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帝》 第1章 被立为太子 宫道上有一小宦官在风雪中飞奔,行至长信宫,方停下来。 长信宫宫门处的一看守宦官,观他身上的服饰,便知这小宦官是在宣室殿值守的,未等那个小宦官开口,便开口道“随咱家进去吧。” 长信殿里,一个身着紫衫玉带,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瘦弱少年正跪坐在案前,一笔一画的临摹字帖。 少年抬头看了一眼正立于窗前的人,那人好像正透过窗户欣赏殿外那片傲然屹立于风雪中、当猎猎寒风侵袭时仍散发出勃勃生机的梅林。 那人眉毛微蹙,不知是不是真的在看美景,还是在想一些烦心事。 正在少年收回视线,准备继续练字临摹的时候,就听到有人疾步走至门外的声音。 然后就听见内侍在门外喊道“启禀太后娘娘,宣室殿的人来了。” 看景却深思的那个人微叹口气,抬手对一旁侍奉的宫人示意,然后就有人把从宣室殿来的小宦官带了进来。 “启禀太后娘娘,陛下他,他,那个,欲立贵妃养子,”小宦官咽了好几口吐沫,始终没有勇气把那几个字说出口,他轻抬头,只看到立于窗前人绣着金凤的衣摆,就又连忙垂下头,终是不敢直视太后娘娘的凤颜。 明明那个人收敛了一身的威仪,目光平和,无一丝波澜,可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气势,还是让这个平时只在宣室殿殿外侍奉的小宦官,心惧的说不完整话。 小宦官急的满头是汗,他能感觉到太后娘娘平和、不急不躁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这殿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大多数的目光都是带着焦急的,它们催促着这个小宦官赶紧把没说完的话说出来。 虽然那些人已经从他说出来的话和他此时瑟瑟发抖的神态中,推测出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但那些目光依旧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与催促,像是已经知道了死期,不过还是想从大夫嘴里听到,以来印证,甚至期望答案其实和他们想的不一样。 注意到殿内有一个像是忍不住想要开口训斥、催促那个小宦官的宫人,太后便看着那个宫人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然后就对着忐忑不安正跪在地上的小宦官道“我已知你的意思。” 快要被自己蠢死的小宦官感激的重重地磕了个头,方退出殿去。 练字的少年已经将毛笔搁置在案前,他紧绷着小脸,双手置于膝上,有些不安地看向太后,像是在寻求安慰的幼崽。 太后走到少年身旁,轻抚少年的脑袋,道“阿绵,别怕,有祖母在,没人能伤害到你。” “也不会让别人拿走属于你的东西。” 未几,凤辇就从长信宫出来,往宣室殿去了。 凤辇上那个坐在主位上的人手里正捧着一个光秃秃没什么雕刻物、看起来朴素无华的手炉。她轻轻抚过手炉底下雕刻的字,明明将视线放在了辇车外纷飞的大雪上,思绪却不知飘往了何处。 由于天寒地滑的缘故,宫人们不敢行走太快,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凤辇往宣室殿行去。 宣室殿里皇上正躺在成贵妃怀里,让她哄着自己喝药。 “吱呀”的一声,大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正咽药的皇上被吓得呛到。 一时间,咳嗽声在大殿里不停地响起。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把那张苍白病弱的脸都咳得红透了的皇上硬是提出一口气怒吼道:“哪个不要命的,不通报一声,就敢擅闯宣室殿的,给朕拉出去” 待抬头看到来人后,皇上吓了一大跳,他生生的将最后一个字吞到腹中,连忙从成贵妃的怀里坐了起来。 一旁的成贵妃见是太后来了,便缓缓地起身行礼,待她看到太后身后的人,就暗自恨恨地咬牙,可真是弄不死的低贱货。 太后冷冷地扫了一眼呆坐在床上的皇上,她的目光极快的从那个正行礼的人身上飘过,没人会在看到频频给自己孙子下毒的人时心里会不隔应。 要不是看在他确实有和自己长的相像的地方,太后一点也不想承认坐在床上的人是他儿子。 无能又懦弱、自私又愚蠢。 该坚持的事,没一个坚持下来,不应该做的事,倒是被人哄着常常做。 皇上脸上已经溢出了冷汗,虽不常见太后,可每每一见到她,他就忍不住想往后退,或许她从没有责怪过自己,可那隐隐含有失望的目光,才是让他无法承受的。 “阿娘。”终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唤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乞求的意味,皇上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在这个时候好好示弱,像幼儿时撒娇般的示弱。 终是自己的孩子,当看到他苍白瘦削的脸和眼中隐藏不住的乞求,太后也想好好的和他谈谈,可一想到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刚软下去的心就又硬了起来。 “我有些事想要和你谈谈,就让无关的人先退下去吧。”太后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皇上讪笑了两声,让一旁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将愤愤、怨毒的情绪流露在脸上的成贵妃先回自己的寝宫。 在成贵妃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少年感觉那一瞬间自己就好像被常年生活在阴湿井下的毒蛇盯住一般,他忍不住地往一旁的热源,即太后身上靠去。 像是察觉到少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太后伸出手握住了这小小少年的小手,还轻轻地捏了一下,像是要告诉他别怕,有我在。 少年那颗无序跳动的心,终是恢复到平稳跳动的状态。 不远处的皇上注意到她们之间的互动,本想说些什么,可终是叹了口气,好像不经意间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东西。 “咳。” “咳。” “咳咳。”的声音将那两个正进行无声交流人的视线引了去。 看了一眼咳得满脸通红的人后,太后就嘱咐从长兴宫跟来的宫人把少年带到宣室殿侧殿去。 不知道太后和皇上最后都说了些什么,等她们回到长信宫不久,就有一道圣旨送了过来。 前来宣旨大宦官的声音在长信宫里响起:皇长子秦祁安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孝惟德本、周於百行、仁为重任、以安万物、可以为皇太子。 不管前朝的官员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反正月明殿里的成贵妃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摔了不少的东西,听说还跑到宣室殿里闹了一场。 最后是皇上又赏赐了她不少的珍玩和前些日子送上来的贡品,才哄的她不再继续折腾下去。 虽明面上成贵妃不再有什么动作,可私底下又开始不停的作妖。 为了不让气得发狂,变得不可理智的成贵妃没事找事,秦祁安自那道圣旨宣布以后,若是没事便在长信宫里呆着,安静的读书练字,哪也不去。 长信宫的侍卫巡逻越发的勤,也越发的严格,出行的宫人都小心翼翼的,以免被当成刺客抓了去。 长信宫里膳食的检查又多了好几道程序,要不是有人注意着用热水温着膳食,估计太后和秦祁安只能在寒冷的冬日,吃凉凉的食物。 好些日子过去,皇上的病也没减轻的样子,反而越发的重了。 眼看立太子仪式的日子就要到了,皇上的病情却突然加重,本来他就已经下不了床了,这下更是连坐都坐不起来了,只能在床上躺着。 秦祁安抿着小嘴看帮自己整理斗篷的太后,此时他的小脸半藏于狐毛中,看起来很是可爱,只见他扭扭捏捏了好一会,才小声问道“祖母,我能不去吗” 太后看着这样可爱又别扭的秦祁安,突然就笑了,她温柔地捏了捏秦祁安那张不情不愿的小脸,她摇了摇头,有几分无奈的道“祖母知道你不喜欢你父亲,甚至有些怨恨他,可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你父亲,你身为太子,不去皇上跟前侍疾,于礼法不符,小心会有御史参你。” 秦祁安低垂着头,小声的说“我,我,可是我没见过阿爹几面,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更何况那个整天想着怎么弄死我的女人,她说不定现在也在宣室殿里待着呢。 太后摸了摸秦祁安的脑袋,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突然冒出了凉凉的悲哀之意,不知道是为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怎么和父亲接触的孩子,还是为那个躺在病床上恐怕已时日无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孩子,却从未尽过为父之责的人悲哀。 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去亲近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长辈,这还真是为难一个十岁的孩子。 秦祁安身旁一直跟随侍奉的宫女和宦官在听到他说出这样的句话时,就纷纷在心里为自家太子捏了一把汗,可他们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捂住太子的嘴巴。 在别人面前对她儿子各种不满和讨厌,真的没问题吗你看太后娘娘刚刚还温柔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太后拍了拍秦祁安的肩膀,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孩子,你将来是要坐皇帝的,就当这件事是对你的考验。” 