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奋斗日常（种田）》 第1章 第1章 大周朝，李家村。 天色微亮，卫云摸索着起床穿衣，旁边的卫小弟听见动静，连忙一咕噜爬了起来。 “哥” 卫云连忙答应道“天还早，再睡一会。” 卫裕努力的眨眨发困的眼睛，说“我帮哥哥干活。” 看他这样子，卫云心里又酸又暖。 兄弟俩快手快脚的穿衣洗漱，卫小弟烧火，卫云做饭。早饭是清可见人的稀粥、粗面做的馒头和自家腌的小咸菜，虽然简陋，兄弟俩却吃的很满足。 吃过饭，喂过鸡，卫云快手快脚的把自家菜园子里的菜收拾了，准备背到县城换点银钱，也能把之前欠的债还一点。 卫小弟太小，卫云并不打算带他，叮嘱了卫小弟呆在家里别乱跑，他就背着背篓出了家门。 李家村离县城要一个多时辰的脚程，饶是卫云出门早，到了县里天也已经大亮了。 交过两个铜板的入城费，卫云背着背篓穿过一溜的小商小贩，径直往巷子里走。他卖菜也快有两年了，头开始舍不得交摊位费，就只能自己走街串巷的卖。 他人活套，挑的都是城里殷实人家住的地方，治安好点不说，给钱也给的大方，再加上他的菜每天都是早上现摘的，买的多还能饶点，渐渐地就有了些回头客，也比一开始轻松了许多。 不过两刻时间，一篮子新鲜蔬菜就换成了几十个铜板。 小心的把钱揣到怀里，卫云打算给小弟带串糖葫芦就回家。 早上那碗稀粥早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街上的食物香气让本就饥饿的肠胃越发抗议起来，卫云加快脚步穿过香气，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这里是府衙张贴告示的地方，今日围得满满一圈人，如同一锅烧开的热水，议论纷纷。 “朝廷怎的这般突然就剩下不到一个月，这让我如何是好原想着孩子还小，想多留两年，这怎的就一下子官配了”说话的老么眼睛泛红，显然是急的不清。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给孩子想看，早日许了出去，这要真让朝廷官配个品性差或者缺胳膊少腿的，这一辈子可就毁了” 那老么闻言越发急切起来，慌慌张张的道了谢就走，连背篓都差点忘了拿。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不由跟身边人叹道“朝廷跟蛮夷打了五年，虽然将蛮夷彻底打退，伤亡却也颇大。听说单丰城一战就战死十几万，也难怪圣上下令年满十五无婚约者官配。” 他身边那人也叹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也幸好如今咱们家里的孩子还小，否则宏平兄也要像方才那老么一般着急上火了。” 卫云听得云里雾里，连忙朝身边的问道“大娘，您来得早，可知道这告示说的什么” 那大娘瞅了瞅他手腕上露出一半颜色偏淡的孕痣，怜爱的说道“小哥儿可有十五” 见卫云点头，大娘眼中的怜惜更浓了，“可有婚配若有婚配，这告示自然跟你没啥关系，可这若尚无婚配，一个月后官府就要从还未婚配的男子中挑一个给你了，到时候，愿不愿意，可都是要嫁过去的，不然是要受罚的。” 卫云顿时被这消息砸蒙了，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到家了，卫小弟正站在他面前，眼里含泪。 卫云一下就回过了神，连忙压下心中的翻腾，问道“裕哥儿这是咋了，谁欺负你了” 见他回过神来，卫裕一直忍着的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小声抽噎道“没人欺负我，就是大哥你一回来就坐这不吭声，脸还特别白，把我吓坏了。大哥，是不是出啥事了” “没事”，卫云抬手把卫小弟瘦弱的身体抱进怀里，“哥哥在想事情呢，困不困” 卫裕摇摇头，卫云看看天色，想了想，跟卫裕商量道“哥哥得出去一趟，你自己乖乖呆在家里好不好哥哥很快就回来了。” 卫裕乖乖点头，抹了把脸蹲在院子里拿着木棍划拉起来。 卫母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奴仆，跟着家里的主子偷学过几个字，后来主人家获罪，她也被发卖了，也幸好生的不好，才叫卫父买了回来。 卫云小时候被卫母玩一样的教过些字，如今又被他教给了卫裕。 家里穷，买不起纸笔，卫裕只能拿棍子当笔在地上划拉，卫云原打算再攒点银子就把他送到私塾里，不管是能读几年，认得字总比睁眼瞎要好。 只如今都成了空谈。 若真是如镇上那位阿么说的那样，别说让卫裕念书，就是让卫裕和他一起继续生活怕都是个难事。 捡了家里仅有的几个鸡蛋，想了想，又从厢房里拿了一小包干菇，卫云这才出了门。 李家村依山而建，几十户人家零零散散的聚居在山脚下不远的空地，村长家则就在村里的正中心，从靠着山脚的卫家过去，要穿过大半个村子。 如今正是农闲时候，半大的孩子在村子里跑跑闹闹的，大人们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一边干活一边拉些家常。 今天天气晴好，卫云一进门，就看见村长夫郎正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缝衣裳，他连忙喊人“李么么，村长在家吗” 李么么眯眼看了看，笑道“我还以为是谁，云哥儿咋有空过来了” “有点事想找村长问问。” 李么么连忙喊了自家男人，转头又语气亲昵的说道“来就来，咋还带东西过来裕小子身体不好，你快拿回去给他补补。” 村长这时也晃晃悠悠的出来了，“是云哥儿啊，有什么事吗” 卫云喉咙上下吞咽了两下，声音紧张，“村长爷爷，我今儿在镇上听人说，朝廷要把年十五以上未曾婚配的小哥儿和女子官配，您老可知道这具体是个什么章法” 村长把手中的烟杆放在地上敲了敲，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儿我知道，我本来还想着明日去你家一趟，你现在来了，倒还省了我的事儿。” “朝廷是要跟前朝一样施行官配，但也没有像前朝一般立刻就拉去官配，年满十五者，若是在两个月以内定了亲，自然是不用官配的，但要是两个月以内还是没定下，就得由衙门按着年龄抓阄官配了事。如今政令刚刚公布，倒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准备。” 卫云心里那口气总算放下了一半，还好，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这咋又跟前朝一样开始官配了这，这可真是害人”李么么忍不住感叹。 村长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数落道“你这老婆子，朝廷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也不怕掉脑袋” 李么么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吓唬谁啊，一辈子就会说这一句话，真当我不知道，镇上那么多议论的，也没见哪个掉脑袋。” 村长懒得跟他理论，对卫云叮嘱道“你回去也别慌，等会儿我就去顾老二家里转一圈，让他屋里的给你上上心，再过些日子，村里还会有南边的人过来，总能找着一个。” 见卫云点头，又指了指搁在石板上的东西，“这些你还带回去，家里不缺。你放心，裕小子我们会照顾的，家里只要有一口，都有他半口，你安心忙你的就行。” 卫云抿了抿唇，谢过村长就回家去了。 那几个鸡蛋到底是没送出去，卫云回家便打了一个给小弟做了蛋羹。 之后几日，卫云看着跟往常一样，可心里焦急万分。 两个月的时间听起来多，但事情却不好办。 卫家父母是个疼孩子的，当初觉得卫云还小想多留两年，就没给他定亲，哪想着两人出门遇了流匪，虽然被官府所救，却也身受重伤，不久就相继去了。 卫云给父母守了三年的孝，如今已经十七了，年龄着实有些偏大。 如今哪家小子不是过了十四就开始相看，鲜少有十六七还没定亲的，就是有，也是些家里实在穷或者人品差的。 但卫云不怕穷，只要能让他带着小弟一起过，多穷他都愿意，他就怕找个差的，委屈自己不说，还得连累小弟。 如此煎熬了几日，总算是有人上了门。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第2章 顾大娘上门时卫云刚从山上下来，院子里摊了一地的蘑菇和野菜，看见人上门，卫云不由的有些心跳加快，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 接过卫云手里的碗，顾大娘三口两口的喝了，抹抹嘴道“卫小哥儿，我为啥来恐怕你也知道，婶子我也就不兜圈子了。隔壁苗家沟有个汉子，跟你年纪差不多，也是个老实人，只是家里穷，一直没议成亲事，我上门提了一句，人家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意思。” “婶子，我不怕穷，有手有脚的，总不会穷一辈子。” 顾大娘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就是，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夫夫齐心协力，哪有过不好的日子。只是” 她犹豫的一下，继续道“原本这亲事是要跟长辈议的，只你家如今也没了长辈，大娘就姑且跟你说一说。你也知道，裕哥儿到底是个小子，那家的意思是，结亲后还让裕哥儿住在这里，隔三差五的过来看看，带着嫁过去，恐怕是不行。” 卫云垂下眼，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大娘，我爹娘走的时候卫裕还不到两岁，就是如今，他也不过将将五岁，让他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我答应过我爹娘，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顾大娘闻言顿时有些着急“你咋这么死心眼，这只是眼下如此，等你嫁过去，拿捏住那一家子，哪里还愁把裕哥儿接不过去我也晓得你当众说过要娶你就得养你弟弟，但人家也没说不养啊，你可不能这时候分不清轻重，你要是现在还不松口，那就跟三年前一样，是没人会上你家提亲的” “可他们也没说养。”卫云看过来的眼神很平静，顾大娘却不知为何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既没说养，以后就是不养，也没人说些什么。而且哪家外嫁的小哥儿和姑娘能日日回娘家的，时间一长，哪能没有意见。就算我拿捏住那一家子把裕哥儿接了过去，他又怎么会受人待见，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把这事儿说清楚。” 屋里顿时沉默了下来，半响，顾大娘叹气般说道“你这小哥儿，怎如此倔。”她心里明白，卫云说这话一点也不假，人言可畏，就算到时候把裕哥儿接了过去，日子怕也是过得艰难。 这两兄弟相依为命，她是看着卫云起早贪黑好不容易把卫裕拉扯这般大，也是心疼这两兄弟，想了想道“那大娘就再替你去问问，只是你自己得清楚，这能答应的，可不是什么好人家，怕是比你家都要穷。” 卫云放下心来，露出一个略带稚气的笑容，嘴角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大娘，只要人好，我不怕他穷” “你是个有主见的，大娘也劝不动你，我就舍了这张老脸多替你问问” “谢谢大娘” “谢啥，要不是你爹，我家当家的早就没命了” 顾大娘的丈夫顾山年轻时上山不小心掉到了沟里，那地方深不说还是冬天，过个夜都能把人冻死了。 要不是卫父经过，拼了命的把人救了，顾山如今怕是胎都投了许久了。因为这，他家向来跟卫家亲厚，父母过世后，两兄弟没少受他家照顾，这也是村长为什么让顾大娘给卫云说亲的原因。 卫裕出生不久，卫母就生了重病，眼看着病要好了，从医馆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流匪，村里人都觉得卫裕命硬，克亲。 卫家父母去世以后，村里说什么的都有，也是那时候卫云发了狠，言明谁家若是上门提亲，不让他带着弟弟一起嫁，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也是为什么卫家条件还算可以，卫云长的还好却一直没定亲的原因。 “你放心，大娘绝不会昧着良心耽误你一辈子”说完，顾大娘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一旁一直安静帮忙的卫小弟这才抬起头，小声道“大哥，你要嫁人了吗” 卫云摸着卫小弟有些发黄的头发，认真的说道“裕哥儿放心，大哥不会离开你的。” “大哥，我都长大了，能照顾好我自己，你就放心嫁人吧”他虽然小，但有些事情村里人说多了他还是清楚的，他知道村里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也没有小孩子愿意跟他玩，更知道大哥一直嫁不出去也是因为他。 虽然很不舍大哥，没了大哥也很害怕，但是大哥要是一直不嫁人，就会有好多人背后说大哥的坏话。比起害怕，还是大哥嫁人重要。 卫云被他小大人般的样子逗的笑了起来，打趣道“是啊，我们裕哥儿长大了，都能帮哥哥干活了，洗出来的芥菜又干净又好，哥哥都比不上。” 卫小弟被他说的脸都红了，小身子一转，背过去不理人了。 卫云觉得卫小弟可爱得紧，忍不住又去逗他，小院子里不一会就响起了两兄弟的笑声。 隔日，顾大娘就上门告诉卫云这门亲事不成，还安慰了他一番。 卫云心里已经有准备，听了这消息但也没多难过，只是时间有限，心中还是焦急万分。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是急就能办成的，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这一日，不到晌午，村口就出现了十几道人影，个个面黄肌瘦，身上还散发出一阵奇怪的味道。 打头的是两个衙门的差役，早已等在村口的村长连忙迎了上去。 “大人好，这些可是要落户到我们李家村的流民” 年长一点的差役点点头，“这次咱们镇上分到了百十口人，就分给了你们几个人少地多的村。你们村一共分了四家十三口人，各自都不相识，这是划给他们的地，你回头带他们去认认。” 村长混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不认识好啊，不认识就不容易抱团，就算抱团，也很容易拆开，也容易管。 送走了差役，村长带人看完朝廷分给他们的地，就带着人去了一处老房子，吩咐道“这房子现在暂时没人住，你们先住着，趁着这几日天好，赶紧自己盖个屋子出来。” 临走时，村长还找了几个壮劳力在周围守着，说是给他们帮忙，实际就是看着他们不做坏事。 这些流民本是南边遭了洪水逃难过来的，能走到现在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况且村里人对他们一无所知，总是要防备一些的。 这些流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规规矩矩的就在这房子里住下了，朝廷给他们补了安置费，不过半月，就陆陆续续的盖了茅屋搬了出去，只剩下了个杨承勇。 这杨承勇倒也不是不愿意搬，只是有现成的房子住，还是个瓦房，他干嘛要再建个茅屋 他可是打听清楚了，村后那卫家，也是早年逃难来的，家里如今就剩了兄弟两个。大的那个小哥儿如今被官配逼得到处说亲，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这几日观察过，这小哥儿是个能干的，到时候他娶了这小哥儿，白得一间瓦房和几亩良田不说，说不得还有现成的银子花。 至于那小拖油瓶，好养也是养，赖养也是养，落他手里，他还能整治不了不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第3章 顾大娘这几日心急的不行，卫云的亲事一日不定下来，就如同一把尖刀悬在她的头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戳的人头破血流。 只是卫裕克亲的名声这附近十里八乡都是清楚的，当年卫云闹得那一场也不算小，这做长辈的，都说这小哥儿倔，是个有主见的。说是如此，不过是觉得他不好拿捏，又有个幼弟，难保日后不会把婆家搬空。 时间一长，似乎是预见到了自己即将被官配的命运，卫云那颗一直惶恐不已的心倒慢慢平静了不少。 尽人事听天命，真到了那份上，他就出家当沙弥去。 这一日顾大娘仍是在家里长吁短叹的，顾山在一旁窝着做木工，被她这一声声叹息叹的心烦不已，忍不住说道“你有在家叹来叹去的功夫还不如上外边去再看看，要实在不行还能官配，那还能没活路瞅你这一天天弄的。” 顾大娘眉毛一拧，没半点好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没出去看了，我叹气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个木脑袋，也不想想，官配过得好的能有几个嫁个混子一样的，有活路跟没活路有啥区别” “那咋就没区别了” “那有啥区别天天往外边跑，花天酒地潇洒自乐，不管一家子的死活，有还不如没有，有啥活路”顾大娘一边说一边飞眼刀。 顾山闻言也不吭声了，他年轻那会也挺混的，顾大娘这是指桑骂槐呢。 顾大娘还打算再说点什么，门外就穿来了卫云的声音“大娘，在家吗，我是卫云。” 她也顾不得跟老伴再说什么，连声应道“在在在，云哥儿咋过来了，有啥事儿” 卫云背着大大的背篓，里面是一篓子板栗，“我今日上山发现了一小块板栗树，知道山伯好这口，就给您送点过来。” “难为你还记着。”顾大娘闻言笑的眼不见牙，他们家帮过卫家不少不假，可卫云这孩子也是知恩图报的，向今日这般的事情不在少数。 就冲他这态度，就算是再着急上火，她也愿意。 “裕哥儿没跟你一块儿” “没有”卫云说，“他早上起来有些咳，怕他吹了冷风再发热，我就让他留家里了。” “没事儿吧” “没事儿，老毛病了，天一冷就容易这样。” “没事就好，行了，这些就够了，剩下的你拿回去给裕哥儿吃。” 卫云点点头，重新背起了背篓“那行，大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行，慢点啊” 回到家时，大门紧闭着，卫小弟正像个门神一样，板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旁边站着个人，正说着些什么。 卫云仔细一看，并不认识。 “大哥”一看见卫云，卫小弟连忙迎了上来。 “嗯，跟谁在说话呢” 卫小弟撇撇嘴“不认识，好像是村里前几天来的流民。” 卫云有些疑惑“流民流民来咱家干嘛”他心里暗暗戒备起来，他小时候听爷爷说过逃难的事情，虽然大部分流民都是可怜人，但也不乏恶人。 “不知道”卫小弟不高兴的皱起了眉。 大哥早上刚出去没多久，这人就上门了，唠唠叨叨的也不知道在说啥。 大约是从小见过的恶意太多，卫小弟总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别看人小，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这娃清楚的很。 反正他一看这人就不喜欢，不停的问他大哥去哪了，家里还有什么人，还问他大哥现在亲事说得什么养了，老烦了。 “卫小哥儿好。” 眼前这人一张国字脸，长得倒是一脸正气，双眼含笑，看过来的眼神让卫云莫名的觉得不舒服，就好像自己是放在砧板上的一块肉，对方正考虑怎么切才好。 “有什么事儿” 杨承勇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装腔作势道“不才杨承勇，是刚来李家村的流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卫云“何事” “你我的终身大事。” 卫云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啥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 杨承勇一脸沉痛“我本是潞州人士，家中也是世代耕读之家，祖父曾高中举人，父亲也是个廪生，可惜洪水一来，一家祖孙三代便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虽不才，却也是念书识字之人，学问不说多好，科举也是大有希望。祖父临终之前，最遗憾的，就是我尚未成家，杨家后继无人。我记在心里，万万不敢忘。之前疲于奔波，朝不保夕，完成祖父遗愿有心而无力。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自然要完成他老人家的遗愿。” 卫云低垂着头，杨承勇也看不出什么来。 他说这番话有真有假，他家的确是耕读之家，祖父和父亲也是举人和廪生，但祖父却不是因为洪水去世的。而是被他赌博气死的，家产也被他当了个一干二净。 他也确实念过书，但书没念好，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这小哥儿没见过世面，他老家又不在这里，只要他唬的好，还怕把人拿不下 挑中卫云，他也是精心考虑过的，卫家是外姓，又没有长辈，就算他日后做的过分也没人管。他受够了这种吃糠咽菜的日子，迫切的需要一个能让他继续快活的倒霉鬼。 想到这，他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脸上却是越发诚恳“卫小哥儿，我有意成家，你如今又因为官配急于定亲，我自那日第一次见你，便已心慕于你，我不愿见你此生尽毁，故而尽管身无长物，仍是斗胆开口，愿能与你白头到老” 四面安静，卫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若是父母尚未离世那几年，这番话卫云听完不管信与不信，内心必然是激动和欢喜的，但如今听来，却是一个字也不信，只有警惕。 他自己有自知之明，长相不过勉强中上，家中还有个克亲之名的幼弟，父母去世之前还花了一大笔银子，险些将家中的田地卖光，能上赶着找上来而不怀有恶意的着实是少。 至于倾慕，这人与自己不过几面之缘，看到的不过是一星半点，日后若是自己不如他所想，又要如何自处 “我已经托了顾大娘说亲，如今已经定下了，今日之言，我只当没听说过。况且你是小子，我是小哥儿，日后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说完，拉着卫小弟转身进了院子。 杨承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潞州用这套说辞骗过好几个人，哪个也不会是如此反应，简直岂有此理 卫云才不管他怎么想，一进门就嘱咐卫小弟“日后见着这个人，离他远些。” “你放心，大哥，我晓得的。” 卫云不再多言，将背篓里的毛栗子倒了出来，一个个收拾了放进锅里煮，招呼卫小弟烧火，自己则拿了黄豆去李五叔家。 李五叔家里世代做豆腐，做的豆腐漂亮又好吃，价格不贵还实惠，除了给钱，拿豆子换也是可以的。 卫小弟今日有些咳，卫云就打算做些清淡的饭菜。 到了李家，除了他，还有几个人也要换豆腐，卫云耐心的排了队，等他换完豆腐从李家出来，一条腿刚迈出门槛，就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我的儿啊” 吓得卫云不由哆嗦了一下，出门一看，隔壁霍家门口不过一会的功夫已经围了不少人。 村口最为碎嘴的李成财的夫郎正眉飞色舞的跟身旁的人说道“哎呀，谁能想到霍家老三还能回来，这么些年都没个音讯，我还以为人都没了，刚回来那会我都没敢认，还以为是哪跑出来的恶人呢” 霍老三回来了 卫云觉得自己的胳膊隐隐有些发痛。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第4章（捉虫） 霍老三也算是李家村的名人了。 这人从小就比别人长得壮些，个头也大，一张脸倒是浓眉大眼长得周正，遗传了霍家人一贯的好相貌。只是这人脾气不好，眉宇间总像含着股煞气，看起来颇不好惹。 偏他是霍家最小的儿子，霍老娘最是偏疼，惯得他小小年纪就跟镇上那群混子混在一起，逮鸡撩狗，让人头疼的很。可要说他真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吧，又还真没有，就是整天晃来晃去的不务正业。 因此，村里人虽然对他颇有意见，觉得他是个不成才的浪荡子，但要说有多大畏惧，那倒是也没有。 五年前，朝廷因战征兵，霍家一大家子按律要出一个男人，可霍家老大有病在身，霍老二是个滑不留手的，也不知怎么弄的，霍老三自愿顶替了霍老二，跟着征兵的队伍走了。 当年跟着一块走的还有十几个青壮，这几年断断续续的都跟家里人有过联系，不管是活着还是战死，家里都是知道的。只有霍老三，从第一天走，就跟家里没了联系，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村里人都说霍老三这是恨上霍家的。 卫云对这事儿记得很是清楚，那段时间村里好些人家又打又哭的，持续了好几个月，他就是晚上做梦，都是一片哭声。 他对霍老三的记忆不多，最为深刻的就是这人调皮捣蛋害他胳膊疼了许多日子，以至于一听见这人回来，卫云的胳膊又隐隐作痛起来。 卫云紧了紧手里的篮子，毫不留恋的离开那片热闹回了家里。 霍家老三回来没几日，就到了十月一，按着本地的风俗，家家户户都要扫墓为先人烧寒衣，好让他们过个温暖的冬天。 往年供品卫云都是上镇上买的，今年他打算自己做。 头天晚上，卫云把剩下的栗子放进锅里煮着，卫小弟上次的火烧的还不错，卫云便继续让他烧火。 他打算做栗子饼，这还是卫母的手艺。 卫母小时候家里是开点心铺子的，耳濡这目染也会做不少点心，家道中落卖身为仆后在府里也学到了不少。只是卫母被发卖时受了寒气，身体一直不太好，做这些点心又费心力，卫母就只是偶尔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这也是卫云自卫母离世第一次上手做。 他先化开了一小块猪油，一半跟面粉混在一起加水揉成面团，一半则加了一点饴糖和少许面粉和成了油酥。 这时锅里的板栗也差不多熟了，卫云把板栗捞出在冷水里过了，取出果仁，捣成泥，放进有底油的锅里加了饴糖反复翻炒，直到板栗泥能揉搓成形才停了手。 接着把面团均匀的分成十几份，擀薄之后把油酥抹上去之后反复擀开在揉起，最后两者混合团成一个个圆球。再把面团擀平，包上栗子泥搓成圆球之后，再小心的压扁，放到锅里小火慢煎。 很快，香甜的气息就在整个厨房里弥漫开来，一直乖乖坐在一旁帮忙的卫小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卫云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起码从味道来看，应该没有失败。 栗子饼很快就做好了，金灿灿的堆在灶台上，香甜的气息勾的人口水横流。 卫云分出来两块给卫小弟，剩下的则用油纸包了起来，打算明日烧纸时带上。 卫小弟眼巴巴的望着面前两块散发着香味的饼，强忍馋意“我也不吃，明日都带给爹和娘。” 卫云指了指油纸包“吃吧，我给爹娘留了好多，这两块是给裕哥儿乖乖给大哥帮忙的奖励。” 卫小弟眨眨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给大哥帮忙，我，我很开心。” 卫云揉揉他的脑袋，哄道“大哥也很开心啊，所以这两块饼裕哥儿放心吃，爹跟娘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那，那大哥跟我一起吃。” 卫云想了想，伸手拿了一块“那行，我跟裕哥儿一人一块。”见卫小弟笑的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栗子饼跟卫母做的比起来有些干，应该是栗子泥炒的太过或者是放的油少，虽然有些影响口感但瑕不掩瑜，吃的卫小弟开心不已。 等他小口小口珍惜的啃完自己的栗子饼，卫云把手里还剩下大半块的饼也塞给了他“大哥吃饱了，这半块栗子饼实在是吃不下，等夜里裕哥儿饿了吃。” 饼子不过小孩的巴掌大小，卫云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怎么也不会吃不下，不过是想让卫小弟多吃点罢了。 卫小弟虽然懂事，到底是个小孩子，抵不过内心的馋意接了过去。 家里穷，晚上是舍不得点油灯的，兄弟俩趁着天明洗漱完，喂过猪和鸡，把明日扫墓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便早早的歇下了。 一大早，卫云就带着卫小弟上了后山。 卫家是外来户，并未葬在李家村祖坟，两个坟包孤零零的立在祖坟地不远处。 兄弟俩把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坟前，小心的清理了坟包周围的杂草和灌木，这才跪在坟前把买来的纸钱和纸扎烧了，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不同于卫裕的年幼，卫云对卫家爷爷和奶奶还是有印象的，两位老人并未因他是个小哥儿而苛待他，反而对他疼宠的很。卫家父母去世时，卫云更是已经十几岁了。 父母去世后，卫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若不是还有卫小弟照顾，还不知道要浑浑噩噩多久。 如今跪在这里，这些时日积累的委屈和无助一下涌了上来，不由得红了眼睛“爷，奶，爹，娘，我又带裕哥儿来看你们了。家里一切都很好，我今日还带了栗子饼给你们。昨晚上做的时候我生怕做坏，浪费了东西和火柴，好在老天保佑，没做坏。”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心里的憋闷也渐渐消散了不少，一旁跪着的卫小弟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大哥，爷爷奶奶还有爹和娘他们能听到吗” 卫云坚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兄弟俩下山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走了，卫云带着卫小弟沿着踩出来的小路刚下山，就见山脚下围着一堆人，霍二嫂尖利的声音夹杂着小孩子的哭声传了过来。 “小兔崽子，老娘是短你吃还是短你喝了还没下山就想吃供品，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啊，一会儿也等不了，老娘咋没把你浸死到水里，让你活着给老娘丢人现眼你也不瞧瞧，这供品是给你吃的，不知道干活光知道吃饭的东西，你也配吃老娘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看你以后还敢伸手” 卫云走过去一看，霍家的孙子狗蛋正坐在地上大哭，霍二嫂作势要打，一旁的霍婶子急忙去拦“不过是一块点心，哪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霍二嫂脸色一变，一脸凄苦的说娘，难不成我不知道不过是一块点心么可家里穷啊，大哥治病花了那么多钱，这欠的帐刚还清，家里是一个多余的子儿也没有。