知,错,了——你打我、骂我、要怎么罚我都行!” 赵云澜先前叠声道谦、慷慨激词,沈巍没理他,但寥寥几个被重音修饰的字眼,却让他感觉到了他的幡悟和诚意。沈巍瞌了瞌快要睁不开的眼睛,调整着呼吸,语音轻颤,却极其认真地说道:“好!既如此,我现在……罚你出去……不准来看我!” “……”闻言,赵云澜再次惊到了,沈巍居然说罚就罚,而且还是要赶他走?他虽已坦诚相见,甘愿领受任何惩罚,但这哪是不饶过他,根本是不饶过他自己!赵云澜强忍住眼泪哀求道:“我不能,我不要,除了离开你,除了离开你……沈巍,求求你,别赶我走,我想陪着你、我想照顾你!” “怎么?这就不认罚了?”沈巍的声音越来越轻飘,却全然听不出妥协的语气。 赵云澜恍惚地伸出手,却又不知道能不能移动他,一时只能任凭他躺在地上。他发热他无计可施,现在连他哪里痛他都搞不清楚——原来沈巍不配合的时候,他能为他做的事少之又少! “沈巍,你能动吗?我能抱你回房吗?你让我怎么看着你在地上躺着,我做不到……”赵云澜再次装傻回避了他的提问,小心翼翼地捏探着他的手脚。 沈巍一直仰躺着,赵云澜在他身边,可他没侧头看过他一眼,除了难受和忍痛在他脸上泛着涟漪,赵云澜看不出他有更深切的表情,或者他是不想流露出任何情绪,不给他半点揣测、应变的机会。 沈巍:“你……不会是想要……逼我……用能量来轰你走吧?” “……”这句话犹如当头淋下一盆冰水,赵云澜呼吸骤冷,全身发寒,头脑一片空白,像被施了定身术般,霎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沈巍却完全不留转还的余地,甚至不给他犹豫的时间:“那么,你是在等我……用能量……自行离开吗?” “别!”赵云澜破喉惊叫,再无力抵抗、再做不到置若罔闻:“我认罚!我,认罚!” 他的心不愿走,但身体却吓得魂不守舍地站了起来,目光自上而下落到沈巍的脸上,沈巍闭着眼,仿佛在等待聆听他离开的脚步声,他惨淡无光的面庞像一片笼罩在阴霾下的静湖,无波无澜,纵使深底湍流翻涌,亦是不见! 沈巍确实是在凝神倾听,赵云澜踟躇反复,走得并不爽气,如果没有听错,他最后退到了门外,但未掩门,还愈为推敞开——他能看到他,而且一直在看着!也好,沈巍“狠心”地想:本就是要让他牢记这份触目可及却没法奈何的心痛,他越觉难以承受,日后就越不敢生出妄心、胡作非为,这比打他骂他、空谈禁条,何止强上百倍!但把他赶离自己的身边,他又怎会不心疼,门里的分分秒秒与门外的相比,只会更长、更痛、更难熬! 赵云澜侧身屈着一条腿坐倚着门框,两眼直直地望着地上的沈巍,不怒、不悲、没有表情,全然是一副痛麻木了的呆样。可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泣血颤抖——被生气发怒的沈巍吓得蔌蔌发抖、为独自饮忍的爱人疼到痛心泣血!他的大脑也没停摆,很多个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强行留在他身边、强行把他抱入怀……可是,他不敢,不是怕被再次拒绝,而是怕被延长“刑罚”,虽然他没问沈巍打算罚他多久,因为他也不敢问,好像只要不问不说,主动权就还在他手里一样…… 沈巍完成了他的“首要任务”,又松了几分力,他就像个欠了债的赌徒,心存侥幸,想给自己多留些资本,费尽心机只肯慢慢偿还。他保持着清醒、掐着时间——最多半天,即使赵云澜被迫不作为,他也必须结束这场“惩罚”,因为他自己也承受不了更长久的心疼了。他静静地躺着,耳边一片宁静,唯时间如行针,穿刺于呼吸间,这一刻没有比创痛的身体更真实地存在了…… 赵云澜哪能忍得了半天,看着沈巍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如临倒悬之急、分秒必究,死死压着身心内外每一缕如火如荼的冲动,没挨过两个小时,心脏的承受能力就已达到了极限,再也没办法瞪着眼干瞧了。他跪爬着尝试靠近沈巍、轻声唤他,等到了他跟前,见他闭着眼睛没应声,心下焦急,后悔没更早一点来示探他。他顾不了别的,慢慢托起他的头,抄手到他身下就把他抱了起来。 赵云澜既欲确认沈巍是否失去了意识,又生怕吵醒他,屏住呼吸轻缓地移动,想先把他抱去床上,可还未跨出门,沈巍就蹙眉睁开了眼。赵云澜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的脸,一见他醒了,立时顿住了脚步,手臂猝然收力,把他紧锁在胸前——怕他还没“罚够”、怕他赌气加重伤情、更怕他消失不见……他紧张惊恐得满身冷汗,结巴着说:“我……我只是……只是……沈巍……已经……已经够久了……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沈巍并不动怒,也未感意外,反而卸下了所有的矜持,舒展开眉心,一脸柔和地伸手勾住了赵云澜的脖颈。够久了,足够他牢牢记住了,沈巍想,现在可以依着他、顺着他,聊以抚慰他当下的失落了,他调整了一下倚靠在他胸前的头,似乎找到了更舒适的角度。 赵云澜的双眼猛然放光,像赢得了全世界般热血沸腾,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摩挲着他的发丝,用气声低语:“我们回房!” 他的脸颊一路紧贴在沈巍的额头上,走得极慢极稳,仿佛再轻微的颠簸都会扯到他的痛处,一个男人的温柔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缕呼吸、每一脚轻如点水的步履中全然释放、淋漓尽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反思 赵云澜把他抱回大床上,忙询问他哪里痛、哪里不舒服,又摸又蹭地检查了他的全身……沈巍体力殆尽,没怎么回应,赵云澜递过来的水他也咽不下,只是润了润唇,最后拉着赵云澜的手把他带到床上,躺到身侧,示意他一起休息。赵云澜见他没发汗,却是虚弱得似已睁不开眼睛,便不急于折腾他。 对着沈巍看似平静的睡颜,赵云澜又不自觉地前前后后回想了一番,与其说是在深刻反省,还不如说是在深刻感受——沈巍好脾气,但不是没有底线;沈巍爱他、包容他也不是毫无原则,若真伤透了他的心,他害怕的所有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后果不堪设想。即使不计后果,被他“不近人情”地拒之门外,也是他难以忍受的,只怕还没失去他这个人,就先失了他的“宠”,赵云澜想想都后怕,他是真被吓到了、伤到了,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总算他现在又能陪在他身边了,能看着他、抓到他,他也不再抗拒他了,赵云澜终于喘顺了气儿,心绪平复了不少,脑子也彻底清楚了。 赵云澜知道自己这些天来干了不少浑事,大家伙都跟着遭了罪。他躺够了,见身边的人仿似睡熟了,便起身去楼下,拨通了电话。一来又细问了沈巍醒来后的言行、状态,二来诚心诚意地道了声谢、表了个知错已悔、凡请包涵的态。自己头上顶着包,还睡得稀里糊涂,想瞒是瞒不上,但某些事,一想便知是这帮人告的状,横竖他们不是沈巍的“对手”,赵云澜非但不恼,还在电话里声称自己已经被狠狠地“收拾”了,让个个都“心满意足”!最后特准几人自行协调,确保特调处不缺人手的前提下,每人给放两天大假,也不用来家报到了,有事打电话,没事补补觉…… 一群人自然是欢喜胜于忧虑,倒也不光是为了大假,而是确定赵云澜不仅恢复了精气神,也能照顾好沈巍了。有得休息自然就得好好珍惜,日后过关斩将的时候多着呢,也不知道沈巍要怎么迈出这一步……大家早就套好了词,心照不宣,背着赵云澜和沈巍探讨过的那档子事儿,谁都没在电话里透露半个字,反正有沈巍在,看来是不怕捏他不出个正形! 挂了电话,赵云澜一人坐在客厅里又发起了呆,眼前的事都好说,怕就怕沈巍再提起要去地星,他要好好想想! 那日关于圣器归位的话题只开了个头,沈巍不会就此放弃,想来地星是避无可避的一道硬坎。虽然赵云澜此刻也没有彻底打消阻挠他的念头,但一想到沈巍说自己是“附属品”、靠他养着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他就心疼他。赵云澜还想不明白,当时明明听出他有情绪了,为什么自己没有“哄”他,反而对他横加指责、冷言相向,是因为对地星过于敏感了吗?就因为怕他受伤,他就永远都不能回家,连想都不能想了吗?他觉得自己是真的过分了,居然会为了这种本该理解他、疏导他、甚至帮助他的事情,而和他吵架,还出手伤了他。赵云澜埋头坐在沙发上、支起两手抵着太阳穴,冷静地回想发生过的事他觉得不可思议,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口不择言、勃然大怒……这不是关心则乱,而是关心出乱子! 赵云澜越想越心痛,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理,沈巍有什么错,他想家了、或者他有事要办,怎么就不能回地星了?他也没说不准他跟着呀!去哪儿都成,哪怕他想做回黑袍使,只要他愿意让他陪着、共同进退,他就不信自己还护不了他!赵云澜一厢情愿地在心里做了决定,却没想到此一时,彼一时,沈巍为了保护他,根本就没想要带他“玩”! 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赵云澜,跑去洗手间抹了把脸,看不顺眼额头上的贴布,直接撕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四下回顾了一圈,想要找之前拆下来的布条,若不是祝红出门时替他收拾了,看来某人真是有留作纪念的冲动…… 他上楼前碰巧遇到蓝菱送来了新鲜的晚餐,前几日家里多事,祝红让她歇了两天腿。蓝菱乖巧得很,见了赵云澜从不多话,也不对家里任何事情好奇,只管尽本份……今天送的是两人份的食物,显然祝红特地关照过了。赵云澜不用招呼她,看着她饶有眼力劲儿地把一个个小盘菜都码在了大托盘上,他只肖接个手,就可以直接上楼了,心里还是很赞赏她的。 沈巍虽疲惫不堪,却并未沉睡,闭着眼缓了一阵,赵云澜刚离开,他就撑起了身坐靠着。不是他不想睡,而是背贴着床,灼热难耐,然而心伤透寒,他非但发不出汗,还愈觉手脚发冷,寒热交融的极度不适,磨得他怎么睡、怎么躺都觉得难受。 沈巍和自己残损的身体已经相处得够久了,再次拥有能量以后,也逐渐学会了驾驭,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怎么“看守”它、“借用”它、“偿还”它,唯独对自己这心上的伤一筹莫展,既无力抑制疼痛、也始料不及会牵扯出什么样的身体反应,只知这次重创在先、他自己又过度透支体力,短时间内恐难恢复。可要等多久呢?眼睛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复原呢?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东西等着他去“看”,心余力绌,不得不无奈地等待身体自行缓解,令他不免有些焦虑。 赵云澜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叫醒沈巍,不料进门却见他已坐起,神情木愣着不知在想什么。 “醒了吗!听说这两天你都没吃什么,是不是我不陪着,没胃口了?”赵云澜打趣调动气氛,顺手拖过小餐桌,放下托盘,先从房间的保温壶里接了杯水,坐到床沿边:“想什么呢?” 赵云澜审视着他的脸色,总觉得看不出好来,貌似又灰沉了些,他把水杯塞进他手里,发觉他的手冷得像冰块,便又焦急地去探他的额头,可额头还是烫的,身体也还是在发热:“沈巍,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不饿,你不用管我!”沈巍心不在焉地把水杯推了回去,幸好赵云澜抓着他的手,不然估计会洒了。 “什么不用管你?”赵云澜撤掉了水杯,捂起他的手:“告诉我,你怎么不对劲了?为什么明明在发热,手却这么凉?难受吗?哪儿难受?我之前给你的水你也没喝吧,都一整天了,是不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是不是心口还痛着,刚刚就没睡好……” 沈巍就怕他刨根问底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他无法自愈,所有的伤痛都被他一览无余,早已藏无可藏。可现在,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逃开他,因为赵云澜不止会为他担心,还会为他内疚自责,他因而感到烦燥、第一次深切地厌恶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它哪哪儿都有问题,此番起因在于他那一脚,他怎么忍心出口半个字。沈巍皱着眉、抿紧了唇,兀自闭上了眼睛。 “沈巍,你好歹告诉我,你是冷了还是热了?哪儿痛着碰不得?你有什么需要?我能为你做什么?或者……”赵云澜见他闭目不语,顿觉没有了方向,黯然地缩回手,压低声音、谨慎而胆怯地说道:“你若还是不想看到我……我……我可以到门外守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非你不可 赵云澜心存愧疚,着实做不到轻易释怀,还仿佛一下子全没了自信心。 沈巍睁开眼,眼眶有些湿润,心疼他的失落和退缩、心疼他的小心翼翼——他最不喜欢他逞强、最怕他推开他;他想照顾他,想为他做一切!奋不顾身是他、委屈求全是他、为他不惜得罪所有人、为他无惧扛下全世界……他的云澜,他怎么还能伤他的心,他怎么才能不伤他的心?沈巍“看”着眼前的人,静默地平复着自己的焦虑和不安。 赵云澜心口不一,他才不想去门外守着,凝视着沈巍耐心十足地等待他的回应。 “漫长”的十几秒钟,沈巍脸上的表情微妙地转换着,苍白的面庞渐如破开阴云的晴空,清澈如洗,他唇角微扬,勾出一弯浅笑;眉目轻漾,溢出一缕温情,霎时好看得令人陶醉! “沈巍……”有些人不能细看细品,因为目光会不由自主地沦陷,心神会不由自主地激荡!赵云澜此时此刻就被眼前的“美色”勾引得俊眉高挑、双眼粘滞,最后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巍的嘴唇,愣声愣气地说:“我……我不想出去,我想……我想……” 沈巍感觉到他的气息倏而漫到了眼前,笑意深了几许:“嗯,你想什么?” “想……想……吻你!”赵云澜说着,鼻尖已经碰在了对方的鼻尖上,但他没有“深入”,狡黠地继续等待着。 沈巍闭上眼,轻轻转了个角度,贴上了他的唇。 赵云澜一点也不意外,毫不客气地伸手托住他的头,倾情一吻,不舍不饶;沈巍温柔地应和着他的主动和热烈,缱绻流连,贪求这能让他忘却伤痛的瞬间…… 这回应甚是令人满意,赵云澜欢喜知足,而且他确定自己再也不会被赶出去了! 一吻过后,沈巍完全冷静了,想来异地而处,他也会因为对方的缄默和隐忍而更觉彷徨无助吧,或许,现在放开了接受他、依靠他,才能让他更好受些、也更坦然一些! “云澜,‘不用管我’那句话,我收回,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有要拒绝你的意思。”沈巍舒展开心情,话音轻柔,流露出自然的笑意:“你怎么会认为我不想看到你?你是被我吓到了吗?” “我真不敢了,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赵云澜镇重承诺,重新抓回他冰冷的手,使劲捂着、卖力表现。 “你不干傻事,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沈巍反问,看来他确实是被吓到了——这一点他很满意:“你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是,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赵云澜心领神会地傻笑,但他一点也不傻:“那你还听我的吗?” 沈巍一怔,心里骤而梳理了一箩筐条件,最后很有诚意地指着自己分类到答案肯定的那堆事情而言:“听!” “好,那告诉我,你哪儿不舒服了?”赵云澜仍没有放弃追问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来是沈巍的伤不容忽视,二来自从去了地阴以后,他就再没冷热交加过,赵云澜其实担心得要命。此刻,他还觉得欠了他一声正经的道谦,不可不说:“沈巍,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都是因为我,是我让你受苦了……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也不敢说能弥补什么,但我爱你,我就想更好地爱你……你能别瞒我吗?” 沈巍前一秒想着要放开了让他照顾,后一秒还是本能地克制了不适,唯恐失焦的目光出卖了自己的眼伤,他垂着眼帘没有正视他,只一心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让赵云澜接受现实、卸下负担! “云澜,别对你‘伤了我’这件事耿耿于怀,我希望你明白,今天我所承受的伤痛并不是你造成的,我也从来没有因你而受苦,相反,你让我所有的苦都变成了甜,你不知道,我觉得自己有多幸运……” “不不不,能和你在一起、能爱你照顾你,我才是那个幸运的人!”赵云澜猛烈地摇头,无地自容,他抬手勾起沈巍的下巴,强令他看向自己、近乎贪婪地捕捉他的眼神,又像是要把浓烈的爱意和迫切的谦意灌进他的眼底:“沈巍,我知道你不怪我,可我没法不怪我自己,我……我一定是着了魔才会……才会……你……真不怕我吗?” 沈巍借势捧住了赵云澜的脸,“对视”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愈加坚定地说道:“怕——我怕你从此把我当瓷娃娃一样供着;我怕你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和我大声说话;我怕你因为歉疚而小心翼翼地和我相处——我不要那样的你,我要的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你、会生气、会据理力争的你……你,懂吗?” “沈巍……”赵云澜怔望着他苍白的面庞,如闻天籁般沉迷其中,沈巍的手很凉,他却脸颊发烫、激动又羞涩,因为自己依旧被他狠狠地宠着! 沈巍的手最后落到了赵云澜的手上,带着他脸颊的余温,有了些许暖意:“云澜,我的身体不可能再恢复如初了,你问我有什么需要,我告诉你,我需要你,而且非你不可!你总不希望我被你照顾得有压力吧!” 他的一番话威严而动容,十分感性却也不乏理性,相当有说服力! 赵云澜忽然感到此刻的内疚都是有罪的,沈巍不要感恩的爱,更不要负疚的爱,他看似总在苛求一份纯澈的感情,实则却是在帮他卸下所有的负担!他在义无反顾地接住沈巍的爱之前,沈巍已经为他伤过、痛过,甚至死过了,现在凭什么要他因为他的过失而被迫接受一份“有瑕疵”的爱呢?赵云澜并没有比这世上任何人拥有更超凡脱俗的感情,可他遇到了沈巍,爱上了沈巍,他无法不为他变成更好的自己,因为给他的爱,哪怕沾上一丝俗念,都会配不上他! 赵云澜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折服,所有的情绪都化成了更深的爱意,但他的心依然痛得抽抽,因为沈巍太过“完美”,他把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无私地奉献给了他想要守护的一切,别人怎么对他,他会失去什么,在他的眼里都无关紧要——一个从不为自己想的人,对于爱他的人来说,有时是可怕的…… “我爱你,沈巍,我不要你有压力,也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你的心我懂,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我会照顾好你、保护好你,绝不离开你,因为——我也‘非你不可’!”赵云澜搂过他,臂膀强而有力,再次满怀自信地为所有的一切表态。 赵云澜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沈巍相信只要他想明白了,什么该放下、什么该记住,心中自有计较,加深了这层意识,言行必能进退有度,而他言语间无不寄于深情,也足矣安抚他的情绪了……沈巍大感欣慰,彻底松了气,他突然觉得好累,累到再也张不开口,只轻拍了他两下,垂下手,竟靠在他的肩头上立时睡了过去。 发现他突然没了动静,还压在了他身上,赵云澜猛地一惊,连声唤着转过他的身子,沈巍梦呓般地应了一声,他才知道他是真的撑不住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煎熬 放下沈巍,赵云澜也无心进食,转身便收拾了餐桌。 再次回到房间,趁着沈巍在睡梦中,他静下心来仔细检查了他的全身。 沈巍胸前仍然遍布血丝,只是没有早前那般腥红,色泽暗沉,看着更像是血流不畅导致的淤滞,赵云澜没敢碰,但他狠狠地逼迫自己正视、记住每一处细节,像在继续沈巍从大战中醒来之前,他每日必做的那件事,他太久没有“在意”他的伤了,久到以为它已经愈合了,而事实是它再也不会好了……赵云澜摇头甩掉泪意,把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愧疚和自责,压在了记忆里的某个角落,因为心里没有它们的位置! 他曾经羡慕过、惊叹过沈巍的异能,还戏称他是游戏里的BOSS,觉得他无所不能,因而强大无比。可现而今,异能救不了他,他又不同于常人,伤了病了,既不能用药也无法就医,每一次都只能硬挺,好比普通人上了手术台,要动刀动锯,却没有麻药来救场……赵云澜只要一想到这些,除了痛心,还忍不住为沈巍的牺牲感到不甘和委屈,沈巍却从不追忆过往,也没抱怨过今时,他永远只流血不流泪,这世界没有给他应有的回报、相反还愈加无情地摧残他的身体,令他倍受煎熬,而他仍初心不改、心系天下——他的强大不是他所拥有的能力,而是他的心! 沈巍的身体还是很烫,比他抱他回房的时候更甚,但他的手和脚却是冰凉的。赵云澜不禁无措、犹豫不决是不是要关暖气,也吃不准该先帮他解热、还是该先帮他捂暖,只是无论哪一件事,都无从下手、也不见生效……他转到床尾,搓热了双手还是先捂上了沈巍的脚——真没什么能为他做的,不过是让自己好受些…… 沈巍身心俱疲,卸掉一个心理负担,果真就睡着了,可没睡多久又被热醒了。他困乏至极,无力动弹,但此刻整个人就像躺在烤盘上,火烧火燎,犹如在被加热融化,他一时挨不住,根本睡不下去。 “沈巍!”赵云澜才抓着他的手闭眼浅眠,他稍一挣动,他立刻就醒了,忙起身去查探他——手冷身热,也没发汗! “云澜……起……扶我起来……”沈巍勉强睁开眼,气息混乱着低声说。 赵云澜知道他难受,把他托起来,想让他靠着他。 “热……我热!”沈巍并不安于在他的怀里,借着力便想要下床:“床上热……” “别动!”赵云澜一手搂着他没撤,动作敏捷地侧翻落地,一气呵成把他抱下了床:“那咱不睡床了,我抱着你睡,会不会好些?” 沈巍忍不住轻笑一声,赵云澜急切的举动扯得他伤口一阵隐痛,可他却觉得幸福,柔声道:“放我下来……!” “为什么?你要干嘛?下哪儿去?抱着不行吗……”赵云澜连串发问,好像他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溜走似的。 “云澜……”沈巍其实觉得不行,因为靠着他更热、屈着身更难受,可拒绝他的话说不出口,一时语塞,不想被抱着却又条件反射地搂住了赵云澜。 赵云澜见他并不坚持,喜于自己终于派上用场了,浑身充满力气,抱着人在房里踱步。他总感觉这次和以往不同,沈巍直到现在都没有散热的迹象,完全不知要如何排解,他贴身感受着他的热度,脚步沉稳,心里却是异常焦虑:“沈巍,要不要关暖气,或者我抱你去外面走走?” 沈巍没应声,眉心轻蹙、闭目贴在他的肩头,似睡非睡。赵云澜想了想,还是把他抱去了楼下,在客厅里走动……离了床褥,又出了房间,客厅宽敞通风,还真让沈巍舒服了少许,他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赵云澜觉他慢慢顺了气,神情也放开了些,稍感心安,崩直了身子,稳稳当当地抱着他慢步轻移,紧着呼吸不让他被丝毫波动惊扰。 沈巍迷迷糊糊睡着,可还是没安稳多久——他不是被热醒,就是被隐痛扎醒,似乎一个姿势维持得久了,身体就开始燥郁难耐、提出强烈的抗议…… 赵云澜发现他又不安稳了,询问了两句把他抱回了房,这次他没敢闭眼,来回捂着他的手脚守着。 果然,上了床没睡上一盏茶的功夫,沈巍又热得躺不住了……这么折腾了几回,沈巍不发声了,有时自己在床上翻身,有时在赵云澜怀里干瞪眼,赵云澜一看即知他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了,便不再管他醒着睡着,隔一段时间就抱上他楼上楼下走两圈…… 沈巍断断续续地睡了近两日,赵云澜几乎没脱过手,他一点都不觉得累,除了担心,乐此不疲!沈巍虽然解了些困乏,但他怎么忍看赵云澜被他这么耗着,心道自己只是发热,并不会真的“融化”,隐痛时发但也不是不能忍,既然都能忍,他足够清醒时哪有不忍的道理!于是到了第三日晚上,沈巍“故伎重演”地瞒了赵云澜不适,谎称只要他不醒便不想被打扰,同时压着赵云澜和他一起安心睡觉。 赵云澜熬了两天,虽不至体力不支,但见沈巍言辞凿凿,知道他是在心疼他了,便也不和他杠,抓着他的手“听话”地睡下了,沈巍热度未退,他就没松下过崩着的神经,只要身边一有动静,他不怕自己不醒。 沈巍还能不知道赵云澜人精本质么,既然想让他好好休息,他自然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平了,身子也不发汗,只要神色如常,谁还能看出这觉睡得不安稳——本能,真的很难改变!沈巍的“强大”此时淋漓尽致地发挥在了对自己的狠绝上! 不过沈巍并非对自己全然不走心,意识清醒着,他会尝试运转能量以求解热,只是这一次,他心痛未止、运气不顺,始终也没有摸到能助他一臂之力的“法门”! 赵云澜仍是浅眠,睁了几次眼,特意关注身边的人,见他气息沉稳、睡颜平和,才得以放心。 两人都怀着不惊动对方的心思,各自“安睡”。赵云澜每每醒来精神百倍;沈巍原本就气色不佳,但他目的达成,心情宽慰,眉眼含笑,也看不出过度萎靡,至于他独自经受着怎样的折磨,赵云澜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沈巍前次入水这么严重,虽然闹得凶,但他清醒以后,三四天光景也逐渐退热了,这次竟数日不见起色?他早知这“一脚”没那么容易过,断定他迟迟不得好转与旧伤复发脱不了干系,怕是有得熬了……赵云澜现在是空有照顾沈巍的心,却使不上力,终是寝食难安,丝毫也轻松不起来! 沈巍只觉得身子每况愈下地沉重,主要还是由于发热不散,他诸般尝试未得要领,也是困惑不解,看来除了等待所有的伤痛自行消减、复原,真是没什么捷径可寻的!好在过了几日,他的眼睛渐渐又能感光了……另外,沈巍因为牵伤不进食,连带着赵云澜也吃不上几口,他看不下去又想要“忍痛治他”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镇魂令 赵云澜紧搂着沈巍,他无计可施,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他无法不愧疚、无法不软弱、更无法不愤恨!沈巍救过多少素不相识的人,为了保全天下苍生,最后甘愿牺牲掉自己,如果连这样的人都没有资格得到命运的眷顾,那天意是怎样冷漠的存在!而他这个所谓的镇魂令主,看似一朝神力加身,能只手扭转乾坤,却不能减轻心上人的痛苦,又是何等悲哀、可笑!如果他的强大可以选择,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求捍卫世界和平,只求让心爱的人摆脱厄运纠缠! “我愿替他热,我愿替他难受,我什么都不怕……把他的热、他的痛分我一半也好……怎样都好,让我救救他!”赵云澜恨不得把沈巍身上的热量全都吸到自己身上来,他几乎在被自己复杂的情绪点燃,心中烧起一团不可名状的火,仿佛此时他不和他一起“燃烧”,便是对他不忠和对这份感情的背叛。 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吗?神明怎么就能视而不见?赵云澜相信科学,但也不是无神论者,科学解救不了他和沈巍,他太需要神明显灵了……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开始发热了,确切地说,是他和沈巍最贴近的心口有了异样的烧灼感,可那不是神明,那是——镇魂令! 镇魂令在他身上发热并不是第一次,他熟悉那种感觉,而且他自己的贴身之物,根本不需要确认,他就知道是它在发烫,它在他们紧贴着的胸前发烫,渐渐盖过了沈巍的体温。 赵云澜虽然从没搞清楚过这块冷铁的触发条件和使用技巧,但在这个瞬间,只要有一丝变数,他连怪力乱神都愿意相信,何况是这块拥有“异能”的神奇之物,他一下子就对它产生了强烈的企图心。他把沈巍抱得更紧,像之前求镇魂令带他找到他一样,闭眼集中心念开始默想:“救他!救他!救他!” 镇魂令还不至于能听懂人话,它只是和以往一样持续发热,直到升温至灼伤皮肤的临界点,倏而冷却。这同样也是赵云澜熟悉的节奏,他并不感到意外也没发现有其它惊喜,但仍然默念期许着,继续等待…… 镇魂令的冷却速度奇快,就像断了电似的突然湮灭,继而重新开始发热,一路走高,再次盖过沈巍的体温……这么循环了几次,除了它自己“闹着玩儿”,赵云澜既没发觉沈巍有“降温”的迹象,他自己也没吸到对方的体温,他终于不耐烦了,咬着后槽牙恨恨地憋出一句:“你不救他,老子明天就把你当废铁卖了!” 沈巍本就体热,镇魂令比他更热,赵云澜一看没戏,急撤身,掏出了那块“疯癫黑铁”,往旁边一扔,继续搂着、抚拍着沈巍,仿佛在为他刚才的荒谬行径道谦。 怎么办,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赵云澜强迫自己“正常”、冷静地思考……可不多久,他惊奇地发现沈巍出汗了,他的额头、脖颈、身背都有了湿手的感觉。他发汗了?他发汗了!他开始散热了,他有救了……赵云澜刹喜,兴奋地重重吻了他的鬓发,抱起他冲回房间。 挨了床,沈巍已是满头满脸的汗,赵云澜撒腿打来了水、拧起热手巾忙开了,他终于能做些什么了! 沈巍没醒,但他的汗流得“好极了”,一层接一层地往外冒,赵云澜忙得不亦乐乎。他也学会了在身下垫干毛巾的“招术”,暂时不用冒着牵伤他的风险换衣服,褪掉了他的上衣,抱他左右撤换,沈巍的背上也不粘腻;滴水未进又突然发汗,怕他一下子不适应,赵云澜便托着他的头,嘴对嘴,时不时地润上一小口温水……半小时后,沈巍的体温开始下降。 不知是不是赵云澜手快,沈巍一冒汗,他就忙不迭替他拭干了,渐渐地汗就止了。赵云澜按住沈巍的额头定神觉探了一番,确认他只是消退了方才飙升的那几分热度——不够,这远远不够!他脑子飞速旋转,忽而摸向胸口找镇魂令。 镇魂令惨遭嫌弃,被抛掷在楼下,孤独地在地上躺了小半天,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赵云澜把它捡回房,眯着眼看它:“是你吗?是吗……必须是你,不然还卖了你!” 赵云澜再次集中心念双手捂住镇魂令,直到它生热,他急爽地扒掉了自己的上衣,跨上床抱起沈巍,避开他的伤口,裸身相对贴住镇魂令:“来啊,宝贝,快,发热、发热……” 镇魂令果然没让他失望,一如既往贴肤而灼,赵云澜这次给了它足够的耐心,沈巍背上开始渗汗他也没急着撤身。镇魂令在两人的胸前像充满能量的小宇宙,持之以恒地明灭发热,没人叫停它好像就能永远“燃烧”下去。 “宝贝,宝贝……我能救你了,我有办法了,宝贝,宝贝啊……” 绝渡逢舟,虽是拜赐镇魂令,可对赵云澜来说,等同于凭借他个人的优势与能力,救自己心爱的人于急难,他激奋、欣慰、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这也唯有身在其中才能体会。他疯狂地拥吻沈巍,喜极而泣! 直到沈巍轻哼了一声,赵云澜才小心谨慎地挪开镇魂令,平稳地托着他躺回枕头上。沈巍只是半睁了睁眼,并不似恢复了意识。 “没事了,沈巍,没事了,很快就不难受了,很快就过去了……”赵云澜一边忙开一边在他耳边软语温言地说。 沈巍再一次猛烈地发汗,不止是他,赵云澜也全身湿透,房里暖气适中,如春风洗面,两人挥汗如雨、淋漓尽致! 这回,镇魂令仿佛发挥得恰得“火候”,赵云澜从午后一直忙到入夜,沈巍仍在细密地渗汗,体温虽没有急剧下降,但明显在往下走。期间,特调处几人纷沓“拜访”,都被赵云澜拒之门外,他不需要别人帮忙,只想自己一个人倾尽所能地照顾沈巍,他也完全能做到!好几双眼睛瞥到房里的“春色”,当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都了然止步,有心的帮他扫荡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没心的”填饱了五脏庙,便各自退去了。 夜里,沈巍偶有睁眼,但他似乎就差了那么点全然开眼的力气,始终迷迷糊糊,不甚清醒。赵云澜不知疲倦,整晚都处于相对亢奋的状态,一来是因为照看沈巍,二来是因为他手上时时盘摸着的那块黑沉冷铁! 镇魂令从大战起,不说它能呼风唤雨,亦可谓屡建奇功,但赵云澜只把它当作一件工具,也从没恃其自诩过。这件工具的特别之处仅在于唯有他能驾驭使用,如同当初得到长生晷和山河锥的时候,似乎也只有他能与之感应。赵云澜从不轻信机缘巧合,也不是个凡事讲求寻根溯源的人,早前调查未果,加之许久以来,他全部心思都在沈巍身上,便不愿多花时间、也没闲情去深究所谓的真相,今天,镇魂令也不见得是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比起封印夜尊、调遣黑能量更是不值一提,可却成功激起了他早就该有的敬畏心和好奇心——因为它能救他的心上人! 沈巍没再汗出如瀑后,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衫,赵云澜撩开自己的前襟,落目在胸前的烙印上,那是大战后留下的,不痛不痒,也不具任何已知的意义;烙印纹理清晰,似图非图、似文非文,和他手上的镇魂令一样,是他尚未理解的存在,他不禁疑思,究竟是它赋于了他不寻常的能力,还是他开启了它沉睡的力量?但无论如何,绝不是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他就永远能用它来救沈巍——热症可解! 虽然关于这镇魂令的迷团一时难以破开,但赵云澜已对它彻底刮目相看,他猛地亲了它一口,护如至宝般将它收进了上衣贴袋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你又赢了 沈巍顽固不解的热度,一夜退尽,天刚亮,就幽幽地醒转过来。 “沈巍!”赵云澜眉目如春,颇显得意,但却没放松。 沈巍应声坐起,赵云澜倚到他身后,娴熟地搂他靠在自己身上,角度刚好能任由他亲吻他的侧脸:“好些了吗?还觉着热吗?” “不热,我,又吓到你了!”沈巍在回想。 “是啊,你吓死我了!”赵云澜亲昵地嗔他:“亏了我的心脏是为你量身打造的,承受得起,所以,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不能吃东西,扯着伤口了?” 热症一去,沈巍感到身子明显较前轻松了许多,这一觉恐怕睡得不短,赵云澜为了照看他,必定累狠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他放心:“没你想得那么严重,你看,睡一觉就好了。” 其实赵云澜早已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随口一问,听他仍在闪烁其词,不正面回答问题,忍不住要和他计较一番:“我是那么不好说话、又不知好歹的人吗?你非要难为自己来迁就我?” 沈巍被他的胡碴子肆意地搔刺着,受了一脸不满意的口气,直觉这人又有小脾气了,软声道:“我没有……” “没有瞒我还是没有迁就我啊?”赵云澜得到了镇魂令的加持,长了底气,声调不减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横”了起来:“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乐意被你‘麻烦’,你就是不信任我、不依赖我,直到现在也不愿意对我说真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无能、说了也白说?还是知道自己要放‘大招’,预先让我养足了精神、攒够了体力?” “怎么会,我……我没有……”沈巍听出他并非有意责怪他,但把他的宠护之心扭曲为轻视、戏说成耍手段,他难免觉得酸楚,也罢, 赵云澜了解他的秉性,知道他不会多争辩一句,他虽心疼得紧,但这个“木鱼脑袋”,不敲是不行的:“是啊,你没有,你没不舍得我熬夜、没不舍得我挨饿,没不舍得我受累,你就舍得我心疼、挫败、受惊吓!” “……”沈巍哑口无言,终究是怎么做都没法替他省心,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了! 赵云澜一手扣住了他的五指,功力深厚地腻着声音继续娓娓而说:“沈巍,你和我说说,在你眼里我算不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沈巍心思急转,隐隐觉得是赵云澜要放“大招”了! “我就是在问你有没有把我当‘男人’?”赵云澜双臂交叉、把他箍得更紧了,仿佛在刻意地让他感受他的力量,这个从背后抱人的姿势确实很“男人”,张显着给予依靠的坚定感,占据了绝对的主导权,是他最喜欢的抱姿! “你……”沈巍才退热,脸颊却重新烧了起来,赵云澜不是在吻他的耳根就是在蹭他的后颈,问题似乎有些尖锐,声音却是水汪汪的,他知道这话绝对有下文,可答案是唯一的:“当然是!” “那你就不能满足一下我身为大男人的保护欲和好胜心吗?”赵云澜脱口而出,仿佛早就组织好了语句,就等着一吐为快:“我不骗你,能守护你我不止觉得幸福,还有莫大的成就感!你信吗,你需要我,我会更爱你、更离不开你!” 赵云澜这话一点也不假,以前他被黑袍使护着,我行我素有恃无恐,他安于享受这份无可匹敌的安全感和被珍视的幸福感,他舍不得放下、也不想改变。而当黑袍使剥去了强大的外衣,他几乎要失去他的时候,觉醒的不止是他再也收不回来的感情,还有想要守住他、想要为他付出、想要一辈子护他周全的欲望,爱是原动力,在这份原动力的趋使下,欲望一旦被满足,给他带来的是更血性、更刺激的快感,通俗点说,沈巍不再强大,在某种程度上,激发了赵云澜所谓“大男人”的原始欲望,因而令爱来得更猛烈、更一发不可收拾! 沈巍被他打败了,每次赵云澜“情满为患”的时候他都无力招架,情话说不过他,小动作躲之不及,羞涩却又极其欢喜! “怎么样?到底要不要满足我?”赵云澜抒发完自己的情感,竟还非要沈巍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可这话是真的很难接!因为沈巍也是个男人,比他更顶天立地,赵云澜以此来压他,还逼他违心地示弱,他领会他的心意,张口却不容易! 沈巍不吱声,赵云澜稍感意外,只是一句哄人的话,他也有不愿依从他的时候?他不甘心:“嗯?有多难?” 沈巍见他穷追猛打,怎么都不肯放过他,不禁头大:“我……我说过的,我需要你!” “可你没做到啊!你总想把伤痛藏起来,我哪次不是到你撑不住了才发现……”赵云澜的嘴既要亲吻又要辩说,忙得不可开交。 心细如发的沈巍,一听这话,立马就抓住了他的破绽:“云澜……我……现在好累!” “……” 赵云澜终于闭了口,心说:行吧,你又赢了!但他却没大意,放下沈巍让他躺舒适了,依然守着不时探查他的状况。 沈巍虽然清醒了,但这几日透支和压制所欠下的债,正欲慢慢清偿,好在他热度已解,稍能躺安稳了。 可在赵云澜看来,他睡得并不好,满脸写着虚弱、唇色苍白得令人揪心,手脚发凉、不知怎么难受,总是无意识地蹙起眉。他一直不停地摩擦他的四肢,可沈巍的身子越过了热症的界碑,一路背道而驰,体温竟急转而下,半天光景,已是全身透凉,赵云澜把暖气上调,但凭他的经验,室温再高也不能使他感觉温暖。 “沈巍,沈巍……”担心他仍困于心伤,瞒着他一人忍痛,赵云澜急于确认,焦虑万分地又唤又托,再次把他搂起身:“哪儿痛?你瞒不了我,我要知道!” 沈巍撑了撑眼皮,又无力地合上了,隐痛磨人、虚软发寒,他提不起一点儿劲,知道瞒不了他:“云澜……我冷!” “冷?”赵云澜下意识地搂紧了些,倏地灵光一闪,又想起了镇魂令! 镇魂令在他的胸前,正贴在沈巍的背上,让它发热,对赵云澜来说只肖集中心念,便易如反掌,但他不确定沈巍此刻发冷是否因为散热过度?这镇魂令,既要靠它散热、又要拿它取暖,真的可行吗?赵云澜迟疑着跃跃欲试。 “沈巍,你醒着吗?”他贴着他的耳朵,格外慎重地嘱咐道:“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觉得身体突发异样或不适,马上告诉我!” 沈巍再度睁开眼,稍感不明所以,只轻声应允。 赵云澜没闭眼,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心中开始默想、催动镇魂令:暖他、暖他、暖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突发奇想 沈巍之前没有意识,镇魂令促使他发热生汗,他全程无知无感,可现在他的神志是清明的,背上一热,暖意铺散,他马上意识到那并不是纯粹的导热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作用于他体内的能量,使之流转生热? 沈巍大感诧异,来不及深想,唯恐身后的人因此受伤,骤然发力挣脱了赵云澜的臂膀,他慌张而迅猛地翻身下床,脚落地一软,反失了支点,身子毫无意外地落回了赵云澜的怀里。 赵云澜不止敏捷,神色更是高度紧张:“伤到你了?” “你做什么了?你有没有受伤?”沈巍反问,抽出手去摸赵云澜,目光不安地上下游移。 “我没事啊,沈巍,不是我,不是我!”赵云澜眼底发热,任何时候,沈巍总是先顾着他,他心里说不出得感动和疼惜:“你别着急、别激动,听我说,是镇魂令,是镇魂令啊!” “镇魂令?”沈巍将信将疑。 赵云澜边说边把他抱上床重新靠稳了,从贴袋里摸出镇魂令,大大方方地塞进了沈巍的手里:“没错,就是它,它会发热,我想用它帮你取暖。” “它会发热……”沈巍低下头,他的眼睛还未完全恢复,不然就能看到尚留有余温的镇魂令,并不只是一块黑铁。 赵云澜凝神观察他,确定他方才的反应只是因为担心他,他不甘心,轻轻扣拢沈巍的手,包裹着镇魂令,准备好了再次起心动念:“沈巍,我不骗你,你退热是它催的汗,现在我要试试,它能不能让你暖起来!” 沈巍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镇魂令,镇魂令也是第一次在他的手心里升温,他的能量仿佛在一瞬间被它从混沌中唤醒,流转贯通,周身寒意一扫而空,暖至心间;还有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他手里捧着的,是爱人的赤诚之心,亲切、神往、恋恋不舍——身不由己! 但镇魂令只“明灭”了一次,沈巍还是主动抽了手。 赵云澜出于谨慎,并没有勉强继续,他随手把镇魂令插回贴袋,情急地追问他:“告诉我,你什么感觉,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千万别骗我,这对我很重要!” “没不舒服,我觉得好多了!”沈巍没骗他,但依旧有些忐忑,思索着问:“云澜,是你让他发热的吗?” “应该算是吧,我可是它的主人!”赵云澜说着话,已经摸遍了沈巍的全身,看来用镇魂令取暖比用它散热更适得其所,见效堪称奇快,赵云澜顿时掩示不住兴奋地喜笑颜开,又有些恨恨地说道:“怪我天资愚钝,领悟得晚了,白让你苦了这些时日,沈巍,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冷受热了!” 沈巍却没被他的兴奋感染,眉心轻蹙着说:“你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吗?我不许你为了我冒……” “不许什么呀?”赵云澜打断他,心里话说:我不许你干嘛的时候,你有听我的吗?可他嘴上是不舍得这么怼他的:“沈巍,你信我,我好得很,妥妥地好!” 沈巍再次伸手摸向赵云澜的脸庞、手臂、前胸……赵云澜猛地抓住他,一把按在自己的贴袋上,动情地说:“我的心、我的宝贝,都能为你发光发热,我觉得好开心、好幸福……沈巍,你不是要在这种时候泼我的冷水吧,我不爱听、我不要听、不听不听……” 沈巍的手覆在他的心上,透过镇魂令,依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跳,强而有力的生命律动,终于令他安下了心。他相信镇魂令是善意的存在,正如赵云澜所说,他是它的主人,他不止一次驾驭它、使用它,而它为他所用,还一直在保护他,他们似乎早已默契相连! 沈巍听楚恕之提过,大战当日封印夜尊,就是借助了镇魂令的力量,但诸多细节包括赵云澜的主观感受,他都还未及询问,经此一遭,更是好奇心陡增,他本就有意要一探究竟,恰巧今日有了这个切入点。 “云澜,你是怎么让它发热的?”沈巍抽回手问。 “命令它呗!”赵云澜是真得意,合不拢嘴地得意,他复又从贴袋里取出镇魂令,端详摩挲、爱不释手。 沈巍抿嘴轻笑,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他飘飘然的神情:“你能和我详细说说吗?比如你怎么下的命令?你又是怎么知道能命令它的?为什么以前,我从没听你提起过它?” “以前……以前……”赵云澜突然心不在焉起来,他摸着镇魂令看向沈巍,出神了几秒后,忽起身拍了拍沈巍的肩头:“我先去下洗手间!” 沈巍侧头听着他径自出门的脚步声,一脸仿似轻松的笑容霎时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浓稠的伤感。 “镇魂令主”,再也不是一个称谓或职位,拥有了特殊能力的赵云澜,比以前更出色、更强大了,但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如影随形的挑战、不可推卸的责任、必然要担负的使命……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这真的是他乐见的吗?过去,他可以保护他,甚至为他承担一切,可现在……如果说黑袍使也有私心,那就是他此此刻,只希望赵云澜是一个平庸的普通人,能拥有最平凡的幸福和风平浪静的一生! “云澜……” 沈巍在心里轻唤、描摹着赵云澜的眉眼神情,他因能为他“发光发热”而欣喜若狂,他又何尝不是急不可待地也想为他“发光发热”,但为什么这么难?自从知道了赵云澜的变化后,他总是沉不住气,心伤不愈,体力不复,前后只过了几天,他却觉得被困在一场遥遥无期的等待里,度日如年! 沈巍撑起身,想要下床去找赵云澜,他似乎离开得久了些? 二楼也有洗手间,但赵云澜没在,他特意舍近求远,跑去了楼下,此刻正在热火朝天地闭门“做实验”。 赵云澜突发奇想,既然镇魂令这么听他的话,那他也可以“命令”它医沈巍的心伤、医沈巍的眼睛?这个念头一冒,他就等不及了,撇下沈巍独自躲到洗手间,撩起袖管就很无情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抹出一道鲜红的血口子:“愈合、愈合……” 不行吗?赵云澜想也不想又深入一刀:“止血、止血……” 镇魂令怕是已经被他搞得晕头转向了,非但没听他的,还彻底不升温了!是期待值过高了吗?还是不够诚意?赵云澜勇猛不懈地在做各种尝试的时候,沈巍已经到了门口。 连唤了两声,未听到里面的人回应,沈巍哪里还沉得住气,他怎知道赵云澜正在集中心念搞小动作,还当他是遭受了镇魂令的反噬,情急之下顾不得礼数,推门而入把赵云澜惊了个措手不及。 “云澜……” “沈……沈巍……” 赵云澜活像被捉/奸/在床似的一阵手忙脚乱,洗手台上器皿碰撞,金属落地的脆响,硬生生把沈巍还来不及说出口的关切之语,拗成了冷冰冰的质问:“你在干什么?” “没……没……我……我……没……没干什么呀……”赵云澜心道大事不好,他原本抱着九成的把握,未曾想过自己真会“负伤”,谁知事与愿违,捅出了娄子,还来不及收拾,也不知道沈巍能不能看见血光,他一时慌乱,话都说不利索了。 沈巍是何等心思缜密之人,光听这些动静和他张皇的口音,心里就冒出了一个令自己胆寒的猜测,其实不用猜测,他不说他还不能看吗!他猛然提气,眼前骤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祸事精 赵云澜正欲抬脚掩埋地上的“凶器”,就已被他揪住了衣领,沈巍怒火中烧:“我说不许你为我冒险,你又没听进去吗?死性不改,是想气死我吗?” “没啊,沈巍,你别生气,也别误会,你听我解释啊……”赵云澜根本没想到会被他撞见这幅场景,毫无心理准备,他还不确定沈巍有没有看到“真相”,心存侥幸狂乱地打着草稿,想着要怎么“骗”过去。 “我误会你什么?你要解释什么?告诉我你做这些不是为了我吗?”沈巍抄起他受伤的手臂,向他展示他已洞悉一切。 赵云澜当下结舌,脑子一片混乱,他用心良苦却不占理,解释还不如个“屁”放得响。 “赵云澜,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眼盲心瞎,死期将至,需要你割肉放血来救我了是不是?”沈巍气急,说出了重话:“不用,我告诉你,我死不了,不需要你救,不需要任何人救!” 赵云澜上次被“收拾”的时候,也没见沈巍发这么大火,他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冲他吼,嗓音闷颤,眼神中全然是怒意。他意识到自己又踩了沈巍的底线,惊恐得快要哭出声来,也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根本没脑子,不但不讨饶,还大声吼了回去:“你说什么呢,你忘了你也为我伤过、我也生过你的气,那现在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赵云澜的话像是投进沈巍记忆中的一颗闪光弹,突然照亮了某个场景,并以惊人的相似度重叠在了他的眼前——没忘!理解!但不允许! 沈巍大受打击,当初无论他做什么,赵云澜都没“能力”抗拒,他可以一意孤行地为他留一条生路、自己则从容赴死。而今天,角色互换了,他失去了能力,甚至下一刻,就可能昏迷不醒,倘若赵云澜也效仿他一意孤行、义无反顾地为他牺牲一切,他又能怎么阻止? 沈巍的性格和赵云澜的大相径庭,反躬自省、隐而不发是常态,即使他此刻对赵云澜有再多苛责的理由,也只一瞬间,就把矛头转向了自己,满腔的愤怒也对向了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赵云澜说完就后悔了,那些伤痕累累、不可碰触的过往,他比沈巍更忌讳,何况当时的他比现在的他说得更过分,也没给他几分理解!他看着沈巍刹那间恍然失神地定格住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只希望他千万别去想他那些混账、伤人的话。 沈巍没再发声了,像一锅煮沸了的水被撤了火,很快就冒不出一星半点的气泡,归于平静。 “沈巍,你生气,我理解,我理解你……是我错了嘛,可这都是些小伤……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疼,我……我……我是说……我不过是试试……试试……”赵云澜语无伦次地边说边抽回手臂,胡乱抹着血迹,其实只有最后一刀,因为他想“止痛”,才用刀尖剜出个指甲盖大小的深孔,此时看着很是血腥,其它豁口倒不怎么渗血了。 沈巍随着他的动作,目光落到他的手臂上。赵云澜连着抽起好几摞纸巾用来止血,他又急又大条,手下污七八糟,只见大量的白色被染红簇成团,越积越多,狼藉不堪……沈巍伸出手,掌面准确无误地盖到了那个血洞上,他重伤无法自愈,但对于皮外伤,他想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一股温和的暖流刹时注入了赵云澜的手臂,他很快就感觉不到疼痛,还有些丝痒,可他没有惊喜,反而是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不知沈巍哪来的力气,赵云澜一时还抽不开手,急得满头大汗:“住手,你住手,沈巍,你快给我住手……” 沈巍的手纹丝未动,只抬头瞪向赵云澜,他脸上怒意已消,神情却异常威严,目光精准地射进他的眼睛里。赵云澜本想用蛮力强行甩开他,但他竟然被他的眼神威慑到了,他害怕了,他不敢了,反抗未必能成功,也许还会让事态愈加不可收拾,或者已经不可收拾了——他闯祸了! 沈巍始终没有移开目光,赵云澜如被魅惑了一般,近乎贪婪地与他对视,好看、清明、锐利,隐含了千言万语和百般情愫!他觉得这眼神,既熟悉又陌生,仿佛沈巍理所应当这么看他,却又从未如此看过他! 赵云澜看着沈巍,几乎快忘了他们在干什么、他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浸润着他手臂的那层暖意渐渐隐退了。 沈巍的目光最后从赵云澜的眼睛,一路留恋地抚扫过他的鼻梁、嘴唇、下颌,在他裸/露的锁骨上炙热一燃,垂落了下来,同时收了手。 赵云澜的伤口没有愈合,但止住了血,还起了一层新生的薄痂。 只能止血吗?沈巍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轻笑了一声,再没看赵云澜,转身向门外走去。 赵云澜眼神失了焦,这才忍不住撤回目光,去一睹自己手臂上被宠幸的伤洞…… 随着推送出去的那层暖流尽散,沈巍感到寒流复袭,他几乎是打着冷战穿过客厅,还未及上楼,眼前就像倾倒了一大片墨漆,遮掉了所有的光亮——呵呵,果真不出所料,他在心底狠狠地自嘲着,强撑起一口气想把身体拖回房间,不想这口气湿糊糊地爬到了他的喉咙口,不甜,是苦的,想咽下去,可做不到了!他气馁地闭上眼睛,苦水上涌、身体强势地攥着他的神志,掉进了冰窟。 “沈巍!沈巍!” 赵云澜在洗手间只耽搁了把所有血渍斑斑的“证据”、连同“凶器”一起,湮灭在垃圾筒里的时间,等他追出去,沈巍就摔在了他的眼前。赵云澜扑了个空,没接住。他爬到沈巍身边抱起他,看到从他嘴里涌出的鲜红,和一大片晕染了的衣襟时,他差点就疯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让你试,让你找事……沈巍,我错了,我错了……你醒醒,你不是想听我说镇魂令的事吗?我要和你说,我现在就要和你说,你理理我,理理我啊……沈巍,沈巍……” 沈巍听不见,像软了的面人,任由赵云澜揉捏、摇撼、了无生气! 赵云澜抱他回了房,清理干净他身上的血污,沈巍比之前更凉,不止手脚仿如冰块,全身上下、连着呼吸都觉不出半分热气。 镇魂令!镇魂令!赵云澜搂着他催使镇魂令发热,可不知着了什么道,镇魂令从刚才起就像下了线似的再无回应;又像是沈巍愤然转身,再一次把他锁了在门外,他怎么都进不去了! “不要啊,不要啊,你到底是个什么道理?你到底有什么机关?求你,求你,我说过再也不让他受冷受热的,求你别这么对我,别这么对他……沈巍,沈巍……” 赵云澜乐极生悲,抱着冰冷的沈巍再一次束手无策…… 他给他的温暖,他还了,为他流的血,也还了! …… 沈巍欠了满身的“债”,太需要休息了,他的身体机能本就和普通人不同,和赵云澜这种“祸事精”过日子,真还不如昏迷养伤来得更干脆有效。 镇魂令脱机,赵云澜灰头土脸地守了他一天一夜,既没觉出他转暖、也没见他开眼,吓了个半死。从第二天开始,就扒在床头,凑着沈巍的耳朵碟碟不休地絮叨,第一轮把情话说到腻,第二轮从接任特调处处长开始,沈巍没和他一起经历的几个大案小案整个儿过了一遍,第三轮憧憬未来,第四轮、第五轮……最后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想到谁直说到那人千里之外都能红透耳朵皮子……因为他没事可干,再不动嘴,就真的疯了! 沈巍昏迷了两天,最后是被赵云澜吵醒的,他鸡婆郭长城的时候,他就有了意识,可却没力气睁眼,也不想睁眼,他太虚弱疲乏了,赵云澜带着哭腔的声音飘了三五句,他便又睡了过去。后来,还是同一个声音吵醒了他,沈巍仍不想睁眼,闭着眼睛却又忽略不掉他的念叨,他没有因此心烦意乱,却最终敌不过自己心疼,才睁了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一百个不乐意 赵云澜的目光许是未离开过沈巍的脸,沈巍一睁眼,额头上便落了一叠热哄哄的吻。 “沈巍,你终于醒了,沈巍,我想死你了!”赵云澜高兴得狂吸鼻子,又是捏手、又是摸脸、又顺头发……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沈巍只是睁了眼,却没对他的任何举动作出反应,没唤他一声“云澜”,也没急着起身。他依然觉得累,也依然觉得冷,最重要的是,他记得自己是怎么昏迷的,记得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他无话可说。 赵云澜却只想把先前的事含混过去,一个字都不想再提:“你还好吗,你觉得怎么样……我知道你冷,我抱你好吗?我可以抱你吗?” 沈巍看不见是事实,但似乎也没听到赵云澜的话,他微侧着头,眼帘半磕、目光不移,犹显得疲惫失神。他只想继续睡觉、自我修复,若非如此,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沈巍……”赵云澜半跪着,把脸凑到他的眼前,但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要与他对视,都找不到感觉。他其实早应该习惯了沈巍缺乏焦点的目光,但这一刻却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无措……赵云澜突然疯狂地想念起沈巍替他疗伤时看他的那一眼,那几乎是他失明以后,他所见过的最生动、最真实的眼神,过目难忘! 镇魂令派不上用,至少他能给他些温暖。赵云澜不再征求他的同意,搂起他挺身作他的依靠。沈巍没有反抗,但依旧没给他回应,而他好不容易盼得他睁眼,此刻无暇计较什么,双臂紧扣着沈巍、把脸埋进他的发丝间,仿佛只有这么贴身依偎着、让每个呼吸里都充满了他的生息,他才能安心和安静——这下耳根清净了,被抱着的人也不多想,继续闭目养神…… 沈巍昏天黑地地睡了足足五天,赵云澜进进出出,时不时地抱上他,搓个手、捂个脚,如不是他偶有被惊动,或抬眼、或调整一下睡姿,他还以为他又不省人事了,幸好,他是真的在睡觉! 事实上沈巍“醒着”的时间越拉越长,只是没表露出来,不动声色地做着自我调息。 沈巍连日只睡不起,赵云澜既没什么要费心的,也搭不上话,日日自我安慰,想他是在养伤,没精神理他,不敢叨扰,只时刻提醒自己,再也不能出任何岔子了,否则别说照顾他,不害死他就不错了!经此一事,赵云澜还长回了心,没饿着自己,也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循规蹈矩地扮演着“爱人陪护”和“特调处处长”的角色,仿佛一下子成熟了十七八岁。 随着沈巍日渐恢复,赵云澜见他脸色转好,身子也有所回暖,心情逐渐放松,夜里睡得香了,早晚作息一正常,白天更是精神百倍,唯独和沈巍对不上眼、也没什么交流,把他憋得够呛!幸好沈巍不主动、不起劲,但也不拒绝他,他还是想亲就能亲到,晚上睡觉也从不放手。 偏偏沈巍早起那日,赵云澜却未先察觉,一睁眼便见他着正装端坐,显然已梳洗打点完,正耐心十足地等着他睡醒,赵云澜一时惊诧却更是欢喜。 “沈巍,你起来了?”赵云澜光脚下床,蹲到沈巍的座前,整张脸刹如撕开了天幕般阳光明媚——再也没有比看见他好起来更能令他喜笑颜开的了:“气色还不错嘛,身上有力气了?还觉得冷吗?在这儿坐多久了,累不累……你……这是要出门?” 赵云澜话唠式关怀轰炸,一双眼睛打着圈在沈巍的身上转,他一身日常却足矣惊艳到他的行装,此刻令他警觉。 “是我们要出门”,沈巍慢节奏地、不慌不忙地接话:“你去准备一下——上班!” “上班?”赵云澜心下一松,原来是要和他一起去特设处,可转而一想,不会又是急着要操心啥事儿去吧?他顿觉费神,又暗自谨慎地温言示探着说:“上班急啥,你知道你睡多久了,这才离了床……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吗?” “没事。不想睡了,陪你上班!”沈巍依然是不疾不徐,和赵云澜阴晴不定的表情相比,显得有些淡漠。 “哦……”赵云澜抓着他的手,沈巍的手温热偏凉,他却手心发烫、微汗,仰望着他逆光却依然净白清透的脸,竟然又生出了久违了的感觉,心神莫名激荡,声音愈添了几分柔和:“是不是窝在床上觉得闷,想出去走走了?” 沈巍不置可否,却抽手兀自站了起来,果断地说:“我等你!”他说着出门下了楼,在靠近玄关的走道前站定,毕恭毕敬地垂手而立,真的是什么也不干地等着! 赵云澜一路跟着他下楼,留意着他的行动举止。 正装很适合沈巍温润内敛的气质,而且衬得他更精神、挺拔,令人赏心悦目。见他步履沉稳、气韵从容,似乎比他想象中恢复得更好,赵云澜不由心底欢呼……看看自己,睡得衣衫不整、光着脚丫子“擦地板”,肯定还满脸惺忪油腻,他突然有种“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感觉,抖着肩膀快速撤回落下半边的衣领,又抄了抄自己的蓬头,之后像是要掸掉尘垢似地,拍了两下手才搭上沈巍。 “要等也用不着站着等啊,你先坐着,我去洗个澡!”赵云澜把沈巍推搂去客厅沙发上按坐下,随手接了杯水塞进他手里:“别勉强!” 沈巍的眼睛已恢复了大半,依稀可见人影,看着赵云澜楼上楼下又打了个来回,最后奔去了浴室,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水声,他低头抿了口手里的茶水,脸上依旧是温润无波。 赵云澜迅速细致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临出去前,还特意对着镜子,三百六十度审视自己的脸面,修整了一番他标志性的型男胡碴,直到自认为明眸皓齿、气宇轩昂,能“配得上”身边的人了,才满意地出了门。 沈巍连坐姿都没有改变过,手里仍端着那杯水,赵云澜极为上心地瞥了一眼水杯,见水面沉下去一小半,欣喜但没急着说什么。沈巍知道他打点好了自己,放下水杯才起身,就被赵云澜双手搂住了腰。 “想走走还是坐车,嗯?” 赵云澜颇为自信地顶着他的额头,用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抵御的温柔轻声询问,他带着皂香的气息软软暖暖地喷在沈巍的脸上,竟令沈巍猝不及防地眩惑了一瞬,但他仍没应声,只是怔了怔,忍不住抓过他的手,隔着袖管轻抚了一下他臂上的伤口。 赵云澜心间一热,可他绝对不想旧事重提,便假装没在意到地抽过手,捧起他的脸在额头上深情一吻。 “今天一定要去上班吗?可我……不想……”赵云澜一百个不乐意去上班,继续抵住沈巍的头,双掌围住他的脖颈,姆指摩挲着他的耳根,用一副委屈巴拉的声调,不死心地提醒他:“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说上话了吗?我……我想你,我想和你单独在一起!” 沈巍亲眼目睹赵云澜为他自残,理解他却又无法释怀,心疼他却也无法不来气。他急着踏回正常的生活轨迹、急着分散他对他身体的注意力、急着淡化他对镇魂令的期许……当然,去特调处也是为了和他的“战友们”走得更近些,方便“见机行事”。 意识到赵云澜在向他“撒娇”,沈巍其实是心软的,若非他是个“有主见”的人,恐怕当下又要宠他一把了。 “开车吧!”沈巍说,为了不让赵云澜太尴尬失意,他又接了一句:“我觉得闷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上班 沈巍上了车,全程闭目不语,赵云澜心里怏怏地犯嘀咕,这是要出来解闷的节奏吗?闷死人了!他很没安全意识地拨了个电话,大爷似地通报众人准备迎接他们的大驾,顺便给他留口早餐,刚见沈巍喝了半杯水,便特意嘱咐再搞些有营养的稀粥。 大爷张嘴容易,可车程再慢,路上也就二十多分钟,这么紧急让人去哪儿给他置办营养餐?祝红一听就知道是为沈巍准备的,转头就通知了蓝菱,叫她看着办、给了她地址让直接送到特调处来。 赵云澜这通电话还真是及时,特调处一阵人仰马翻,十分钟……啊不,五分钟内,不光赵云澜的小单间里落灰扫尽、暖风充盈,每个工位也都码放齐整,吃的、玩的、不该有的,全都隐藏得肉眼不可见,恁地是秩序井然,一派领导在与不在,各人同样严以律己、专注工作的景象。 赵处长几乎天天见,老脸不值钱,沈巍却是被盼着惦着,自然金贵许多。两人一踏进特调处的大门,就被围了一圈,嘘寒问暖全是冲着沈巍去的,惊喜欢腾的声音也都是唱给沈巍听的,赵云澜接了一手包子,就再没被关注过,也没帅到谁。他大剌剌靠边坐下,往长桌上一叠腿,啃着包子、斜睨着这帮“情真意切”的崽子们,等着他们的热呼劲儿过去,好把人夺回来,可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好比看着自家宝贝被人艳羡、稀罕,得意得顺着包子面流口水! 一众人皆是热心热肺热肠子,话匣子一打开,三句话不离赵某人是个粗枝大叶、不懂照顾人的摆设,个个摩拳擦掌、作势要打抱不平。沈巍很是不习惯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更不想过多地被问及自身冷暖,不多会儿,就把话柄导向了眼前几个的工作和近况,他认真聆听、倾心对答,大有替某人体察民情、安抚民怨的意向。 这回赵云澜看出点“解闷”的意思了,敢情是来解了他这个“闷”?他不免有些吃味儿,意兴阑珊地抠弄着包子里的肉馅,幼稚可笑地一下拿出来一下又塞回去,无声啪拉着嘴皮子:“烦我、不烦我;烦我、不烦我……” 沈巍许久没听见赵云澜发声,心下一动,恐他落单失意,自然而然地对向他:“云澜……” 只这轻轻一声,赵云澜就听到了,他的“咒语”刚巧停在了“不烦我”上,这荒诞无稽的小把戏居然还博得了他一时刹喜,扬声道:“啊?怎么了,怎么了?” 沈巍坐在他对面,赵云澜本能地往前一倾,身形受阻,才发现自己的脚底板正斜对着他,两只手里各捏着一坨面皮和一块油腻腻的肉团,总之就是毫无形象可言。 赵云澜自打和沈巍对过“那一眼”后,总觉得他随时都能“看见”他,他慌忙撤下桌子上的腿,把剩下的半只包子连皮带肉一起塞进了嘴里,把自己噎了个正着。 “唔……水……水!”赵云澜紧急求助。 “没事吧,老赵!”大庆不知从哪儿抄了瓶矿泉水扔给了赵云澜。 “老大,你行不行啊?这是多少天没吃了啊?”林静提了提眼镜片,做作地“啧啧”了两声。 “你放……”赵云澜猛灌了两口水,刚想喷他,“屁”字梗在了嘴巴里,没“放”出来:“谁说我没吃,没见我脸都大了一圈吗?不信问蓝菱去,我能报出她一周的菜色!” 赵云澜边说边看向沈巍,他才不要沈巍误会他又亏待了自己,再说他确实有好好吃饭。见沈巍也同样“看”着他,他又问祝红要了纸巾,动作颇为秀气地抹干净嘴和手,瞥嫌着旁人绕到他身边,俯身搭着他的肩膀,神情一暖,春风化雨般轻问:“叫我吗?”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举止和语气,沈巍没太大反应,旁人却个个目瞪口呆,感受着背上一阵无端寒意,心里却都流露出几分赞叹:暴躁放诞的痞子处长被□□得转了性?不光学会了克制,貌似还长了修养! 赵云澜不等沈巍回应,环视着众人说道:“沈巍累了,有事儿找我,各归各位吧!” 沈巍也不和他争辩,顺着他的手力起身,一同进了小单间。两人都没看到,身后竖起几个大姆指,心照不宣地送给了沈巍。 赵云澜把沈巍带进“私人空间”,又调转枪头出来问祝红要粥。 祝红慢吞吞地回他:“蓝菱会送来的,你们不急着走吧……呆一整天?” “不一定,看沈巍的心情!”赵云澜毫无自我地脱口作答,同时又转向众人:“对了啊,以后我们过来,你们晚上就不用去我家了,有事打电话,电话不许关机!” 赵云澜拗不过沈巍,这班是不得不上,回家还不兴过个充足的二人世界吗!他说完刚想折回,转眼瞥见大庆,遂伸出一只食指来狂点他,话在嘴里绕了一圈:“死猫,多久没挨家了?我——欢迎你回家,不过有言在先,进房先敲门,给我记住了……啊,这儿也一样!” 大庆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失宠了,哀怨的眼神追着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走道间的主人,不服气道:“人类就是规矩多,我变猫你还能拿我怎么样?” “大庆,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变猫你也得先挠门,不然一样有你受的!”祝红厚道地提点大庆,不想看到这只老猫给亚兽丢脸、拉低族群智商! 免费晚餐眼看着就要泡汤了,以林静为首,扇风怂恿,最后大家都决定午餐赖在特调处搭伙,有沈巍在,他们不怕赵处只让看不让吃!大庆虽不甘愿自家主人吃亏,但他也好蓝菱那一口,恩准了! 赵云澜才转身出门讲了几句话的功夫,回到小单间,沈巍已经自动自觉地在椅塌上睡下了,而且是睡着了? 赵云澜百爪挠心,怎么现在想和他单独说上几句话、吐露个心声,还成了难事?可是没辙,又不忍吵他,想他确实累了,毕竟才好转,是该尽可能地多休息,便蹑手蹑脚地坐上自己的老板椅,随手翻翻桌面上的文件资料,心不在焉地捋起公事档案…… 地星人在海星落脚的不在少数,平素不动用黑能量,大家相安无事,但为有备无患和便于管辖,有关机构期望能进一步改造和升效黑能量探测装置,目的在于不久的将来能像监控设施一样以点覆面,建立网状探测系统,在确定立案之前,考虑到“资金有限”,要求特调处在已有的人力和资源条件下,先行着手前期的准备工作,包括试验、踩点、不限期提交技术需求和各类可行性报告等,当然,主责仍是打击清除一切不法地星人及其黑能量活动……以上都是官话,简而言之,特调处并非无所事事——对于“上头”而言。 没有急案的时候,赵云澜的公事就是收集、整合“不限期”报告的资料和数据、布置踩点任务、监督林静埋头各项和黑能量沾边的创造发明……不过对他来说,主责是照顾好身边的“地星人”,只是这个“地星人”最近都不怎么需要他照顾。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搔痒难耐 自从赵云澜“被逼”天天上班打卡后,早起到出门,和沈巍在家呆不到二十分钟。到了特调处,寒暄过后,赵云澜又“被逼”公干,因为沈巍时常不吃不喝、倒头便睡,有时中午也不起,一觉能睡到晚间饭点,显然他是有心“陪他”上班、“压他”上班,赵云澜隐隐会意、没辙又心疼。为了跟上他的“节奏”,蓝菱开始一天两次往特调处送餐,不过午餐仍是两人份,沈巍不吃,赵云澜便一人消受——这是原则,包括他每天蹭几个包子当早餐,谁还敢说个“不”字! 晚餐是所有人一天当中最放松、最如意的时刻,特调处卸下俗事繁务、关门开宴,沈巍很自然地融入氛围、与大伙互动,心情颇佳;一桌子人无话不说、笑侃不绝,共享岁月静好的献礼!赵云澜以“老大”之尊笑看众人给沈巍“解闷”,偶尔指手划脚地插上两句、随心所欲地秀几手恩爱,自得其乐、自我满足,饭后还不用亲自收拾残局,比在家里舒坦!不可否认,沈巍的状态越来越好,不光能进食了,脸上也升起了血色…… 出了特调处的门,赵云澜就不舒坦了。 沈巍只要扎进车里,就像一头撞进了瞌睡窝,早晚都无一例外地闭目不语。早上当他睡回笼觉,晚上当他饱食生困,赵云澜依着他的“闷”性子都忍了,可进了家门,屁股没坐热、话也还没说上几句,沈巍就起身沐浴去了。他有能力自理的时候,大小锁事从不求助赵云澜,赵云澜每天隔着浴室门巴头探脑地守着、听着,估摸着他完事儿了,便迫不及待地催门……沈巍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紊,全然不需要他操心,有时还帮他蓄上热水,温情地提议他泡个澡、解解乏,可等赵云澜完事儿了,他已经睡下了…… 赵云澜看得明白,充足的睡眠对沈巍的恢复至关重要,见他日渐转好,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可沈巍倒头就睡几乎养成了习惯,赵云澜再不甘心都敌不过他说一声“我想休息了”……腻不过瘾、抱不过瘾,时时相伴,虽觉安心却不解思恋,没几日,赵云澜搔痒难耐,不挠不行了! “今天发了汗,身上粘得很,让我先洗呗!”赵云澜掐着沈巍要进浴室的脚步,先发制人,他今天不想给他“先上床”的机会,怎么着也得一起上床! 沈巍不疑有他,也没有理由说不,自然应允。赵云澜把他按倒在沙发上,心机满满地说:“你要觉得乏了,先闭会儿眼,我很快的!” 沈巍果真闭目养神,赵云澜却没急着走,抬手在他的额头上轻轻按捏着……其实白天很多时候,他以为他睡着了,他都是在闭目养神,沈巍除了不想赵云澜工作的时候为他分心,也是在确保自己恢复得更快更好,毕竟他要为他着想、或要做些什么,大前提是身体不拖后腿。 再则,两人都绝口不提此前“镇魂令”的事,赵云澜是有心避讳,沈巍却始终憋着一口闷气。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更气赵云澜不自爱,还是更气自己连累了他,但正如赵云澜所想,他就是个一旦有了心结,就容易往死里打的人,原本被照顾就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他还千方百计地为他牺牲,让他情何以堪、怎么过得去?赵云澜气急了放几句狠话,转身说理解就能放下,沈巍却无从宣泄,最终也没法原谅自己,因为觉得无颜面对赵云澜,不自觉地“远”着他。 赵云澜不声不响地替他按摩着,刚想要全情投入的时候,沈巍侧了侧头,似乎在提醒赵云澜他“不需要”,赵云澜见他依旧闭着眼、没有要搭话的意思,便又抛了句“等我,很快的!”便起身去了浴室。沈巍纹丝不动地躺着,身体在休息,天知道心里在拧着什么“口味”的麻花、梗着自己! 赵云澜确如他所说的,很快把自己收拾完,又蓄上满满一缸温水,抢先一步帮沈巍码好浴巾、睡衣,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沈巍和往常一样独自进了浴室,赵云澜也和往常一样守在门口,可他心里就没哪次是乐意的,借着照顾之名他也提过“共浴”的想法,两人早已有过肌肤之亲,这算不上是件强人所难的事,但沈巍怕不是脸皮薄就又是不想麻烦他,怎么都不松口,赵云澜自问没抱什么“贼心”,可也始终没得手。 沈巍不会刻意反锁浴室的门,赵云澜每次隔着毛玻璃窥觑他的身影,还是能赶上帮他吹个头发什么的,这事沈巍没法拒绝也不扭捏…… 这回赵云澜吹风的时间可够长,他心里想着:放你回了房又要一头扎床上去见周公吗?真有那么困?他瞥向对镜端坐着的沈巍,不出意料地垂着眼,一脸祥和却似无精打采。 沈巍其实真没那么困,养精蓄锐了半月,就想等机会“办事”,他不做些什么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别说没心情“取悦”赵云澜,赵云澜“取悦”他,他也没法心安理得! 头发已经吹得干燥暖手了,赵云澜还调档了风力,沈巍却仿似浑然不觉,一点没动静……赵云澜皱了皱眉,忽地关机。沈巍这才抬眼,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扯出个不温不火的笑容,也没正对着赵云澜。赵云澜不作声响地定晴望着他,觉得他那就是一个“刑满释放”的神情。 沈巍并没招呼他,起身便出了浴室的门。 明知道他也洗完了澡,上楼却不等他?赵云澜眉头拧得更深了,断定他心事重重,不是故意就是心不在焉,他早就掂量过了,有些事权当过了,不可再提,可有些事,必须得他先张口! “沈巍!” 沈巍一脚刚迈上楼梯,赵云澜就撵了出来,低喝了他一声。沈巍停步转过头,只见一个淡淡暖暖的光影,径直走向他,最后他被他从背后抱住了。 “又要去休息了吗?”赵云澜轻柔地擦着沈巍的耳廓,嗓音略带沙哑:“知不知道你一天看别人的时间比看我时间长,和别人说的话比和我说的多,对别人笑比对我笑得自然……沈巍,我哪儿做得不够好了?我哪儿不如别人了?” “没,你很好,别人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我只是,困了!”沈巍僵着身形回他。 “一和我单独相处,你就困了?”赵云澜失笑:“在家如此、在特调处如此、连在车上也如此——我是你的催眠药吗?” 沈巍:“……” “咱俩共同经历得够多了吧,‘在一起’也有些时日了,我赵云澜算不上是个细致的人,可对你是百分之百的上心,同一屋檐下住着、一张床上睡着,你心里有事儿没事儿,真以为我看不出来?”赵云澜边说边拥着他慢慢下楼,移到了客厅的沙发边上,他就是不想他回房间,让他挨了床,他怕自己舍不得强拉他起来对话。 赵云澜洗完澡通常都不会穿那些工整带扣的睡衣,长袍随性一披,能本分地系上腰带已经算是严谨了。而此刻那条举足轻重的带子已经被扯走,他敞着光洁的胸脯张开衣袍,热辣地把沈巍裹了个满怀。 沈巍依旧是背着他,被带着一同跌坐到了长沙发上,赵云澜背靠着转角扶手,内侧支起腿,外侧脚一托,异常炫酷地把他的双腿拨上沙发围住,沈巍整个人便禁锢在了他霸气的“八”字腿中间——他是想要抽身的,可隔着睡衣他也知道已经贴在了赵云澜的裸/身上,竟然一时恍神,不可作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0章 第八十章按他说的办 赵云澜非常满意这个坐姿,应该说是抱姿,满满的实感和占有感,过瘾! 【此处省略N字……】 “放松!”赵云澜强压着笑意,一本正经地开说:“听我说沈巍,之前是我蛮横无理、过于自我了,没能顾及到你的感受,是我的不是……” 沈巍不是很明白他的话,定了定心神,仔细思量着。 赵云澜对着嘴边的香发亲了一口,继续说:“你不是说不怕我吗?怎么,还不敢提了——想回地星就说想回,想办什么事儿我陪你,圣器归位不是小事,咱们共策共力,我都说了会听你的嘛;地星大小事务,我也都听你的,沈巍,我爱你、敬你,从没怀疑过你的智慧和能力,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沈巍吃了一惊,他没料到赵云澜在往这个方向想,虽触动又感动,无奈事过境迁,现在轮到他要阻止他去地星了。沈巍默默地心疼着他,一时还不得不顺着他的话、不露情绪地说:“嗯,这事确实在我心里搁着,但我不想在地星浪费时间,所以,等我想清楚了,再去不迟!” 不迟?赵云澜掂量着他这话的真实度,沈巍之前确有说过很多事他还没想好,如今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不合理,便同样顺着他的话问:“那你都想到了些什么,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找些灵感?” “我还没深想!”沈巍说。 确实,他还来不及想吧,赵云澜觉得在这一点上沈巍应该没骗他。而他本就对那所谓的大事不怎么积极,巴不得他晚一天操心,今天知所以主动提起,也是对人不对事,目的只在于让他宽心。赵云澜又想了想,最后谨慎地重申道:“总之,我再也不会强加于你任何想法,你哪天想回地星了尽管开口,我只要求陪着你,这样,你能接受、能放心了吗?” 他虽然就某些问题作出了让步,但却依然秉持着自己的原则,并且十分坚定地等着沈巍表态。 沈巍顿觉无言以对,难题层出不穷,要不就是没法说,要不就是说也白说。抛开生死,什么事他都不惧迎难而上,不想这世上比生死抉择更难的事竟也不在少数!眼前这个问题,说“接受”是赤祼祼的欺骗,日后必然伤他的心;可“不接受”现在就会伤他的心,而且他会放过他吗?沈巍的脑子里有一瞬间哄乱如麻,他什么都不想面对,最后只得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应。 “嗯,我放心!” 他没说“接受”,只说“放心”,可赵云澜却听成了一句肯定的回答:“这不就好了,你看,问题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吧?我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吧?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事憋在心里不好,下次对我‘//’之前,能不能先给我个说理的机会?” “我……有吗?”沈巍喃喃自语,带着撒谎的负罪感又开始质问起自己是否对他施了“暴”;瞒他、骗他、冷他,他都于心不忍却又不得已,在他的逻辑里,所有的“过失”都敌不过那份要护他的心! “没有吗?”赵云澜听他含糊其辞,更像是在走神,臂膀紧了紧,打趣道:“那你觉得什么程度才算是‘//’呢?” 沈巍本就被他抱得够紧了,他一收力,压迫感剧增,他本能地挣动了一下。 【此处省略N字……】 这不明摆着不反对、要放任他的意思吗?那他还急个什么劲儿!赵云澜心里翻倒了蜜罐似地甜,手上虽未停,“//”的节奏却慢了下来。他一心全在//上,未见沈巍脸红了又白,眼中陡然蓄满了泪水。 不反抗、不反对,由他任他,如果这是他想要的、又是他今时今日幸而还能给得起的,怎能不给?难道还不愿为他受这点委屈吗?委屈?为什么会觉得委屈呢?让心爱的人快活、满足不该是件幸福的事吗?如若他此刻会感到委屈,那他岂不是为他受尽了委屈?如若不是要和他在一起,他又何以会受这些委屈…… 赵云澜怎么都不会想到,在他风驰云卷、意欲攻城略池的顷刻间,沈巍不光作好了“献/身”的心理建设,还饱经了一番自省、委屈、大肆体恤掠夺者的心路历程,他没给自己找奋起反抗的理由,却因为心疼赵云澜而找了一堆不该反抗的理由,在即将被粉碎某种根植在骨子里、原本不可撼动的“信念”之时,他的眼泪似乎更该为他自己流,可却不是! 当沈巍的上衣////,赵云澜的吻落到了他的心上——男人喷薄如涛浪般的//,犹如拍进了万顷阡陌,刹时敛为涓流,细涌成一长串柔不可觉的浅吻,且未显半分//气息! 赵云澜///////,沈巍的心伤血丝若隐、几欲平复,他犹感安慰,轻点轻绕着穿行向上,复逐上他的唇,可这一吻却不偏不倚地覆到了沈巍的耳根上。 沈巍闭眼感受着他的激/情与温情,抑止不住内心的触动,别过头滚落了两滴眼泪,是逃避也好、是软弱也好、或是别的什么,他都不想被他觉察。 赵云澜虽然沉溺在自己的欲/想之中,但对沈巍的一言一行仍是异常敏感,何况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这一吻,可他却避开了他?赵云澜微惊,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捧回他的脸,他触到了泪痕! 这下不是微惊,而是大惊,他居然在哭? 只要是个有正常思维逻辑的人,此时此刻,恐怕都会认为对方是委屈哭的。赵云澜很正常,还明确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沈巍不习惯、怕也不情愿的事,而他知所以没有反抗,想必是因为处于弱势,无力反抗,或是碍于两人的关系,没有反抗的立场,所以才委屈到哭?说直白一点,就是他赵云澜“恃强凌弱”,把他给欺负哭了! 沈巍一时没按捺住,情绪失控,赵云澜一摸他的脸,他便知道自己有麻烦了!但他并不是个受了委屈,便要等着情人来询问、//的小女人,他也不要赵云澜心疼他。赵云澜摸着他的脸,动作一滞,他便马上作出了反应,勾手套住了他的脖颈,转而主动对嘴吻了他——没什么心不甘情不愿,是他心疼他、是他要给他,在这种事情上败了赵云澜的兴,岂不是太没良心、太不知趣! 【此处省略N字……】 沈巍毫不退缩地准备好了“迎接”赵云澜, 甚至在用行动给他鼓励和暗示,就是不想他误会, 可惜……他气恼自己不自控, 最终还是扫了他的兴,为此深感无力:“我没有!” “没有?”赵云澜的语气并非质问, 声音也依然轻柔、带着笑意近似调侃:“没有你委屈得掉眼泪?” “我没哭!”沈巍回他, 这是句瞎话,但他确实没因为自己委屈而掉眼泪, 只是赵云澜不知道。 “没哭我吻你为什么扭头了?”赵云澜胸有成竹地杠他,标榜自己心细如发,丝毫没有忽略他的感受。还顾及着他此时用心良苦地想要否认,咽掉了半句话没说出来:没哭我一发现你就主动吻我,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什么? 这话沈巍接不上了,以为他被//冲昏了头,根本无暇在意他的小动作,不料他点滴在心,现在还能拿来噎他! 赵云澜原就不是要和他理论什么,始终在调/情似地贴着他的耳朵边说边吻:“放心,我再强也不会对你用/强,不肖你出手出力,只一句话的事儿,至于你要背着我忍气吞声吗?我疼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 这话乍听之下是没什么语病的,而且还是极其温情感人的体己话,可所指的却是件不太适合用语言表达的事,至少沈巍在听明白赵云澜意思的同时,自然而然又想“深”了一层,惴惴然低语道:“是我委屈你了……” 赵云澜还在沈巍的耳边厮磨着,他意识到他“不愿意”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侵占他的念头,可却没打算就此了“事\\\",他一直在卖力地撩拨沈巍、四处点/火,听到这话,不禁呆愣了两秒,但他很快明白过来,忽地翻身而起,脚一落地二话没说,俯身抱起沈巍直奔卧房。 【此处省略N字……】 “你……你……”沈巍算是彻底领教了赵云澜的这张嘴,听闻他的高谈阔论如遭雷劈,面红耳赤、怒目横眉,尴尬又羞/耻,忍不住用手去捂了他的嘴。 “唔……” 【此处省略N字……】 这张嘴,不堵不行! 【此处省略N字……】 次日,赵云澜翘班了,因为他睁不开眼、下不来床,嘴巴也歇菜了,像隔了夜的油条,潮解瘫软,俯趴在床上,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没有……也可能是不好翻身! 沈巍接的电话,不止替他请了假…… 蓝菱没有接到通知,午餐是林静和郭长城亲自转送到家里的,这时候赵云澜还没醒。其实他早上是醒过的,听到沈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好像是问他能不能起床什么的,头发被他温柔地捋过、脸颊也被他亲了,赵云澜睡得挺安心的……他身边一直没有离过人,只是后来就不是沈巍了,而是郭长城。 沈巍没在家,去办他的事了,机会来之不易,居然还是他自己一手“创造”的,但,并非预谋! 地星,是沈巍的家,他闭着眼睛都能行走自如,地星人和地星的各个角落、物事,都汇聚、散布着他所熟悉的各种不同形态的黑能量,对他而言,是比海星更清晰的世界。 除了赵云澜,沈巍此行没有隐瞒特调处任何人,也没有拒绝楚恕之要随行的请求,并且顺利地带着他“回了家”——瞬间移动,不需要念咒、不需要走步,更不需要开什么“时空之门”!黑袍使一直有这样的能力,两界通路未关闭之前,他带人多是从“门”进出,赵云澜也不例外,一则是受限于镇魂令,二则是为了隐藏实力、更不至让人觉得这是件“轻易”的事。 长生地君殿。 暗夜永明、君阁如蜃市。悬空的火吊和蠕涌的地火,此刻在沈巍的眼里,似烧燃着一层黑色迷雾,雾色蒸腾,弥漫在地气中、随处附着,或者这本身就是地气! 摄政老官见到一黑袍之人缓缓步入地君殿,屈腰定瞻,几乎拗成了一尊万年风化的歪脖树。来人面容半隐,身姿风韵一如往昔,他脚步虽轻、袍袖无风,却自有一股拔地参天的威严气势,犹如泰山压进,令他望而生畏。 老头深吸一口气,对着走到他跟前的沈巍,双脚并拢,合手下拜,恭恭敬敬地喊出一句:“属下参见黑袍大人!” “摄政官别来无恙。”沈巍从容地轻抬手掌,语声轻而不浮,平静淡然,又足矣穿透人的耳脉心神。 老头听闻这一言疏冷却不失礼貌的寒暄,斗胆扬眼对向沈巍,枯朽不堪的皱脸皮上浮出个激荡局促的表情,一张能言巧辩的利嘴虚张了几下,方才吐出声:“大人……您……您可安好?” 沈巍没有回他。眼前这人当初为了保命、为了一己私利,对他做过多少落井下石的勾当,他再清楚不过了,他本该恨他的,可他对他并没有恨意,一个静言庸违、象恭滔天的小人,他有的只有不屑;他站在这里尊称他一声“摄政官”不过是以身份对身份,同样的,刨去了这层外衣,这个人也不会认他,这些道理沈巍心知肚明,一句“别来无恙”,已经足够了,开场白而已。 摄政老头难得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可惜,黑袍大人领不了他这个“情”。 见他不作答,老头难免忐忑,哪怕让他看出他有一丝秋后算账之意,他也好早作打算,可偏偏这黑袍使就是个沉闷寡言之人,比起令人生畏的毒舌镇魂令主,更教人捉摸不透,面具下藏了什么情绪、埋了何等心思,愣是一点都瞧不出来!可仔细想想,他问的也是句废话,不安好能站在这里吗?也罢,既有心要摸他的底,少不得自己挑话头。 沈巍目不斜视,正欲前往殿帘后,便听老头又发了话。 “属下当日有眼无珠,受夜尊挑唆,对您百般刁难,险些铸成大错,幸而大人您功德盖世,有天神保佑……” “本使先行见过地君!”沈巍摆手打断了他的本色发言,依旧未看他一眼。 从殿厅到地君政务区有一段不长不短的阶梯,这条道沈巍不知走过了多少年,即使他是个全瞎,也能如履平地。 赵云澜对沈巍几乎是避口不谈地星事务的,沈巍也从不过问,他是从楚恕之口里获知,大战后,地君、书记官和一部分近殿侍卫都由赵云澜亲自过审、换了新人,现在,他既然选择回归,自然先要把这些人认清了,相貌五官不重要,通过对能量体的识别,他能对任何地星人过目不忘,因此他是来“认识”一下新地君的,地君在处理公文时不受外界干扰,沈巍“见过”他后,很快便退了出来。 摄政老头在厅堂内巴望着,沈巍的身影刚从楼道拐角处转出来,他便摆好了礼姿,一派在黑袍使面前抬不起头来的谦恭模样,直到沈巍越过他,错开两步停下来的时候,他才点头哈腰了一番,毫无底气地唤了他。 “黑袍大人……” 沈巍只微微侧过头,形同用余光瞥向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过往之事,不必多言,摄政大人只管把心思都放在地星政务上,象先前一样尽心尽力辅佐地君便是!” 这话说白了,就是你尽好自己的本份,谁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老头没有忘记,赵云澜说过他的脑袋明天还在不在脖子上架着,全凭黑袍使一句话,今日,他总算是亲耳听到了黑袍使发话,就像沈巍了解他一样,老头也是了解黑袍使的,说出口是什么话,心里便是什么意思了,他想他的脑袋应是不晃了! 黑袍使义薄云天、既往不咎,老头得了保命符,激动得抹了把不知有没有实质的老泪,一拜到底:“属下领命!自当披肝沥胆、为地星鞠躬尽瘁……”——难得,这也是句真心话,此时此刻。 沈巍依旧斜睨着他,不在意也懒得想他真不真心、忠不忠诚,他时间有限,没功夫听他抒情讲空话:“本使今日另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你且把重要日程,速速报来!” 老头一听他这就问上政事了,不敢怠慢,排得上号儿的一一回禀,他心里喜不自胜,终于盼到了黑袍使亲政,这是不是意味着,日后有望能少受那海星人的恶气了! 沈巍听完汇报,口喻了几宗政务后,看似不经心,实则切入了他此行的重头:“地星事务繁杂,镇魂令主在海星身负要职,恐抽身不暇,日后奏请之事先行上达本使,本使自会与镇魂令主商议定夺——摄政大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沈巍知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现在海星没有地星人生事、地星也没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赵云澜不请自来的次数并不多,即便来也呆不久,只要不主动“叨扰”他,暂时瞒着他接管政务是不难的,沈巍的目的是先减少或免除他接触地星的机会,这既是为他的安全考虑,也是在为他卸担作准备。 老头当然知道该怎么做,闻听此言心念一动,昏浊干涩的豆眼骨碌碌转了两圈,别有用心地示探起他来:“属下明白,属下明白……但不知令主私下吩咐办的事,是否还继续?” 赵云澜能有什么私事还要跑来地星办的?沈巍不解:“所指何事?” 老头干笑了两声,又一欠身,操起无奈又憋屈的口音,喜滋滋地把赵云澜要求按海星文翻译地君册、强人所难地框拟什么地图、臆想执行地君轮班制等等不着边际的想法和指令,一状给告了,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政举全是赵云澜一时兴起、拍脑袋滋生出来的,怕不就是为了折腾他这把老骨头,因而他刻意给按了个“私下”的帽子,就等着黑袍使“主持公道”,好撂掉这些个吃力不讨好的难事。 其实他也没有完全“冤枉”赵云澜,赵云澜“滋生”的大多数事情,出发点不可不说是为地星着想、防患未然,但,大概有那么五六成的用意和要求,确在于为难他——你差点害死他的心上人,他留你一命,难道还是为了攒功德不成? “大人明鉴,不是属下推委拖沓,只是您也知道地星资源有限、人手不足、很多规矩皆是约定俗成,抽调擅用、随意更变,属下唯恐延误主事,反生事端啊……” 沈巍从踏入地君殿就没有正眼瞅过老头,听他此番言论,虽多对事不对人,却是贪求一己之便的说辞,另则,莫说赵云澜的这些举措自有深意,即便是袒护他,也是情之所钟、理所应当的事,他岂能容这老头编排质疑!沈巍这才转过身对向他,冷淡地回了他五个字:“按他说的办!” “这……是!是……”老头只觉黑袍使这一转身、一瞥眼,气势凌人,话音低沉压迫,还有大感不悦之意,惊得他直捣头、不敢对视。 沈巍撤回目光,又跨前了两步,依旧是冷背相对:“我且问你,镇魂令主当政以来,可曾有过什么纰漏?或是欺公罔法,致使地星失序之举?” 这帽子谁敢往赵云澜的头上扣?嫌命不够长、日子太舒坦了吗?老头也已咂巴出了沈巍的立场,哪里还会自掘坟墓,忙接口道:“不曾、不曾!令主明察秋毫、深明大义,又多次解救地星于危难,乃是地星的大恩人!” “既如此,摄政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沈巍料他没胆再多说什么,他掐算着时间,不禁加快了语速,准备了结此行。 老头见他意欲离去,一路尾随鞠躬:“大人今日嘱托提点,属下牢记在心了……” 沈巍临出大殿,最后才看若轻描淡写地抛了一句:“今日之事,不必特意向镇魂令主提及,本使下次来会先行通知你!” “……” 老头躬着身、待一袭黑衣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缓缓抬起了一张略显惊诧的老脸。 沈巍不得而知,赵云澜这盏不省油的灯,在他们就下地星的事争执之后,为以防万一,专程回来过一次,抛给老头一堆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和林林总总的锁事,精心包装好的说辞,剥开来就一句话:若黑袍使驾临,必须通知他或向他报备! 老头当时并末上心,现下黑袍使果真驾临,末了还来了一句“不必提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面临一个不能掉以轻心的站队选择。这两人看着皆是随口一提,他可不能不当真!从今日黑袍使的言语态度上来看,对这镇魂令主的维护之心不减昔日;赵云澜更不用说,同仇敌忾都不带讲道理的,可见关系不一般,何以一个有隐瞒之嫌,一个有窥探之嫌? 老官沉思着摇了摇头,唯恐自己断章取义,有所曲解……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哪! 撇开他二人的关系不说,无论是真心还是假心,他总还是偏向“自己人”多一些,何况沈巍是他的救命恩人和保命符,有了这尊靠山,如今得罪了镇魂令主还好说,可得罪了黑袍使,怕就是一下得罪了两个,性命堪忧……这笔账他还是算得清的—— “令主啊,你可莫要怪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尴尬 沈巍在地星还有很多事要办,但此次不能耽搁太久,出了地君殿与楚恕之会合时,离家约摸一个小时了,他虽已留了后手,但赶在赵云澜醒来前回到家,是最省心、最完美的计划结局! 赵云澜睡得像只死猪! 郭长城装模作样地捧着本书坐在离床不算很近的角落里,因为怕翻页的声响惊动赵云澜,所以他根本不是在看书,只是在“坐禅”,把他留在房间里是有道理的,尽管他做贼心虚地湿了一背,但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禅心,而且不需要开口! 他的手机处于不会自动锁屏的状态,一有“风吹草动”,编辑好的“加密”短信就会随着他不被察觉的小动作发送出去——是群发!这只是沈巍留的后手当中的一环,当然,很多招都不是他想出来的,他只是做了统筹工作。沈巍急着回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及早尽早地结束这场“骗局”,毕竟他是情非得已而非他所愿! 郭长城没机会发送他的短信了,因为他先等到了短信,一条皆大欢喜的短信。 为了让一切看起来更自然,有的时候,不把某些“痕迹”抹掉是更明智的选择。 沈巍回到家并没有直接进房,而是坐在楼下和林静攀谈;房里的郭长城站起来松了松肩背,原地拗了两手体操动作,然后坐回去开始翻书了…… 赵云澜醒的时候还是趴着的睡姿,半边脸被粘糊糊的口水粘贴在枕头上,下身沉得像压在了十万大山下,他抬起一条勉强能趋使的手臂开始招唤沈巍…… “赵处,你觉得好点没?” 郭长城的声音斯斯文文,轻轻柔柔。赵云澜却像听到了厉鬼叫魂,吓得霍然扒开眼皮、从床上扯起半边身体,然后,就活像条单面烤焦的鱼,被一铲子翻过面时撕掉了整张皮,疼出了惨叫声。 “啊……嘶……——头好疼!”不得不说赵云澜的脑袋还真不是一点点好使,在这么懵/逼失常的状态下,他竟然能清醒又自然地把手按到了没有痛感的脑袋上! “没事吧,赵处……头,很疼吗?” “沈巍呢?”赵云澜咬着牙嘶喝了一声。 郭长城原本是想要去摸一下他的头,结果被他极其不善的表情吓得缩了回去:“沈教授在楼下,那个,林静也在……我……我帮你去叫他!” 赵云澜听说沈巍在家,刚刚蹦到嗓子眼儿里的心一落,也懒得看他那副夹着尾巴跑路的样子,呲牙咧嘴地调整了一个侧卧的睡姿,闭上眼,光竖起耳朵听着。 郭长城“逃”得快,没掩门,赵云澜听到楼下嘈杂了几句,接着就有一个熟悉的脚步声上楼进了房间。 “云澜,你醒了吗?” 斯斯文文,轻轻柔柔,听着真舒服! 沈巍边唤边坐到赵云澜靠着的那边床沿上,他知道他醒了,但,怎么好象不太爱搭理的样子……想来昨天确实有点过了,伤了他……今天又骗了他…… 赵云澜背对着沈巍,没有要转过来的意思,还仍然闭着眼,呼出的气息比平时粗重——他不吱声,等着听声。 和沈巍比耐性,他有病! 沈巍埋头坐着,别说搭话了,连欲言又止的扭头和张嘴的动作都一个没有,手也端端正正地随他的坐姿定格着,没挪移过半分。赵云澜等着他开口都等饿了,他还想起来解个手,可这气氛不知怎么就突然僵滞住了,时间越长,越觉难开口——先开口就跟竖白旗没什么两样! “我家为什么在这些人里?”赵云澜扯旗呐喊……不,是闷声闷气地喊,他被气得颠三倒四! 沈巍一愣,随即平心静气地回他道:“你是说林静和小郭吗?他们是来送午餐的。” “你……你都说什么了?” “我只是和林静随便聊了几句,是有关改进黑能量探测仪的技术问题……” “我没问这个!” “……”沈巍心里有些打鼓,难道他迷迷糊糊听到了什么?大家应该都很谨慎啊……不管是什么吧,先咬紧牙关总不会错。 赵云澜犟着不转身,耳朵都竖抽筋了,他不耐烦地追问:“你跟小郭怎么说的?” 沈巍不语。 “你倒是说句话呀!”赵云澜憋闷得肺气肿都快犯了,忍不住扭身看向他,这一翻坐,他脸上顿时咧出个要哭不哭的怪异表情,以宣泄被他压制在喉咙里的那一声“嘶”。 沈巍一动不动地低着头,看上去有些忧郁,又像是在低头认错? 这人就是不能看! 赵云澜懊丧地想,因为对上他脸的那一瞬间,他的双手双脚全不听使唤地举起了白旗。他舔舔干涩的嘴唇,吐了口长气,倏地从一只炸毛的猫变成了一只乞怜的狗,软心软肺软声音地哭丧着说:“干嘛这么欺负我呀,你都不把我当男人了,还不把我当个人啊?你让我还有脸出这个门不?” 沈巍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想岔了,他抬起头望向赵云澜,金灿灿的一个人影映入眼帘,那是藏在他心坎里的光、捧在他手心里的暖阳!他不自觉地舒开了眉,眼底氤氲起无限温情——抬手指了指。 赵云澜顺着他手指的方位望向床头柜,上面摆着半杯水,凑近点看旁边是一板感冒药和一板退烧药! 赵云澜愣了半晌,不停地舔着嘴唇,只觉又甜又干,反正说不上来是个啥味儿! “你和他们说我感冒发烧啦?”他开腔说了句废话是因为觉得尴尬,一开腔才发现更尴尬。 “那,不然呢?” “……” 赵云澜一时接不上话,沈巍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大概也觉得尴尬,便站起了身…… “沈巍!” 赵云澜一见他要走,整个人条件反射性地骤然从傻愣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挑开盖被就下了床,这回他没缩回去,因为有裤衩蔽体,仅此,赵云澜很是满意,而且他躺着的时候半死不活,站直了也就那么回事儿,不然还怎么做“男人”呢! 沈巍被他叫住就没移步,赵云澜顺手抄了件睡袍披搭上,赶趟似地颠脚跳到他跟前、抓住他的手说:“沈巍,我刚才说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我没那什么意思……” 赵云澜指的当然是那句说沈巍“没把他当男人”的话,若沈巍当了真,岂不又以为委屈死他了,那他可真要订做那个啥了……沈巍当然也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还真是不敢往心里去,不然那张羞死人不偿命的嘴里,指不定又吐出些什么妖蛾子——谁也消受不起吧! “你饿了吧?”沈巍急接话:“能下楼吗?还是……” “能嗯嗯嗯……”见他并不在意,赵云澜满脸堆笑打哈哈,手还不老实:“我饿死了,你摸你摸,这前胸贴后背的……” 喜欢霸气“大八字”的“男人”最后迈着“大八字”下了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各尽其责 感冒是不会导致八字腿的,所以赵云澜躲在家里养了三天的“病”,而且声称需要“静养”,连大庆都被勒令不准归家。 他终于如愿以偿,有机会、有理由彻头彻尾地粘腻着沈巍,为了让他清楚地了解自己的“病症”,赵云澜高分贝哼哼、大幅度扭捏,几乎走哪儿、干啥事都不放过沈巍,要陪、要扶、还要揉,就差没让人喂饭了。 赵云澜大概是估摸着自己这辈子都“上不了位了”,此时还不卖脸求宠,怎对得起自己的一身皮肉!不过他拿捏着分寸,不让沈巍费心、使劲,他休息的时候也绝不作妖,没羞没臊也留了底线,比如洗澡的时候他就不“贪恋”沈巍,怕两人一个把持不住,那他就不是在家休养的事了,怕是要丢脸丢到“事业单位”去了,他还想说这么带劲儿的场合,怎么能草率,好歹等他攒回了资本,才要将这件早就算计了不下千百回的“美事”进行到底! 沈巍虽然看不真切赵云澜做作的“病态”,但这票干得有多“狠”他心里还是知点轻重的,虽然想他言行举止必有夸张的成分,但他确实是把他“伤了”,谁让这人嘴巴太凶残、身子太轻贱,不把人点着了比死还难受呢,这能怪他吗——不能;何况他“谴责”得不无道理,他怎么能因为自己心里拧巴就“冷落”了他呢——不能! 不过沈巍也有底线,为了赵云澜的身子着想,管他怎么调情扮弱娇,全程被动、连个亲昵点的小动作都没有,只是心里筑了道截洪的堤坝,脸皮却是不够厚的! 赵云澜就是觉得奇怪,明明“吃人”的时候目空一切、比头狼还威猛,这样还会动辄脸红? 不过他喜欢,喜欢得不要不要的! 这三天,赵云澜过足了瘾,要不是沈巍太精明果决、太讲原则,知道他恢复得差不多了,非逼他去上班,他真想再“病”一场…… 再次踏进特调处的时候,赵云澜像换了副机芯似的有劲道,可见这几日不光养身,还养心,整个人红光满面、精神抖擞,食量还翻番,馒头都不够他一人塞的。 沈巍见赵云澜顺心顺意、高兴满足,想到自己也迈出了一大步,心情不免放开了些,日常窝在小单间里的时候,休息归休息,不再刻意假寐逃避赵云澜了,赵云澜时时能对上他的眼,偶尔聊几句、调个情,心痒了搂着腻歪三五分钟,反正也没啥能被耽误的工作,沈巍既不热情也不拒绝,看得出来他并不排斥被“骚扰”,但碍于场合做不到像赵云澜那般肆意随性。 赵云澜觉得自己彻悟了,沈巍这样的人,他心里有你,爱起来也是发狠拼命不留余地,就是个性过于深沉内敛,多少缺乏点生活情趣,心里若有了事儿,不光藏事儿还藏自己,他远你一步你就得追十步,丰衣足食靠自己,使不上招先直截了当地“打一架”,求他个心软,也真亏了他是个百折不挠的主动型,专治他这隐而不发、忍而不语的尿性,谁让自己爱上了呢! 话又说回来,沈巍若是跟他似地快人快语、豪放不羁,好像也就没有“沈巍的味道”了,他可不就是着迷于那身玉韫珠藏的气质吗,记得他说过他是一座宝藏,现在回想起起来,从第一眼起,他就被这座光芒万丈的宝藏牢牢地吸引了,或许没有万年前的羁绊、没有一见如故,当时的他也已经一见钟情了! 爱情这种东西,就是一瞬间的礼物,无关性别、无关时间,无关条件,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一旦有了,就在心上生了根,区别只在于发不发芽、能不能开花结果! 日子一安定,看似所有的事都上了正轨,唯独沈巍缄口不提圣器归位和下地星的事,赵云澜反倒放不下了,不过他依然是对人不对事。 黑袍使再怎么今不如昔,也不能和普通的地星人同日而语,他能自由出入地星,已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赵云澜虽然表了态,不阻止他行事,也明确表明了只要陪他同行的立场,但他如今知他甚深,不能不长心、更不能小觑他的“能力”! 自从沈巍醒了,赵云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处理地星政务大而化之、来去匆匆,多少有些不循法度,好在他善于提纲挈领,又是个狠角色,把掌事的摄政老头捏得死死的,舵是有意识地把着、船也还算驶得稳当。 可摄政老官发现,赵云澜最近跑得勤了,屁股不沾凳,话也说不多,仿佛就是来瞥上一眼、问他一句“可有什么事上报?”,老官每次顺着他的话向他报备日程,他又看似有场子要赶,敷衍不了几句,便“乘风”而去了。 赵云澜当然是来去如风,因为他每次下地星都是躲着沈巍的。他粘沈巍恨不能寸步不离,沈巍可不粘他,在特调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情况下,他也放心,随便找个打电话、买水果什么的理由跑开几分钟,就能去地星打个酱油,话虽不能往深里说,但时常去探探、吓吓那老头,料他也没胆忘了他的口谕、瞒而不报!赵云澜功夫是做得挺到家,可在地星,镇魂令主比起黑袍使的威慑力,还是差了点! 沈巍下了一次地星,便已做回了黑袍使,有些事需要三思而后行,但一贯克己复礼、尽忠职守的他,是怎么都不会懈怠政务的。 赵云澜正经“复职”后,每几周必会去一次海星鉴做工作汇报,加上往返时间,足够沈巍下一趟地星。最有意思的是,他临出门都会叮嘱楚恕之不得远离沈巍,意为以防万一,有人能第一时间确保他心上人的安全;他每次还特意带上郭长城,毕竟是要去见他老舅,赵处长打的是有“自己人”在身边,说话办事少费力、又能体现栽培之意的算盘,而且准许郭长城“带薪省亲”显得他这个领导有够大度、有够体贴……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手简直就是给沈巍留的——郭长城每次在赵云澜打道回府前,都会瞅个时机动动手指,群发一条提示短信出去,沈巍和楚恕之只要离了地星,就能从手机上知晓这个信息,推算出赵云澜是否回到了特调处,以作应变……不过沈巍一直都很注意,还没晚于赵云澜回去过。 沈巍人在特调处的时候,赵云澜外出毫不担心,可恰恰是他放心交付的这群好同事,共同作了沈巍的掩护、帮衬着他做了赵云澜最忌讳的事! 其实,赵云澜表示不会再阻止他下地星之后,光为了理政,沈巍是不需要隐瞒赵云澜的,但赵云澜把他看得太重、太死,无论他做什么、有无危险,知道了必然是要跟来的,唯恐他多受一分黑能量的侵蚀,使得一件原本很好商量的事,变成了不得不避开他去做的事,无论出于何等原由,辜负了赵云澜护他的一片心,沈巍还是深感内疚的,他也深知此举并非长久之计,有朝一日必然会被赵云澜发现,只求在这天到来之前,自己已经全然接手地星,足矣向他证明他完全有独立应对的能力,从而让赵云澜退出这片原本就不该他踏足的多事之地、卸下这付为了他背负的重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旧案 沈巍在地星又现身了几回后,因为他执政不怠、恪守礼法,摄政老官自认为已经彻底认清了谁是正主,越发一边倒地唯黑袍使之命是从;赵云澜十次有九次是打酱油路过,派头不小,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本领也是无人能及,但要论处理政务,实在不及沈巍有经验、有远见,老头以往不得不看他的脸色行事,现今有了“靠山”,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抹去了一大半奏禀事项,赵云澜不缺心眼儿,但对日常锁事确也没那份闲心搭理,每回自己的“目的”达到后,听不了几句索然无味的流水账,便拍拍尊臀闪人了。 不过最近有件事,老头犯难,不知该不该先行知会赵云澜,思虑再三,还是耐心等到了沈巍,才开了口。 沈巍捧着一本在押人员的记录册,不得不运气开眼。 只见翻开的那一页上格式鲜明地罗列着:犯人武金;罪名为私盗圣器、图谋不轨;某日某时收押;拘押人镇魂令主;刑罚为拘禁、限制……底下还有两行总括性的异能描述。 对于这人,沈巍没有印象,但他看了罪名和时间,很快就想到了是哪件事,虽然他知之不详,事后也没有问过赵云澜,可他知道人已收押,应该是件过去了的事,难道因为是镇魂令主缉办的,这老头又要翻出来诋毁他一番? “摄政大人何意?”沈巍此时目光清明,带着几分凛冽瞥向一旁矮着半截、一副被难言之隐憋得老脸抽筋模样的老头,冷声问:“难道镇魂令主断案不公?” “非也,非也”,老头多少觉出黑袍使不爱听人说赵云澜的不是,他也没缺心眼儿到为图一时口快得罪任何一尊大佛,再说断案公不公,他知道的实在不比沈巍更多,知所以难开口,就是因为牵涉到赵云澜:“属下并非是要重提这件案子,而是这犯人武金近日大反常态,恐有不测,特向大人报备!” “哦?有何反常?勿要绕圈子,速速来报!”沈巍对这老头耐心有限,以往不赶时间随他怎么绕舌,现在能不赶时间么! “这武金前些时候,不知惹了什么病,许是头疼、许是腹中绞痛、又许是犯糊涂了,不是就地打滚就是不要命地撞脑袋,每日定要闹上个四五次,只怕是……只怕是朝不保夕、命不久矣!这人若是就这么着死在‘里头’了……大人您看……要不要给挪个地儿,还是……属下可担不了这管治不力的罪名……” 这老头也够绕舌的了,最后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半扬起脸打探身边人的反应……他看不到黑色面具下那张好看的脸上蹙起了眉、紧绷着的眼角定格着深深的疑惑。 若这老头所言非虚,还真是件闻所未闻的奇事,因为地星人鲜有受病痛折磨的,即便有什么不适,体内的原始能量也会自发调愈,何况是一个异能已经觉醒的人,他完全可以自行修复,若不是伤重不治、寿数将尽,何来朝不保夕之说? “摄政大人不必为难,待本使看过后自会定夺!”沈巍淡淡地说,没在老头面前显出半分情绪。 “是,是,属下给您带路……” 老头说是带路,步子却始终没敢迈过沈巍,不知道他葫芦里还卖着什么药,半道上张了几次嘴,但都泄了气似的没冒出来。两人一路无语,直到一个如力竭挣扎的野狼般,凄惨又愤怒的咆哮声传了出来,老头才跨出了一大步,形似要替沈巍舍身挡住这洪水猛兽似的着急提醒道:“这犯人时常口出狂言,大人莫要被惊到……” 黑袍使什么恶人劣畜没见过,哪有那么容易被惊到,然而走近了,终于看到那人一头未经清理的血糊脑袋、分辨出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确实是惊了—— “姓赵的,有种别做缩头乌龟,来杀了我啊……我要撕了你,我要剐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看来这回老头是说得含蓄了…… 沈巍一向守时,今日却耽搁了,楚恕之在两人约定的地方,几欲转身想要直冲地君殿,碍于没有沈巍的允许,不敢擅自行动;而且地君殿不准外人进入,他也怕给沈巍生事,直急得脚不沾地,来回磨着黑石子路面,险些没擦出火来…… 这个地方虽然离政要区域不远,却很是偏僻、不见人影,沈巍带着楚恕之每次都在此落脚,再往返地君殿。在地君殿外他不着黑袍,因为眼睛的关系现在也很少架眼镜,民众本就没几个和黑袍使打过交道的,身边行人能认出他的一个也没有……可今天,楚恕之正在不安地翘首以待、将近“忍无可忍”的时候,沈巍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 显然他是瞬移回来的。 “大人,您,没事吧!”楚恕之见人急上前,扶住了落地踉跄了一脚的沈巍。 “没事!”沈巍起身,刹那间隐去黑袍,终年阴暗晦涩的地空下,他整张脸苍白得犹如反着夜光的冰面。 “您这是……出什么事了……”楚恕之见他摇摇欲坠,顿时生怒:“什么人胆敢伤您?我去把他……” “没人伤我,先别说了,怕是赶不急了……”沈巍借了把力,定了定心神:“我们先出去……” 他们没有回特调处,沈巍带着楚恕之直接瞬移回了家。 此时,赵云澜踏进特调处也不过才五分钟,但因为楚恕之的电话一直处于“不在服务区内”的状态,他已经开始不淡定了。 “老赵,你放轻松点行不行,不过是散个步,有老楚陪着,能出什么事儿啊!”祝红佯装镇定继续拨电话,为了拖延时间,还假意慌乱老按错键…… “你们就不能拦着点让他等我回来吗?车来车回穿得单薄,这还没开春,又成天在暖气房呆着,他要出去吹了风、着了凉,你们谁负责啊?”赵云澜关心则乱,已经完全忘了沈巍不是普通人,他现在虽然也会觉得冷,但吹个风就会感冒着凉的事儿和他根本不沾边儿,他边说边扒下自己身上的工装外套,好象立马就要去给人送温暖。 “老大,这处里除了你,我们就认沈教授为大 ,他也是难得提了这么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咱能说‘不允许’吗?”林静瞥了一眼午后窗外颇为和煦的暖阳,避着赵云澜,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搭着的时髦外套上:“再说还不是因为你不在,人家才闷得慌、想要出去散散心!” 这几句话倒还中听,赵云澜嚼巴嚼巴和着口水咽了,张嘴又冲向了祝红:“电话打通没,老楚搞什么猫腻?” “喵!” 大庆对着自己的主人,当面扯谎总觉得心虚,又怕对眼,早就变回了猫,在桌角窝成了一团人畜无害的温良宠物,乍听得赵云澜口里蹦出个“猫”字,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赵云澜原本想去把他薅起来,那死猫一副置身事外的懒相他看着极其不爽,可他的手伸了一半,就转了个方向去夺祝红手里的听筒了,因为他听到她“喂”了一声。 “老楚,你丫什么情况……沈巍呢?让他听电话!”赵云澜没好气地对着话筒嚷嚷,不过转瞬就变了调,一张讨债的臭脸在一群人目不转睛的围观下零秒翻牌,变成了一张不光欠钱还很欠拍的贱脸:“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啊,都是我不好,为了屁大点儿的公事,把你晾了那么久……那你先歇着,我这就回来陪你……没事儿,你还不知道咱这儿个个都是精英么,啥时候缺我这个领导坐阵了……等我!” 不知是在听声还是等着对方挂电话,赵云澜说完意犹未尽地拎着话筒、僵持着他的月牙眼……最后他非常不走心地一甩手,看都没看就直接抛回给了祝红,祝红来不及反应也可能是不想接,话筒“哐铛”一声砸在了办公桌上,随后被她用两根手指嫌弃地捏回了机台。 赵云澜飞快地穿回了他刚刚扒下来的外套,一阵风似地就这么闪人了:“祝红,通知蓝菱,晚餐准备两人份,送到家!” 众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惊梦 赵云澜回到家直冲房间,进房看到沈巍已经换了衣服、正儿八经地睡下了,他顺手掖了掖被角,又在他额上轻盈地落了一吻,确定他没醒着,就又下了楼。楚恕之在客厅里抱着两手、四平八稳地坐着等他,准备打个招呼、走个过场就好走人了。 “老楚,你俩去哪儿溜弯了,手机为什么一直没信号?”赵云澜下着楼就开始究根问底地盘查起来。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我的手机太老旧,不灵光了——经常抽风!”楚恕之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答如流。 “知道它抽风你还用,这要在外边出了什么状况,联系不上我,你打算怎么办?”赵云澜看似闲话,语气却略显压迫、满口宣示主权。 “赵处的意思是我该换手机了?”楚恕之避重就轻、慢条斯理地回问他:“公费报销吗?” 赵云澜半冷着脸从衣兜里挖出一根棒棒糖,剥开塞进嘴里,朝他瞟了两眼,搁着手臂往长沙发上一靠,摆了个从他的视线看出去,糖棒正好杵在楚恕之鼻孔里的角度,不依不饶地问:“你还没说你们去哪儿了?” 楚恕之心知他是担心沈巍,但被他这么像审犯人似地查问,难免不爽,本来就不显迎合的语气更加生硬了:“就是沿着回家的路绕了两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联系不上你我不着急吗!”赵云澜又往沙发里陷了陷:“下次再有这种事儿,你先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告诉我……” “大人不是你的傀儡,他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楚恕之看不惯他这种既没正形又盛气凌人的姿态,没等他说完就脱口回了他一句极不中听的话。同样是欺瞒赵云澜,恐怕也只有他能应对得如此理直气壮、本末倒置了,哪天黑袍使一不小心把赵云澜给剐了,他大概也只会说一句:谁让你凑他刀下了呢! “谁不给他自由了?”果然,赵云澜颇受刺激,腾地一下撤手脱离了舒软的沙发,直勾勾地瞪着他低吼:“你什么意思?是你这么看还是他这么想的?” 楚恕之微扬着头,对视着他好一会,才理智地泄了气:“大人自然没这么想,我就随口一说,没啥意思!” 没啥意思是几个意思?赵云澜心说有你这么不分好歹地护主的么?他有时真不知道是该替沈巍表彰他,还是替自己扇他两嘴巴子出出气,要不是楚恕之也算是他的人,他真想吹吹“枕边风”,给他置办个十双八双的小鞋穿穿! 赵云澜克制了一下自己,懒得和他多话找气受,大手一挥下了逐客令。 楚恕之早想撤了,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临出门倒是好声好气地回头又抛了一句:“大人可能是不常走动,我看他有些累着了,你上点心!” 这句不重不响的话,赵云澜一下就全身心接住了,看他出了门,连忙吐了嘴里的棒棒糖,拔脚上了楼。 沈巍还是睡着,没醒。赵云澜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微凉,但总比发热正常;脸色确实不好看,平添了几分苍白。赵云澜不敢大意,摄手摄脚地挪近椅塌,坐下守在了床边,时不时关注他两眼,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手机新闻…… 可直到入夜,沈巍依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地闭眼睡着,赵云澜心里狐疑,真是“累着了”这么简单?怎么着了就能累成这样?他忍不住想叫醒他,确定他没什么异样。 可是,叫不醒! 赵云澜大惊,既没发热也没有过分阴寒,不知因由,他一时判断不出他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急得抱起人就是一通轻柔的狂拍狂捏,叫声却不低,沈巍楞是许久没有一点反应。赵云澜放下他,紧张地去解他的衣衫,难道是哪里磕着碰着、受伤了吗? 这要是普通人,眼下就该拨急救电话了,可他要去问谁?赵云澜怎么都看不出端倪,起身踱了两步,忽地摸出手机,压制着怒火翻找某个人:“老楚……老楚……这时候要是联系不上你,我他/妈要你好看……” 赵云澜扣着手机紧贴着耳朵数着拨号音,目光却未离开过沈巍的脸,就在这时,他发现他的眼皮跳了一下,而后又听到了一声闷哼…… “沈巍!”不知电话接通没接通,赵云澜已经抛掉手机,飞快地撞回床边重新抱起沈巍,拍抚着他的脸:“醒醒,醒醒……沈巍!” 沈巍的眉心猝然收拢,呼吸变得急促,在赵云澜的连声叫唤中,他不是缓慢苏醒,而是霍然睁开眼,像一脚踩空了似地猛烈地抽动了一下身体,只那么一瞬,已是满头大汗,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赵云澜也吓了一跳,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抱着的人就已经挣脱了他的臂膀,往床的另一边撤开了几分。 “沈巍,是我啊!你,你,怎么了?”赵云澜空悬着两手,顿时就有些发懵。 沈巍没有动,半侧着身形,脸色愈加苍白,目光闪射就像是在极力分辨眼前的景象。 