秦祁安想了想太后说的话,那张快要皱到一起的小脸,慢慢有了庄重之色,他握了握小拳头,他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只有当了皇帝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如果这一件小事都做不了,还怎么当皇帝,怎么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看着秦祁安坚定地往前走的背影,太后仿佛从中看到了另一个人,当年也是这样的,只是物是人非,当年的那个人早不知道在哪里迷了路,再也没有回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章 圣前侍疾 出乎秦祁安意料的是等他到了宣室殿,并没有看到成贵妃的身影。他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只和一个没有多少感情的父亲在一起待着,总比和这样的父亲再加上一个总想用各种方法弄死自己的人待在一起好多了。 见秦祁安来了,躺在病床上的皇上就示意一旁侍奉的宫人扶着他坐起来。 为了让皇上坐的舒服些,那些宫人还在皇上的身后塞了好几个枕头。 皇上默默地观察这张长得和自己有些许相似的脸,他觉得尤其是这孩子的眉眼处,那几乎是仿着自己的眉眼处长得。 他那还未长开的桃花眼,在注视他人时,已经隐隐含着深情。 他脸上好像还有小酒窝,就算是害羞的抿着嘴,小酒窝也会陷下去,好像他正抿嘴浅笑。 皇上盯着秦祁安看了好长的时间,看得秦祁安都认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不对劲的地方,他才开口,仅仅说了两个字“来了。” 虽是平淡的语气,可若是在宣室殿侍奉了许久的宫人和内侍,他们都能从中察觉出皇上这句话中有掩饰不住的高兴,可见皇上对小殿下的到来还是挺欢喜的。 毕竟是亲生子,自有血缘上天然的亲近,那些已经在宣室殿里侍奉许久的宫人和内侍在心里如此想。 不过也有宫人和内侍认为皇上会有如此的改变,应该和上次太后和皇上的交谈有关。 毕竟自那以后,皇上便比以往更关注他唯一的子嗣了,这倒不是说他以前有多关注这个小殿下,以前的皇上也只是偶尔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孩子,然后就随口问几句这孩子的近况,否则他也不会不知道他这个唯一的孩子曾有好几次要接触到死亡。 但是现在,皇上至少每天都会问一下秦祁安的情况。 由于秦祁安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发觉不出这简单的两个字里会暗含着皇上的欢喜。 不知怎么接话的秦祁安只好先回了一句“来了。”而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阿爹,现在感觉怎么样。” 看着秦祁安关切的神情,皇上心里涌起一股暖意,不知是不是他真的老了,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日了,所以人就变得脆弱了,才会在听到来自自己唯一孩子关切的话后,眼角竟不知不觉的湿润了。 皇上唤秦祁安走到床前,然后拉着他的手,感叹地说道“阿绵,朕的孩子,都这么大了,懂得关心长辈了,朕甚是欣慰。” 秦祁安突然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小名的。 想到给自己起这个小名的人,秦祁安眼里有一丝黯然划过,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皇上没有察觉到秦祁安那一瞬间的愣神和黯然,他看着瘦瘦弱弱,明明已经十岁,但却如七八岁孩童身姿的孩子,那缺席多年的父爱突然就蹦了出来,惹的他越看这孩子,就愈发心酸。 想到这孩子幼年失恃,想到这孩子年纪轻轻竟陆陆续续得了好几场大病,几乎就是在病床上长大的,听说也就是近半年才没在病床上待着。 再想想自己才在病床上待这么几天,就觉得这是无法忍受的痛苦和折磨。 因生病许久而变得脆弱的皇上几乎就要为这孩子悲惨的往事掉上几滴心酸泪,可一想到自己是九五之尊,不能轻易落泪,以免损害他的威严,于是就又将那几滴将要坠落的泪生生地逼了回去。 只是皇上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以为的那几场大病,其实都和他宠爱的成贵妃有关。 毕竟当时的皇上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孩子,就算有确切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估计他也会认为其他人在欺骗他。 就算他也相信这是真的,也不会真的因此对成贵妃怎么样,毕竟一个是他宠爱多年的妃子,一个是出生了好几年才被人知道的孩子,而他那时还年轻,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何必为了一个孩子,折损一个自己喜欢多年的妃子。 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这个脾性,太后才会懒得和他说这些,以免给自己找不痛快。 也是因为知道他是这样的,成贵妃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对付秦祁安,一次害不死,那就多害几次,反正在这皇宫里她被她弄死的、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的孩子多了去了。 