三弟如今断了腿要治，家里几口人还要吃饭，三弟还要娶亲，然哥儿也不小了，要攒嫁妆，这桩桩件件哪一个不要钱” 霍二嫂越说越伤心，抬手又要去打狗蛋“偏这个败家玩意还这么不懂事，这要是不教训，哪还有好日子过” 霍婶子的脸色难看得很，霍二嫂这指桑骂槐的，她哪会听不出来 这个二儿媳妇，向来是个一毛不拔还想扒拉别人东西的主，大成刚回来那会奔着大成的抚恤银，态度还算热络，一听说大成的腿好不了还得吃药养着，立马就变了态度，甚至还撺掇着老二要分家。 她也不想想，哪有好事儿算占坏事儿不沾的道理，若不是大成，当初该去的就是她当家的。她想分家，她就偏不如她的意 霍二嫂才不管这些，让她养着大伯家的小哥儿也就算了，好歹是个能干活的，日后还能捞一笔嫁妆。可要想让她再养个残废的小叔，门都没有 她这几日可是让当家的打听过了，就小叔这样子，光是吃药养着就得花十几两银子，以后不能干重活不说，还得时不时的吃药养着，这就是个无底洞，谁爱跳谁跳，反正她王桂花是不跳。 霍婶子朝一副事不关己的二儿子吼道“你还不把她拉开” 霍老二嘿嘿一笑“娘，桂花说的也没错，狗蛋都快六岁了，也该懂事儿了。”言下之意是并不想管这事，跟她媳妇是一个鼻孔出气。 “你，你，你们”霍婶子气的发抖，他旁边黑瘦黑瘦的小哥儿含着泪连忙给他顺气。 一旁拄着拐杖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汉子开口道“娘，分家吧。” 人群一片哗然，霍婶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大成，你说啥” 男人仍是低着头，如同一只正在伏击猎物的大猫，安静的开口，一字一句“我说，分家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第5章 四下寂静，卫云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村里老人在的人家，鲜少有分家的。就算是分，也得是长辈提起，小辈说要分家，是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不孝的 围观的村民也被震惊了，村长沉着脸，显然也被气到了。 当初霍成参军是怎么回事，作为经手人他最是清楚，就是因为清楚，对霍老二两口子就越是生气。 “大江啊，当年要不是你媳妇怀着身子哭着喊着不愿意，大成也不能去参军。如今大成伤了腿，那退一步说就是替你受过，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霍老二闻言哭丧着脸，连连辩解“村长，这分家也不是我说的，我哪就恩将仇报了您放心，三弟是替我参军才伤了腿，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他腿治好。” 转头又跟霍成表决心“三弟，你这说的什么话，一家子有什么不好说的，哪里就闹着要分家了哥哥就是再穷，也会把你腿治好的。” 霍成心中暗暗嗤笑，从当年他去参军开始，就跟霍江不是一家子了，这人什么德行他还不清楚 这几天在家动不动指桑骂槐的，今天又演这一出，不就是为了分家吗，如今如了他的愿，又摆出这副样子，不过是想名利双收罢了。 “二哥，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你对我如何，我自然清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你有媳妇有孩子，总要为他们多考虑。我又不是桐哥儿，吃得少还能干活，我一个大壮小子，吃得多没法干活还得往里贴钱，我做叔叔的，不能拉着几个侄子让他们陪我吃糠咽菜。” 他这话说的霍江眼皮直跳。 村里人也不由得面面相觑，霍成这说的，完全就是明晃晃的打霍江的脸啊 桐哥儿今年都快十岁了吧，身量看着最多七八岁，黑瘦黑瘦的，可不就是吃得少干的多造成的嘛 再看看霍江那俩胖乎乎的儿子，谁还能听不出来霍成这什么意思，就差指着鼻子骂他有了媳妇忘了娘，容不下失去双亲的侄子和残废的弟弟了。 霍江原本跟媳妇在家都算计好了，他这个三弟虽然厉害，但是对家里人是掏心掏肺的好，否则当年也不会替他去参军。他这边搁这儿闹一出，以霍成的性子肯定会闹着要分家，只是他没料到，原来只会直来直去的人也学会拐弯抹角的指桑骂槐了。 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今日暂且还不能分家，否则明日就得有人背后骂他凉薄。 霍江强忍着怒气，做出一副无奈又痛心的样子“三弟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家虽然难，却也还有几门可靠的亲戚，不时的还能给孩子们打打牙祭，怎么就得吃糠咽菜了分家这话今日我就当没听说过，你安心养伤就行，别的别瞎操心。” “对呀，我听说王桂花家里可疼这俩外孙了，经常接他们过去住两天。” “也是，霍家老大在世那会对霍老二和霍老三多好，他总不会亏待桐哥儿，许是桐哥儿还没到长的时候。” 隐隐约约传过来的议论让霍江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还没等他得意，一旁的王桂花就忍不住想嚷嚷，被他一个眼刀戳了回去。 王桂花心里那个气啊她跟当家的说得好好的今天分家，怎么就不分了可她向来信任霍江，觉得他能耐无比，只能硬生生吞下要说的话，神色都有些扭曲。 霍成心知这会儿分家霍江是绝不会同意的，只觉得这俩人虚伪又可笑，也不愿意跟他们多掰扯，轻飘飘的丢下一句“既然二哥这么说，那就不分”就走，直把王桂花气了个仰倒，掐的霍江脸色发青。 村里人也被这戏剧化的一幕惊呆了，霍江果然还是那个说风就是雨的浪荡子 人群很快就散了，卫云也得以带着卫小弟随着人流从仅有的一条路回了家。 霍家的事情卫云虽然觉得震惊却也没再关注，毕竟他过好自己的日子都难，哪有心思关心别人。 不过他不关心，消息却自动往他耳朵里钻。 第二日一大早，卫云才出门，就听见满村都在议论霍家分家了。 没几日，霍家老三把家里东西都抢了，逼得霍老二举家去镇上讨生活的消息就在村里传了个遍。 卫云一大早得了这个消息，心里暗暗嘀咕，这人果然还是那副霸道又不讲理的样子。 不过他也只是来得及感叹一句，他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距离官配的期限就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顾大娘总算是又给他找了一家，只这家家里要相看一下，顾大娘跟对方约在了镇上。 他们约的时间还有几日，卫云就打算上山摘点蘑菇，趁着那天去镇上卖了。 镇上有几户人家挺爱这口，卫云基本上每次带过去的蘑菇都被他们分了，给的价钱也不算低，算是包赚不赔的生意。 昨天刚下过雨，村里许多人都上山摘蘑菇，卫云不愿意跟他们挤，就往山里走了走，不过他也没走多远，这山后面深的很，他不敢去。 卫云一边摘一边注意着不让自己往深处走，他摘的专心，没注意到后面有道影子悄悄跟了上来，头上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杨承勇把人接住，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幸好卫云走的偏僻，虽然还能隐隐看见村里人的人影，但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把人背到背上，杨承勇转身朝林子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畅想，想到得意之处还轻笑起来。 他早都打听好了，这小哥儿根本就没有定亲，在村里也不太受待见，今日若是事成，日后日子肯定比现在好过，也不枉费他费这么大劲跟踪他这么长时间。 杨承勇顾忌着不敢把人打死或者打傻，下手不重。，卫云虽然昏迷了，但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痛的不行，等他分辨出来自己被人背着，立刻就挣扎起来。 亏的杨承勇没有防备，卫云一下子就挣脱开来，踉踉跄跄的站定，头痛欲裂。 杨承勇被他带的差点跌倒，怒从心起，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还挺有劲，娘的，老子今天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卫云一见是他，地方又陌生，树木又高又大的，面色一变，就猜出了对方要干什么，扭头就跑。 只是他头疼的很，没跑多远就被杨承勇一把抓住了，脖子被掐着往林子里走。 卫云被掐的呼吸困难，艰难的从怀里摸索出来一把小刀，捅在了禁锢自己的手臂上。 只听一声痛呼，卫云被杨承勇一把甩在了地上，大口的喘起气来，他不敢多等，扭头就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杨承勇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卫云这才敢停下。 四周的树木高大浓密遮天蔽日，脚下踩着厚厚的落叶，软绵绵的，还有虫蚁不时爬过，就连灌木丛都长到了他腰身那般高。 卫云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怕是不小心闯进了深山里。 后山的可怕卫云听过无数次，哪怕是荒年，李家村的人都不敢进到山林深处，这里不仅有野猪、大猫还有熊这种能够一击致命的凶兽，还有五彩斑斓的毒蛇和神出鬼没的毒虫。 尽管心里害怕，卫云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卫裕还在家里等他回去，他不能死。 阳光稀落的透过头顶的树木斑驳的落在地上，卫云重新扎紧了裤脚，又把外衣撕了几块把裸露在外的皮肤包裹起来，小心的从地上捡起一支枯木，努力辨别着自己的脚步往外走。 小心翼翼的走了大约两刻钟，后脑勺不断传来的疼痛和身体的疲惫，让卫云不得不停下来短暂的休息片刻。 他带上山的背篓应该还在原地，如今身边连口水都没有，只能对着不知名的果子舔舔干涩的嘴唇。 卫云不敢多等，休息片刻就打算继续走，只是抬脚刚走两步，一阵虎啸声清晰的传了过来，吓得卫云脚下一软，险些崴了脚。 山里有大猫，卫云是知道的，但是听见虎啸声无疑让他更加害怕起来，他连忙加快了脚步，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快速的奔跑。 他不由得更加警惕起来，没等他看出什么门道来，一道斑斓的身影就出现在他眼前，头上的王字清晰可见，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求生欲让卫云往旁边一扑，躲过了来自大猫的致命一击。 大猫不知发生了什么，凄厉的大叫起来，卫云连忙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大猫的身上居然还趴着个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第6章 大猫的一只眼睛里插着一根木头，疼痛让它不管不顾的疯狂在树林里跑动起来，想要将背上这个胆敢伤害自己的人甩下来撕碎 但那人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般，任凭它如何努力，还是牢牢的趴在它身上。 卫云不敢多看，光是躲避大猫的胡乱冲撞就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心力。 他刚刚躲避的那一下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脚崴了不说，避过去时躲闪不及还撞在了树上，此时背部也隐隐作痛。 但和性命比起来，都是小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一声凄厉的虎啸，大猫疯狂的身影渐渐平息下来，最后终于静止不动。 卫云这才靠着布满青苔的大树艰难的喘息起来，也有心情去关心能把这只老虎弄死的人是谁了。 霍成站起身，右腿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啧了一声，他腿上的伤还没好，进山不过是是想寻些野物卖钱的，哪想到会跟这大家伙碰上。 虽然把这玩意打死了，但他现在的情况也说不上太好，他虽然武力值高，力气也大，但腿上到底对他造成了些影响，不说身上的小伤，就连已经快要养好的腿伤也严重起来。 至于卫云，霍成一开始根本没认出来，还以为哪个傻大胆一头扎了进来，只是如今凭着些许眉眼认出是谁，不由得皱起了眉“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身材高大，站在卫云面前如同一面厚重的石板，刚刚杀虎的时候被溅了一身的血，一身好像来自远古的凶悍气息扑面而来，压的卫云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小心，不小心走远了，迷路了。”大周朝虽然对女子和小哥儿没有太苛刻，但杨承勇妄图对他不轨这件事情却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 一来他手中并无证据，贸然对上还有可能被人反咬一口；二来这种事情不管他是对是错，总会成为别人口中议论的对象，他就只能等官配了。 这个理由霍成并不相信，卫云小时候他们在一块玩过，不是这么冒失的性子，相反，他很谨慎。不过他跟卫云如今并没有什么交情，人家小哥儿不愿意说，他也不会讨人厌的追问。 卫云是有些怕的。霍成从小脾气就不好，也不耐烦跟他们这些小哥儿玩，但是他为人仗义，又总是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玩意儿，很受孩子们欢迎。 他小时候也挺崇拜对方的，但这点崇拜在对方误伤到自己之后就变成了惧怕。 但如今大猫那一折腾，卫云的脚印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卫裕还在家里等他回去，他只能询问这里唯二的活人“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霍成点点头“跟上。” 尽管腿上有伤，但霍成的速度依然不慢，树林里不只有老虎，不早点离开等血腥味散开召开其他的大家伙，他俩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死去的老虎被他背在背上拖着走，从后面看，只能看见一个硕大的虎头。 卫云咬着牙一声不吭的跟着，他也知道这其中厉害，只是脚踝处钻心的疼痛让他面色惨白，等霍成开口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整只脚已经没有知觉了，肿的厚厚的。 霍成一开口，他就浑身脱力般的坐了下来，天色已经发暗，但太阳的余晖还能看清周围的树木稀疏了不少，熟悉的景色让卫云忍不住红了眼睛。 霍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你的脚扭了，先上点药，休息一下。” 卫云接过来一打开，一股清香的药味就飘了出来，里面的药膏是干净的琥珀色，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霍成把膏药递给他，就背过身去，卫云心知他这是在避嫌，对他更为感激。 这药膏珍贵，卫云也不敢多用，浅浅的涂了一层，封好后打算物归原主。 “你拿着吧，不值钱。” 卫云的手指在细腻的瓶身上探了探，抿了抿唇“你的腿” 霍成打断了了他“这个药不能治。” 不能治怎么会带在身上，可对方明显不要的态度让卫云只好把这瓶药收了起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歇息片刻，便又开始赶路。一下山脚，远远就看见卫裕跪在村长面前不知道说些什么，周围还围了一群人。 卫云心中一紧，连忙开口“裕哥儿” 今日一早，卫云就上山采菇去了，卫裕在家里练了会儿字，就挎着背篓从家里的菜地摘了菜，顺便给它们除了草。 等把家里的鸡也喂了，菜也洗了，地也扫了，卫云还没有回来时，卫裕就慌了。 他跟大哥相依为命，大哥从来没有这么晚回来过，但这时卫裕只是以为大哥有事被耽搁了，虽然慌乱，却也还能坐住。 而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心里也就越大的慌乱起来，午饭一过，就立马跑去村长家里求救了。 卫云是什么样的人村长清楚，当下也不耽搁，召集了人手上山去找，找了半晌，也只是找到了卫云带进山里的背篓，旁边散落着竹筒和蘑菇。 如今天色已晚，贸然进山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村长就把人都撤了出来。 卫裕闻言整个人都绝望了，跪在村长面前不停的求他“村长爷爷，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村长当然想救卫云，可他不能为了救人而拿其他人的性命冒险 “裕哥儿啊，现在太阳都要落山了，山里太危险了，不能进啊” 卫裕根本不能理解，只是一下一下的给他磕头，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话，救救他哥哥。 村里人虽然不忍，但也不敢拿着自己性命做赌注，只能一遍遍的劝他。 就在卫裕绝望无比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转头一看，大哥一瘸一拐的身影就映入眼帘。 卫裕顾不得许多，踉踉跄跄的飞奔到大哥怀里，大哭起来，像是要把这一天的担心和害怕全都哭出来。 卫云死死抱着弟弟，被他额头上的伤口逼得眼泪直流，哽咽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哥回来了。” 村长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刚想让兄弟俩回家处理伤口，就听见一声大喊“老虎” 村长惊得差点跳起来，定神一看，就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缓步走了过来，背上的东西不是老虎又是什么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第7章 人群里如同泼入了一锅热油，瞬间炸了起来，不多时，赶过来的村民就将这一方小天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真是老虎啊，霍老三不是脚受伤了吗，这还能大虎啊，这得多厉害”说话的小子十四五岁，激动地脸都红了，小声的跟身边人议论。 他身边的人也是满眼放光，羡慕的不行“就是，这么大一只虎，能卖不少钱啊发了发了，霍家这回发了” 村民也是议论纷纷，以往也有人打到过虎，但都是经年的老猎户，哪一个不是个一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单独打虎还能活着的，不过看起来霍老三似乎也受伤不轻。 村长虽然也很震惊，但听到这些议论还是反射性的说道“发啥发，天天发发发，都给我回家好好种地去，天天想这些不着边际的，老虎那是好打的，也不怕丢了性命”村里那些小崽子可是一个个胆子大得很，这要是不敲打，说不定回头就得给他惹出大麻烦。 议论的那几个闻言嘻嘻哈哈的应了，村长也懒得理他们，决定回头再跟他们家大人说说，可得看好他们，不过眼下的事情还得处理。 “云哥儿这是咋回事” 他一开口，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聚了过去，卫云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虽然没有露出什么不该露的地方，但比街上的乞丐也强不到哪里去，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看着着实凄惨。 卫云被卫裕死死抱着，垂着眼一副被吓坏的模样“我摘蘑菇时看见一只野鸡，追的太入神，不小心跑到了深山里迷路了，还好遇到了霍成。” 村长黑着脸训斥道“咋这么不小心，这要不是霍成，你今天咋办裕小子才这么点大，下回再做啥多想想你弟弟” 见卫云点头，方才脸色稍霁，叮嘱道“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我让李郎中去你家看看。” 卫云连忙点头，带着卫裕扭头就走，村里人的注意力还都放在老虎身上，两兄弟很顺利的就出了包围。 卫裕扶着大哥回了家，快手快脚的生了火，水还没开，李郎中就挎着药箱晃晃悠悠的过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 这人是村里的土郎中，大的伤病治不了，但一般的小病小痛和跌打损伤还是能治的，村里人平日里找他看病收费也不贵，就是爱喝点小酒。 “你这脚上的药”这药的味道纯正，是上等的活血化瘀药材所制，品质很好，李郎中花白的胡子抖了抖，有些奇怪。 卫云自然不能告诉他实话，霍成刚刚虚弱的样子和在山上时完全不一样，是想藏拙的。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既然救了他，卫云自然不会和盘托出。 “这是我从镇上行商手里买的，说是南边的东西。” 李郎中闻言点点头，卫云在镇上卖菜时间不短了，碰上几个行商也是有可能的。老头人活的明白，平日只管看病，轻易不打探别人的事儿，就是这好药膏难求，忍不住开口问道“这药还有吗” 见卫云摇头，老头眼里头都是可惜，这么好的东西，自家用也是好的啊，怎么就没有了呢 没了药膏，老头就只老老实实的看病，卫云看着凄惨，但大部分是外伤，看着严重，其实也好治，也亏得现在天气凉了，不用担心伤口化脓。 老头给开了外敷和活血补气的内服药，又处理了卫裕头上的伤，收了卫云半贯钱，喜滋滋的说道“一会儿我让淮山把药给你送过来。”淮山是老头的孙子，平日里都是自己去拿药的，但是如今卫家大小都带着伤，又挣了一大笔钱，老头心情好，也就不介意支使自家孙子跑一趟。 等老头走了，之前烧的水也开了，卫裕人小，踩着石块不稳当，卫云怕烫着他，正打算起来自己弄，就见顾大娘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见他要起身，连忙制止道“你起来干啥，好好歇着，你说你这孩子，咋能追着野鸡追到山里去那山里狼啊虎啊的都有，要不是霍家老三，你今天咋还能回来” 卫云连忙认错“是我今日托大了，本来想着跑不了多远的，没想到那野鸡跑那么快，一回神就迷路了。” 顾大娘放下水盆，一边帮他收拾，一边碎碎叨叨的嘱咐他“下回可不敢了，那野鸡才能值多少钱，哪会比命重要我知道你一心想把裕小子送去念书，可也得分得清轻重。卫裕这么小，要是你哪一日真出了什么事，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你没看今日他去求村长那样，就是心硬的汉子都忍不住眼酸。” 卫云瞅着卫裕头上被包扎的伤，心里酸涩不已“大娘你放心，日后我一定多替裕哥儿想，不会再这么冒失了。就是我这伤，一时半会儿怕也是好不了，过几日怕是去不了，还得劳烦大娘替我去说说。” 顾大娘自然是满口应下“你放心养伤，明日一大早我就去他家说，他们家也是明理人，只是这时间不能等，到时候我跟他们商量商量，让他们悄悄的来村里一趟。这家里跟我娘家还有些亲戚，到时候让我弟媳带他们过来，就是不成也没啥话。” 卫云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道谢“那就多谢大娘了。” 顾大娘帮着他收拾完，又盯着这俩兄弟把自己带过来的饭食吃了，叮嘱他们歇下后，这才不放心的回家去了。 兄弟俩这一日又惊又怕的，大悲大喜之下也是累得很，人一走又等着淮山送了药就立马挨着睡下了。 他俩睡得安心，村里却还是热闹的不行，霍家家里破天荒的点了蜡烛，挤挤攘攘的站了不少人，都是来看老虎的。 时间倒回卫云兄弟俩刚走，一群人看着这老虎是满心震撼。 这老虎伤的是眼睛，皮子还是完整的，就是让霍成一路又拖又背的，有几块地方毛都磨没了。 村长“咋遇上的” 霍成“进山寻摸的时候碰上的，追着一头鹿，估计是鹿被吓傻了，慌不择路带着跑出来的。” 村长“不是从山上自己下来的” 霍成知道他的顾虑，但这老虎本来就是他故意费劲去找的，在林子深处过的挺好，根本没想法下来，于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虎你打算咋弄”这一问，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霍成身上，眼巴巴的等着他开口。 霍成腿上的伤不知何时裂了开，氲出一片黑红，胸前硕大的抓痕见血，虎血已干，斑驳的印在脸上，一说话还窸窸窣窣的往下掉“虎已经死了，不好多放，今晚上连夜宰了吧，肉有人要就分点，剩下的明日带到镇上卖了。” 村长吃了一惊“你真要分” 霍成点点头，他一走这么多年，这次回来跟村里人关系淡了许多，加上他跟霍老二闹的那场，霍家如今在村子里风评并不是太好。分出去一些，也能堵堵他们的嘴，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虎肉虽不好吃，却是个好东西，村长对他的态度也颇为满意。 霍家从分家开始他就愁的很，霍成这娃以前不实干，天天混来混去的，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是一副凶悍样，还落了个逼走兄弟的恶名。好歹是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哪能任由他这样。 分个虎肉虽然不能把恶名全洗了，但起码让大家知道这娃有心跟村里人处好，也不是个小气的，时间长了就好了，也不至于有个啥事连个帮忙的人都叫不来。 于是大手一挥，旁边一直等着的壮小伙立马蜂拥而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霍家去。 霍家婶子在家做好了晚饭，一边纳鞋底一边等着小儿子回来吃，旁边黑瘦的小哥儿也是手上不停，飞针走线比霍婶子还要快。 这浩浩荡荡一群人进了门，祖孙俩立马就惊到了，慌慌张张的出来一看，霍成那副样子跟后面那只大猫加一块，还有啥不明白的。 霍婶子当即就怒了，抽起鞋板子就要打“你这臭小子，你去镇上找人找到山里去了啊能耐啊，还打了只老虎回来” 霍成身上有伤，她比划半天下不去手，东西一扔，抱着儿子就开始哭“我的儿啊你咋就不能为娘想想，娘养你这么大不容易，你好不容易有命回来，就不能在家安安生生的嘛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跟桐哥儿可咋活啊” 霍成一声不吭，倒是村长听得烦了“霍成他娘，娃这不是回来了吗，再说遇到老虎也不是他愿意的，就别哭了” 转头又去指使缩在一边的桐哥儿“去，把你们家灶上的盆都拿来。” “行了，赶紧把娃弄屋里歇着，郎中一会儿就来了。” 正说着，李郎中就背着个药箱进来了。 霍婶子也不哭了，赶紧帮着把人弄回屋里，村长则指挥着众人处理老虎。 李郎中看着他腿上裂开的伤口，一边处理一边咋舌不已“小子，行啊挺厉害，伤着腿还能把老虎打死了” 霍成疼得冒汗，说话声音都发紧“运气好而已，以前，以前营里有个同袍是个猎户，身手很好，交过我几手。” 李郎中不置可否，专心给他处理完伤口才道“本来差不多都养好了，这又受了伤，日后怕是要拐，但是不能干重活，还是得养着。其他都是些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 霍成点点头“家里如今银钱不够，等我明日上镇上把虎卖了给你。” 李郎中嘿嘿一笑“这样吧，诊金我也不要，你匀我两根虎骨就成。”这玩意可是好东西，用来泡酒可是极好，他早就想泡几瓮了，就是没这虎骨，如今好不容易到了眼皮子底下，哪里能放过。 霍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乐的李郎中走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言说让他孙子淮山一会把药送来，还细细的叮嘱了霍成明日去镇上记得找个车，能不动就不动。 霍婶子忙不迭应了。 外头这会儿热闹非常，一群大老爷们嘻嘻哈哈的，不比几十只鸭子清净。 村里的猎户也被专程请来了，虎皮被完整的剥了下来，肉也被分成了十几块，虎骨和虎鞭也整整齐齐的收拾了出来。 霍成腿脚不便，村长便做主给想要的人家一家分了一斤多点，虎肉瞬间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则是跟虎骨和虎鞭还有虎皮放在一起，等着明天送到镇上卖掉。 也亏的现在天凉，再早半个多月，这肉怕是隔夜都会坏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第8章 回春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平日里虽然也有不少人，但大多都眉眼愁苦，哪像今天，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个个都兴奋异常，议论纷纷。 “真是老虎啊，这虎皮看起来可真漂亮”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勇猛，这么大的老虎都能打死了。” “听说是个壮汉，身长九尺，铜眼铁牙，一拳抵得上别人好几十拳，特别厉害” 不同于医馆外的热闹，里面倒是还算得上安静，而众人口中铜眼铁牙的壮汉正端坐在椅子上，旁边摆着一堆虎骨，对面则坐着医馆的冯掌柜，面色镇定，与周围几个医馆的郎中形成了鲜明对比。 冯掌柜一边打量对方，一边在心里想怎么应对。 面前这位一大早就上门问他们医馆收不收虎骨和虎肉，他们一路走来早已有许多人看热闹般跟了过来，这会儿外面还是水泄不通的。 只是这人虽然是个庄稼汉，看起来却颇不好惹，一身煞气就是他这个大老爷们也是心惊不已，这人是见过血的。 见霍成没有开口的意思，冯掌柜连忙开口道“在下是回春堂的掌柜冯贵，不知这位好汉尊姓大名” “霍成。” “霍兄弟年纪轻轻，就勇猛至此，在下很是佩服，不知这虎霍兄弟打算作价几何” 霍成“回春堂能出多少” 冯掌柜眼睛一转，笑眯眯的开口“这虎骨约莫百十斤，加上虎肉，一百二十两。” 