赵云澜觉得他的神情很陌生,而且分外紧张,似乎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他跪到床上又靠近了一些,更为小心地摸到他的手再抓住,声音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地试探着问:“沈巍,你是不是做梦了?梦到我了?” 沈巍被手上传来的温热和耳边熟悉的声音渐渐平缓了心绪,如梦初醒般松开了紧绷了神情,就着赵云澜的手力坐正身,对他露出了一个虚弱又抱歉的微笑:“云澜……我没有做梦……” 沈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了,但在赵云澜“弄”醒他之前,他好象是身在了什么恐怖的场景中,目睹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他忘了!睁眼陷在一片漆黑里,他没能从某种不安的情绪里及时跳脱出来。 赵云澜捋开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依旧有些不安,他看上去那么疲惫,好像方才不是在休息,而是在干什么力气活:“你没做梦吗?哦……我还以为我在你梦里干了什么逆天的事,吓到你了,你看上去很怕我的样子?” “我怎么会怕你……你,回来了,怎么没叫我……”沈巍反问着转移了话题。 “我早回来了,你睡了一下午,现在已经很晚了……而且我叫你了,可是你睡得不省人事,你才吓到我了!”赵云澜还是觉得他是做恶梦了才会有那样的反应,不过梦醒的时候自己不记得也是很正常的事,反正不管是什么吧,醒了就好,赵云澜搂过他,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饱满而有力的拥抱:“行了,你没事就好!” 沈巍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两下,随口说道:“嗯,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赵云澜听他这么说,实在是很好奇,散个步究竟能怎么累着,难道真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他刚想再度审视他、问问清楚,谁知才欲撤身,沈巍就抬起了两条胳膊,使力把他拥住了,仿佛他还没抱够,不舍得分开。 “沈巍……”赵云澜当然是欢喜得很,顺从地回以双倍的力量抱紧了他:“我真的……真的是非常喜欢你!沈巍,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赵云澜没有说“爱”,而说了“喜欢”,感觉那不是一句情话,而只是在表达一份当下的心境、宣泄一份当下的情愫,纯粹、明朗;不需要回应、不给予负担,此时此刻,“喜欢”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沈巍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抱着他和被他抱着——短暂忘记了所有经历过的苦难和正在承受的痛楚。 今天在地星,他动用了能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千头万绪 赵云澜亲自抓捕的犯人武金,没有一丝自愈能力,沈巍探查得很清楚,他体内的黑能量被强制封印了,因而身体有任何的异样,都无法抵消或自治。 地星人终其一生与黑能量相依相附,换言之,因为能量的存在,他们或可终生幸免于体会持久不愈的伤病带来的痛苦,故而他们恐怕也无法适应、无法承受那种痛苦。沈巍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怎样一种生不如死的体验和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一个地星人被封印黑能量比一枪毙了他更残虐无道,至少武金罪不致此! 赵云澜说过:地星人也是人!他什么时候开始漠视“人”的痛苦了?如果武金是海星人,他会对他实施“体罚”吗? 沈巍愿意相信是他想多了,或者赵云澜根本就没意识到封印地星人的能量意味着什么?那他可不可以、有没有“资格”要求镇魂令主为一个犯人解封呢?又该拿什么样的“正当”理由来说服他解封呢?搬出“海星人无权处置地星人”的令法吗?赵云澜无条件地为他扛下了地星这个重担,他今天却要来和他讲令法吗?可作为地星人的领袖,他能不和他讲令法吗? 地星终究是沈巍的家,地星人也终究是他的同胞,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个人痛不欲生、陷入癫狂,遂毫不犹豫地出了手,解封,他做不到,只能减轻他的痛苦! 值得庆幸的是,脱离了地面负荷,沈巍在地星运行能量比在海星的消耗要小得多,因而暂时还没出现什么强烈的反噬效应,他只是觉得累、觉得身体沉重……还有脑子里乱成团的思绪,需要他保持清醒去梳理…… “你信不信我一刀切,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下死封,管它怎么自生自灭!” “信不信我封了你的黑能量,让你滚回地星,一辈子都别想出来!” ——信了!原来他不是说说的,而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如果不是海星已经制造出了某种适用的武器、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么封印地星人同样是借助了镇魂令的力量!这一点不难求证,楚恕之说过当日是大庆和赵云澜一起行事的,他只肖找个机会一查便知,甚至不需要亲自出面! 镇魂令!镇魂令!它的现世绝非偶然,却原来是专为辖制黑能量而存在的吗?那么镇魂令主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肩负何种不可逆的使命?既然它是凌驾于黑能量的力量,那镇魂令主何以还会受到后者的侵蚀?所有的一切看来都不是巧合,镇魂令和地星、黑能量、乃至圣器有着绝对的关联,圣器归位找到突破口了吗? 真正是千头万绪! 赵云澜发现沈巍醒了一次以后,整晚上都睡得极不安稳,仿佛那个恶梦一直在纠缠不休,令他辗转惊醒,难以平复……可尽管如此,第二日,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早起,“押”着赵云澜去了特调处。 沈巍虽然有很多事要思考,但也没操之过急,他很理性地强迫自己休息、补眠,至少先要让眼睛恢复如常,不过他全然看不见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在家里和在特调处的行动举止,这两个地方他都太熟悉了,轻易就能掩示得恰到好处,谁也没有在意到他的变化,反倒因为他时常陷在思绪里而“静望”着赵云澜,赵云澜总觉得他在“仔仔细细地看他”,他当然是大大方方地随他“看”了。 沈巍交待楚恕之去向大庆详细了解武金案的全过程,结果和他想的自然也是不谋而合,但大庆无意间“揭发”出了赵云澜当时说过一句“拿人做试验”的话,在沈巍的心上泼了一大盆凉水! 赵云澜又去查问了一次楚恕之,没什么收获。沈巍看着就是很疲倦、很虚弱,他想可能真的是累到了,毕竟他的身体没法儿和以前比了! 赵云澜心疼,心疼得足不出户、把人守得更牢了,无论身旁有多少双眼睛看着,随时随地都能温柔、殷勤得戳瞎他们、大大落落地踩烂一地鸡皮疙瘩!赵云澜居然还记着、真就给楚恕之配了一部最新、最智能、功能最全的手机,还是自己掏的腰包——羡煞旁人! 沈巍心里一直没放下武金,他忘不了那个人满头鲜血、嘶嚣着要让赵云澜不得好死的样子,他并不担心赵云澜会被他伤到,但他想那个人可能真的要死了,他几次想要向赵云澜提解封的事,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因为既不知道怎么张口,又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瞒着他下地星的事实,他谁都不想伤害,也不愿放弃那个人,对于地星人被随意封印生命能量的惩戒手段,一时又无法释怀……权宜挣扎后,他的悲悯心趋使他先求保住那个人的性命,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恐怕要让摄政官将此事上报镇魂令主,请他亲自定夺,至于怎么做才能让赵云澜自发解掉武金的封印,又不牵连可能伤害到他、或引起误会的任何一环,他需要想一想……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沈巍还没来得及向地星下达指令,就先收到了摄政老头的奏报…… 自从发生了丛波揭秘事件以后,沈巍就“改良”了他与摄政官的联络方式——傀儡无形、秘音独径,传给他的消息唯他一人可截获而知。 在特调处的日子长了,不可能成天窝进赵云澜的小单间就不出来,除了休息的时候,沈巍还是秉着不影响赵云澜工作、和找些有价值的事儿干的原则,尽可能发挥自己的作用,林静的实验室是他常来的地方。 自称是科技界国民老公的人,有多自炫可想而知,沈巍大概是史上最令他怡情悦性的听众了,而且他们确实也有很多可探讨的话题,反正林静单方面认为他和沈巍就是一拍即合……赵云澜每次在这儿横插一脚的时候,那些数据、效应、技术指标,和沈巍“你是有多闲、咋还在?”的质问眼神让他蛋疼,然后他就出去挑另外几个闲得比他更蛋疼的人的刺了…… 那一缕普通人肉眼无法窥见的轻烟,飘悠悠地从林静的实验室窗缝里冒出一个头的时候,沈巍就觉察到了。他不动声色地起身移步到窗边,截获到的消息,略掉首尾敬语,剩下八个字:犯人武金自虐身亡! 沈巍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已经受到了拘禁惩罚、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地星人,孤绝凄惨的“死相”,而且当下就严苛地认为是自己优柔寡断、延误时机,造成了这么一个不可挽回的结局——也许只是一句话的事,他竟然没能救下他…… 沈巍被这个始料未及的噩耗狠狠拧了一把心脏、痛炸出了满身冷汗。他不是没有心理承受能力,而是不受控制的身体又一次出卖了他长时间在隐忍着的不适。 “老大!老大……”林静见到沈巍一瞬战栗后僵硬欲倒,看似在强忍着极大的痛楚,他手疾眼快地捞住他,在沈巍还来不及缓一口气、叫他别惊动别人的时候,就已经发出了一百五十分贝爆燃的惊叫声,震得整个特调处抖了三抖。 赵云澜第一个就冲了进来,从林静手上接过脱力的沈巍,先柔后爆地对着两人:“怎么了,沈巍,你怎么了……你他/妈干什么了?” 林静瞪着赵云澜,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这锅小人背不起”的表情,晃了晃无辜的脑袋:“……” “别……和他没……没关系……你……让我……让我缓一缓……”沈巍皱起眉,抖颤不连贯的气声像被打散的烟雾,虚弱飘渺。 赵云澜抱起他回到小单间,知道他不喜欢被围观,毫不客气地连推带踹,把蜂拥而至的几人赶出了门,惜字如金地喝了一声:“回!” 沈巍没力气管别人,躺到软塌上就闭了眼,也发不出声了。 赵云澜蹲到他身边,极轻极柔地替他拭去了脸上的汗,就地坐下,抓着他的手,不发一言地看他睡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罪人 一觉醒来,沈巍缓过了这口气,虽然脸上依旧泛着病态的苍白,但是行动自如、能说话,看上去并不需要赵云澜“特别对待”…… 回到家,闲来无事,赵云澜习惯性地搂着他说会儿话。 “沈巍,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就……你现在还觉着哪儿特别不对吗?” 沈巍不知神游去了哪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毫无波动的语调平平说道:“我说过我不可能恢复到从前了,能量体系有了缺陷,就像你们海星人的身体落下了病根一样,总要发病的,一点也不突然!” 他这话听着是那么的合乎情理又无懈可击,赵云澜简直有一种拿着习题册去找老师问问题,被点拨到恍悟正确答案的感觉,但同时好象又在被老师反问:这你都不懂?不该啊…… 一个人再怎么自恃清高或功成名就,儿时总有那么些瞬间,是惧怕过“老师”这种生物体的,何况他怀里搂着的是一个大学教授! 赵云澜神乎其神地谦卑了一下,了然点头,不过他还没忘了自己是这个大学教授的爱人这铁一般的事实。 “我明白,我就是担心、就是心疼!”他又紧了紧臂膀。 沈巍没动,又过了好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接着前面的话说道:“你知道,地星人是靠能量存活的,失去了能量的保护,会很痛苦……” “我知道啊!所以我一直很感恩,不管你经历了什么,老天爷没有弃你于不顾、夺走你的一切,而且你还有我,我也会保护你……”赵云澜说这话的时候,对老天爷并没抱多少好气,他只是感觉到了沈巍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沉重,需要排解、需要灌输一些正能量给他。 “也可能——会死!”沈巍接着自己的话说。 赵云澜觉得他越说越沉重了,仿佛正在一路下陷,陷入更深的泥澡里,他霍地转过他对向自己:“沈巍,你别怕,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一个从未怕过死的人,现在真的是在害怕吗?怕什么?还是认为一句“你别担心”已经无法让他不担心了,所以他是在最大化坏结果,让他意识到现在还不算“太坏”?还是给他一个心理准备,好让他再也不被吓到?赵云澜看着他有些木然的神情,心突然狠狠地痛了起来! “沈巍,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他捧住他的脸,目光既柔和又急切。 “嗯,你说你知道!”沈巍说。 “……” 赵云澜有点跟不上沈巍的思路,又好像是他没牵牢他的手,让他掉队了?猛一晃脑袋:“对,我知道,什么都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我爱你、会永远保护你就够了!相信我,沈巍,我有这个能力,我什么都不怕!” 沈巍很想说一句:即便你有这个能力,甚至有这个权利,也永远不要封印地星人的能量作为惩罚——除非你想他死! 可他没有说出口,因为武金死了!如果他还活着、还有机会纠正这个“错误”,那么这会是一句中肯的意见,但他死了,这就是一句赤/裸/裸的指责,而且于事无补! 既然于事无补,又何必再提,让他徒增困扰或自责呢? 今天,如果他们有谁对地星人犯下了罪,那绝对不是赵云澜——如今主宰着地星人生杀大权的镇魂令主,只是在爱他、想要保护他,而他竟然思前想后着纵容他,并厚颜无耻地感到了幸福,所以,他才是那个真正有罪的人! 沈巍抬手覆在了赵云澜的手背上,仿佛能看到他的眼睛般深情凝视,带着几分梦呓的口吻,霸横道:“是,我知道,云澜,我也爱你,就算有罪,也爱你!” 什么玩意爱他就有罪了? 赵云澜活了小半辈子,从没如这一刻般觉得自己的智商如此捉急…… 沈巍后来回复了摄政官,意为事已知悉,责令妥为善后,日后此事有任何干系,皆由他一人承担! 摄政老头清明的很,为自己不需要承担什么“管治不力”的罪名、无须向任何人交待而一身轻松;并且依着黑袍使的话意,他也不用再知会赵云澜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和镇魂令主产生交集延年益寿,正合他意! 虽然武金的事算是过去了,但终归对沈巍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且他还有一千个头和一万个绪要理…… 赵云澜发现他时常走神,尤其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时是“望”着他发愣,有时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走神,赵云澜一叫他或一碰他,再怎么轻微,都感觉他有被惊到了的反应。 所幸特调处是个特别容易搞气氛的场所,只要赵处长有令、大家有心,沈巍没多少可以郁结冥想的时间,反正特调处的狗粮屯得仓满为患,整辈子不愁吃穿用度就对了;而回到家,面对一个节操放弃治疗、修为级级攀升的调情高手,沈巍光是应付他这张嘴,就无暇顾及别的什么事了,况且一个随时都急于要奉献自己的妖孽,自然也是少不得要“抽空”管教的! 赵云澜觉得自己上上上上上……辈子,就那万年前吧,多少没有白拯救世界,如今才能与沈巍这样温润迈俗、涅而不渝的人相爱相守,既有幸守护他,又享有被他纵溺的快活,俗世之中,有几个男人或女人能有这样的成就和福气?幸好他当初凡眼没真瞎,止水有波澜,死都不认命、不放手地抓牢了他,现在只要他安然在他身边,余生复何求……啊,还是有一求的,赵云澜极想钻进沈巍的心里或脑子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巍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赵云澜的镇魂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地星的资料库里有圣器的记载,如果镇魂令确与地星和圣器有着莫大的渊源,按理也是能从那里找出一些端倪的,他需要时间,还需要机会。 赵云澜太精明、太在意他了,那次“散步”以后,他又去过一次海星鉴,沈巍也谨慎,当天没有回地星。果然,楚恕之的新手机几乎每隔二十分钟就会收到电话或短信,还让沈巍接了一次……楚恕之被扰烦得差点没砸了那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玩意儿。 沈巍虽然没有办成事,倒也不恼,相反,除了体谅和感念赵云澜的一片心,他更觉有愧于他,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线伸拉得他愈发感觉到了痛。他几乎已经有了和盘托出的欲望,但还是却步了,因为人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时候,那就是没病,一旦知道了,就会在意、会放不下,反而加重病情……他怕他在意、怕他放不下,怕他们之间因此而拉开距离! 可是他也不能永远都不回地星,无论是哪件事,总要有些进展才行。 其实他不带楚恕之下地星,兴许就能跨出眼前的困境,但诚如楚恕之据理力争之说,没有他,一旦发生意外事件,恐怕就会避无可避地被赵云澜第一个“抓”到,届时,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状况或险难,都不得不向赵云澜直言不讳,而他也必然会挺身而出!沈巍不想冒这个险,尽管这所谓的意外或完全脱离他掌控的状况,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哪怕是像为武金疗伤那种结果,他也是不想当场展现给赵云澜的,不忍心是其次,打得赵云澜措手不及,只怕更会激怒他、再一次阻止他下地星…… 沈巍在这蜗步难移的境地里徘徊的时候,他的“救星”出现了,科技界的国民老公帅气地找到了解决方案,并且被成就感烧得发昏,昏到完全没有罅隙去想他的“老大”发现后,会不会扒掉他的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里应外合 科技是个好东西,以人为本,想你所想! 对于林静这样的高手来说,只要他想造假,就绝对能以假乱真、天衣无缝! 沈巍对此——默认了。 仅仅是默认,一句话也没说,一件相关的事也没参与……但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今非昔比,赵云澜不再是他远远观望着的心上人,他爱他、信他、守护他,已然成为了他最亲近的爱人,他本该回报他同等、甚至加倍的感情,可他却在骗他、瞒他,对他耍手段,成为了一个卑劣的背叛者……沈巍觉得自己要死了,他正在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示一个谎言,愧疚到窒息、窒息而死! 镇魂令,如果镇魂令真的能保护赵云澜,那么只要揭开它的迷底,一切就有转机,不,只要有一线转机,让他有了护住他的筹码,他就心平气和地亲口告诉他瞒他的一切,赵云澜应该也会生气吧,那就抱他,紧紧地抱住他,求他原谅、求他宽恕……这是沈巍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发展方向了! 在牛人强大的技术支持下,沈巍终于再一次下了地星。 楚恕之担心他,上回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是太清楚,他就觉得离他越近越有安全感:“大人,真的没办法带我进去吗?” “放心,今天我只是去资料库找一些东西!”沈巍和他边走边说,脚步比以往仓促些,因为他无论如何要赶在赵云澜之前回到特调处! “资料库?”楚恕之的眼里闪过刹那的惊喜,止不住特意扭过头,望向行进中沈巍,带着敬仰。其实不明真相的人察觉不出他是个有“视力障碍”的人,他走得那么好、那么自然,即便脚步匆匆,也依然是坚定沉着,不慌不惊……不过楚恕之张口的时候更多的是纳闷:“您能看见?” “暂时的,我需要的时候!”沈巍不太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不过也不会骗他。 楚恕之大抵了解他的身体,忍不住追问道:“这样,您不会受伤吗?” “之后会短暂失明,你不用担心,身体无妨!”沈巍的语速很快,浅之又浅地一笔掠过:“好了,不用送了,前面有巡逻岗,回老地方等我!” 短暂失明!这样也叫无妨?楚恕之目送着沈巍前行的背影,那身形与肩头,还不如他魁梧宽阔,但他所承载和背负着的一切,是他想都不敢去想的……赵云澜又知道吗? 沈巍在地君殿高效处理完日常公务,便一头扎进了资料库。 亘古至今,地星所有有文字记载的书册资料几乎全都堆集在这个大型“档案馆”里,但这里除了“把门的”,连个分门别类的专人都没有。此前为了查普通人感染黑能量以后的反应,沈巍在这里前前后后耗了不下四五天的时长,当时急于追寻圣器的下落、又要防备烛九对特调处不利,白天查案的时候,他几乎和赵云澜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入夜才孤身一人来此,以夜继日、一目十行……如今,他既没有时间耽搁,还必须开眼来做这件事,其难度和所需花费的心神可想而知。 一击必然不中,沈巍草草过了半圈,大概依着年份,凭直觉搜罗出不少记载了大事件的书册笔录,只等下次再予细辨。原本这种查阅典籍的事他是可以找人代劳的,但镇魂令不同与圣器,它与镇魂令主有着非比寻常的切身关联,赵云澜如今还是地星的话事者,稍有不慎,被有心之人觊觎生事,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他万万不能行差踏错、陷他于险难……沈巍双指掐了掐眉心,调息片刻,估摸着不能再耽误了,便离开了地君殿…… 此行很顺利,回到特设处,楚恕之从林静手里接回手机,记录显示三通电话两发短信,短信都是询问沈巍是否还没醒,看来他是被告知沈巍睡下了,自然也就没有要求他听电话……大家都准备得很“充分”,应对自如,完完全全按计划把赵云澜蒙在了鼓里! 赵云澜回来的时候沈巍确实在睡觉,而且这一觉看似还睡得熟,直到窗外暮合、亮起了灯火,特调处的“餐桌”上也飘出了饭菜的香味,赵云澜蹲在塌前唤了他,他才醒来。 “这么累吗?还是我不在,无聊得只能睡觉了?”赵云澜边说笑边扶沈巍坐起:“要不我也给你配个手机,有这玩意儿随时都可以连线,兴许你睡觉的时候我还能给你哼个小曲儿……” “不要!”沈巍心急忙慌地接口,才钻了这么个空子,他已觉心力交瘁,哪还有能力应付更大难度的“挑战”;再说,他也真做不出天天见着人还要捧个手机粘赵云澜的事! “不要啊……不要我?不想我?拒绝得这么干脆啊?”赵云澜幽幽地说,假意酸楚,想使坏看他脸红,谁知沈巍的脸色不红反白,更像是被吓到了?赵云澜微微皱眉,伸手探上了他的额头,竟然还有些粘腻,他顿时就收了痞气,正色道:“沈巍,是不是这个椅塌睡得不舒服……是我疏忽了,躺不平怎么可能睡得好,我这就订床,换了!” “我不要!”沈巍再次疾呼,这一回声音大到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象是要阻止赵云澜打电话“订床”似的,他急急地伸手抓住了他,转而近乎乞求地软声道:“我是说……这样不太好,我用不惯手机、在这儿也能休息好……云澜,你……别对我这么好,别老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我……我的意思是,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我很好,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需要!” “这是什么话,我对你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又不滥情,这辈子就爱你一个,心思不放你身上那要往哪儿放?”赵云澜不解,以他们今时今日的关系和默契,他不太能接受沈巍还说这样的话,脸皮再薄也不至于、更没必要这么矜持吧!而且这些话他是真不爱听,一下子简直要连调情的心情都快荡然无存了。 “云澜……你,生气了?”沈巍听他语气微重,不由得更没底气,他觉得自己就是狼心狗肺,吃他的用他的,被他宠上了天,却在背后“算计”他、联合“外人”一起耍他,纵有多少万不得已的理由,那也是背叛、也是伤害! “是啊,我生气了,你不懂我,又不要我,我能不生气么!”赵云澜怫然不悦,但也就当着他的面装装样子,他早就学会了主动替沈巍“开脱”,因为深信他说什么、做什么,出发点都是在为他着想。 “云澜,我懂你,我要……你……我……”沈巍本能地想要解释,但他心里似乎又觉得赵云澜就该生气,无论是因为什么,现在生他的气要比对他好更合适,所以无须示好……他此刻心情矛盾又复杂,而且面对赵云澜、尤其是陷于感情问题的时候,他也是没有那种挥洒自如的老练和言必有中的经验的,因而一时无措又急于掩盖,忽地就倾身抱住了赵云澜,好像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遗失心爱的宝贝。 赵云澜突然被他这么又着急又用力的抱住,除了受宠若惊还有那么点不解其意,但他了解他很多时候不善表达、还“不解风情”,“玩笑”开得过火容易引起误会:“沈巍,沈巍,我不生气,我没生气,我开玩笑呢,你别是当真了吧……” “不,是我说错话了,是我做错事了!”沈巍嘀咕。 “又说什么呢,你哪来那么多错啊……”赵云澜轻拍着他的背,觉得他反应有些过激:“沈巍,沈巍……你是不是又做梦了?你梦到什么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都是你的 虽然赵云澜很乐于被他抱着,但他的理智最终占了上风,“艰难”地推开了沈巍。 赵云澜抓着他几乎僵硬了的肩头,目光灼灼地审视着他问:“你怎么了,沈巍,你看着我,看着我……” 其实他只是要求他抬头“对着”他,而不是真的要他“看着”他,可沈巍就像是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倏地抬起头,怔怔地望向因为心虚而一直不敢直视的赵云澜,他本还想勉强自己再提一口气开眼看他,可今天已经用眼过度了,他又心神不宁,努力了却没有成功。 “沈巍,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赵云澜对着他那双好看的大眼睛,表情和声音都是毫不修饰地温柔:“我这人说话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你还听不出来吗?你和我较劲呢还是和自己较劲呢?我再说一遍,我,没,生,气!” 沈巍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尽心竭力地“看着”他,赵云澜说的每句话、每个字,从古到今,金句也好、俗语也罢,他都爱听,但他现在不想听别的,只想听他质问他,问他在想什么?较什么劲?哪句话说错了?哪件事做错了?有没有对不起他?最好一问到底,别放过他……然后他抵不住愧责据实以告,或是闭口不言死磕到底,最终彻底惹怒他——他生气、生很大的气,气到不再爱他、不再要他、不再看向他,永远都不要原谅他…… 沈巍被自己这个假想结局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自觉地一机灵,本就空无一物的目光像掉进了黑洞,绝望、恐惧、无从逃逸…… “沈巍,沈巍?” 赵云澜见他一直不搭理,看似根本没在他的频道里,而且脸色苍白、额头上晶晶亮亮地泛起了一层汗珠,在查觉到他的颤栗后,赵云澜霎时就紧张了起来,边探手边焦急地问:“你是不是难受?是不是身体不对劲了?热吗?冷吗?哪儿痛了?” 沈巍被他又摸脸、又捏手,又唤又撼地终于回过了神,当他意识到他又在担心他的身体的时候,心底狠狠地替他委屈了一把,却又无计可施地顺着他的话说:“哦,可能没睡好吧……现在没事了!” “我就说你没睡好,在这种椅子上躺半天,正常人都得落枕、腰酸背痛,一定得换,怪我怪我……”赵云澜一叠声地嚷嚷,又捧着沈巍的脸亲了一大口,继而替他拭干了汗:“真没事吗?那是和大伙一起吃晚饭还是你想回家休息?听你的!” “一起吃饭吧,我真没事!” 有没有事,赵云澜自己会看。 沈巍出了小单间,脸上又浮出了惯有的浅笑,长桌上气氛如常,一干人有说有笑,依旧很“解闷”! 楚恕之往常都是对向沈巍、挨着郭长城落座,今天特意挪了把椅子,坐到了沈巍的身侧,别人或许都未察觉,但他知道沈巍全然看不见,他不会擅自多嘴,但他上心! 当然,楚恕之不会刻意和赵云澜“抢风头”,只是在一旁偶尔低语几句,犹似在解说和提醒。 赵云澜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也和其他人一样并没觉得有什么怪异,毕竟照顾沈巍,早已成为了大家举手投足间的习惯,楚恕之又是个死忠粉,多说两句话他都要吃醋,那也太自贬身价了! 楚恕之不光在饭桌上贴着沈巍,除非沈巍进了小单间,他都在有意识地关注他,不论有没有必要,随时准备着为他接个手、开个道……他没显得不自然,也没给沈巍添过任何“麻烦”! 赵云澜坐言起行,说要换床的第二天床就到位了,幸好他没有真的在办公室堂而皇之地架起睡床,只是改放了一张足够宽敞、足矣让沈巍躺得很舒服的长沙发,沙发占去了半边江山,以至于赵云澜抱怨了很久办公室不够大,沈巍在他扬言要“扩建”办公室的言论中不安到了极点,他自从在林静的技术掩护下瞒骗了赵云澜一次,心里的愧疚就上升了一大截,每每都顶到他的嗓子眼,却有太多顾虑,令他不得不把呼之欲出的真话又全数咽回了肚子里,赵云澜对他越“好”,他越觉得自己在犯罪、觉得终有一日要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 因而,只要一躺上那张“床”,沈巍就如芒刺在背! 幸好,他还能逃到林静的实验室里去,继续他们那些技术含量很高的建设性话题……有一日,楚恕之也在场的时候,三个人绕到了镇魂令上。 林静极想破解镇魂令的构造和玄机,它能封印夜尊,若是探知一二,完全有可能让他的“宏伟事业”获得突破性的进展、事半功倍……一提到夜尊,沈巍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干扰,沉默着不发话了。 楚恕之用眼神修理了林静,喝斥他道:“长生晷和功德笔还不够你研究的吗,你小子还想下地星去撬山河锥?” “别误会啊,我可再也不想去那个鬼地方了……”林静一张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楚恕之凌厉到要吃人的眼神中,带着谦意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沈巍,挪出两步靠近陈放圣器的实验台,一脸无奈地摊开两手:“要说研究,好歹也给个活物让人研究吧,这两位全体歇菜了,还不如驱邪镇宅的摆设!” 沈巍先前了解过武金案,得知赵云澜先下手为强,对长生晷和功德笔下了封印,当初武金才没有得手。现在听闻他提及,心下一动,觉得用科技手段探测一下镇魂令,未必不能得到些提示。 “为什么不要求使用镇魂令解封一件圣器,或者你能有机会测一次镇魂令的能量场和禁制效应!”沈巍寻思着迂回问道。 “唉,怎么没提,可老大说了,封印是为防患于未然,没得商量、不爱折腾!”林静耸耸肩,一脸怅然若失。 沈巍顿了一小会儿,又说:“镇魂令对我们大家来说都是一个谜,如果你有可行的想法,不妨借来一试!”。 沈巍对镇魂令是心存忌讳的,他虽然一直在寻找答案,但自从那次“意外”事件以后,他和赵云澜两人心照不宣地回避了所有和镇魂令有关的话题,或许是因为谁也不愿触及“旧伤”……如果林静出面拿到镇魂令,倒是能省却一些烦扰。 林静貌似沉思了一会儿,严肃地看了看楚恕之,楚恕之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完全不关心他们在讨论的话题,只对着林静冷傲地说道:“大人在问你话呢!” “沈教授,你不知道,那玩意儿可不像圣器,老大宝贝着呢,从不离身,也不让看,我借不动啊……”林静苦着脸回答……转眼突然露出整排牙,笑咧咧地冲着沈巍打了个响指,接口道:“可你就不一样了,只要你张口,老大一准答应,托你沈教授的福,我就有机会做点小小的尝试,来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了!” 林静没有撒谎,赵云澜对镇魂令是不怎么重视,但有人伸手问他要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他本能地就会拒绝,认定它只能在自己的手里攥着……除了沈巍! “他不让看?” 沈巍稍感诧异,同时一边又情不自禁地想,无论他要什么,赵云澜都会给的吧……他突然发现自己很有优越感,因为他深信赵云澜会对他无条件地付出——多么厚颜无耻! 沈巍又低下了头,逃避似地反问:“我问他要,他就会给吗?” “想要什么呀?”赵云澜的话音高调地随着他的人一起蹦进了屋里,他两步就跨到了坐着的沈巍身边,勾肩搭背地笑开了:“要我的人,还是要我的心——拿去,都是你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莫名其妙 赵云澜这句话说得旁若无人,却又像是故意在说给旁人听,既私密又炫耀,仿佛只有他的感情天下无双,不甘心不教人嫉妒! 楚恕之和林静像被郭长城的电棒各杵了一棒,一个被电麻木了,一个被电抽蓄了,眼看着赵云澜大爷似地勾起沈巍的下巴,在他的额头上飞快地印了一唇,简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撤步给他们腾地儿! 沈巍的脸红白相间了好一阵子,最终褪尽了颜色。 赵云澜搭着沈巍的肩膀没挪手,只直起了身,笑意未减:“怎么都不说话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他’不是我吗?还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一句笑脸话歪打正着,直指三人心里的“鬼胎”,不过只有沈巍对赵云澜抱有那种叫“愧疚”的情感,另外两人最多也就是介于逃避和探示之间,闪了一下眼神而已。 赵云澜一进门就觉气氛倏地由热转凉,好像他在不适宜的时间出现在了不适宜的地点,他不觉得尴尬,只觉得不爽。 两个下属在这儿杵着,他犯不着也不舍得逼问沈巍,柿子当然是挑软的捏了:“怎么着,林静,敢情你是在挑拨离间吗?见了我就变哑巴了?” “哪有,老大,你别冤枉我,我可是在工作,不信你问沈教授,他总能替我作证吧!”林静还想着让沈巍开口问赵云澜要镇魂令,直接把话头抛了过去。 “支使谁呢?他凭什么要为你作证,你那么能说会道,自己汇报一下工作进展我听听!”赵云澜搭在沈巍肩上的手轻轻按捏了一下,仿佛在说:咱俩才是“一伙的”,敢拿你当枪使,看我怎么整治这小子! 沈巍会意却没领他这个情,镇魂令举足轻重,他不能不顾全大局,既然是个敏感话题,于其单独面对赵云澜的时候提及,不如今日顺道多跨一步,早揭秘早解脱,何况现在不开口,也显得他太不仗义、太胆小怕事了。 “云澜,我们刚才就是聊到了圣器和镇魂令,林静的研究需要通过大量的测试来收集准确的数据,或者,你可以解封一件圣器?”沈巍说的十分冷静,完全没有方才那种提不起又放不下的别扭情绪了。 “对啊对啊,我就说是在谈工作嘛……”林静一听沈巍开了口,立马开启助攻模式:“老大,解封还得用镇魂令吧,给个机会观摩一下,为我的最新研究成果开开光……” “解封?”赵云澜像听到个没法儿理解的新名词,怔愣了好几秒,才对着林静一瞪眼,批评教育道:“圣器在你手里的日子少吗,你研究出啥来没有?想要试你的探测仪,不能找老楚吗?我看你小子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没正经事儿可干了……啊,还有你,老楚,你的工位什么时候安到实验室里来了,也不用跑外勤了吗?实在闲得发慌打报告去!” 楚恕之连个屁都没放,还莫名其妙地躺了枪,最后他犹豫着冲赵云澜翻了个白眼,哼嗤一声扭头出了实验室。 得,赶走了一个。 “老大,你别动气嘛……” “谁让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教我省心,整天不知道瞎想些什么,本来就缺人手,多少事情堆着,你行你上啊,不行你学啊,别一打报告就跟难产似的要了你半条命,还好意思跟我算奖金……” 缺人手个屁! “得得得,当我啥都没说……那什么,我有点事儿找祝红,你们聊,你们聊……” 林静可不想打报告,更不想和赵云澜掰扯“奖金”这个他永远讨不到便宜的话题,但主要是不想碍人眼、惹人嫌,虽然这是他的地盘,可现在多余的那个人绝对是他——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巍听着林静走出去的脚步声,蹙起了眉,他也不知道赵云澜怎么回事、哪句话把他给惹恼了,突然就当着他的面把人全给轰走了?他抬起一只手盖在了赵云澜没离开过他肩头的手背上,欲言又止。 赵云澜反抓着他的手,绕到他跟前蹲下,一秒拨云见日:“沈巍,林静这小子糊弄你呢,他有的是办法测他那堆废铜烂铁,甭替他操心!” 沈巍好不容易起了个头,不想赵云澜一口拒绝,既没有要替圣器解封的意思,也没有要掏出镇魂令的想法,他沉思了片刻道:“云澜,你跟我说句实话,动用镇魂令是不是对你有什么影响?” “没有,绝对没有!”赵云澜听沈巍这么问,立马一个头三个大,心里暗暗叫苦,怕自己举证不出个所以然来,让他误会、为了莫须有的原因担心他。 沈巍一不做二不休,咄咄逼人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解封圣器?这个要求很过份、很不合理吗?林静想要测一下镇魂令,你也不答应?” “我没有不答应啊,只是有这个必要吗?”赵云澜本能地排斥要把镇魂令“交出来”的行为,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它有这种霸为己有、碰都不想让别人碰的执念,如此“小气”不是他的风格,但他就是不想给:“你还真把林静当科学天才啊,给了他也不见得能测出个子丑寅卯来!”” “好,你信不过林静,我没什么可说的!”沈巍既然想到了这个点,就一心要证实镇魂令对赵云澜是否有伤害,他丝毫不放松地问:“那如果是我让你解封圣器呢?” 赵云澜:“……” 赵云澜突然噤声,沈巍的心就提了起来,千千万万种可能性像水汽一样升腾,聚集成一大片乌云笼罩在了他的头顶上,他顿时觉得压抑沉闷到喘不过气来:“告诉我,云澜,它怎么你了,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沈巍的手在赵云澜的手心里微微颤抖,一下就凉得不像话,他脸色苍白,顷刻间满溢着悲伤的眼神中,还纠结着一丝怨愤,赵云澜受不了他这个样子! “什么代不代价的,根本就没那回事儿,行,你说解封就解封,我证明给你看!”赵云澜霍地起身,摸出镇魂令站到了长生晷边上。 赵云澜突然撤手,把沈巍吓了一大跳,可那也敌不过他心底瞬间涌起的翻江倒海般的恐惧,他在慌乱中起身,因为动作过猛带翻了身后的椅子,饶是他准确地扑向陈列桌,大方向没错,小方向稍有偏差,赵云澜闻声转身,差点又没接住他。 “沈巍!” “我不要你证明,不要你为了向我证明而受伤,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你敢再为我受伤,你敢,你敢……”沈巍因为恐惧而发怒,语调近乎威吓,人却紧紧地搂抱着赵云澜,像要把他掐进自己的骨骼里。 “沈巍,沈巍,你冷静点,我没有受伤,我也不会受伤啊!”赵云澜毫无意外地立马就心疼上了,回抱着他气急地说:“好了好了,你别乱想,我招供、我招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0章 第九十章了不起 招供?沈巍猛然松开了赵云澜,对着他深呼了一口气,仿佛做好了心理准备:“你说!” “我说……我……我……我说什么我……” 赵云澜根本不似有“招供”的诚意,结巴了老半天,见沈巍满目忧疑、眉头越收越紧,最后长“唉”了一声,被逼说出了大实话:“没有的事儿,沈巍,我从来没有因为用镇魂令受过一星半点的伤,但我也没办法向你证明什么,因为我……我……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解封啊,我做不来,至少现在做不到!” 沈巍:“……” “是,很可笑很不可思议是吧,镇魂令主只会封印不会解封,可天知道我是怎么学会封印的;那什么镇魂令,鬼又知道它是怎么赖上我的,我可不认识它啊,我对它的了解还不如那只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记得的死猫多!” 沈巍:“……” “你当初和我提圣器归位的事,我没告诉你它们全让我给封印了、还没法解,是因为你也说了很多事都还没想清楚,这八字一撇没见着,我就想都慢慢来吧,反正啥也急不出,再说按着镇魂令的套路,指不定哪天睡醒,我脑袋轰一下就全清楚了,船到桥头它自然就直了嘛……” 沈巍:“……” “沈巍,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可也没碰上什么立马就得解封的事,所以不是没机会说嘛!总之就一句话,镇魂令不是圣器,更不是什么黑能量的聚集所在,我既没被它侵蚀也没因为它受伤,你若要非问付出了什么代价,那大概就是我得用它担负起维护治安、惩戒恶势力的使命吧,可这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一件比较称手的兵器,别把它想得太出神入化,它没那本事吃了我……” 赵云澜一口气解释得无比通透、无比举重若轻。他先前对于解封一说指东话西、遮遮掩掩,说到底是因为他很没出息地办不到、还很不诚实地瞒了沈巍,而且他不会解封对于圣器归位来说,就是件雪上加霜的事,只会让沈巍更费心、更失落,如果不是见不得他现在因为镇魂令而担心他,赵云澜是不会选择主动道出真相、承担“隐瞒”之责的! 万幸,镇魂令不会伤害他! 沈巍虽然前一刻担心到了极点,但对于这样的结论也没觉得很意外,毕竟他“见多识广”,认知还是比较精确的。 赵云澜只会封印不会解封,着实骇人听闻,沈巍知道他没有完全驾驭镇魂令的能力,可没想到他还是这样一个胆大包天、不计后果的人。 现在圣器被封,想要归位是难上加难,但所有解不开的疑团都牵涉到了镇魂令,反过来说,它就有可能是一把万能锁匙,继续深入找到相关线索,也许一切就都能迎刃而解…… 封印圣器是形势所迫、防患未然,封了就封了吧,瞒了就瞒了吧,他还能说什么,债多了不愁,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何况,他也没少瞒他事! 可明知自己不会解封,还敢封印一个地星人的能量,这要怎么说?也是形势所迫、防患未然吗?对一个被囚禁、没有自由的地星人? 原来,武金被下封的时候就已经死定了,根本没得救;原来,赵云澜真的是在做试验,不负责任地做试验! 沈巍想到这一条,有那么一瞬间,郁结得恨不能扇赵云澜一巴掌,和他算算这笔“草菅人命”的账,可他终究还是咽下了这口气……维护治安、惩戒恶势力,菅了就菅了吧,死了就死了吧,他又能说什么,已经过去的事,难道还要重新赖上他? 沈巍维持着一个岿然不动的站姿怔怔地对着赵云澜,他眼底的担忧、惊恐、诧异……所有的神色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眉目显得有些清冷。 赵云澜看着他,确定他只是愣住了,而没有在“看”自己的时候,心里便开始忐忑了,他应该是生气了吧,可他就怕他什么都不说。 “沈巍,你在想什么?好歹说句话啊,嗯?”赵云澜老道地圈住了他的腰,鼻尖凑着鼻尖,声音软绵绵地流淌出来:“我不是有心要瞒你,也不是敷衍、打发谁,我毕竟就是一凡人,不能和你这样的大能比,有心无力的事多了去了,而且凡人不就舍不下这张面皮吗,全都以为我手到擒来,可我就是做不到啊,这不挺丢脸的么,你也不想看我在那帮浑小子面前抬不起头吧……其实我比谁都失落,一提起来心里可不是滋味了……” 沈巍:“……” 赵云澜擦了擦沈巍的鼻尖,继续惺惺作态:“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无能了?是不是对我特失望?你会看不起我吗?” 沈巍听着赵云澜撒娇似的话音,好气又好笑,但又气不上来、也笑不出来,他挣动了一下,脱身失败,随后轻巧地回应了他:“不,你……了不起!” 这显然不是在夸他! 赵云澜的心机撩也以失败告终,他洋洋洒洒地说了那一大通后,就捞到一句“了不起”的点评,最后他搂着像根木头一样的沈巍自己也无趣了,便松手放他走了。 沈巍回了小单间就躺到沙发上,头朝里背朝外地睡了,赵云澜连他闭没闭眼都看不见,更猜不出他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就是不被搭理了,他想来想去认定沈巍是在生他瞒骗他的气,这样的反应也算是正常了,毕竟沈巍不舍得骂他更不会打他,但他一下午只能看人背影,心理扭曲到就想把林静胖揍一顿,然后扣光他的全年奖金…… 沈巍其实是真睡,离从地君殿的档案库回来,已经过去了三天,他的眼睛一直不见好,说到底这是他自己作的,赵云澜换了沙发床以后,白天在特调处他就没睡踏实过,晚上在自家床上尽睁着眼瞎愧疚了,本来识文阅字对眼睛的损耗就非比寻常,用眼过度加上没有正常的睡眠,眼睛会好才怪了。 可今天赵云澜不仅“提醒”了他破解镇魂令刻不容缓,还显露出了他本人对此和圣器归位的事情全然松散的心态,这也可能是受了海星眼下举世太平的影响,沈巍本就不忍见赵云澜背负太多、恨不能替他一力承担,他有什么理由不让赵云澜过他的安生日子,非得逼着他和他一起居安思危呢? 至此,沈巍终于说服了自己不再因为愧疚而自我折磨、自我消耗、任性地疏忽了自己的身体,为了大局着想,能为他多走一步就多走一步,能为他多行一事便多行一事! 沈巍一万年心无杂念地踏循着一份揉和了感情的信仰而来,执著坚守早已成了流淌在血液里的习惯、刻在骨子里的执念,那几乎是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撼动的。而这份信仰现在分解出来就两件事:赵云澜能好好活着和为他守住和平,而在这两件事里,沈巍没有放入他和他自己感情,大概是觉得在这份信仰面前,那些都是渺小到可有可无的存在,就算为此他苦守了一万年的心上人恨他怨他,不再爱他,那也没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惯的 赵云澜猜不到沈巍的真实心思,更不会无缘无故纠结到镇魂令和圣器归位的事里,对他来说,刻不容缓的是把沈巍哄开心了,不过沈巍没有烦劳他哄,“背”着他一觉睡醒后,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了,赵云澜怕他心里没放下,厚着脸皮接茬色撩,搂着他腻不拉叽,结果准备好的软话没出口就吻上了,谁让沈巍一点也没有推拒呢! 沈巍不推拒仅限于一个吻而已,可赵云澜尝到了甜头大有把持不住的趋势,带着人直往沙发上拱,沈巍是真被他吓到了,胆大包天、不计后果还真没说错他。 “云澜,这是办公室,有辱……” “斯文”被压着他的人吃掉了!赵云澜还没有“胜券在握”,不能马上放弃主权:“办公室才好呢,新鲜!” “不行……你就不怕……唔……” 赵云澜边吻边说边上下其手边扯掉自己的外套,某人的外套常年不系扣、不卡链,各种敞,各种好扯:“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 他喵的,这么个“什么都不怕”! “别闹了,外面这么多人,我怕行不行?”沈巍讨饶。 “外面?他们怕我还差不多……你要真害怕,我现在就出去放他们大假,你信不信他们撤得比兔子还快!”赵云澜底气十足地说,同时开始替沈巍宽衣解带。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操作也亏他想得出!他不要脸,沈巍还要脸:“我真生气了!” “你不会,你舍不得!”赵云澜脱口而出。 沈巍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他自己惯的,赖谁? 沈巍不说话了,他的西服和衬衫衣扣不多会儿就被尽数解开,但他一直也没动,赵云澜觉得他已经拘谨成了一尊蜡像,简直可以任由他予取予求、无法无天……于是,他色/心未泯,控制不住又动起了反心! 赵云澜低头在沈巍胸前极轻极轻地落了一吻,而后微微直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手指像在跳芭蕾一样,优雅地行走在他身上,慢慢、慢慢、示探着往下……他还是很小心翼翼的,并且一直关注着沈巍的反应。 “你确定要现在?”沈巍突然说,他的声音很柔和,听不出兴奋。 “啊!现在!”赵云澜很兴奋,只不过他正在酝酿一件扬眉吐气的“大事”,所以动作并不算猴急:“我忍不住了,沈巍……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不会忍心看我受苦受难……” 沈巍依旧一动不动。 赵云澜察言观色,认定他没在抗拒也没在逃避,还全然是一副会被动到底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今天会“得手”的机率已经飙到了百分之八十,啊不,九十……因为,因为,他就快攻进某个决定性的岗哨了…… 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多了! 赵云澜要得手未得手、要攻克未攻克的一瞬间,他那造次的手突然就被沈巍迅猛又强势地扣住了手腕,他好象还看到他的眼睛微缩了一下,嘴角也勾起了一抹似真非真的笑意…… 然而什么都没看真切,因为赵云澜失重了,像被突然抛到了外太空? 赵云澜的眼前没有出现璀璨绝伦的宇宙星辰,极目是如迷雾般的混沌,超乎常理的处境令他眩惑异常,一瞬无法思考。 无所不在的混沌被一束光炸破,越来越亮,越来越白,白到透明,最后映出了一个人影…… 这整个过程快到肉眼无法适应,大脑无法反应,以至于赵云澜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眼睛看到的,还是意识感知到的;而身体的失重感也只是一瞬间,没有晕眩、没有坠落,更没有不安,仅仅像是被人抱了起来,又稳稳地放下了! 赵云澜回家了,而且是直接躺到了家里的床上,刚才他眼前的那个人影,当然是沈巍,现在依旧在他眼前——俯视着他! 谁允许你用能量了?谁说要回家了?谁让你把我放/平了……有那么一瞬间赵云澜几乎要爆发,因为恐慌、因为沮丧、因为功败垂成……可结果他听到自己像那只冬日午后懒瘫在一大片阳光下的黑猫,发出了一声醉生梦死般的呓语: “小巍……” 沈巍低着头,目光落在赵云澜的脸上,那眼神迷茫又象是陶醉,充满了感情,让人没法相信他看不见心爱之人的容颜;他脸颊上淡淡的红,唇角边浅浅的笑,清新如画,却引人“犯罪”…… ——赵云澜才是那个被打劫的! …… 这天以后,连着好几日,赵云澜时不时地对着办公室里的那张沙发床触景生情,他当然不会告诉沈巍,他脑海里总是闪过一个温润君子扯下自己的伪装面具,转瞬变成“衣/冠/禽/兽”的画面,然后,然后,赵云澜就露出了一脸邪魅的痴呆笑…… 沈巍除了休息,照旧经常会往林静的实验室跑,林静从他独道又有深度的见地中获得了不少灵感,而且有他助他一臂之力,省却了很多走弯路的时间,没有人比黑袍使更了解地星人和黑能量了,他一介入,自然是妥妥地事半功倍! 赵云澜原本以为大小会砸自己一个坑的“封印”事件,竟抖落得轻轻松松、毫发无伤,解不了封啥事儿都免谈,他还不需要担心沈巍会独断独行地做些什么,更是一身轻松。而且经由这事儿,他愈发觉出沈巍宠他,仿佛他把地皮蹬出个窟窿,他也是不舍得多埋怨他一句的。当然,他也宠沈巍,别说要什么给什么了,他什么都不要,他照样掏心掏肝、面面俱道,就差没为他摘星揽月了,加上沈巍这段时间状态也不错,嗯,这一点他最有“体会”了……总之就两个字:满足! 赵云澜前半辈子心里没装“人”的时候,玩世不恭亦不乏一身正气,责任心、使命感哪样都不缺,世界和平也还算放在正中间的那个位子上。和沈巍共进退的时候,更是耳濡目染了黑袍使的性情胆识,颇有一番时事造英雄、不惧身先士卒、以身报国的豪情壮志,当然潜意识里总还仗着被人护,有那么点蛮干不怕死的牛气。但自从心里装进了那人,看他一路砥砺、浴血献身,最后被一锥刺了个透心凉,差点落得个尸骨无存、形神俱灭的结局……有一些原本也不是不懂、见怪不怪的的道理和真相,好似突然褪掉了虚假含蓄的面皮,露出凶残的本性,疯狂撕咬起他的血肉,比如这个世界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善意、好人未必有好报、谁也没有不死之身…… 说得不好听点,末世不是没有过,生灵也不是没洗过牌,海星也不知道被多少颗闲散溜达的陨星,说砸就砸了个改头换面、说劈就劈出了各路牛鬼蛇神,恶人除不尽、世道澄不清、灭顶之灾指不定在哪一瞬繁华盛世、安泰静好里猝不及防就降临了,别说凭人力,就是天神下凡,在自然法则和天道轮回面前,都不可能一锤定音,洪荒万载也不过是历史一栗…… 因而,现在就算摊上了大是大非,在赵云澜的意识观里,只要没到那个份上、没到那个点上、不是非他不可、非时下不可的情况下,他就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心上人,若连自己的心上人都保不住,还护哪门子苍生、救哪门子世?何况像沈巍这样的人,天下苍生谁不该护着他?他赵云澜不过是在做一件最应该、最值得的事! 责任心和使命感依旧是在的,但赵云澜觉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无事风月、庸人不自扰,一辈子这么过——也挺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蛊惑 日子看似平静又按部就班的过着,赵云澜心里不装事儿,也没啥事儿,因为事情都被一心想让他过轻松日子、走平凡路线的黑袍使拦截了。 终于,沈巍遇上了一件他极不想面对的事,迫不得已要去见一个极不愿照面的人。 按摄政官的说法,兴许是驻守禁圈外的哨位或是行经的视察兵,嚼舌漏出了“黑袍使”,也不知山河锥里那玩意儿是长了多长的兔子耳朵,竟然给听了去,本来对他没什么好忌讳的,毕竟只是个里三层外三层,被心狠手辣的镇魂令主裹严实了的“木乃伊胚子”,就算是戏精本精,日日自吹自演,语声也迈不出这百步禁圈。但像他这样的能量体,不饮不食、不吸不纳,却也是不知疲倦、无所消耗,一旦破喉叫嚣起来,挨着别人叫瞬间爆发,搁他这就是持久爆发,怨气冲天的嘶鸣撞击震荡在法阵里,不能作为,多少还是波及人耳膜的!近处的守卫偶尔也是能听辨得出的—— “黑袍,你既已现身,却不来见我,是怕了我吗?没脸见我吗……你出来,出来见我……黑袍……” 黑袍使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就无颜见他了? 沈巍不愿见他是因为知道他这张嘴还“活着”,依然说不出什么好话,而且夜尊必然是赵云澜的逆麟,他是不想碰的,可摄政官既已向他报备,他又岂能容他甚嚣尘上,不见他一面,他是不会罢休的! 同样是瞒,不多此一事了! 见他,不需要开眼。沈巍一入禁区,山河锥的能量源就映入了他的眼底,循光渐近,每踏出一步,他的心就往下深埋一寸,仿佛不想因为那人掀起半分动荡! 夜尊应已感知到了来人,暂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禁区内黑天黑地、一片静谧,如果不是有光,比地宫坟穴好不了多少。 沈巍就这样站到了山河锥前,锥身的至高点在一人之下,任何人站在这里都能俯视它。他微微低头,手势极其沉稳地捋下了黑色的兜帽和面具,像以往那样卸下装束,坦荡又无畏地直面于那人,但他没有说话,仿佛连和他打一声招呼都不是件轻易的事! 山河锥里的“人”也没有说话,或许是在“打量”眼前的人影,又或许,是在压抑和酝酿着某种情绪…… 良久,锥体开始发起颤动,沈巍听到那人“哼”了一声,慢慢幽幽地“问候”他道: “没死……很好,我亲爱的……哥哥!”夜尊刻意把那几个代表称谓的字眼清晰地顿出重音,仿佛是想表述得更意味深长,又仿佛是在咬牙切齿地说。 沈巍面无表情,明知他对自己不怀善意,但因为那几个字眼,心里还是渗出了血,他淡然说道:“我没死让你失望了。” “哈哈哈哈……”山河锥发出一连串阴恻恻的假笑,彻底打破了不堪一击的平静:“说心里话,我早就猜到你没死,但确实没想到,你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失望,太叫人失望了!” 沈巍没发声,像是在放任他发泄! 夜尊顿了顿,放慢了语速,仿佛对方不急、愿意“聆听”他,能容他娓娓道来:“更没想到的是,黑袍大人依然如此忘我,这么快就又迫不及待地回来发光发热了,实在是可歌可泣、感天动地!” 沈巍扬起了头,似乎是才听了这两句话,就不想再“看”他了:“我做什么,不劳你费心,但你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除了悔过没有第二条出路,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别和我说教,该好自为之的人是你!”夜尊转眼就开始咆哮,“好心情”说败就败:“你骗得了愚昧胆小的地星人,可骗不了我,你没死,但也只是‘活着’,因为你和我一样没有了能量,我失去了自由,而你,失去了力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连自己的长刀都提不动了吧……我可怜的哥哥,现在你该信了吧,是我又让你续了一次命——尽管你生不如死!” 沈巍在他逐字逐句渐乎燃烧起胜利的语调中,哑然失笑,不难想象他急切地想要见他,就是为了证实这些论点,他说得没错,他失去了力量、几度生不如死,但他所得到的远比他失去的更多、更珍贵,而这些道理那人永远也不会懂,他才是可怜的人,却又不值得同情! “随你怎么想,我们今天都‘活着’,谁续了谁了命那不重要,你还不明白吗,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哪怕我死了,你都没有机会了,莫非你忘了,把你囚困在这里的人——不是我!”沈巍平平说道,但语气中带着不常有的骄傲。 山河锥里的人闻言像是愣了一愣,随即再次爆发出一长串阴鹜又轻蔑的笑声,压着喉音施施然道:“赵云澜……镇魂令主……你不提我倒忘了,怎么,他没有和你一起来吗?还是你背着他‘篡权夺位’?不然,他又怎么肯把已经到手的政权……” “收起你自欺欺人的臆想吧,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野心勃勃、在乎这些虚名吗?”沈巍厉声打断了他。 山河锥冷光急闪,仿佛在随着某人的情绪,剧烈地起伏颤动:“是虚名也是权杖,谁不想得到,说我野心勃勃,你不是也没有放手吗?” “……”沈巍最终哼笑了一声,依然觉得他可怜! “当日如果我没被你算计,这天下就已经是我的了;今天如果没有你,世人就会匍匐在赵云澜的脚下,是你太天真认不清,还是太虚伪不愿承认,没有众望所归,只有俯首称臣,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根本没差别!” 