霍成曾经见过虎骨酒，小小一坛就要20两银子，100两的价格虽然听起来不低，但如果按照这个交易，他肯定是亏了的，自然是要抬价的“三百两，带上虎鞭一块给你。” 三百两对冯掌柜来说并不亏，何况还搭了个虎鞭。回春堂在整个大周朝有许多分店，这些虎骨被处理好之后运到京城，利润可是许多个三百两，但商人逐利，霍成拿的多了，他拿的就自然会少。 心思一转，冯掌柜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霍兄弟，你这价还的也太多了，我要是按着这个价格给你，我可就得亏了。这样吧，搭上虎鞭，我给你一百五十两怎么样” 霍成盘算了一下自己要做的事，回道“两百八十两。” 他对回春堂的了解不多，但这家医馆大周许多地方都是有的，虽然名字可能不一样，但是店里挂着的牌子却是一模一样。这个价格在镇上虽然有些高，但对冯掌柜来说，绝对是低价。 之后，不管冯掌柜怎么说，霍成咬死了两百八十两不松口，冯掌柜最后只能松了口。拿的钱虽然少了点，但比起送上虎骨能得到的其他好处，这点钱也就不算什么了。 两人快速的签完契书，不过片刻，两百六十两的银票和二十两的碎银子和铜板就摆在了桌子上。 冯掌柜收到了好东西，心情甚好，笑眯眯的喝了口润润唇，盘算了一下，问道“不知这虎皮霍兄弟打算怎么卖” 霍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回春堂不是医馆吗” 冯掌柜不在意的点点头，乐呵呵的说道“回春堂是医馆，但我老冯头可不是医生。” 霍成了然，虎皮是冯掌柜给自己买的，而不是代表回春堂买的。 “实不相瞒，过几日东家就要来了，这虎皮是个稀罕物，送上去我也能讨个好彩头。只是我一个当掌柜的，能出的价格有限，不比那些有钱的员外郎，不知道霍兄弟打算卖个什么价格” 霍成对比了一下自己在边关见过的皮毛价格，想了想说“三十两。”这个价格并不高，但虎皮皮相并不是最好，霍成又有意给冯掌柜卖个好，自然不能往高了定，况且这笔买卖，他也不算亏。 冯掌柜都已经做好了要跟对方讨价还价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出的价格还挺实惠，心里对霍成颇为满意，当即应了下来。临走时还嘱咐他“霍兄弟是个有本事的，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我老冯头，到时候一定给你个高价格。” 霍成漫不经心的应了。若不是家里急着用钱，霍成这次也不会去找老虎，毕竟，他还是想要自己这条腿的，再来一次，这条腿可就真要废了。 昨日李郎中叮嘱了他近日不可用腿，村长近日便让大儿子李文用家里的牛车送霍成进城。牛车不能在城里走，便借了相熟店拉货的板车，霍成进去谈事，他就在外面等着，见霍成出来，连忙站起身“事情谈完了” 霍成点点头，等医馆的伙计把虎皮从板车上拿下来，这才和李文远准备离开。 “文叔，我想麻烦您帮我买点东西。” 李文满口应下“行，你要买啥跟叔说，等会儿保准给你买的整整齐齐的。” 霍成从怀里摸出十两银子递过去，“马上就要冬天了，我娘的衣服还好，桐哥儿的衣服太单了，麻烦叔扯几匹布，再买点棉花，回头给家里人扯几身冬衣。再有买些细粮、点心和肉，让我娘他们尝尝。” 李文想了想，只拿了五两，剩下的让霍成收起来“就这么点东西，要不了这么多钱，五两足够了，就是这点心你打算买点啥” 霍成“我这几年都没回来了，您看着买吧。” “成，那你就在这呆着，叔一定给你办妥了。” 李文常来镇上，不到半个时辰，东西就买齐了，还剩下几百个铜板，又还给了霍成。后者从善如流的接了，转头拿起车上的油纸包递给他“忙了一上午，您也吃点东西垫垫。” 李文以为是馒头什么的，也没推辞，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俩香喷喷的肉包子，“这不行，这包子你拿回去给你娘和桐哥儿吃，叔不饿，等回家再吃就行。” 霍成当然不会同意，李文推辞不过，不好意思的说“那行，那叔就承你的情。” 俩人赶着车回了村里，大包小包的看的村里人眼热不已，但昨晚上才拿了人家东西，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让俩人清净不少。 霍婶子早就带着桐哥儿等在门口了，几人把东西卸到霍家，李文正打算要走，就被霍成叫住了。 “这是给村长带的，这是给您的。” 李文看着面前的几个纸包，连忙推辞“你这孩子，这是干啥，你好歹叫我一声叔，哪里就要这么客气了。” 霍成笑了笑，真心实意的说道“我回来这几日，村长替我们家操心不少，这是我们应该孝敬的。您今天陪着我上镇上，又帮我买这么多东西，谢您也是应该的。东西不多，就是个心意。” 李文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长的话，想了想，说“那我就收下了，日后要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家里。” 霍成买回来的东西很多，霍婶子一边高兴一边心疼，“你这娃，咋买这么多东西，这也太花钱了” “钱花了还能赚。”霍成扒拉出一包松子糖递给旁边的桐哥儿，“吃吧。” 桐哥儿看着凶巴巴的三叔，咽了咽口水，摇摇头。 霍婶子连忙道“三叔给你的，吃吧。” 见奶奶也同意了，桐哥儿才小心的接了过来，小声道谢。 见他这个样子，霍成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大哥比他大将近十岁，从小就对弟弟们特别好，尤其是霍成，就是被霍大哥一手带大的，跟这个大哥感情很深。 桐哥儿出生时他也没多大，对这个侄子疼爱的很，桐哥儿以前的性子也不像现在这么胆小懦弱，活泼的厉害。 可惜大哥染了重病，拖了一年还是去了，大嫂又改嫁，没爹没娘又不受叔婶待见，这才硬生生把自己逼成了现在这副性子。 好在日子还长，总是能改过来的。 霍婶子瞧着桐哥儿含着糖开心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酸，又怕小儿子看了难受，连忙小心的抹去眼角的泪，关心的问道“还没吃午饭吧上午卫家哥儿送过来一只鸡，说是谢谢你救了他的性命，娘给炖了，还热乎着，你赶紧吃。” 他娘的手艺不错，老母鸡炖出来的汤很鲜，霍成吃的很满足。 瞧着儿子吃饱喝足了，霍婶子这才小心翼翼的跟他开口“大成啊，你跟卫家的小哥儿昨是啥情况” 霍成一愣，“没啥，恰巧碰到的，他在林子里迷了路，咋了” 霍婶子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犹豫着开口，“我听说村里的顾大娘这些日子正在给卫家小哥儿相看，这不是要官配吗，娘心里也着急。可你又不愿意相看，这要是到时候官配个品性差的，怎么得了。卫家的小哥儿是个好的，虽然，虽然都说卫家那小子是个克亲的，可我瞅着卫小哥儿这些年也安安稳稳的，这话大约也不是那么准的。你要是愿意，娘就去跟顾大娘说说” 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娶妻娶贤，要是再来个跟二儿媳妇那样的搅家精，她老婆子可是真受不了。 可自家儿子不愿意相看，官配她又不愿意，所以也顾不得许多，好歹这卫家小哥儿品性好又能干，要不是带着个名声有碍的幼弟，早就已经嫁人了。 霍成对卫云的印象还不错，但还没有要跟对方成为夫夫的想法。只是他娘的担心霍成也知道，想到自己早晚都要成亲，便也没有一口堵死“我再想想。” 霍婶子连忙应了，眼角眉梢都是一片喜意。 只是霍成还没考虑两日，村里就流言四起。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第9章 李家村这几日热闹的厉害，先是霍家老三打了只虎回来，大家惊叹之余又纷纷猜测霍家这回肯定卖了不少钱。热头还没过，就有人说霍家老三跟卫家小哥儿看对眼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的，都说卫家小哥儿之所以跟霍家老三一起回来是因为俩人看对眼了，要不然卫小哥儿那样谨慎的人咋会莫名其妙的就追着野鸡进山了。肯定俩人幽会，为了避开人进去的，谁想到遇到了老虎，也亏的霍成勇武，要不然俩人怕是要去地下做对苦命鸳鸯了。 流言这种事情，遇风见长，不过一两日，就传遍了大半个村子。 卫云这几天都在家里养伤，卫裕平日里也不爱出门，一直到顾大娘上门，俩兄弟对此都还是一无所知。 “这些杀千刀的，听风就是雨，天天就会家长里短的编排别人，老天爷咋不降个雷把他们都收了”顾大娘一早听见这消息就来了卫家，越说越气愤，气的心口疼。 卫裕年纪还小，卫云刚把人支去院子里玩了，这会儿听见骂声，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从门缝里探出个小脑袋，奶声奶气的认真道“大娘，这两天不能跟哥哥吵，哥哥会头疼的。” 卫云不好意思的制止他“大娘没跟哥哥吵，你去给哥哥端碗水过来好不好” 小孩儿脆生生的应了，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去端水。 顾大娘一肚子火气被这一出弄得散了差不多，感叹道“裕哥儿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护着自家大哥了，虽然命苦些，但有你这个大哥在，也是有福。” 卫云点点头“这孩子很乖，跟着我没少吃苦，这性子也是越来越胆小了，我就想着等他进了学堂，能跟夫子多学些本领，也改改性子，一个小子，总不能还没个小哥儿胆子大。” 顾大娘嘴角一撇，说道“那还不是村里那些长舌妇，天天盯着人家家里事议论来议论去的，要不是他们叨叨裕哥儿克亲，又不让家里的孩子跟裕哥儿玩，他怕是现在皮的你一天三顿的想打他。也不看看，要真是克亲，哪还有你现在这么活蹦乱跳的。” “那是因为大娘跟我们家亲厚向着我们。”卫云笑了笑，“外人害怕也是应当的，希望自家亲人远离可能会带来伤害的人也没错。” “你就是太好心了”顾大娘恨铁不成钢。 卫云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心里却在想，好心吗，也不是的，心里当然还是怨恨的。只是他们兄弟在村里已经活的够艰难了，何必再节外生枝。 “我今日来，一是为了这事，你心里得有个防备，这流言传的也太快了，我总觉着不对劲，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卫云瞬间想到了杨承勇，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顾大娘叹了口气，“那这就难猜了，再有就是后天对方就来相看了，到时候我就借口借个花样来你家，你可提前心里有个准备。” 见卫云应了，便站起身道“那行，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 “大娘，那我送您呀。”卫小弟端着两碗水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听见顾大娘要走，连忙道。这还是学的卫云，哥哥现在受伤了，身为家里的小男子汉，裕哥儿觉得他得学着大哥帮忙送客才行。 “哎呦，你这小娃娃，才这么点大就知道帮你哥哥招呼客人啦怎么，裕哥儿端来这水就不让大娘喝了”这小娃娃太招人疼，顾大娘忍不住逗他。 卫裕急忙辩解“没有没有，大娘要想喝，这两碗都给大娘” 顾大娘被他逗的直乐，“我滴心肝啊你想给，大娘这肚子还放不下啊” 卫裕一脸茫然，想不明白不是想喝吗，怎么会放不下，他想吃肉的时候可是三碗都吃得下，顾大娘这么大，还没有他吃的多吗 霍家。 霍婶子自然也听到了流言，这会一边在家骂传的人烂心肝，一边又想自家儿子是不是真的跟卫家小哥儿有私。 可卫云比霍成小两三岁，又是个小哥儿，俩人小时候并不经常在一块玩啊，卫云小时候好像还挺怕大成的，准确的是说，是村里所有小孩都挺怕。 至于大成回来以后，出门的次数都有限，就更不可能了 虽然这么说，卫婶子心里总是抱着点希望的，忍不住就去问自家儿子。 听完来龙去脉的霍成只觉得无语至极“我跟他真是无意遇上的，哪来这么多捕风捉影空口乱说的” 霍婶子被他斩钉截铁的语气泄了气，忍不住又骂起来。 至于始作俑者，如今正呆在破屋里一边得意一边恨的咬牙。 那日被卫云一刀戳在手臂上，杨承勇不敢去找村里的郎中，只能自己胡乱处理一通之后去了镇上。 他对镇上的医馆不了解，随手找了一家看起来人不少的，伙计见他眼生，口音又不是当地，少不得小小的宰了他一笔，朝廷发的安置费几乎全填了进去。 原想着卫云进了深山铁定是没命出来，谁想杀出来个霍成，把人毫发无伤的带回来了 杨承勇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陷入了巨大的愤怒之中。 愤怒卫云居然如此不识相，居然敢伤了自己；更愤怒对方伤了自己还能毫发无伤，老天不公 他倒是没想过卫云会把这种事告诉其他人，要知道，这种事被爆出来，受到指责和非议的永远都是女子或者小哥，卫云要是还想嫁个好人家，就绝对不会把事情捅出去。 啧，卫云不是想嫁个好人家吗，他就偏不如了他的意，所以他故意在与卫家不和的长舌妇讨论时将事情稍稍往卫云身上带，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怕这些没事也要搅三分的主掺和不进来吗 等到流言冒了头，再暗暗推波助力一把，果然，不过两天，卫云的名声就臭了起来。 卫云不是要相看吗，他就让他相看不成，左右他也不能如愿，总要报这一刀之仇，至于剩下的，他再跟他好好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第10章 到了相看那日，卫云一早就起来了，头天两兄弟已经把家里各处都打扫干净了，卫小弟虽然心里不开心哥哥变成别人家的，但他也隐隐知道这件事儿很重要，所以即便绷着个小脸，干起活来却是一点也不偷懒。 兄弟两个在家里等了半晌，就见顾大娘带着一个面相温和的妇人过来了，卫云心中一紧，知道这就是要相看的人。妇人看起来是个好相与的，就是一双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不含一丝温度，好像自己是个物品一样，让人颇不舒服。 顾大娘笑眯眯的开口“云哥儿，你上次给我的花样还有吗我这姐姐也想买一个。” 卫云连忙应了，嘱咐卫小弟拿了过来。 花样是母亲在世的时候画的，她待的那户人家虽然官位不够高，但祖上也是出过大人物的，家里一应用物都颇有讲究，就是京中的物品也有许多，刺绣的花样可比这小城精致多了。 卫母虽然不善刺绣，但在主子屋子里伺候，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画不少。 卫母去世之后，这些花样便都被卫云仔细收了起来，卫母生前也拿这些花样卖给村里人，钱不多，就是补贴个家用。 昨晚上卫云已经把花样挑出来放在桌上了，没一会儿，卫小弟就拿着出来了。 一看这花样，顾大娘就赞许的点了点头，夸道“这花画的，可真是好看，这么大的花样子，怕是你手里最好的了吧” 卫云一边陪着笑，一边听顾大娘跟对方夸自己，越听越觉得脸红，越听越觉得顾大娘口中说的不是自己。 “不是我说，我这侄子那是踏实又勤快，你看着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这卫家两口子走的时候他也才十三四岁，半大的孩子硬是带着弟弟顶了下来，你看裕哥儿这脸蛋，被养的多好，以后肯定是个知道心疼人的” 眼瞅着对方满意了不少，顾大娘心里的那口气才算是彻底放了下去，这事儿八成是能成了。 眼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她也就住了嘴，这用力过猛，好好的事儿怕是就要熬糊了。 等到顾大娘美滋滋的带着人走了，卫云才不自然的动了动自己发酸的嘴角，脸也垮了下来，也不知道这回能成不，这要是再不成，卫云就得想办法去官府打点了。 只是官府向来吃人不吐骨头，不到万不得已，卫云实在不愿意跟他们扯上关系。 骤一放松，卫云才觉得松快下来，方才一直绷着神，整个人都是僵的。 满足的伸了个懒腰，身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的摩擦声，下一秒，身边挨过来一个小小软软的身体。 “裕哥儿” 卫小弟把身体赖进大哥的怀里，脸埋在大哥的脖子里，有些难受，“大哥，你是不是马上就要嫁人了” 卫云沉默一下，轻轻的搂着卫小弟，“大哥年纪到了，自然是要嫁人的。不过裕哥儿放心，就算大哥嫁了人，也是跟裕哥儿在一块生活，就跟现在一样，没啥区别。” 卫小弟抹了抹眼，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是不是我拖累大哥了，村里人都说裕哥儿不好，爹跟娘都是因为裕哥儿才死的。大哥，要是，要是别人不让大哥带着我，大哥就别带着我。我，我现在也五岁了，好多事儿都能自己干了，到时候大哥常回来看看我就行，别把裕哥儿忘了。” 卫云心里五味杂陈，眼睛不由得也红了，他把裕哥儿从怀里撕下来一看，小孩儿大眼里满是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小身子一抖一抖的，看得他心疼不已。 “裕哥儿说啥呢，你还这么小，当然是跟大哥儿一起住了。而且，你听谁说的那些话” “柱子，柱子他娘。” 卫母生前跟柱子他娘关系其实还不错，但是卫家的日子过得好一些，大抵因为如此，卫家遭了难柱子娘虽然也唏嘘，却也毫不客气的散播起卫裕克亲的言论，偶尔还像施舍般的来家里送点东西。 卫云一开始不理解，后来才慢慢明白，大概在柱子娘眼里，他们过得不好，会让她有种失败者变胜利者的快感吧。 “柱子他娘说的是错的。” “可，可村子里，村子里好多人都这么说。” 卫云给他擦擦眼泪，“那村子里还都说丑哥儿是个坏人呢，你觉得呢” “才不是”卫云立马大声反驳，“丑哥哥只是长的丑，人可好了” 卫云这才笑眯眯的问他“你看，村子里人都说丑哥儿是个坏人，可其实丑哥儿是个好人对吧所以就算是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也有可能是错的啊。我们裕哥儿这么乖巧可爱，爹跟娘可喜欢你了，他们是因为遇到了坏人才会走的，跟裕哥儿有什么关系呢” 卫小弟脸上还挂着泪，被大哥的话惊到了，眼睛瞪得溜圆。大、大哥说的好像也没错啊，“那，那裕哥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念书，将来成了大官，把坏人统统都抓起来” 卫云笑着捏捏他的脸蛋，“好，我们裕哥儿好好念书，将来一定会成做大官，做好官” 卫裕害羞的把自己埋进大哥怀里拱啊拱的，等顾大娘上门，看见的就是两兄弟闹成一团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哎呦，裕哥儿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我看看，是不是抹了偷偷抹了胭脂” 卫裕连忙坐起身，躲过顾大娘的魔爪，麻利的下了炕，丢下一句“我去给大娘倒水”就迈着小短腿飞速的溜了。 顾大娘好笑的说道“好嘛，就问你要过一碗水，这就记挂上了，一来就给我倒水。” 闹了一场，卫云的脸也有些红，把炕上兄弟俩闹乱的东西整理了，这才招呼人赶紧坐下。 顾大娘从善如流的坐下，“那家人挺满意，我瞧着这事儿应该能成。” 卫云也挺高兴“那就太好了，这段时间真是多亏了大娘您，回头我一定给您包个大红包。” “有没有红包大娘我啊，不在意，你有这份心，把日子过好，大娘就心满意足了”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卫云说，可毕竟是卫云的终身大事，总要小心些。 “云哥儿，大娘有几句话想来想去还是得跟你说说。我刚带着人走的时候，碰见了丑哥儿，看那样子，像是专门等着我呢。还问我咋跟大石村刘丰媳妇儿一块，我问他啥事吧，他又吞吞吐吐的，我这心里吧，被他弄得直犯嘀咕。” 刘丰媳妇儿就是今日来相看的人。 卫云想了想道“丑哥儿的为人我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问您这些，等会儿我去他家一趟问问。” 顾大娘摇摇头“你脚没好，还是我去吧，丑哥儿虽然胆子小，也不跟村里人来往，但来你家，他还是来的。” “那就麻烦大娘了。” “不是啥事儿，这事儿也不能等，我现在就去。”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卫云抬头看了看天气，和他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第11章 丑哥儿大名叫李丑，据说是他刚出生时就把自己的奶奶丑晕了，家里干脆就给他起了名叫丑哥儿。其实卫云观察过，丑哥儿的五官并不丑，只是脸上斑驳的长了许多红斑，像是鬼脸一般让人心生恐惧，大家一眼看过去也就根本不会看到其他的。 他虽然丑，但爹跟娘却都不嫌弃，他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太丑，被他奶丢到了山里，后来被他娘硬是找了回来。两口子也因为这事儿跟家里闹翻分了家，老太太心里有怨，几乎是让他们净身出户了。 好在爹娘都能干，也算是熬了过来，他娘许是月子没做好，一直都没再生养。丑哥儿爹也是个狠人，拒绝了兄弟们过继，在丑哥儿十岁那年领回来个小汉子给丑哥儿做童养婿。 童养婿其貌不扬，但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他也没有爹娘，就把丑哥儿的父母当成是自己的父母看待，也不嫌弃丑哥儿，丑哥儿一过十五，俩人就成了亲，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村里人大多觉得丑哥儿长的像恶鬼，不跟他们家来往，丑哥儿也因为样貌没少受气，渐渐的，一家人虽然生活在村子里，但是存在感少的可怜。 卫云也是父母去世后无意间跟丑哥儿认识的，那段时间卫云整个人都陷在悲伤和绝望中，浑浑噩噩的，要不是丑哥儿鼓励他，他也没那么快撑起来。 而对丑哥儿来说，卫云算是他在村子里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了。他从小被村子排挤，性格敏感又自闭，卫云是他交到的第一个会为他着想的好朋友，所以，顾大娘基本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人带来了。 顾大娘心里着急，也不多寒暄，等人坐定，立马直奔主题“丑哥儿啊，你今儿个拦着大娘是有啥事刚刚外人在，大娘也不好说，刘丰家的是来这相看的，你可是知道点啥卫云跟你关系好，这要是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瞒着，一个不好，云哥儿这一辈可就要赔进去了” 丑哥儿踟蹰了一会儿，小声道“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是真是假。就是，就是我家当家的，跟我爹学做木活的时候去过他家原本定过亲那家，他们家女儿生了重病，一直都是呆在屋里没出过门。我家，我家当家的有天不知怎么的，就跟这姑娘在屋门口撞见了，当家的回来还跟我说，他虽然长得不算好看，可也没到吓人的地步，那姑娘怎么看见他就跟看见鬼似的，脸都白了。” “后来，后来活干完了之后，我当家的就私下里跟我说，这姑娘退亲怕是不简单。就说他见这姑娘时，除了脸色白了点，哪里都不像是生了重病。而且，而且他还隐隐听见几句像是装病也比嫁给个畜生什么的话，像是这姑娘退亲是有什么隐情。” 顾大娘急的直跺脚“那，那你当家的知道是啥隐情不” 丑哥儿摇摇头，“不知道，这也不是咱家事，就，就没打听。”转眼瞧见卫云脸色惨白，又手足无措的安慰道“这，这也不知道真假，也许，也许是我当家的弄错了也不一定。” 卫云白着脸，努力挤出笑容“如果是假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是真的，你就是救了我跟裕哥儿一命，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丑哥儿慌乱的摆摆手，“不用不用，你，你是好人，我也想让你找个好的。” 顾大娘愧疚的眼睛都红了，“那现在怎么办，都怪我，急着给你相看，都没仔细打听” “不怪您。”卫云抓着褥子的手因为用力有些泛白，“不光您急，我自己不也挺急的。还好今日遇见了丑哥儿，要是等回头都定了亲咱才知道，那才是后悔莫及，现在已经很好了。” 顾大娘知道他心里也难受，连忙扯出一抹笑“也是，现在还不晚，大娘这几日就好好打听打听。” “卫小哥儿在不在家啊有人吗” 这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屋里的众人，顾大娘连忙抹了抹眼，就听见外面一直在院子里忙的卫裕脆生生的答道“哥哥在家，你是谁啊” “我是村东头霍家的，来找你哥哥有点事。” “霍家的她来干嘛”顾大娘眉头一皱，嫌弃的说道“村里的流言她又不是不知道，咋还这个时候上门，这是来干嘛来了兴师问罪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完，风风火火就出去了。一旁的丑哥儿也跟着站起了身，小声道“你别怕，我已经跟我当家的说让他去打听了，他在那村子里认识几个人的。” 卫云煎熬的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感激的冲他笑笑，“多谢你了。” 这会儿顾大娘已经带着人到了门口，丑哥儿连忙站起来，低着头小声道别“那，那你在家好好养伤，我就先回去了。”不等卫云回答，就急匆匆的离开了，走到霍婶子旁边的时候叫了人就算打完了招呼，飞也似的逃了。 霍婶子差点被他撞到，小声嘀咕道“这谁啊，怎么这么着急” 顾大娘板着个脸，没好气的问“你来这有啥事儿啊，都这时候了你还上门，是想干嘛” 霍婶子被她这话噎的气的慌，要不是得了消息说卫家小哥儿今日相看，她才不来受气 “看你这话说的，都是一个村的，我能干嘛那外边那些长舌妇说的话，那哪有人信啊，卫小哥儿再规矩不过了，咋会做那种不守规矩的事，我老婆子可不瞎我今天来，是有事儿要找卫小哥儿的。我娘家侄子最近刚得了个闺女，过几日要办满月酒，我这个做长辈的，总要给孩子个见面礼不是就想来卫小哥儿这买个花样子。” 顾大娘瞅着她硬扯出来的笑，更加疑惑了，这老婆子到底来这干啥来了 卫云在被霍成救了一次，不管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感激对方，连忙下了炕道“你坐着等会儿，我给您拿。” 顾大娘来不及阻止，只能跟霍婶子大眼瞪小眼的坐着对看，屋里的气氛也显而易见的紧张起来。 好在卫云很快就拿着花样出来了，摊在桌子上道“婶子，您看看想要哪个。” 霍婶子根本就不是为了花样来的，随手挑了一个，“就这个吧，多少钱” 卫云一边把其他的收起来一边说“霍大哥救过我，对我有恩，这花样也不值什么钱，算是我送给您的。” 霍婶子闻言心里美滋滋的，她有心跟卫家结亲，卫小哥儿这态度他受用的很。转念一想，这要是真进了门，还得好好管管，这花样好歹能买个六七文呢，难能这样就送人了，就算是报恩也太贵重了些，况且之前还送了只鸡，这年轻人啊，到底是不会过日子。 她脸变来变去的，看的顾大娘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心说这老婆子得了便宜还卖乖，都白送了还沉啥脸，难不成是嫌弃送的不够好 屋里的气氛也再一次紧张起来。 好在霍婶子似乎真是为了花样而来，谢了卫云之后就拿着东西离开了。 卫云跟顾大娘说了丑哥儿的事儿，俩人心下都稍安，顾大娘这才离开了。 她出了卫家大门，没走两步，旁边就突然贴上来个人，亲亲热热的挽着她，“顾嫂子” 顾大娘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这不是走了有一会的霍家的吗，“你不是早就走了吗咋还在这儿咋，找我有事” 霍婶子心说，我本来就是要找你的，要不是去你家没找着人，又着急，她也不至于去卫家。 “卫家小哥儿是不是今日相看啊” 霍婶子脸色一变，把自己胳膊抽出来，冷着脸问“你这是啥意思” “你看我家老三跟卫小哥咋样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第12章 “啥”顾大娘惊的瞪大了眼睛，见鬼了般失声道“你这想的啥你家霍老三不成，不成。” 霍婶子顿时急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俺家老三咋就不成了人高马大的又能挣钱，这么好的儿郎打着灯笼都难找，咋就不成了” 顾大娘嗤笑一声，撇撇嘴道“你就甭在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这么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家老三是能挣钱，可怕也就这一回了吧郎中可说了，他的腿以后可一点重活都不能干。”这不是嫁给个残废吗 “你这老货”霍婶子可不愿意听这个，“谁说我儿子腿治不好了，就算是治不好，那，那我儿子也能找着别的营生，你少狗眼看人低” “是，是我狗眼看人低，但这事儿吧，我觉着还是不成。”顾大娘笑眯眯的，一点也不退让，“你家老三那是战场上下来的，手里沾过血的，我们家云哥儿又是个倔的，我怕我家云哥儿没命花你儿子的钱。” 况且霍老三刚把自己哥哥赶出家，可见脾性不好，霍二花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这霍家怎么看都不是一门好亲事。 霍婶子不吭声了，自从霍成回来，村里人就明显跟她家来往少了，别说是村里人，就是她，看见小儿子那一身煞气也是怕的。 可娶亲这种事哪敢等，何况现在还遇上官配，要真是配个品行不好的，她还真怕儿子怒起来把人掐死了，到时候就真得当一辈子鳏夫了 想到这儿，她脸色也灰败起来。 顾大娘看她这样子，心里也不落忍，她也是当娘的，便放软了语气道“你也别怪我，云哥儿是个苦命人，我把他当儿子看，少不得要为他多考虑。” 霍婶子被她下了面子，这会脸色差的厉害，也不应她这话，扭头就走了。 顾大娘一看，这方向不对啊连忙追了上去“牛二花，你这是去哪”牛二花是霍婶子的大名，但霍婶子就像是没听见一般，闷头往前走。 顾大娘急了，这人竟是往卫家去的，连忙上前去堵。 卫家是外来户，落户以后建的房子离村子房屋密集的地方远的很，周遭也没几栋房子，霍婶子又一向不跟这边的人来往，她去哪顾大娘就是蒙着眼都猜的出来。 俩人拉拉扯扯的半天，倒是都顾忌着压着声没敢闹大，顾大娘到底是棋高一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走了。 卫云对比自然是一无所知，他被丑哥儿带来的消息搅得心乱，便支使了卫小弟找了材料，蹲在灶房里捣鼓起了酱。 李家村所在的平州低处大周偏北，卫母老家则是地道的北方人，这酱原是她老家那边人爱吃的，本地人不做酱，只是做些咸菜。 今夏的西瓜便宜，卫云便买了几个，跟霉好的黄豆还有葱姜蒜和着盐和调料弄了一坛子，如今正好。 