这张嘴确实令人“佩服”,但那个人不是他——沈巍觉得已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毕竟他的伎俩他再清楚不过,他想要挑拨离间或是他意欲劝悔,双方都是在浪费口舌。 他侧过身不再对着他,慢慢举起面具扣回了全然不为所动的冷脸上:“我确实是太天真了,总是对你抱有一丝幻想,你既无悔过之心,我们无话可说,我也不会再来见你,若你还要生事,我和镇魂令主都不会姑息,劝你三思,别不自量力逼我们封了你的嘴!” “哈哈哈……你们?你们?”夜尊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俊不禁地高声狂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好一个你们,可惜黑袍使形同废人,而镇魂令主也快寿终就寝了,你不知道吗?” “你满口胡言,不知所云……”沈巍明知不可信他,但关心则乱,身不由已地顿住了刚想要离退的脚步。 “是我不知所云还是你无能,竟然没有发现他的身体早就被侵蚀了吗?你以为他的蛮力是哪儿来的?我告诉你,他不死也已入魔障,迟早会忘了自己是谁,更不会记得你我,他手上的镇魂令能护他一时必能护他一世,而且那玩意终有一日会把地星搅得天翻地覆,我倒想看看,到了那时,你还会不会打着为天下苍生请命的旗号大义灭‘亲’?” “可笑至极,为信仰而战的人,心坚志强,永远不会有你说的那一天,倒是你,也会在意地星的生死存亡吗?可见你心怀鬼胎、没有一句是真话!” 沈巍的语音沉冷坚定,但他隐入面具后的脸上浮出了惊恐,双手在宽实的袍袖里攥起了实拳,他几乎用了五成力才能维持和他说出口的话同样不动摇的身形。 “哥哥,你看看我,拜你所赐,我现在只是一团凝不成形的气息,娄蚁尚且偷生,我求一个安身之所有什么奇怪的吗?我好心提醒你,让你趁早为地星作打算,你不领情,只怕到时候被赵云澜陷于不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住嘴!三言两语就想蛊惑我与他反目成仇——你妄想!不思悔改,信口雌黄,今日我若不封了你这张嘴,你还真当我奈何不了你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往事 黑袍使终于怒不可遏地爆发了,有些话不论真假,他绝不允许外传,毁他英明不算什么,毁那人的,他容不下! 阴幽封闭的地牢空间,骤然掀起一阵彪风,沈巍掌力向地,把手中蓄起的能量源源不断地向下压,一大片黑石嶙峋的地面被无孔不入的气流搅动震颤,愈演愈烈,黑石子摩擦翻涌,发出刺耳的“咯咯”声,施力之人突然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转向上一抬手,那些几欲离地的石子就像被他抓住又抛掷了出去,密密麻麻地腾空聚向山河锥…… “黑袍,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能力,是我小看你了……”夜尊猜到了黑袍使的意图,更为不遗余力地刺激古惑:“哥哥,自万年前的大战后,你手刃过几个地星人?可对自己的亲弟弟,却终日喊打喊杀,别人都有罪不致死的理由,我却非死不可,这就是你的圣心吗……你我血脉相连,可你对我可曾有过半分温情……我变成今天这样,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你陷我于黑暗,自己就能走到阳光底下、活得问心无愧了吗……” 冷酷又尖锐的话音渐渐被掩埋在瞬间矗立的石山中,不靠近了仔细听,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沈巍颤手再次取下了面具,原地调整着气息……他能阻截他的声音,却挥不去他说过的话! 他说他的身体早就被侵蚀了,多早?他又是什么时候有了那身蛮力?他和赵云澜曾经朝夕相处、生命相连,如果是战前,他不可能全然不知;镇魂令第一次出手应该就是封印夜尊,那么这个“早就”只能是发生在大战时、封印之前! 沈巍在地星“大动干戈”,他自知回去将会面临一场不小的反噬,一时半会他恐怕是做不了什么了,但至少要先问清楚一件事! 楚恕之第二次见到沈巍瞬移回来,而且人还没站定,抓住他就又瞬移回了特调处,从时间上来讲,这一次他们离开得不久,但显然有事发生,而且事情还不小,因为沈巍的状态看上去比上次更差,但他没来得及问。 “林静、祝红……大庆在吗?我有话问你们!”沈巍一落地,就异常赶时地召唤全员,他没有落座,楚恕之搀扶着他把林静从实验室吼了出来。 “今天回来得可早啊,无惊无险,才收了一条短信……”林静闻声而至,手里举着楚恕之的新手机,一看沈巍脸色不对,紧张兮兮地四下一扫,却没发现赵云澜的影子。 沈巍没有给任何人发问的机会,开门见山地说:“大战当日你们谁先到地星的,当时他在干什么?他和夜尊交手了吗?凭凡人之力?封印夜尊之前,他用过圣器吗?是哪一件?用来干什么的?我知道当时一定很混乱,但拜托你们再仔细想想,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他还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是受过什么重创?你们能想到的细节,都告诉我,现在,现在就想!” 沈巍从来没有这样“逼问”过任何人,而且他发问的语速简直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几个人毫无意外地被他给问蒙了,光是捋一遍这些问题,对号入座地过下脑都有些费力,别说是回答他了。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您别着急啊!”楚恕之第一个不想接他的问题,问得都是些已成定局的事,即使有什么后果也早就发生了,更不至于现在就要了赵云澜的命,在他看来,这些问题倒像是快要了沈巍的命。 沈巍没理会楚恕之,甚至挣开了他搀扶着他的手,自己撑到了跟前的桌面上,这一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颤抖的手吸引过去了。 “沈巍,你先坐下,坐下慢慢说!”祝红转身去倒了杯温水来,碰了碰沈巍的手。 “我不喝!”沈巍闷闷地说,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某个人的脸上,但眼神却是在追问:“别管我,你们想到了什么,回答我啊!” “我们想到的、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你是想问什么呢?老赵他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祝红和楚恕之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是满脸忧色。 “他怎么了你们都知道啊,我就是要找出那个源头,不然我没法安心……对了,他比以前力气大了很多,我一直以为是受镇魂令的影响,如果不是呢?谁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又是个把众人问得一头雾水的问题,赵云澜自从大战后改变了许多,光从对沈巍一发不可收拾的感情上来说,简直就如铁树开花般希奇,长力气算什么?可偏偏就是这个问题,让他身旁那只许久没发声的猫炸了毛。 “我想到一件事”大庆屁股离了桌面,一下就绷紧了脊背站直了,他恍然大悟地张了嘴,却又说得不怎么爽气:“好像……没提起过……” “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是什么?”、“你快说啊”……沈巍没开口,转向大庆的方向,准确地对上了他的眼。 大庆被他盯得心跳加速,好像他知情不报误了大事,难免心虚,他转向祝红和楚恕之:“你俩知道的,当时我带了一支改良血清下地星的……” “血清!”沈巍低语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那支血清药效猛烈,能在有限的时间内透支百倍的力量,不过……据说副作用也很强!”楚恕之接口,给了沈巍一个完整地解释。 “我也记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你给赵云澜用了?”祝红明知故问,实则在替沈巍要一句准话。 大庆无辜地看着几人:“我只是没拦住,是老赵他……自己下的狠手!” 一件往事,冷不防被翻了出来,有人无奈、有人意外、有人悲痛!林静一直低头咬着自己的大姆指,他是知道血清的危害的,但他想沈巍比他更清楚! 沈巍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他一时无语,惹得气氛更加紧张了。 大庆耐不住,委委屈屈地又发了话:“你们不是怪我吧,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来不及考虑,说不定没有那支血清救场,或者拖延时间,别说老赵了,我们大家可能都回不来了……而且我现在想想,老赵后来突然就对镇魂令有了感应,会不会和他‘变异’有关?” “又是异能、又是镇魂令,老大身上到底有多少能量场?他还算是个‘普通人类’吗?”林静终于也忍不住了。 “沈巍,老赵情绪失控是不是受了血清的影响?你不是说镇魂令在保护他吗,反正我觉得他不会演变成欧阳贞那样?”。 “欧阳贞?”沈巍听到了一个久远的名字,他眉心一跳,有些机械化地扭头望向祝红。 祝红:“哦,我没说过吗,他注射了血清以后,跑去亚兽族闹事,狂性大发,被老赵一枪毙了!” 沈巍:“……” 你一言我一语,不知是不是信息量有点大,沈巍突然觉得脑子不好使了,祝红艳丽的身影在他眼前放大扩散,好像有人在叫他,声音越来越含糊不清…… “大人!”楚恕之在他发愣、对唤声没什么反应的时候就搭上了他,沈巍的身形向后一仰,他就抱住他,一提劲直冲小单间。 “老楚,你们今天遇上什么事儿了?沈巍不对劲啊,他这样子,我们一会儿要怎么跟赵云澜交待?”祝红追着楚恕之的脚步问。 “能不能让大人静一静!”楚恕之把沈巍抱到沙发上,对着挤进门的几人硬生硬气地说:“交待什么呀,你们谁能把所有问题都想明白了?想不明白就别多嘴!” 沈巍一躺下,眼皮更是沉得翻不开了,幸好只是脱力犯困,他还没失去意识:“别慌……我……休息一下……你们……出去吧!” 听到他发话,大家稍稍平复了一下,确实也没什么可做的,片刻,前后脚挤了出去,收拾心情装傻充愣去了。 楚恕之虚掩了房门,又当上了门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心疼 两条短信、一通电话,回应赵云澜的永远是那句“大人睡着”,不过赵云澜没觉得有什么可疑,甚至还很安心。 自从带上了郭长城,跑海星鉴就跟回娘家一样,郭英笑脸相迎、好茶款待,有事儿说事儿,临了唠十分钟家常增进一下感情、苦口婆心地教导郭长城几句,郭长城的脸红白翻一翻,差不多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赵云澜每次都在车里等郭长城,这孩子必定要上一回洗手间,好象海星鉴的茅厕能摸奖似的,机不可失? 沈巍很困、很累,浑身不舒服、脑子里暂时也是一团浆糊,既想了不事情也没睡好,浑浑噩噩总觉得四周很吵闹,又不像是说话声,那种感觉就跟耳鸣一样,你刻意去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因为没睡着,他有时间概念,估摸着赵云澜要回来了,干脆坐起身,缓慢调息,在地星运用能量,反噬相对较弱,至少不会一下子来得太快太猛,他只希望比他预想得更好! 门里才悉碎作响,楚恕之就推门而入,见沈巍闭眼坐着,便没敢搭话…… “你,还想你弟弟吗?”沈巍突然问。 楚恕之一惊,眼光倏然暗淡了下来:“有时候想。” “如果他背叛了你,行事又多违背道义、泯灭人性,你会怎么做?”沈巍又问。 楚恕之皱了皱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和思绪里:“我……我会教育他,或者……替他顶罪——如果还有机会。” “对不起!”沈巍闷了好一会说。 楚恕之听出来他是因为提起了他的伤心事才向他道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自我调整了几秒钟后转而问道:“大人,我能问您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您是……” “是,我见了他!”沈巍竟然没有瞒他,甚至连想都没想就回答了他的问题,但那语气不像是要开始讲一件事,而是开口就已经讲完了。 楚恕之没再往下说什么,他看到沈巍睁开眼,一抹绝然的痛楚自眼中一闪而过,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轻颤着、低下了头…… 赵云澜回到特设处的时候,楚恕之已经退出了小单间,沈巍还坐着,一个人呆滞地侧着头,似看非看、似听非听,近乎放空地坐着。 “哟,这一脸不在服务区的样子,没睡醒啊?”赵云澜脱着外套卷入门,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蹲到了沈巍的跟前,只一眼,就发现他的脸色白得骇人,顿时抓住他的手、收敛了笑容:“沈巍,你又哪儿不舒服了,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又”,他说“又”,“又”就是不耐烦、不爱看,觉得累了、乏了……其实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感觉,沈巍厌恶自己总那么虚弱、总在接受那人的照顾,而他现在能为他做的少之又少,即使知道他受了重创,又能改变什么? “没事,云澜,可能刚睡醒的关系吧。”沈巍温温和和地说,极力维持声音不颤、情绪不波动,他永远都是这样,只要觉得自己还能撑上一分钟,就坚决不在五十九秒的时候松气! “没事?”赵云澜锁着眉,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他每次出门,他总会有些反常? “真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沈巍挺起胸,笑得更深了些,脸色太容易出卖他了,除了堆上笑容,他无计可施。 可他不笑还好,他一笑,赵云澜心疼得不行。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沈巍根本不可能被他诚惶诚恐地圈在身边或特调处,他可以做他喜欢的事,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甚至地星。就算他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至少也能带着他同进同出;就算他独处要打发时间,也能找本书看看……可现在,沈巍什么都要不起,而他也放不开,一颗心分分秒秒牵着、一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他是情之所至,可沈巍多少是被限制了自由,幸亏他是个静得下来的人,他的世界也无法与普通的海星人交融,要不然,长此以往,怕是要得心理病的……或者现在,已经出现了心理问题? “沈巍,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是不是胡思乱想来着?睡觉也是骗那些人的,你根本就没睡吧?是舍不得和我分开还是担心我出事?”赵云澜起身坐在沈巍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脸颊。 “你想多了,云澜,我就是没睡好……不是客观原因,是我自己……我自己……就是……就是……”沈巍发现他根本没法圆这个谎。 “是什么?”赵云澜紧追不舍。 沈巍本来想投其所好地说成想他了,把这一页揭过去,但总觉得这也是给自己挖坑的话,他此刻脑子本来就不怎么好使,加上理屈词穷,只能求放过了:“就是没睡好而已,别逼我了行吗?” 赵云澜:“……” 沈巍一脸倦容强颜欢笑,因为怕连累外面几个,主动抓住了赵云澜的手不放,靠着他的肩头以示服软又暗自缓着劲儿。 赵云澜碰了颗软钉子,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但被他倚靠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他还就吃这一套,说不逼就不逼了,勾肩搂着人,蹭蹭额头、亲亲发丝,简直享受至极! 晚餐沈巍没上桌,说没胃口,挨着沙发不起,实则是想攒一把力好歹撑回家,否则以赵云澜的脾性,不“闹”是不可能的! 赵云澜也没心思了,饭没扒两口,问题问了不少,最后总结性的嘱咐道:“以后我不在,你们多陪着他点,他心思重,容易钻牛角尖,睡着瞎想不如说话解闷;还有老楚,人我交给你,只要确保安全尽管往外带,他是不会张口的,但你不能不长眼,累了找地方歇脚,我来接你们!” 赵云澜说完手里的饭碗也见了底,他扔下碗筷,抹着嘴转身才迈了两步,突然回头叫了祝红一声,忽又下意识地扭了扭头,像怕被谁听见似地,快步折回到祝红身边,压低声音命令道:“给我找几本有关心理疏导的书,越快越好!” 一帮人目送领导回了小单间,在空气中打了会儿眼仗,各自埋头继续吃饭,要说愧疚总还是有些的,祝红眼睛发酸——她心疼了! 沈巍果真睁着眼撑回了家,赵云澜见他萎靡不振,开了车门就上手抱人,那轻松劲儿就跟顺手抄了件衣服似的…… 百倍透支!那一针血清入体,该有多痛苦?他何尝不是和他一样,锥心刺骨地死了一回! 如果真是异能导致他身体失衡、留下了永久的隐患,他要怎么替他解?如果不解,会像夜尊说的那样,终有一天他将失去控制、丧失本性、而后……不认识他了吗?当初如果不是他失去了和夜尊一博的能力,怎么会让赵云澜去收拾这个残局,又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可逆的结果?沈巍这时候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失去黑能量的了…… 有些伤,看得明白、痛得实在,比如他自己的心伤,从里到外、一分一毫都藏不住;可有些伤无形无影,潜移默化地吞噬着生命,你自己还一无所知,哪天暴毙了别人还会觉得莫名其妙,比如赵云澜的伤…… 沈巍对于自己直到今天才了解这些隐情,内心说不出的自责——他被他名正言顺地疼了那么久,却没为他承受过的痛,心疼过一次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撒不了谎的身体 沈巍被赵云澜抱着进了家门,可他却比抱他的人沉重千倍、万倍! “今天你什么都没吃,我打包了一些回来,等我一会儿,我去车上拿。” 赵云澜把沈巍放到客厅的沙发上,一阵风似地门里门外快速又打了个来回。 “饿了没?要不先喝口汤,肚子里空空的,晚上一准睡不踏实……哟,这么会儿就凉了,我给你加热去!”想着他本就没胃口,赵云澜打算全体热了,随他能吃进多少算多少。 他脚不沾地,上窜下跳地在厨房找碗盘,家里长时间没开伙,他还不放心,又一个个地拿去水笼头下清洗干净,才拆开打包袋,把食物转盛在码好的碗里,排队加热。 赵云澜还想同时给沈巍热一杯牛奶,开了半边冰箱门发现家里的存货还不少,顿时心血来潮:“家里有水果,我给你切个果盘,咱滋润一下!” 虽然是半开放式的厨房,但人站在水台前是背对着客厅的,赵云澜回头看了一眼端坐着的沈巍,没见他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开始像模像样地埋头洗切水果。这些事他以前从来不做,宁可不吃也不愿费这手脚,沈巍当然是知道的,往日只要在一起,这都是他“分内”的事,可惜现在不方便做了…… “这圆不溜丢的玩意儿不太好驾驭啊,没想到还是个技术活,尴尬,尴尬……一会儿你可别嫌弃,反正是吃进嘴里的,你就当是吃心意……” 赵云澜的话说了一半失声了,他的身体猛然受到了冲击,狠狠抵住水台竟叫他一瞬吃痛,脱了手的刀具和摆了半拉子的爱心果盘,哐铛一声全体砸进满池果皮中,捞都来不及捞…… 沈巍失控般地撞向他,双臂从背后紧箍住他的腰,使力程度几乎令赵云澜有好几秒钟喘不匀气。 “云澜,你为什么要做这些,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我不喜欢,我不要……” 赵云澜费了点力转过身,反圈住他:“什么为什么?不该我做,就该你做吗?我做这些是为了让你高兴,我自己也觉得很高兴,你又想哪儿去了?” 沈巍没有抬头看他,半坑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赵云澜的话,赵云澜顺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没亲够,继续往下亲,他用吻力刻意顶得沈巍抬起了头。 “沈巍,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是控制不住自己吗?现在也没别人,有啥想不通的事儿,你跟我说说,说出来兴许就好受了!” 赵云澜柔声道,他觉得他真的有问题了,早上还好好的人,才分开了几小时,就突然抑郁成这样,刚才那一抱,虽然挺过瘾的,但绝对是反常的。 “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沈巍颔首近乎痛心地重复道谦,对不起他的事太多了,总之就是对不起吧! “够了啊!”赵云澜真有些急了,搞不懂怎么还能绕到这么严重的话题上来,他捧起他的脸扬声道:“这世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的人多了去了,我也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就是你沈巍没有对不起我,别说我看不起你啊,你有那心理素质做对不起我的事吗?如果你是因为不能给我切果盘,觉得对不起我,那你真是脑子坏了,不过只要你想切,我立马去批发水果,让你切个够,这么件小事儿,我想也难不倒你吧!” 沈巍一个劲儿地往下坑头,仿佛不敢正视他:“不是……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对不起你,求你别再为我做这些事,别再为我做任何事,我……我什么也给不起你……” “都什么和什么呀!有了你,我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啊,我的心难道你不懂吗?沈巍,你看着我,看着我,你今天是怎么了,是谁和你说了什么吗?你怎么啥都往心里去,我还不能把你填满吗……”赵云澜不明所以,胡乱猜测,不知道要怎么开导他。 沈巍快听不见赵云澜在说什么了,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就像赵云澜说的,他脑子坏了,又不好使了,眼前的光影开始涣散,他就快撑不住了! 见他目光游离,神情恍惚,脸色也没好看过,赵云澜直觉他今天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差了,心情简直狗带,也不知道还会说出些什么离谱的话,他没给他张嘴的机会,手一落,抄紧了腰直接先吻了上去。 沈巍用他仅余的一点意识想去接住这个吻,他张开嘴努力了一下,一口气还是卡了壳,表情一滞、颓然失力…… 赵云澜一吻上就觉得不对劲,他霍然睁眼,圈在沈巍腰间的手臂承接了他所有的分量,沈巍仰着头,直挺挺地被他贴身紧搂着,可人就像是站着突然睡着了? “沈巍!沈巍……” 赵云澜惊骇到破声,几乎反应不过来,他稍一松力沈巍的身子就瘫滑下去,他抱住人顺势下蹲,一手扣捏住他的下巴猛撼猛唤,又低头再次封住他的嘴唇,急痛攻心地想要把他吻醒。 沈巍就像睡死过去一样,除了微弱的呼吸,丝毫反应也没有…… 赵云澜觉得自己大意了,在特调处的时候就不该听信他说“没睡好”的那些屁话,而且人通常都是在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或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抑郁,短短几小时内,是什么事令他的心情一落千丈、身体最终出现了这么强烈的反应? 赵云澜手忙脚乱地把沈巍抱去床上,褪下他不舒适的外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全身冰凉、四肢近乎僵硬! “醒醒,沈巍,你醒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想着骗我……睁眼啊,快睁眼啊,醒过来啊……” 赵云澜又抱又叫、极力捂搓着他的手脚,见他意识全无,不难想象他一下午根本就是在硬挺,他心疼得要死,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可以肯定他今天遭遇事了,这人隐忍惯了,但他的身体撒不了谎,可是在客观上,赵云澜又怎么都想不通,没离开过特调处的人为什么会“出事”?又是怎么“出事”的? 沈巍昏迷的时间并不长,事实上,他是被痛醒的。在他睁开眼之前,赵云澜就看到他身体抽蓄、浑身虚汗淋漓,他便猜到他是痛的。沈巍一醒,他就抱起他,裸露着温热的胸膛、紧搂着他,默默地成为他的依靠…… 心痛发作的时候,沈巍几乎处在无法思考的状态,但他依然能感知也依然有情绪。他知道赵云澜陪着他、支撑着他,和他一样承受着这份痛,他因为心疼而有些后悔,后悔去见了那个人,更后悔为他动用了能量,这心间一锥是他插的,没想到,时至今日,他还有“能力”在他身上、心上,插上无数锥! 如沈巍所料,反噬勉强算是比以往耐受一些,而且高峰的疼痛仅持续了半夜,虽然使不上力,只能倚着赵云澜,至少他停止了抽蓄、意识也很清醒。 赵云澜一声不吭地搂着他,静等他的身体彻底消停、缓过这股劲,不知不觉,就是一整夜。 “对不起,我又连累你熬夜了!”沈巍轻声说。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想知道为什么,你愿意说吗?” 赵云澜的语气异常冷静,抱着他一起挨的时候,他的脑子并没闲着,其实也不用深想,按“常理”推断,如果不是受了外力,沈巍就是用了能量,而且绝对不是瞬移打酱油那种程度;还有一种可能真是受了刺激,那就更不是件鸡毛蒜皮、拿得起放得下的小事了。然而赵云澜猜不到,他还心知问谁都问不出,除非他自己告诉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圆谎 一句话就把沈巍问住了,他不愿意说,也没法说。 “沈巍,你有事瞒着我吧,能瞒我一辈子吗?如果不能,你不怕我知道了生气吗?”赵云澜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询问他,但他故意卸掉了温柔。 沈巍的手不自觉地攥起了一层被褥。 赵云澜解了抱姿,从他背后顺着他绷紧的手臂一路摸抚到他的拳头,不大客气地说:“松开!” 沈巍仿若未闻,像揪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死不放手,因为使力又开始颤抖发汗。 “我说松开!”赵云澜提高了音量,更不客气地说。但他没有硬掰,也没有施加压力,只是温暖地圈握住对方的手。 沈巍像个叛逆的孩子,完全没有要听话的意思,赵云澜往前倾着身体,耳朵贴在他的脖颈边,几乎能听到他咬牙的声音,这还能放任不? “你是不是嫌咱俩都没痛够,还不松手?”赵云澜耐心耗尽,扯过他的两只手扣在一起,自己腾出一只手粗暴迅猛地攥开被料:“要抓抓我,我皮糙肉厚,反正你也不心疼!” “怕!我怕!”沈巍在赵云澜看似要发火的前一刻破口而出,不知是虚弱还是真怕,人已经瞬间抖成了筛糠。 赵云澜隔着他的里衣触了一手粘腻,当下缴械投降,半扭过沈巍的身体拥抱住他,意图制住他颤抖:“别怕、别怕,我不生你的气,我气谁也不气你,安心,安心啊……” 过了好一会儿,沈巍才平息下来,可他张口还是只有一句不讨喜的“对不起”! 赵云澜居然笑了,还十分好心情地将手指插入沈巍的头发,一下一下轻柔地梳理着,极尽宠溺,但他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大厚道的—— “你不说也成,我出门的时候好好的人留给他们,除了小郭,谁也别想脱了干系,我倒要问问他们是怎么看的人,谁敢跟我打马虎眼,谁就等着全年奖金打水漂……啊啊,尤其是‘你的’楚恕之,天天把我当阶级敌人,摩拳擦掌等着揪我的小辫子,现今我看他怎么跟我掰扯,若是他缺心眼儿让你受罪,呵呵呵……别说小辫子,你看我不一次性拔光他的毛!” 沈巍:“……” 赵云澜:“你别怕啊,我说了不生你的气就不生你的气,反正我也做不到,但你疼成这样,我这口气总得有地方出吧,不然憋坏了,你不也心疼吗!” 赵云澜说得轻巧随意,这些话他说得出口也能办到,但却是实实在在地指东打西。 这世上所有的“别人”都是沈巍的一段软肋,尤其是朝夕相处、生死与共过的那几个,赵云澜的言下之意还是在逼沈巍自己张口,摆明了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人的。 沈巍一脸不自在地听完他说的话,最后有气无力地被逼硬着头皮当场圆谎:“我……我只是试试自己的能量体系恢复得怎么样了,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哦……是这么回事儿啊……” 赵云澜拖着长音了然作态,心底里飞快地审查着他这话的真实可信度,好像……没毛病? 沈巍瞒着他试能量不是第一次了,那他心情差是不是能解释为发现自己恢复得“不怎么样”?而且因为高估了自己,下手狠了才受的伤——原来是“不听劝”闹的,怪不得不肯明说还总说对不起他。 赵云澜一通脑补,把沈巍的谎给圆完满了!他是又气又心疼,却也不舍得再说什么重话了。 “沈巍,能量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比健康还重要?再说现在也没什么事非得需要你用能量吧,你的身体也才恢复不久,我们不着急,再养一段时间,慢慢尝试行不,我不阻止你、更不怕被你拖累,下次别躲着我,你看你也躲不了不是!” 赵云澜调整了一下姿势,沈巍此刻半躺在他怀里,仰头对着他,话是听进去了,但他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赵云澜不会允许他单独去见夜尊,可他去了,受了伤回来,却要拉他一起承担痛苦,他还能再对不起他一点吗?不仅如此,现在他对他是满嘴谎话,他还说他没有对不起他,他是有多无辜、多天真!而他是有多残忍、多自私! 赵云澜见怀里的人不说话,只一味地对着他眨巴眼睛,再次安慰他道:“试就试了,我不生气,你别这么大压力,但是下不为例,再这么吓我,我非疯了不可……还有,别说‘对不起’了啊,除非你想让我的心更疼!” “云澜……”不说对不起,除了极尽爱慕、极尽疼惜地唤他一声,沈巍此时还真没话可说了。 赵云澜轻“嗯”了一声,叨咕了一句“我要补偿”,遂低头吻了他的唇。 男人的吻技越发高超了,一吻时而炽烈、时而温和,令人不禁飘飘然沉溺在他的浓情蜜意中,不知身在何处! “还疼吗?”赵云澜主动掠得了补偿,不无满足,意犹未尽地点唇轻问,指腹摩挲着沈巍的脸庞。 沈巍摇头。 赵云澜:“沈巍,我知道你失去了很多东西,可来日方长,你还有我不是吗?而且你才带我‘飞’过你忘记了吗,在海星,这是何等大能,我一界凡人望尘莫及,所以,别灰心,更别郁结在心,我会永远陪着你一起走下去,你也会越来越好的!” 用谎言换真心,沈巍无地自容,哭都没地儿哭去…… 沈巍自觉有愧,心里又压了事,饱受着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不出几日,虽然行动恢复自如、作息如常,却是活生生掉光了一身本就所剩无几的肉。 赵云澜看不明白,总还纠结于他是有心理阴影了,一时走不出来。 祝红不负使命地给他张罗来一堆心理读物,赵云澜闲下来就书不离手,埋头苦读,书上密密麻麻地用红笔做了圈注,简直比备考还要入木三分,但碍于沈巍情况特殊,他大多只能领会其意,把握言行分寸,却没法深入效仿验证,虽获益良多,能做的却不多。 赵云澜还想自己带着沈巍多出去走走,但沈巍似乎并不喜欢往外跑,仍是更热衷于流连在林静的实验室里;楚恕之也还是时常把自己栓在沈巍身边,赵云澜内心深处实则并不排斥,但也没少嚷嚷他交报告、看他也永远是用那种对眼高能灯泡无法适应的眼神;相比于他,祝红对赵云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反常态地百依百顺,体贴周到,赵云澜在她这儿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只不过他对她最多就是看着比楚恕之顺眼那么几分,再没别的了,毕竟他的心满满装着的都是另一个人! 沈巍不长肉、气色也不怎么见好,和他睡不安寝有很大的关系,即使白天在沙发上小憩,也常常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不说,每次多少都会影响到后续的心情,可是被问起,他又总说醒来就忘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梦了……赵云澜对此伤透了脑筋,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想来想去还是他心理压力过大,却又断不准那个确切的“外因”,更没法“对症下药”。 谁也不知道沈巍梦到了什么,赵云澜更没想到的是,一场梦差点要了他的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你不累吗? 自从沈巍的眼睛能“视物”以后,家里已不再是日夜通明,但随处都留有夜灯,卧室里的暖光壁灯晚上也是常亮的,这对沈巍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但赵云澜觉得有安全感,至少他任何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身边的人。 沈巍睡觉向来很“规矩”,只要赵云澜不放手,他的手整夜都会安安分分地被他握着,两人头挨着头睡一起,沈巍夜里唤出第二声的时候,赵云澜就清醒了,而且很快意识到他是在说梦话。 沈巍的声音并不响,赵云澜的名字被他唤得小心翼翼,乍听之下并不像是在喊他,而只是在念叨他。 赵云澜没有急着做什么,他一手撑起了头,专注在他脸上,研究性地凝神倾听他说每一个字。 沈巍没动,但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换着,渐渐地显得不那么平静了:“不要,云澜,不可以,云澜……云澜……” 不要、不可以?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了吗?显然,这又不是一个好梦,还是个毁他形象、拖他后腿的梦境,赵云澜想……他虽然好奇、有心探究,但见沈巍面露惧色,无意识中反抓着他的手,力道猛增却又止不住发颤,于心不忍了。 “沈巍,你醒醒!快醒醒……”赵云澜扯动他,一迭声叫唤。 不料沈巍竟没有睁眼,反倒像受了刺激,语声陡然高扬,近乎凄厉地梦语道:“别……云澜……求你,我求你了,别……别……” 赵云澜万没想到他会叫不醒他,眼见他被囚困于梦魇、不能自拔,情急之下一把将人拖坐了起来:“沈巍,你睁开眼,这是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你住嘴!” 沈巍闭着眼,起身的当下一声厉喝,可那语调所流露出的情绪却与先前截然相反,夹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赵云澜一下就被他喝蒙了,真就闭了嘴,同时不自觉地松开手、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这一松手,沈巍突然就失控般地抽手朝自己的脑袋拍去,他看似想要打爆自己的头,可落手点却更像是在猛击自己的耳朵。 “CAO……你干嘛!” 赵云澜惊得脱口就爆出了一句脏话,沈巍的每一掌都像是拍在了他的心上,火辣辣地疼,他近乎愤怒地扭下他的手,可依然没从梦中解脱出来的沈巍似乎比他更愤怒,力气大得惊人,他明明扣住了他,却硬是被他一秒就反扭挣脱开来…… 赵云澜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忽觉周边气流涌动,掀起一股冷风,他看到沈巍在那一刻睁开了眼,目光清透凛冽,像一抹抛得寒光蹭亮的刀刃,几乎令他胆战,与此同时,墙上那盏浑然世外,没惹过任何人的壁灯,毫无预兆地灭掉了,而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赵云澜的余光清晰地瞥见了一柄真正的长刀…… 所有的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闪现闪灭,赵云澜眼前失明、头皮发麻,在他反应空白的几秒钟内,气流退散了、冷风消止了,一片暗黑的室内鸦雀无声,仿佛连喘气的人都原地消失了…… 看不见,一个凡人什么也做不了。 赵云澜机灵了一下很快回过了神,他像只窜逃的田鼠一样迅速抽身离床,在扑打了三处电路开关后,终于扣亮了一盏晃如白昼的明灯。 目光所及,没有任何横空出世的器物,只见沈巍挺胸拔背,一条手臂侧举,还保持着某种握姿,像没有灵魂的石膏像一样,干瞪着空茫的大眼睛正襟危坐着。 “沈……沈……沈巍?”赵云澜惊魂甫定,敛着呼吸栖身上了床,床居然没塌! 他怕他突然梦醒,不知身在何处,鲁莽出手会被吓到,只压低了声音边唤边试着贴近。 “石膏像”一瞬就解了魔咒,闪电般地伸手一抓,把他拎到了眼前:“你受伤了吗?伤到哪里了?” 沈巍把赵云澜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连五官都捏全了,因为着急,手势非但不温柔还有些粗野。 赵云澜被他扯前扯后,大有下一秒就被扒光衣服的趋势,见他反应还算正常,稍事松了一口气,转而急急地安慰他道:“沈巍,我没事,毛都没伤到!” “你确定?”沈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问。 “当然啊,你根本就没碰我好嘛!”赵云澜爽快地回他,肯定他已经“醒”透了,反手就想要摸回来:“你呢,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可他话音未落,沈巍已经撤了手,顷刻间近乎敏捷地躲开了他,下床退步到墙边:“我没事,你别过来!” “扯什么淡!”赵云澜吃了一惊,但没打算听他的话:“我还没确认呢,你说了不算!” 沈巍知他这就要扑上来了,避着光一路退到了门口,速度不可谓不快:“你,给我点时间!” 赵云澜没料到自己一落地,沈巍就像耗子躲猫似地往外“逃”,立马不敢紧逼了,半妥协半命令地急言道:“行行行,我给你时间,我不过去,不过去啊,你别退了,外边凉,就在屋里呆着!” 沈巍这才贴着门不挪步了,他僵持了好一会儿,确认赵云澜没有再靠近,最后慢慢坐了下去,似乎临时就想这么不受打扰地呆一会。 赵云澜察言观色,目测他只是过分紧张,应该没有受伤,便也不急着做什么了,时间他多的是,对他也有足够的耐心,见他坐下了他也席地一蹲,平视着他,也不急于发话。 沈巍目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有没有在“看”……他不说话又不露神色的时候,眉眼显得格外清冷,但又不会给人孤傲漠视的感觉,那份清冷依旧透着温润自然;即使他慌忙下床衣衫有些凌乱、此刻狼狈地坐在地上,他的手脚也曲架得恰到好处,看上去既随性又洒脱……大概一个人的颜值太过出类拔萃的时候,便是怎么站、怎么坐、怎么躺都是养眼的。 只是他周身都散发着与世隔绝的气息,仿佛任何人都不被允许靠近。 赵云澜觉得如果不主动搭话,他会就这样石化到天亮,可是,在他蹲麻了腿、不得不坐下等他,又过了约摸五六分钟的时间后,沉默着除了眨眼就没有任何动作的沈巍突然开口了。 “赵云澜,你不觉得累吗?” 赵云澜闻言变换了一下僵硬的坐姿,微微皱眉流露出对他这个称呼的不满,嘴硬道:“坐还能把人给坐累啊,还是你累了?” “我……我是说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不觉得累吗?”沈巍垂下眼睑,闷闷地说。 这话简直太“沈巍”了,看来眼下正是“窥心”和“交心”的好时机,赵云澜当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头、开足马力准备“应战”,他饶有兴致地说:“你什么样的人?高不可攀?欲壑难填?口蜜腹剑?穷凶极恶?还是有三头六臂我驾驭不了?” 沈巍似乎是消化了一下赵云澜说的话,又像是极力思考着怎么形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隔了一会儿,用了几个平平无奇、特别好理解的字眼,表述出了自认颇为贴切的意思:“我不是个正常人。” 赵云澜被他给逗乐了,因为他身边还真没几个“正常人”,他禁不住扶额一笑道:“你不正常,说得一点没错啊!那你说我正常吗?大庆正常吗?祝红和老楚还有那谁谁,他们都正常吗?你这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可我也没见着谁挨着谁就活不痛快了,相反大家伙相亲相爱,同舟共济,活得可比‘正常人’有意义多了吧!” “他们不需要你费心照顾、不会浪费你的精力,更不会让你连觉都睡不安稳,而我就是个自己对自己都无能为力的麻烦,时时刻刻都在麻烦你、困扰你、消耗你,我只会打破你的生活节奏、扼杀掉你的未来……你,不该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花式痛苦 沈巍说得义正辞严,落地有声,一心想要“点醒”赵云澜。 “说的什么屁话!”赵云澜完全理解他的“好意”,但实在没有好话能给他:“你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我什么好都落不到,还只会被你坑是吧,那你干嘛不早说?现在老子心也收不回了、贞操也交待了、积蓄也花没了,你就想翻脸甩了我?” 沈巍觉得他言语间多有调侃之意,正色提醒道:“赵云澜,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谁他/妈和你开玩笑呢!”赵云澜坐不住了,起身大跨步走到沈巍近前半蹲下,他来势汹汹,语声却倏然温柔了起来:“这么想和我撇清关系,你咋不干脆改口叫我赵处长呢?” 沈巍眨了眨眼,仿佛一时不习惯这人已经压迫到了眼前,但依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地说:“既然错了,难道不该纠正吗?” “哪儿错了?谁错了?”赵云澜对视着他,心情不大美丽地反问:“我就是只看上天鹅的癞□□,那也得天鹅有心才能‘吃到’,你有心我有意,在一起怎么就错了?就算有错,生米也已经煮成了熟饭,啥都来不及了!” “也许来得及……”沈巍顺着他的话说。 赵云澜对着平心静气貌似正在和他谈“分手”的沈巍,气恼得就快要跳脚了,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正在解他的心结,绝不能自乱阵脚,他压了压“火气”,抓住了沈巍的手,同样憋出一口平心静气地语调说: “我告诉你,沈巍,来不及了,你这只天鹅一万年前就栽了,而我这只癞□□,吃进嘴里的东西是不会吐出来的,就是噎死了,我也是要做个饱死鬼的!” 赵云澜说完伸脖子就在沈巍的前额印了长长一吻,这个亲昵又没被拒绝的举动,让他的心一下就真的平静了下来,毕竟他不会松口,含在嘴里的肉也无处可逃! 沈巍最终轻叹了一声,又吸了口气恹恹然说道:“刚才……你,看到了吧,不怕我伤了你?” 赵云澜一怔,脑海里飞快地重新演绎了一遍先前那一幕,心道自己刚才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吗?莫不是在沈巍的梦里他是个混/蛋到让他不得不削他的恶人?他倒是不怕,但果真如此,要眼前这人释怀可就有点难了。 “沈巍,你梦到了什么?刚才那是……险些灭了我吗?” “不,不是,我没有!” 沈巍几乎是截口回应了他。只不过他没法说,他梦到赵云澜的身上冒出很多个窟窿,黑能量象毒蛇一样往里钻,他怎么抓都抓不完,而他举着镇魂令封印每一个围观嘲笑的地星人,他也阻止不了……在他所有的梦魇里还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肆无忌惮地狂笑着谴责他背信弃义、质问他为什么不杀了他……他几近崩溃、忍无可忍拔刀相向的并不是赵云澜! 原来他不是没有梦,而是从未真正恐惧过! 黑袍使不怕刀光剑影、不怕血腥杀戮,更不惧死亡与背叛,唯一令他恐惧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变成一个不认识他和他也不认识的人——而他救不了他! “我没有梦……我以前没有梦,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了,变了,一切都变了……我不是……我……我不是我……”沈巍突然颓丧地说,他内心的平静瞬间崩塌,气息混乱粗沉,仿佛天降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奋力地从赵云澜手中往回抽手,像是要把整张脸埋进去。 赵云澜从未见过沈巍这样,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那些字眼,无力掩饰自己的软弱和慌乱,一个强者从未有过或从未示人的一面,就这样战栗着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赵云澜立时心痛得无以复加,掰开他的手疼惜不已地把他搂进怀里:“沈巍,沈巍,听我说,梦不会影响到任何事情、也不能决定任何结果,它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你不要想、不要信,我的命也不是一般的硬,没可能稀里糊涂就交待了,你什么都不用怕,有我在,诸邪退避、百无禁忌!” 赵云澜有那么一刻,愤世嫉俗地想,为什么这些花式痛苦都要找上他的沈巍,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恶神下的盅,若是让他逮到,非剜掉他的眼睛才罢休! 沈巍很快就平复了,赵云澜一句话说完,他就轻轻推开他,挺身又做了两次深呼吸,令赵云澜感到陌生的面部表情和情绪倏忽隐藏得一干二净,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虽然没能全然抑制住身体的颤栗,但他那种极度克制的毅力仍是强悍到令人发指—— “我没事,云澜!” 赵云澜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却也狠不下心再去撕他的“面具”了:“……啊……我也没事!” 沈巍见他没追问,神色更缓和了些,最后总结性地说:“你先休息吧,我……我怕误伤了你!” “别借口分房,老子给你时间,是让你想这些破烂玩意儿的吗——上/床!”赵云澜没好气地接嘴,霍然起身不由分说地把人抱回了床上。 沈巍知道拗不过他,挨了床下意识地往开了挪出一大截,幸亏床大,他没有把自己直接甩下去。 赵云澜才躺好了抓着他的手,一瞅他这战战兢兢的小媳妇儿样,简直要背过气去,随即夸张地挺/进了十七八寸,不客气地加倍占掉了那点空当,鼻尖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沈巍还不放弃,诚惶诚恐地又挪了两下,脑抽地指望赵云澜知难而退。 赵云澜:“要不咱俩一块儿睡地上?你贴着墙,我贴着你?” 沈巍:“……” 赵云澜见他终于不动弹了,才不慌不忙地整个人贴上,又圈手扣住了沈巍的腰,硬把人掰向自己,闭眼交换着气息、慢条斯理地低声耳语道:“我的命本就是你给的,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哪天真要死在你刀下,那也不冤,就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沈巍被他这几句情深意重、视死如归的话撩拨得心潮起伏,整颗心软得不行,怎么都做不出推拒他的举动了——也罢,哪天真要伤了你,我死便是了! 沈巍心里这么想,却也没对自己放之任之,他清楚地知道所有的焦燥失控都始于见了那人一面,如果不自制,他可能会比赵云澜更早陷入疯狂,杀伤力也更大,难道他连抵御他蛊惑的能力都没有了吗? 主观上有了强烈的忌惮,迫使沈巍每次入睡前都会先行调息静心,以防发生意外。但经此一事,他免不了后怕,夜太深长,即便主观意识强大到任何时候行为不失控,也没办法确保自己不说梦话。一次两次、只字片语,赵云澜或许推理、拼凑不出他梦里的情境,但日日同床共枕,以那人的警觉和精明,窥测到他真正恐惧的根源是迟早的事。 无论是谁,面对再怎么亲近的人,总还是有一方极为私密的内心世界,是不愿显露出来的,赵云澜是沈巍要保护的人,他竭尽所能为他遮挡一切可能的伤害,而夜尊就是沈巍站到阳光底下也无法抹去的魅影,是他扭曲的亲情和隐晦的耻辱,至始至终不可告人! 最终,沈巍能想出的、杜绝赵云澜听到他说梦话的,是一个绝对万无一失却十分自虐的方法——晚上不睡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突破 原本碍于时间有限,沈巍追寻镇魂令的渊源一直没有突破性的进展,现下突然溢出了整夜整夜的时间,他抱着一不做二不休、近乎破罐破摔的心态,每晚在赵云澜入睡后,便送出极尽温柔的“催眠掌”,让一个睡着的人睡得更沉,沈巍自觉就像是呵一口气那么轻而易举又无伤大雅,而夜行的另一大好处是他可以独来独往,如非必要,无须告知任何人,任何人也就不用为此承担风险。 沈巍一心想要加快步伐,地星这条路若是走不通恐怕还要另寻他法,因而他没少自残式地勉为其难强行开眼,但他开眼后仍然有一个恢复的过程,致使这个计划最终实施起来大约就是隔三差五地在推进,可到底是为他争取到了成倍的时间,时逾半月,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在一本年代极其久远的典籍中,沈巍发现了镇魂令的出处。 事实上,仅有两页相关的图文记载,这两页犹似附页般穿插在书册中,墨迹几近消蚀;上面的文字乍看之下,就像是尚未识字的孩童描画之作,异常生涩,恐怕不是落笔之人“写”出来的,而是临摹所得,这些字既不是存有考究的古字,也不是现代尚有人使用的文字,可以说,这两页纸任何人拿在手里都形同废纸……如此不起眼又无人可解的东西,却一下就引起了沈巍的注意,因为他恰巧认得这种文字! 字面内容十分隐晦,通篇没有“镇魂令”三个字,而沈巍知所以能断定这是他要找的东西,不光是因为它很“特别”,还因为其间有几句,大抵意为往古之时,有大能者或卜或见后世之劫,令取石化圣、取铁以克,后者以心血灌铸,本脉传承,唯圣者终其契、以为其道…… 彼时,海星人通过吸取陨石能量打造了四件圣器,最终消弥战事,镇魂令早于圣器问世,取能于陨铁、合先圣之血脉……简而言之,这“神物”极有灵性,甚至有意志,能认主!如果把圣器比作工具,那镇魂令就是人性化管理工具,唯一能驾驭它的就是与它有着密切关联的镇魂令主,而全然驾驭的前提是他必须先与它全身心融合,赵云澜恐怕就是因为那支血清能量的干扰,错过了一次融合的契机! 现在的镇魂令主,好比技能有弱点、保护罩有缺口,导致他没办法将镇魂令的力量生发得得心应手,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受到黑能量的侵蚀,源头最终在于他体内不该有的那股异能! 至此,沈巍已经大致理出了镇魂令的来龙去脉,结合与文字相接的几处图示,他料定制造一次融合的契机而后促使圣器归位,都必须置身在一个既定的场所、开启某个法阵,而能让这一切水到渠成的最关键一环,就是赵云澜本人…… 这所有的信息最让沈巍感到安慰的,是镇魂令确实在保护赵云澜,并且会永远保护他;镇魂令主有朝一日将会成为真正的大能之人,至少地星人无法伤害他! 而在海星要找一个如此“特殊”的场所,除非被刻意伪装或掩埋,不然应该不会是一件过分困难的事,因为那里必然留有同类的文字和图形痕迹,“不识”不代表“不见”,只要有人见过或踏足过,哪怕是在历史长河中散落下那么一点吉光片羽的线索,一旦挖掘出来,顺藤摸瓜,以后的路便不会太难走了! 沈巍所握有的这两页纸虽然只能窥豹一斑,但却已经指明了方向,他最后将它们转手交待给了林静,林静依照他的吩咐拟出几个拓本,分发给另几人,各自找线索去了。 沈巍每每夜间行事,白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睁眼瞎,好在事情总算告一段落,现下除了耐着性子等待急不出啥来,这么着,他心里那根紧绷着的弦终于松开了几分,闭上眼,原本耳边挥之不去的那些扰人心神的魔音消散了,早晚勉强能睡几个相对安稳的回合了。 赵云澜经过沈巍的“调理”,几乎每日习惯性地酣睡如泥,睁眼即精神百倍,活力充沛,但心情却不怎么明媚,因为他老觉得沈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如那种怎么养都养不水灵的病秧子,浇也不是、晒也不是,怎么看怎么蔫萎,醒着的时候目光无神,好不容易闭会眼,又总皱着眉,一整天看似嗜睡,实则醒醒睡睡,频率极高;夜里不知是他睡得沉还是什么,反正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就再也没被他惊醒过,总而言之,赵云澜找不出沈巍总这么精疲力竭又没精打采的原因,近几日他似乎连林静的实验室都跑得少了,难道是把能聊的都聊完了?还是功成身退了? 和赵云澜一样活力充沛的还有楚恕之,只要不出外勤,雷打不动地每日贴着沈巍,简直就是他的影子人,典型的人狠话不多,那眼神、那态势,赵云澜有时都怀疑他对沈巍别有用“心”,不过赵云澜只要出门,楚恕之永远是他第一个放心交付的不二人选。 沈巍的夜行者身份未向任何人透露,所以赵云澜前脚出门去了海星鉴,他后脚就带着楚恕之下了地星,毕竟政务还是要定期打理的,他规行矩步惯了,不出意外是不会轻易放任自己哪怕只是偶尔懒散一次。 然而,意外如果能预知也就不是意外了! 赵云澜和郭长城这回在海星鉴屁股还没坐热、茶也没吹凉,郭英就被一通电话给忽悠走了,这下轮到赵云澜像中了彩票似地欢天喜地,嚷嚷着能给沈巍一个惊喜了。 郭长城简直跟被打了一闷棍似地,脸都发青了,顿时像个盗窃未遂当场给抓包了的在逃犯,结巴着向他的领导求一个溜号的准许,不用说,还是借尿遁。 赵云澜归心似箭,恨不得把他那泡懒人尿给一脚蹬回去,心说出门最多一个小时,水都没喝上一口,你那“玩意儿”是纸糊的吗? 郭长城在赵云澜极其不爽的注视下夹着两腿往厕所狂奔,要不怎么说这孩子实诚呢,进了厕所他还真就先把“正事”给干了,完了才探头探脑地撞进了一扇小门干另外一件正事儿。 就这么一个时间差的功夫,赵云澜居然闲得来抓人了,眼见郭长城转身闪进了小门,敢情还要再接再厉搞大不成?赵云澜气儿不打一处来,踱了两步,忍不住了,霎时拳头就雨点般地落到了那扇门上。 “小郭,你没完了是吧,还要多久……” 这他/妈算啥事儿,有这么欺负人的领导吗?只能说该着郭长城撞邪,这一惊吓也不知抖成啥样了,手机当场落地滑出了门底缝,不前不后、亮堂堂贴在赵云澜的脚边。 门里的人约摸是窒息了,一点声响也没有;门外的人低头看了一眼……什么紧急情况,进门就赶着发短信? 赵云澜迟疑了两秒钟,还是没耐住,蹲下捡起了那个停留在群发页面的手机。 “现在就回,今天……”——信息还没编辑完,但意思很明确,群发的几个人赵云澜也全都认识,其中居然还包含被注了“新”、“老”标识的两个楚恕之! 这为什么要通知所有人?还特意避开他?他刚刚明明说了要给沈巍一个惊喜,难道他只是在善意地给这帮“两面派”提个醒?可他对他们了如指掌,也从没当真为难过谁,有这必要吗?而且,这一点也不像是郭长城会做的事! 如此慎重的群发实在很可疑,因为郭长城的这个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赵云澜忍不住取消了发送,又很没教养地翻看了他和“两个”楚恕之的信息记录……他攥着手机脸上木无表情,额上却渐渐爆出了青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0章 第一百章东窗事发 随着“吱嘎”一声门响,郭长城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半个脑袋,赵云澜二话不说,踹开门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拎起他的后领子,一路提出了海星鉴,也不管有没有人看着,开了车门直接甩在了副驾上。 郭长城几乎脚不沾地一路飘了出来,直到挨了座还没能回过神,赵云澜却已经分秒必争地上了车,一脚油门离箭急驰,以他此时的车速,不肖半小时就能回到特调处。而在这半个小时里,赵云澜几乎不需要怎么思考分析,就能把以往种种不合乎情理、措手不及的迹象串连起来。 越不敢想、越不愿相信、越想甩掉的各种念头,越压制越猖獗,轻易就能扰乱他的心绪,躲避不了,因为这就是现实。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他出门,沈巍必有反常——他最爱的人欺骗了他很多次、隐瞒了他很多事;而他最信任、最倚仗的人,全体都是帮凶! 郭长城根本不敢看赵云澜,连反视镜都不敢瞄,但他不看也感觉得到身边至始至终没有发过话的男人,此刻处于何种激怒的状态。他的余光一直呆落在赵云澜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那只手显然拧着大力,骨节发白,仿佛随时都会爆出骨裂声……郭长城有好几次,觉得他们大概会死在路上,又或者碾死一两个行人——因为超速! 然而谁也没有死在路上,他们都回到了特调处,每个人都将面临一场比死亡更惨烈的“刑罚”! 车一熄火,赵云澜就拨打了楚恕之的旧号——不在服务区;他满身黑气卷入特调处的同时,又连上了对方的新号…… 赵云澜的出现,毫无意外震惊了在场的人,加上郭长城像生怕踩了他的“长”尾巴似的,远远“猫”了进来,谁都猜到是东窗事发了!那只真正的猫此时连自己主人的脸都不敢瞧,一脸苦相地望着一条几乎脱眶了的大眼蛇,隔空求助……赵云澜同样从他们精彩的脸色上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一路越过几尊人形“蜡像”,大步流星地拐去林静的实验室,半道途经并推开了空无一人的小单间门,没有停留。 楚恕之的新手机响了一声就被林静接起了,但赵云澜的听筒里传出的,却真真切切是楚恕之的声音,用一成不变的语言,气定神闲地应答着他那句“让沈巍听电话”…… 林静坐在电脑前,好整以暇地握着手机,对准与电脑主机相连的扩音器,一脸的专业自信在赵云澜看似十分冷静地缓缓推开门后,顷刻间溃散得只剩下了如临大敌的菜色。 赵云澜“冷静”地移步到电脑桌前,从像被点了穴的林静手中抽出手机,似乎是研究了那么一小会儿,随后眼也没抬低吒了一声:“出来!” 林静乖乖地尾随而出,与他的队友汇合了。 四人一猫,只有一人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余人皆和他保持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在他的头顶上交织着眼神。 赵云澜没说话,依旧摆弄着楚恕之的新手机,他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寒气冻结住了,除了冷还是冷,能渗出冰碴的冷!谁都看得出来,他此刻正在“笃定”地等着抓现行! 祝红率先忍不住了,可她只叫了他一声,就被他一句低沉到入土的“闭嘴”吼了回去……没人发声了。 又过了一会,赵云澜终于对那只新手机失了兴趣,把它重重地往桌上一抛,冷声道:“按你们的流程,是不是要发短信——发!” 没人接话,也没人动手。 赵云澜好象预料到他们的反应一样,似笑非笑地冷哼了一声,没追究,咬着牙转问道:“说,他去哪儿了?” “沈巍去地星了。”大庆憋不下去了,以现在的情形反正也瞒不过了,老猫心思活络,想着先替沈巍打个圆场:“老赵,你先别生气,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而且他真是去办正事的……” “办,正,事?”赵云澜没松牙,还磨了两下,仿佛嘴里已经咬上了猫肉。 