这酱本身并不足够鲜美，卫云就按着卫母说的剁了一点点肉末，跟酱一块用油炒了，竟是异常好吃，只把卫裕吃的眼都眯了起来。 卫云心里装着事儿，一闲着就乱七八糟的想，这两日就拖着伤腿到处寻摸活干，把卫母以前跟他说的吃食搞出来好几样，没办法，他重活干不了，就只能折腾厨房的事了。 好在这种日子没过两日，丑哥儿就上门来了。 卫云看他脸色不好，心里就有了结论，“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吧。”虽然是疑问的，但语气却带了几分肯定。 丑哥儿心里难受的紧，他虽然丑，可父母都疼他宠他，也嫁了个踏实肯干的相公。卫云这么好的人，老天咋老是为难他，不肯给他一桩好事儿 只这种事儿既然查出来了，是万万没有瞒着卫云让他往火坑里跳的道理。 丑哥儿的相公寻了相熟的人家打探，也是他们运气好，这家算是仅有几个知道的，跟他相公也投缘，禁不住再三追问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顾大娘打探出来那些大部分都是真的，这刘丰家这小儿子刘有财的确是个踏实能干的，也长的一表人才，家里人也算是都明理，早早的分了家，老两口跟着大儿子，卫云嫁过去确实是顶好。 可顾大娘没打探出来的是，这刘有财他有病啊 这人平常看着没事，可一发病起来，不说把家里的家什什么的用刀划的到处都是印子，他还杀生他家里养过好多条狗，对外都说是没养活，其实都是被刘有财犯病的时候杀了 而且这人不是一下子就杀死，这人无意间见过刘有财丢小狗的尸体，那小狗血呼啦啦的，身上到处都是口子，显然是被虐死的。 刘家两口子早早的给两个儿子也是因为如此，实在是骇人得很。 原本订过亲的未婚妻自然不愿再嫁给他，可又担心贸然退亲会惹恼对方，万一犯了病杀到家里怎么办这才想了个重病退亲的法子。 这回这官配也只针对未曾婚配的女子和小哥儿，像这种退过亲的反而不着急，这家人是打定了主意非要等刘有财结了亲再嫁女儿。 卫云听得差点吐了起来，后怕不已。要是没有这一遭，他若是真嫁了这么个人，怕是不知道哪一日就得丢了性命这犯了病能杀畜牲，就也能杀人。这哪是嫁人，分明就是去送死 丑哥儿面色也没有好到哪去，他听完到现在都没缓过来，满心都是恐惧。 卫云的手脚冰凉，只余掌心的土陶杯传来一丝丝温度，让他有种活着的感觉。 “云哥儿，你打算怎么办” 卫云喝了口热水，压下心里那股反胃，缓缓开口“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嫁的。” “可这马上就要官配了，你这，这可怎么办” 卫云见他急得红了眼，心里热得很，又觉得有些好笑，反而镇定了不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爷这是不想让我错过官配，你别担心，我打算后日去衙门一趟，使些银钱，看能不能官配时给我配户好人家。” “可，可这衙门哪是好进的，一个不好，这是要进大牢的” “你放心，我在镇上卖了这么多年菜，倒是认得几个在衙门里当差的，也算是有个门路。”话是真的，可城里人大多眼高于顶，看不起他这乡下哥儿，特别是这些有家人在衙门当差的。况且他知道这几个也不过是衙门里的杂役，这么说不过是安慰丑哥儿罢了。 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可若是有个万一呢，他定是要后悔一辈子的，倒不如伸手赌一把。 丑哥儿不知道这些，约好了后日陪他一起，便回家去了。 卫云自然是应下，但并不打算真的让丑哥儿跟他一起。这事儿本来就没什么把握，也跟丑哥儿没啥关系，卫云不愿意把人牵扯进来。 他在家里如同困兽般焦灼了几日，想了几百种可能性，却独独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没去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第13章 刘丰家的还不知道卫家已经知道了他家的情况，正张罗着跟卫家定亲。 她那日去卫家看过，整体还是满意的，她这儿子有病，也不指望能找着多好的，卫云这样的已经算是超出她的期待了。 踏实能干，还重感情，到时候嫁进来就算发现了，她们一家求一求，总能让人回心转意。特别是这人现在还名声有碍，要是真死不回头，也有法子坏了他的名声死死绑在家里。 只是他们老两口跟着长子，想贴补小儿子，大儿媳妇就闹了一场，也亏的小儿子有这病，双方各退一步，这定亲要给的各项礼才算是定了下来。 怕夜长梦多，甫一定下，刘丰家的就带着人去了顾大娘家里。 原本想着是板上钉钉的事，哪想到她一进门，这老货就推三阻四的装糊涂。 刘丰家的被这态度窝的一肚子火，脸色也淡了下来，把手中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顾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言而无信，反悔了” 顾大娘心里也不痛快，你想骗婚还有理了，自然脸色也变了，连假笑都没了“刘丰家的，你也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叫言而无信，这本来就没答应的事，咋就说的上是反悔了” 刘丰家的被气笑了，是，是没有明确答应，可这本来就是大家心照不宣默认了的事，说不说出来有什么差别。 “顾家的，你要这么说，那老婆子我也没什么想说的，可这卫家的一边吊着我们，一边跟霍家得勾勾搭搭的，这要传出去，也不知这哥儿会不会被浸猪笼” 顾大娘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破口大骂道“你个烂心肝的破鞋也有脸说我家卫哥儿，你自个儿做的亏心事自个儿知道，说出来我都怕脏了我的嘴老天爷咋还不降个雷给你劈死，还留着你祸害人” 这态度明显不对。刘丰家的心里一咯噔，想着这莫不是这人知道了点啥可不管这心里咋想，面上还是强硬的很“你这老货，说得这是什么疯话既然我跟你说不成，那就去找卫家好好说道说道” 她急着定下来，今日连八字都带来了，哪能就这么走，既然跟顾家的说不成，那就直接去找卫小哥儿。 顾大娘哪里肯让她去找卫云，急急跟了上去，可刘丰家的生的壮实，手上力气也大，顾大娘哪是她的对手。 顾大伯倒是有心想动手，可这刘丰家的一见他伸手，就立刻高喊“非礼啦非礼啦”搞得他面红耳赤，缩手缩脚的也不敢动。 他们家就两口子，儿子跟着东家跑商还没回来，又不像卫家那样住的偏僻，这么大的动静，左邻右舍都跑出来看热闹。 “这是大石村的刘丰媳妇吧咋跟顾家的打起来了”说话的人家里有女儿嫁在了大石村，一眼就认出来这人是谁。 “啥顾家的跟她有啥关系，咋还能打起来” “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不是要官配吗，顾婶子这两天正张罗卫家那小哥儿的婚事，我听大石村的人说，刘家这是相看成了” “你咋知道的啊” “我昨儿回娘家的时候听我弟媳说的，这事儿啊，大石村都知道。” 看的人多了，就有跟顾家交好的婶子、么么劝架，总算是把人拉开了。 刘丰家的头发散了，衣服也有些乱，顾大娘也没好到哪里去，脸上甚至还有几道抓痕，俩人都是狼狈不已。 “顾家的，我告诉你，我们大石村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好了两个孩子定亲，转头就反悔，你们李家村人就是这么赖皮的以后那还有人跟你们村相看，怕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刘丰家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老天爷啊你张开眼睛看看啊咱们大石村的人都被欺负成这样了啊” 她这一番唱念做打的，把两家的事拔高到了两个村子的事儿。这一个不好，容易打群架不说，世人重信，这顶言而无信的大帽子扣下来，李家村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旁观的人也都纷纷劝了起来，还有人指责卫家和顾家做的太过分。 顾大娘被她倒打一耙恶心的不行，可事情如今已经闹大了，她心里又有顾虑，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刘婶子，这事跟顾大娘没关系，是我不愿意。” 这声音太熟悉了，不用看顾大娘就知道是谁“云哥儿你来干啥这定亲是长辈的事儿，你小孩家家的，来这干啥” 一旁看热闹的柱子他娘连忙接话“哎呦，那不是长辈都在吗，这卫家小哥儿没个长辈，可不就是得自己说嘛” 顾大娘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推着卫云就让他走。 刘丰家的自然不愿意，眼疾手快的把人拦住了“卫小哥儿在是最好，我问你，你与我家小二说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反悔你若是真有心上人，我家也不是非你不可，可你这出尔反尔的，也太欺负人了” 卫云被她扣了顶高帽子也不慌张，镇定的朝周围人行了一礼，“各位婶么，我是什么样的品行，大家都是知道的。当日我与霍家老三不过是偶然在山里遇到，并无任何私情，此事若是有假，就叫我天打五雷轰” “至于与婶子家相看这事儿，的确有。”他转过身，直视着刘丰家的眼睛，黑黢黢的眼珠看的刘丰家的莫名觉得害怕。 但她也清楚，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有一丝退却，连忙质问道“既然有，又为啥出尔反尔我家可是连你带着幼弟嫁过来都允了，诚意可是足足的” 围观的人也议论起来，顾大娘急得满面通红，这孩子咋能这么说，这不是坐实了刘丰家的话吗 卫云脸色不变，一字一句的道“既然如此，婶子又为何瞒着我你家二郎是个有病的” 他又把丑哥儿那日跟他说的又仔仔细细复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谁说的，只说是自己打听到的，最后朝已经炸开锅的人群道“若是各位婶么遇见这种事，会怎么办” 一个老么么高声喊道“还有什么好想的，直接打出去” 刘丰家的被打懵了，完全不知道卫云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就算是大石村也少有人知。她一边在心里咒骂那个泄密的，一边死不承认“你不想嫁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污蔑我们家小二小二啊，是娘没用啊娘就这么被人欺负” “婶子，我敢说我说的没有半句假话，若是有半句假话，就叫我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尽各种刑罚，永世不能超生” 卫云垂着眼，平静的说完这番话，又抬头上前一步质问道“可婶子，你敢说我说的话是假的，你家二郎没有这病，若你家二郎有这病，你就天打五雷轰，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尽各种刑罚，永世不能超生婶子，你敢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第14章 原本热闹的人群悄无声息，刘丰家的嘴唇上下颤动，却始终发不出来一个字，她当然不敢发誓。若是发了誓，那是要坠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各种刑罚的，她哪里愿意。 顾大娘却是眼睛一亮，抓紧时间乘胜追击道“刘丰家的，你是不敢说吧，你做下这等亏心事，还有脸说我们反悔，要不是你隐瞒在先，我家云哥儿早就找好人家了” “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怪不得这事儿还没定下呢好多人就都知道了，这哪家相看没换过八字都是悄咪咪的，偏他们家这么张扬，我看，八成是心里有鬼”说话的是丑哥儿的娘，卫云跟她儿子好，她刚才不好说，可这会儿不一样，大家伙都只会觉得她说的是对的，而不是因为丑哥儿的关系在偏帮。 果然，她的话得到了大部分的认可，刚刚出声的柱子娘也不吭声了，悄悄的往人群外挪，顾大娘这会儿也懒得理她，转头冲着刘丰家道“你个腌臜货，骗婚都敢骗到我们李家村来，也不看看我们李家村那么多大老爷们，那是好欺负的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说个二六的，休想走，我也上你们村去问问，你们大石村就是这么欺负外人的这以后谁家还敢嫁过去” 这番话说的他痛快至极，这老娘们刚刚不是坏心的想把事情闹大吗，好啊，她就如了她的意 卫云感激的冲她笑笑，换做平常，顾大娘不让他来他也就从了。可眼下明摆着他是铁定要被官配的，既没了退路，以前那些顾忌也就都可以放下了。 他原本想的就是先让人把这事儿认下，先洗脱了自家的污名，至于可能存在的报复，他如今也考虑不了这么多。污名不能洗脱，他官配过去铁定是会被看清的，左右都是死局，自然是要选一个让自己开心一点的。况且报复这事还没影，就算真的有，也是可以想办法的，但是身上的脏水是一定要洗掉的，不然不光是他，就是以后卫小弟的亲事，怕也是难。 刘丰家的登时慌乱起来，这要是被找上门，不管成不成，他们家这都是要把全村人得罪死的那这日子还能过，所以只能低声下气的哀求道“老姐姐，是我猪油蒙了心肝，才办出这等差板事儿，可是老姐姐啊我这当娘的总不能看儿子打一辈子光棍啊况且我这儿子踏实肯干，犯病也只是招招猫狗，万万是没有胆子招惹人的啊我这当娘的眼睁睁看着他这样，哪放得下心，老姐姐，你可怜可怜我，饶了我这一遭吧” 她边说边哭，哭的真情实意，围观的人有些心软的，还没说什么，就被顾大娘的一番话打了回去“你家孩子是孩子，那我家孩子就不是孩子了你家孩子可怜，我家云哥儿不可怜吗，卫家两口子去得早，云哥儿拉拔着裕小子，磕磕绊绊的好不容易过来了，遇上官配也就算了，还得被你们骗婚这要是云哥儿日后有个万一，裕小子哪还有活路” 她一说，众人也都想起了卫云过得什么日子，当下就闭了嘴，一个求情的都没有。顾大娘满意的很，恨恨的想不是装可怜吗，那谁不会，她今天要是不把这贱人剥掉层皮，她就不姓顾 刘丰家的眼看要遭，索性死皮赖脸的哭嚎起来，顾大娘说什么都不理，就是哭。围观的人烦的不行，可到底事不关己，哭的久了，还真有人觉得她可怜。 正闹得一团糟的时候，村长来了，吧嗒吧嗒一口一口的抽着，村里人一看，登时不敢吭声了。村里人走知道村长的脾气，抽的这么急这么凶，这眼看着是又急又怒的，谁也不愿意往刀口上撞。 “这咋回事儿闹啥闹，家里咸菜都腌完了啊，马上就过冬了，冬衣缝完了，哪来那么多闲心关心别人家的事儿，都回去回去” 众人笑嘻嘻的应了，却没一个人真走，村长也懒得计较，转头又训斥卫云“你这娃，咋回事儿，这么大的事情咋不跟人说，顾家的，你也是，办事儿也太不小心了” 说完他俩，又和颜悦色的跟还默默流泪的刘丰家的说道“刘丰家的，你也别哭了，这事儿你们做的的确不地道，但我们也有错。你放心，等会儿我带几个人把你送回去，找上你们村长好好说道说道，一是一二是二，绝不含糊” 刘丰家的吓的一咕噜爬起来，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麻烦您了。”这李家村的村长是十里八乡的倔脾气，又最是护短，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理亏，她哪敢让人给她送回去，那两家的事儿就板上钉钉的成了两个村子的事，麻烦可就大了。 她想走，顾大娘却不愿意放人，撕扯了半天，最后还是村长一锤定音“这样吧，你拿二两银子，就当是赔礼，这件事儿就算是过去了，以后两家婚嫁如何，都没有关系，卫家也不会把这事儿往外传，这样对两个孩子都好。” 刘丰家的有苦说不出，只能同意，留下二两银子像是有狗在后面撵一般，飞也似的逃了。 村长把钱给了卫云，见他收了，才磕了磕烟杆道“这就对了，这人恶心，钱可没犯着你，你先回去吧，我得先去大石村一趟，好好跟他们村长说道说道，免得这人回去倒打一耙，就算最后撇清了，也是一桩麻烦事儿。顾家的，你也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让你家当家的跟我一块去。” 顾大娘自然是没有不肯的，村长又喊了两个青壮，四五个人风风火火的便走了。 围观的人也三三两两的散了，刚刚说话的老么么还拉着卫云安慰他“你放心，咱们村长是个办事儿妥帖的，要真闹起来，么么给你作证” 卫云连忙谢了，等人都走了，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被顾大娘往家送，卫云一边小心走着一边听顾大娘道“还好今日村长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咋办。咱刚刚那都是诈出来的，要真是闹上门，那病郎中能诊出来还好，要是诊不出来，那咱们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她唏嘘了一下，又继续道“你也是，鬼神的事儿谁能说个准，你看有那作恶多端的，不也好好活着，以后可不敢这么冒险。这今天是刘丰家的胆子小，这要真是遇见个胆子大又心狠的，哪能唬得住。就是这以后咋弄，他要是好赖不分，回头报复，咱总不能天天放着吧” 她愁得不行，卫云倒是还算镇定，“我这几日打算把东叔家的狗借回来几天，晚上也好有个帮手，回头再看看哪家有小狗崽，也抱两只。” “行吧，也只能这样了。白天村里人多，要想去你家得从村子里走，不担心，这晚上你可别睡太死，警醒着些。” 卫云连忙应了。 闹这一场耗费的精力不少，顾大娘陪他坐了会儿就走了，卫云把人送走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才发现整个后背都是湿的。 他方才看着镇定，其实心里还是虚的，顾大娘说的没错，他就是在诈对方，也不过是摸准了对方就是个普通人。顾大娘说他冒险，可若是不冒险，这种事儿没有证据，也不知道要拉扯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不如赌一把，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爷的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第15章 刘家的给的二两银子卫云没打算自己收着，第二日一大早，卫云就去找了顾大娘，他打算把这钱买些肉，分给村里人。 顾大娘虽然心疼钱，但还是同意了，昨夜村长他们很晚才回，一是谢谢他们，二来日后真要说起来，这二两银子没花在自己身上，能落个好名声不说，还能让村里人吃人手短，起码遇见有人说起来能帮卫云正个名。至于其他的，顾大娘还真没指望。 现在一斤肉要二十几文，二两银子能足足买一头大肥猪，顾大娘算了算道“这二两银子买头猪给大家伙分分，一家能分个一斤多，昨天去大石村那几个就多分点，再买几包点心，这么重的礼也就够了。这也算花钱消灾了，起码最近几天都不会有人再说你的事儿，之前那点子流言也能消得差不多，也算是值了。” 卫云点头，“我也是这么想，这银子花起来总觉得膈应，干脆给大家分了也能落得个好。点心我已经托了丑哥儿帮我买，就是得麻烦大娘帮我找几个人帮忙，昨我跟张屠户定了头猪，说好了今天下午杀。” 顾大娘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卫云便和顾大娘一起出了门，一个去找人帮忙，一个去找村长。这种事儿卫云一个小哥儿家办起来可能会不方便，但对村长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况且卫云也有私心。村长为人正直，赏罚还算分明，对外也护短，在李家村威望很高，他出面，省去许多议论不说，分起来也能少些麻烦。 卫云上门的时候村长正坐在院子里编笼子，给他家小重孙放蛐蛐玩。等卫云说明来意，村长一贯板着脸也露出了点笑“行，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理的，这事儿我来办，一定给你办的好好的。到时候就放到晒谷场上卖，回头猪也搁那杀，好收拾。” 卫云“都听您的。” 村长点点头，手上的动作不停，“昨儿我跟大石村的村长说过了，这事儿就算完了，你也别再多想。就是这几日你警醒着些，白日里我让大家伙都注意着，就是晚上，你打算怎么办” 卫云“我打算一会儿去东叔那把他家的狗借来，这两日寻摸着再抱两只小狗。” 村长停下手，抽了口烟，想了想道“这法子时间短行，时间一长，怕是不成，没有这日日防贼的道理。我今日给你说个法子，你看行不行霍家老三原来是个混子，可这回回来我看着是改了，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仗义，本性不坏，就是以前年轻，没个定数。这眼瞅着马上官配，这么短的时间想找个合适的也难，大成这知根知底的，总比找个睁眼瞎好。你别看他看着凶，实际上这小子最是重情义，他们家分家也不是大家伙说的那样。这事儿你回去自己考虑考虑，要是觉得行，回头就抓紧把事儿定下，跟衙门说过了，官配这事儿也就不担心了。” 卫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在村长也没让他立马就回话，只说让他回家再想想，就让他回去了。 村长这番话不是没有道理，卫云对霍成虽然了解不多，但霍成救过他，人也守礼，小时候那点子怨言早就已经没有了。但是看见人，他还是怕的，实在是对方通神气派就是个土匪一样的人，凶悍的紧。 可反过来想，如果真的跟霍家结亲，有这么个煞神在，可比养几条用。而且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真要是以后有什么问题，村长也不会袖手旁观，以他的性子，只要自己没有错，总会帮忙的，这的确比嫁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要好的多。 他心里藏着事儿，干什么就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眼瞅着他又把烂菜叶放进盆里，卫小弟忍不住出声“大哥，那是烂菜叶，你怎么又往盆里扔啊” 卫云低头一看，干净的一盆大白菜里突兀的放着一片干枯发黄的菜叶，衬得周围的大白菜颇为水灵。 卫小弟伸出小手把菜叶子拣出去，小眉头拧成一个结，颇为嫌弃“大哥你今天怎么啦把烂菜叶丢出去还是大哥教我的，怎么自己还忘” 卫云忍不住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大哥老啦，记性不好啊，裕哥儿真厉害，大哥才说了一次就记住了” 卫小弟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扭着小身子，“大哥记性很好的，就算以后记性不好也没关系，裕哥儿，裕哥儿可以帮大哥记”说完，还用力的点了点头。 卫云开心的忍不住把人揽进怀里，惹得卫小弟大叫“大哥你手好脏啊啊啊” 卫云被他这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把人好一顿揉搓之后才放开。 顾大娘找完人，一进门就看见卫小弟头上的包包也被揉散了，脸蛋通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裕哥儿可真像戏里面被富家大少欺负的小可怜” 卫小弟知道自己被嘲笑了，乖巧的叫完人，就气咻咻的疯狂折腾起盆里的白菜。 顾大娘也不在意，拉着卫云跟他商量下午要办的事儿“人都找齐了，分肉这样的好事儿，我估摸着这会儿大伙都已经知道了。” “那感情好。”卫云把白菜从卫小弟手中拯救出来，捏捏他的小鼻子，“去洗洗手。” 卫小弟乖乖的去了，卫云从旁边的大缸里舀了水出来，一边洗白菜一边说“村长说下午放到晒谷场那杀，到时候我把盆带上装猪血什么的，就是我家怕是不够，得从您家借点。” “行，那我到时候带着过去就行。你下午打算啥时候杀猪” “得看张屠户啥时候来，昨儿说好了今天晌午吃了饭就过来。” “那成，那我吃了饭就过来给你帮忙。” 卫云应了，迟疑了会儿还是把村长刚刚说的跟她提了，顾大娘一听就炸了“这死婆娘，我就知道她昨儿去报信儿没安好心亏我昨儿知道了还在专门去谢了她一趟” 见卫云听得迷迷糊糊的，顾大娘连忙解释道“你当昨天村长咋知道的，咱家可跟村长家隔了半个村，要不是霍家那婆娘去跟村长报了信，他哪能知道。我还以为她是好心大发，没想到是别有目的。这人，之前就跟我提过这事儿，被我一口回绝了，还非要来找你，被我拉回去了。也不想想，哪有相看的人家直接问哥儿的，这回倒是聪明，知道去找村长了” “不过这事儿村长说的倒也没错。”她想了想，继续道“我原来是想着刘丰家的，才没同意。可现在这事儿黄了，我也被这荒唐事搞怕了，你说这我都打听过了还有这种腌臜事儿，那些个睁眼瞎怕是更难说。可大娘心里还是怕，你说这霍老三是上过战场的人，又一向霸道惯了，这要是结了亲你俩吵起来，我还真怕他动手。你这小身板，怕是两拳下去就得躺床上了。” 卫云哭笑不得“大娘，我好歹也能背一大袋子粮的人，哪有那么弱。” 顾大娘没好气的瞪他“你是不弱，可那娃儿也不是一般人啊” 卫云想了想，还是把那日在山上的事儿说了，“我觉得他也不像是不讲理的人，真要是吵起来动了手，打不过那我还是能跑的。好歹这是知根知底，又是村长保的媒，真要是有什么，他也会帮我一把，总比嫁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强。” 顾大娘叹了口气“大娘我怎么会想不到，要说这霍老三吧，回来以后我也碰见过几次，看着是比以前靠谱了不少。可我一想到你要进她于槐花的门，我就满心不舒服，这婆娘年轻的时候忒不算人，霸道的很。” 卫云“那您的意思是” 顾大娘白了他一眼“你这娃，就会装傻，你是嫁给霍老三又不是她于槐花，霍老三那么有主意的人，他娘管不住他。不过咱还是得小心着点，等下午咱们再看看，明日再回话”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第16章（捉虫） 晌午一过，张屠户就赶着大肥猪进了村，刚进村，守在村口等着分肉的小娃娃们就立马四散开来，高声喊着“猪肉来啦猪肉来啦” 十几个人立马分成了两拨，一拨跟着张屠户，瞅着大肥猪口水连连，一拨则脚丫子飞起，给村里报信，一边跑一边喊。 村长已经挨家挨户去说了这事儿，这样的好事儿，不用他多说，晌午还没到，晒谷场就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李家村虽然富裕些，大部分人家都能在平时偶尔奢侈的多吃一顿午饭，但猪肉却是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 不管是觉得卫云精明或是傻，大家伙面上都是喜洋洋的。汉子们临时垒了个灶台，这会儿正烧着水，女人和小哥儿则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闲话，话里话外都是夸赞。 卫云到底年纪小，还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箩筐的好话说的他头昏脑涨的，就连一向被排挤的卫小弟旁边都围了一圈小娃娃。但他到底是知道人情冷暖的，也没被夸得飘起来，一副沉得住气的样子，倒是让村里人对他高看了一眼。 一听到小娃娃们报信，村里人立马动了起来，板凳很快被架了起来，等张屠夫把猪赶过来，一群人蜂拥而上，把这头妄想逃跑的大肥猪三下五除二的捆了起来，小娃娃们则是被大人摁在怀里，毕竟是杀生，怕惊着了。 张屠夫已经杀了快三十年的猪了，手上的功夫利索得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肥猪就彻底没了声息。一旁的老么么连忙把大陶盆放到板凳旁，鲜红的猪血很快就聚了一大盆。 放过血的猪被放进盛有热水的大锅，一会好褪毛，猪血则被顾大娘带着人做成了猪血块，没一会儿，一头猪就被收拾干净放在了搭好的案板上。张屠夫经常卖猪肉，手上的准头够得很，村长便跟他商量了让他来分。 分肉虽然是件好事儿，但后来的肯定没有先来的选的好，矛盾当然是有的。但这毕竟是不花钱的东西，又有村长在一旁震着，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儿。 张屠夫拿了一块肉和一副猪下水，又接了卫云递过来的银子，就红光满面的走了，村里人也开始忙着做杀猪菜。 热腾腾的大骨汤混着拆分好的猪头肉和血块，吃的大家满嘴流油，好不畅快。 卫小弟从记事起就没吃过几次这样丰盛的饭菜，他年纪小，卫云怕他吃着，把人拘在身边看着。顾大娘瞅着他大口大口吃得香，感叹道“还是裕哥儿好养活，给啥吃啥，也不挑，不像你茂学哥，小时候挑这挑那，从小就瘦瘦小小的，我那会儿想着都想不活了。” 卫云“鸿志哥现在不也长得人高马大的，听说上次还被东家夸奖了，村里现在谁不觉得他有出息。鸿志哥这都走了快三个月了，应该要回来了吧” 顾大娘点点头，既欢喜又忧虑“走之前说是这两天回来，可这走商的事儿，也说不好。也不知道瘦了没，有没有伤到，你说我跟他爹都是老实人，怎么生个这么胆大的，他头回去的时候我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就怕他有个好歹。” “鸿志哥从小就聪明，人也活套，这回也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卫云一边安慰一边自然的把话题转开，“鸿志哥是打算过完年成亲吗” 说起这，顾大娘那点子担忧就被喜悦冲的没了影“对婚期定的三月初十，原本是想着今年成亲的，女方那边疼孩子，想多留一年，我跟你大伯就同意了。人家娇养了十几年的姑娘一朝就要嫁给别人，不舍得也是应该的，当初我嫁大丫和二丫的时候也是心疼的不行，生怕嫁过去受欺负。当时我就琢磨，我要是以后娶了儿媳妇，只要不是那不着调的，我就绝不当那嗟磨人的恶婆婆。” “看来我未来的嫂子是个有福的” 顾大娘得意的点点头，颇有些骄傲“那是，我就看不惯那些为难儿媳妇儿的，我婆婆活着那会儿就说，哪个女人都是从媳妇熬成婆的，都不容易，为难来为难去的，有啥意思。她要是个知道好歹的，你对她好，她能不对你好，不对你儿子好可她要是个不知好歹的，那你也就不用对她好，面上过得去就成。这反过来吧，也是说得的。于槐花那婆娘年轻时可是个无理还要缠三分的主，这两年虽然改了不少，可狗改不了吃屎，她那破性子，你可要小心着点。” 卫云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给卫小弟擦了擦嘴，打发他去玩了。他跟霍家的事儿算是板上钉钉的能成，可这虽然已经愿意了，心里还是慌得很。 顾大娘知道他这是害羞了，也不点破，四周看了一圈，朝左前方努了努嘴，小声道“那不是霍家人吗霍老二不是都搬走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卫云顺着方向看过去，一眼便看见一个高大的汉子靠着树坐着，左边坐着桐哥儿和霍婶子，右边不远处则是霍老二一家，这会霍老二正神色不虞的说着些什么。 以往跟霍家没什么关系，卫云也不会关心霍家发生了什么，可现在要跟霍家结亲，他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霍成腿上的伤布还没拆，身上的衣服簇新簇新的，一双剑眉微敛，明显是有些不耐烦了。但对面的霍老二显然没有意识到，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霍婶子想说些什么，被霍成拦了下来。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霍老二愤愤的闭了嘴，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霍婶子面色不大好，桐哥儿更是战战兢兢的恨不得缩成一团儿，霍成看起来却没什么，还把碗里的肉往桐哥儿碗里挑。 桐哥儿身上的衣服明显也是新做的，卫云昨天在村里碰见过他，感觉像是比之前看着胖了些，也有些精气神，不像原来那样整天脏兮兮的，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现在霍成还把自己碗里的肉给他，看起来霍成不仅没有苛待兄长的遗孤，对他还挺好。 卫云记得他小时候霍家三个兄弟在村里都很威风，霍老三天天跟在两个哥哥屁股后面跑，兄弟几个关系非常好。可他既然能善待大哥家的哥儿，又怎么会容不下二哥一家子他当年可是自愿顶了霍老二的兵役，一回来就跟兄弟闹翻，怎么看这里面都有事儿。 他要是能善待桐哥儿，应该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不是个坏人。村长也说霍家分家的事儿另有隐情，这门亲事应该算得上好 霍成在军队的时间算不上太长，但是在战场上待过的人都有着野兽般敏锐的直觉，这是穿梭在生与死之间形成的。卫云的目光毫不掩饰，霍成几乎是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但是这眼神并没有恶意，霍老二又长篇大话让人烦的很，霍成也就不在意了。 可这人似乎很执着，目光落在他身上一直都没有移开过，好不容易打发走霍老二，便立马抬眼去看。 视线的主人似乎没有想到，乍一对上忍不住愣了一下，霍成原想着这人怕是会马上避开他的视线，没想到这人倒是不按常理出牌。俩人隔着吵吵闹闹的人群硬是对视了一会儿，对方才眨眨眼，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霍成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俱意，这样害怕又虚张声势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他知道这人，上次在山上遇到的卫家哥儿。 霍婶子这几日天天在家里念叨对方，霍成也对这人有些了解，是个倔脾气有骨气还颇有些小聪明的人。那天顾家门前闹那一出他远远的也看见了，大部分的未婚哥儿遇见这种事情，哪个不是又羞又怒的。这人倒是镇定，虽然有几分是装出来的，但是脑子够用，能说会道的，像是沙漠里的狐狸，对着敌人狡诈奸猾，却护崽的紧。 真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似乎也不赖。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第17章 卫云跟霍成眼神对上那一刻，心里就瑟缩了一下，也许是因为面对霍老二的情绪还没收好，也许是因为卫云的眼神让他不开心，对方望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许不耐烦，加上那身凶悍的气息，让卫云恍惚觉得下一秒对方就会举着拳头冲到自己面前揍人。 就这么几息的恍惚，让他错过了最好移开的时机，再转过眼，好像做贼心虚一般。也许是刚刚霍成对待桐哥儿态度让他胆子大了些，卫云居然继续直视着对方，心里还默默的想瞪就瞪，谁怕谁 也许这样的想法给了他几分勇气，他愣是和对方对视了一小会儿，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顾大娘看的可乐，凑上去调侃道“咋样，看的还行” 卫云耳朵尖一下子红了，顾大娘也不点破，小声跟他嘀咕“我看霍老三是个知道事儿的，脾气也硬，霍老二拿捏不住他。咱们也不知道霍家分家具体是个啥情况，霍成要跟你说呢，那你就听着，到底是人家兄弟俩的事儿，也别贸然掺和。他要是不说，那你也别问，这汉子们啊，有时候也要面子的很，丢客气的事儿有些打死都不会说，咱们也得理解不是” 卫云听她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打断“大娘，您这说的什么，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儿，也想的太远了” 顾大娘眉头一竖，压低了声音瞪他“咋就远了，等会儿我就去找村长，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这板上钉钉的事儿，当然得往长远了考虑，你们小年轻家家的害羞，我这当老的可不得替你好好琢磨一下吗” 卫云连忙回道“大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到底还没定亲，这，这万一其中有变，那不是” 顾大娘连忙打断他，一脸不高兴“呸呸呸你这乌鸦嘴，会有啥变，那村长都开口的事儿，那还有假你这是不信村长还是真想官配啊” 卫云连忙讨饶；“是是是，是我的错，可到底这么多人，之前又有说我俩不清楚的，要是被人听到了，到底不会传出来什么好话。” 顾大娘这才放过他。 第二日一早，顾大娘前脚从村长家里离开，后脚村长就进了霍家的大门。 霍成在军队里养成了晨练的习惯，这两日腿不能跑，早上吃了饭就沿着村子走一会儿，这会儿还没回来。霍婶子则是和桐哥儿在院子里剥玉米，打算后晌拿到东边磨盘那磨成面。 霍婶子一见村长进门，眼睛一亮，劈头就问“村长，可是卫家那头有信啦” 村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人都这么大年纪了，咋还跟年轻时候一样，一点都不长进。这托人办事，哪有一上门连口水都没有，劈头盖脸就问的。他要是今天来为其他事儿，她是不是还要像以前一样甩脸子 他心里也清楚，这人就是个二楞性子，还没个主见，是个彻彻底底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主，一辈子都是听的别人的，坏心思没有小心思不少，偏还不是个脑子灵光的，你这还真没法跟他计较，但偏偏就属这种最让人生气。 村长也懒得多跟她说，没好气的交待“卫家那边回话了，你赶紧准备东西上门提亲，先把事儿定下来，就这两天吧，去衙门报个信儿，先把俩孩子从官配那坑里拽出来” 霍婶子喜得连连点头“行等会儿我就去办，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给信呢” “呦，那你是觉得这事儿一定能成了” “那倒没有”霍婶子笑嘻嘻的说道“成不成的我东西都备上了，到时候不都现成的吗” 村长点点头，这话倒是没错，“那成，那我就回去了。” 霍婶子喜滋滋的把人送走，玉米也不剥了，支使道“桐哥儿，去把你三叔找回来，奶奶有事儿找他” 桐哥儿脆生生的应了，霍婶子转身进了屋，翻了翻自个的小金库。家里的钱分家的时候都被老二一家带走了，手里现在的银子都是霍成卖了虎以后给她的，足足三十两现在村里成亲聘礼礼金一般是五两，霍婶子有心给小儿子做脸面，狠狠心想到时候聘金就给十两，这样高的聘金就是镇上也少有。 这一会儿工夫，桐哥儿已经带着霍成回来了，霍婶子听见动静，匆匆忙忙的出了门，想到，还是八两吧，十两也太多了。 霍成走了一路，尽管天气寒凉，也出了一头汗，正打了水洗脸。霍婶子凑过去，眉开眼笑的跟他商量“村长刚刚来了，跟卫家那事儿已经说好了，娘今天就找人就去提亲，换了八字，明日找人合一合，后天就去官府把你们从官配的人里面摘出来。等你们年前成了婚，过完年娘就能抱上孙子了” 霍成洗脸的手一顿，胡乱的抹了把脸，啼笑皆非“娘，您什么时候去找村长说这事儿了” 霍婶子这时候才想起来，霍成是跟她说了要考虑这事儿，但其实一直都没告诉到底是成还是不成。她惊觉自己搞了个乌龙出来，那点子上头的喜意顿时退了个干干净净“儿啊，卫家小哥儿人多好啊，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你年纪也不小，你们俩是正相配。你上次不也同意了，这，这咋能说变就变” 霍成把洗脸水泼掉，转过脸认真的说道“我只是说想想，并没有答应吧再说了，这亲都没结，您就想到生娃了，这想的也太长远了。” 霍婶子眼珠子一转，干脆耍起赖来“那不行，那我都跟人村长说了，人卫家都答应了，你要是现在说不行，咱们家在村里就别想要名声了你就等着官配给你个又懒又丑又坏的，看你一辈子怎么办当家的，你怎么走的这么早，你看” 眼瞅着霍婶子又要撒泼，霍成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打断道“我啥时候说我不同意了” 可你也没说同意啊霍婶子想。但这话她没说出来，反正都同意了，怎么同意的就不重要了。 霍成继续道“不过同意归同意，这亲怎么成得听我的。” “哪哪行”霍婶子急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决定的。要等你决定，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本来就” “我保证过年前一定把婚事办了，但怎么办得听我的。” “那，那这离过年还有快三个月呢，这也太长了”霍婶子嘟嘟囔囔的不愿意。 霍成也不跟她多说，只道“那这亲干脆不成了” 霍婶子气的磨牙，只能同意了。 霍成的目的达到，也难得好脾气的没再说什么，霍婶子便跟他把要送的东西说了一遍“昨儿分的肉刚好没吃，一会儿带过去，再加上你之前买的点心，这礼就差不多了。” 霍成没同意，“肉还是昨天人家给的，再给拎回去不合适，让桐哥儿去大勇家里买两只。上次买回来的布还有一匹靛蓝的，这颜色大人小孩都能用，也带过去。” “这，这也太多了吧，那到时候要是送聘礼，那得多少啊你大嫂跟二嫂那时候就送了二斤肉。” 霍成对卫云的印象不错，知道他们兄弟二人在村里过得艰难，有心给他们做个脸面，但这话不能跟他娘说，否则他娘十成十不同意，干脆冷了脸。 霍婶子一见他这样，立马闭了嘴。霍成回来时间不长，但在家里威信还是很重的，霍婶子跟二儿子也闹翻了，除了他，也没人给他养老。因此，霍成要是铁了心的做一件事儿，霍婶子就没有不同意的，至于桐哥儿，跟这个叔叔说个话就够他惊惧的了，更别提有意见了。 很快，东西就被整齐的放在了桌子上，看的霍婶子肉疼不已，嘟嘟囔囔的拿了霍成的八字和东西去村长家了。 村长被吓了一跳，他这刚从霍家出来才多久，这人就上门来了，这是得有多急 霍婶子也不跟他寒暄，劈头就问“李么么在家不” 村长懒得跟她计较，随口喊了夫郎出来，就眼不见心静，干脆出门了。 霍婶子喜滋滋的把庚帖递给村长夫郎，“李么么，这是我们家大成的八字，咱们趁着这会儿还早，去卫家一趟把两个孩子的事儿定下来” 这事儿村长早就跟他说过，虽然他觉得霍成配不太上卫云，性子太凶，但比起官配，这也算是一门不错的亲事。俩孩子年纪都不小了，又有官配这事儿压着，霍婶子着急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事儿还是得知会一声，这一声不吭的上门，到底是不妥。 是以一边打发了自家小孙子去顾家报信，一边拉着霍婶子话家常。 霍婶子哪有心思说这个，急得抓耳挠腮的，眼瞅着时候快要过了，连忙又催道“您要是想说，等事情定下来我一定好好跟您说，说它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可这会儿实在是不早了，这再拖下去，就得等明天再上门了” 村长夫郎瞅着这拖的时间也不短了，也不为难，利索的站起身“那咱走吧” 霍婶子都已经做好了再被拒绝的打算，结果这么容易就成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走”她刚问完就发现自己犯蠢了，立马闭了嘴。 村长夫郎也当自己没听见，乐呵呵的出了门。 顾大娘这会儿已经在卫家坐着了，正不满的跟卫云道“你说哪有人这样的，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去人家家里定亲的，虽然这事儿大家心里都门清，可我还没见过不跟人打招呼，就直接上门的。要不是村长夫郎给咱们报信儿，今天就擎等着人笑话吧” 卫云不好说什么，顾大娘却是毫不客气，“这个牛二花，天天整的这是啥事儿啊，办事儿都不过脑子，可真是个二愣子她要是以后跟你说什么不着调的话，你就当没听见，她要真是太过分，你也千万别去找霍成，回头跟大娘说。大娘再找由头跟霍成说，也不伤你们俩的情分。” 卫云应了，顾大娘又唠唠叨叨的说了些其他的，没说几句，村长夫郎就带着人上门了。 顾大娘心里的怒气在看见定亲礼的时候总算是消了几分，虽然霍家这事儿办的有些不地道，但还是看重云哥儿的，这礼比村里大部分人家拿的都厚。 倒是霍婶子，一瞧见顾大娘也在，脸色就有些不好。不过转而一想，这人刚拒绝过自己，现在又同意了，这么自打嘴巴子倒是也稍稍赢了一局，不由得有些得意。 顾大娘跟她斗了几十年了，哪会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但今日是云哥儿的大喜日子，她可不是牛二花，分不清轻重 村长夫郎拉着卫云道“咱们云哥儿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能把这家撑起来，这村子里没哪个小哥儿和女娃比你能干。大成也是个有勇的，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吃亏，这也算得上天作之合。” 霍婶子连忙接道“那可不是，我们家可是诚心求娶的，这布料还是我好不容易省吃俭用买回来的，今儿就都给你带来了，可见我们家对你看重，你以后。” 顾大娘忍不住打断她“你说这些干啥，有啥用，赶紧把正事儿办了。” 霍婶子本来还想回几句，但好歹是忍住了，喜滋滋的跟顾大娘互换了俩孩子的八字“成，我后晌就找人合一下，回头找个吉时来下聘。” 这话顾大娘是再同意不过了，这离官配不过几日时间，再不抓紧点，到时候有了婚约还被划进了官配里，那可就麻爪了。 卫云一个未婚小哥儿，这种事情并不太懂，就沉默的听着顾大娘他们商量，心里盘算着该回些什么。 丑哥儿原来跟他说过，收了定亲礼，合完八字，上门提亲商定婚期的时候，哥儿都要回礼的，其他的都可以没有，但一定要给对方做一双好鞋子。可他没有对方脚的尺码，这鞋子要做，还得想办法量一下才行。 霍家和卫家对这事儿都比较急，大周的官配名单在尚未找媒人提亲之前都是不可以划掉的，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并没有几日，因此，送走了顾大娘他们，他就去了丑哥儿家。 丑哥儿见他来开心的不行，特意给他沏了糖水，让卫云很不好意思“我又不是什么贵客，那用得着这么精贵。”村里人一般都是给白水，糖是贵客来了才会放点，茶叶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村长家会备一点招待衙门的人，没谁家有。 “可你就是我家贵客啊你要是不来，我家怕是一年也送不出去几碗糖水。”他家跟村里处的不好，大家伙都不爱来，他们也不愿意招待。 一旁的丑哥儿娘也笑眯眯的点点头，她月子没坐好，身体弱，但是精神不错“这话没错，你这也出了孝，腿脚好了就多来我家转转。” 卫云忙不迭应了，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这才红着脸说明来意“你当家的跟霍成不是能说上话，能不能，能不能让他帮我问问霍成的脚尺寸” 丑哥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你跟霍成定了” 卫云眼角忍不住带了笑意，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刚定下，你也知道，这马上就得官配，什么事情都要的急。” 丑哥儿娘这会儿止不住的感谢老天，闻言笑道“那是这个理儿，这鞋子得好好做。 丑哥儿也朝他挤挤眼，一副促狭的样子“你放心，我让他一会儿就去问，保准给你弄得清清楚楚的” 他说到做到，下午就打发了自家汉子去了霍家。他家当家的叫杜远山，是个不善言谈的汉子，霍成打到虎那日，他来帮过忙，算是跟霍成认识，但关系也说不上好。 但是眼瞅着卫云要嫁给他，以自家夫郎跟卫云的关系，两家的来往也少不了，而且霍成眼看是个有本事的，又跟他家一样，在村里有些格格不入，他心里还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霍成见他上门颇为惊讶，那天来帮忙的人挺多，光线又暗，他对这人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但是这个没什么印象的人倒是挺自来熟，乐呵呵的蹲在旁边道“这是在劈柴啊” 霍成点头，杜远山就笑呵呵的随手捡了把凳子跟他一起坐了下来。 霍成一头雾水的等了一会儿，这人也不吭声，想了想，又继续劈起了柴。 俩人一个劈一个看，眼看这一堆愣柴都要劈完了，这人也没出声，霍成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来看我劈柴的” 杜远山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看起来有些傻气“那肯定不是，我这还没想好怎么说。” 霍成被人看了一下午劈柴，莫名其妙的有些发火，直言道“那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杜远山想了想道“那行，其实就是你未来夫郎想给你做双鞋但是不知道尺寸拖我来问问。” 霍成 这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虽然过程不怎么愉快，但是这个结果不过他心里还是挺受用的。卫云对这双鞋子上心，其实也是对他这个人上心，他怎么会不开心。 因此，杜远山问完不到半刻钟，就带着两根草绳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而不远处的破房子里，杨承勇也终于花完了最后一点银子，正满怀恨意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第18章 卫云知道霍家急着提亲，其实他也着急，所以拿了尺寸连着熬了一天两夜，总算是紧赶慢赶的把鞋子赶出来了。 是以霍家上门提亲时无精打采，眼下黑眼圈重的很，一旁看热闹的众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卫家小哥儿果然是不愿意嫁的，可谁让碰上官配呢，这嫁个那么凶的残废，哪会愿意，可真是命苦 顾大娘却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心疼的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注意身体，你瞅瞅你这脸，今儿霍家来下聘，难看死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儿，还好这孩子熬了出来，不然今日霍家提亲这鞋子还没做出来，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霍婶子昨天一早就跟卫家通了信，要今日来上门。 她昨天急急忙忙的去找人合算八字，算命的一看她着急，这俩人八字又着实是天作之合，就顺水推舟的直把这姻缘说的是天上地下独一份，又指了个再不能近的日子提亲，把霍婶子喜的酬金都多给了三分，皆大欢喜。 可惜一回去听完小儿子要给霍家的聘礼，脸就拉的老长“这也给的太厚了，这还没进门，就给这么厚的嫁妆，进了门还能得了，这家哪还有我说话的份” 她原本想着给八两银子就已经很厚了，小儿子居然要给二十两二十两，她前头两个儿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多还有布匹和肉以及各色点心，他这是要把整个家都掏空啊 霍成对他娘再了解不过，只能无奈哄道“他嫁过来不还是要带过来的，您还怕拿捏不住他咱现在给这么多聘礼，这村里哪个高看您一眼再说了，他年纪轻，家里以后当然还是靠您的” 这话当然是假，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家里以后管家也是不可能交给他娘的，否则以他娘又软又糊涂的性子，怕是一分钱都留不下。 但只要他娘信了就成。 霍婶子被他哄的眉开眼笑，可白花花的银子给出去还是心痛的不行。她又不愿意在顾大娘面前丢了份，只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顾大娘看的心里好笑，悄悄跟卫云咬耳朵道“这婆娘，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现在八成在心里骂你呢我看啊，这聘礼十成十不是她的主意。” 卫云闻言心里一动，所以这是霍成的意思吗 “哎呦这布可真好，这霍小子可真是个疼媳妇的，你们瞧瞧这布，颜色忒正”村长夫郎眯着眼去看眼前这布，忍不住夸赞。 周围人也不由得露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红布精贵，村里大部分人家都是扯一小块当盖头或者腰带，哪有这么奢侈的买一整匹的。 霍婶子听见议论得意的不行，趾高气昂的像是斗胜了的公鸡，那点子不痛快早就不知道跑哪了。 卫云心里也很高兴，他跟霍成其实并没有什么感情，但霍成送这么多聘礼，可见的确是看重自己，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他也得有所表示才行。想一想那孤零零的一双鞋子，又狠狠心加了个玉佩进去。 霍婶子败兴而来乘兴而归，红光满面的把卫云给的小包袱给了儿子，就迫不及待的出门炫耀去了。 桐哥儿也出去玩了，霍成便一个人在静悄悄的院子里打开了那个小小的包袱。 一双结实的千层底，针线规整，旁边还躺着一枚小小的蝶形玉佩，虽然成色不好杂质有些多，但看得出来主人应该很是爱惜，边缘都被揉搓的有些圆润，系着的红绳也是鲜艳如新的一般。 他又拿起鞋子看了看，针脚细密，鞋底柔软，棉花塞得又厚实又均匀，穿在脚上大小合适，非常舒服，显然做的人没有因为时间紧迫而偷工减料。 霍成有些意外。他对这门婚事虽然乐意，但并没有太大的喜悦，可玉佩和鞋子却很难让他不心生欢喜。 卫家的情况他也了解的不少，当年卫家那么艰难卫云都没舍得卖了这块玉，如今日子好过了反而给了自己。是自己对他好，所以他也对自己好的意思吗 自己不过付出了三分真心，却收到了对方七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面告诫自己要对卫云更好，一面对未来充满了兴趣。 卫云自然不知道这些，但霍成有一点没有猜错，卫云的确是抱着对他好的心送出去的回礼。 他和霍成之间并不熟悉，当然大部分人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出去的，像丑哥儿那样青梅竹马或是顾大娘的儿子那般从小就定下婚约无比熟悉的到底是少数。 但不管怎样，两人如今既已定了亲，日后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不管对方如何，卫云都想让对方看到他的态度，他始终记得母亲曾经跟他说过的话“这过日子，本来就是真心才能换真心，你不愿意付出真心就要求人家对你真心，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颗真心能不能换回别人的真心。 他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又兀自怔怔的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惊觉半天都没见到裕哥儿了。 卫云一开始并不着急，裕哥儿性子安静又乖巧，倒更像是个小哥儿，在后院里看蚂蚁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一天。但等他找遍小院都没找到人的时候，顿时慌了。 裕哥儿这么乖巧的性子，绝不会一声不吭就跑，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赶紧出门去找，顾大娘正在做午饭，见他拐杖也不拿，踉踉跄跄的跑进门，惊的扔了锅铲就跑了出来“你这娃，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忙慌的，你那脚还要不要了” 卫云红着眼，眼含希冀“大娘，你见着裕哥儿没” 顾大娘隐隐觉得不好，回答道“他不是在家吗” 卫云心里绷着那跟弦彻底断了，忍者泪道“大娘，裕哥儿不见了，我得去找找，您忙吧。”说完，就往门外走。 顾大娘被这话惊的直跺脚“还忙啥啊忙”围布一扯，转身慌里慌张的就要去追。 卫云心乱如麻，不停的在心里责备自己，又强迫自己去想卫云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又想到卫小弟儿有可能被拍花子拐走，脚下一软，整个人都往地上栽去。 然而预料中的伤痛并没有出现，反而落入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他抬头一看，一直忍着没落的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失声痛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第19章（捉虫） 卫云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见到霍成那一刻的感受，就好像坠下山崖时骤然看见了一根横亘在半空中的树枝，瞬间有了主心骨。 “裕哥儿不见了，怎么办” 见他流泪，霍成心里莫名的不舒服，有种抱着人安慰一番的冲动。 但是没成亲之前还是要避讳一点的，只能小心的让人站好，安慰道“裕哥儿没事儿，在我家睡着呢，别担心。” 卫云一下子愣住了，接着被内心涌上来的狂喜彻底淹没了“他真的在你家吗真的没事儿” 他脸上泪意犹在，笑容却忍不住跳了出来，配上呆呼呼的眼神，看着十分傻气。 霍成却觉得有些可爱，他遇到的卫云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称得上有勇有谋。但今天这样失态的卫云还是第一次见，他忽然有点嫉妒卫裕那小子了，有这么个哥哥从小护着，可真是有福气。 霍成摁住想要去擦卫云脸上眼泪的手，语气放轻了许多“他没事儿，我让郎中看过了，就是一点蒙汗药，睡一觉就好了。” “蒙汗药”卫云吓得脸都白了许多，所以裕哥儿这是真的遇上了拍花子的了他内心无比惶恐，对霍成的感激更甚，抖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天保佑，还好裕哥儿没出什么事儿，这些该杀千刀拍花子”追出来的顾大娘听到这不由得恨的咬牙，愤愤道“不行，这事儿得跟村长说一声，那拍花子的在哪” 霍家的柴房里，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和脏乱的柴禾放在一起，身上还有脚印，鼻青脸肿的样子一看下手的人就没心疼。 顾大娘狠狠的给了他们一人一脚，啐道“你们这两个王八羔子偷孩子都偷到我们李家村来了，胆子不小今天老娘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卫云根本不在意这俩人，一门心思就往屋里冲，差点和出门的霍婶子撞上。 “干啥呢这是，冒冒失失的，也不看”霍婶子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不耐烦也立马换成了笑意“云哥儿来了啊快进来，裕小子还没醒呢。” 卫云连忙道谢，快步走进去一看，卫裕小小的身子正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棉被，胸口一起一伏的。 他凑近了看，就见卫裕露出来的衣服领口被扯破了，脸上还残留着巴掌印。打人的一点都没留手，小孩儿脸颊肿得老高，嘴唇也破了，泛着血痂。 卫云抖着手去轻轻碰了碰，慌乱不安的心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霍成拿了面巾给他擦脸，安慰道“别担心，我让李郎中看过了，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就是这几日得好好养着，太硬的怕是吃不动。” 卫云点头，“我晓得，多谢你，要不是你，裕哥儿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霍成笑笑，说道“咱们俩还说啥谢，卫裕是我的小舅哥，救他是应该的。不过今天也是多亏了桐哥儿，要不是他，裕哥儿现在在哪还不一定。” 原来第一个发现的居然是桐哥儿。 他以前跟着霍老二霍江他们过日子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挨打，霍婶子虽然也心疼他，可他到底是个小哥儿，比不上霍老二家那两个小汉子。 因此，他的日子一向过的很苦。 但桐哥儿记事早，阿么的样子虽然不记得了，但是爹爹的样子却很清楚。虽然瘦的可怕，病怏怏的，可是对桐哥儿很好，会给自己讲故事编草人，把好吃的留给自己。 日子越苦，桐哥儿心里就越是想念爹爹，他也是个胆子大的。村里的祖坟地到处都是坟包，平日里大人也很少去，灌木也多，阴森森的。但桐哥儿不怕，受了委屈或者有了开心的事儿都会偷偷跑去跟霍老大讲。 今天一大早，霍婶子就带着人上卫家提亲去了，桐哥儿一边为三叔开心，一边又忧心忡忡。 三叔是个好人，不会打骂自己，不让自己干活，还会给桐哥儿做新衣服买好吃的。但是三叔马上就要娶亲了，他担心三叔的新娘子不喜欢自己。 在他的印象里，霍老二也不是一开始就对自己这么差的，但是二婶不喜欢他，久而久之，霍老二也对他越来越坏了。 桐哥儿担心三叔也跟二叔一样，又没法跟其他人讲。他现在也没人盯着，是以霍婶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跑去跟霍老大讲了。 坟地里一片寂静，桐哥儿跪在霍老大墓前，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响，好的坏的都说了个一干二净。等他快要说完时，忽然就隐隐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换成是一般人，碰见这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偏偏桐哥儿不仅不跑，还好奇的悄悄摸了过去。 