赵云澜历来没什么软话,但他这个主人还算当得称职,多少是被宠着的猫大庆听他接了口,便又壮着胆子回他道:“是,绝对是正事,虽然我们都只知皮毛,但这事肯定和圣器归位有关,沈巍在找一个地方!” 大庆说着话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两张纸递给赵云澜,同时向身边的“队友”使了个眼色。 “对对对,沈教授说这是他从地星的资料库里发现的,只要找到这个地方,或许就能解答圣器的难题。” 林静首先跳出来配合大庆,这件事他是第一个经办人,最有发言权。随着他也从身上摸出了两张纸后,郭长城在一边闷不吭气地默默掏出了他的那一份,但他还不敢和赵云澜搭话,只捏在手里举着,仿佛这样他的领导就会主动接手。 赵云澜扯过大庆手里的两张纸,颠来倒去地翻看了一下,他自然也是看不明白的,但他脑子里却没在思考这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含义,他只听到他们说沈巍去了地星资料库,也就是说,他能看见! 他曾经多么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干涉他行事,关于圣器归位也不是没问过他,可结果呢?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他不告诉他;他寻求所有人的帮助,唯独把他排挤在外、把他当空气!只因为他阻止过他一次,就再也不被信任,在他心中再也没有地位了,他这么爱他、尊重他,最终还比不上大庆、比不上林静……这是他爱的沈巍吗?他把他置于何地?或者他心中从来只有地星、只有圣器、只有他自己的信仰,而赵云澜这个人现在只配成为他闲暇时的一件消遣品,议不了大事、担不了责任,随时可以被骗、被瞒、被无视、被忽悠! 赵云澜本就在气头上,这两页纸非但没能转移他的焦点,反而火上浇油,令他极度受伤,乃至愤恨到了极点。他攥着那两张纸,手指几乎全部掐进了自己的肉里,牙槽咬得咯咯作响,近乎目露凶光地瞪出两眼…… 祝红瞬间就发现他情绪被激化了,而且对他这样的神色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顿时意识到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弄巧成拙,引发了更大的误会。 “既然只知皮毛还说,你们说得清楚吗?也不是一件两件事,有什么话,等沈巍回来再说!”祝红机警地提醒众人,又想去抽回赵云澜手里的纸。 这时,大家都发现不妙了,然而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始终强自镇定坐着的赵云澜见祝红来夺他手中的物事,突然就爆发了,他猛烈地起身,连脚踹蹬桌椅沙发,手中的纸片撕得粉碎,双目腥红、指指点点地嘶哑咆哮道:“说说说,还有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时候你们不说,现在老子不想听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把我赵云澜当球耍,还指望我听谁说!” 这一下全体傻眼了,因为武力担当不在!而此刻的赵云澜怨恨这里的每一个人,谁都有可能被他拳脚相向,还一个都没种、也没实力上去拦他! “老赵,你怎么又发疯啊!” 大庆说完这一句很软/蛋地“呼啦”一下窜回了敏捷的猫身,因为这回他的主人不是在对“东西”发狠,而是在对人,包括他,现场不只他一个,他吃不起这性命悠关的暗亏,若不是沈巍在地星,他早就狂奔着搬“大山”去了。 “赵云澜,你要重蹈覆辙吗,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你想想沈巍啊!”祝红既想上去制他又本能地退避他,一时急得直打圈。 “我什么时候没想着他,可他想我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1章 101爱极所伤(1) 赵云澜完全失控,手脚随处造次,听到沈巍的名字,就像被扎了一针,疼痛使他愈加忘形、口不择言:“是你们,是你们把我的人带坏了,今天我要和你们算总账,一个也别想出这个门!” “赵云澜不清醒,别被他伤到,沈巍就快回来了!”祝红高喊,她这时候充分显露出了一族之长的气势和应变能力,判断、号令、外带鼓舞,一针见血。 “你他/妈才不清醒,老子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你们再骗我一个试试……耍我……敢耍我……老子要你们好看……” 赵云澜满脸赤红,一副要扒人皮、喝人血的恐怖表情,转眼间开始奋追起上窜下跳、死命抢眼的大庆,万年老猫哪有这么容易被他逮住,三两回合就耗没了赵云澜的耐性,谁知他长腿一杠,人就上了桌面,在歪七扭八的桌椅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落在郭长城的容身罅隙里,一逮一个正着。 郭长城的样子看上去不怎么像是受到了惊吓,因为他始终顶着那张没变换过的、呆愣到升天的脸,也没做任何抵御或反抗的动作。 这可把另外几人吓出一身冷汗,眼见他被赵云澜揪着衣领甩到了桌上,一通大呼小叫,却没能阻止失去理智的赵云澜落到他脸上的实拳——软柿子第一个挨了刀! 软柿子郭长城被这一拳揍得眼冒金星、齿颊渗血,他闭起眼正准备慷慨就义、迎接自家大神的第二拳时,林静和大庆同时赶来救他的场。赵云澜的第二拳还在空中的时候挨了飞天猫一爪,他骤一吃痛缩了手,林静就像抢救济粮一样,快手把郭长城从魔掌下拖了出来。 其实大庆有分寸,虽然一爪让赵云澜见了红,但也只是渗出几条血痕,他纯粹是为了救人,本无心也没胆伤赵云澜。 可这一记就像挠破了赵云澜的心,简直把他伤到血溅当场,他忘了自己刚才追杀大庆时的那股子狠劲,只道是被自己养的猫反咬了一口,霎时怒火冲天、黑气爆长,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凶戾之气,表情扭曲到整张脸上的器官都移了位,他嘶喊着大庆那个带“死”字的小名,转身就要往上扑,大有用身体直接压扁他的态势。 大庆这时突然就变回了人,倒不是怕被他压扁,而是以一个人的胸襟和臂弯接住了赵云澜,死死地抱住不放了:“老赵,你冷静啊,再这样下去,没等沈巍回来,就剩你一人活着了!” 一见大庆舍身忘死地抱住了赵云澜,余人连同肿了半边脸的郭长城全体围了上来,压腿的压腿、扣手的扣手,先行缓了赵云澜张牙舞爪地扫射在大庆身背上的拳脚。 可赵云澜此时就是一头发了狂的斗牛,越被压制越狂爆,大庆抱着他腾不出手,余下两男一女要管他孔武有力的两手两脚,根本不够瞧的,支撑了没多一会儿,几个人就扭到了地上,幸好赵云澜先就被压着背着了地,其它人便手脚并用地极力维持住又卡又压的姿势,令他一时无法动弹了。 堂堂特调处,个个都是能人异士,即使是抗力外敌的时候,大概也从没如此落魄狼狈过,挂彩的不说,祝红因为心疼赵云澜,哭花了整张脸,红的黑的糊在一块,堪称惊悚,原本服帖的自来卷也炸了毛,又被汗水粘抹得七零八碎,看着比那疯婆子也好不了多少;唯一没受伤的科技界的国民老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开了上衣,还脱落了一只鞋,总之就像被那啥了……最惨不忍睹的还是最底层的领导,全身都被“掩埋”了,只露出一张扭曲不止的脸,严重怀疑他才真的被压扁了…… 在这个“基层”暴动不休、“高层”心力交瘁,同样维持不了太久的“濒溃”状态下,特调处不堪入目的办公大厅里终于刮起了一阵熟悉的冷风。 沈巍和楚恕之两人还算走运,落在了一小片没被移位的桌椅和散乱物件殃及的空地上,不然进门就要拜大神、行大礼了。 可以想象,地上的几个见到这两人是何等如蒙大赦,简直是声泪俱下地控诉加求救。 “沈巍……沈巍……”、“沈教授……”、“老大疯了……”、“我们不行了……” 沈巍今天没去档案库,并未特意开眼,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他看到好几个颜色的能量源扭结在地,而属于他的那一抹暖黄仿佛是被压在了最底层,周边隐约缭绕着黑气……面对此情此景,再听闻这样几句话,沈巍在往前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开了眼。 沈巍快速迈步到了赵云澜的身边,步履间还带着他落地时的凉意,他一走近,压着赵云澜的咸肉墩子像逃离腐肉般顷刻间撤散开了,放心又快意! 赵云澜被压得紧实了,身上乍一泄力,像过电似地阵阵酸麻,令他有好几秒钟处于极度不适、整个人连带手脚都扯不起来的状态中,他大口吸气、呼气,仿佛好久都没有呼吸了。 沈巍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情况,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倾身插掌在他的头下,费着手劲慢悠悠地只托不扯:“起得来吗?” 赵云澜就着他的手力坐起了身,捏了捏脖颈又锤了几下手脚,最后一盘腿,貌似并不打算站起来。 沈巍蹲着,两手分工锤捏起他的大腿和后颈,眉眼含情、柔润似水地说:“不急!” 赵云澜挑眉斜眼望向他,见他对眼清明地浅浅一笑,顿觉心间透凉,仿佛他内心深处跃动着一小簇绝地求生的微弱火种,瞬间寂灭在了他的笑容里……果然,他看得见! 赵云澜早前就和沈巍对过眼,而后又透过好些“蛛丝马迹”感觉他的眼睛已经恢复到能视物的状态了,但那感觉时有时无,便猜测这种状态并不稳定,他本人不在乎他看得见看不见,也不愿他过分在意,便一直没问,可没想到他岂止是能视物,还能看书识字,早已和常人无异……这不是欺骗是什么?不是仗着“得宠”,伤他于无形又是什么? “哟,黑袍大人公干回来啦,事情都处理完了?今儿这点可没踩准啊!”赵云澜张口就开始冷嘲热讽,脸上依然挂满了摇摇欲坠的冰碴子。 沈巍手上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微不可觉地滞了一刹,他只怪自己脚步慢了,最终没能赶在赵云澜发现之前亲口道明,现在他气坏了,而且气得很有理由,说什么、怎么说都不过为! “云澜,我知道你生气,也理解你的感受,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你好些了吗?我们换个地方说好吗?”沈巍先就认了个错,继而软声软气地征求他,一边试着想去扶他起来。 赵云澜半分屁股也没挪,扭开了沈巍的手,上身压近、刻意怒视着他的眼睛,阴阳怪气地说:“不劳大人费口舌,我自己会看——我,又,没,瞎!” 沈巍这才禁不住周身一颤,脸上的表情差点就当场失控,但他转瞬就用一个更温暖的笑颜,掩盖掉了一时的无措、和难以抑制的失落感,复又探出手去抓摸赵云澜的手。 赵云澜毫不客气地在他碰到他的一刹那,尽显嫌弃地甩开了手,收紧牙关说:“怎么?大人这么没‘眼力’劲儿,‘看’不出来我心情忒差、不想‘伺候’你吗?” 听闻他这么说,沈巍顿觉无言以对,赵云澜受黑气影响,情绪不稳,难免生出些极端言行,但并非全无意识,而且他此刻看上去并不狂燥,只是在抗拒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2章 102爱极所伤(2) 沈巍呆望着被拒绝的手,眼眶霎时就红了,但他哪有时间消化自己的情绪,他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润着生涩发苦的喉咙,再度对上赵云澜的眼,依然是极尽温和,又语速缓慢地说:“云澜,我们回家说好吗?我什么都……” “哼!回家?”赵云澜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两条手臂向后撑住身体,仰头撅起下巴、挑眉眯眼,做作地摆出一副极不友善的痞相,酸涩又刻薄地说:“大人不是才打‘家’里来吗,这么快又想‘家’了?” “你够了没!” ——楚恕之在看到郭长城被揎肿了的半张脸时,就已经按捺不住想要扁赵云澜了,碍于沈巍,只能忍着,但赵云澜越说越不象话,越说越伤人,他要不是被身边的人往回扯了两次,早就出手了。 事实上除了楚恕之,站在沈巍身后的其他人也早就开始骚动了,赵云澜一点不买沈巍的账,显然“疯”得不轻,但那些话句句锥心刺骨,能对着沈巍说出口绝对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太引人入胜了……有那么几回,这帮人还特别想听他怎么发挥;另则沈巍没有什么举动、赵云澜也没动粗,一时间谁也不敢横生枝节…… “没够!”赵云澜一听到楚恕之的声音,就像一团燃烧着的火突然又加入了助燃剂,轰然爆发,他像一窜升空的火苗,跳起来指着他和沈巍,再一次语出惊人:“你们,那个见不得光、比阴沟还阴暗的家,恕我赵云澜高攀不起!” “你他/妈说什么……”楚恕之见他毫不收敛地戳点着沈巍,忍耐到了头,甩开郭长相城试图牵制他的手,捏起了拳头直冲向赵云澜。 “来啊,说的就是你!” 赵云澜兴奋极了,论干架,他还就想找这个人——和他最不对盘的是他、最看不上他的是他、最仗“势”凌人的是他,尽管如此,他还是那么倚重他,把人全权交给他,结果他反其道而行,陪他下地星、替他打掩护、配合他演戏,合伙当他二百五来骗,不打他打谁? 楚恕之见赵云澜锚准了他,同样求之不得,仿佛和他有一船的新仇旧恨,不搅翻了这船、淹死一个,誓不罢休! 他原本就是干架的行家里手,赵云澜蛮力大得惊人,手却没他快,眼看着楚恕之的重拳就要落到赵云澜的脸上,以报郭长城的一拳之仇,却被一个无法反抗的声音叫了停! “你敢!”沈巍在赵云澜霍然起跳的那一瞬,同时站了起来,他真没想到,当着他的面,这两人真会干架。 若要论理,客观的讲是赵云澜找打,言语过激、行为挑衅,楚恕之忍不了简直太合乎常理了,可是,可是,他怎么能允许别人伤他,起因还是因为他自己! 楚恕之不敢——沈巍不允许,他便不能做! 和赵云澜同样暴怒的拳头硬生生地卡在半空,如果这是拼内力,楚恕之此刻一定吐血吐到呕肠子了,但这也不代表他没受“内伤”,只不过,外伤来得更快! 沈巍制止了楚恕之,赵云澜却丝毫不领情,非但如此,还瞅准了他落不了手的空当,毫不犹豫地猛挥出一拳,使出了堪比吃奶的力气。 不得不停手的时候,楚恕之就料到要吃他这一拳,一点也不意外,他甚至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把握可以避开他的拳头,他也没避,除了为赌一口气外,他其实是在给赵云澜吃药,打不了他就坑他,让他加倍理亏! 赵云澜一拳打得人退后数步、啐出一口血沫子,他竟尝到了甜头,被空气中隐隐散发出来的血腥气诱惑,更加欲罢不能,乘胜追击就要挥第二拳。他才不管胜之武不武,现在楚恕之成了个不能还手的人肉沙包,这么好的机会,他能不打到他瘪掉为止吗! 沈巍高估了赵云澜的理性,又护他心切,平白让“委曲求全”的楚恕之挨了一记重拳,这一拳等同于是为他挨的,他哪还能再让他挨第二拳。 赵云澜提着拳头大跨步迈向楚恕之的时候,沈巍已经疾步移到了两人中间,他没有选择,这两个人谁也不该伤谁,他都要护:“云澜,住手!” 赵云澜还是没有楚恕之动作快,沈巍一插进来,楚恕之就像一阵旋风似地,几乎是抱起沈巍侧移开、转了大半圈,铜墙铁壁把他护了个滴水不漏,继而秒速一偏头,用厚实的肉背接了赵云澜导弹般紧追不舍的一拳—— “有我在,你也想伤大人——做梦!” 赵云澜这第二拳没比第一拳省力,可楚恕之护着沈巍有如神力加身,一拳上去连个趔趄都不打,反震得赵云澜小臂发麻、又吃了一嘴药! 沈巍从没想过要在他们两人中间出手,始终处于相对被动的状态,而且他本打算赵云澜冲上来他就抱住他,不管不顾地抱住他,谁想反令楚恕之又为他挨了拳……好在赵云澜拼了命挥出来的拳头,对楚恕之而言毫无实质性的杀伤力,他接他多少拳都不带皱眉的! 而旁人这时候全都识相地退避三尺,除了嘴上时不时窜出两句劝阻的话,没一个有投身拉架的打算,因为形势太明朗了——沈巍只护不出手,楚恕之只接不出手,赵云澜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蹦嗒来蹦嗒去,谁也伤不着,也没人会伤他,简直就跟大家伙在陪他玩儿似的……这是要等赵云澜什么尽什么亡吗? 赵云澜虽然处在极度亢奋中,但也不是傻大个儿,至少他看出来了,被揍的那个人貌似浑然不觉,而且比他还气焰嚣张、随心所欲。挥舞了几下后,他绷着一张怨愤不甘的脸暂时停了手,站着大喘气,拳头依旧捏得咯咯生响。 打人的没被伤到分毫,可沈巍见到赵云澜怒不可遏的样子,疼得好比整颗心都在他的拳头里攥着,他推开楚恕之向他靠近,还是想上去抱他,想像早前那样抚着他的背让他平静下来…… 沈巍梳理着因为焦急而混乱的气息,向赵云澜张开双臂,颤声乞求他:“云澜……云澜……结束了好吗?我们谈谈,我们用说的来解决,我都可以解释,你给我时间、给我机会……” 给你?给你?还有什么没给过你?凭什么由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赵云澜此时哪里会听信谁的什么解释,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沈巍明明处处在护着他,可当他站到中间对向他的时候,在赵云澜看来就是他挺身而出、把楚恕之护在了身后,更令他不爽的是楚恕之还……还他/妈抱走了他——赵云澜精神分裂地想:这两人出双入对,今时不同往日了,配合得有够默契的,可我的人凭什么跑去护他? 结果,赵云澜再次无情地打掉了沈巍的手。 “赵云澜,别太过分了,你会后悔的!”祝红喊了一嗓子。 “后悔?”赵云澜阴森森地接了口,眼睛却盯着沈巍:“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信了你们,为你们掏心掏肺、做牛做马,却没看出来你们是一群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白眼狼!” “别听他的,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沈巍在惊错中,还不忘为赵云澜向众人辩解,但他开始清晰地意识到这次真的伤他太深了,欺骗、背叛、抛弃……他让他感受到了太多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我说错什么了?”赵云澜依然是直勾勾地瞪视着沈巍,目光如剑、话语如刀:“你没背着我下地星吗?你没骗我说散步、试能量吗?你没和他们串通一气瞒天过海、用录音电话玩弄我吗……你说,你是多早以前开始骗我的?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你为我精心设计了多少我一脚踏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局?怎么,有胆骗我没胆承认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3章 103爱极所伤(3) 赵云澜的质问和指控全都是事实,沈巍没一句能反驳的,谁能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呢?他不但知道,而且早就都捋清了。 “是,我承认骗了你,全是我一个人预谋、策划的,他们都是被我逼的,没一个是自愿的……” “你真有脸承认,还知道心疼‘他们’,那我呢?你在乎过我的感受吗?”赵云澜咄咄逼人,丝毫不满足于沈巍“有胆承认”,反对他轻易就能丢盔卸甲、为他人大包大揽而感到被敷衍和被轻视,他痛不可忍地要宣泄、要声讨:“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先为你想,不眠不休地照顾你、煞费苦心地讨好你,不惜拿刀剜自己的肉、恨不得把心换给你……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换沙发、买手机、为你研究心理学、在所有人面前扮情圣……你是不是很得意、很过瘾、很有成就感?” 原来,他为他做了那么多,而他回报他的是一个接一个的骗局,现在,他看清了、后悔了、感到被羞辱了、觉得所有的付出都是不值得的了,他把为他做过的一切全盘否定了! 沈巍看着赵云澜的脸,眉毛、眼睛、鼻梁、嘴唇,还有那刺人的胡碴……无处不是他深情吻过的,此刻却是那么不真实、那么遥不可及! “沈巍,气话不能当真,你别往心里去、别多想!”祝红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跨到沈巍跟前想把他攥走,远离那个自作聪明的“疯子”,可是没攥动…… 看着沈巍被怒斥得哑口无言,却没有半分愠色,竟然还有些放松的表情,祝红只觉心跳如雷,仿佛他越平静无波,越会发生可怕的事情……她转而对向赵云澜,心急如焚:“赵云澜,你知道你现在说出来的话有多恶毒吗?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是不是控制不了想打人,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有病,你被黑能量侵蚀了,沈巍是在保护你、救你……” “你们才被黑能量侵蚀了,眼全瞎了,没看到有病的是他吗?没看到是我一直在保护他、救他、把他当稀世珍宝一样捧在手里、至始至终不离不弃吗?”赵云澜边说边剥下外套,像要把地皮砸出个洞似的狠狠砸在地上,又蛮横地扯开衣领,袒露出半边泛红的前胸,得理不饶人:“你们让他自己摸着良心说,我有说错半个字吗?” 沈巍像被蛊惑了一样直眉愣眼,没情绪、没脾气地接口道:“你没错,是我辜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行了吧,赵云澜,你人也打过了,话也放过了,沈巍也什么都认了,你说,你还要我们大家怎么样?”祝红觉得现在和赵云澜根本解释不通,说什么都像是在推波助澜、给他制造更多伤人的机会,不如顺了他的意,他总不见得真要杀人泄愤吧! 林静狼狈夸张地跛着脚穿插进来,猛地一甩额前的散发,竟然露出了一脸和他像被严刑拷打过的模样相得益彰的正气,慷慨就义:“老大,我们也认了,歪门邪道的主意都是我们出的,我林静奖金和工资都不要了,你冷静下来稍微替沈教授想一想,你就知道他心里比谁都难受!” “你觉得不出气,干脆,我们几个都让你打两拳,反正谁都有份骗你,但你别再刺激沈巍了,你真的会后悔的老赵!”大庆也加入了进来痛心疾首地说,他的猫心实则还是以自己的主人为出发点,在他即将又一次作死自己之前,不惜皮毛地想要拉他一把。 再次被刺激到的是赵云澜,他至始至终都有被孤立的感觉,此时看到所有人一哄而上,一改往日缩头乌龟的习性、大大方方豁出“身家性命”一致对“外”,他气到全身发抖、近乎伤重不治! “别说了!”沈巍突然一声厉喝,他是有些神情恍惚,但眼睛就没离开过赵云澜的脸,哪怕是他细微的神色变幻,他都在感同身受着他的痛苦:“后悔的是我,始作俑者也是我,我说过,任何事情都由我来担,你们只要记住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赵云澜正欲“喷火”,沈巍一接口,无异于自告奋勇地站到了他的枪口下:“你担?你要怎么担?你拿什么担?黑袍大人还是这么地勇气可嘉,大义凛然啊——敢问是谁给你的信心?你又是哪儿来的资本?” “和他废什么话,大人,让他一个人呆会儿,等过了这段气性说不定就清醒了。” 楚恕之紧贴着沈巍,他警觉着赵云澜又要发作了,而且不论沈巍怎么作自我调整,赵云澜一发话就像在他头上劈下一道惊雷,炸得他良久缓不上来……又不给惹,只能躲! 沈巍此时不仅没缓上来,还心口闷痛、眼前发黑,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无法忽略的生理反应了……他不知道要拿赵云澜怎么办、也不知道要拿自己怎么办,他发现他不仅高估了赵云澜,也高估了自己,总以为什么都能承受,什么都能面对,却原来,那人只肖一句话,就能令他的心防、信念全线土崩瓦解;原来,任何时候、任何前提下,只要他活着,都已经没法“失去”他了,不止是他这个人,也包括他这颗心! 楚恕之轻引着像掉了魂似的沈巍欲转身离开,余人见沈巍准备“离场”了,同时又都十分赞同让赵云澜自己静一静的对策,“戏子”没人理,兴许就不唱戏了呢!于是全都同时转身打算撤退了,仿佛一船人都赶着下船,把赵云澜一个人留下随波逐流去! “老子和你们还没算完账呢,谁他/妈也别想全身而退!”赵云澜听到楚恕之的声音,体内的□□就已经被引爆了,同时面对一张张冷背,被排挤、被遗弃的感觉一浪天高,刹时掀翻了他的“全世界”! 他显然还没打够,而且攻击目标仍旧锁定楚恕之,谁让他总想把“他的人”带走呢! 但是楚恕之警觉性太高、速度也太快,此刻护着沈巍,更是一级戒备,赵云澜堪堪挤身过来,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不回地出手隔档,赵云澜反应也是神速,顺势就扭住了他的手臂。 楚恕之知道一时摆脱不了他了,就着臂力当下就把赵云澜推出好几步,以求远离沈巍。 这两个男人眼下就像两只刺猬,谁也碰不得谁,一碰就扎在了一块儿。 这么一晃眼的功夫,两人就扭作了一团,赵云澜学乖了,知道拳头打不疼他,开始用手肘搁他、脚下使绊子想把他撂倒了再痛揍一顿。 沈巍听到嘶叫声,猛地“惊醒”了,转头见他俩正式开架了,真正是憋了一口老血在胸腔里——开眼就为了看这个吗?他心里痛呼了一声“云澜!”,脱口而出的还是一句标准的偏心话—— “别伤他!” “护着大人,别过来……赵云澜的安全我负责!” 楚恕之“一声令下”,沈巍顿时就被另外几人圈住了……他极想出一掌能量把两人轰开,但找打的肯定是赵云澜,他要对他出手吗?轰开以后他又会甘愿停手吗?现在赵云澜根本不听他的话,也不让他碰,而他不配合的话,他更无从克制他体内的异能……罢了,就让他先出了这口气吧! 沈巍放弃了,因为他确信楚恕之不会伤他,至于他会不会伤到楚恕之…… 赵云澜眼下难缠,但却依然不是楚恕之的对手,楚恕之看似和他扭打在一块,实则是将计就计地滚到地上、一步一步地令他无法施展……最后,把他给“压平”了! 长手长脚“大”在地上的人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泄了力,楚恕之这才慢慢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转身又甩了赵云澜一个侧脸,带着几分轻蔑说:“大人一心护着你,别不知好歹!” “放屁!”赵云澜忽地立了起来,动作竟然异常敏捷利落,完全不像是方才躺在地上弃战了的人:“不知好歹的人是你,老子今天非灭了你的气焰不可!”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4章 104爱极所伤(4) 楚恕之才欲迈步,忽觉身后似是异风突起,他稍一迟疑,待转回头,只见赵云澜手持镇魂令,刹那间,掌风已经呼啸着朝着他的面门扑来…… “赵云澜!” 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是个什么状况的时候,沈巍大喝了一声,他站得笔挺,脸上是阔别已久的威严,垂在身侧的一只手里流转着忽闪的能量,随着这一声喝,能量团径直飞向了赵云澜…… 这是关乎楚恕之生死的大事,他说什么都不能让赵云澜得手! 赵云澜此时异常悍勇,全部心神都孤注在镇魂令上,沈巍的叫声丝缕未入耳,冷不妨受到突如其来的“攻击”,不止没有招架抵抗的能力,更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这可是在特调处,除了眼前并未出手的楚恕之,谁会有心伤他,还是冷箭! 赵云澜自觉万无一失、胜利在望,却功亏一篑,沈巍的能量直击他送出的掌力,千钧一发间破了他的功法、救下了楚恕之。 极度惊恐中,赵云澜受能量波及身形不稳,虽没受伤,却本能地过分应激,像被外力震摄反弹了开去一样,整个人急速往后摔出好几步,擦撞着凌乱横亘的桌椅,框框铛铛地一屁股着了地,镇魂令也脱了手! 其实赵云澜充其量不过是“摔了一跤”,连个皮外伤都没磕出来,可他却蒙了,坐着一动不动,两眼发直地盯着落地的镇魂令,许久不发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沈巍也蒙了,他本意只为化解赵云澜那一掌,谁知道他比预料中的反应强烈了许多,简直就跟被一拳揍趴了似的——他伤了他,他受伤了! 谢天谢地,终于出手了,这是旁人的心思,谁都知道沈巍不会真伤到赵云澜,但谁也都能想象赵云澜此刻必定是心碎了……可不是自己作的呗! 沈巍先于赵云澜回过神,撒腿踉跄着奔了过去,楚恕之即刻跨到他身边,心情万分激动、眼神万分热烈、满怀感恩与敬仰地盯着他的侧颜。 “云澜,你伤着哪儿了?”沈巍腿一软跪在了赵云澜的面前,急不可待地伸手去探他。 赵云澜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呆板没脾气地随他轻拉轻扯、捏抚摆弄,一声不吭。 沈巍见他没反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即跪移着替他拾回镇魂令,颤抖着塞回他手里,极度恐慌:“云澜……云澜……你说话啊,别吓我,别吓我……” 赵云澜像是被镇魂令唤醒了,突然动作幅度极大地、跟抢似的抓住它往身后一抽手:“别碰它!” 沈巍整个人惊跳了一下,但见他终于有了回应,还中气十足,倏然笑出了声:“云澜……云澜……” 赵云澜却已“凶相毕露”,耿耿于怀地咬牙道:“大人眼神真准、火力真猛——装得累不累啊?” 他是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撕了、剁了,可他就没想过要对眼前这个人挥拳,从头到尾也没碰过他,他为了他甚至可以遇佛杀佛,遇鬼斩鬼,而他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旁人”出手伤他——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沈巍对赵云澜的狠话全不予理会,依然尝试抓他的手、摸他的脸,既想再次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又在借着近身的机会努力更亲近他。 赵云澜似是嫌恶到了极致,看准了沈巍的手一把死扣住,使劲翻拧着往前一扯,把他拉到了眼门前,恶狠狠地对眼说道:“也,别,碰,我!”说完就着手力毫不留情地甩推开了他。 “你他/妈还真有胆对大人动手了!”楚恕之双臂环抱稳住被推倒的沈巍,像被刺中了死穴的猛兽,目眦尽裂怒视着赵云澜,仿佛只要他再动一下,就要扑上去拼死把他撕碎生吞了。 赵云澜哪会买他的账,如果说他此前尚且还留有一丝理智,含血喷人有他自己的逻辑,兵戎相见也只对着锁定的目标,但经过方才的变故,他先是意识到自己已身陷四面楚歌,再看到“宿敌”毫发无伤复又剑拔弩张,瞬间就没了顾忌,同时彻底自弃、放开了最后的“执念”,他身体里岌岌可危的那一场能量博弈告罄,山呼海啸般灭顶的黑气,裹挟着冲天跋扈的暴力因子,犹如将他从地狱深处召唤出来…… 转眼间,赵云澜满目腥红、癫狂飞扑,穷凶极恶地展开无差别攻击。 无差别也相当于没有目标、没有方向,不管是人还是物件,赵云澜眼见即抡、触之即毁,目空一切、满嘴污言秽语…… 其实在这种时候,空间够大,人反倒是容易躲开的。 “云澜……” 沈巍痛苦地闭了闭眼,梦魇成真,他别无选择,不伤他也必再出手不可,因为他不敢想象,这一场浩劫会不会耗尽他所爱之人的心力、以死告终……而即便是死了,镇魂令主也将英名尽失、无有善终! 在一片惊恐万状的沸腾人声中,沈巍敛气凝神…… 封印之力已非等闲,刚才那一发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已经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但眼下要出的这一掌,更不轻松! 自从大战以后,沈巍还没有面临过如此艰险的挑战,因为他知道自己也许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制不住赵云澜,他怕也有心无力了;如果伤了他,后悔都来不及,既要隔空压制住他的异能、又不可伤他分毫,必须拿捏得一丝不差、一举必得! 此时,所有暂时得以自保的人都在下意识地关注沈巍,他们在等他出手。 楚恕之贴身站在沈巍边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若非沈巍在运功之前很有先见之明地命令他“不准动”,他早就出手用“那玩意儿”收了赵云澜这个疯子了! 赵云澜大肆咆哮着,眼看又要扑向扎堆的众人,这时候,沈巍猛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中没有临阵的肃穆,更没有对敌的寒意,而是只有望向爱人的温暖和渴望,依旧满含着一眼万年的激荡! 一条手臂缓缓举起,掌面向前正对着那个暴跳如雷的身影,流转的能量仿如幻化出一件厚实的衣袍,从容裹上了赵云澜的整个身体。 赵云澜立马就不动弹了,连挣扎都没有,就被禁锢在了能量团中,但他依然握着拳,依然怒视着前方——对他出手的人。 所有人都屏息而立,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赵云澜。 “意识”比理性更早地回到了赵云澜的身体里,他“认出”了沈巍——那是他最无法接受、最不愿承认的“对手”。 “为什么?为什么?我那么爱你、那么爱你、那么爱你啊沈巍!”赵云澜在禁锢中哑声嘶喊,这一刻他痛恨自己还有意识、还有思想……还有感情! 沈巍平静地笑了,他苍白如雪的脸庞上除了这个清澈的笑容,再没有别的;他的话音是没有振动声带的气音,温婉轻悠,却坚定流畅,穿透他和爱人之间所有的屏障:“我也爱你,云澜!” “你骗我,你是骗我的,你在骗我……我不信你,我再也不信你了……不许你碰我……不许你碰我……不许你碰……” 赵云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像是困极了似的,眼皮耷拉、头也开始耷拉,但他脸上所有的暴戾之气和痛苦的神色都消散了! “把他抱去里面!”沈巍对身边的楚恕之说。 楚恕之犹豫了一瞬,还是听命走向了赵云澜,直到他接住他,沈巍才散去了最后支撑着赵云澜身体的能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5章 105爱及所伤(5) 赵云澜睡着了,消停了,被楚恕之扛在肩膀上“抱”去了小单间,在沈巍看不到的时间和地点,楚恕之泄愤般地把他重重扔在了沙发上……他全程疾步神速,一秒钟也没敢耽搁,因为他要回去守着沈巍。 楚恕之回到沈巍身边的时候,沈巍还站着,仍旧是方才他离开时的姿态,但他闭着眼睛,似是在调息。 “大人”、“沈巍”、“沈教授”……所有人都围着沈巍,低声唤他,好几只手提在空中,仿佛他是个刚刚粘连起来的、易碎的玻璃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去碰他。 过了片刻,在大家快要忍不住去碰一下这个“玻璃人”的时候,沈巍缓慢地睁开了眼,他仿佛在这闭眼睁眼的瞬间,去了很远的地方,历经沧桑而归,目光晦暗、满脸倦容,神色却还带着他固有的坚韧与不屈。 “小郭!”沈巍轻唤。 郭长城像被抽打了一鞭子似的惊跳起来,惶惑不安地看了看众人,最后被祝红扯到了沈巍跟前。 “大人,您先坐下!” 楚恕之快手抄了一把椅子到沈巍的身后,余人也都伸手想去扶他,沈巍一摆手,正对着郭长城,双手最后落到了他的脸上。 郭长城的脊背挺得比电线杆子还僵硬,直到沈巍的手覆在了他的脸上,他都还象站在停尸房里一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喘气儿。 “大人,您不必费这个心!”楚恕之此刻没比旁人硬气多少,和他们一样,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知道沈巍想要干什么,也知道阻止不了。 郭长城觉得沈巍的手很凉,原本火辣辣疼着的半边脸被他捂得异常舒适,而且他从没这么近地看过沈巍,还是不戴眼镜的沈巍,即使他脸色差极了,眼睛也没有神,但郭长城竟然有被惊艳到的感觉,好象今天才看清楚他长什么样……难怪赵处神魂颠倒、寻死觅活! 在某孩子心大到即将飞出银河系的时候,沈巍撤下了手,郭长城白晰蠢萌的大呆脸神奇地恢复了原貌,他不痛不痒也不肿了。 但没人有心情欣赏奇迹,都更紧地贴近了沈巍,仿佛都想成为他倒下时的支柱和垫背……他还有可能不倒下吗? 沈巍在大家焦虑、心痛的目光中,自觉满意地扬了扬嘴角,但那笑容一闪即逝。 他又转向紧挨着的林静和大庆,在替林静整好衣衫、正了一下眼镜后,他摸了大庆的头,大庆当场就没含住眼泪,乖顺地俯首、享受这一刹极度有安心感的抚慰,舒畅得几乎不自觉地闭上了眼,他都不记得,这万年来,自己“人样”的时候,他的主人可曾对他有过如此满溢出宠溺的举动…… “是我高估了自己,让你们……受……” 沈巍才张嘴,可一句话未说完,突然间猛烈地颤抖起来,他象是怕弄脏面前的人,又或是早已站不住,连手都没来得及送到自己的嘴边,身形就佝偻着往下埋,大口鲜血喷洒了一地…… 惊呼声在满目疮痍的空间里回响,楚恕之沉稳而有力地抱住他跪匐在地,轻而易举地托着瘫软的身体令他仰面朝上,一迭声轻唤。 “别……别慌……”沈巍闭了会儿眼,运着气发声。 调息对他而言实则已经没有太大的效用,但他还有不得不说的话和不得不做的事,强悍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的身体和神志。 “大人,我先送您回家休息好吗?您不能再撑了……”楚恕之哽咽着哀求道。 “家?”沈巍低喃了一声,眼神中倏而流露出悠远的遐想,刹那隐没在深不见底的悲凉中:“不……我有话……要和……大家说!” 祝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沈巍,天塌不下来!” 林静:“我们和你一起回家,我们可以等你啊沈教授!” 郭长城:“对,一起回,一起回……” 大庆:“沈巍,你先想着你自己啊,不然老赵清醒了,还不又得急疯了!” 清醒?难道清醒了,他欺骗他的事实就不存在了吗?伤害过、背叛过,就再也回不去了,这个道理他懂,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现在他百口莫辩,又对他出了手,还有什么脸期望重新得到他的信任和爱护呢,没有期望、也不配期望了,一切已无可挽回,回不去了,哪儿都回不去了—— “不……不……听我的……” 沈巍短暂地缓过了一口气,他制止了楚恕之要把他抱起来的动作,仿佛仅仅是这样都会额外消耗他所剩无几的气力……还有时间。 他示意楚恕之把他又托起来几分,让他能正视着大家,他确实是“看”着所有人,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们会主动捕捉他的眼神,而他看得见看不见,已经无关紧要了! 没有开场白。 关于异能、关于封印、关于镇魂令……沈巍把他所知道和能想到的一切,包括猜测与假设、判断与分析,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他仿佛在为所有人解答一道难题,而每一个步骤早已预演了无数次,有多少转折就有多少思路与方法……即使他正在说一件与他珍爱的人息息相关、和与他一生信仰不可分割的事,也没有掺进过多的感情色彩,如同他无数次站在龙大教室的讲台边,平静而从容地侃侃而说、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而他就是有着那种做老师的天份,让聆听者不由自主地投入他的讲题、踩着他的节奏,最终越过他的脚印,走出更远…… “沈巍,你为什么要和我们说这些……现在?”祝红在沈巍差不多结束这段既费力又费心的陈述的时候,终于因为内心巨大的不安和恐怖揣测,忍不住先开了口:“事情既然已经挑明了,这些道道不该同时说给赵云澜听吗?为什么要急着和我们说?” 祝红敏感,但在这种时候,旁人都不迟钝,猫也不傻! “沈巍,你还是先休息,我听着这事儿也没那么急,等老赵醒了,有的是时间大家坐下来好好合计!” 大庆被祝红方才一时激动挤到了边上,伸长了脖子往里探,提起赵云澜,他难免小心翼翼,轻言轻语。 沈巍早已看不见,勉强屏着一口气、又说了好些话,听声也有些困难了,他本能地没有对向他,而是生硬地扭头做了一个特别较真、特别标准的侧耳动作。 祝红心下一抽,示探着把手举到沈巍眼前,默不作声地挥了挥……难道他什么都看不见?可方才…… 楚恕之苦大仇深地冲大伙点点头,再次语不成声地贴着沈巍的耳朵说:“大人,您要不想动,就靠着我休息……别再说话了!” 沈巍在这几句话间,自顾自做着于事无补的调息,他强迫自己非这么做不可,因为实在没什么别的可做的了,但他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能泄力! “你……替我……擦一擦吧!”他微微偏向楚恕之说。 楚恕之居然没听明白沈巍的意思,旁人不知有没有会意的,也都没做出反应,但祝红是听懂了,可她此时一点也不想为他做这些个,因为这看似平常、关注点却十分不寻常的要求太过意味不明,让她心里的不安一下就扩大了好几倍! 和楚恕之性格秉性截然相反的郭长城也听懂了,居然还神奇地从自己身上摸出一条皱巴巴的帕子,他往沈巍跟前挪了挪,伸手替他擦干净了嘴角边残留的血渍,可谓一丝不苟! “谢谢……”沈巍轻声道了谢,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在做这件事,但那也不重要:“好了,带我去……见他!” “沈巍,赵云澜现在睡着,有什么好见的,你还怕以后见不着吗?”祝红不无责怪地瞪了一眼郭长城,心直口快地说。 “我要……见他!”沈巍仿佛听不到祝红的说话声,只顾着揪起身边的楚恕之一角袖子,忽而气急地提高了嗓音:“快……快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6章 106爱极所伤(6) 楚恕之喘着粗气,脚上如坠千斤,沈巍在命令他,更像是在求他,好似现在没有他,他自己已经走不到那个人的身边了——他没法不依他! 楚恕之说起就起,双臂一使力,就把沈巍横抱了起来,起身的一刹那甩掉了两行痛心又不甘愿的眼泪,稳步迈向小单间。 一伙人亦步亦趋地尾随着楚恕之,最后驻足在小单间的门口,看着他把沈巍抱了进去,巴着门怔望着。 楚恕之抱着沈巍站定在沙发前,出神地望了一会儿横躺在上面的赵云澜,他平静的睡颜令他不由得火冒三丈,恨不得过去掐醒他,让他睁大眼睛看看此时奄奄一息的沈巍,而后再挖出他的眼睛,让他永远也看不到他、一辈子记住他今天的模样…… 沈巍在楚恕之出神的时候没有动静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楚恕之以为他终于撑不住了,正有些庆幸地想把他抱出去,沈巍却睁开了眼,他仍然没说话,但渐渐蹙起了眉。 楚恕之知道他是心有疑虑、不确定自己身在何方,只得开口给了他一个弥补缺陷的提示:“大人,到了,他……在我的正前方!” “好,放我下来!”沈巍说。 楚恕之没动,他不认为沈巍能“下来”,或者说能站住,而且他不想离开他、不敢离开他! “你是要……浪费我的体力吗?”沈巍轻叹着问。 楚恕之暂时没想法了。 但在他放下沈巍,沈巍借着他的力稳了一阵站定后,突然就抓住了他的手,不是手臂,是手! 楚恕之对黑袍使向来是十二万分的敬畏与诚服,对“沈巍”也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一路走来,他们之间除了有共同的信仰,也早已建立起了一份斩不断的“亲情”,可以说有些时候,他比赵云澜更懂他、更能体会他内心深处鲜为人知的某些想法,但沈巍此刻这个并不惯常的举动,却让他觉得异常生疏,因为生疏而莫名地惶恐,凭他对他的了解,他即将要说的话,必然是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沈巍握着楚恕之的手,意外地有力,而且话音丝毫不颤,全然是楚恕之最熟悉的那种坚定的语气——言简意赅、荦荦大端:“记住,别让他用镇魂令伤你;还有,我要你像护我一样护他!” 说完,沈巍的手紧了紧。 楚恕之一瞬哑然,心底涌起太多没法言喻的感受,沈巍的这句话和这一握,把他从未说出口的信任与珍惜,表达得淋漓尽致,令人动容……可唯有一点,他这是在向他托付赵云澜吗?还是怕他克制不住会伤他? “说话!”沈巍没有给楚恕之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要他一个回应、一个肯定的回应,尽管他知道他不会说“不”! 楚恕之定了定神,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无论沈巍要求他做什么,他的答案永远是唯一的,而且必将说到做到:“是,大人!” 沈巍得到了清楚明白的回应和承诺,再次使力紧握了一下楚恕之的手,才慢慢松开,让人觉得他除了重托还有一些不舍:“出去带上门,别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他说完这一句就转过头对向了赵云澜,不再“看”楚恕之了。 楚恕之迟疑了一小会儿,最终没再提出任何“不可能达成”的异议,他自我安慰地想:一扇门阻隔不了他,但凡赵云澜有什么破格的举动,他就不信他阻止不了——生死存亡他必护他,但护他不代表不能牵制他! 楚恕之退了出去,遵命掩上了门,把一群探头探脑、焦燥不安的人同样隔在了门外。 “不是说要见他吗,现在见到了,沈巍想要干嘛?”祝红不放弃地扒着门缝、迫不及待地发问。 “怎么,你还怕大人伤他不成?”楚恕之心不在焉地回了她一句,抱起手臂,一叉腿妥妥地守在了门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没看出来吗,沈巍他……他……他就跟在留遗言似的……” 这话一出,没人接嘴了,大家都低头不语,心情沉重得像是就地就能站出个坑来。 楚恕之没敢往下想,他断定沈巍不会当着赵云澜的面,干出什么决绝自残的事来,不然他刚才就是拼着反抗他,也是不愿退出来的。眼下只有寄希望于赵云澜,毕竟除了这个人,谁也“救”不了沈巍的心!但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松警惕! 郭长城诚惶诚恐地挪到楚恕之的边上,近乎同情地望着这个在他眼里,除了沈巍以外“受伤”最严重的人,因为他被赵云澜追着打、因为他比他们更在乎沈巍…… “为,为什么会闹得这么凶,赵处……他不是很爱沈教授的吗?他,不心疼吗?”郭长城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楚恕之的脸上,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己琢磨这个深奥不解的问题。 “就是因为太爱了吧……”祝红嚅嚅接口,不酸,只有苦! 郭长城转望向她,那眼神怀疑中带着崇敬,他大概是无法理解她所说的“太爱”的含义,却又觉得这是一句无比有哲理的话。 林静忍不住唉声叹气道:“那也把人伤得太重了,沈教授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了,老大就这么信不过他,换我可说不出来那些话来……” “那不是气话吗!他不是有‘病’吗!”大庆挨墙蹲着,心情极其郁闷,明明是有心维护自己的主人,话却说的像是在骂人,其实他懊恼极了,早知道赵云澜“骗不得”,如果当初偷偷告诉他,兴许他还能因为体谅沈巍配合着演个戏?可惜没有“如果”……他又忍不住为沈巍叫屈,整个一好心没好报,救人的被当作是杀人的——大庆恨恨地想:到底是谁眼瞎? “老大最后是失控了,可他之前没丧失理智啊,说的话也不是疯话……” “行了吧,都闭嘴!”楚恕之被他们说得心神不宁,这些谁对谁错、谁是谁非的论调他一点也不感兴趣:“别妨碍我听声!” …… 小单间里有良久静谧无声。 沈巍呆呆地“望”着赵云澜,而其实他的眼睛看不见他,能“看”他的只有心——为什么每一次分别,他都看不到他,最后永远只剩下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强烈欲望,然而每一次,都是奢望! “我不信你,我不许你碰我!”——这竟是赵云澜这次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终于,沈巍低下头,为自己的下一步动作做着毫无意义的短暂调息。片刻后,他不知因为什么,又往后退了退才伸出手掌,像是因为隔着一小段距离,没法一下子找准方位,又像是在摸索探知,缭绕起能量的掌面轻缓地游移着…… 片刻,一束暖暖亮亮的能量光停在了赵云澜心口的位置,沈巍眼神一亮,好似他的眼睛突然恢复了光明,再也不茫然、再也不失落,他的面容焕发出了与他脸色极不相谐的光采……他像是能触摸到那个心跳似地,近乎虔诚地感受着——神往、沉溺,仿佛只是这样隔空与那人心手相连,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他别无选择地放开了、放下了! 温和的能量抚遍赵云澜的全身,沈巍眼中的光芒渐渐退去,掌面再次定格的瞬间,毫不吝惜地推送出了源源不断、急烈流转的能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7章 107爱极所伤(7)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进行,但背贴着门、心无旁骛注听着的楚恕之,很快就觉察到了门里能量涌动的震颤,他连转身都来不及,脊背一刚,瞬而使出“非凡”之力,猛然挺开了门。 “沈巍!你……你在干什么……啊!”祝红惊声尖叫,但她往前一探手,就被能量波弹开了。 “不是叫你先想着自己的吗,你不要命了?”大庆抓着炸起的头发,嗅到了大难临头的味道。 “沈教授……你……你……别……”;“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大人,您……您……快住手!”楚恕之反倒是最后一个发话的,因为他进来就先尝试了制止,同样没能靠近——他无法企及黑袍使的力量! 不需要任何解释,这些人没一个不相信沈巍是在做一件对赵云澜有利的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沈巍丝毫不为所动,神情专注而肃穆,他不能分心,因为他正在逆天舍命地化解赵云澜体内的异能。 亮到近乎发白的能量冲击着赵云澜的身体,交汇处肉眼可见的黑气,犹如从地底冒出的怨灵,变幻着诡异的形态,时而纠结壮大,意图抵御强大的外力;时而分崩溃散,湮灭在磅礴的白光中,每一股最终被抽丝剥茧般瓦解殆尽…… 直到赵云澜的身体里再也抽不出一缕黑气,沈巍猛然收力,往后一撤手,最后一抹炫目的能量残影倏而回拢进他的掌心,仿佛他此时突然心疼起自己的能量,想要再抓一把回来。 强大的能量场一经消散,人群刹时扑向沈巍,而祝红扑向了赵云澜。 祝红才不是去关心赵云澜死没死,相反,她从未如此爆怒,跨腿抬手,毫不犹豫地抽了赵云澜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管他是睡着还是昏着,不醒她就继续抽、狠狠地抽! 赵云澜被“非自然”力量给催眠了,但他没昏更没死,祝红一巴掌下去,他就被生生痛醒,睁眼对上了一张哭得一塌糊涂、怕是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了的脸。 满目疑惑的赵云澜显然还没理清眼下的境况,但未及张口,耳边就传来了哭天抢地的唤声,惊恐万状地叫着他熟悉的名字:“沈巍……沈巍……沈教授……大人……大人……”“ 赵云澜本能地惊骇到心脏欲裂,不需要祝红做什么,一翻身,连滚带爬地钻进了人群。 楚恕之抱着沈巍,满手鲜血地托着他的下巴,血还在不断地从沈巍的嘴里喷涌出来,楚恕之慌乱无措,恨不得堵住他的嘴,又疼惜他流的血,拼了命地想替他攒着…… 赵云澜吓蒙了,他在头脑一刻空白、前后不串搭的混乱意识下,完全无法接受此情此景,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发梦,抓不到一点真实感! 沈巍已经不怎么清醒了,他巴巴地瞪眼望着天,含着满口血,上气不接下气、迷糊不清地呓语着:“对……对不……对不……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辜负……负了……对不……你恨我……怨我……不原……谅……我就……放……心了……对……对你……不……” “赵云澜,你是死人吗?”祝红猛攥赵云澜的衣衫,拉扯得他前俯后仰,她把他打醒,就只是为了让他来看的吗? 这时候,林静突然窜到了赵云澜的身后,掰开祝红,几乎是用踢的,最后用脚拱着他贴住了沈巍,又蹲下从大庆手里夺过沈巍的手,二话不说直接塞进了赵云澜的手里。 赵云澜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手抖得越来越猛烈……他终于有了实感、终于再也关心不起来什么起因和经过,霎时放声疾呼:“沈巍!沈巍!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我来了,我来了……你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赵云澜磨着膝盖往前凑,牵动沈巍的手想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楚恕之稳如泰山地抱着沈巍,早已忘了给身边的人行方便,如同赵云澜忘了要怎么排除阻力,只会一味机械化地做着徒劳的举动,同时反复用脸、用唇贴吻着沈巍的手……所有人都一样,处于极度地慌乱中,手足无措、做不出更理智的反应! 沈巍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他或者已经没有感觉了…… 一群人被赵云澜的嘶喊激发出了更强烈的悲怆情绪,在密集、震耳欲聋的呼唤声中,沈巍突然一扫呆滞的表情,目光决绝、牙关紧咬,似是拧起了一股劲儿…… “大人,你,你要干什么?大人,别啊,大人……”楚恕之受力顿感异样,眼前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更糟糕了,他快觉得他要活不下去了,难道还要亲自终结自己的生命吗!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赵云澜被遮天蔽日的危机感和恐惧感笼罩,撕心裂肺地狂吼,眼前近乎一片漆黑:“沈巍,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沈巍……沈巍……” 更为骇人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沈巍的身体突然变成了透明,众目睽睽之下若隐若现地闪了两次,他不知干了什么,但好像是失败了,却又没有松下这口气,反而誓不罢休地愈发使劲,最后在喷出一大口触目惊心的鲜血后,他极尽痛苦地大喊一声,仿佛在拼尽全力抽取即将枯竭的全部力气……猝然,整个人完全消失了! 他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线能量,就是为了从他们眼前消失、从他眼前消失,彻底从别人的生活里抹掉了他这个“麻烦”,无所留恋地孤身一人离开、走完他自己的路! 赵云澜连一片衣角都没攥住! 死一般的寂静! 从看着他倒下到消失,前后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而赵云澜从握住他的手到失去他,仅在两句话间,没人敢相信、没人能接受,没人预料到沈巍会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再以这种方式远离他们! 他是故意的! 他给所有牵挂他的人留了念想,又为他们摆明了放弃他的理由——仁慈、无私! “喵!” 一声凄厉的嘶叫打破了沉寂,通体黑毛的猫窜上窗台,敏捷地扑出看上去不容他臃肿的身体通过的缝隙,没入了夜色中……天黑了! “沈……沈……他……消失了!”郭长城难得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瘪着嘴,一脸悲伤和绝望,仿佛现在才刚开始准备哭泣! “大人不是消失了,他是瞬移去了别的地方,我怎么会没有抓住他,我怎么会没有抓住他……”楚恕之在郭长城的话音里回过了神,他抱着头暴躁地原地打转,他一直抱着他,一直抱着他,却没有留住他、也没有和他一起消失! “该抓住他的人不是你!” 祝红语速极快地应了一句,人已经到了瘫在地上的赵云澜身边,想把他揪起来……还是有些费力的。 沈巍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对赵云澜来说“失去”得太突然、太彻底,他仿佛被人一刀从头剖到脚,整个挖空,转眼只剩下了一张软塌塌的人皮……祝红像在扯一具凉透了的死尸,怎么拗都拗不出个正形,林静看不过眼,过来配合着把他给扶正了,最终摇着头叹了口长气、给了他半边肩膀作支撑。 “赵云澜,沈巍还没死呢,你如果不愿见他、不再信他、不能接受他、不想爱了,你吱一声,我们就不拿他来烦你了,他的事以后也与你无关,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你也管不着……” 沈巍还没死,沈巍还没死……赵云澜方才还空荡荡的“死人眼”里渐渐聚起了光。 祝红看着他身背开始挺直、脱离了倚靠,知道他至少是听得进话、脑子也是能用的,事已至此,斥责无济于事,她反倒不忍心说什么重话了—— “我就问你一句,你还要不要他了?” 她没问“要不要找他”,而是问“要不要他”,还把“要不要”三个字咬了重音,意思很明确,如果他还没想明白,也甭谈找人了,找回来也是被糟/践了的! “我怎么会不要他,我怎么会不爱他,我当然要找他,我现在就要找他,他没死,他不会死,不会死……找人,找人!” 虽然已经“迟了”,但赵云澜在还没有完全理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前,终于先恢复了理智和“人性”;在他还没有时间回忆自己做了些什么的时候,终于先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了——赵云澜说着撑了一把身边的林静霍然站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竟然异常地精神焕发、活力充沛,目光炯炯有神:“祝红你……” “不用你说,你还是先去我们去不了的地方找吧,特调处留个人守着!” 祝红不想听他“废话”,沈巍耽误不起,分秒必争!她脚底生风跨出门的时候,不轻不响地喷了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8章 108悔痛与真相(1)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赵云澜看祝红出了门,一转身才发现屋里只剩下了林静一人。 “都出去找人了,我留下守门!”林静也不废话。 赵云澜没再说一个字,当着林静的面施展“挪移大法”准备下地星。 他跨界并不需要刻意踏步,只须集中心念、配合几句不为人知的咒诀,短至数秒便可成事。可这一次,林静却见他捂着胸口站在原地,一会儿开眼一会儿闭眼,表情微妙转换,好几分钟后,才从他眼前突然消失了…… 赵云澜并不是随意下的地星,有了上回找人的经验,他估摸着镇魂令应该是能直接把他送到目的地,因而在跨界的那一瞬间,他手压镇魂令、心心念念着他的沈巍,林静见他开眼闭眼,正是他尝试了好次,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寸步未移,最后赵云澜不得不先“放弃”了沈巍,直接下了地星。 或许是他高估了镇魂令,又或许,沈巍不在地星! 赵云澜什么都没敢多想,除了思考沈巍会去哪儿、要怎么找到他…… 和前次一样,海星有祝红,地星他须亲力亲为,在没有排除一切可能性之前,他必然不会放弃! 首先地君殿,以沈巍当下的状态肯定不会去,但赵云澜第一站就去了地君殿。 “地图册拿出来,敢说没有,我现在就拆了你这把老骨头!”赵云澜踏进大殿,瞥到摄政老官的身影,恶狠狠地一路指说,等人到了他跟前,话也说完了。 老头自然是吓蒙圈了,还来不及反射出一个表情,就被赵云澜拧着手臂猛推了一把:“去给我拿!” 这拆骨可不是说着玩的,老头一个趔趄,屁也没敢放,扭头猫进后殿,不一会就取出了地图册——还真有了! 赵云澜见他捧着物事出来,没等他颤颤巍巍地迈开两腿,一个箭步冲上去,扬手就夺了过来,当场翻阅。 一本规规矩矩的折页册,河川洼地、险要政区、标致性的领地几乎都能从图样上予以分辨;有注字,但不多,翻来覆去还都是类似的几批字眼,仿佛只要有人点拨,就能举一反三、轻松学成!