杨承勇那会儿刚把卫小弟抓到手，骤然被陌生人抓住，卫小弟自然不干，对杨承勇是又踢又咬，一路上把人带到这里，手都被咬破了。 他心里恨得不行，卫家这两兄弟就是跟他犯冲，大的不听话给了他一刀，小的也不听话咬破了他的手，所以到了地方松开捂着卫小弟嘴巴的手，反手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卫小弟被这一巴掌打的趴在了地上，耳朵里全是嗡嗡声，眼里全是金星，痛的忍不住哭了起来。 吵得杨承勇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别哭了，再哭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剁了你狗日的，这孙子咋还不来” 卫小弟哪听得到，他耳朵里像是被塞了团棉花，根本听不见杨承勇在说什么。 而一旁趴在草丛里的桐哥儿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未来叔么的亲弟弟，急的不行。可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根本不是杨承勇的对手，只能悄咪咪的摸出去找人。 他一个小孩子，弯着腰被已经枯黄却依旧茂盛的草丛挡了个彻底，再加上卫小弟的哭声给了他遮掩，好险没有被他发现。 等估摸着对方差不多看不见自己了，才直起身撒开脚丫子就往山下跑。 也是巧了，霍成见了卫云送的玉佩，开心只余就想给未来夫郎个回礼，而恰好眼看要入冬，他便想上山打几只兔子，做个围脖给卫云。 刚到山脚下还没进山，就被眼尖的桐哥儿喊住了。 等俩人到了地方，卫小弟已经被喂了蒙汗药，杨承勇则正在跟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小男子低声争执着什么。 霍成懒得去问，几支竹剑下去，俩人就一瘸一拐的很快被霍成用他们自己的腰带和藤蔓给捆在了树上。 霍成先把卫小弟送去郎中那看过，这才又上山把这俩人拎了下来，急匆匆去找卫云了。谁知还没走到，就在顾大娘家门外不远捡到了自家夫郎。 等桐哥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完，卫云连忙拉着他，认真的跟他保证“桐哥儿放心，日后叔么一定会对桐哥儿很好的，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叔么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霍成闻言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低估了对这份姻缘的期待值，他头一次觉得叔么这两个字如此悦耳。 卫云不明所以的看着霍成，大悲大喜下迟钝的大脑半响才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成了个红灯笼。 这世上还有像他一般这么不矜持的小哥儿么，这还没进门，就已经以叔么自居了，也太外向了。 眼看小夫郎的头都要低到地上了，霍成也不舍得继续逗下去，连忙清清嗓子道“让裕哥儿安静睡会儿吧，咱们去看看那两个不要命的。桐哥儿不认识人，我瞅着也眼生，你去看看认不认识。” 不认识那就查查到底怎么回事，要是认识，那就更要查了，总之，这么毒的一条毒蛇肯定是要连根拔起的。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上过战场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卫云跟着霍成进了柴房，顾大娘这会儿骂也骂累了，打也打累了，正坐着歇息，一见他俩进来，连忙问道“裕小子醒了没” 卫云摇摇头“还没有。”说完，愤怒的朝面前这俩人走过去，还顺手拿了根粗柴。 两个恶人的面色青肿，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瘦小的那个正摊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求饶命，倒是那个略微高大些的，闭着眼一声不吭。 察觉到有人接近，那双闭着的眼睛骤然打开，对上卫云光洁白皙的脸庞，眼里的恶意几乎要变成实质流淌出来。 卫云被这恶意笼罩，内心那股子绝望惶恐又回来了，甚至脑袋也隐隐作痛起来，“杨承勇” 见被他认出来，杨承勇丝毫没有慌乱，反而忍着抽痛扯出一抹满是恶意的笑容，“卫小哥儿，你把我害的这么惨，我还是想着你呢”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如同恶鬼在世，卫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顾大娘直觉不对，跳起来大骂“瘪犊子你做下这么丧良心的事情，还敢说是我们家云哥儿害的，你咋不说是我们家云哥儿让你去的我滚你娘的” 杨承勇毫不在意，只是紧紧盯着卫云，像是一条紧追着猎物的毒蛇“如果不是你跟我两情相悦以后又嫌我穷跟我断了，转而又跟霍家定亲，我又怎么会愤怒之下犯下这等大错卫小哥儿，你后背上的痣霍老三知道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第20章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卫云，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嘴角甚至还轻微的勾起，内心一阵快意。 反正今日之事已经败露，早晚都是个流放。他被害的这么惨，拉上几个垫背的，也算值了。 卫云几不可见的抖了抖，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盯上自己，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 他很清楚自己和杨承勇之间绝没有私情，但其他人呢霍家人会怎么想，村里人又会怎么想 他一瞬间如坠冰窟，通身冰寒彻骨，甚至不敢去看身后人的脸色。 屋子里静悄悄的，霍婶子脸色难看的不行，顾大娘眼看不好，一个箭步跨上来狠狠踹了一脚，“烂心肝的狗杂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样还敢胡乱攀咬，我们云哥儿行的正坐的端” “被我说中痛脚，狗急跳墙了吗卫小哥儿，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杨承勇咧着嘴，仿佛顾大娘那一脚不是踹在他身上一般，仍然固执的盯着卫云，状若癫狂。 卫云强忍恶心，双手紧紧的握住，指甲掐进肉里，钻心的疼痛让他浑浑噩噩的脑袋清醒了一些。 他僵硬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卫云有些说不下去，脑子乱腾腾的，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见过很多你这样的人。”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手上也有温热的触感，这股温热粗糙而有力量，却不失温柔的掰开了自己握着的双手。 霍成叹了口气，果然，手心已经被戳烂了，不由有些心疼“手都成这样了，不疼啊” “啊”卫云傻乎乎的抬起头。 霍婶子拉长着脸，不悦的插嘴“大成现在是说”她剩下的话消失在霍成望过来的眼神里。 霍成阴着脸，眼底的嗜血和戾气被温柔掩盖，扭曲又可怕，霍婶子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一般，说不出话来。 霍成抬手安抚性的摸了摸卫云的脑袋，往前一步，一脚踩在了杨承勇的脑袋上，左右缓慢的碾了两下，声音温和“自报家门想要挑起我们俩的不和，这么直白的念头我要还看不出来，那就是我太蠢了。而他背上有没有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有，那就是坐实了你俩有私情，要是没有，让我们互相猜忌，你稳赚不赔。” “我在军营里见过许多这样的事情，那些被抓的奸细大多都会这么做。但最后，他们全都改口了，因为没改口的，全都被将军剥皮充草做成了草人。你想和他们做伴吗” 杨承勇没想到霍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他被人屈辱的踩在脚下，脸被粗糙的地面磨的生疼，这都不可怕，让他战栗的是，踩着他的人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望着死物。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他对杀人这件事毫不在乎 他没猜错，霍成是真想杀了他。从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他一直被压抑的嗜血和暴虐就全都涌了上来。 霍成刚去打仗的时候，杀了人晚上还会做噩梦，但时间长了，他不仅不会做噩梦，反而会有一种快感。但这是不正常的，所以他努力克制，让自己变得无害起来，但面对眼前这人，他并不想再忍耐下去了。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霍成或许并不完全了解，但将军曾经告诉过他，一个人的眼神或许可以骗人，但肢体却不会。 卫云从见到杨承勇开始，就一直在害怕，甚至是恐惧。他甚至恐惧靠近对方，就连对视也不敢，却无意识的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如果俩人以前真有私情，按照将军的话说，他可能也会害怕，害怕被拆穿，但绝不可能像卫云这般恐惧又防备的姿态，而是心虚的。 他们俩之间可能或许真的有什么，但绝不会是杨承勇所谓的私情。 杀了他也没什么，就和在战场上杀死敌人一样没有区别，霍成冷漠的想。 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冷，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感受到了痛意，杨承勇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抖得太厉害。 他尚还能勉强抗住，旁边一直缩着的瘦小男子却是再也承受不住了，腥臊味在空中流淌，夹杂着男子痛哭流涕的求饶声“大爷我错了我都说我都说我一个字都不拉的全告诉你，这小哥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他起了坏心想骗了这小哥儿给他当夫郎，既能得了人又能得了才，真不行回头还能卖了挣钱。” “可这小哥儿性子烈，不愿意还把他胳膊扎了个窟窿，他咽不下这口气才想报复的啊全都是他做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啊” 他话一出口，霍婶子的脸色顿时青红交加，看的顾大娘解气的不行。可她也清楚，这事儿如果换成是她，八成也跟霍婶子一样，她有心说点什么，但霍成身上的气势实在令人心惊，一时也不敢说话。 霍成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原本要是还抵死不说，他也有理由跟他们好好玩玩，可惜了。 他转过身，见顾大娘和霍婶子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也不在意，冷漠的问道“村长还没来吗” 顾大娘如梦初醒，拉着霍婶子就走“我，我们去看看，去看看。” 霍成冷眼看着他们走了，也抬脚往外走，身后跟着恍恍惚惚的卫云。 他出了门，在院子里坐下，不带感情的开口“怕吗你要是怕，咱们可以解除婚约，你既已有过婚约，自然也不会被官配，过个几年再说亲也不影响。” 他觉得卫云一定会马上同意，甚至如释重负，可卫云却摇了摇头“不用了，顾大娘之前还跟我商量成亲的日子，我看腊月初十就不错。” 霍成抬起头看了他半响，忽然猛的凑过去，一张脸阴沉如水，阴森森的开口“你不怕我” 卫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意嫣然的开口“我不怕。” 其实是怕的，可在他开口说要解除婚约的那一刻，他忽然就不怕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第21章 霍成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等会儿跟我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卫云还没反应过来。 霍成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描淡写的说道“说说里面的那个人渣是怎么回事。” 卫云心里忐忑，想说些什么，院子里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还有顾大娘义愤填膺的骂声“这狗崽子，来咱们李家村才几天，就敢拐了咱们村的娃去卖，亏得咱们还给他地方住，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打死都不为过” 卫云连忙出门，村长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沉着脸问他“裕小子怎么样” 卫云摇摇头“没什么大碍，被喂了点蒙汗药，有些皮外伤。” 村长的脸色这才缓了一些，他今日没在家，去山上砍竹子去了，回来才知道这事儿，一路上就怕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好在事情比他想象的好。只是这样恶毒的人，是绝对不能留了，只是怎么办，还得问一下苦主。 “云哥儿，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卫云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报官吧。” 村里一般有事都是族老出面解决的，甚少会报官，在大家眼里，官府都是吃人的，扯上官府，有礼都要矮三分。 可卫云不愿意，哪怕官府刮掉他一层皮，他也认了，这人就像是水蛭般撕扯不掉。族老那点子惩罚对这种人根本就毫无用处。 村长急急的吧嗒了两口烟，点点头“也行，这种事儿，报官也好。”他转过头，“老大，回去把车套上，咱们这会儿就带着人去衙门。” 李文连忙应了，村长转过头，眼神扫过卫云指尖的红色，微不可见的顿了顿，问道“人在哪” 一行人进了柴房，霍成大马金刀的坐在一旁，地上则捆着两个人，鼻青脸肿面色可怖，身上到处都还是鞋印。 村长看到这样子头疼的不行，摆着手把其他人都轰出去，转头没好气的说道“谁干的” 见霍成淡定的点头，忍不住数落道“这下手也太重了，你这是动用私刑知道不，姓杨的也就算了，好歹是咱们村的，另外那个可不是。要是家里人闹上门，你到时候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不是他干的，是我打的。”卫云低着头，一副知错能改的样子，“裕哥儿被他们喂了蒙汗药，这会儿还没醒，身上还有伤，他那么小个孩子受这么大罪，我没忍住。” 霍成闻言微微叹了口气，这么重的伤，卫云这么个瘦弱小哥儿要是能打的出来就有鬼了。 村长被他这话气的不行，冷笑道“你当我傻还是瞎，你你要是能把他俩打成这样我现在立马给你磕头认错瞎跟着添什么乱” “我没添乱。”卫云有些着急，“要是他们真上门来闹，就来找我，反正我是苦主，做的过分了衙门也不会说什么，最多罚我几贯钱” 村长气的青筋直冒，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还最多罚你几贯钱你们家是有万贯家财啊几贯钱不是钱啊真罚了你拿的出来做事都不动动脑子，这人要是进了衙门，别说一贯，就是半贯都有人能帮你把这人收拾了，你们就非急着这一时啊打几下就算了，哪能把人打成这样，你瞅瞅这都吓成什么样了” 霍成眉头皱了皱，把人拉到身后，解释道“我也没下多重的手，这俩人太不禁吓了，这事儿跟他没关系” “行，你们是对苦命鸳鸯，我就是个恶人”村长气的口不择言，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云哥儿那手是咋回事这姓杨的咋会把裕小子劫了” 村长人老成精，经历的事儿多了，竟是一眼看出了不对。 霍成安慰的拍拍卫云的背“你出去守着，我跟村长说。” 卫云本来是不同意的，可听见外边喊裕哥儿醒了，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我先去看看裕哥儿。” 村长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这俩人这样子看得他肝疼。 卫小弟刚醒，蒙汗药的药劲还没散，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样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很陌生也就算了，浑身还疼，耳朵也像蒙了层棉花，听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他呆愣愣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扭头一看见卫云进来，立马撇着小嘴哭了起来“大哥” 卫云快步把他小心的搂在怀里，轻声问道“告诉大哥，哪不舒服” 卫小弟听得不甚清楚，但生理的疼痛驱使他抽抽噎噎的哭诉“大哥我好疼啊，脸疼，腿疼，嘴巴疼，耳朵也听不见了。呜呜呜，大哥，我是不是要变成聋子了” 卫云脸色大变，紧张的提高了音量问他“大哥说的话能听见吗现在” 卫小弟犹豫着点点头“能听见，就是大哥你声音有点小。” 眼瞅着卫云脸色不好，一旁的桐哥儿连忙开口，怯怯的说道“郎中说，说裕哥儿要是耳朵听不见，过一两天就好了。” 卫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桐哥儿点头，“刚刚郎中爷爷和大哥说的。” 卫云这才安心了些，细细的安抚了卫小弟。 卫小弟一朝受惊，抱着卫云死不撒手，眼泪跟不要钱一样，谁喊都死不松手，心疼的顾大娘直掉眼泪。 这边哭成一团，柴房里却是一片冷寂，瘦小个儿的是镇上赌坊的，大家都叫他大狗，这人是个欺软怕硬的软骨头，不用霍成多问，就一五一十的把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倒是杨承勇，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有动静，村长都以为这人没气儿了。 大狗的话让村长怒不可遏，却也不免有些担忧“报官虽然痛快，可他要把这事儿说出去，就算云哥儿啥都没做，这流言蜚语的可也能把人逼死，你可得想好了” “您放心吧，他不会说的。”霍成胸有成竹。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他是懒得管了，反正这小子也不是不讲道理，霍老二一家那么作不也没事儿，说到底不过是姓杨的太过分罢了，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杨承勇闭着眼，听着人走了出去，才从火辣辣疼的喉咙里憋出一句“孬种” 大狗翻了个白眼，呛声道“您不孬咋不吭声” 杨承勇闭了嘴，眼前又浮现出被霍成一次又一次掐着脖子差点窒息而亡的恐惧感。 只有当真正直面死亡的时候才会明白死亡有多可怕，他不想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第22章 李文来的很快，村里人帮着七手八脚的把人架到牛车上，霍成又借了辆让卫云兄弟俩和顾大娘坐上，拱手对众人道“多谢大家伙帮忙，回头我请大家吃酒” 众人纷纷笑嘻嘻的应了，还有个汉子调侃道“咱们平常去城里都还是两条腿的走着，他俩这干了这么丧良心的事儿还能坐个牛车过去，还真是便宜他们了” “嘿你要是羡慕的话就也跟他们一样被大成兄弟捆上，像拉头死猪一样给你拉过去你看成不”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一片附和之声 “哈哈，我看成” 最开始说话的汉子也不生气，笑骂道“李十八你个棒槌，哪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老子好歹也是你五叔，信不信老子先把你捆了” “行了咱两家都出了多少服的亲戚了，就别拿辈分压人了” 众人哄笑一堂，也没了刚刚的压抑和沉重。 “不过话说回来，村长，这么大的事儿，真不用我们去啊” 村长摆摆手，指着车上那俩凄惨无比的人道“人都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这五六个人，足够了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回头都把自家孩子看牢了，别再出事儿。” “放心吧，肯定的。” 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的出了村，李文架着车拉着杨承勇和大狗，还有他爹、顾大伯以及杜远山；霍成则架着另一辆带着顾大娘和卫云兄弟俩以及桐哥儿。 村长带的这几个人也是深思熟虑过才决定的。虽然霍成笃定了杨承勇不会说啥，可这事有万一，还是早防范的好。 这几个除了他们爷俩，都跟卫家亲厚，就算姓杨的胡说八道了些啥也不会回去乱传。他们爷俩就更不用说了，心里都是有成算的人，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把嘴闭紧了。 顾大娘自然也想到了，嘀嘀咕咕的跟卫云说道“咱们村长是真心好，虽然脾气又臭又倔，可单凭他护犊子又拎得清事儿，我就挺服他。” 卫云小心的把有些发麻的胳膊从卫小弟怀里抽出来，眼看卫小弟哼哼唧唧的要哭，连忙把另一只胳膊塞了进去。卫小弟这才又睡着了。 “村长是个好人。”卫云说的真心实意，他对村长是真心感激，要不是他，他们兄弟俩当年就得被赶出村了，要说村里最关心他俩的，自然是顾大娘他们。可要是论哪个对他俩帮助最大，除了村长就不可能是别人。 顾大娘也清楚，唏嘘道“多亏你爷爷逃难来了咱们李家村，这要是换成隔壁大石村，别说帮忙了，不给个白眼都算好的了” 卫云笑笑，瞅着霍成那条伤腿，犹豫了一下，从卫小弟身上扯出一小条薄被递给霍成“天气凉，这小被子你盖着伤腿，别冲着风了，好的慢。” 霍成沉默的接了过去，面色没多大变化，但卫云敏锐的感觉到这人似乎有些高兴。 他不敢确定，但心里也因此开心了不少。 牛车的速度不算快，几人到了城里已经接近申时了，衙门口冷冷清清的，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斑驳的有些破落，但仍然不影响这地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几人先是去了衙门旁边的代书馆，花银子写了状子，这才拿着状子去了衙门口。 守门的拿了他们的钱，自然是要办事儿的，县令今日带着家眷去府城赏花去了，是以状子很快就递到了县丞手中。 原本这状子递上来是没有立刻就审的道理，但霍成担心夜长事情生变，明晃晃的五两银子下去，县丞也就给了他们个方便。 平山县的县丞姓胡，是个清瘦的老头，不是什么大贪之人，断案也算公道，百姓们也知足，官声倒也不算狼藉。 卫云他们的状子是代书馆里经验最为丰富的人所写，用词精简犀利，寥寥几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胡县丞对他们印象还不错。 再加上那五两银子开路，事情进行的很是顺利。 胡县丞先是审了裕哥儿，他年纪小又受了惊吓，大部分都是卫云替他答的，桐哥儿作为证人也被审问了一番，也磕磕绊绊的答了。 等到审犯人的时候，胡县丞还没问，大狗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不仅跟俩孩子说的没差，还痛哭流涕的忏悔了一番。至于杨承勇，胡县丞问什么都是“大狗说得对”这一句话。 这种态度配上那副凄惨的模样，搞得胡县丞忍不住想问他们是不是被屈打成招的。 可虽然蹊跷，这案子却也不是什么难案，大狗也算是有案底的人，小偷小摸的就没断过，供词又都能对上，他也就没多纠结，审完就判了个流放朔州。 朔州苦寒，本身就生存不易，霍成又揍的半点没留手，杨承勇的日子必定是好不到哪去。 除了霍成，众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村长怕卫云难受，还安慰他道“朔州那地界苦寒，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几个粮食，他又是这样子，能不能熬到地儿都是一回事。就算到了，那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县丞判的挺好，你也别有啥想法。” 见卫云懂事的点点头，这才满意的说道“那成，咱这就回去吧” 霍成拦住了他，“这天都要黑了，裕小子身上还有伤，这会儿也起风了，就留在城里住一晚，给裕小子看看病，明日一早再回去。” 村长哪里肯，这住一晚上客栈少说也得文，他们这么多人那就是好几十文，没有这么浪费钱的。 但他也明白，老头的手艺到底比不上城里的，裕小子这会儿耳朵又不太好，人家想再看看安安心也没什么不妥。 所以最后村长带着其他人回去，只剩下霍成陪着卫云兄弟俩，考虑到俩人还没成亲，顾大娘自然也是不能走的。 霍成上次卖虎是在回春堂，一事不烦二主，这次便也奔着回春堂去了。 卫云心里忐忑的厉害，虽然李郎中说没问题，可到底是在耳朵上，容不得卫云一点儿都不怀疑。 卫小弟倒是毫无所觉，一路上都是蔫唧唧的没缓过来。 霍成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微妙的有些心疼，趁着顾大娘不注意跟他咬耳朵“别担心，不会有事儿的。就算是真有事儿，也没啥，我养他一辈子。” 卫云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他乌鸦嘴，一边悄悄红了脸。 这还是父母去时后第一次有人在他背后替他撑着，不管这是真心还是假意，卫云都心生欢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第23章（捉虫） 霍成之前卖给回春堂的虎骨、虎鞭和虎肉让冯掌柜最近小小的出了一把风头，再加上虎皮这个添头，这回东家他可是大大的露了回面，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虽然钱货已讫，但对霍成，冯掌柜还是感激的。当然，也存了些交好的心思，多交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是以一行人到了回春堂，冯掌柜很是客气的招待了他们。 卫小弟的伤和李郎中的说法一样，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卫云这才彻底放了心。原本就是来给卫小弟看病的，既然他没有什么大碍，卫云就打算趁着城门未封连夜赶回去。 霍成自然是不愿意“夜里寒凉，裕哥儿现在这情况，还是不要赶路的好。况且好不容易来一趟医馆，不如让郎中也看看你的脚。” 顾大娘眼睛一亮，笑眯眯的点头附和“霍小子说的是，这城里的郎中肯定比李老头治的好。你们俩都再看看，这要是有问题，咱早点知道早点治。” “不用了，我这两天脚走着都不怎么疼了，过两天就好了。”卫云当然不愿意，花费全是霍成出的，这钱他就算给霍成也是不会要的，可这样一来，霍婶子肯定有意见。能少花一点还是少一点。 顾大娘也猜到了卫云在想什么，也闭口不劝了。牛二花是个混不吝、无理也要搅三分的主，这一趟花费不少，这婆娘肯定是要闹的，卫小弟这一趟算是正事，就算闹也有说头。可卫云脚上的伤本身就不重，城里看病又贵的要死，她怕是轻易不会罢手。 她偃旗息鼓了，霍成可没有，直接把郎中喊了过来，卫云又不好跟他在人前来回推却，只能受了。 虽然有些担忧霍婶子的反应，但霍成对自己好，卫云怎么可能不开心，嘴角就没下去过，就连顾大娘也偷偷跟他感慨“头前我看霍小子下手那么重，看过来的眼神又渗人的慌，心里还挺担心的。这人脾气大，又是个有本事的，我怕你拿捏不住受欺负。没成想还是个疼夫郎的，这城里看病这么贵，他都能想着你，真挺好。” 卫云脸色微红，心里那股子甜意也越发的浓了，轻声道“他是个好人，我就是担心霍婶子” 顾大娘也苦了脸，叹了口气道“这婆娘现在肯定看你不顺眼，她说着你就听着，也别跟她顶嘴，就当是让她过过嘴瘾就成。” 卫云点头，顾大娘想了想，又叮嘱他“我瞧着霍成是个主意正的，他对你好，你也得对人家上心，只要你们两个一条心，这日子没有过不好的。” 这厢在屋里嘀咕，那边霍成也没闲着。他腿上的伤基本已经长好了，就是行动还略有限制，回春堂的郎中又帮他检查了一番，啧啧称奇“敢问霍兄弟用的是何药” “不过是些寻常药物罢了。”霍成淡淡的回道。 “寻常药物可不能把伤治成这。”这小兄弟腿上的伤这么严重，轻则变成瘸子不说，阴雨天气还要忍受苦痛，重则这一条腿都会废掉。这位小兄弟倒好，恢复的这样好，日后除了走路略微有些不美观，日常做事却是无甚大碍。 “或许是我天赋异禀也不一定。”霍成把重新包好的伤腿从椅子上放下，“这天下之大，总有些人体魄要强些，药和方子都是山野常见的，我能捡回这一条腿，不过是老天保佑。” 郎中心知他有意隐瞒，便也不再多问，静悄悄的出去了。 冯掌柜也像没听见一般，笑嘻嘻的问道“小兄弟这看起来是好事将近了，不知到时我可否上门讨杯喜酒喝喝”他这眼睛可利得很，方才那小哥儿一看就跟这位关系匪浅，却又偏偏有意疏远，除了未婚夫夫，不做他想。 见他提起来这事儿，霍成不由得温和了许多，笑道“自然，您能上门那是给我面子，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等日子定下来，小弟亲自上门给您送请帖” 冯掌柜闻言大笑，“哈哈哈，那我就等着喝你这杯喜酒” 这话恰好被卫云听到，忍不住红着脸瞪了霍成一眼。奈何后者根本就没察觉，倒把卫云自己气的个内伤。 冯掌柜做事周全，他们从医馆出来，伙计就把他们直接领到了住的地方。 是回春堂买下来的一个小院子，回春堂各地都有，每家之间的药材也会互通有无，这小院子就是供这些送货的人歇脚的。现在正好空着，他也乐的拿来做人情。 院子虽小，东西还都很周全，屋子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子里还有一口井。 