最重要的是,禁地标识增加了不少,显然包含了赵云澜以往未知的那几处……这本从无到有的地图册,竟是出乎他意料地工整周到,即便他“目不识丁”,此时拿在手上也能参详通透! 赵云澜的心不可谓不受震动,但他不露声色、不表疑惑,冷着脸、带着地图册绝尘而去。 老头当下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顺着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脏:“黑袍大人哪,你可又救了小老儿一命啊!” …… 赵云澜凌晨时分回到了特调处,他一显身,就被人薅个了满襟。 “带我回地星!”楚恕之目赤黑脸,咬牙切齿地顶着他的鼻梁说。 “回!我带你回!”赵云澜气短地急速回应,同时举起手里的地星地图,几近央求:“你先看看这个……就一会儿,我保证就等一会儿!” 一边的林静机灵地接手了册子,打开捕在桌面上:“是地图?” 楚恕之余光瞥了一眼,又紧了紧手,才万般不甘地推搡着放开了赵云澜。 赵云澜一获自由就扑到了桌前,翻指着地图册快言道:“这里,这里……这几处禁地我都去过了,他不在那儿,你看看还有哪些地方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指哪儿,我们去哪儿!” 楚恕之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册,又翻了几翻:“拿笔来!” 显然他也一眼就能看明白,拿到笔后除了赵云澜说的几处,又勾划了几个圈,随后一甩笔掏出自己的手机,拍下了每一页,最后还不放心,收起册子递给林静:“给我复印一份,快!” “马上!”林静一路跑着去复印了。 赵云澜一时眼光没着落,环顾了一圈,也没见着别人,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想要打电话给祝红,他在地星奔忙了一大圈,人是感觉不到累,但心里担惊揣测,隐隐觉得沈巍不在地星,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祝红那一头的进展。 赵云澜喃喃自语地重复着祝红的名字接通了电话,谁知才“喂”了一声,他的手机就熄火了!他嫌弃地将它往桌上一扔,终于抑制不住情绪,坐在椅子上缩起两腿、抱住头,鼻音浓重地低语:“沈巍……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求你,求你……沈巍……” 另一边桌案上的电话不无意外地响起,在凌晨的特调处像惊梦的警铃一样突兀。赵云澜闻声猛起,却见楚恕之已经先他一步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应该是祝红,赵云澜听到楚恕之嗯了两声,说了一句“还没”,随后就挂断了。楚恕之没有要向他“汇报”的意思,连看都没看他……只是不用问赵云澜也知道结果。 林静跑着回来,一手原件、一手复印件,同时递给了两人。 “行了老楚,你说,先去哪儿?”赵云澜重新打起精神,走近楚恕之,摊开地图册等着他指一个方向。 楚恕之仍然带着□□分怒意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冷沉沉地说道:“你去你的,我找我的——不同路!” 赵云澜怔了一怔,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好,兵分两路,我先带你下去!” …… 赵云澜此后踏足了楚恕之新指给他的那几处偏僻绝境,但他一无所获,大都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在与楚恕之说定的碰头时间前,他自己又看着地图摸去了不少地方,每一次都是通过镇魂令跨界直达! 于是他做了实验,在那些地方留下衣物、留下地图册、甚至留过一缕他自己的头发——在他离开后,只要想着寻这些东西,同样可以借镇魂令回去——镇魂令除了只能送他回海星的出发点之外,于地星几乎无往不利、能让他如愿去到任何一个角落,且百试百灵…… 但每次念及沈巍,他睁眼必在原地! 赵云澜在辗转了十多个点后,做了最后一次实验,实验结果是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出现在了楚恕之的面前,而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当时他身在地星的何处! 楚恕之在得知原委后,没发表什么想法,但也开始认同,沈巍不在地星的可能性很大!事实上,沈巍消失后,他第一反应是出去找人而不是下地星,也是以他对沈巍的了解,他当时就觉得沈巍不会选择回地星——因为赵云澜不喜欢,不止不喜欢,他还说过,这里是比阴沟还阴暗的地方,他高攀不起! 楚恕之想杀人! 回去以后,赵云澜第一时间又联系了祝红,依旧没发现沈巍的任何踪迹! 赵云澜回了一次家,虽然他几乎能肯定沈巍不会在家,但他至少要确定排除可能性,不容有失。 赵云澜在家里的床上抱着枕头躺了半天,他肆无忌惮地大哭了一场,临近崩溃——时间拖得越久,他越不敢想象沈巍会经历怎样的痛苦和磨难,安然的希望极尽渺茫! 他必须深入分析沈巍的去向,在日常点滴和意识深处搜寻蛛丝马迹;在家的半天里,他强迫自己回忆所有的一切,面对他正在逃避着的、发生过的一切。 忘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全记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9章 109悔痛与真相(2) 赵云澜没有失忆,在那个他以为自己的世界天塌地陷了的下午,他说过的每句话、沈巍说过的每句话,言犹在耳;他的所做所为,他让他经历过的一切,历历可数……恶言相向、极尽嘲讽;肆意妄为、极尽伤害,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分别?从头到尾推他、拒他、不接他的手;嫌他、弃他、不让他碰,这和逼他去死又有什么分别? ——万箭穿心犹不及! 是什么样的误会,蒙蔽了他的心智,是什么样的怨念,蛊惑他亲手操刀扎在了爱人的心上! 沈巍有错吗?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必然事出有因、必然情有可原,他绝不会背叛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信他!为什么没给他解释和喘息的机会!为什么会再一次让他生无可恋地离开! 生死相许的爱,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沈巍最后说了什么? “只能陪你到这里了”——他要永远离开他了吗?还有比这更不可“原谅”的事吗? “你恨我怨我,我就放心了”——他竟然以为他恨他、怨他、不再爱他、不再要他了!还有比这更大的“误会”吗! 赵云澜心痛悔恨得想死,但他不甘心! 他可以做一个死不瞑目的鬼,但不愿做一个不明不白的鬼! 他非找到他不可,即使他的心死了,他也必要它起死回生!如果不幸,他真的“死”了,那也不过是兑现承诺而已,不会比失去他更痛! 赵云澜哭完,收拾心情和必需品离开了家,而后也没再回去——没了沈巍,他已经没有家了! 沈巍看来是没回地星,而他在海星“无家可归”,他会去哪里?是他早就想好了的某个地方,还是他想去的某种地方?海星有多少个符合条件的地方?这些条件包含了哪几条信息,如何依靠这些信息勾勒出具体的方向?沈巍又会如何取舍,如果来不及取舍,他在起念瞬移的一刹那会指向哪里…… 赵云澜每分每秒都在思考这些问题,但他也还没全然舍弃地星,因为一切都是推测,再怎么逻辑缜密,也不能确保不错判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再则除了思考,什么都不做,他会疯掉!在海星,他的搜寻能力无法匹及亚兽和花族,所以,赵云澜依旧不停步地在地星往来穿梭,消耗和麻/痹自己的绝望情绪…… 等他终于坐定在特调处、能和大家说上话的时候,离沈巍消失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林静一直蹲守在特调处作后援,同时通过技术手段筛查各地新闻和小道消息,尝试黑进一些自然探测网,搜寻可能与沈巍有关联的现象…… 楚恕之从地星回来继续马不停蹄地在海星找人,他一人脚程快,也是边思考边推测,有选择性地几乎跑遍了整个龙城…… 大庆当日跳窗而出就直奔家里,此后和郭长城两人以特调处为中心,专找那些犄角旮旯,连流浪猫狗大大小小的栖息地都没放过…… 然而,哪头都没有收获。 赵云澜怎么都没想到,与前次沈巍失踪相比,所有人都更有经验,不需要他调配指示,就能在第一时间主动作出最正确和灵敏的反应;条件也更成熟,地星都被他翻了个个儿!可那一次他三天之内就找到了沈巍,而这一次,沈巍就像从这世上蒸发了一样,上天入地渺无踪迹! 这操/蛋的经验和体验——赵云澜真想先把自己给阉了! 时至今时,“人”越来越无能为力,客观地以现实为出发点来说,“盲找”已经失去了意义,暂时只能寄希望于祝红和迎春布下的“天网”、坐等沈巍的消息! 无助令绝望更显著,赵云澜比任何时候都绝望,但他不会放弃希望,也没有停止思考,他有千千万万个问题想问,与沈巍有关的一切他都要知道,都要去分析,他要弄明白,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他要去体会,在他绝望的背后,沈巍究竟有多绝望! 在特调处,赵云澜只要一坐下,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楚恕之在内,都会坐到他的对面,仿佛他们都在等着和他对话、等着和他算算账! 赵云澜没有逃避对面任何一个人的眼神,愤怒也好、审判也好、疏远也好,他没感到受伤和委屈,更没觉得不合理,因为他活该! “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 赵云澜维持着冷静的言表,手里始终握着那本地图册,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沈巍的心血,他此刻就像一个手捧圣经的信徒,即便没人能窥测内心,他也生不出一丝虚伪不真的妄念。 “赵云澜,你先保证这将是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而且我们随时有终止谈话的权利,你不能动怒、不能发火、更不能对任何人动手动脚!” 祝红在发表这段理性的前言时,她是心疼赵云澜的,但她对他歇斯底里的发作心有余悸,不得不先打预防针,因为现在没人能制得住他了! “对,对,现在没必要瞒你了,只要你想知道,我们保证不骗你,但我们拒绝你的怀疑和敌意,如果你没法控制自己,那……那不如再等等!”大庆接口。 这老猫破天荒义正词严地站在自己主人的“对立面”和他说话,难为他也是为这混世魔王操碎了心,一万年来还没这么谨小慎微、疲惫不堪过,最后那句“等等”,大庆自己也不知道是要说等什么,但他心里就是充满了莫名的期待…… 林静下意识地推了一把眼镜,又把原本豁着的衣领工整地系上了扣,好象对面坐着的不是他的领导,而是一个随时可能暴起撕烂他的幽畜。 郭长城一直站在楚恕之的身侧,此时轻巧地往他背后微移了两步,那明显是一个藏匿的动作,他大概是恨不得从头到脚都不入赵云澜的眼,而且他的眼神不知道瞥向哪里,好似在用漫不经心来掩饰不愿意被人察觉这些小动作的心思。 楚恕之一声没吭,只是对视着赵云澜,完全看不出情绪,自然也没显出怒意。 赵云澜才说了一句话,既不是命令也不是质问,要说带有感情色彩,也赶得上用“诚恳”来形容了,他想不到对面这些朝夕相处的伙伴、包括他养的那只猫,竟会这么突然地防备起他来——他有那么可怕吗? 好像是有,他有前科! 有那么一瞬间,赵云澜又泛起了那种被孤立的感觉,他耳边突然响起了沈巍的一声厉喝——他那天就曾经喝止过他们“一至对外”,他对他们说:“你们只要记住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赵云澜受到触动,疯狂地想念起沈巍,假想着他此时就站在身边,替他向这些人回嘴……如果不爱,凭什么抹掉他所有的错、不讲原则地护着他! 可他当时干了什么——催垮了他的信心、提醒他不再拥有他的爱…… 记忆处处埋着倒勾,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眼前的这些人敌对他了吗?他们不再可信了吗?可谁不是被他伤了?谁又没提醒过他——他会后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0章 110悔痛与真相(3) 赵云澜恍神了片刻,疼痛使他更清醒,他摸抚着手上的册子,发自内心地悔不当初:“首先,我承认我伤过你们,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错的,大错特错,我现在郑重道谦,你们可以不原谅我,但别把我当敌人,我保证会心平气和地说话,绝不再重蹈覆辙!” 在警惕着某人别又被哪句话刺激到的时候,居然听到了当众道歉,组织得头头是道还扬言允许不被原谅……确定这狂傲不羁的痞货没“吃错药”?怎么总觉得他免为其难地点个头、或者干巴巴地说一句“好”,要比他“郑重道谦”更合理、更能让人接受呢——痞货对面那排人是这么想的。 赵云澜表完态见他们面面相觑,也不作回应,以为自己的诚意还不到位,于是他站起来绕过长桌,对着第一个照面的林静拍了拍肩膀,认真地说道:“放心,全年奖金一分也不会少你,不但不少,我那一份也归你了,你当是补偿也好、当是研究基金也好,随你怎么想、怎么花!” 第二个是大庆,赵大爷继续破财挡灾:“吃的喝的用的,只要你敢提,我就敢砸钱,管叫你猫爷满意!” 对着祝红:“钱你不稀罕,人我给不起,给你三个愿望,永不过期,想好了随时提!” 轮到郭长城,赵云澜一皱眉:“你就有点难了,我该怎么补偿呢?被你揍回一拳,你没那个胆量;放你大假,你好象也没那个意愿……” 说着话赵云澜才注意到郭长城的脸白白净净,没有半点被“修理”过的痕迹,挨了他盛怒之下不知轻重的一拳,当场见血,一度肿得像发面似的半边脸,这是已经好透了吗?他不由得捏住他光洁的下巴左右掰扭,略感好奇地打量着…… “我好了,是……是……是沈教授医的”郭长城扑愣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有那么点想哭的意思。 赵云澜的手明显一抖,眼神中晃过一抹深深的痛楚,哽噎无语。 “赵处,我什么都不要,等把沈教授找回来,我就要你对他好……更好!他,他那么好……”郭长城依旧被他捏着下巴,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委屈极了。 对沈巍好,居然还要一个小孩儿来督促他! 赵云澜心里滴血,再一次痛不欲声,他对着郭长城扯出一个很不是滋味的笑容,沙哑道:“我答应、我承诺!欠你一拳,我百倍记在你的账上,但凡违约,任你处置,不限武器!” 赵云澜最后绕到了楚恕之的身边,所有人此刻都站着,只有他比赵云澜更大爷地坐着,没动、没看他! 赵云澜低头,像是想了想,又像是调整了一下情绪,在所有人紧张、忐忑的注目下,他终于开了口:“老楚,要说我一点都不怨你,那是骗人的,我怨你和他走得最近,却瞒我瞒得最死;我怨你受我重托,却始终没有给我足够的信任,我不指哪件事,我指的是你的心,你别误会,我不是叫你违背他,只希望你如果知道他受伤了、或者什么会令他受伤,能多提点我一些,多给我一点明示!” 赵云澜说到这里顿住了,他望着楚恕之眼都没抬起来的侧脸,期盼了一下,随即暗然,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今天说这些话就是在打脸,你往不往心里去,都由你,但不管怎么说,我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你守了他、护了他,你为他做得最多,我本就该谢你,实不该以怨报德,你也看不上我赵云澜的任何东西,感谢加道谦,受我一跪吧!” 赵云澜这些话是真心的、也是认真的,沈巍能为他下跪,他也能为爱人跪天跪地跪任何人,不说别的,就凭楚恕之对沈巍的一片心,他受得起! 楚恕之的动作是真的快,赵云澜说着就后撤了一步,膝盖堪堪前屈,刚才还坐着纹丝未动的男人已经到了他眼前,单手架着臂膀把他给提住了,而赵云澜连他什么时候站起来的都没看准眼,可见他先前找人单挑,人家是怎么让着他的——为什么让?凭什么让? 赵云澜可以想象,光凭他当日对沈巍的种种言行,楚恕之一定是恨不得干死他的,但他没死,非但没死,屡次三番交手毫发无伤,不是沈巍压着人、护着他,又是谁?可他当时想啥了,脑子里有屎吗? 楚恕之制止赵云澜,不是不接受他的感谢和道谦,更不是看不起他,而是领受了他的这番话,同时也是出于对他身份的尊重……再则么,受他一跪,他以后还要不要在沈巍面前混了! “赵处言重了,只要能把大人找回来,什么都好说!”楚恕之没表情地、慢吞吞地说,显得格外慎重,又端得恰到好处。 赵云澜不矫情,立刻站直了冲他点点头,他很清楚,像楚恕之这样的刚性子,再怎么领情也说不出几句客套话,他要是不领情,你把地板跪穿了那也白搭! 一圈绕完,赵云澜呼出口气,他觉得这些天来,至少这件事是做对了,对于他们同心协力找线索、找沈巍是有利的! 所有人的神情舒缓了不少,也没像先前那么紧张、警惕了,但又都多了一份惊诧,研究性的看着赵云澜。 “钱也好,愿望也好,什么都好,首先得先找到沈巍、我得活着,你们才会有!”赵云澜屁股落座的同时补充说,一瞬也不耽误地承上启下,重新切回了正题:“我先问一句,沈巍……他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我……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赵云澜该记的都记得,而且他知道沈巍用了能量,但现实和直觉都告诉他因果关系的建立远远不止他已知的这些条件,虽然他最不愿意面对这一天,但当日所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更有可能直接关乎着现在的沈巍,他必须面对、他要面对,即使把他剖心挖肠、晾出最不堪入目的一面他也要追究到底! 沈巍最后对赵云澜做的事没有向任何人说明,目睹他出手的人并不十分清楚他在干什么,只知道后果很严重,不是件轻松寻常的事。 “老赵,你先告诉我们,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哪里不一样了”大庆突然问,目光在赵云澜的身上打转,同时又望了望众人,像一个代言者:“或者,有没有感觉头疼脑热、视力模糊、心浮气躁什么的……你多久没睡觉了,没怎么合眼吧?” “我问你沈巍发生了什么事,你管我干嘛?我好得很,从没这么好过,行了吧,能谈正事儿了吧?”赵云澜不太耐烦地回他。 他没会意,可其它人都明白大庆的用意,因为这也是他们想知道的。 “赵云澜,你别急,我们就是在探讨沈巍做了什么!”祝红接口道。 “你睡下以后,大人就是替小郭疗了伤,虽然那时他都已经站不起来了,但神志清明,还和我们说了不少话,然后……”楚恕之就事论事地投入了进来,他虽然还没完全放下对赵云澜的芥蒂,但和沈巍有关的一切,对他来说同样比什么都重要。 郭长城见楚恕之一瞬哽噎,理解他的痛处,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他说了下去:“沈教授他……他一定要见你,楚哥就把他抱去了你的房间,再然后……再然后,我们大家都被关在了门外,直到……直到……” “直到老楚发现不对劲,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沈巍在对你施能量”,祝红性子急,听不惯郭长城拖泥带水的口音,直接抢了他的话头:“实话告诉你,我们也不确定他在做什么,但你身上冒出很多黑气,都被他化解了——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1章 111悔痛与真相(4) “黑气……”赵云澜拧眉暗语,但一瞬就转脸对向楚恕之,那焦急的眼神和语气仿佛还能改变些什么:“怎么没阻止,不知道施展能量对他的伤害吗?不是说已经站不起来了吗?” “你以为我没有吗?”楚恕之不怒,更多的是懊恼:“可谁也阻止不了——那股能量太强大了,根本没办法靠近!” “强大,强大!”赵云澜像台复读机一样念叨着这两个字,刺耳、扎心…… “老赵这两天往返地星多少次,以往加起来都未必有那么多次吧,而且他还没怎么睡过……” 大庆看向众人问,忽然又转移了话题,他转而冲着赵云澜走过去,竟胆大包天地抓住男人的两只耳朵,把他的脑袋上下左右转了一大圈,仔细打量的同时展示给众人:“你们看他的气色,怎么看都比我们大家有精神吧……” “年富力强,跑两天腿算什么……你又怎么知道他没睡?”楚恕之明显还带着情绪,嘟囔着插话。 “还不止哦!”大庆复又抓举起赵云澜的一只手:“你们都看到我把他挠破皮了吧,可他握住沈巍手的时候伤痕就已经不见了,完好无损——那才过了多久,说明什么?” “沈教授也替赵处疗伤了!”郭长城脱口而出,有些小激动。 “不奇怪,沈教授连你都非医不可,一定会医老大啊!”林静一脸严肃,说得理所当然,却又带着思索的表情。 “疗伤是不奇怪,奇怪的是需要这么大阵仗吗?”楚恕之虽然没亲眼见着赵云澜挂彩,但他毫不怀疑哪怕是一点皮外伤,沈巍都会出手医他。 赵云澜根本插不上话,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粗制滥造的赝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品头论足,不安又无所适从,吸引他视线的不是那只抓了他耳朵的猫,而是自己手上的伤——不见了的伤! 大庆终于松开了手,眼神放光、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赵云澜,说了一句颇为微妙的话:“这样都不生气!” 赵云澜这才条件反射地对着大庆假意撩了一拳。 大庆灵敏地一撤身,把自己方才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合到了一起,言之凿凿地说:“沈巍如果打定主意要……要离开,知道老赵日后必然会下地星,你们说,他会置之不理吗?我大胆推测,他不止替老赵疗伤,还去除了他体内的某些东西,怎么说来着,侵蚀?暗能量?我们看到的黑气就是证明,老赵现在的状态也是证明——沈巍不只是‘修复’,还做了‘加固’,他把老赵变得更强大、更完美、更无懈可击了!” “没错,大家记不记得,沈巍说过,要和镇魂令融合,不能受到任何干扰,他指的干扰就包括老赵体内的……体内的暗能量!”祝红顺着大庆的话,显然也已理出了脉络。 血清是大庆带给赵云澜的,爪印是他亲手留下的,老猫一万年也不是白活的,往日靠着大树好乘凉,懒惯了、不爱用脑子,但关键时刻却没含糊,成了所有人中第一个道破真相的智者;又或者,别人不是想不到,只是没敢往那里想…… “拔除异能……大手笔,大手笔啊!”林静摇头叹息,心疼沈巍,他不是门外汉,知道个中厉害,在他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恐怕也只有黑袍使才做得到,不止得有这份能力,还得有这份舍身成仁的用心! “大人耗尽能量,到底还是为了……”楚恕之不争气地掉眼泪了,那一手鲜血他记忆犹新,现在能支撑他的,只剩没有亲眼见到沈巍咽气、誓不放手的信念了! 赵云澜不知前因后果,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心里很清明,自己的身体他也最清楚。表面上看没什么改变,因为没什么“不好”,实际上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就象大庆说的,这些天他没怎么合眼,也顾不上吃喝,来来回回奔忙,挂念、期盼、愧疚、绝望……他被一万种沉重乃至负面的情绪吞噬着,又心痛又思恋,但他依旧有精神、有体力、耳聪目明、腿脚灵便,健康得近乎脱胎换骨!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他所拥有的一切和他的“好”,全是他最爱的人舍弃一切、用他自己的“不好”换取来的;即使沈巍已经做了离开的打算,依然付出了所有、把能给的都留给了他! “侵蚀、暗能量、融合……你……你们是……不该……是不让……不……是……给我……解释解释?”赵云澜努力控制着悲不自胜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却是怎么都连不成声的破句。 …… 这就是所谓的欺骗和背叛——怕他痛苦、怕他受伤、怕他远离、怕失去他;不给他负担、不让他受累,默默地承担下一切他疏于理会、从未放在心上的事! 沈巍不该瞒他,如果不瞒他,他会像个没事人那样自在地活吗?他会答应不下地星吗?他会允许他独自行事吗?他有能力破万卷而找出那几页纸吗? ——答案是否定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拯救”他、耗费更多的心神来完成使命? 沈巍陪了他一路,一路护他 、一路为他开道,几曾有一刻真正为自己想过? 赵云澜捧着那一摞林静根据沈巍最后的叙述,重新整理、翻译好了的文字资料、和沈巍从地星资料库带出来的原件,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半打纸仍在往下渗,犹如捧着一颗血淋淋、沉甸甸的心,越来越不堪重负! 后悔,犹胜往昔! 短短几小时,沈巍用了多少次能量,又是何等地不惜命——为了阻止他造成更大的伤害、为了弥补他犯下的错误、为了救他、为了成全他……而他呢,他怎么会视而不见,把他逼得别无退路、别无选择! 这样离开,他还有活下来的可能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才能找到他?他……他还在这个世上吗?” 赵云澜泪目望向所有人,求助、求救、求一切能给他希望的声音和眼神、求一切的一切放过他的沈巍、保他一命,只求保他一命,哪怕他此后瘫了、傻了、不记得赵云澜这个人了,让他找回他、让他还能爱他、让他搏回一线赎罪的机会! \"大人不会死!当初他能量散尽都能挺过来,现在他只是用了能量,他只是受了重伤,他只是……只是……”楚恕之压在嘴里的那句话是“他只是心死了”,但他不能说出口,仿佛他被赋予了某种使命,必须扼杀掉任何让人生出放弃沈巍的念头的可能,他要别人都和他一样坚信他会活着:“他不会死,不会死……你……你哭有个屁用!” 楚恕之稍显激动,两手攥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赵云澜有一种想要化身为桌子的冲动,恨不得立毙在他手下,但他没显得更激动,只是饮泣着张开颤抖的双臂,轻轻地揽过桌面上所有与沈巍相关联的东西,包括那本地图册,犹如在呵护、收藏稀有之物…… 一时间,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静得只剩下了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另一个男人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倏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音像集结号一般收拢了所有人的视听,祝红一下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接听了电话——没有语言交流,她转瞬暗淡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日常报告!” 祝红冲大家摇了摇头,搁下电话望向赵云澜,有些不忍责难地发问:“老赵,你确定地星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我们可不要被想当然的思维局限了,沈巍有没有可能反其道而行?” “老大,你告诉过沈教授之前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吗?”林静追问。 “我……我……我告诉过他,我说只要他在地星,镇魂令就能带我找到他,他哪儿也躲不了!”赵云澜无力地瘫回了椅背上,对自己曾经的自信和狂妄深恶痛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2章 112悔痛与真相(5) “大人不会回地星,你们忘了赵云澜说过什么话了吗——他不会去他痛恨的地方、不会做他痛恨的事,就连他不让碰,大人最后都没‘碰’过他!”楚恕之毫不留情地接了赵云澜的口,他并没有因为他剥落了一身芒刺就怜悯他、忘记他扎人时的凶残,沈巍能咽下一切,他咽不了,不是刻意要替他狠狠地扎回去,而是为他叫疼! 赵云澜抬眼接住了他冰冷湿润的目光,犹如接住死神的镰刀——渴望被收割! “沈教授不是……不是替赵处疗伤了吗……”郭长城回忆着沈巍捧起他脸的那一瞬,不合时宜地耳根发烫、陷入一轮新的激荡中。 “疗伤也没碰他”,楚恕之近乎感激地瞥了一眼郭长城,那眼神活像个说相声的人看着替他捧哏的人:“是我把赵云澜扔在沙发上的,他只沾了半边身子,那姿势一定不怎么好受,依着大人的性子,绝对不会无视,你们没忘了他上次是怎么做的吧,可直到最后……” “沈巍看不见,不然不会!”大庆突然又开始心疼起自己的主人来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恨,如此处心积虑地描述细节、还不忘追根溯源,非把赵云澜逼疯了不可! “他是看不见,但若是碰了他,就不会一丝也没被挪移过,大人也是我抱进去的,最后他只有比我放下他的时候更退后了,换言之,即使赵云澜什么都不知道,他都没有违逆他……你们觉得,他会回地星吗?” 楚恕之一下又跳回了原先的话题,仿佛他这么“刻薄”地揭露一切只是为了阐明自己的观点。 赵云澜确实快疯了——上次,上次是哪一次,他竟然毫无印象;而这次,沈巍没碰他,他不敢碰他,可他会不想吗? 他到底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再次”告别,竟让他连一个微薄的拥抱都不敢索取了! “是,老楚,我该死,你一掌拍死我算了,我没脸见他了,我再也没脸见他了!”赵云澜颓败地笑着,他突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什么都不想管了,就想死,想赔沈巍一条命! 祝红一见赵云澜这神色又急了,急得还想扇他大嘴巴子,她大步跨到他身边,弯腰揪起他的衣领,把他瘫陷在椅子里、果真连脸都埋没了的身子狠命往上一拽:“你要让沈巍带着这些遗憾离开我们吗?你要让他所有的牺牲都变得毫无意义吗?这就是你说的‘爱’?一死了之的‘爱’?你俗不俗?你还是不是赵云澜了?” 赵云澜象条泥鳅一样,没骨没架地被祝红扯拽着,看着让人既上火又泄气。 “楚哥……”郭长城弱弱地拎了一把楚恕之的衣袖,戚戚哀哀地替赵云澜求情。 拍死他,他不会,也不敢!楚恕之本想就着赵云澜的话,告诉他沈巍是怎么对他委以重任的,可到底还是放了他一码——看在郭长城的份上:“行了,别要死要活的了,你倒是闲,有意思吗!” “老楚,我看可以了,把老大整死了,你也不好交待吧!”林静在一边打眼色,虽是在劝阻,却又有那么点“快意解恩仇”的意味。 大庆红着眼睛看赵云澜,也是一脸“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愤慨,毕竟沈巍的所作所为,太叫人心疼了! 楚恕之撑着桌面,低了会儿头,像是在思考:“我想到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用它来找大人!” 这句话就像平地炸起一声响雷,泥鳅澜顿时拔地而起:“什么法子,你他/妈快说啊!” 他动作迅猛,又目中无人,脑袋险些把身前的祝红顶出个大脸包,祝红鄙弃地一剁脚,扭头就撤离了赵云澜的阵营。 楚恕之似乎还没想好,并不紧着接话,赵云澜大半个身子伏上了桌面,猛虎扑食般的眼神勾着他。 楚恕之:“你也知道大人的脾性,别的不说,他对政务向来是勤勉不怠的……” 赵云澜瞪大了眼珠子,又倏地缩紧:“然后呢?” “但以大人现在的情况应该不能……”楚恕之犹犹豫豫地说:“那玩意儿……能跟踪吗?” “老楚,你卖什么关子,就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吗?”大庆听不明白,急得直挠头。 赵云澜紧贴着楚恕之的脸,像地下党接头似的压着声音问:“你是说……傀儡?传信?” “傀儡?”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两个头顶头的男人对视了片刻,最后颇有默契地同时慢悠悠地退回了身后的坐位。 “对啊,赵处,你不是也能用蚊香请……请……请来吗?”郭长城机灵了一回,却发现谁也没有理他。 “能不能跟踪不确定,好象也没有先例……”赵云澜还是心疼沈巍,他在他见不着、摸不到的某个地方,他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再消耗他、伤害他:“我想想……我想想……能试不能试……” “会不会伤到大人?”楚恕之和他有同样的担忧,而且他确实不了解个中的玄机,似乎对这个提议又有些后悔了。 没有人发话,都紧张地盯着赵云澜,这事谁也插不上手,只能等着他自己思量可行性。 赵云澜神色凝重,在没有找到沈巍之前,不受限制能联系上他的似乎只有这一条路,既然已经想到了,他怎么甘心放手,即使跟踪不了傀儡,他还是期翼着能得到回应。 “沈巍不会选择去近处,但以他的状态恐怕支撑不了他去太远的地方,祝红,你把主力集中到龙城范围、包括周边,还是那句话,从人迹罕至的藏身之所入手,另外,龙城有多少鸟不拉屎和寸草不生的地方,统统挖出来……我和老楚下一次地星!”赵云澜说着抹了把脸,开始收拾桌面,神色举止与几分钟前的他判若两人:“林静,所有这些还是交给你保管,只允许内部传阅,翻译过的一个字也不能外泄,你最好把它们都拆解了,留一份完整的锁保险箱里……还有,给我往远了查这些文字的出处!” “老大,你要下地星,正好,我这里有件东西要交给你!” 林静应声郑重接了手,转身快步跑回了他的实验室,拿了个黑不溜秋的小物件出来:“一个零配件,刚巧完工,不过还没机会试——套在你的黑能量枪口上用!” 赵云澜接住林静抛给他的“零配件”,捏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不解地望向他:“什么鬼,你还敢支配我的黑能量枪?” “别说得这么难听,不是我,严格来说是沈教授研发的,我只是把他变成了成品!”林静很耐心地给他解释:“你的黑能量枪出手就会要了地星人的命,这个装置用来削减它的杀伤力,只会令地星人暂时失去反抗能力,你不用忌讳,随时都能用,大致是这么个意思!” “沈巍……”赵云澜听着手力骤紧,仿佛又得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林静接着说:“这就是替你量身打造的,有言在先啊,我向沈教授承诺过,决不以相似技术研发任何同类产品,这样的武器,只此一枚,只在你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3章 113悔痛与真相(6) 量身打造、只在他手! 这就是沈巍时常跑实验室的原因吗?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为他做什么都默不作声,而他明明知他却不信他,还把他这些尽心竭力的“设想”指责为处心积虑的“设局”,如此恶毒的话究竟是怎么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怎能不教他寒透心! 显然,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物件,颇感好奇地围上赵云澜。 “老赵,这一枪在手,地星可就更没人能伤你了,你还不费力,沈巍真是什么都替你想到了!”大庆赞叹不已,同时对林静竖起大拇指。 “大人悲天悯人、高瞻远瞩,希望你懂他这份心!”楚恕之深知沈巍用心良苦,有意提点赵云澜。 祝红没发声,只是看着默然不语的赵云澜,男人的手暗中较着劲,发出清脆的骨节声,他是被人怎样地爱着、贴血贴肉地守护着,此刻又是如何地悔痛,便是再多说一个字都会教他当场泪奔! 赵云澜最后深深地闭了闭眼,喉结涌动着咽下了自己一手酿造的苦酒,没有时间沉迷在悲伤中,他要找到他,用更多的爱去挽回一切! 下地星,转瞬即达。赵云澜发现他原有的一些技能,这些天得心应手极了,包括使用镇魂令,如同一个迎风赛跑的人,突然间风止了,所有看似不经意的阻力都消失了! 摄政老官眼见镇魂令主大步流星地迈入地君殿,身后还带着个和他同样一脸不善的人,心里叫苦不迭。 赵云澜此时眼里装不下什么狗屁法度,他爱带着谁就带着谁——这架势,楚恕之喜欢! “老头,可有见着黑袍使?” 赵云澜开门见山,首问黑袍使,其实要怎么开口、怎么行事,他已经有了思量,但也没打算和任何人“客气”,不光如此,他这回真是来算账的! 老头一听就傻了眼,半天没回过神,赵云澜和沈巍两人各行其事,他夹在中间,虽不至于焦头烂额,但也终日提心吊胆,谁想这不按牌理出牌的镇魂令主说来就来,张嘴就是明刀明枪。 赵云澜对他向来没什么耐性,此时更甚,上前一步揪起老头的衣襟,恶霸似地咬着牙说:“见没见着人还用想——要不要我帮你想?” “令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老头吓得整截脖子缩了个没影,哭丧着脸求饶:“小老儿……小老儿不曾见过黑袍大人啊!” “不曾?今日不曾见还是往日皆不曾见?”赵云澜没松手:“说!敢有半字虚假,老子一枪毙了你!” “是,是,令主容禀,小老儿……小老儿据,据实,据实以告……”老头料想事已败露,吃不起这眼前亏,他被赵云澜拧得紧,装出一副吊死鬼的样子,翻着眼皮往外吐舌头。 赵云澜这才重手推搡了一把,老头一屁股跌坐在地,也顾不上喘口气儿,身子往前一伏,跪了个稳稳当当,两手撑地打着颤、低头回话:“是,是,是黑袍大人不让属下劳烦令主您的,令主明鉴,属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啊!” 老头只见赵云澜的鞋尖入眼,知道人就在头前立着,他又不敢抬头,不知会遭遇何等“灭顶之灾”,吓得开始小鸡啄米似地磕响头。 谁知赵云澜只是握住了他的一条手臂,也不怎么用力,倒像是在扶他,只听他不冷不热地幽幽说道:“那就是承认见过了,好说,好说……起来吧!” 老头抖抖索索地抬起头,顺着赵云澜的手力晃晃悠悠站起身,饶是一眼望穿眼前人憋了一肚子坏水、阴恻得骇人,却还及时摆出了一副如蒙大赦的颜态,感恩涕零地谄言道:“令主心明眼亮、通达明理,实乃属下之幸也,小老儿绝不敢有半句虚言,有问必答,有问必答!” 楚恕之在一边昂首阔立,惬意地看着赵云澜摆布那“眼中钉”,都快怀疑他是否真的已经被“解盅”了,不过他对此喜闻乐见,只觉得大快人心! 摄政老头做好了“有问必答”的准备,谁知赵云澜倒没急着拿捏他,话锋一转道:“黑袍使日前出门了,可我们眼下有急事找他商量,一时联系不上……老头,你可知道怎么找他?” “这……”老头又怔住了,这镇魂令主出其不意的招太多,他总觉得自己方才是被他诈了,他伸脖子瞅了瞅后边的楚恕之,一脸菜色。 “看什么看,问你怎么找他?”赵云澜不给他思虑的时间,陡得提高了声量。 老头顿时点头哈腰:“令主若是要寻大人,何不以蚊香传话?” 沈巍有心躲他,他若能“叫”得应,还会费这些周张么,老头哪壶不开提哪壶,惹得赵云澜又想拧他了:“不是说了一时联系不上吗……蚊香受潮了,不管用!怎么,我人都来了,你还要撵我走吗?” “岂敢,岂敢……”老头一缩脖:“小老儿倒也能施以傀儡传话,少则顷刻、多则两日,大人必有回音!” 要的就是这句话。 赵云澜冲楚恕之打了个眼色,又佯装门外汉,不紧不慢地问:“这是个办法,但我们着急,能跟去吗?” “跟……跟去?”老头一张脸扭得像憋了三天三夜的屎,为难道:“令主说笑了,傀儡本无形,出手便踪迹全无,这与令主使用的蚊香实为同理,怕是追踪无门啊!” “那我们怎么知道它一定能把信送到?耽误了镇魂令主的事,你负责任?”一旁的楚恕之接茬追问。 老头瞥了他一眼,不屑地生出几分硬气:“此术万无一失,至今未有出过纰漏!” 赵云澜低头想了想,又问:“若是没搭上话,可会回来复命?” “有去无回!”老头察言观色,觉出赵云澜确实是焦急万分,又讨好地补充道:“令主多虑了,只管捎信,大人若知道是您急着找他,想必无须等待,即刻便会现身!” “不用,别让他着急,你传你的话,别提我!”赵云澜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眼下他只管达到目的,随他怎么琢磨去。 老头苦哈哈地一瘪嘴,欲言又止,事已至此,他还能有什么主动权呢,但凭对方说什么是什么、要什么给什么就是了,只求早早完事,送走这两尊恶神。但他本意是不怎么希望黑袍使立时现身的,这两人多为一路,他里外不是人,对质现场,能有他的好? 赵云澜紧了巴几地凑着老头,看着他焚香祷告、念念有辞,不时便见一股轻烟冉冉飘升,他不由心跳加速、手心冒汗,既不敢眨眼,又忍不住窥向殿门外,仿佛他朝思暮想的人会随风而至,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正如老头所说,轻烟转瞬即逝,肉眼不可见。 楚恕之背着手脱出一丝只有他自己能觉察的细线,然而它也象一只无头苍蝇似的,撞了几个方位倏然打回,没入了他的掌心。 追踪果然不可行,唯余静待回音。 老头事毕见赵云澜好似掉了魂,木然瞪视着前方,不敢多言,遂埋低下头蹑步退开几分,恨不能也化烟而去…… 直到楚恕之靠近低唤了赵云澜一声,冲他摇摇头又瞥了眼摄政官,赵云澜这才回过神,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该过分失态!他斜眼瞅向那老头半晌,刻意看得他一脸抱恙、再也挤不出一丝假笑的时候,赵云澜心里开始翻账本,准备着借时要和他计较计较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4章 114悔痛与真相(7) 老头最后见这二人并无离去之意,想必是要等上一阵了,他知趣地先就给赵云澜搬来了一把坐椅,又假意体恤他道:“想是黑袍大人不在近处或是冗务缠身,未能及时回应,令主日理万机,寸时寸金,无须在地星滞留,小老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一有消息即刻通报……” “哼,你脑袋不少啊,我倒要看看是长得快还是掉不完!”赵云澜坐下叠起三角腿,架着手臂、摸着下巴,恶声恶气地说。 老头一听这是要动他脑袋了吗?霎时吓得魂不附体,眼泪鼻涕全涌了出来:“令,令,令主,脑袋开,开不得玩笑,开不得玩笑啊……” 赵云澜慷慨地送出脚底板,朝着他的头顶心就是一脚,毫不客气地把他蹬了个人仰马翻:“说,这傀儡传信你使过几次了,让我知道你背着我拿些不痛不痒的事由烦扰黑袍使,我现在就叫你身首异处!” “一次,一次!”老头拼凑起散了架的身子骨,摆正跪姿:“除了此次,就一次,实为人命关天的事才……才……” “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上报于我?”赵云澜横竖都拿着理,不给他留一点侥幸脱身的念想:“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老头满嘴苦咸,像被左右扇了两巴掌,没一边不抽抽变形:“是,是,是因那武金……此事黑袍大人早已知情,又曾出手相救,但他不日暴毙,事出‘突然’,故而小人才傀儡传信向大人禀明实情……” “武金是谁?黑袍使为何要救他?他又因何会暴毙?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他/妈的,你瞒了我多少,黑袍使凭什么任你差遣?” 赵云澜听着糊涂,对他所提的名字又完全没有印象,但闻沈巍出过手,便联想起他多次身体异样,也有这事儿的份,直恨得牙根痒痒,脱座上前一步拧住了摄政官的肩头,把人提了个半拉子。 “令主息怒,属下怎敢差遣哪位大人,那武金是您在地星亲手抓捕归案的犯人,他在牢里受病痛折磨、自虐成性,还胡言乱语,扬言要对您不利,黑袍大人才出手灭了他的喉音,另加缓他一时疾苦……最终是他不堪忍痛,撞墙自缢方丢了性命,与任何人无尤啊!”老头倒豆子似地一股脑全出。 赵云澜亲下地星抓过的犯人至今统共一人,他自然很快就想起来了,为了这么个自寻短见的犯人,不是这老头多嘴多事何以要劳动沈巍出手相救? “一个心术不正的偷盗犯,早已被我封印了黑能量,脱不了身、作不了恶,他骂我自该有我收拾他,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我还不至问你的罪,你倒去哄骗黑袍使,让他为你消灾挡祸不说,还让他出手救人,你安的什么心?有什么可救的?” “封,封,封印黑能量!”老头咋舌,心下终于明了那人何以会“无药可救”了,对着能随时能封印地星人的镇魂令主更是瑟瑟发抖,生怕赵云澜把这笔死人账也算到他的头上,此时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把抱住赵云澜的大腿,辩解求饶:“令主英武,有先见之明,可那人能量被封,全无自愈力、更无自制力,黑袍使大公至正、宅心仁厚,不忍见他生不如死,才施以援手,属下虽未及阻止,亦未有过半句进言,令主明察……” 赵云澜听出几分弦外音,突然想起沈巍说过,地星人失去能量的保护会很痛苦,也可能会死……他恍悟那日便是他得知武金已死,有感而发;按说自己无权处置地星人,而对武金却等同于施以极刑,于法不容,沈巍没有向任何人道明真相,更没有责问于他,封喉救人,说到底是在为他消灾挡祸,难怪他当时说爱他“有罪”,却原来这罪恶的源头在他这里! 赵云澜一刻悔思出神,老头捡着空当跪挪了半圈,隐约撤到他身后,惶惶不安地低声补充了一句:“黑袍大人亲谕,此事有任何干系,皆由他一人承担!” 赵云澜站直了,手握重拳,痛而不言,他不想揍任何人,只想揍自己! 他凭着一腔为爱人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接掌了地星,可地星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差点令他永失所爱的葬身之地,除了少数几个看得“顺眼”的,他对地星人是没有感情而言的,更别说是作奸犯科的案犯,他没惧怕过谁,行事也只讲求“摆平”,说出手就出手,从不考虑后果,什么法度、人情,就没真正放在眼里过,武金只是凑巧成了他第一个试验品……假使他早就掌握了予夺地星人能量的技能,只怕在海星抓获小喽啰时就会当场封印了事;若不是今天意外得知沈巍曾尝试救一个因他而死的地星人,他可能至今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几乎已经失去了原先那种“把人当人”、“一视同仁”的本心! 善恶分明没有错,可罔顾人命万万不该,因为他根本就不懂解封,想都不想就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无异于刽子手,沈巍在得知真相的时候,又该是如何痛心,他宠他、惯他,竟是以替他背负罪孽为代价! 带着这份迟到的悔悟,赵云澜想沈巍,此刻想到了极致! 他转身再次望向殿门,一眼无边,却没有爱人的踪影。 赵云澜退回座位,为了掩饰自己动荡复杂的心情,他突然很想抽一支烟,但最终只能摸出一根不合时宜的棒棒糖,他摩挲着没有放进嘴里,压抑着情绪刻显平静:“说说吧,黑袍使回地星,还办了哪些事……有没有我能为他分忧的?” 老头但觉是那句“黑袍大人亲谕”让他得以虎口脱险,抹了把汗,继续对向赵云澜跪着,谨慎作答:“黑袍大人原也不常回,约摸十日开外才露一次面,除了打理日常政务,余时皆在资料库里,近日入内耗时颇长,但大人来去无言,小老儿实在是不通内情。” “资料库……颇长为多时?可有人陪同?”赵云澜问。 “估摸着逾半日,且小老儿所见,皆是黑袍大人独自进出!” 赵云澜怎么想,都未离开沈巍“逾半日”过,他颇感疑惑,转头望向一直站在他身侧的楚恕之,楚恕之微低着头,不知沉浸在什么里,话倒是没落下,对上赵云澜的眼,随即摇了摇头。 赵云澜突然想到地星无昼夜,于是又问了老头相关的细节和时间跨度,心里就有了猜测,如他所料不差,便是从沈巍险些“伤了他”的那场恶梦以后——为了不误伤他,他竟然连觉都不敢睡,难怪形容憔悴、终日无精打采了,可他却正相反,睡眠充足、神清气爽,枕边人去而复返,他竟一次也没有醒过…… 知道沈巍隐瞒了很多事,这一场问话,赵云澜原本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真相层层剖开,他还是觉得自己负荷不了了,看似长久以来一直在受他保护、被他藏在身后的人,却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护了他那么多次,他比谁都亲近他、了解他,却怀疑他的动机、误会他的心意,难道非要说出口,才懂他的心吗? 赵云澜呼吸困难,手脚发凉,心痛程度仿佛沈巍正在承受锥心之痛,他感同身受着——想抱他、想吻他,想给他温暖、想照顾他、想陪着他……发疯一样地想! 可是,沈巍不愿见他,他带着伤痛远远躲开了他,赵云澜觉得如果他会出现,他此刻留在地君殿也只会让他望而却步,而且沈巍安然现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能等来只字片语的回音已是上天垂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5章 115悔痛与真相(8) 赵云澜此番查问的意图已是相当明显,为免惹人猜忌他与黑袍使之间有了嫌隙,已不便再予深入。 赵云澜起身贴进摄政老头逐字逐句,清清楚楚地放话道:“老头,你给我听好了,我暂时不离开地星,黑袍使如有音讯,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通知我,但如果错过了、延误了,我要你的命;再提醒你一句,只要有我赵云澜一日,但凡有人敢伤他、欺他、对他存半分歹心,我必把他挫骨扬灰以儆效尤!” 几句胆壮气粗、任情恣睢的话搭配一副吃人的表情,堪称凶残,老头吓得直哆嗦,但看他打算走人,两手捂住膝盖一边起身一边点头哈腰,却是早已准备好了“临别赠言”,张嘴即来:“令主只管放心去办事,其余属下自会打点妥当,您与黑袍大人对我皆有再造之恩,小的这颗脑袋不值钱,但一片忠心日月可鉴,绝不敢再有所欺瞒……” “呸!你的心也不值钱,还有你这张嘴,臭得很,没见这地星日月无光,那是叫你给熏黑了,再敢谄媚一个字,老子现在就……” 赵云澜极其鄙夷,毫不掩盖尽露言表,他不由自主地探手摸上自己的黑能量枪,很是有试枪的冲动……枪通常放在他的外衣内袋里,而镇魂令总在最贴身的胸袋里,他在冲动之下,有过一瞬选择性的犹疑,最终放弃了镇魂令,而在那一瞬,他已经完全领会了沈巍的用意,他要守护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也包括他的初心! 老头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精,赵云澜这一探手摆明了是个摸武器的动作,他畏惧的又岂是只有镇魂令一物,怕是拔什么都要命,吓得腿一软,扑通又给他跪下了,他一身“本事”全在嘴上,偏偏两主全不吃这一套,遇上黑袍使还能站出个人样,可遇上镇魂令主,不是矮一截就是掉半身,有命在就阿弥陀佛了! 赵云澜原就不是什么善茬,临走见这老头又凑到了自己脚门前,有踹不踹是猪头,他像对着绊脚讨嫌的垃圾筒一般,毫不犹豫地发泄了一脚,成全了他的“忠心”…… 暂时不离开,是因为有所牵挂,赵云澜无心在地星行走,只想找个僻静之所呆上那么一会儿,楚恕之把他带去了往日和沈巍相约的地方,两人找了方石阶并肩而坐。 “老楚,你的意思是你从没进过地君殿?”赵云澜问。 楚恕之点头:“大人向来奉公正己,地星只怕没人比他更守法了。” 赵云澜望着眼前的石子地皮,张了张嘴,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最终鼓起了勇气,低声问道:“一个人,从来只有他一个人吗?他,他是怎么……我是说他的眼睛……?” “你是想问大人是怎么查资料的吧,其实……” 楚恕之扭脸看他,赵云澜低着头,像是闭着眼,虽然光线不怎么好,但他觉得他耳朵红透了,架在腿上的两只手裹着拳头,显得十分紧张,楚恕之不知为什么竟又生出了快感,因为他又能替沈巍“扳回一局”了:“其实你那天说得没错,大人是‘装’的,但他不是装‘看不见’,而是装‘看见’!” 赵云澜僵扭着脖子稍显艰难地转向他,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又像是被他吓到了,脸上呈现出一个憋哭的表情。 楚恕之却不想看他了,错开他的眼神,再开口的时候,倏而收起了方才那股“欺负人”的语势,相反沉重了起来:“他为了某些事、某些人,会强迫自己开眼,代价是他会失明,失明你明白吗?没有光、没有颜色、没有气流……黑暗,只有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他不外出、不散步、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他只在自己熟悉的范围内和熟悉的人打交道,等着慢慢恢复,然后再开眼、再失明……赵云澜,他为你开过几次眼、他是不是真瞎,你就没有一点感觉?你误会他,不是他手段高明蒙蔽了你的眼,而是因为你不信他!” 赵云澜哑口无言,他从来不知道,沈巍每一次开眼是那么地珍贵,而他错过了什么、又让他看了什么?他回想起那日沈巍看他的眼光,温柔、深情,可当时的他却只觉得愤怒、受伤……他不信他,他居然连他的“眼睛”都不信,还配拥有他的感情吗? 是疯了吗?是被暗能量侵蚀了吗?那一刻忘了他是谁吗……可他是清醒着的,他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拿什么样的心思猜忌他、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他……当时他怎么就没害怕过会失去他呢? 这个地方确实很僻静,没什么主建筑物,也没有人走动,显得有些空旷、萧索……楚恕之没再说什么,赵云澜驼背压头,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个打盹的老人,无声无息、死气沉沉——十分应景! 过了很久,赵云澜才“睡”醒,他直起腰做了两次深呼吸,地星的空气一定让他不怎么好受,原本是想透口气反惹得呛咳了几声,他下意识压手到胸前的时候,忽而想起了什么,而后掏出了那枚独一无二的“零配件”。 赵云澜呵了口气在上面,像打磨宝石似地,隔着衬衣在自己的心口反复擦磨,直到黑黝黝的金属体能反出人脸来,才又取出了黑能量枪,一脸正色地扣了上去。 楚恕之见到他摆弄那杆可以立毙地星人的武器,从方才起就憋闷在胸腔里的一口气不吐不快:“你那日对我使出镇魂令,也是想要封印我的能量吧……赵云澜,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 赵云澜没看他,依然专注在自己的手上,几乎是平静地说:“老楚,我其实不会解封,沈巍若不出手,我已铸成大错,他救了你一命、也救了我一命!” 听到赵云澜亲口说不会解封,楚恕之内心的讶异并不比当初的沈巍小,当真是死里逃生了一回,换谁都没法波澜不惊,另则相比于赵云澜发了疯地想要弥补,楚恕之是发了疯地想要报答,可现在沈巍丢了,眼前这个人他终究也无法仇视到底,现下依然只能把这份绞心绞肺的痛楚发泄在嘴上:“哼,大人只救了你‘一’命吗?” 赵云澜抽了抽嘴角,无限自嘲:“这仇你该记,等找回了沈巍,我任你发落;若是救不回他,你也别留我这条命了!” “想借我的手寻死,你想得美!”楚恕之两手后撑支着上身,极目远眺,假意漫不经心地像在聊一件无关紧要的锁事:“不过你放心,我不记你仇,非但不记,我还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赵云澜闻言搁下佩枪,再次扭脸望向他,楚恕之的话缘由并不难猜,但他想听他说完整,那种感觉有点像打预防针,虽然怕疼,但还是想挨这一针。 “大人那日最后命令我做的事……是让我像护他一样护你!”楚恕之终究没忍住,但他也还是良善地犹豫了一瞬,也许是因为这把“刀”过于锋利,不肖使力就能见血封喉! 赵云澜果然又半死不活地沉默了,他扭回头机械化地擦拭着自己的枪,没掉一滴眼泪,他没脸哭,也没人心疼他了! 地星无日月,不计分秒,无感昼夜,谁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楚恕之突然说:“大人见过他!” “我知道!”赵云澜淡淡地应声。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6章 116我是赵云澜 夜尊,沈巍见过夜尊。 这在赵云澜首次下地星找沈巍的时候就知道了,因为他第一站就去了所有的禁地,而在那里也询问了守封的哨位,沈巍经历了什么,那座新堆砌起来的石山足矣说明一切,如此大手笔,会令他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也不难回溯,之后从特调处的几人嘴里了解到更多以后,前后因果很容易就串联起来了……赵云澜最终没有靠近山河锥,一来他没多余的时间分给“那东西”,二来他不想辜负了沈巍的用心! “我们是不是该回地君殿看看,你信那老头?”楚恕之等得有些焦急。 赵云澜没吱声,起身走出几步,从地上挑捡了几块棱角锐利的石头后绕了一圈,找到一方能刻字、又不失为相对隐蔽的平面,专心致致地刻划起来。楚恕之走近了看,发现他刻的并不是“字”,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图案。 “很多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拥有这些技能,它们突然就在脑子里了,和封印一样……这个图案是一种印记,以这个点为中心,我能感应到有限范围内的异常能量波动,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就算是防患未然吧!”赵云澜向他解释道,自从有了这个意念,他每到一处都会做这件事,无异于在地星布下了天罗地网。 楚恕之见他手势沉稳,落刻娴熟,心有所动地说:“赵云澜,大人说过,你和镇魂令都是非比寻常的存在,你可能肩负着掣制地星和黑能量的使命,和镇魂令完全融合,你会变得更强大,所有的谜题也会迎刃而解……” “不用说了,我现在做的事只是举手之劳,关于融合,在找到沈巍之前,我没那个时间和心思;如果我失去他,那将是最后一件我会去做的事,届时,圣器归位,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爱谁谁当这个镇魂令主,我是赵云澜,沈巍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就这点出息,别指望太多!” 赵云澜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刻面,他出口平铺直叙,神色波澜不惊,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天地人神都不可撼动的倔强、这世间没有哪种力量能改变他心意的坚定! 楚恕之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真切地嗅到了一丝属于黑袍使的性情,也许是孤勇、也许是淡然、也许是坚贞不渝……那就是一种感觉,说不上来的感觉。 赵云澜刻完最后一笔,转身就丢弃了满手石头,他没在成品上多流连哪怕半秒钟,仿佛刚刚费力完成的一切已然与他无关。 “我当然不信那老头,但沈巍如果踏进地星,我会比他更早知道,至于回音,量他没胆瞒报!” ——原来他心里,从未有一瞬不念着沈巍! 最后两人离开前,又回了一次地君殿,不出所料,沈巍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音讯! 摄政老头再一次被镇魂令主收拾得服服贴贴,生无可恋地目送二人离开,他急于“交差”,对尚未收到黑袍使的回信,比赵云澜更焦虑万分…… 两人回到特调处,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查问其它几路有无进展,结果同样令人绝望! 赵云澜把自己锁进小单间,窝在沙发上,蜷身抱头饮泣。 一天又过去了,他不知道还要苦熬多少天、多少个时辰、多少分多少秒,才能见到自己的爱人,他坚信他活着,却不敢想象他怎样活着;他坚信终有一日能找到他,却不敢奢望他还能拥有“从前的”沈巍!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赵云澜维持着不变的姿势,手脚已然麻木,泪水已然干涸,暗沉沉的夜里,仅有的一缕光亮来自窗外惨淡的月色…… 他缓缓坐起身,从百宝箱一样的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件久违了的物品,摊开掌心,在暗夜幽光下注目了片刻,而后送到嘴边轻轻一吻,夜深人静时格外清晰的按钮轻响后,一个熟悉的身影霍然伫立在他眼前,宽袖长袍、面容半隐。 赵云澜深情地凝望着“他”按下定位钮,随即伸出了手在虚空中穿过“他”薄雾一般的袍袖,探寻着“他”的手,他仿似被“他”牵引着站了起来,迈近两步贴面而立—— “沈巍……沈巍……你碰我、你摸我、你抱抱我,我是你的……” “你找了我一万年,怎么就舍得放手……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把你气走了、我把你弄丢了……” “我想你啊,沈巍,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我舍不得你……别离开我,别抛下我,别把自己藏起来,我心疼啊,我心疼得快死了……” …… 赵云澜最后在沙发前的地板上,轻唤着沈巍的名字迷迷糊糊地睡了一阵,睁眼时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而陪伴他入梦的“他”已经消失了……他彻底清醒以后去找了林静,除了让他更换“他”的电池,还吩咐他办了点其它的事。 两日转瞬即逝,傀儡传信石沉大海,谁也不敢深想,沈巍为什么没有给回音。 赵云澜确定这条路走不通,事隔三日又带着楚恕之下了一次地星,但他本人没有出面,只让楚恕之去地君殿给摄政老头传话、切断他的无端猜忌。楚恕之谎称赵云澜已与黑袍使取得了联系,且他二人有要事出行,如有急情呈报镇魂令主,违令者死! …… 沈巍消失的第十天,各路人马仍在徒劳奔波、搜寻无果,但谁也没有放弃,加上能排除的逐步排除,范围越缩越小,寻人的步伐实际上是在成倍提速,赵云澜所说的“鸟不拉屎”、“寸草不生”的地方表面上看也并不存在,他综合分析了已经覆盖的区域,第二次锁定目标——深入洞穴。 龙城不大,也没有排得上号的险山恶水,但周边山地环绕,撇除原住民相对密集的地区,大大小小已知和未知的洞穴怕也不下百余,“深入”谈何容易,好在赵云澜并没有因为过分焦急而乱了阵脚,相反在人前端持着一份凛然的镇定,大胆推论、迎难而上,心无旁骛地把控着这场输不起的仗! 唯有在没人的时候、与“他”独处的时候,他才卸下所有的伪装与坚强,呕心抽肠地呼唤他的名字,拥抱着无边的寂寞与悔恨,泪眼入眠。 午夜梦回,赵云澜无数次幻想过沈巍会来偷偷地看他一眼,他无数次闭着眼睛倾听、感受,期望着他的气息轻洒在脸上、等待着那双熟悉的手抚触发丝、痴念着他的双唇印上额头,然而睁开眼,只有那个飘渺的、永远无法抓牢的虚影默然相伴……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有的恐惧在加深,新的不安接踵而来。 赵云澜一直理智又固执地深信沈巍活着,因为再重的伤都及不上心间一锥、尽释能量;万年前他掉入地缝、埋身海星,最后也安然回归,仿佛只要他一息尚存,就有望被时间“修复”。 可是,当初沈巍有信仰支撑,还有和昆仑的约定始终羁绊着他,这一次呢——因为镇魂令主的接力,他交付了自己的信仰,又因为赵云澜的“舍弃”,他斩断了所有的念想,无可追寻、无可期盼,绝望中停下了脚步…… 赵云澜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再也不敢往下想,他甚至希望沈巍消失以后就再没醒来过,因为带着这份无人排遣的绝望,意识恐怕只会让他提早终结自己的生命! 时间,一切希望都绑在时间上,如果可以,他祈求时间晚一刻“修复”他;如果他醒了,他祈求时间晚一刻恢复他的意识,好让他无力再对自己下手!除此以外,赵云澜还向上苍祈求——别让他痛! 贪心吗?荒谬吗?多么可怕的欲念! 在找回沈巍之前,赵云澜竟希望他的身体“死”一般地沉寂着!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7章 117出城 十天,十五天,二十天,时间撕扯着希望,绝望的裂口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赵云澜已经开始想,如果一辈子都找不到沈巍了,难道他就要自欺欺人地苟活一辈子吗?可沈巍找了他一万年、等了他一万年,他的一辈子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他爱的人没死,他就不能死;死落黄泉也不饮孟婆汤,或者,他还可以像汪徵那样靠山河锥凝成能量体,永远留在这世间找他、等他,因为他死也不舍得放手! 一场争分夺秒、力求速战速决的战役,不知何时已经演变成了持久战,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期而至的消沉,步步紧逼,消磨着所有人的信心和斗志,赵云澜不得不开始着手部署龙城以外的区域,天大地大,他没有方向,也没有策略,不甘心听天由命,却又不知道拿什么和时间赛跑…… 赵云澜白天硬扛,晚上又失眠,没日没夜地研究地图、史地文献、失踪人口寻回案例、甚至还包括古老的占卜术;长桌上堆满了书籍、资料、各式各样的手稿,还有干粮……特调处夜夜灯火通明,三三两两地轮番留岗,大家伙除了陪他熬,更多地是为了群策群力、各人都在想方设法为彼此排忧解难,乏了困了,随便挨着哪儿倒头便睡,心情再低落也没有一个真正松懈,都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祝红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高频连线,随时跟进寻人进展,为赵云澜提供数据和排查依据;在外的各个哨点即使什么消息也没有,同样会实时通报,让心心念念的人至少知道各条线路的动向。 …… “你说什么,说清楚,时间、迹象、体貌特征、具体方位……” 祝红贴着电话,两句话才出口,一个人影已经豹扑翻过长桌落到了她的面前:“人怎么样?什么情况?” 赵云澜的大动作惊醒了伏睡在桌边的林静和郭长城,两人霎时挺立,睡意全无,同样眼冒精光地盯着祝红。 祝红没有让赵云澜抢走电话,同时摆了个噤声的手势:“嗯……嗯……要多久……知道了,我等着!” “等什么?等多久?是他吗?是他吗……”赵云澜见她撂下了手机,拧住她的胳膊急问。 祝红对视着他,语速极快却又因为兴奋不怎么连贯:“应该,应该是找到了,但……但没见着人!我是说还没‘人’去证实……证实……唉,总之,现在有方向没坐标,定位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用不了太久了!” “没见着人……没见着人……”赵云澜抓挠着自己的头皮,紧张得满地打转,这是二十多天来第一次有消息称找到了沈巍,他没法不激动:“在哪儿?方向,我是说大方向?” “赵云澜,你先镇定!” 祝红绕过他,自己也不太镇定地扑向桌面,从杂乱无章的纸堆里翻出地图,林静急忙替她抹出一片空位,地图一摊开,祝红看了几秒钟,似乎是有些傻眼,最后锤桌子道:“一路向北出龙城,不算很远有一片山区,消息是从那儿传过来的,人应该在山穴里!” “这儿吗?”赵云澜接着祝红的话落手在铺开的地图上画了个圈,却没等她看清楚,就已经叠了起来往衣兜里塞去,同时面向林静问道:“老楚在哪儿?” “往北就对了……你要现在去?”祝红问管问,但她也知道没得可理论也拦不住了,转身提起自己的大衣便往身上套。 “嗯,我去接他,我现在就出发去接他!”赵云澜紧张得脸色煞白,唇齿打着颤,但他异常清醒,也异常有理智:“林静和老楚跟我,把死猫叫回来,他和小郭你留一个带一个,替我把家里收拾妥当,懂我的意思吗?” 祝红咬着唇没接话,沈巍生死未卜,她害怕眼前这个男人遭遇极端变故,一去不返! 赵云澜此时一眼就看穿了她,刹那间沉住了气,他迈近祝红,竟然很温柔地替她把搭了半调的外套裹严实了,又耐心地一个一个系上扣,但他只看着自己的手,没和她对眼:“傻丫头,别瞎操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带他一起——我不骗女人!” 祝红的眼泪霎时就下来了,假意嗔怒拍掉了赵云澜的手,吸着鼻子说:“信你一回!你放心,家交给我;一有消息我立马给你传信——不许不回!” …… 在赵云澜张罗着打点出行必须品和一大堆可能会用上的装备和零碎物品时,楚恕之已经被林静的电话叫了回来,他个人什么也不用准备,轻装上阵,唯有一颗心沉重得像被压在了山下。 “楚哥……”郭长城抽了个打下手的空档,红着眼、瘪着嘴,一副依依不舍、情意绵绵的样子和楚恕之搭话:“你……你手机还有电吧?” 楚恕之不露情绪地望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不用挂心,不是打仗,只是去接人,我会把他们都带回来的!” 郭长城莫名地出了一口气,仿似有了他这句话,便只须等着替他们接风洗尘,别的什么也不用多想…… 赵云澜去洗手间,就着凉水草草地梳洗了一番,把另外一身干净的衣服也塞进了背包里……二十分钟后,各就各位,红色越野头灯骤明、照亮了前路,披星戴月一路风驰北去。 赵云澜自己开车,命令林静在车上补觉,养足精神,因为回程一定更艰难,而他不可能再开车。 男人目不斜视,稳稳地把着方向盘,只关注行路和导航。出龙城约摸就要废掉大半天时间,再往下,就算有了坐标,也不是件驾轻就熟的事,入山更不用说,多半要靠两条腿,离真正找到沈巍,还有很长一段路! 凌晨时分,街面冷清,行驶几乎畅通无阻,赵云澜一路升档,车像被扣在硕大的风槽里,呼啸穿行,窗外的景物模糊倒退,时间拉扯着夜的帷幕,压缩进身后的黑闸子…… 赵云澜满心只想着早一分钟、早一秒钟飞奔到爱人的身边,然而还没出龙城,天光乍现,这一夜转眼就没了,他只觉得时间飞快,什么都掌控不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没办法静下心来,长时间压抑着的、对未知的恐慌在体内升腾,仿佛白昼一灌进他的身体,就唤醒了被迫沉睡的纷乱心绪。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有空隙胡思乱想,赵云澜停车把方向盘交给了楚恕之,自己坐到后坐,和一觉睡醒的林静清点、研究手边各种不知名的装备,这些大都是林静闲暇时研发的各种小玩意儿,平时在赵云澜眼里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但非常时候以备不时之需,他全体打包带了出来…… 快要到达龙城边区的时候,地理坐标适时传到了赵云澜的手机上,紧接着铃声就响了。 祝红在电话里没扯一句殷殷关切之类的闲话,只清晰明了地传达了方位说明,并告诉赵云澜踏入山区后,会有亚兽族人为他们指路,目的地是无人区,最后上山的路不好走,费时耗体力,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 赵云澜挂断电话,嘱咐了几句,倒头就睡,没想任何事。 两小时后,四个轮子终于滚出了龙城边境,朝向坐标长驱直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8章 118入山 赵云澜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祝红所说的“不算很远”的山区。 这里是一片典型的城区交界地,设施匮乏、人烟稀少,早早地就已经前不巴村、后不着店,车一拐进山地,就算正式踏进了无人区,连空气和温度都有显著的体感差异;起初地面不平坦也不崎岖,还能减速行进,但跑出没多久,地势陡拔,车轮开始打偏,磕磕碰碰勉强撑过十几分钟,几乎就没有能通行的路了,赵云澜当下就决定下车徒步,他不能冒险让车抛在任何一处。 一下车,林静就被阴湿的山风吹得浑身一机灵,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赵云澜放眼四下,山头攒立、密林参天,百步之内雾气缭绕,不止路不好走,能见度也很低,他想了想,最终决定和楚恕之两人入山,一来保存林静的体力,二来有什么变故不至于全军沦陷、找人的最后要被人找! 林静在赵云澜身上安了追踪器,以防万一;楚恕之放出傀儡小人,既为探路也为识路。 赵云澜背了一个十分鼓塞的包,好在他沾手的都不是重物,拖不了后腿…… 入了野林子势必循径而行,这种时候用指南针没什么意义,手机信号也时有时无,赵云澜握着林静的微能量报警器和不知管不管用的定位仪,没几分钟就被带得晕头转向,他正想试着给祝红发条消息,头顶一阵沙叶声,抬眼望去便见两只青羽雀鸟绕枝盘旋,似离非离,始终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跟上!”赵云澜提示楚恕之,想必这就是祝红所说的“亚兽族人”了! 楚恕之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有了指引,山间穿梭同样如履平地。赵云澜深一脚浅一脚地紧随其后,因为算不上有路,脚下不是山石就是泥坑,还得左避右闪地绕行上坡,体力消耗确实奇大,若是放在以前,恐怕走不上半小时他就要气喘如牛,就地歇菜了。 这片山林有多大、多蜿蜒,脚程不慢的两人简直是在实地丈量,结果将近两个小时,头顶的雀鸟仍在不知疲倦地迂回盘旋,赵云澜渐渐开始沉不住气了,沈巍就在离他不远的山穴里,可他直到现在连山门都没摸到,时间不等人,林间本就乌濛濛的,再要耗上两三小时,只怕天又要黑了……他一着急,没留神踩在了一段凸起的树茎上,脚下打滑失了重心,摔了个狗啃泥不说,还一溜往下坡滑。 楚恕之听闻声响,回头见赵云澜甩出去一大截,出手滋出傀儡线拦腰牵住,才折回头去扶他:“没事吧,这就不行了?” 赵云澜极其狼狈地翻身坐在泥地里,搓掉手上的土渣,吐了口唾沫碾开,算是清理了被山石擦出的几道划口,松着自己发硬的小腿肉,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要不……歇会儿?”楚恕之解下一瓶纯净水递给他。 赵云澜接过水一口气干掉整瓶,动作迅猛地站了起来:“歇完了!” “我们已经到山顶了,既然把我们带上来,入口一定在附近某处,就快见到大人了!”楚恕之给赵云澜打气,他的傀儡小人不受步伐限制,比他早一步出了林子,因而他知道这条山路快到尽头了。 赵云澜确实很需要他的这句话,眼下已经没有什么比入口近在眼前更能令他振奋的了,最好能赶在天黑之前找到沈巍、下山,上了车就不怕走夜路了。 楚恕之卸掉了赵云澜身上的包袱,把剩下的三瓶水也硬塞了进去,背在自己肩上继续赶路。 正如楚恕之所说,此后没出半小时,两人眼前终于见到了开阔地。 山其实并不算高,山顶却没有想象中一目了然,怪石嶙峋、山壁环绕,脚下杂草丛生,也没见着哪里有开口处。 人一冒头,两只带路的鸟雀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不一会儿就没入了远处的山林间。 山顶的气温很低,两人数小时不曾停歇,至此皆是一身汗,山风透寒,底子稍微差点,立竿见影就会得重感冒。赵云澜反而解开衣领,像唯恐声音不够敞亮似的,露出整截脖子,扯开喉咙大喊:“哪儿,在哪儿,有没有指路的?” 像是在响应他的号令,赵云澜只觉得草石松动,脚下有什么东西翻涌作响,他还没看仔细,长排长排繁茂的杂草不知怎么,就像被人踩踏过似的塌出好几路羊肠小道,赵云澜想都不想抬脚追了过去。 每条路都伸往同一个方向,尽头是一面山壁,横亘千米、连绵起伏。 可到了这里,地下就没了动静,显然,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赵云澜一时难以自控,倏地张开双壁,扑向面前冷硬的石壁,贴脸低唤:“沈巍……沈巍……你在里面吗?” 楚恕之沿着山面来回跑了一程,回到赵云澜身边稍稍有些急喘:“没有入口,我们得找个点打进去!” 闻言,像壁虎一样粘趴在嶙壁上的男人刹那间就收敛掉了激荡,行百里路半九十,还没到能松劲的时候。赵云澜撤身观察了片刻,场景似曾相识,但比起当初在西北收复山河锥的那一次,这里的山面凹凸不整,参差不齐,哪儿看着都不像是入口。 两人先卸下装备,赵云澜冷静地从背包里翻出一件类似于声纳探测的神器,用它来摸找可突破性较大的区域,楚恕之也驱使傀儡贴近石壁,那魔性的小玩偶像个真人一样仿佛也在侧耳倾听。 打探的结果可能不怎么理想,赵云澜眉目深拧,显得很沉重,他为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感到无奈:“先试一次……老楚,你应该可以吧!” 还能不可以吗,到了这个时候,只要里面是空的,死也要破山! 过程比想象的困难,而且没有结果——楚恕之连发了三四回力,壁面连条缝隙都不显。这座山体浑然无漏、中空不可测,必定亦从未有人进入过——或许,这正是沈巍意念中想要到达的地方! 赵云澜:“停手,老楚!” “我还没使全力……”楚恕之不愿放弃,也不能放弃。 “我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万一有波及,你不怕意外伤到他吗?” 这句话充分显现了赵云澜比楚恕之更周密的思维逻辑,他其实是最想见到沈巍的人,但此时却比表面上看起来更有耐性,也更沉着镇定! 楚恕之泄了力,不甘心地四处盘摸着,他们匆忙出门,根本没顾及到任何可能面对的情况,至此,已经大大出乎赵云澜的意料了,在有什么大动作前他必须先确定“人力”是否可能攻克眼前的困境,幸好,相对于密林,山顶的信号还算稳定,没有迟疑,他拨通了祝红的电话。 “先告诉我,沈巍是不是在里面?” “确定没有入口是吗?” “凭我和老楚两个人,能进去吗?不伤到沈巍——我要足够明确的答复!” 赵云澜一连问了三个重中之重的问题,等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你的人在里面;没有入口;你们所在的点是山外离他最近的地方!”祝红也没有迟疑,显然她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而且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赵云澜,你们恐怕暂时进不去,等天黑吧,让老楚先省着点力,还有,记得进去以后再照明!” “等天黑!”赵云澜在心里无力地长叹一声,抬头望了望天,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只希望它下一秒就能黑透! “过不了多久……忍忍!”祝红除了安慰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赵云澜挂断电话转述给楚恕之,又打给林静报“平安”,最后两人贴着山壁席地而坐,巴望着干等。 楚恕之收回傀儡小人,拿在手上漫无目的地梳理着,就好像在安抚他一路辛苦打前阵……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9章 119近在咫尺 赵云澜出神地望着天,这么一停歇,他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什么都不想。 沈巍要离开他的决心是有多大,才会对自己下了“死封”,不留一点声息在这世上,形同隔绝了他的世界!今天,如果不是靠着特殊的手段、有这些藏形匿影的生灵辅助,他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别说什么时空相隔,仅仅是这大自然的屏障,一个凡人都无力逾越——他竟然“有幸”深刻地体验了一回“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你的人在里面”——赵云澜回味着祝红在电话里说的话,他想她已经确认了沈巍的身份,那么他们相当于近在咫尺了!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藏身于此会是什么状态?赵云澜最先想到的是沈巍是否有意识,因为他害怕他醒着——山不会长脚跑路,但人能进就能出,如果沈巍听到了什么、觉察到了什么而再次离开,恐怕真就别想找他了! “老楚,你的傀儡能听多远?我是说能听出里面有什么动静吗?”赵云澜猛地一个翻身扑向楚恕之问。 楚恕之觉得不能,因为经过刚才的尝试,他可以肯定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但他猜得到赵云澜的忧虑,出于体念,还是扬手送出了傀儡:“试试吧!” 所谓试试就是摆个样子,好歹显得还有那么点事可做,多少也吸引几分注意力……赵云澜起身学着那小人的样子,同样贴上了半边脸做无用功,其实傀儡听声不用耳朵,楚恕之特意把他拗成这么个模样,不过是替赵云澜求个心理安慰。 赵云澜也没在真听,因为什么也听不到,但他就愿保持这个姿势,假想与里面的人隔山相联、共同呼吸! 无能为力的等待只能靠这自我麻/痹式的坚持,聊以掐度…… 祝红说等天黑诚不欺人,果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赵云澜才听闻周边传出了西索异动。楚恕之也闻声惊起,两人同时弹起,离开山体一小段距离,在黑暗中凝视着山壁。 如果不是知道来得是“援兵”,光是听一片突然响起的“滋滋”声直叫人头皮发炸。 赵云澜从未见过眼前这种动物,体形貌似叶片,薄薄的一层,似甲非甲,似鳞非鳞,叶脉似的筋络里好像有液体在流动,悠悠地散发着荧光,勾勒出黑暗中的身形轮廓……它们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密密麻麻地攀爬在山壁上。 “这玩意儿能开山?”楚恕之忍不住发问。 “先看看!”赵云澜也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没理由不信祝红,而且直觉告诉他越是匪夷所思,越会有意外收获! 成群的叶片虫总是朝着统一的方向,像有组织似地涌来涌去,它们好像是不太满意赵云澜面前的这片山壁,过了几分钟,竟全体掉头撤离了。 两个目瞪口呆的男人只能跟着它们跑,来回折腾了几程,这些奇特的生灵突然散开,像排兵布阵似的落定不动了。 “这……这什么意思,又要等吗……真不如挖土进去!”赵云澜无心观赏奇景,他实在是等怕了,时已入夜,要不是害怕惊动或误伤沈巍,他已经动了滥用职权去调兵遣将,“暴力”开山的念头了。 “有门儿,看那边……”楚恕之眼尖,发现几片竖立起来的“叶子”,像是正在往山壁里插/入。 赵云澜也看见了,只一会儿,所有的“叶子”都呈竖立状,渐渐嵌入了山壁中,原来它们是在考察完地形后见缝插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打破黑暗只需一线光亮;无坚不摧败于一隙! 约摸有一盏茶的时间,所有蠕动着的荧光被山壁吞噬,赵云澜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喊道:“老楚,你再试试!” 楚恕之对着方才光源最密集的一片山壁抛出傀儡线,覆盖出着力点后全力抽手一拽,奇迹真的发生了,山体表层的山石如同无数面崩裂的钢化玻璃,碎落下来,露出零星几个光点,显然更多的“叶片”已经又深入了。 这大概是赵云澜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漾起了笑意:“太好了,太好了,别停手,老楚,有多少力统统给我使出来……” 楚恕之哪用他说,摸清了路数,弹无虚发,可能是因为那些叶片虫陆续插/入,有先有后,快的已经穿透了山壁,他使出同样的力度,竟能一次比一次剥落得厚实,令人信心倍增! 十几手后,一声清脆的破空响,紧固的山壁终于被洞穿,破口处的厚度足有半丈余! “山门”一开,两个男人抢食般地往里扑,毫无悬念地被卡在了没有崩裂到能同时进入的不规则洞口…… “让你!”楚恕之比越云澜多探进去小半个身体,但他还是决定让位,不和当下近乎失控的“火箭头”争这一分半秒! 赵云澜不客气地蹭着楚恕之往里窜,他还就要争这一分半秒,除了想第一个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更害怕稍有迟顿就会再次失去他! 等终于卡进了山穴,赵云澜才发现所有的装备还在洞外,他连个照明工具都没带在身上,那些开山的光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洞里的黑酷似失明的黑! 赵云澜没想着回头干什么,他一下就扑到了地上,像个真正的瞎子一样,四处爬摸着往里探,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楚恕之进来打开手电,照亮了洞穴! 这一亮,两人同时傻眼了! 山穴可谓极其开阔,上下奇石突兀,或粘连成柱、或势如拔锥,纵横交错形成大大小小的罅漏;能落脚的地方碎石累累、遍地尖锐,还一踩一塌,仿佛哪哪儿都有可能是陷阱……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这个封闭空间打造成了一个四通八达却处处隔着阻碍、藏着危难的险峻之地。 最重要的是,极目不见沈巍的身影,更不知从何找起! 楚恕之拎起趴在地上一时看傻眼的赵云澜,很想踹他一脚:“都进到这儿了,还墨迹什么!” 赵云澜骤然从猝不及防的心里落差中回过神,从他手中接过另一个手电打亮,恢复了理智:“找人,留意着点,别放过任何不寻常的痕迹;还有,咱俩不能走散了,耗不起……” “傀儡跟你走,散不了!”楚恕之说着指了个方向,示意和赵云澜分头行事。 虽然脚下不稳,但好像并不会真的陷下去,赵云澜试了几步,便放胆加快了步子。 他上衣一侧袋口别着的那支像笔一样的微能量探测仪,自从切断了来自楚恕之的那一路,至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大致能说明他们进来以后,沈巍没有离开过。 手电光在这扭曲、复杂的洞穴里显得极其微弱,随处都在被吞噬,原本还能透过罅隙看到楚恕之的身影,距离一拉开,随着地势起伏,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了纸人一般的傀儡小人飘幽幽地紧跟着赵云澜。 赵云澜所到之处大同小异,却又盘根错节、深浅不一;前后左右都有路,却又无方向可言。他只得每走出一段便就地取材垒石作标记,以防自己迷失,穿行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却似永远没有出路也没有尽头…… 孤独,极致的孤独——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永无止尽地跋涉,他尚且抱有着一个目标,而他的沈巍呢……为什么他会把自己“遗弃”在这里、独自承受这极端的痛苦和绝望?那是他的爱人啊,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怎么能允许自己伤他伤到这种地步? 不知不觉,赵云澜泪流满面,他驻足伏下身子,双手撑住膝盖,心痛得迈不动步:“沈巍……沈巍……你在哪儿……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0章 120埋骨之地 男人痛而失力,饮泣着跪在尖锐的石子地上,一头磕了下去,他呼唤着爱人的名字,祈望从中获得更大的力量,让他有勇气正视自己犯下的错、让他感知到他、找回他…… 猝痛!火石烙心般的猝痛! 赵云澜猛然惊起,双手压心狠狠感受、目光如电扫射着四周——镇魂令在他五内俱焚的心声中、在脱离地星的有限范围内,替他感知到了沈巍! 方向!他终于有了方向! 赵云澜来不及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电,但他犹如能洞穿深邃时空般目光落定,在黑暗中向着某个看准了的点,穿行、飞奔而去。 这个山穴真的很大,这一场找寻真的很累,赵云澜觉得自己跑了有一万年那么久,但他终于找到了他! 可是看不见!因为没有光! 赵云澜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沈巍的身边,他再次趴到地上伸手开摸,触手却全是冷硬的石块。 “老楚!老楚……” 没有回声,受环境影响,他的喊声像被吸进了地底,传不出几步,但他身后的小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片刻后,他的主人一路应声,打着光奔了过来。 “找到大人了吗?”楚恕之激动得和赵云澜一样趴到地上,凑近了给他打光。 赵云澜一把夺过他的手电,站起身不落死角地横扫:“就在这儿,找,快找!” 楚恕之以赵云澜为中心,快速奔找了两圈,这才忍不住发问:“没人啊,你确定在这儿吗?怎么确定的?多远?” “我确定!我确定!就在这儿,就这里……”赵云澜边找边回话,大大小小临近的隙口他都窥了个遍,但还是没有发现沈巍的身影。 突然,他扭过头,光源死死地落到了眼前的乱石地上…… 楚恕之随着他的目光,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猜测”,只一愣神的功夫,便见赵云澜抛下手电,疯了一样扑回地上,徒手刨挖起满地碎石。 “我来了,我来了,沈巍我来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就一次……别让我失去你,别这样惩罚我……我爱你,我爱你,你不能不知道我爱你……” “他是黑袍使,他不会就这么死的,不会的……我不信……大人……大人……” 声泪俱下的两个人,颤抖而奋勇的两双手,恨不能把脚下的山地融化、撕开,它无知无情地掩埋着的,是怎样一个该被世人敬仰和爱戴的人啊! 赵云澜没猜错,他在回首的那一刹就已经没有怀疑了,他心爱的人在这里,这里不是他藏匿的地方,而是他为自己选择的坟墓,一个无人会经过、无人来祭奠、不留半字铭文、永不为世人所知的埋骨之地! 谁也不知道沈巍是怎么把自己埋进去的,也许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心一意地向往着逃离这个世界、逃离光明、逃离所有人………… 在刨挖深入半臂时,赵云澜终于触到了他的爱人,衣料、手臂、耳鬓……逐一显露。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一寸一寸、急切又柔缓地清理覆盖在沈巍身上的泥石,像生怕吵醒睡着的人…… 沈巍并不是安详地平躺在碎石下,他像禁锢在母腹中的婴儿一样侧身蜷曲着,双臂紧扣在胸前,手和脸全都深陷不露,整个人缩成了不能再小的一团。 赵云澜在他背向着的方位,此时只能摸到他裸露在外的发丝,依旧是那般柔软,仿佛还残留着被他深吻过的唇温! 黑暗中的男人张开嘴大口呼吸,拼力释放出几近晕厥的悲痛与恐惧,强行保持镇定,双手缓慢而有力地插入石隙,延着爱人的脖颈轻托起他的头…… 楚恕之不知是过于理智还是无能为力到只剩下了条件反射,见沈巍被赵云澜捧着慢慢扭过了脸,他抖着手就想去探他的鼻息。 “他没死,他不会死,你比划什么,先救人!”赵云澜闷吼,对他的举动既不表示理解也不愿意接受。 顿感谦疚的楚恕之,倏而转了手向,藉着微光不声不响地替他们拨挡开阻碍…… 沈巍屈着腿,这倒让赵云澜很容易上手,他的头一起,他就顺势送入整条手臂,稳稳地托牢了他的上半身,同时另一手箍住腿窝,一提劲就把人整个横抱了出来。 这个动作并没有耗费赵云澜多大的力气,相反比想象中轻松许多,沈巍的身体一点也不僵硬,又软又轻,近乎顺从地被赵云澜抱起,转而又被他就地圈拢在腿上。 人终于实实在在地落到了赵云澜的怀里,他什么也顾不上,什么也不愿想,捧起爱人的脸纵情贴吻,极致渴求宣泄压抑已久的思恋,一任泪水在帖碰的肌肤间研磨…… 不知何时起,手电光已经微弱到只剩灯头里的那点残余,像殆尽的烛火般忽闪了两下,倏然无风自灭,彻底牺牲在了幽冷深窈的黑暗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先离开,大人等不了啊!” 黑暗中的一句话,令人警醒! 然而赵云澜没发出任何声响,他抱着声息全无的沈巍,一动不动地僵着。 虽然亲吻他的那一刻他全身心投入、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但他并不是无知无觉,沈巍的唇瓣枯瘪粗砺,脸颊的触感也异于常人,更觉不出一丝或冷或热的体温;赵云澜没有深入撬吻,他紧贴着他的鼻唇,停滞了超出正常呼吸频率的好几倍时长,可是没有气息,他的沈巍没在呼吸! 所有的异样都在提醒赵云澜,他抱着的可能是一具尸体,一具永远不会再醒来、永远不再属于他的躯壳,无论他爱得怎么惊天地、泣鬼神,他都不会知道、也没法接受了…… “赵云澜,你在等天亮吗?”楚恕之在黑暗中摸索着,最终抓住了赵云澜的一边肩膀,撼动着问。 没有光源,这个比黑夜更黑的地方,就是呆上一辈子,眼睛都不可能适应,但有楚恕之的傀儡在,他们还不至于完全抓瞎,只要“爬”出这个洞穴,踏月下山也不是没可能,无论如何不该停留在这里! 赵云澜被动地塌晃着身体,他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手臂上,除了拥紧怀里人,再无所求——如果时间在沈巍的身上终止了,他想着他大概要对祝红食言了、要对这个世界不负责任了;如果这里是沈巍选择的归宿,那也将是他的归宿,他哪儿都不去了…… “赵云澜,赵云澜……你听到没,我能把你们带出去,你倒是动起来啊”,楚恕之催促他:“这里环境恶劣、空气稀薄、要什么没什么,大人重伤在身、脉动低微,晚一刻后患无穷,你不争取时间,反而在这里陪他等死,你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送终的?” 赵云澜还没麻木到丧失听力,“脉动低微”四个字,像滚烫的熔岩般漫入他的耳朵,充斥他整个脑袋,他顿时口舌生火:“什么什么,他活着吗?你是说,你是说,他还活着?回答我啊,说话啊!” 楚恕之:“废话,难道我会连一个地星人的生死都判断不了吗,醒醒吧你,他需要你啊!” 他活着,他需要他——赵云澜被一剂起死回生的猛药灌醒,激动得霎时全身松动起来,揣着喜悦与不安,忘其所以地抚过沈巍的全身:“回家,回家……沈巍,我们这就回家,我带你回家……” 他颤声低语,在他的脸上、手上随处落吻,全身松软的沈巍,双手却紧攥着拳头,如同石锤般僵硬,不知包裹着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1章 121出山 沈巍的身体从头到脚都是软的,唯独两只手像是紧握着什么东西,硬沉得像块石头。 “老天啊,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他啊……”赵云澜失声痛呼,他没有失明,却怎么努力都看不见心爱的人,这让他一刻也没法忍受! “那还等什么呀,离开这里……”楚恕之的声音比他更响,近乎愤怒地想要扯起赵云澜,慌乱中同时摸找遗忘了的手机,眼角竟瞥到了幽幽的亮光。 那并不是陌生的光源,只是消失了良久,此刻突然像被召唤了似的,从一星半点到星星点点,渐渐地在他们周围升起,越来越密集,犹如晴夜星空般闪耀着光芒……不多久,这些奇妙无比的生灵如同先前一般有组织地汇集到一起,见光不见身,形成一大团照明物,停留在沈巍上方,清晰地映出了赵云澜的“全世界”。 来不及惊叹,赵云澜迫不及待地望向沈巍,烙刻在他心底的眉眼发肤,已褪尽了记忆中的模样,他颤巍巍捧着的,是他凝满了血污的脸庞,黑沉、凹陷;他的双唇如久旱之地纵横龟裂,发稍、鼻翼、连同睫毛上都似堆积着灰白的尘霾;他离开时的那一身淡灰色正装“墨迹”遍布,有一侧从肩头到胸前几乎全部浸染…… 赵云澜脑子里轰地一炸,他喉咙发紧,死命压抑着往外窜的哭嚎声,发出断断续续的破音,咬着牙再次伸向沈巍紧攥着的手,几欲丧失探明真相的勇气。 楚恕之同时盯上沈巍的手,饶是他们刚才刨地挖石,都没有这两只手惨不忍睹,手指近乎血肉模糊、干涸粘连,他满手抓着的不是别的,而是大大小小,肮脏尖锐的石子,颗颗深嵌、连皮带肉,眼下谁也做不到就这么生撕硬扯开…… 他在那个泥石封闭的地下醒过、痛过,生死交替过! 赵云澜觉得自己正在绞磨机里被绞磨着,他的每个细胞、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渗血——痛不欲生! “啊!”——男人终于压制不住、仰头对着此间望不到的天,爆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天动地的嘶吼,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悔恨与痛惜,如化实质般气扫四面八方,震得山石共鸣、恰似呜咽! 簇拥着的光源体,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刹那间一哄而散、游离闪灭,仅留下一小部分,仿佛还在坚持履行着自己的使命! “赵云澜,冷静,我们对这里不熟悉,要是被你吼塌了,最受罪的还是大人!”楚恕之也因赵云澜突然失控吓了一大跳,虽然理解但没有时间放任,因为他“重责”在身,不得不首先考虑眼下的处境,两个人他必须一起带回家,也不能让任何一个再受到意外的伤害了! “现在就走,快!”赵云澜并没有不冷静,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有理智,楚恕之说话间,他已经快速利落地抱起沈巍,就着微弱的萤光迈出了回家的步伐…… 傀儡开道,直线抄往洞口;一些叶子虫陆续飘回他们的身边,这些生灵修为不高,却暗通人性,聚沙可成塔,一路闪耀随行,比举手电筒强……路虽不好走,但有了方向、少了许多磕绊,出山比进山省时省力。 在这不透光的洞穴里呆得久了,黑夜反而变得格外清朗,隔着一段路就能望见反白的缺口时,两人脚步一紧,“山门”片刻就扩张到了眼前。 火急火燎进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到身体的不适,此时临近洞口,赵云澜才感觉憋闷了多时的呼吸明显顺畅多了。 夜凉如水,山间更甚,还没跨出去耳边已经刮起了风声…… “老楚,等一下!”赵云澜叫住了楚恕之,一边抱着沈巍完全避开风口,找了个相对平坦的角落坐靠下。 楚恕之蹲到他们身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解下背包,边往里掏边说:“凌晨两点,天黑着,日出之前气温还会走下……” “水,先给我水和毛巾,包里有!”赵云澜看着怀里的人,一手轻柔地捋着他的头发。 楚恕之心领神会地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润湿了干毛巾递给赵云澜。 现在每分每秒对沈巍来说都是宝贵的,他们不能在这个污浊不透气的洞里耽搁,而此时下山、又抱着人,不会比上山花的时间少,所以在出去之前,赵云澜必须要作一些准备,同时替沈巍稍事清理。 时间有限、条件有限,赵云澜能做的只是先抹去沈巍脸上的泥尘和干结的血污……他是那么干净清爽的一个人,流泪流血,何曾这般尘土满面;他是那么坚强不屈的一个人,受苦受伤,何曾这般万念俱灰——在这个无人踏足的荒郊野岭,他居然还要开山挖土才能找到他,他是有多厌世、多不愿再见他! 赵云澜的心在胸腔里抖颤得“地动山摇”,可他的手却很稳,用一根手指交替裹缠着尚未沾上污渍的毛巾,轻柔又细致地擦拭着沈巍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 他们到了洞口以后,那些送行的叶片虫开始消散,楚恕之提着手机为赵云澜照明,因为不忍看沈巍,就下意识地握着他的手,想起沈巍当日握他手的那一幕,他止不住吸了吸鼻子,想要融化他一手的坚硬,却又怕弄痛了他而不敢使力…… 赵云澜擦拭到沈巍鼻下的时候,提着心又探了探,他其实有过那么一瞬间,怀疑楚恕之是为了“救他”而哄骗了他,但看他言行举止,最终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沈巍如果真的不在了,他不信楚恕之还能如此镇定迫切地计划着下山……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空气流通的关系,赵云澜感觉沈巍有了微弱的气息,他苦不堪言地扬了一下嘴角,却再也没有因此而感到喜悦,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沈巍就算活下来,这场劫难恐怕也已经对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伤;什么时候能醒是未知数,醒了将要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更无法预想,他没什么可庆幸、没什么能乐观的。 因为出行突然,赵云澜没机会带上沈巍的衣物,他背包里装的是他自己的冲锋衣和一条薄毯,当然这些也都是给沈巍准备的。他们最后自己清理了一下手,替沈巍添了外套,系好兜帽,又裹上毯子,赵云澜才抬头望向楚恕之:“还有力气吗?” 楚恕之很有默契地冲他点点头,示意他抱着人先撤开一段距离,自己出了洞穴,在外施力,把出口又打宽了一些。 尘埃落定,赵云澜抱着沈巍跨出了这个创巨痛深的山穴,临走,他冲着山巅高声喊了一句“多谢!”,便紧跟着楚恕之,再也没有回过头! 同样由傀儡带路,进了林子没几步,换楚恕之叫了停:“把大人给我!” 赵云澜一时有些发懵,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好意,林间本就最是崎岖,上坡容易下坡难,黑漆漆地仅凭手机照两步跨两步,再快也要三个小时才可能走出去……现实就是他能顾好自己不掉队、不摔跟头就已经不错了! “别扭啥,给我啊,一会儿把人摔了,你后悔还来得及吗?”楚恕之完全不是在和赵云澜商量,说着话已经伸出了手,他今天就是用抢的,也见不得他拿沈巍的命冒险逞能。 楚恕之一插手,赵云澜本能地就把沈巍往怀里掐,但他最终没有执意坚持,只是低头深深地吻了沈巍的额头,然后——“给你!给你!” 赵云澜说给就给、“慷慨”过手,叫上两句以掩盖内心的不舍与酸涩。 “山林里夜间雾更浓、空气质量低、湿度高,咱们能赶则赶,你一人跟着我跑就是了!”楚恕之边接手边补充,话音里散发着惯常的冷硬,但他的手势却极其轻柔,抱着沈巍转身的背影轮廓峻挺如山、步履急切又沉稳,给人莫大的安全感! 赵云澜心底是有感激之情的,而且他像某一刻的楚恕之一样,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黑袍使的影子,沈巍是他的信仰,他何尝不是在执著地捍卫自己的信仰、忘我地付出,无怨无悔!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2章 122炼狱般的夜晚 傀儡小人一马当先地飘浮在半空,其实楚恕之是个很有方向感的人,而且来的时候就长了心,此刻即使没有傀儡引路,他大概也能一往无前,只是因为林间混沌,微弱的天体光芒几乎透射不进来,依然只是靠着各自的手机打着光,脚步虽不慢,但终归及不上日间的行速。 赵云澜紧随其后,他身上什负担也没有,但整个人却比上山时更沉重,这大半个月来,他天天盼着今天,现在人找回来了,可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与忐忑, 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自大战后救回沈巍,是因为他不服天、不服命、不放手、不认输,而沈巍这个人万年前就把心给了他,任何时候他就该属于他,他们因为各自的身份和使命,经历苦难、为这份矢志不渝的感情付出代价,但这些是过程,即使跨越时空,结果也是必然的。 然而今天他意识到,这种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肯定和自我陶醉,他所得到和拥有的一切是他抵死力争来的,但也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命运不无原由的恩赐——爱你的人或许会等、会守、会万千次地原谅和接受你,但命运不会,稍有怠慢,转瞬即失! 拔过刀,就留下了伤口,触之即痛,终身相伴! 他必尽一切可能救他,给他活下去的希望,在倨傲过、轻藐过、推开过之后,但愿他还没有耗尽那份天赐的恩赏;千难万难,但愿他还有机会和能力挽救他的伤、唤回他的心! 赵云澜亦步亦趋、思绪万千的时候,他的手机轻震了一下,提示他电池放空即将歇菜了,此时已将近凌晨四点,他紧赶两步叫住楚恕之,让他试试给林静传消息、把方位发送给他好让他做好准备,并藉此暂时接过沈巍,聊以“慰寂”。 山林间依旧是混沌不明,毫无采光可言,赵云澜席地抱着沈巍,抵头凑近他的鼻尖,没有温度的气息,微弱到散于风中难以感触,他为自己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一遍一遍确认他是否活着而感到悲哀;他握起他还没能被抚平的手,按在唇上轻轻地摩挲着,那一手尖锐的石子犹如深嵌到他的心脏里,再也无人能取出,疼痛直至生命终结、心脏停止跳动! “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接不通,就看林静那小子的追踪器了……我的手机也坚持不住了,但我们才走出半程,离天亮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你怎么说?”楚恕之对着坐下了的赵云澜问。 “听你的!”赵云澜没抬头。 楚恕之顿了一下说:“我不想停,如果你可以的话……” “我可以!”赵云澜不能不可以,只要楚恕之能走,他说什么都会跟上。 楚恕之没再多话,也没等,蹲身抱起沈巍迈开了步子,他似乎对于目前的进程不太满意,比先前还加快了步速。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摸黑走山路,即使不缺体力也是相当困难的,透过手机屏幕射出来的两簇微光相继熄灭后,赵云澜既要在黑暗中盯人又要留意脚下,渐渐就跟不上了。距离一拉开,他更加慌乱,踉踉跄跄一路小跑,兴许是跑偏了,转眼就不见了楚恕之的踪影…… 赵云澜正急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半空中飘来了一丝蓝盈盈的细线,那是楚恕之的傀儡线。 有了指引,赵云澜心神一振,拔脚就跟了过去…… 时间被追赶,总是飞奔得更快,随着天色逐渐清明,两人的速度又翻了个倍,这个如炼狱般的夜晚终将成为过去。 楚恕之有始有终,直到晨雾中映出四轮车的轮廓,他才驻足准备把人交还给赵云澜。 能看清四周景物和路面的时候,赵云澜就脚跟脚地撵上了楚恕之,边赶路边不时瞅向沈巍,没有不放心,而是想念,就是这么数小时摸不上手的想念,楚恕之这才一转身,赵云澜的手就已经伸到沈巍的身下,稳稳地把人接进了自己怀里。 刚把沈巍交过手,楚恕之就单膝跪地,支着手大喘气,这一趟,他干的都是体力活,责任重大,神经也一直绷着,身心都处于透支状态,此时才算松了口气。 车里的林静更没料到两人彻夜不返,他勉强能偶尔捕捉到追踪器的信号,估摸着越来越近了,早已心急如焚地徘徊在径道上翘首以盼,一见人影绰绰,立马机灵地回去敞开车门、又跑着迎了过去。 赵云澜见人就喊:“照顾老楚!” 林静见他手里抱着人,便知道是沈巍找回来了,裹得严实,他来不及看,先应声搀起楚恕之、顺手接过他身上的背包:“没事吧,这得费多大劲儿,能把你累成这样……沈教授还好吧?” “别废话,回程靠你了!”楚恕之也不多耽搁,他不习惯被人扶,起身甩开林静快步追了上去。 后座全留给了赵云澜和沈巍,楚恕之上了副驾位,不放心地扭头说道:“路上又得老半天,你要撑不住了,别不吭气儿啊……” 赵云澜调整坐姿,以期让沈巍躺得宽松舒适,一边简短地下命令:“你休息!” 林静上了车,先取了两瓶水,一瓶扔给楚恕之,另一瓶举在半道也不知道赵云澜会不会接手。 车里早一步为他们储上了暖气,只见赵云澜小心谨慎地为沈巍卸掉兜帽,又正了正盖毯,虽然他把他搂得旁人几乎见不到正脸,但林静还是一眼就发现了沈巍的异常,他还注意到赵云澜和楚恕之手上都带了伤,指甲缝有渗血的痕迹,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神色更为凝重了。 “老大,家里人都惦着呢,我先挂个电话,报个……” 林静原本想说“报个平安”,可他吃不准沈巍是什么情况,到底没说出口,拨通了电话后,只说人找到了,正准备出山,路上顺利的话,约摸午后就能挨家,让他们各自打点。 电话那头也都是牵肠挂肚的人,想必是问东问西,占着电话不肯放,林静最后小心翼翼地侧头探赵云澜的口气:“他们都想知道沈教授好不好……” 赵云澜根本没上心,低着头,目光落在沈巍的脸上,正仔细打量,山里的“救急光”怎么都及不上白天的自然光,他也才能清清楚楚地看看他…… “就说大人还没醒,有什么话回去再问,现在别拖我们的时间!”楚恕之抱手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说,显然已经累到没力气了。 林静光是看楚恕之的状态和赵云澜的脸色,就知道这一路波折、消耗极大,而且沈巍很不好……他不敢磨蹭,拿楚恕之的原话“打发”了电话里的人,又颇为有心地下车拐到后座,看赵云澜有什么需要,掌着眼替他码到手边,最后拧开水瓶,固定在他够得到的地方…… 赵云澜依旧没抬头,捧着沈巍的脸,仿佛要把许久未见的遗憾全都补回来,但他没忘记关照林静:“这一段山路不好开,你稳着点,先别图快!” 林静郑重地打了个没人看的“OK”手势,转身回到驾驶座,调了一下后视镜,发车返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3章 123回家 沈巍的脸色不知该怎么形容,应是没擦干净的缘故不均匀地泛着黑;皮肤上随处可见石子刮擦留下的伤痕、血与尘土交融的狼狈……他像一个被践踏过的旧布娃娃,又脏又破、轻轻软软地歪陷在赵云澜的臂弯里。 一想到他在那个没有光、没有水、没有空气的绝境里埋了几十天,旧伤叠新伤、被血水浸染,赵云澜的一颗心就像咧着破口,被人用饱醮了盐水的鞭子猛抽,疼痛痉挛、愈收愈紧,就快跳不动了。 他腾出手拿过水瓶喝了一小口,低头覆住沈巍干裂的双唇,尝试着一丝一丝润进他的嘴里…… 此时,天已经大亮,视野清晰,林静的方向盘把得超稳,车速也一直没提,但毕竟还在山间,不可避免地有些颠簸。 赵云澜喂了两次,不知是颠簸的缘故,还是根本喂不进,沈巍的嘴角开始往外溢水,而且水过嘴转红,逐渐变成了血色,赵云澜慌乱地用袖口抹拭着,又托起他的头深嵌在自己的颈窝里,抑制不住抽泣起来。 楚恕之睡着了,只有林静从后视镜里不时瞥一眼赵云澜,担忧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赵云澜放弃了喂水,行车途中,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他流连在沈巍的脸颊和嘴唇上,轻吻摩挲,半闭着眼、战战兢兢地感受着他若有似无的气息,只求快点到家。 沈巍找到了,对谁来说都是欣喜又振奋的事,祝红打算返回赵云澜家等人,这回大庆说什么都不愿留守特调处了,郭长城一脸不甘地眼神求问,最后祝红自作主张替赵云澜点了头——全体撤退。 龙城当日午后飘起了细雨,赵云澜的红越野在一片灰濛濛的雨雾中急驰,出山五小时后,满载着疲惫与伤痛驶进自家小区,天色晦暗,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迟归感——这个“家”,真真是久违了! “沈巍,我们到家了!”赵云澜贴着怀里人的耳朵低声说,透过车窗他望到大庆和郭长城打着伞在院子里候着,有人等门的感觉真的很好! 赵云澜一脚踏下车,两边有人护,顶上有遮蔽,他坑着头拥紧沈巍,不渗一丝风雨,被簇拥着进了家门。 门外暗沉湿冷,门里和煦如春,竟还飘散着饭食的香气,积尘多日的家温馨明净,宛如恢复了原有的生机。 然而赵云澜浑然不觉,抱着沈巍直奔浴室:“帮忙,拿两床被褥过来,给我铺个地垫,我要替他清理!” “老赵,沈巍怎么样了,你们怎么去了那久,发生什么事了?清理什么,你要给他洗澡吗?要不要我帮忙,对了,是不是该先吃点东西……”大庆追着赵云澜,想搭手又没处伸,想看人,赵云澜搂得紧,又没几步就闪进了浴室。 林静和他们同步,进了浴室就抢步蓄上了热水,悉悉索索地为他们打点起来。 祝红紧随其后,站在门口一伸手,把大庆给捞了出来:“我说你有点眼力架没,这种时候别光顾着好奇,也别问,他要做什么,能帮就帮,帮不上别杵着占地方,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看。” 大庆盯着赵云澜的后背一时无措,楚恕之和郭长城此时已抱来了被褥,二话不说忙着打地铺。 浴室不小,但也没大到挤下一屋子人,赵云澜看着差不多就绪了,便开口赶人了:“行了,都出去吧,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问老楚!” “我留下帮你!”楚恕之睡了一路,就是为了养回精神给赵云澜搭手照顾沈巍。 “不,老楚,我要自己来!”赵云澜没答应,此刻他只想亲力亲为,同时也想和沈巍单独相处一会儿:“你该吃吃、该喝喝,我有需要你的时候!” 楚恕之没再坚持,所有人也都能理解他那句“我要自己来!” “老赵,有需要就发声,一个没少都在呢!”祝红总结完这句,使了一圈眼色,把余人都“请”出去后,给赵云澜带上了门。 除了楚恕之,每个人心里都吊着一串问题,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向亲历者问个清楚了…… 无从猜测沈巍是什么时候起全然陷入昏迷,但眼下怕是断难醒过来的,赵云澜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清理他的手。他褪下沈巍脏污不堪的外衣,把他轻轻平放在地褥上,深呼了一口气,仿佛即将面对更艰难的考验。 没有更快更好的方法,只能浸水软化皮肤,融开凝结的血痂,把石子从肉里、从指甲缝里挑出来。 唯一让赵云澜感到些许安慰的,是沈巍感觉不到这份十指连心的疼痛,而他的无知无觉此刻却是他的锥心之痛! 相爱相守,他竟还让他受这样的伤! 这个过程漫长又需要耐心,虽然不耗体力,赵云澜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这辈子都没干过如此精细的活,尽管沈巍没有知觉,他依然生怕弄疼了他、唯恐细微的失误都会留下永久不愈的疤痕…… 来回撤换了数十盆红殷殷的温水后,赵云澜终于成功地从沈巍的手上剥离了那些从“墓地”带回来的顽石,沈巍的手遍布伤口,即使没再流血,皮开肉绽仍教人目不忍视,最后为了避免二次伤害,赵云澜用干净的纱布轻轻地裹缠住,又贴在嘴上许久…… 虽然沈巍的身体并无冷热迹象,但因为不确定状况,赵云澜没敢让他整个人下水,依旧用小盆接着温水,坐地让他仰躺在自己腿上——他仿佛有大把的时间,甚至可以耗尽毕生那么久,一丝不苟地替爱人打理…… 尽管男人心无旁骛,像在雕琢一件艺术品般倾心投入,但他的感受差极了—— 为了能看清楚,浴室里所有的冷光灯都亮着,白得晃眼,目光所及,却是心上人紧闭的双眼和紧抿的双唇;耳边除了拨动的水声,静得仿佛与世隔绝……这让赵云澜产生了正在为离世的人整理遗容的错觉,悲伤、孤独,无可慰藉,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恐怕都坚持不下来! 几度失而复得、万般珍惜的人,不舍得他痛、不舍得他受伤、不舍得他回那个冷冰冰的地下……可那天究竟是怎么了,狠狠伤他、无视他的所有的感受,甚至拒绝、攻击他“回家”的乞求,一念之差,逼得他放弃、逼得他离开、逼得他和他永别! 是太爱了吗?心头的火太旺,反而灼伤了想要拥抱的人?可沈巍的爱比他少过吗?异地而处,他会检讨自己、怪责自己;忍下所有的不甘、抛弃所有的怀疑;更体谅他、更心疼他,而后为他付出更多…… 赵云澜永远成不了沈巍这样的人,有气忍不了,爱他更忍不了,即使此时此刻他认为沈巍所有的劫数都是因他而生、而他根本也不配爱他这样的人,赵云澜还是一秒钟都没想过要放手,他随时都愿意为他牺牲,但他不愿意牺牲自己的爱情,他还爱着,那么任何人、任何事都休想叫他放手,沈巍也不行!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4章 124疼心泣血 赵云澜花了不少时间,用温和的中档风吹干沈巍湿水的头发,才放他重新躺平稳。沈巍的呼吸和心跳,虽然都很微弱,但已经可以真切地感触到了,这无疑给了赵云澜最大的慰藉,他不觉疲劳无限温情地望着他,勉强能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了。 “我犯了错,我要道谦、我要忏悔,沈巍,你会给我机会的对吗?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不理我、可以惩罚我,但你别不要我,更不能不要你自己,我爱你,从来没有不要你……”赵云澜分腿跨跪在沈巍身上,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解开他贴身的衣衫。 白色衬衫混染着血污、粘连着皮肤,他俯身用毛巾小心地捂热,再轻轻地掀扯开。 曾经无数次为他抵挡危难的血肉之躯,如今像一堆散落的枯骨,嶙峋突兀地扎进赵云澜的眼里;那个恒久不愈的伤洞如根植的烂灶,可怖地嵌在翕动的心上,几乎晕黑了半身…… 这是他珍爱并为之沉迷的身体,为什么伤害他的时候,一点都没想起他的痛——到底,伤不在自己的身上! 赵云澜一路埋头落下轻吻,心疼得直想在自己身上锥无数个洞,一辈子为他代受那份噬心蚀骨的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噼啪砸落,他抖着手按在那几滴温热上,轻轻捻试着…… 沈巍原本异常白晰的皮肤深浅不一地泛着黑,赵云澜润了好几次湿毛巾反复擦拭,可这些“污迹”怎么都去不掉,他觉得不对劲,放下毛巾完全褪去了他的上衣,抱贴在自己胸前,注目打量他裸露的后背。 果然,沈巍浑身遍布乌云般的黑晕,但那不是脏,而是由内而外呈现出来的,他脸上的灰暗,同样是洗不掉的“肤色”! 赵云澜什么也不敢想,他只知道沈巍有呼吸、有心跳,他还活着——这就是常理,而且他是黑袍使,再重的伤他都能挺过去! 沈巍此时就像一个酣睡的人,侧头倚在赵云澜的肩上,赵云澜抓起他裹着白纱的手缓缓抄到自己的腰间,就像是被他楼着一样,而后伸向他刚刚被清理过、飘散着淡香的发丝,轻轻按抚着……男人的情绪似乎走到了要低声诉说些什么的边缘,谁知想却突然崩坏,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是赵云澜找到沈巍以后,第二次失控,第一次险些震塌了山穴,这一次,毫无疑问惊动了外面所有人。 浴室门数秒被挤破,除了祝红驻足在门口焦躁地发问,其它人全都一股恼地围上了赵云澜。 “大人怎么了……你是要吓死我们吗?” 楚恕之还当有什么突发状况,冲进来就抓住了沈巍的手又探了他鼻息,在确定他没变得“更坏”以后,冲着几个紧张到窒息的人点头叹气,表示“虚惊一场”。 赵云澜旁若无人、不顾形象地嚎了几声后,稍事得到些缓解,最后在楚恕之各种抢手、各种热心肠的帮助下,终于替沈巍清理完全身,换上干爽的睡衣,强掩着不安、脚步沉重地抱着没几分重量的人回了房间…… 昏迷着的沈巍大概是天底下最不讨手脚的病人了,除了一张对他本人而言可有可无的床,什么也不需要为他准备,更无须操心,他就像房间里的一件摆设,随你在意不在意,任你“把玩”不“把玩”,都与他本身无关,他只是被“保留”在那里而已! 可他却是赵云澜的全世界。 赵云澜仿佛回到了往昔那场无法预知终点的等待中,唯一不同的是,沈巍已经是他众所周知的爱人,他不避嫌地亲吻他、拥抱他、和他畅所欲言,尝试各种可能刺激他、唤回他意识的努力,他甚至期盼沈巍的身体发出异常的信号,冷也好、热也好,哪怕是痛,至少让他知道他“怎么了”…… 然而希望一次次落空,沈巍自回来后一成不变,不只他身上的皮外伤像冻结了似的,毫无消退或愈合的迹象,就连赵云澜经验十足的“喂水”,也从没真正成功过,他仿佛真的进入了赵云澜曾经期盼过的那种“死”一般沉寂的状态里。 