顾大娘羡慕的很，“这院子可真好，还有井，不像咱们自己家，吃水还得去打。” 今天这一天也是累人的很，几个人快手快脚的收拾完，就赶紧歇着了。 卫小弟今天不肯一个人睡，卫云只能哄他睡了再走，结果等卫小弟睡着出了房门，冷风一吹，那点瞌睡一下就被吹跑了。 今天晚上的月亮只露出个小牙，但天色晴朗，漫天的星星散落在天空，和着院子角落那颗桂树的清香，卫云不由得坐在院子里盯着星星发起呆来。 霍成原本已经快要睡着了，但被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了，披了衣服下床一看，不由皱了皱眉。原想着卫云等会儿就走，没想到这人坐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 想了想，看看自己身上并无不妥，就裹着外衫除了房门。 卫云也不知看了多久，身上一重，一股陌生的气息顿时侵占了整个鼻尖。 卫云惊醒，抬眼一看，原来是霍成把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了，不由局促的笑了笑“我吵到你了” 霍成摇摇头 “没有，睡不着” 卫云点头，“有一点。”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喜又大悲，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但心里总是五味杂陈，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衣服还是还给你吧，我坐着也不冷，夜里寒凉，你别受凉了。” 霍成轻笑道“还是你披着吧，我可不想到时候进门的是个病病歪歪的小夫郎。” 卫云一噎，顿时有些气闷，可因为这个发脾气又太过无理取闹，只能愤愤的嘟囔“乌鸦嘴” 霍成耳朵动了动，假装自己没听到，岔开话题道“今日的事儿，你别担心，我跟村长他们说过了，今日的一应花费都是你自己出的，回头你也跟顾大娘提个醒，别说漏嘴了。” 卫云闻言又惊又慌“这怎么行，这么多钱呢，霍婶子要是问起来你怎么办我，我看我回头还是给你吧，就是我可能没办法一下子都给你。” “不用。”霍成说，“我娘那人你也知道，不是个明白人，要不然我当年” 他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卫云猜测跟他代霍老二服兵役有关，但也不敢问。那些事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他说了便说，不说，卫云也就当不知道。他实在不想揭别人的伤疤。 好在霍成也没纠结，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继续道“我娘是个糊涂人，我之前卖虎的钱只给了她一点，大部分都在我这里。只是她不知道而已，如果让她知道今天的钱都是我出的，怕是要闹得家宅不宁，所以干脆就别告诉她了。” “等回头我们”，他顿了顿，难得觉得有些害羞，“成了亲，我把剩下的都给你，以后挣了钱也一样。大头咱们自己握着，给我娘一部分就行，省的她识人不清，都被人哄了去。” 卫云骤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地上去。 霍成看的有趣，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些许笑意“我听说我娘已经找人看过了，最近的日子是腊月初十，我想着这时候成亲，也能趁着农闲把屋子收拾一下。你放心，我会努力对你好的，裕哥儿我也会送他去念书，将来给他找个好媳妇。就是得麻烦你这个叔么费心给桐哥儿相看个好人家，以后” 眼看他越说越离谱，不等他说完，卫云连忙把外衣一扯随手扔给他，站起身就跑。 霍成不在意的笑笑，自言自语般说完了最后半句话“咱们好好把日子过起来。” 天地静谧，一阵微风吹过，送来模模糊糊的一句嗔骂“谁答应你了厚脸皮” 霍成起身往屋里走，心情愉悦的想，我也没想到我自己还挺厚脸皮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第24章 大约是真的太累了，原本卫云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谁知道闭着眼没多久就没了记忆，一觉睡到了天色大亮，还是顾大娘来喊才醒的。 霍成没说什么，倒是顾大娘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小哥儿，咋就这么贪觉，大成都起来好一会儿了，哪家小哥儿跟你一样睡得这样晚。往后可不敢了，要被人说嘴的。” 卫云连连应了，手脚麻利的起床收拾好自己，出门一看，所有人都收拾好了就等他。 见他出来，一行人又把院子收拾了一番，这才驾着车往村里赶。 卫小弟休息了一个晚上，精神气眼看着好了不少，还有心思跟桐哥儿小声的搭话了。俩小孩玩的开心，顾大娘则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霍成说着，半点也顾不上他，一车人就剩他孤零零的。 两个孩子也就算了，顾大娘不是向来对霍成比较冷淡么，怎么才一晚上就热情的主动跟人搭讪了也不知道这人使了什么手段，给顾大娘惯了什么迷魂汤。 想起这人昨晚上说的那些话，卫云脸上就一阵阵烧得慌，忍不住愤愤瞪了霍成一眼，哪成想正主没看见，倒被顾大娘看了一清二楚。 顾大娘也不跟霍成叨咕了，转头就说教起卫云来，“你咋回事儿啊，这么好的汉子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还有意见人家昨天跑上跑下的忙活了一天，你这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也就算了，咋还能瞪人呢以后可不敢这样” 卫云有苦说不出，只能乖乖听着，点头如捣蒜般承认错误，希望顾大娘早日放过他。可顾大娘这会看霍成那是丈母娘看儿婿，越看越顺眼，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搞得卫成苦不堪言。 好在牛车的速度不算太慢，比往日两条腿要快得多，辰时刚过三刻，牛车就进了村。远远的就看见村口有个人影，走近一看，竟然是霍婶子。 霍婶子一早就等在这儿了，看见他们慌忙迎了上去，埋怨道“怎么回来的这般晚，都想着你们早都能到了，哎呦，看大成你这脸色，那衙门哪是好进的，不扒掉一层皮哪会让你出来” 要是换做往常，顾大娘早就跟她吵起来了，可偏偏这回的确是自家理亏，只能闭口不言。 霍成倒是没什么顾忌，对他娘这幅样子也头疼的很，忙接过话道“县丞是个清官，怎会为难我们，娘这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回头传到县丞耳朵里他岂会不怒，到时候可没咱家好果子吃。” 霍婶子讷讷闭了嘴，她心知霍成大半是诓她的，可也真害怕县丞计较，霍成最近在她这又威慑颇高，便有些讨好的说道“那娘以后不说。” 霍成点头，岔开话题，“娘你先回去吧，云哥儿腿脚还没好，我把人送回去还了牛车就回家。” 霍婶子有心问这一趟的花费，但瞧着儿子那张冷脸，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临走时还带走的桐哥儿，打算问不了儿子问孙子。 卫云本想拒绝的，顾大娘阻止了他，小声道“你们都定了亲了，多相处相处肯定是好的，他都提出来了，你顺水推舟同意就行了，咋恁憨哩” 说完，不等卫云开口，就笑嘻嘻的跳下了车子“你送他们哥俩回去就行，我这坐了一路，坐的浑身都僵了，这也没几步路了，我走回去正好，省得还得绕一大圈子。” 这话倒也不假，顾家在村子西北，离村口不算远，卫家却是在村子东南，要是两个人都送，确实要绕一大圈。 但霍成不会真的认为顾大娘只是单纯不想让他绕这一圈，她有心想让霍成跟兄弟俩相处，霍成也很承她的情，感激的冲她笑了笑。 卫小弟人虽小，心眼子却也不少，知道霍成是自己未来的哥夫，加上霍成救过他不说，早上还给他用草编了只蚂蚱，正是崇拜的时候。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就没停过，倒是让原本尴尬的卫云舒服不少。 卫家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昨天村长回来的晚，没见到人，也不知道事情是个啥样。现在见他们回来了，一个个都关心的上来询问，卫云都一一耐心答了，不长的一段路走走停停的，走了快一刻。 牛车是借的，这年头畜生都精贵，霍成便也没多留，把两兄弟送到就走了。 昨天走的匆忙，聘礼还没来得及收拾，凌乱的搁了一院子，卫小弟一进门就惊到了“大哥，咱家啥时候买这么多东西啊” “不是咱家买的，是霍家送的。” 卫小弟小大人般点点头，晃着脑袋道“原来是聘礼啊，哎，可是这么多的聘礼，大哥的嫁妆还够吗”说完，还担忧的望着他。 卫云被他看的恼羞成怒，一把抄起小孩“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个小娃娃家的，从哪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卫小弟抱着他的脖子，依恋的蹭了蹭，小声道“柱子说小哥儿没有嫁妆会被婆家欺负的，大哥，你会被欺负吗” 他小眉头皱的紧紧的，一脸担忧，看的卫云心软不已，把人抱进灶房坐好，笑着刮刮他的小鼻头，“这你就不用担心啦，裕哥儿这两年身体好，大哥已经攒了好多钱了，不会被欺负的。” 这话当然是安慰卫小弟的，他攒的钱大部分是用来卫小弟的，给自己留的嫁妆虽然不比村里人差，但比起霍家送来的嫁妆就差的很远了。虽然霍成不会在意，但卫云有自己的想法，霍家虽然条件好，但也没有替夫郎养弟弟的道理，所以钱还是要挣的。 只是他要是成了亲，事情肯定会多起来，向以前一样一钻钻山里一整天肯定是不行的，霍成怕是也不会愿意。可采药是他最挣钱的生意，少了这一项的收入，想攒钱就会很难了，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卫云就把主意打到了卫母曾经做过的吃食上面。大部分的吃食卫母都曾经跟他说过，也教过，但那会儿卫云父母双全，还是被宠在掌心的小小哥儿，卫母也没有叫他非得学会，所以都学得马马虎虎的，许多方子都已经记不全了。 想来想去，最适合的就是曾经做过的栗子饼了，板栗是山上摘的不用钱，面粉和猪油也不用特别多。这样一来，成本低不说，价格也不会太高，卖起来兴许会容易些。 说干就干，吃完饭，卫云就把家里所有的板栗都翻了出来，卫小弟虽然身上还疼，但知道大哥要挣钱，也懂事的在一旁帮忙。 头一回卖，卫云也不敢多做，就做了三十来个，等做完了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栗子饼热的最为好吃，外酥里软也不容易发腻，但村里距城里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脚程，就算他再精心护着，也是会凉的。而且这饼不能捂，不然外层的酥皮就会变得疲软，口感自然会下降。 他暗暗叹了口气，怪自己考虑不周。一旁捧着栗子饼小心翼翼啃的卫小弟见他脸色不好，啃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大哥，你怎么了” 卫云安慰他“没事儿，大哥在想一会儿把饼子给顾大娘他们送点，让他们也尝尝。” 卫小弟疑惑“大哥做栗子饼不是要拿到城里卖的吗” “栗子饼冷了不好吃，要卖的话得是热的才好卖，咱们明天早上再做着卖。”要是卖的话，得现煎才行，这样一来，要准备的东西和成本都要比原来想的高出许多，他得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能做的。 下定了决心，卫云也不再纠结，利落的把饼子包了四份，一份六七个，打算给顾大娘家、丑哥儿家、村长家和霍家一家送一份。 丑哥儿家离得最近，他爹和汉子都是做木工的好手，卫云到的时候他家里正有客，是找来做柜子的，卫云只略略说了几句就走了。 霍成不在家，霍婶子倒没想到他又上门，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卫云又是来送东西的，且霍成也敲打过她，所以也没为难卫云，甚至还塞了十几个鸡蛋给他，说是给卫小弟补补。 卫云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这会儿才算是全落了下来，霍婶子虽然对他有意见，但霍成才是家里主事儿的，这样一来，他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等他转了一圈回到家，天色已经略略擦黑了。 卫小弟下午啃了两个饼子，这会儿倒不是太饿，卫云就打算做简单点，烧个咸疙瘩汤。 谁知火刚烧起来，就有人拍门了，他家住的偏，又只有兄弟俩，天一黑卫云也不敢直接开门，就隔着院子喊了一声“谁啊” “云哥儿，是我” 丑哥儿 卫云心里疑惑，但对方这么晚上门，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原本想着只有丑哥儿一人，哪成想门一开，除了丑哥儿，还有个披着披风身穿锦缎的俊俏汉子。 卫云不明所以，丑哥儿却是一把拉过他，悄声问道“你刚送过来的栗子饼还有吗” 卫云心里顿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这人怕不是来买饼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第25章 卫云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的厉害，但也不敢报太大的期望，说道“还有几个。”除去兄弟俩吃的和送出去的还剩下六个。 丑哥儿笑弯了眼，转过头朝那俊俏汉子道“韩少爷，我朋友家里还有几个。” 韩平戈耳力极好，自然将他们的悄悄话听了个彻底，此刻也当自己没听见，拱手道“这位小哥儿，不知这饼还有多少可否割爱卖给我几个” 卫云哪有不愿意的，这饼本来就是做来卖的，只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卖，这才送出去的。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生意竟是自己找上了门，虽然是一锤子买卖，好歹也让他对自己这个想法有了些许信心。 “自然是愿意的，这本就是打算做来试着做买卖的，只是头一次做的不多，尚还有六个，公子若是要，自然是好，只要公子不嫌弃是山野之物就行。” 韩平戈有些失望，他跟小弟两个人离家已经数月，一路上虽然没受多少苦，但风餐露宿的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俩人这回又得在这城里好生待些日子，好不容易小弟吃到合口味的东西，对方却只有几个，不由有些沮丧。 不过点心到底不能当饭吃，吃多了也会腻，再过些日子家里的厨娘也会过来，倒也无甚大碍。况且这人既然是做来卖的，日后再买便是。 “那便都卖给我吧。” 他愿意买卫云自然是喜欢的，但定价如何却着实为难。他原本是打算定价低一些，薄利多销的，可这汉子一看就身份不凡，若是卖的便宜了，卫云也怕对方觉得降低身份又不愿意买。他在城里卖菜可没少遇见这种人。 韩平戈自己也是做生意的，见他犹豫，也差不多猜到了原因，想了想道“六十文，六个饼子我都要了。”这个价格放在府城算是比较低廉，但这里比不上府城繁华，价格应该是比较合适的。 六十文 卫云快速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些栗子饼一共用了两斤面，栗子是山上自己打的不要钱，一斤精面二十文，加上油和糖，所有的成本加在一起都不到一百文。这六个饼子就能把所有的成本都挣回来不说，还能略微余个几文钱，简直是一本万利。 这两个一个不仅回了本，甚至还盈余了一点，而另一个则用在他看来极为少量的钱，买到了自家小弟喜欢吃的东西，皆大欢喜。 卫云找了油纸，尽量把这几块饼包的好看，交给韩平戈时还叮嘱道“这饼热着吃最好，凉了口感没有热的好，也容易腻。” 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恼，这人穿着富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根本不用他提醒。 韩平戈生性温和，也没有拆穿，反而还跟他谢了几句，真心实意的样子让卫云差点就信了。不过卫云对这位少爷的印象也是少有的好，他在城里讨生活也有几年了，有钱人也是见过一些，比起那些傲慢无礼、看其他人就像看什么脏东西的有钱人，这位公子也是难得的和善有礼。 这大概就是娘曾经跟他说过的真正的世家公子吧，卫云想。 这笔买卖让卫云信心大增，对丑哥儿一家也是感激的不行，第二日就送了一小碗腊肉过去。李家村地处大周偏北，这里的人是不做腊肉的，卫母却是南边人，虽然后来被卖到了这里，但口味还是偏南方，每年也都会做一些腊肉。 卫云也是去年才开始摸索着做了一些，兴许是他在厨艺上颇有天赋，腊出来的肉还挺好吃。 这东西会有一股淡淡的烟熏味，有些人不喜欢，有些人却喜欢的紧，丑哥儿一家就挺爱吃。直接给他家送钱显得生分，丑哥儿一家也不会要，倒是这腊肉，算得上是个新鲜物，又难得丑哥儿一家喜欢，最合适不过。 果然，见他端了一小碗过来，丑哥儿开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笑着问道“你今年还做吗我可爱吃你们家的了，去年你担心做坏，就给自家做了一点，我也不好意思问你要，你今年可别再推辞了，一定得帮我做点。” 卫云“当然好，过两天我做了提前跟你说。” 丑哥儿娘也点头“那感情好，这下总算能堵住他那一张嘴了。自从过年那会儿吃了一次，他就馋的时不时都能想起来，这回我们也做点，让他吃个够就是得麻烦你。” “这算啥麻烦，反正我也得给自家做，顺手的事儿。”卫云说，“昨儿要不是您家，我那饼子也卖不了那么高的价钱，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丑哥儿笑嘻嘻的捻了一块肉嚼着，含糊不清的说道“你们就别谢来谢去了，我听我爹说那位公子还要在城里住上一段时间，他家那位小公子是个挑嘴的，说不准回头还来你家买。” 家里没外人，他要比在外面活泼许多，卫云其实也很清楚，丑哥儿比他聪明能干。他有时候就想，如果不是因为长得丑被村里人排挤，丑哥儿肯定比村里许多汉子都要强。 “借你吉言，到时候赚了钱就给你用腊肉抵了。” 这句话本是句玩笑话，他内心并不认为那位少爷还会上门，哪成想这少爷后来还真上门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卫小弟一个人在家，身上伤还没好，卫云也不敢在外面留太久，很快就告辞回家了。 霍成的腿已经好的基本差不多了，虽然走路略微有些跛，但并不影响他干活。他好歹也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虽然手里还有两百多两银子，但也不能座山吃空，是以昨天上山做了几个陷阱，今日一大早又带着弓箭上山打猎去了。 今日运气还不错，打了两只山鸡还找到一窝兔崽子，村里人见他前些日子才打了虎，今日又有其他猎物，不由有些艳羡。特别是柱子娘，越看越不舒服。 柱子爹没有卫父体贴会疼人，柱子家也没有卫家日子过得好，她一直都生活的不如卫母。好不容易卫家败落了，卫云又马上落得个官配，她虽然没有幸灾乐祸，但内心还是有些得意的。 如今卫云和霍成定了亲，免了官配，霍成又能挣钱，虽然很凶，但她心里还是不得劲，故意装作不经意般跟旁人说道“我看这次木匠李家里要发，昨去他们家的那辆马车可气派了，下来的那俩公子也跟画里的人似的，长得可好看了。就是不知道这公子哥儿去卫家干啥，我看八成这卫家也要发。” “啥去卫家去他家干啥” “那我哪知道啊”她余光瞥见霍成，故意高声道“反正我看昨天那公子爷去卫家转了一趟，出来手里还提着个纸包，也不知道包的是啥。” “真的假的”旁人也来了兴趣，忙不迭追问。 柱子娘瞧着霍成往卫家走，得意的跟旁人道“当然是真的，老娘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霍成打算去卫家不假，但这是下山时就决定好的。 这两只山鸡肯定是要给一只的，卫裕还好，小孩儿虽然不太胖，但也说不上瘦。卫云就不行了，太瘦了，得好好养养才行。 兔崽子也得分两只给他们，卫裕一个小汉子，跟个小哥儿一样腼腆，也没个玩伴，这兔子好歹给他解解闷。 虽然柱子娘的话也的确让他有些疑问，但卫云这么规矩的人，霍成并不觉得他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霍成上门的时候卫云正在补篱笆，这篱笆还是卫父在世时修的。这么长时间卫云都是修修补补的，今年却是再撑不下去了，他打算重新再弄一个。 虽然他马上就要成亲了，裕哥儿也要跟他一起去霍家住。但是这房子卫云并不打算荒废了，总是要隔三差五的回来看看的，这满院子都是他爹娘的痕迹，他不舍得。 卫云这两年修修补补的，这篱笆做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这玩意费劲，他一个小哥儿，手上的劲不如汉子大，做起来也是累的很。 霍成刚进门就被卫小弟眼尖的瞅见了“哥夫” “别瞎叫”卫云训斥道。 霍成瞧见他脖子都红了，朝卫小弟笑笑，放了手里的猎物就去帮忙。 他力气大，在卫云手里不怎么听话的竹子到了他手里软的像布条一样，不到两刻，又结实又好看的篱笆就做成了。 卫小弟献殷勤的连忙打来水，霍成一边洗手一边问他“我听说昨有人上门了” 卫云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柱子娘说的。” 卫云明了，冷哼道“是又怎么样，她怎么那么爱盯着我。” 霍成没说话，卫云想了想，把自己想做点心挣钱和丑哥儿带人上门买的事儿说的清清楚楚。 “那你本钱够不够”霍成问。 卫云歪着脑袋看他“你不生气”村里很多汉子都不喜欢自己的夫郎或者媳妇出去抛头露面的。 “生什么气”霍成不甚在意，“你有想法挣钱，有心补贴家用，我该高兴娶了个贤惠的夫郎，有甚气好生只有一点，你别逼自己太紧，若是银钱不够，就找我要。” 他想了想，把随身带着的一张五两的银票翻出来递过去“这银子你先拿着，就当是我投的本钱，输了算我的，挣了咱俩对半分。” 卫云眨了眨眼，望着霍成的眼神发亮。 能找到这样的当家的，卫云想，我可真是运气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第26章 “怎么了”小夫郎的眼神亮好像布满繁星的夜空，霍成莫名的有些口干舌燥，不得不出声提醒。 卫云收回眼神，把银票推了回去，“我自己的本钱还够，真的缺钱了再找你要。” 霍成从善如流的收了，从筐子里捞出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崽子，“这只鸡回头炖了鸡汤好好补补，回头再打到了我再来送，这兔崽子就给裕哥儿养着玩。” “兔子”一听这兔子是给自己的，本就一直眼馋的裕哥儿大为惊喜，迈着小短腿哒哒哒的跑过来，一把抱住霍成的腿，仰着小脸满怀希望的问道“真的是给裕哥儿的吗” 霍成把小孩儿一把抄起放在脖子上，惹得卫小弟惊声尖叫。许是察觉到了身后一直扶着的大手，这尖叫声也慢慢变成了惊奇。他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从前倒是见过村里其他小孩儿被爹爹这样驼过，原来这么开心又惊奇的吗 “哇好高啊，我都能看到大哥的头顶了哇，我还能看到大虎带着小虎在玩，好高啊” 霍成抓着小孩猛的一转身，卫小弟立马再次尖叫起来，接着又哈哈大笑，似乎找到了乐趣般催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卫云笑眯眯的看着他俩在院子里闹，莫名的想到如果霍成以后有了孩子，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接着就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不由的脸发热。 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自己，当做没发现心里的那股子期待的卫云，掩饰性的招呼道“霍成你腿还没好呢，他好歹也几十斤重，卫裕，下来” 霍成顺从的停了下来，卫小弟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大哥既然已经连名带姓的叫了他的名字，就代表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也没做无用功，乖乖的从霍成身上下来，抱着小兔子玩去了。 山鸡和兔崽子卫云大大方方的收了。至于会不会有人因此说闲话，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霍成愿意付出真心对他好，他万没有泼凉水往外推的道理。 就是霍婶子，她是霍成的娘，还是不能不考虑的。想了想，卫云进厨房把预备自家吃的腊肉拿了出来，他去年拢共就没做多少，这是最后的一点了。 “这是我做的腊肉，算是新鲜物儿，不过这东西有些人能吃的惯，有些人吃不惯，你拿回去尝尝。要是觉得好吃，我今年就多做点。” “行，我拿回去尝尝。”霍成也不推辞，“回头我再给你送点栗子过来。桐哥儿这两天闲着没事儿，跟村里的小哥儿上山打了些，我娘不爱收拾这个，回头拿过来做成饼卖正好。到时候给桐哥儿分几个就行了，昨天你送过去的饼他挺爱吃。” “那行，我再给你装点萝卜干，今年的萝卜干晒的好，做出来的味好，你尝尝。” 霍成失去了一只山鸡和一只兔崽子，收获了一碗腊肉还有各色小菜若干，最重要的是收获了小夫郎的关心和爱护，心里暖融融的，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要是有什么重活你就放着，我三两天就来一次，也不耽搁什么，到时候我给你做了。” 卫云心里欢喜的不行，面上却强自镇定的乖乖应了。 这厢霍成刚走，山鸡就被卫云麻利的褪毛清洗后放到陶罐里咕噜噜的顿成了清亮甜美的鸡汤。 那厢，霍婶子见霍成回家除了野物带的许多东西，原本拉长的脸也好看了许多。卫家这小哥儿也算是识趣，不是一味知道拿的，虽然东西价格不对等，但有这份心就好。是以一听说卫云要做栗子饼挣钱，她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桐哥儿晚会儿把栗子给人送过去。 霍成心想，他这小夫郎看来是摸准了他娘的脉门了，这以后的日子定是要过得舒服许多了。 被惦记着的卫云有了霍成在后面支持，自觉底气也是大了不少，栗子饼还是要做的，但是这玩意毕竟吃多了会腻，凉了又影响口感，不能只有这一种。 家里还有些干红枣，卫云就打算做红枣发糕，这东西在他们这地也算是个稀罕物事，卫云从小到大还没见哪家卖过。 发糕并不难做，但把红枣打成泥却是一件苦差事，卫母在世时这都是卫父的活计。卫父卫母感情好，卫云都是见惯了的，年少时也憧憬过，后来被生活的重担压得也不敢想了。如今倒好，因祸得福，他跟霍成以后大约也能和和美美的。 小小的跑了一下神，卫云很快就又红着脸将注意力放回了手下的红枣。 栗子饼不能捂，总归到了镇上都是凉的，卫云就提前做了出来，发糕则不然，用布捂上并不碍着什么。因此他做好了栗子饼之后并没有继续做发糕，只是面糊做好就停了手。 第二日天还未亮，卫云就爬了起来，夜里天气凉，放在屋子一角的面糊却发的很好，因为加了枣泥的缘故，原本白色发灰的面粉已经成了棕红色。一晚上的发酵让只有半盆的面糊变成了一盆。 卫云把面糊搅拌完觉得有些干，有斟酌着放了些水进去，最后将面糊上锅蒸熟。火烧的有些旺，发糕有些地方略微有点裂开，但丝毫不影响发糕香甜的味道。 卫小弟被这股香甜从睡梦中勾起来，迷迷糊糊的摸到灶房，“大哥” “起来了”卫云扭头，“去洗洗脸，大哥今天要去进城，一会儿你去顾大娘家待着，等大哥回来了就去接你。”以往都是卫小弟一个人在家的，但是如今不比往日，虽然没了杨承勇，但还有个刘家。卫云昨天就跟顾大娘说好了，不然他实在不放心。 卫小弟点头，一脸睡意的摸去洗漱。 卫云把发糕小心的装到背篓里，留了两块卖相不好的放进碗里，塞给卫小弟一块，兄弟俩踏着残留的月色出了门。先把卫小弟送到顾家，带着顾大娘的叮嘱，卫云开始闷头赶路。 他这些年在城里卖菜卖惯了，肩上的背篓虽然重，但并不影响他的脚步。 跟卖菜一样，卫云并不打算摆摊，还是跟卖菜一样钻进了巷子里。 这条巷子是卫云固定会来的，巷子里住着的都是些殷实的人家，家里的男人大部分都在衙门里领了个小职务。虽然没有品级，但在这小县城也是很稳定也很难得的工作。这些人家也相对更舍得一些，买东西也相对爽利。 他一进巷子，相熟的客人有那眼尖的就看见了，“哎呦，卫小哥儿，你怎么今儿才来啊，都好几天没见你，今天带了什么菜这城里卖菜的好些都没你实诚，我昨天买了根萝卜回来切开一看，都快糠了。” 开口的妇人三十左右，一身细布衣服，头上还插了个明晃晃的银簪，算是卫云最早的顾客了。她夫家姓程，在家里排行老二，大家都喊她程二嫂，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爽利人。 当初卫云来卖菜的时候也不是容易的，他一个生面孔，这里的住户都不敢轻易买，还是程二娘见他可怜，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帮他跟别人宣传，他才能顺顺利利的把卖菜这门生意做下去。 “今日没带菜，在家做了点新鲜东西，来给大家尝尝鲜。”卫云说着，小心翼翼把背上的背篓卸了下来，把布掀开，一股子甜而不腻的红枣香味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程二娘听他今日没带菜，心里还有些失望，这股子香气一出，立刻眼睛发亮，“卫小哥儿，这是啥东西啊，我咋闻着一股红枣味” 卫云笑笑道“这是红枣糕，是精面、鸡蛋、红糖还有枣泥做出来的，香甜松软，最适合老人和小孩儿吃，您尝尝。”说着，从角落里端出一只小木碗，里面放了小半碗细碎的糕块。 这是卫云早上切糕的时候剩下来的边角，卖肯定是没法卖的，卫云就干脆带过来让大家先尝后买。 程二娘也不推辞，随手接了卫云用筷子夹过来的一小块糟糕塞进了嘴里。绵密厚实的口感一下子就征服了她，这枣糕松松软软的，香甜又不腻，老人和小孩儿吃着肯定好。 “这咋买” 卫云“四文钱一块，十文钱三块。”这糕一块切的不大，这一大锅能分十三块，他蒸了两锅，除去卖相不好的那几块，背篓里一共有二十二块。 这一背篓的糕用了两斤多精面，十文钱一斤的枣子用了半斤，鸡蛋一文钱一个，用了三个，加上差不多五文钱的糖，这一背篓的糕成本大约在五十五文左右。 时下一碗阳春面也不过五文钱，这么小的一块糕就要四文钱，着实不便宜，可比心铺子的，却也是便宜不少。但她家男人挣得不少，一家子吃的都还不错，但也没见城里卖过这种东西。家里婆婆最近胃口不好，她男人又孝顺，这糕买回去不管老人吃不吃得下，都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况且这卫小哥儿在这地方做了好几年生意，童叟无欺的，程二嫂也信得过他。 “那成，你给我包三块，捡大的包啊。” 卫云开心的点头，麻利的从背篓里捡了三块，这些糕是他比着切的，基本没什么差别。但看他这样挑拣的样子，不管是不是真的拿到了大的，程大嫂都挺开心。 红枣的香气霸道，围过来的几个小孩子自然也都闻到了。卫云心机的把那些碎发糕分了他们几块，尝到了甜头的小孩儿立马吵着要要。 大部分人家都不缺这几文钱，被孩子吵了一番，有那宠孩子的就掏了钱买。没一会儿，就又卖出去了六七块。 这给了卫云极大的信心，揣着沉甸甸的铜板，一点也不觉得累。 他在城里的口碑极好，大部分尝过的人都或多或少买一点，一背篓发糕很快就卖了个干干净净。倒是栗子饼卖的有些不顺利，栗子饼比发糕做起来慢，虽然成本低些，但是有卖给韩平戈的价钱在那，卫云就把价格定在了七文钱一块。 这东西比发糕还小，虽然又是糖又是油的，但舍得买的人也极少，卫云半天才卖出去块。 他在心里感叹，自己果然是定价太高了，正琢磨着要不要降价，身后就传来一道跋扈的声音“前面那个卖东西的，站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第27章（捉虫，还是捉虫） 卫云闻声望去，说话的人是个小哥儿，鼻梁高挺，眉目如画，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骨碌碌的转个不停，看起来颇为好动。 他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白色绣着祥云样的锦袍，手上还握着一把长剑，飞扬跋扈的样子看起来鲜活的很。 卫云的脚步顿了顿，环顾一周，确认除了自己没有其他卖东西的人，这才停下来问道“不知公子有何事” “栗子饼是你卖的” 卫云点头“是我，小少爷可要买”他一边说，一边掀开背篓，金黄酥脆的栗子饼整整齐齐的卧在背篓里，煞为诱人。 韩平戟眼睛瞪的溜圆，眼里全是欢喜。 他这次偷偷跟着二哥来北方，一路上风餐露宿，起码快两个月都没吃到合口的饭菜了。 好不容易碰到个栗子饼，虽然没有家里厨子做的精细，但也不失香甜可口，吃的他颇为满足。 就是二哥那个老古板，只舍得买六个回来也就算了，还不让他一顿吃完，非让他吃三天 三天三天就那么点东西，都不够他塞牙缝的，怎么可能三天，两顿都没有，小少爷就背着自家二哥啃的干干净净的。 断了口粮的小少爷越发吃不下饭，总觉得面前有栗子饼在晃。偏偏也不敢开口让二哥派人去买，毕竟说好的三天时限还没到，他这次本来就是偷偷跟来的，一路上忍辱负重，可不想因为这被二哥抓住小辫子，功亏一篑。 原本他是想偷偷派鸦青去买的，谁想这两日这么忙，连鸦青都被抓去当劳力了。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跑出来找，看能不能找到合口的食物。 也是他运气好，出来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卫云。他虽然不认识人，但是栗子饼不会错呀 而且这人居然还卖发糕发糕哎，他都多久没吃过了可惜他看见的是最后一块，好在栗子饼还有不少，买回去够他啃好几天了。 他还是头一回自己出门，鸦青他们一个也没跟出来，这里可不是淮阳，没人认得他这个韩家四少。为了不被坑，也为了减少麻烦，他故意装的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道“你有多少，爷全包了” 客人要买，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虽然小少爷语气不好，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但是卫云却一点也不害怕和反感。 大约是这人的眼神吧，就跟小孩子一样，纯真又鲜活，让人不忍心发脾气。 “一个七文，还有三十个，总共二百一十文，您买的多，零头我就不要了，诚惠二百文。”他一边说，一边快速的将饼放进油纸上打包起来。 韩平戟满意的点点头，往腰间一摸，顿时脸色微妙起来。 卫云包好了饼等着他给钱，结果俩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响，少年才支支吾吾的道“我我钱袋子丢丢了。” 他脸色微红，手忙脚乱的从腰间解下一块莹润的玉佩“这个先给你，这东西最少也值两百两，你明日还来这里，我把饼前给你，你把玉佩还我” 玉佩乳白细腻，雕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小少爷举手投足也是富贵人家精养出来的，如今一个人在外边，很有可能是偷偷跑出来的。 卫云不想惹麻烦，是以并不去接那块玉佩，反而是把包好的栗子饼又拆掉，最后递了一块给少年“算了，这块就当是我请你吃的。” 韩平戟失望的不行，几十个变成一个，这落差也太大了点。 小少爷也顾不得装恶人了，眼巴巴的问 “那，那你明天还来吗” 卫云被他渴望的眼神盯得有些负罪感，但还是开口道“如果没什么特殊的节日，一般三日来一次，下次要过了后日了。” 赚钱归赚钱，家里的活还是要做的，况且顾大娘今日也跟他商量好了，婚期就像霍成说的，是腊月初十，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得把婚服做出来，还得准备结婚的东西，这都需要时间。 天天来城里卖一个是时间不允许，再来，城里人虽富裕，但也没有奢侈到能天天吃这些东西，日有一次就很不错了。 韩平戟难过的不行，二哥昨日接到信说厨娘病了，赶不了路，还不知道要耽误几日才能到。一想到至少还有两日都吃不到合口的饭菜，他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惨了。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这块饼，也不管什么礼仪了，忍不住当街咬了一口，还口齿不清的数落卫云“你这人真是傻，这玉佩二百两都买不到，换你几个饼你还不愿意，真是没出息” “都比不上您有出息” 突然出现的熟悉的声音惊得韩平戟差点跳起来，“二，二哥，你怎么在这” 韩平戈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今日回去到处找不见人，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得要报官。结果呢，这人偷偷跑到外面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把玉佩抵了饼钱，简直不可理喻 这玉佩可是小弟的未婚夫家送的定情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随便送人，何况还是为了几个饼。 想到这儿，韩平戈忍不住开口数落“你还说人家，这玉佩是能随随便便给人的你知不知道这什么东西发烧了吧你，净干混事儿。” 但事情是小弟搞出来的，跟卫云并没有关系，“抱歉，宝哥儿被家里宠坏了” 卫云摇摇头“小少爷很可爱。” 韩平戟一脸的不高兴，“我都跟人家说好了，拿玉佩换饼，做人要言而有信还有，说了不许再叫我那个名字的”他都多大了，还要被叫宝哥儿，多害臊 不等韩平戈开口，他又转头凶巴巴的对卫云道“我一点也不可爱，可凶了” 卫云顺从的点点头，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心里却准时想笑。这小少爷明明是只猫，却偏想把自己装成一只老虎，不是可爱是什么。 韩平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训斥道“母亲平日就是这样教你的吗你看看你，哪里像从高门大户出来的” 韩平戟委屈的不行“我怎么就不像高门大户出来的了” 韩平戈懒得跟他解释，从怀里摸了钱袋子，数了二百文递给卫云“这是饼钱，宝哥儿不懂事儿，你多包涵。” 卫云从善如流的接过，气的小少爷直跳脚“都说了我用玉佩换，你这人怎么这么倔”现在好了，饼到了他二哥手里，别说一天三块了，两块都不一定有 眼瞅着饼从眼前飞走，韩平戟整个人都显得蔫唧唧的。 不对啊卫云刚刚不是没答应才给了他一块饼吗，所以他本来就没有啊，现在好歹还有两块，那不就是赚到了 反应过来的小少爷立马活力满满，甚至还冲韩平戈讨好的笑了笑，搞得后者颇为无奈。 但是小弟是全家的宝贝，韩平戈疼得不行，也不舍得责罚他，干脆眼不见心静，当没看见。 不过以前是因为没有合口的，韩平戟被逼着吃北地的食物也就算了，现在有了合口的，怕是一天就惦记着这点东西了。 不过话说回来，别说是小弟，就连他也有些受不住。淮阳口味偏甜和淡，这边全是咸口，口味还贼重。偏偏他们这次为了赶时间，轻装上阵，来的都是不精厨艺的汉子。 小弟倒是带了个小哥儿侍从，可惜却是个烧个饭都能把锅烧破的货 自己还好，小弟没受过这种苦，着实瘦了不少。眼前这小哥儿衣衫虽破旧却干净的很，指甲也是干干净净的，是个爽利人。 想了想，韩平戈开口问道“我观此地并没有人卖栗子饼的，这饼口味偏南方，敢问这位小哥儿可会做南地的食物” 卫云“略会一些。”至于怎么会的，卫云并不想说。 韩平戈也没有追问，详细的问过卫云都会什么之后道“我想每日在你那订些吃食，目前时限还未知，但报酬绝对丰厚，不知n卫小哥儿意下如何” 卫云有些犹豫“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恐怕没法每日来城里送。” 韩平戈也犯了难，他们现在每天忙的乏术，根本抽不来一个人每日专门去李家村拿东西。 韩平戟倒是没事儿，但再怎么说，韩平戈都不会同意让他干这事儿。 “钱不是问题，我在这里可用的人手有限，吃食这东西不是可靠的人我也不放心。若是卫小哥儿能帮我们送进城，不管吃食价格如何，我都另外每日多加二十文钱给你。” 十文 卫云眼睛一亮，心想，这人可真有钱，现如今一个短工每日工钱也不过十几文，只是送个吃食就有二十文，比干短工可强多了。 不过就像韩平戈说的，这送的人必须可靠才是。 想了想，他倒是想起一个合适的人。 既然如此，这桩生意自然是做的很顺利，韩平戈每日除了按照三文钱一块的价格跟他定发糕以外，还定了些泡菜和炒菜，说好了每日辰时前将饭菜送到城门口，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接应。 卫云粗略算了算，按着他们谈下来的价格，卫云差不多一天能赚快一两银子 这么高的利润，就算是一天，卫云也是万分愿意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第28章 今日的进展完全出乎卫云的意料之外，他进城前都已经做好了卖不完的打算，谁想到竟是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不仅东西全卖完了，怀里还有一锭碎银。 韩平戈知道农人都不富裕，担心卫云限于银钱不能更好的饭菜，加上小少爷一直在旁边敲锣打鼓的，很是豪爽的给了卫云二两银子的定金。 因为厨娘不知何时能到，所以价格和日期都只是口头商定了的。韩平戈给卫云这么多定金，也是在安他的心。 不过到底没尝过卫云做的饭菜，所以韩平戈定的大部分是发糕和泡菜，还有赤豆糕一类的小点心，菜色只要了两个，让卫云捡拿手的来。 当然，两人也说定了明日是试送，若是卫云其他的菜色达不到韩平戈他们的要求，日后就只送发糕和栗子饼这两样东西。 但无论如何，韩平戈肯付这么多定金，都是对他的信任。 他一边下定决心好好做，一边又暗自感叹，这些富家子弟的确有成功的气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过是几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微不足道，对自己来说却是大大的鼓舞了。 这次不仅有钱赚，还能学到平日里不容易学到的东西，卫云自然是心情大好，回程时一双腿走的又稳又快，几乎要飞起来。 一路走一路盘算，感觉还没过一会儿，就进了村。村里人见他背了个空背篓，也都不意外的跟他打招呼。 他这几年经常去镇上卖菜什么的，村里人没有不知道的，眼看着他脚刚好就进城做买卖，也是唏嘘不已。 “这卫小哥儿可真是狠心，腿才好就急着做买卖。” “嗨霍家送了那么多彩礼，他总得攒点嫁妆吧，要不然霍老三他娘可不依他。” “也是，不过这卫小哥儿也算是苦尽甘来，我看霍家那小子是个能干的” “人是能干，不过你说也怪邪门，那霍老三你看我，我就觉得凉飕飕的，这上过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我也是” 这样的议论声从卫云定亲那日就有，他一开始也有类似的担忧，但是现在都烟消云散了。 霍成或许脾气不太好，看着凶，却是难得的一个好男人，自己能嫁给他，也是因祸得福得了桩好姻缘。 因此，村里的议论声他虽然清楚，却从来没在意过，比起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卫小弟一见他的身影，远远的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等兄弟俩牵着手一块过来，顾大娘就忍不住道“我看你下次进城把他也带上吧，可怜的，一会儿一问你啥时候回来，没个消停。” 卫云笑笑，摸摸卫小弟的脑袋道“等念了书就好了。” 他想了想，把答应韩平戈的事儿跟顾大娘说了，末了才道“大娘，韩公子要的东西不多，却也不算少，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我想着请您来家里帮帮我，我给您开工钱。” 这话一点也不虚，韩平戈要的是十一个人每天三顿饭菜的量。虽然都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但单靠他一个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顾大娘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痛快的应了下来“那成，明日卯时我一定过去。” 卫云这才高兴的带着卫小弟回了家，把东西放好之后卫云来不及休息，马不停蹄的又去了村长家。 今日韩平戈一说，卫云就瞬间想到了一个绝好的送货人选。 这差事不重，但把这么多东西送进城，单靠人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可对村长家来说，这件事儿却不算什么，盖因他家里有辆牛车。放在农忙时，这辆牛车是要经常被村里人借走的，但现在天气冷，牛车自然也就闲了下来。 这些东西对人来说很重，但对牛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村长家的人都随村长，仗义又热心，做事儿一点也不偷奸耍滑，把事情交给他们，卫云再放心不过了。 他们兄弟俩往日受他家帮助颇多，卫云一直都记在心里，如今有这样合适的机会，自然是要投桃报李一番的。 村长听他说完，吧嗒了一口烟管，问道“这人靠谱不”村里的汉子进城干一天短工也不过十几文，只是送个饭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有二十文，也不怪他起疑心。 “该是没问题的。”卫云说，“他头前来过咱们村，去丑哥儿家定了些木工，钱给的也很爽利。而且他已经付了我不少定金，应该是没问题的。” “成”村长答应道，“你们兄弟是个知道感恩的，既然你们看得起我老头子，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这桩大事一解决，卫云的心情顿时松快不少，暗自盘算了一下要做的菜，一到家就开始忙碌起来。 韩平戈要的发糕多，家里的红枣不太够，卫云就打算去丑哥儿家和霍家买一点。李家村大部分人家都有枣树，山里的红枣也挺多，各家各户家里这玩意都不太缺。 也就是卫家，自家没有枣树，当家的又天天疲于生计，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只备了一点自己吃。 可惜没等他出门，霍成就带着几颗鸭蛋上门来了。 卫云今日进城做买卖是跟他说过的，霍成虽然没插手，但心里还是很惦记的。生怕小夫郎在城里遇到什么委屈，一听说人回来，就想去看看。 左右他俩已经定了亲，又都是在院子里说话，大门敞开着，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恰好今日捡了几只野鸭蛋，送来给他尝个鲜。 他们这里养鸭子的人很少，附近虽然有河，但到底不如养鸡方便，每日随手喂一把就成，不用特意像放羊一样照看，出的蛋也多。 因此这两只鸭蛋着实让卫云挺开心。卫母有一手腌咸鸭蛋的好手艺，腌出来的鸭蛋蛋黄富得流油，是上好的美味。 卫云心里高兴，望着霍成的眼神也说不出的温柔，“我正想说去你家呢。” 霍成挑眉，对小夫郎的眼神很是受用，“怎么了” “你还记得上次来我家买饼的少爷吗”卫云说，“我今日在城里又遇见他了，他是南方人，吃不惯北地的食物，恰好我会做一点南方的食物，他就跟我定了一些吃食。” “做发糕要用红枣，但家里的红枣不太够，我就想去你家买点，还没出门，你就来了。” “一点枣子而已，说什么买不买的。”霍家院子里那棵枣树年纪很大了，是霍家祖上迁过来时专门移过来的。这会儿虽然没有以前结的果子多，但年年也是吃不完的。 卫云笑了笑，心情极好的弯着眼睛道“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而且这本来就是做买卖的事儿，总得算得清楚才行，不然我把价格定低了，亏了怎么办”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语气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亲昵，浑身都洋溢着开心的味道，看的霍成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都听你的。” 卫云莫名的从这几个字里听出了一股宠溺的味道，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帮我把这些枣子的核去了。” 霍成顺从的接过他递过来的剪刀，窝在板凳上老老实实剪起了干枣。 小夫郎现在都能这么顺手的使唤他了，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好事儿。 第二日一大早，卯时还未到，卫家的门就被拍响了，卫云打开门一看，果然是顾大娘。 卫家的小院里弥漫着一股甜香，顾大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这是来晚了” 卫云连忙摇头“哪有，我这也是刚起来。”发糕是昨天霍成做的面糊，他力气大，打出来面糊又细又好。 顾大娘也不跟他多掰扯，麻利的洗了手开始帮忙，一边做一边道 “我原本想着昨天后晌过来的，谁想到你鸿志哥回来了，兵荒马乱的忙了一下午，也没顾得上来。” “鸿志哥回来了”卫云惊喜不已，顾鸿志是顾大娘唯一的儿子，之前跟着跑商一直没回来，顾大娘都念叨好些时候了。 “回来了”一说起儿子，顾大娘就止不住笑，“别的没啥，就是瘦了不少，他这趟赚了不少，最近这两年就不打算再去了，安安心心把婚事办了，给我们老两口养老。” “那感情好，我就说鸿志哥最是孝顺了”卫云也为顾大娘高兴，顾大娘本来就不同意鸿志哥跑商，这下可算心安了。 听见卫云夸自家儿子，顾大娘哪有不开心的，一早上手上虽然不停忙活，心里却是开心的不行，干劲十足。 需要的东西虽然多，但俩人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枯燥，而且大部分的准备工作昨天霍成都做完了。 况且昨天霍成还专门在卫家院子里垒了个灶台，两个灶台放在一起，速度就更快了。因此，半个多时辰之后，所有的东西就都做的差不多了。 几乎在他们完成的同时，卫家的大门再一次被拍响了，卫云出去一看，是村长的大儿子李文，文叔。 “文叔”卫云连忙打招呼。 李文摸摸脑袋，笑眯眯的问道“都做好了吗” 卫云点头，几个人合力把东西搬到了牛车上。 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李文道“卫小哥儿你放心，这牛早上好好喂了一场，保管一点不差的准时给你送到了。” “您办事，我没有不放心的。” “那成，你们都回去吧。”他说完，转身架着牛车就走了。 卫云望着渐渐消失在晨曦里的牛车，心里说不出的忐忑，也不知道这头一回，韩平戈会不会满意。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9章 第29章（捉虫） 韩平戈自然是满意的，卫母本就是南方人，乡味难改，虽然北地的食物做起来也不含糊，但她的口味还是更偏向南方，平日里也会做些南地的食物。卫云耳濡目染之下，做出来的菜比起正统的北方食物来讲已经算是非常合胃口了。 虽然跟府里的厨娘不能比，但他们被北地浓厚的风味折磨了这么长时间，骤然遇到熟悉的南方口味，一个个喜不自禁，抗议多日的肠胃也变得舒服起来。 特别是韩平戟，他从小是被教养着长大的，从没受过这样的苦，眼瞅着全家的宝贝蛋瘦的下巴都尖了，韩平戈也是愁得不行。 最多半个月，大哥也要过来了，若是被大哥看到小弟这样子，少不了一顿打。 好在卫小哥儿送来的饭菜还算可口，韩平戈今日比在家时都要吃得多，就算厨娘十天半个月的还没好，掉下去的肉也能养回来一些，好歹能让大哥下手轻些。 他心里满意，和卫云的合作也就越发的大方起来，不仅变成了每日一结账，价格也比之前说的明显要高。 白花花的银子拿在手里，卫云哪有不用心的，韩平戈给的价格实惠，卫云也投桃报李，做的越发用心起来。 家里的食材不够，卫云就悄悄的跟交好的人家收了些，这些人家都不是碎嘴的，何况这样的好事若是传出去被别人知道了，都是一个村子的，卫云还能收这家的不收那家的 若是换成别人，或许还行，但是卫云毕竟是个小哥儿，父母双亡还不是李家村原住户，村人真要开了口，他怕是没有回绝的余地。 因此这几家都不约而同瞒下了这件事儿，加上卫云跟韩平戈拢共就做了六七日的生意，这件事村里人是一概不知。就连霍婶子也不清楚。 霍成虽然天天去给卫云帮忙，甚至家里的红枣也拿了不少过来，但是却一点也没跟霍婶子说。以他娘的性格，前脚自己跟她说了，后脚她娘就能出去宣扬的全村都知道。 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 而且红枣这玩意本来也不是常用品，霍婶子又是个不爱吃红枣的，是以一直到买卖做完，霍成把卫云给的钱放到霍婶子面前，她才知道发生过什么。 儿子刻意瞒着他，说不伤心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性子，加上黄澄澄的铜板叮叮咣咣的摆了一堆，那点子火气也灭的差不多了。 只是总归有些意难平，嘀咕道“这还没进门呢，就跟防贼一样防着我” “娘”霍成有些生气，“是我不跟您说的，您扯他干啥” 霍婶子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不说话了。 霍成见她这样子，叹了口气，缓了口气“娘，这生意也是他运气好碰上的，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哪还有他做的道理。况且他老早就跟我说了，是我一直没跟您说，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前几天偷偷去过二哥那。” 霍婶子一惊，着急忙慌的解释道“我，我就是，我就是想狗蛋他们了” “我没说您做错了。”霍成说，“二哥和二嫂做了混事，跟孩子却没关系，狗蛋他们又是您一手带大的，您想了，去看看也无可厚非。但二哥和二嫂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前脚告诉你，后脚您就能被哄得说个一干二净。以他们俩的行事人品，不掺和一脚是绝不会罢休的。” 霍婶子的嘴巴蠕动了两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霍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是什么性格她又怎么会不清楚。老二这几年桩桩件件办的都是戳人肺管子的事儿，都已经扯破皮分家分了一干二净了，霍成是绝不会允许自家再跟那头扯上关系的。 “您以后要是想看孙子了，就去看，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但只一点，我不管他俩哄着您答应了什么，您手里的东西我管不着，可他们要是想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霍婶子瞅着他出去的背影，忍不住懊恼，都怪他这张嘴，本来是件好事儿，怎么一来二去就变成这样了 经过这一遭，霍成原本算好的心情坏了个彻底，好像回到了刚回家那会儿。 他那时刚从战场上回来没多久，戾气很重，一点小事儿都会勾起杀意。但无论如何，从战场上踏着尸山血海活着回来都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霍成离家虽然包含了种种算计和无奈，也让他对二哥失望不已，但在心里他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的。 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对他最为疼爱的大哥死了，二哥和二嫂当家，霸占了大哥挣下来的一切东西，却容不下他的孩子。桐哥儿每天战战兢兢像根杂草一样艰难的活着，就连他娘，也在这个家里没有任何话语权。 而从他回家的那一刻起，这两口子就没有消停过，原本他们还打算讨好一下自己，为的是他手里那十两抚恤银。可惜他回来第二天，就故意请了郎中上门医治，一听说这腿治不好还需要花费许多银子养着，两口子就彻底撕破了脸皮，天天在家里指桑骂槐。 霍成那时候好几次都想拿刀将那虚伪的两口子一刀砍了，却硬生生忍了下来，为了这样的人渣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这种蠢事，他已经干过一次了，绝不会干第二次。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两个人的无耻了，就连上一次霍江站在他面前都觉得意兴阑珊，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今日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霍婶子偷偷去看狗蛋他们这事儿。 霍成很清楚，做下错事的是霍江两口子，跟两个孩子没有丝毫关系，霍婶子想孙子去看看无可厚非。可心里却又有些不舒服，有霍江两口子这样精于算计自私自利的人，那两个孩子真的能成为一个好人吗，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桐哥儿应该享有的一切都被剥夺并且用在了这两个孩子身上，他们真的无辜吗 并不是的，霍成冷漠的想，迁怒也好偏见也好，他其实从内心已经不愿意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了。 “你不是才走吗忘了什么事吗”卫云有些奇怪，这人刚刚才走没多久，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还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开心的氛围。 霍成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不知道怎么走到卫家来了。 “没事。”他笑笑，看着院子里摆了一地的东西，问道“这是要干啥” 卫云“这两天家里的咸菜和泡菜都耗得差不多了，再积点，不然再过几天下了雪，就没菜吃了。” 霍成随意的点点头。 卫云看的出来他情绪很低落，但也没问，只是道“你今日可有事若是没事儿等会帮我干活，要做够一个冬天吃的小菜呢。而且今年我打算多熏点腊肉，我一个人可干不完。” 其实是行的，只是做起来慢一些累一些，他原本是想着霍成这几日天天来自家帮忙，怕霍婶子不开心，就没打算让他过来。可现在这人自己送上了门，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卫云觉得自己嘴笨，也不会安慰人，干脆支使人干活好了。手上忙起来，也就没工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天气正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院子里摆满了各色蔬菜，鼻尖还能闻到调料的香气，安逸又静谧。 霍成烦躁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发糕还卖吗”霍成问。 卫云笑着道“卖，还跟这几次一样，挺省心的。” 之前忙着韩平戈的事情，卫云就没去城里卖糕，倒是顾鸿志知道以后主动提出自己去卖，卖的的利润卫云要七他要三。卫云一开始不同意，觉得这个分成太高了。 顾大娘对他们兄弟俩这么大的恩情暂且不算，糕是顾鸿志卖的，力都是人家出的，自己反而拿了大头，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俩人推来推去，最后总算是说住了对半分，虽然可能没有以前挣得多，但是省心又省力不说，卫云还能琢磨做点其他的东西丰富一下卖的种类。 这人也真是不禁念叨，两人正说着，顾鸿志就背着空背篓进了卫家门“做咸菜啊”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递给卫云“这是今天的钱。”每次卖回来的钱都是放在卫云这里的，等到月底扣除卫云做糕用的东西的成本，剩下的他俩再分。 “我看今天回来的有些晚，是不是不太好卖啊最近”卫云有些忧心。 顾鸿志接过霍成递过来的碗，痛快的喝了一碗热水，抹抹嘴道“没有，挺好卖的，今儿是有个老主顾说好了让我给他留了两块，临时有事出门去了，我等了一会儿。不过” 他抓抓脑袋，咧着嘴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今天在城里遇到了霍二哥，他好像知道这糕是云哥儿做的了。” 他话没说完，但霍成两个都听出了他的意思。 霍成的心情这次并没有因此变化，只是平静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没事儿，他们若是真上门，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再怎么说，他手里可是还握着这两口子的命脉呢。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