这样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挨,赵云澜愿意等,但他等不了,因为渐渐地,他发现沈巍在变黑,“乌云”成片成片地融合,几近覆盖他整个身体;黑沉的面容也更晦暗,愈发显出深陷的眼窝和脸颊;吸收不了水分,嘴唇依旧枯槁龟裂,怎么擦润都无济于事……他没有变好,没有在恢复,而是一直在恶化,生命在流失…… 也许沈巍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他选择了离开,而赵云澜也没有“救回”他,只是“有幸”看着他死! 没有人能承受亲眼看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无能为力地等待他油尽灯枯,赵云澜受不了了,没日没夜地抱着沈巍,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他—— “沈巍,别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不能就这么因我而死,你让我怎么办,让我怎么办啊?” 沈巍就像个漏气的人偶,轻软地瘫在赵云澜怀里,他无知无觉紧贴着的胸膛里,是为他跳动的心,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剧烈、更炙热;男人的眼泪温暖地流淌在他的脸上,颤抖的吻唇渴求着他的回应…… “你为什么这么傻,把能量都用在了我身上,可我要的是你,是你啊,你听见了吗,我爱你,我爱你沈巍,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求你快回来,我痛,我痛啊……我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不失去你……” “万年前我的心就在你手里了,我忘了,但我的心没忘——小巍,小巍,你听见我叫你了吗?你不是最听昆仑的话了吗?我不充许你一个人离开,千山万水我陪着你;上天入地我跟着你!” “我是镇魂令主,既然能驾驭地星人的能量,就一定有办法救你,别放手,给我一个机会,小巍,让我救你,我一定要救你,我一定能救你……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赵云澜疼心泣血地呼唤着自己的爱人,红肿的双眼已经睁不开,他紧箍着沈巍瘦弱的身体,似要融入自己的骨血…… 也许是身心不堪重负,哭累了、说累了,赵云澜竟然睡了过去,不知多久以后,他在迷蒙中撑开眼,感觉有些凉意……倏地,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目光再次回落到怀里的人身上,沈巍依旧紧闭着双眼,既没有清醒的迹象,也还是被赵云澜紧搂着,和先前没有任何不同,然而——他们并不是在家里的床上! 这一吓非同小可,赵云澜的心跳几乎漏跳了两拍,但他只是被这猝不及防的空间置换吓到了,因为他们所在的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地星,天柱! 可是为什么会来了这里?怎么来的?来干嘛? 这些问题当然很重要,但都及不上他怀里的人重要,沈巍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地星的气候环境和家里的空调房温度迥异,他们还是坐在石地上,什么都没搞清楚之前,赵云澜不打算留在这里,他快速把沈巍抱了起来,心念一动直接离开了,反正这个地方他想来随时都能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5章 125小巍,回来! 回到家,赵云澜放下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显示他们离开得不久,他又重新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沈巍没有“意外”受伤或其它改变,才侧卧到他身边,牵过他的手轻轻吹抚着,逐渐陷入了沉思。 此刻的沈巍不可能带着他瞬移,能把他们转眼间送达地星的只能是镇魂令,可他刚刚有对它下“指令”吗? 天柱,对沈巍来说是否隐含着什么深意?他第一次离开就选择去往这个地方,难道并不仅仅是为了避世藏身? “阳能晚于地阴入体,与之相克、生发不止;后生之气,尚未融合,假以时日,修本正元可为他所用”……赵云澜早前避讳与沈巍谈及能量,一直也没有细究过,现在想来,老者所指的这股与地阴相冲的能量,必是他当时离开后所得,那是从何而来? 赵云澜闭眼锁眉,极力回想、梳理经历过的一切……地星人靠能量存活,沈巍失去能量伤重近乎不治,更无法自愈,如果当初有契机、有方法重获新生,那么现在也可以;镇魂令所表达和实现的一直就是他的意志,而且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地指向哪里过,一切皆有理由——天柱,就是能救沈巍的地方! 赵云澜霍然睁开眼,低头在沈巍的前额深深一吻,起身手脚麻利地替他换上行装、裹上保暖的外衣,准备就绪后,抱起他直念天柱禁地。 目的地转瞬即至,赵云澜抱着沈巍站在柱台前,目光自然地落在天柱的本体上,没有悬念,和能量沾边的毫无疑问就是这尊透着白光的耸然之物,他还从未有过一刻像现在这般对它充满了敬畏与期待,只要能救回心爱的人,对它顶礼膜拜他也乐意得很……可是,要怎么做呢? 沈巍没有意识,无论他当初是怎么在这里获取了能量,眼下肯定是行不通的,而赵云澜能倚仗的也只有镇魂令,他对向天柱席地而坐,盘腿将沈巍搂抱在身前,一手摸出镇魂令端详着思索。 依沈巍所言,这块冷铁早在万年前就已问世,极有可能被赋予了主宰和牵制黑能量的使命,果真如此,它的强大不言而喻,这一点,赵云澜现在已经越来越有体会了,它对于他既熟悉又陌生,在庇佑他闯过生死、帮助他跨越急难之后,已然成为了镇魂令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他相信它不会令他失望,而且已经到了这里,柳暗花明近在眼前,他决不允许自己无功而返! “救他,救他,救他!”赵云澜神情肃穆,握着镇魂令捂在沈巍的心口处,于一片微光的静谧中,颇有耐心地等待着发生些什么。 以往赵云澜大都只负责想好目标,余下的就借由镇魂令来替他实现或引领他达成,可是今天,誓要拯救爱人的信念,令他忽然产生了不同的感受,他觉得自己不该“借力”,而该“使力”,指令和期盼还不够,作为“驾驭者”,成败取决于他自己,他要救他,这份势在必得的求胜心,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取代! 赵云澜安心定志,心意贯穿四肢百骸,爆发出了隐秘而又强大的力量,连指尖都涌溢着超凡的念力,他似有感应地握住了沈巍的手,镇魂令被紧扣在其中:“我能掌控地星能量,怎么能救不了心爱的你,小巍,我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男人坚定的语调饱含着无限的柔情,轻托起爱人的身体,以脸贴额;五指交缠、催发出一团炽热——镇魂令如被点燃了一般开始发烫,持续升温,而且这一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倏而回冷,这熟悉的温度令赵云澜激颤不已,更使劲地抓住了希望的契机。 四周凝结的空气像是受到了热力的影响,犹如被翻搅,渐渐涌动起肉眼可见的、与天柱散发出的炫亮光源浑然一体的气流。 是能量也好,是生机也好,他只想把它们全部输送给怀里的人,赵云澜持续暗自发力,促使镇魂令凝聚气流,白色光源像受到了吸附一般从四面八方开始汇拢,丝丝缕缕、源源不断地没入紧扣着的两手之间。 沈巍和他共同握着镇魂令,经由手掌,体温随之飙升。赵云澜只觉周身充盈,无法描述的力量辗转流动、温而不灼,他丝毫没觉得难受,但过了十来分钟后,沈巍已经快要热到烫手了,但这至少表明他的身体接收了“能量”、有了变化。 赵云澜不敢大意,他正在做一件毫无经验的事,又得不到当事人的回应,无法判断对错轻重,他一瞬踌躇忐忑,忽而惊忆起老者说过的一句话:“切记,执持盈满,不如适时停止!” 此间流转的能量来自天柱,显然就是老者说的“阳能”,它不可谓不浩瀚、不强大,但对于沈巍而言,不仅是需要长时间融合和转化的力量,如果超出他现今身体的承受能力,只怕物极必反! 不能再继续了! 这是第一次,在驱使镇魂令时,赵云澜作为施力方,把控着全程,能量还在不断地汇聚,收势的过程并不轻松,但好在他一撤力,镇魂令即刻就有了冷却反应,又过了一会儿,四周的能量场松散了,气流开始沉淀,眼前的一切归于平静,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异动。 “小巍……” 赵云澜遂收起镇魂令,抚摸着沈巍的脸庞轻唤,除了触手灼烫,还看不出有别的变化,但他现在更了解沈巍热症的来源了,那是他体内的“新生能量”在各种作用下,一次一次内在冲突与磨合的过程……他当初汲取这份能量的时候,一个人该有多辛苦,因为生死难测才离开他的吧,在这里赌上性命赢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历经磨难努力地活着,如此不易、如此珍贵,最终却全部回馈给了他,这样忘我地牺牲,从没想着给自己留一线生机,世间除了他的小巍,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我欠你的太多了,求你再为我活一次,让我陪在你身边,无论到哪里,你都是我的终点!”赵云澜喘着粗气,紧紧拥抱着沈巍埋头哭泣,泪水和汗水打湿了他一大片衣襟,刹时又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量给蒸干了。 赵云澜抹了把眼泪,依旧有些气急,不止气急,身体还异常沉重,他在刚才的过程中实则消耗了极大的体力,一松劲,心神疲惫、晕眩脱力,几乎站不起来……但不能倒在这里,沈巍需要照顾,必须先回家! 不得已,赵云澜缓了片刻,最后在手脚近乎麻木的状态下,就地箍紧了人,起念离开。 一落到家里,赵云澜眼前阵阵发黑,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昏倒,幸好沈巍仍在他怀里,他吊着气、强撑着眼皮,把他暂时放平在地上,软绵绵地伸手进口袋掏出手机,拨给楚恕之。 “来……来我家……现在……千万……千万别……别让他下水……” 热症不可入水,赵云澜没忘记关照。 说完这一句,他往后一仰,失去了意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6章 126回天 谁也不清楚横躺在地上的两人出了什么事,还以为遭遇入室袭击了,一行人进门全都被吓得一瞬无措,但看沈巍里三层外三层裹得颇为厚实,不难猜测是出过门了,只是不知怎么的,人像烤熟了似的瘫软烫手。 楚恕之把他抱上床,回想起赵云澜在电话里的嘱咐,断定他是知道沈巍眼下的状况的,不急于刨根究底。 长久以来,赵云澜呵护沈巍寸步不离、事必躬亲,除了他,谁也没有太多照顾沈巍的经验,只知道他热得非比寻常,是好是坏一时也无法判断,只能按常理卸掉他身上的“负担”,冷敷降温。 赵云澜被七手八脚地抬到了沙发上,同样被扒掉了外衣,因为他的体温也不低,而且一身汗湿,大家伙就要不要送这个普通人去医院的问题小小争论了一番,最后决定先等等看,免得费尽周折,不讨好还浪费掉某人的宝贵时间。 天一擦黑,长夜接踵而至。 楼下守着赵云澜的祝红和大庆,一个按摩他的头,一个摆弄他的四肢……赵云澜在人前生龙活虎惯了,还从来没这么长时间不省人事过,担心他是免不了的,好在过了半夜,这人的脸色就不那么苍白骇人了,先前摸着发烫的额头也“退烧”了,除了还没睁眼,差不多算个正常人了,更奇特的是,又过了一阵,他突然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把祝红贴着沙发的腿当枕头一样抱着、挨着,在她罔知所措的瞪视下,居然打起了呼噜! “我说老赵,你是不是醒了……” 大庆刚发声,就被祝红用手势制止了:“那个……算了,让他睡吧,怕是累过头了!” 大庆在赵云澜的脚脖子上轻轻拍了一手,发现他依旧没醒,才挠了挠头皮,状若同情地回应了一句:“那你受累,我去看看沈巍。” 祝红心道“受累?我倒是想”,她对着歪在自己腿上的那张粗犷的俊脸叹了口气,为自己还会被眼前这人的无心之举“撩”得心跳加速而感到无奈和懊恼…… 沈巍房里的三个大男人中,郭长城是最“活跃”的——来回接凉水跑到腿软。 林静一副搭不上手的样子,却在严阵以待地看着床边发出轻微电子音的仪器。 早前赵云澜和他交流了有关沈巍能量失控,导致家里多次电路故障的往事,他因此受到启发,尝试着研发了一组专为探测沈巍生命能量的装置,原是为了寻人,而后又做了改良,用以查探昏迷中的沈巍各项生理指标,作用相当于医疗监测,只不过沈巍每况愈下,无能为力时,谁也没有勇气用它、看它……此时林静重新架起了那些搁置的设备,它们通过箍在被监测者手腕和脚腕上的特殊感应器接收信号,理论上,反常的能量波动和生理异象,都会给人以警示! 地星人肤色泛黑是能量流失的体征,而且严重到了命数将尽的程度,通常无力回天,这一点楚恕之没敢告诉赵云澜,一来是怕打击他,二来是他本人也不能接受、不愿替黑袍使宣告这样的命数。而今天,他一接触到发烫的沈巍,直觉和感知都在向他透露,他的身体不再是一潭即将涸竭的死水,无论赵云澜做了什么,转机已经出现,这令他兴奋不已、干劲十足,虽然冷敷降温并没有取得有效的成果,但到了后半夜,沈巍开始发汗,更加说明他的身体开始“运作”了,楚恕之对他充满了信心! 大庆以为自己会看到三张疲倦沮丧的苦逼脸,不想却发现各人都在忙碌,紧张却一扫往日的愁云惨雾。 “沈巍怎么样,老赵好像是带他出去了,你们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他有没有伤到?”大庆关切地凑到床边,打量沈巍的神色:“他……他现在是在出汗吗?” “我觉得是好事,具体要问赵云澜了,他还没醒吗?”楚恕之边替沈巍擦汗边随口答道。 “啊……啊……没醒,不过老赵硬朗得很,你们不用担心,祝红看着呢,沈巍没出事就好!”大庆转瞬一脸轻松,单纯到随时能享有满足感。 “老楚,你是不是也觉得沈教授有起色了?”林静两眼发光,楚恕之“好事”两字可谓“金口玉言”,令他倍受鼓舞:“之前这些仪器几乎探不到他的生命力,我都怀疑自己有失水准,今天可有感应了!” “真的吗?真的吗?”大庆简直欢呼了起来,现在已经没有比听到沈巍转好更让人激动的消息了:“我去告诉祝红……顺便等老赵醒!” 大庆蹦蹦跳跳出了房间,差点和打水的郭长城撞了个满怀。 “副处,你小心啊……”郭长城追望大庆顺着楼梯扶手溜滑下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地感染到一丝喜悦…… 赵云澜软玉温香睡了个长觉,苦了祝红为了让他够踏实,整晚睁着眼、紧绷着一个坐姿,既累身又累心,她若不是条有修为的蛇,还真做不到——可见爱一个人,总还是要有些拿得出手的资本的! 说是睡着了,其实赵云澜很长一段时间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大庆楼上楼下奔蹿,时不时地和祝红搭两句话,愣是没把他吵醒,但他一睁眼就有了力气,精神头也恢复如常了。 “沈巍!”赵云澜一个打挺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落地就找沈巍,险些没让踩着一脚的盖毯绊个跟头。 “别着急,都守着他呢,你怎么样……”祝红的尾音飘悠悠地没在了自己的喉咙里,已经一溜烟上楼的男人大概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赵云澜进房的时候,楚恕之和林静正准备给沈巍换睡衣,从发热到发汗,天亮的时候沈巍已经汗流浃背,两个没经验的男人也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了…… 林静:“老大,你终于醒了,沈教授都快煮沸了……” 赵云澜冲到床边,扯开人一下就把沈巍抱了起来:“换被褥,统统换了,衣柜里有毛巾毯,干净的浴巾也可以,全都找出来,其它人呢?” “大庆和小郭出去买早餐了,你还有什么需要?”林静空了手也没闲着,边收拾起先前换下来的一摞衣服边问。 赵云澜思量着,热症源于身体对新生能量的排斥,以沈巍现在的状态,这次恐怕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改变是可喜的,但他心里也没底:“把我要的东西先找齐了,我看看,不够还得出去买,手脚利落些,快!” 这时候,祝红也到了门口,她接过林静手里的衣物,瞥了一眼赵云澜,男人话语急切却不失冷静,目光始终下落,游移在抱着的人脸上,时不时地贴额、贴唇,点滴爱意溢于言表,极致温柔的神色中满含着疼惜……让人觉得此刻死在他怀里亦是世间最幸福的事! 祝红怅然若失,空茫地环顾了一圈房间,掩饰、收拾起自己的落寞,转身为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打点忙碌去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7章 127初始考验 楚恕之按指示换了床干爽的褥垫,又在上面铺了两层柔软吸汗的毛巾毯,赵云澜这才把人轻放回床上,同时接过林静递上来的毛巾替他擦拭,沈巍真就像林静说的,如同煮沸了一般,浑身滚烫、汗出如瀑,人却还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楚恕之见赵云澜已恢复如常,便开口发问了:“你带大人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你们俩……” 因由说来话长,赵云澜没想要隐瞒,但他眼下也无心解释、无意居功:“老楚,有机会我再和你说,现在先等等……处里的事你们看着安排,一切照旧,我这边留个人。” “我留下!”楚恕之和林静异口同声地接嘴。 赵云澜不置可否,他注意到一旁的小桌子上处于启动状态的电子仪器,随之撩开盖毯看了一眼沈巍的脚腕,最后抓过他同样上了束缚的手,用指腹摩挲着,难以言喻的触痛感隐埋在低哑的话音里:“林静,这个……有什么发现吗?” “对了,还没告诉你,它已经能持续显示读数了,理论上来说,沈教授现在的生命体征是稳定的,不过我重申一下,对象比较特殊,这玩意儿辨别计算的过程相对复杂,目前只能体现‘有或无’,不能说明‘好和坏’……” “你能说得不那么复杂吗?”楚恕之皱眉表示费解。 林静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片,略显为难地笑笑:“总之,如果他的身体突然出现异常反应或起落,比如急剧的动作、打破机体平衡的情绪波动、以及能量失控等,都会有预警!” “很好!”赵云澜面无表情地赞赏了一句,又说道:“给我搞个和他一样的手环,把报警装置移植上去,既然是预警,任何时候我都要第一个知道,做得到吗?” “这个……”林静低头想了想,最后毫无意外地展露出“名副其实”的自信:“交给我这个科技界的国民老公了,你放心,三天之内完成任务!” 赵云澜勉强冲他竖了个松垮垮的大拇指,脸色却不怎么和善:“你把他当什么了?犯人吗?搞得跟上镣铐似的,贴肤的东西就不能换软性材料做吗?” “又不是第一次见……”林静嗫嚅不爽,猝不及防吃了一嘴狗粮。 楚恕之暗搓搓挑了挑眉,不知为什么,不知是对谁,反正他觉得挺欣慰! 赵云澜说着话手上却没停,可就这么会儿,沈巍身背下的毛巾垫已经泛了潮,他似乎比先前更热、出汗更猛烈了! “毛巾毯不够,马上去买,垫的盖的都要,挑棉的、软的、吸汗的,质地最好的就对了……车钥匙在玄关,快去快回!”赵云澜把沈巍托起,这次完全褪去了他的上衣,又抱到另一边床位上,才有条不紊地撤走汗湿的那一层:“你们谁,帮忙去楼下烧几壶水,把隔夜的都换了,饮用水要长备,说什么都要让他进水,否则身体扛不住!” ……有些东西还真是花钱买不到,费力气也不顶用,有经验的人一个顶仨! 楚恕之跑去楼下发配任务,大庆和郭长城碰巧提着大包小包进门,林静赶时间,随手抄走两个馒头、一杯豆浆,边塞边说:“我得回特调处,有一起的吗?” 祝红:“我留下,一大堆事儿呢,老楚你带小郭去买东西,大庆跟林静回去,有事照应着点!” “就这么说定了,动起来!”楚恕之从桌上拎回一袋刚扔下的早餐包塞回郭长城手里,直奔玄关…… 人“呼啦”一下就散了。 祝红烧上水,又为了让人看着有食欲,把馒头和小米粥移进碗盘、玻璃杯装上豆浆,举着托盘上了楼。 赵云澜没闲过手,重复做着单一的擦汗动作,头发、脖颈、手臂、前胸,每一次都像是新的开始,小心又细致,间或抚拭着沈巍的前额和手心……沈巍显然不会冷,但赵云澜没再用凉水,而是换了温水湿毛巾;室内也还是开了空调,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恒温。 祝红礼貌地唤着声敲响房门。 赵云澜拉起盖毯轻掩在沈巍裸露的胸前:“进来吧。” “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上了,水也烧了,一会给你们凉出来……你从昨天起就没吃什么吧,将就着垫垫饥?”祝红试探着靠近赵云澜,手不由自主地扣紧了托盘,生怕一个不小心碰洒了。 赵云澜拍了拍床沿示意她放下,并且先接过豆浆,一仰脖喝得干干净净。 祝红还是怕弄脏哪里便没放手,赵云澜也不在意,但他十分体谅地伸手垫在托盘下加了把力,继而在三分钟内干掉了上面所有的东西,一挥手表示完事儿了。 “……” 祝红全程不发声地看着赵云澜,他当然不会是因为饿了才配合得这么爽快,在沈巍不予获知的情况下,顺其自然地遵从和体念他曾经的那份心,若非每时每刻念着想着,那就是已被□□到无我的境界了;又或者这男人是不想和她多说一句“废话”、巴不得早点打发她走……祝红一时竟分辨不出内心酸胀无比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 “祝红”,赵云澜的目光虽然已经转向了沈巍,却突然发声惊醒了有些失神的祝红:“这次能找到沈巍,全都倚仗你和你的族人,该道谢的替我道谢,能嘉赏的嘉赏,支出都算在我赵云澜头上!” 祝红十分随和地笑了笑:“草木生灵皆有情,我们不过是受涌泉之恩,滴水相报罢了,何足挂齿!” 黑袍使所行泽被后世,而亚兽族历来奉大荒山圣为神祖,若真如沈巍所言,赵云澜与昆仑渊源深厚,极有可能血脉相承,那她们今日所做的一切,无论基于哪个立场,确实都不足挂齿,相反是荣幸之至! 赵云澜闻言回过头定晴看了看祝红,他多少会认为她费那点心力大半是为了他,虽不乐见,但也时常受用,而此刻她言语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绝非出自儿女情长,赵云澜极为动容,眼眶潮湿着冲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和赞许。 祝红这句话仿佛把她自己也给治愈了,迎着赵云澜的目光霍然挺起胸,又张显出了惯属于她的那份傲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也别急着谢谁,人是替你找回来了,但留不留得住只怕路还长,赵云澜,别叫我小瞧你!” 赵云澜被她一语点中痛处,喉间干涩,哑然失声……祝红转身出门时他才又补话道:“麻烦替我找找家里有没有丝带之类的东西,我要红色的,如果没有让外面的人顺回来!” 这是要绑人吗…… 沈巍高热不下,头三天一直处于爆汗状态,赵云澜衣不解带,几乎没踏出过房门,连一日三餐都仰赖别人端到嘴边,才记起有那么回事儿,更别提闭眼了,还真亏得他受了“加持”,不同往日! 对于喂水这件事,赵云澜也是发了狠,本着先救人后疼人的宗旨,强灌强施,通常一对嘴就是十来分钟,温水过嘴也强过滴水不沾!好在事实证明即使漏了九成,还是有一成是喂进的,沈巍唇上的裂纹渐渐润合了。 第三日夜间起,沈巍热度没怎么退,但持续不止的汗水却从如雨如浆变得绵泽细密,最最令人惊喜的是,他黑沉如霾的肤色云消雾散般化开了、转白了,这或许预示着他已经熬过了融合阶段最猛烈又残酷的初始考验,无论怎样,新生的能量救活了他,他在变好,赵云澜坚信他就快回到所有爱他的人身边来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8章 128无法接受的自己 沈巍有了起色,所有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家里人进人出打点轮岗,没一个甘于人后。 赵云澜依旧寝食不出房,但他开始每天必会留出二十分钟时间,用来沐浴梳理,把自己修整得清爽俊朗,期盼着以最好的姿态见心上人。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期盼的背后掩藏着极深的恐惧。 沈巍不是普通人,还是个不怕死的“异类”,如果不能抓住“时机”留住他,赵云澜真怕他会再一次消失,而恐惧的真正根源,是沈巍如果再次选择离开,必然不会再给他找到他的机会、乃至不会给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他会永远失去他! 赵云澜一个人在洗手间的时候,时常对着手腕上的探测接收器发楞,他能通过程度各异的震感来预知沈巍的某种生理或心理状态,能量失控也会有特殊的提示信号,上手以后,它尚未有所反应。赵云澜还想过把定位装置也安插进去,但转念一想,沈巍意识清醒后还会愿意被他这样“看”着吗?他不会觉得受伤吗?若有心躲他,卸了这玩意儿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说到底,这只是让赵云澜单方面感觉暂时有所牵绊的存在! 曾几何时,人在他身边,他都这么没有安全感了? 赵云澜对自己的爱有信心,他也不会放手,但对沈巍还愿不愿接受、会不会付出难免感到恐慌,人总是不易满足的,沈巍脱离了生命危险,赵云澜在翘首以待他醒来的同时,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祈盼他情感的回归了! 赵云澜洗漱完回房,见楚恕之正伏在床沿边,牵着沈巍的手轻唤,他心下一喜:“醒了吗?” “大人……好象有动静了……”楚恕之头也不回地说,霸在床边完全忘了要给赵云澜让位。 赵云澜从床尾直接跨上床,一下卧趴到沈巍边上,习惯性地抚着他的脸,比楚恕之高出好几分贝:“小巍,小巍……” 沈巍的体温没有明显的下降趋势,触手依然灼烫;“黑云”褪去后,高热也没有令他的肤色显现出潮红,他苍白得犹如星夜微芒映射下的白色床单,透出病态的虚弱和黯淡。 坚称看到沈巍眨眼的楚恕之一手替他擦汗,一手紧攥着他的手,他也有会再次失去他的恐惧,人还没醒,已经作好了“准备”;无独有偶,赵云澜原本按在沈巍脸上的手早已转箍住他的身体,受热潮软的盖毯被挤缩得几乎现出了包裹着的瘦弱身形。 “睁眼,小巍,醒过来,你的时间是我的,我想你,我想你啊……”赵云澜边唤边毫无顾忌地亲吻着他的眼角。 “手动了,手动了,不会错,大人醒了!”楚恕之欢呼。 沈巍不光手动了,又过了一会儿,在两人热切的注目下,果然慢悠悠地睁了眼,他看上去眼皮重极了,撑得费力,目光游移涣散,浓密的睫毛扇了扇又合上了,但他却没有回复平静,气息开始混乱,头也不安地扭动起来。 “大人,大人……”楚恕之感觉到握着的手在颤抖,或者说是在抽搐,他无措地问赵云澜:“大人是不是哪儿疼?” 赵云澜松开了紧圈着沈巍的手,掀开盖毯神情严肃地审察了他胸前的旧伤,又探示着捏遍他的手脚,最后稍加使力地按停在他的额头上……沈巍的身体并没有顺应他的举动给予反应,只是本能地挣动着。 “老楚,你先放手,他没醒,但他难受!” 赵云澜断定沈巍没醒,确切地说是他的意识还没有清醒,醒的是他的身体,这将是新一轮的煎熬,但毫无疑问,他又“进步”了! 他下床把沈巍抱了起来,经验告诉他改变体位和离床,多少能让他有所缓解:“去把家里所有的暖气开上,我抱着他走走!” 夜间除了楚恕之没有别人驻留,他像膏药一样紧贴赵云澜,凑着脑袋期盼着兀自认为随时会醒的沈巍,只不过除了偶尔替沈巍拭把汗,他根本接不上手,一来赵云澜不舍得,二来确实也不需要,因为沈巍就没多少分量,枯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赵云澜抱着他,就跟闲庭散步似的轻松如常…… 体温这么高,人怎么可能会安然,灼热和无法舒缓的不适亦或痛楚,令沈巍始终难以平静下来,赵云澜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伴随着低微的□□,他偶尔还会睁眼,但并非出于主观意识…… 一连几日,沈巍就这么处在躁动不安里,无从掩饰显而易见的难受,赵云澜床上床下来回切换,经验十足地抱着人在家里四处踱步,沈巍的热症除了等待汗水一层层由内而外地缓慢散发,没什么捷径可走,看着他在昏迷中无助地挣扎抵抗,赵云澜度日如年,他试图刺激他、唤醒他,却又胆怯地想:现今的陪伴与支撑还能减轻他的痛苦吗? 热度不下,汗出不止,沈巍从开了一次眼后就再没躺安稳过,要说新的“进步”,那就是□□转变成了呓语——他能说话了! 开始的时候赵云澜只见他张嘴,凑近了也听不真声音,他硬是连吐出一个完整音节的力气都提不上来。又过了两日,赵云澜才渐渐在他杂乱的气音里捕捉到几个字眼、而后是不甚连贯的短句,意外的是他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无论是昆仑还是云澜,沈巍一次也没念叨,他重复着的只字片语归结起来就三层意思: “你不喜欢,不能碰、不能回、不能做、不可以,绝不可以……” “你恨我是对的,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你没错,是我错了,回不去了,见不到了,没有了……” 这些语无论次的话,对赵云澜来说,无异于□□裸的声讨! 赵云澜在悔恨中等待,无数次想起那个下午,沉浮在不堪重负的回忆里时,他总是假装理性、尝试寻求一叶救赎:当时的沈巍在混乱中应该只顾着和他解释、阻止他失控犯错,而且他知道他被侵蚀了,不会也无暇与他较真,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但他是理解他的迷失的! 多么自欺欺人啊! 难道因为他“有病”,沈巍就该原谅他所有的过失;因为他说的是“气话”,沈巍就该一句也不往心里去吗? 蜻蜓点水般的初识之际,他尚且因为一句话,坚守了一万年,如今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忘记他说过的每一个字! 或者在他第一次口出恶言的时候,他已经无法承受了,他当时没有倒下,何尝不是在强忍着绝望给彼此机会,终究是他扼杀了所有人给他的机会,把沈巍逼进了死局! 而沈巍直到这一刻,在无意识中,仍在替他辩解、承认自己犯下了错、用生命在为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买单! 自己的爱人是什么样的心性,赵云澜再清楚不过,只怕他说了什么比他做了什么更无法让沈巍释怀,而本该由他背负的罪责和忏悔,现在全落在了对方身上,赵云澜从未有一刻如此强烈地意识到,他不止是沈巍的爱人,更是沈巍的信仰,从万年前的昆仑到与他相爱的赵云澜,他对于他从来就是神一样的存在,沈巍本能地信他、爱他、为他付出,不受任何人左右的执拗,恰恰是他在这份感情里全然没有自我的折射——他根本就无法接受那个被仰慕追随着的“神”否定了的自己! “小巍,你没有失去我,我在你身边啊!”赵云澜迫不及待地想要亲口告诉他,那些话全不是真的;迫不及待地想用十句、百句更深情的话,淹没掉最后刻在他脑海里的那些无情的话:“你没错,我才是那个不值得你爱的人,可是爱你却是我赵云澜生命里最值得的事情,我爱你,爱你的一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9章 129牵绊与畏惧 沈巍在赵云澜“一手打造”的地狱里,意识崩坏地游荡着,他似乎慢慢恢复了一些体力,偶尔会难受得翻来覆去;神志不清的呓语也逐渐带出了情绪,气喘、蹙眉、甚至流泪,黑袍使的脆弱与恐惧,从来只在他遗失自我的时候,身不由己地暴露于人前。 更令赵云澜心惊胆战的,是沈巍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好些不同以往的症状,不知是否内伤不愈,时常突发呛咳,溅得一脸血水;时常呼吸困难,憋得脸青唇绀,以至于赵云澜手腕上的报警器像彻底觉醒了似的,一次不落地“金鼓齐鸣”,直把他吓到呼天抢地! 赵云澜每每被打得措手不及、肝胆俱裂,又安抚无门,传达不了自己的心声,疼得把自己的手臂咬出了一排血淋淋的牙印…… 看着两人各受煎熬,身边的人无一幸免全都沦陷在低气压里,幸而赵云澜始终保有着清醒的头脑和理性的思维,对正在经历的一切,悲伤却不颓废;对即将面对的一切,惶恐却不沮丧。 沈巍的身心正在不受控制地对痛苦作出愈来愈强烈的反应,这也预示着他的感官在恢复、意识在回笼…… 临近他苏醒,为了以防“意外”,楚恕之在征得赵云澜的允许后,效仿林静也在沈巍的脚腕上绑了一条极细极细的傀儡线,这两个大男人如今都是惊弓之鸟,出此“下策”实为情非得已。 从天柱回来将近十日,沈巍的体温才开始往下降,热度稍退,很快就有了喜人的变化,他不再说胡话,也不再挣动,呼吸趋于沉稳,神色渐至平和,除了尚未完全停止发汗,整个人就像真的在睡觉一般安详。 至此,赵云澜夜间不再留人,独自陪伴爱人渡过漫漫长夜仿佛是他私藏的甜蜜责任,他不舍得与人分享,哪怕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也能获得苦中作乐的满足感。而为了让他喘口气,大家也都更密切地团结在一起,多愁善感又手无缚鸡之力的郭长城,和耐不住性子又有官位在身的副处长大庆留守在特调处,其余三人白天基本都驻扎在赵云澜家,楚恕之和林静不用说都是为了减轻赵云澜的负担、搭手照顾沈巍;祝红除了把家里的锁事打点得井井有条,还负责踩点提醒赵云澜好好吃饭、好好打盹,因为沈巍醒了必然更需要他,他也更放不下了! 赵云澜白天呆在房里是怎么都睡不着的,当然不是不累,而是忍不住要亲力亲为,好在楚恕之该学的都学会了,照顾他同样驾轻就熟,赵云澜也最放心他,因而在把沈巍交给楚恕之后,他通常会在客厅的沙发上小睡,往往睡上两三个小时,有时只是闭目养神,睁眼都会有打了鸡血的充沛感,头脑也很清楚,他的心理压力不小,但身体是真的健硕无比,仿佛存储着用不完的体力,也因此,赵云澜每回睁眼就开始心疼沈巍,觉得往后余生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就只配万劫不复! 祝红也是真为赵云澜操碎了心,吃的喝的总是第一时间送到他手里,仿佛早就端着坐等他醒、生怕晚一秒钟都会“错过”他,同时她也绝不浪费他的一分一秒,递勺接碗一气呵成、堪称火速,这种时候,赵云澜一般不会推开,现在对他来说,进食就跟喂脑袋似的,无非是满足身体需求,直接倒完了账…… 沈巍再次劫后重生,摆脱长达月余的昏迷时,碰巧赵云澜方才进入梦乡。 沈巍在尝试睁眼的过程中渐渐恢复了足够清晰的意识,而且他在这张床上实在是躺过太久时间了,根本无须辨别,一清醒他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知道身边是谁了。 意外!对于自己活着的意外、对于身在“家”里的意外、对于楚恕之把他抱起又放下、温热的毛巾抚过他身体的意外…… 然而仅仅是因为在意外的刹那间,没能感觉到赵云澜的存在,沈巍几乎忘了自己经历什么而“睡着了”,他在极度惊恐中睁开眼,目光毫无悬念地坠入深渊般的黑暗;他张开嘴想求问些什么,但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像隐藏在黑暗森林的尽头,丢失了“武器”的他,怎么都没有勇气闯进去——他叫不出口了! “沈教授……老楚,老楚,他醒了!” ——这是林静的声音,沈巍“认得”! “大人!”楚恕之扔下绞了一半的毛巾,兴奋地扑上床:“您醒了!” 沈巍听到楚恕之的声音,使了把劲撑坐起来,楚恕之和林静从床的两边,同时探手去扶他,他目标明确地抓了楚恕之的手——他想知道他在哪儿,他想确认他是否安好! 两人确定沈巍醒了,都激动不已,林静转身就一路喊出了门。 沈巍抓着楚恕之的手,沁着汗水微微颤抖,目光追随着林静的声音…… 听到叫喊声,楼下的赵云澜和祝红同时跳了起来,赵云澜跨腿翻下沙发,叫着沈巍的名字、横冲直撞地狂奔上楼。 响亮、厚实、带着些微沙哑的声音,仿佛从梦幻般的时空深处穿越而来、由远及近传入沈巍的耳朵里,他提着的心一下就松开了,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牵绊,犹如迷失目标的□□急速下沉,直线坠落在阳光无法抵达的深海,被黑暗笼罩、被寒意充斥……他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畏惧! “沈巍是醒了吗?他还好吗?”祝红后脚跟进了门,在看到沈巍白晰无遮挡的上身后,倏地转过身,退回到了门口。 沈巍听到祝红声音的同时,双手就被另一双温暖而坚实的手裹住了,他像被人从梦游状态一把拽回到现实里,逃也似地抽回手,背过脸张皇地向后挪移,最后紧贴住床头蜷缩起了身体。 赵云澜还没说上话,见他骤然躲开,一时情急,俯身紧追着又去拉他的手:“沈巍,是我啊,是我啊!” 沈巍被他扯过手臂,就像被扯开了仅有的防护,慌乱无措中再次拼力往回抽,另一手攥起床上的盖毯往自己的身上揽……热症未及退尽又连日发汗,他本就虚弱不堪,起身、退避,几个动作间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越想较劲,手脚就越不听使唤地虚脱发颤,无力感加深了不知名的恐惧,使他呼吸困难了。 赵云澜刚想收力把他拉进怀里,手腕上的仪器突然震了起来,这是沈巍的生理状态或情绪猛烈起伏的预警!他立刻松开了手,见他不住地试图往自己身前拱毛毯,才意识到他还□□着上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必定是感到难堪了! “出去,你们都出去!” 赵云澜翻身下床开始赶人,祝红早就退了出去,楚恕之和林静见他翻找睡衣,立时就会意了,这一刻理所当然是要留给他的,两人也不多话,随即出了房间,替他们掩上了门。 “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赵云澜边说边跪到床上再度靠近沈巍:“现在房里没人了,但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这就帮你穿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1章 131自我的行为 楚恕之除了担心没别的顾虑,离沈巍足够近了,直接伸手去抓人:“大人!” 沈巍的手臂软软地松散开来,露出歪向一边的脸,见他闭着眼没动静,楚恕之提高音量,又深入脖颈去探他,不出所料,沈巍体力告罄早已睡过去了,或是失去了意识。 赵云澜听他扯着嗓子喊人就猜到对方是没法给回应了,他大踏步进房,急切地接嘴:“别拽他,移床,把柜子挪走!” 楚恕之善解人意地让位给赵云澜,自己和林静一起卖苦力。 沈巍就像被从水里打捞起来的一样,头发丝都在往下坠汗珠;他直到现还没穿上睡衣,肩背上被挤蹭得晕出一大片红。 “沈巍,你醒醒,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沈巍……”赵云澜一手沿着墙面往里插,好让他的身体稍许脱开减少些压力,一手牵住他的手,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他竟然只能在他昏迷的时候“亲近”他了吗,可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表面上看像是缺乏安全感,难道家都给不了他安全感吗?还是因为刚醒的缘故,精神恍惚?记忆模糊?可他刚才明明是清醒的,甚至清醒到为自己的“过失”负责任,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举动…… 赵云澜不禁咬牙切齿地警告自己:如果在家里都保护不好他,一头撞死都太便宜了! 柜子撤开后,赵云澜抱着沈巍过了把瘾,等林静和楚恕之清理完床褥、换了干爽的毛巾毯后才把他抱上床,这回拭干了汗他就给沈巍穿上了睡衣,而且工整地系全了扣子,这本来就是沈巍的习惯,他从来都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湿了可以换,没得换可以再买……现在哪怕是一丁点会令他感到不安的因素他都要亲手灭掉,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他自己! “老大,这柜子是不是得贴墙放?”林静一边复位家具,一边问。 “废话,当然得堵上,顺便检查一下,还有哪里藏着隐患,我看最好一并处理了!”楚恕之刚气十足地回他。 赵云澜倚在床头,摩挲着沈巍的头发,似乎是在思考。 楚恕之见他不吭气,瞟了一眼又说:“这还有啥好想的,你捞人捞出瘾啦,受罪的可是大人!” “就怕……”林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提点赵云澜:“就怕家里没处躲,沈教授又躲到外面去!” 赵云澜的手指在沈巍的发丝间顿住了,林静说的不无道理? 楚恕之:“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躲,让他不躲才是治本!” 这话说得更在理! 林静一脸信服,送出个大姆指给楚恕之,又拍了拍柜子转望向赵云澜再次眼神询问。 赵云澜伸手摆出个“长驱直入”的手势,斩钉截铁地说:“堵!” “好勒!”林静得到了心仪的答案,颇为欢快地朝着自己的手掌唾了两口,开始发力。虽说他是个搞技术出生的,可那身形四平八稳地摆着,力气是不小的,一米多高的柜子半推半提着,说话一点也不喘:“我说老大,你手上那玩意儿震过几回了?我可再次提醒你啊,沈教授虽说不是常人,可这么折腾不死也短寿,你那么疼人,能让就让、能退就退,别老想着占上风、把人往死角里逼,他要真铁了心不想和你过了,这个家就留给他做个落脚点吧,好过他流落……” “闭嘴!”前两句赵云澜听着还算靠谱,可听着听着他就想砍人了,林静这货嘴欠不是一天两天了,还真叫他没法忍:“谁说不过了?撺掇谁分房呢?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林静只当是为沈巍讨好,却碰了一鼻子灰,忍不住腹诽:什么人哪,过不下去了还不兴人家提分手,该不是心疼房子吧…… 楚恕之在房间另一头“填空”,听闻林静的话想起沈巍之前被黑气缠身,险些命殒,只觉得后怕,觉得有必要质问一下赵云澜:“大人死里逃生,这才刚醒,有什么比他的身体还重要,你是怎么刺激他了,把他逼到那个地步?” 赵云澜觉得有那么点委屈,因为他几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但转念一想,若不是他曾经说了、做了,又怎么会有今天?他低头目光如水地落在沈巍的脸上,无话可说。 楚恕之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走到床前,他背窗而立,逆光下的身影显得格外浓重,让人觉得有压迫感:“我不了解大人热症的始未,也不清楚那日你是做了什么救回的他,我只知道他的伤还在,而且“只多不少”,虽说他的能力和毅力远胜于普通人,但你现在应该更能体会,他所承受的痛苦早已超越了极限;地星人没能量是不能活,但能量也造就不了永生不死之身——你觉得他还能挺过几次?你又能救他几次?” 沈巍从黑能量遭受致命破坏直到今天,赵云澜亲眼见证了他走过的路,“重生”无不需要付出代价,然而也换不回失去的健康,光是眼睛看不见,他就连最基本的行动自由都受到限制;面对时刻水深火热、出头无望的生活,更需要超乎常人的勇气和努力,甚至还需要发自内心的豁达和释然……这次他或许凭借镇魂令救回他一命,但终究医不了他的伤、免除不了他的痛苦,无论是作为黑袍使还是普通人,他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老楚,我懂!”赵云澜低着头,眼底发热,喃喃形同自言自语,又有些像是在对着沈巍说:“我只是想和他说话,想道谦、想忏悔、想求他原谅……你知道我有太多话要和他说了……” “你的出发点没错,可大人现在连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回的家都还没搞明白,你能想象他有多混乱吗?你是早就准备好了要道歉要忏悔,可他准备好听你说了吗?凭什么你要现在说他就要现在听?难道你想今天和好,他就得从今天起忘记发生过的一切?” 楚恕之的话夹带着显而易见的斥责意味,但情绪并不激动,也丝毫未显得凌驾于人,他帖近床沿,从站姿转变成坐姿,从有些木愣的赵云澜手里抽过毛巾,俯向沈巍掖拭着他的额头,神情肃穆地说:“我记得你说过‘他是个人,是人就有过不去的坎’,大人现在不就是过不去的时候吗?你别忘了是怎么找回他的——我们可差一点失去他!” 作为地星人,楚恕之比赵云澜年长许多,阅历也不欠缺,但身份使然加之个性孤僻冷傲,不屑与人争胜、倚老卖老,此时却俨然一派长者的口气,语重心长又不失恳切,句句都敲打进赵云澜的心里。 赵云澜咀嚼着话意恍然惊起,楚恕之提醒了他很重要的一件事:他和沈巍并不是吵架了、闹别扭了,沈巍也不是负气离家、等着他去找他、等着听他的解释,而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或者说没想到还要面对他——他什么心理准备也没有! 而他一见到沈巍睁眼,就急着想要亲近他、想要旧话重提、想要解开两人之间的结,哪怕是急于摆明任他“宰割”的姿态,也是极其自我的行为,他竟然忽略了沈巍当下的心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2章 132如此相爱,有什么是不能化解的 “赵处,大家都希望你们好,没谁真想看到你们分开,言行上我们或许更偏袒大人,但那是因为他从来不为自己想,而且你没看出来吗,面对感情,他就是个没有经验、不擅表达、不懂争取、一味付出、一忍到底的傻瓜,完全不会使你们海星人所谓的手段和技巧,受了伤也不具备任何自救能力,相对而言,他处于弱势”,楚恕之继续谆谆教诲:“但你不同,严格来说是你在主导你们俩之间的关系,你的一言一行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除非你不考虑后果、不怕他再受伤,不然我觉得真有必要先弄清楚大人在想什么、怕什么、躲什么!” “说的太对了!老楚,我觉得你比老大还了解沈教授啊……”林静简直要为楚恕之的这番话拍手叫好,他不属于不擅表达的那类人,却铁定属于词不达意的那类人,张嘴就甩了赵云澜一记“耳刮子”,不过他说完就意识到了:“啊,那什么,老大,我是说你当局者迷……不过我印象中沈教授还真没怕过什么,况且他那么在意你,按理说就算不想见你也不会令你难堪,这反应绝对不正常啊,他和你说什么了吗,还是你压根就没给他说话或是提问的机会?” 沈巍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赵云澜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完全沉浸在“疏忽了沈巍的感受”的自责中,极力回想着短促的交集中,沈巍的举止因何失常:“我不知道,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或者还没来得及说!” “你也别太着急,大人暂时算是过了要命的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别的不敢说,但他对大家的心变不了,对你反应激烈恰恰说明了在意你的程度,多给他些时间,普通人头疼脑热的时候不也没精神想别的么,大人指不定烧没烧糊涂,他想做什么、要什么,尽量顺着,肚子里的话看好了时机再往外倒,别叫他应顾不暇!”楚恕之看着并不比沈巍好受的赵云澜,难得体贴地安慰了他一把。 林静一个劲儿地点头补充道:“只要人不走慢慢哄就是了,哄人你不最在行了吗,当初怎么把他骗到手的,大不了从零开始再走一轮,这回有经验了不怕不成,老楚说的在理,就沈教授这样的,生不出二心!” 赵云澜:“……” 楚恕之:“……” 赵云澜最后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林静撵出了房间。 林静不知又哪句话得罪了自家老大,惹得他一脸嫌弃无语后,浑浑然踩着小碎步下了楼,向许久坐立不安的祝红汇报去了。 一下午,沈巍就没醒,期间赵云澜给他换了两身汗湿的睡衣、又喂了水,没事可干的时候就按摩他的手脚,躺得时间久了,难免松软无力,人又瘦得不成样,真不知多时才能养回来! 大庆和郭长城午时就收到沈巍醒了的“报喜”短信,好不容易期盼着坚守到下班,谁知进了家门,脸上雀跃的笑容还没挂稳当,就被告知人又让某个着急“吃热豆腐”的莽货“作”晕了,虽然这是林静单方面的解读,但结果没什么两样。好在大家都确认沈巍不止脱离了生命危险,也不会长睡不醒,除去依然替赵云澜捏了把汗,都稍稍放下了悬在心里长达一个月的大石头! 慰问的慰问、见面的见面,赵云澜对谁都不怎么搭腔,也没人缺心眼儿地又在他面前多说什么,未了该散就散。赵云澜只留了楚恕之,倒不是害怕自己“应付”不来沈巍,只是想在他身心都没修复又放不开的状态下,给他更多的安全感。 夜间,楚恕之精神抖擞地守着沈巍,估摸他暂时不会醒,便敦促赵云澜小睡休息。 赵云澜对向大床侧倚在软塌上,他并没觉得疲倦不堪,只是心情颇为沉重地脑补沈巍醒来时可能面对的场面、思忖着说什么、做什么、沈巍喜欢什么样的他…… 只是这么臆想着,男人对向床上人的眼神不时渗出刻骨的温柔,那种想要再次深尝过往点滴甜蜜的极致渴望令他心潮澎湃,有那么一瞬间,赵云澜想立刻扑上去吻住心上人的唇瓣,日日在怀,相思成疾的痛苦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再挨了,他不禁有些担心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定力给沈巍足够的时间,又或者,沈巍真正“清醒”以后,会和他一样渴望重温爱恋——他们如此相爱,有什么是不能化解的呢? 赵云澜休息的时候,楚恕之接手替沈巍按摩,沈巍转好后,肤色回归了原有的白晰,加之他过分清减,随处可见青筋透显;刮擦碰压过的地方未尽消愈,还留有血痕和淤斑,为了不误伤或弄疼他,两人都是捋起衣料按捏他的手脚,在他青白的手腕和脚腕上,最扎眼的是两圈鲜红的“禁锢”,赵云澜曾经用一个半天,笨手笨脚地拆了缠、缠了拆,折腾着一团红丝线,最后完美地绕绑在沈巍的感应器上,就是为了让“枷锁”变得亲切一点、温暖一点、柔软一点…… 楚恕之有时会恨恨地想,能把自己心尖上的人伤成这样,还他妈算是个人吗?同样的,何等深刻的爱,才能被伤得这么深、这么重? 他人不解沈巍与赵云澜之间的万年情结,只谓黑袍使顶天立地、蹈锋饮血,竟也堪不破情关,一朝沦陷,死生不由己! 沈巍这一昏睡,又是整整两天,但他清醒了一次后,身体仿佛进入了跨越热症鸿沟的阶段,犹如最后的冲刺,在相对猛烈地发了几身汗后,仅半天光景,热度一退到底,在他苏醒之前,体温急剧反转,尤其是手脚,已是捂不热的冰冷状态了。 只有赵云澜清楚,沈巍每次旧伤复发或过度虚弱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体征,换言之,他仅仅是战胜了与能量融合的第一次博弈,而受到重创的身体离恢复到劫难之前的“正常”状态尚遥不可及! 楚恕之一直也没离开,生怕沈巍才迈过生死火线,却因为一时面对不了赵云澜而无法自处、复受折磨,虽然这是不可避免的过程,但他作为赵云澜默认的、两人之间的缓冲地带,至少能让沈巍有个喘息的空间。 热度消退后,沈巍安静地“睡”了一晚,没有不安地挣动,也不见急喘蹙眉。 清晨的阳光从半开的窗帘后,淡淡地铺洒在柔软的褥沿上,散发着属于早春的羞怯暖意;房里两个面对面守在床边的男人不甚应季地着一身薄衫,被挂墙的机械暖风轻撩着满头自然卷的那一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沉睡中的人,他双手撑在床沿边,十指紧扣、裹着那人的手,不时贴唇,像在呵气,又像在亲吻…… 沈巍就在赵云澜不知怎么压抑着的两汪迷濛中,缓缓醒转过来,暗淡游离的眼神显得疲惫又茫然,他轻轻张了张嘴,好似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的双唇无力地触碰着…… 赵云澜刹时就忘了任何人的任何提醒、也包括他对自己的警示,他和楚恕之同时扑向沈巍,几乎是以撞头的姿态,凑近了想要听清他的声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3章 133不敢被救赎 沈巍实则并没有发声,散乱飘忽的意识在好几分钟后才真正凝结成形,他感觉到了熟悉的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依然是无法分辨言语的嗡嗡声,但他终于清醒了,再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身边是谁。 他比之前清醒的时候更急切地想要起身,而且同样准确无误地循声转向楚恕之,明确地试图往他那一边挪移,被赵云澜抓着没放的那只手颤抖着往回缩,仿佛他有了自主意识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逃开赵云澜。 沈巍的举动不算出乎两人的意料,楚恕之急忙送出一条手臂给他抓住,同时示意赵云澜注意“分寸”! 赵云澜连唤了几声“沈巍”,在看到他倏然起伏的情绪状态和动作倾向后,咬牙松开了手,但他没舍得撤身,隔空做了一个环抱的手势,下意识地拢着沈巍。 沈巍抓摸着楚恕之的手,借力坐了起来,为了躲避赵云澜,整个过程一边倒地倾斜着身体,说不上来是提防被他碰,还是提防自己碰到他。 他在赵云澜的空气怀抱里,费力地挪移到床头一角,贴壁躬起身、缩拢手脚,几乎只有半边身子粘在床沿上——没法再退了! 这已经是沈巍清醒着的时候第三次把自己蜷缩成不能再小的一团,虽然此时在床上,但和在墙缝里、甚至和那个远在龙城以外的山穴里,无区别! 楚恕之从头到尾没有抗力也没有阻止,一直顺着他,但他没有想到沈巍最终还是抖缩着窝了起来,这仿佛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和本能……是因为害怕赵云澜吗? 楚恕之眼眶发热地望向赵云澜,不用看都知道他在落泪、抽泣。 赵云澜悬着一双手,泪眼看着埋头在他自己臂弯里的沈巍,他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想看看沈巍还会不会心疼他……但是,这很不要脸! “大人,您别怕,这是家里,没人会再伤害您……”楚恕之舌头有些打结,因为他想象不出黑袍使会害怕,总觉得没有抓对沈巍真正的心思。 沈巍闭着眼没回应,他微微颤动的肩头显示他并不是在“睡觉”,只是不想理会任何人、任何事! 赵云澜忍不住想去碰他、抱他:“沈巍,我可以抱你吗?我什么都不做,只是……”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因为才发声,就见沈巍复又惊恐地抬起了头,以不可能实现的幅度,再次蜷曲着往后缩,简直恨不得钻进墙里去。 楚恕之按下赵云澜的手,无奈地摇头提醒他别心急,又转向沈巍道:“没事,大人,没事,你如果觉得这样比较……比较舒服,那就这样‘坐’一会儿再睡,有什么需要叫我,我不走!” 赵云澜没再说话,他痛心又不甘心地扯过毛毯搭到沈巍身上,这个无声的举动没有引起他的抗拒,但更像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赵云澜抹泪侧趴在床上,近在咫尺的爱人,却如同海市蜃楼般可望不可及。 楚恕之也觉得心痛极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比起看到沈巍受伤流血竟然毫不逊色,连赵云澜他都不忍目视,不是恻隐,同样是心痛——他拍了拍他支着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坐椅,询问要不要和他换位子。 赵云澜当然要,不假思索地要! 两人换位落座后,楚恕之颇为机智地掏出手机,伸长着冲赵云澜摆了摆,随即发了条信息给他:先等等看,别刺激他! 赵云澜苦笑,无言以对。 他对着埋没掉整张脸的沈巍,目光贪婪地抚扫着他露在盖毯外的手,粗糙得近乎丑陋的指尖、泛着暗紫色的不工整指甲,是曾经受过伤、流过血、皮开肉绽过的证明,羸弱地垂搭着,像刚刚从腐蚀的溶剂里,颤巍巍提出来的残次品,失去了应有的光泽和生命力——谁会相信这是执掌过力量、挥舞过战刀、维系过和平的手……赵云澜自虐地逼迫自己一眨不眨地看着,强行压制着想去温暖它、治愈它的欲望! 沈巍真的是在害怕吗?他没有对他动过手不是吗?他也不是一个害怕受伤的人,为什么会怕他?如果不是害怕,那是拒绝吗?拒绝他靠近、拒绝他碰触、拒绝他再次走进他的生命吗——赵云澜不信!不是不愿信,也不是不敢信,他就是不信! 尽管有毛毯盖着,沈巍仍像受到天敌窥伺的弱小动物一般,局促不安地缩抱着,连脚趾头都努力勾蜷着,仿佛稍有松懈,就会被一口蛟住拖走。 他一直清醒着,耳边没了“噪音”,暂时也没被“打扰”,终于能在惶惑中尝试梳理纷乱的思绪。 一直处于昏迷中的沈巍,本人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他只记得自己在“生命的尽头”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和能量瞬移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他不甚清醒,如今非但没死,还被带回了家,在他想来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能力”不及,不能如愿去成自己想去的地方,然而没咽气又无处可扔,被赵云澜捡回来了…… 早知如此或许就该“退而求其次”地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 听不见身边人说的话,过去的一个月、以及和赵云澜各自的经历,对沈巍来说都是“不存在”的,他顺理成章地认为“那个下午”就是昨天下午,或者是前天下午,总之不管过了一天还是两天、三天,除了他这该死不死的身体睡了一觉外,什么也没有改变……他依然沉浸在那个痛不欲生的下午中,依然是一个“背叛者”的身份—— 害怕听见赵云澜的声音,因为承受不了他的指责和嘲讽,于是他真的听不见了,但他并没有失聪; 发不出声也叫不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因为赵云澜不想听他说话,他的名字也不再属于他,于是他真的说不了话了,但他并没有失声; 不能碰他,因为不被允许、没有资格,于是他躲避他、逃离他,但他真正害怕的是自己逾越界限; 他识相地“夹紧尾巴”,因为这里是赵云澜的家,而“背叛者”不配有家、更没脸博取同情或妄想被人“伺候”,于是他把自己“缩小”,恨不得不存在——不侵占、不妨碍主人的生活、最大限度地不在赵云澜面前暴露出丧失自知之明的不堪—— 沈巍满脑子只安放着一个事实:他失去了赵云澜、失去了他的感情和他给过他的家! 而在完成了“所有任务”以后,他也没什么能捧给他、祈求他接受的了,带着这个可怕的认知,他觉得自己活着,只能是欺骗、背叛、辜负了曾经全心爱他的人以后,上天对他最残忍的惩罚,不能也不敢被救赎! 赵云澜一直担心沈巍醒了会再度瞬移离开,其实也是多余的,沈巍当初选择离开,是因为认定和昭告了自己将死的结局、切断了所有的牵挂,如今亦然只怕多少会拖累一些人为了寻他而荒废时间,他做不出。更甚者,他在整个人乃至灵魂都似不复存在、自认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的同时,他的心却受着本能的指引,赵云澜不喜欢、不允许,不接受的,都不能做;他坚信、遵循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因而丝毫没有要在他面前动用能量的想法。 沈巍把自己献祭给了由爱而生的卑微,滋养出了今日的不敢、不能和不配,害怕、恐惧和自我否定;他的爱依旧如初生般纯净不染,他所有的思想和行为,都在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捍卫赵云澜曾经的一言一行,没有刻意、没有伪装,除了本能的作为和不作为,他意识不到自己出于应激的反应和举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