也是因为成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在皇上的认知里,自己这可怜的孩子是因为一直生病才一直待在病榻上的。 确实是可怜的孩子,估计之前秦祁安要是在各种暗杀中真的不小心死了,他亲爹还以为他是病死的。 幸好皇上没有把他认为这孩子因生病所以常年待在病床上的话说出来,否则秦祁安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不用秦祁安担心因为不熟,所以可能会冷场的问题。 因为皇上拉着他的手,一副像是要把这几年没说过的话都说一遍的架势。皇上如此热情的举动,让秦祁安有些不自在,可他还是不得不硬着皮头,听已经陷入自我感动中的皇上说那些好像真的很感人肺腑的话。 站在一旁,自皇上登基后就跟在他身边侍奉的大内总管,在看到皇上上演的这出父子情深的戏码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幕尴尬的,连他都快看不下去了。 见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他掩住心里的不屑,甩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拂尘,然后俯身提醒道“皇上,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需要老奴准备太子殿下的晚膳吗” 正陷入自我感动之中无法自拔的皇上,因为被人打断了思绪,所以十分不满,于是他就狠狠地瞪了大内总管一眼,等看到大内总管脸上浮现出惧意后,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下去准备。 大内总管嘴角微抽,他低垂着头退出宣室殿,安排御膳去了。 说到吃饭,秦祁安低头看了一眼系在腰间的玉佩,因今晚不能陪着祖母用晚膳,而隐隐有些失望。 收好那些失望的情绪,秦祁安才抬起头,让自己恢复到听话懂事的好孩子状态。 等晚膳被人抬过来,就有宫人和内侍扶着皇上到用膳的榻上坐下。 用晚膳时,皇上夹过哪道菜,秦祁安才会把筷子伸到哪道菜上。 在皇上看来就是这孩子听话懂事,每一道菜都等自己先尝过后,才会动筷子。 而在一旁站着等着随时被召唤的大内总管看来,太子殿下可真是够谨慎的,居然让这些已经被人试过、绝对没有毒的御膳,让皇上再帮他试一遍。 用过晚膳,皇上渐渐露出疲态,见此,秦祁安犹豫着要不要告退,毕竟皇上还是一副没说尽兴的样子。 秦祁安随意地往一旁看了一眼,就看到大内总管给自己使得眼神和小动作,待明白什么意思后,他便俯首道“儿已在阿爹这里叨唠许久,虽不舍阿爹的教诲,但天色已晚,不忍耽误阿爹就寝。” 皇上忍住自己想要打哈欠的冲动,挥挥手道“还是我儿孝顺,你先回去,等来日咱们再接着聊。” 秦祁安俯首行了礼,这才离去。 刚出宣室殿,就有宫人拿着斗篷披在秦祁安身上。 秦祁安抬头看那宫人,见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系上斗篷,时刻留意着不让自己冷冰冰的手碰到秦祁安脖颈上的皮肤。 待那个宫人系好斗篷,手即将拿开时,秦祁安伸出小手抓住了那双冻得冰冷的手。 他捧着那双手冰冷的手,眼睛红红的,声音闷闷的,他小声地说“让你久等了。” 那宫人看了一眼宣室殿外侍奉的宫人和宦官,见没有人把视线放在这边,心里才松了口气,她在抽出自己手之前,捏了捏秦祁安的小手,小声地说“阿绵都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不能这么轻易的哭鼻子。” 秦祁安闷闷地“嗯”了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她扯出了抹笑,在看到她回复的笑容后,就在心里暗暗下一个决定以后要对阿秋更好些。 见这么长时间,秦祁安都没回来,长信宫宫里的宫人温雨再次向一旁侍奉的小宦官问时辰。 温雨在太后未出嫁前就已经跟在她身边了,她也算是看着秦祁安长大的,所以见秦祁安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在太后着急前,她就已经急的团团转了。 再想想以往秦祁安被人害的那些经历,温雨的整颗心就像是在热锅里煮着一样,不得安稳。 太后拿起案上的茶盏,默默地饮茶,她虽什么也没说,也没问,可她的双眼睛却是一直望着长信殿殿门的方向。 当有人通报太子殿下回来了,太后这才将目光放回手中的书卷上,那颗因温雨急躁乱转惹得悬起来的心,这时才落回原处。 秦祁安踏过长信宫宫门时,就看到主殿里的灯光还亮着,廊道里还有烛火跳动的光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家这个字隐隐在他心里有了定义,虽然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可就觉得在这寒风四溢、大雪纷飞的夜晚有股从心脏处溢出来的温暖,慢慢地蔓延到全身,将他包裹。 刚一脚迈进长信殿,就有宫人把热乎乎的茶端到他的面前。秦祁安轻啜了一口热茶,一股热意顺着食道扩散到全身。 他一抬头就看见那个脸上始终挂着温润尔雅般的笑容,如梅一般傲然、坚韧的人正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笑容就这样像即将绽开的花一点一点的在秦祁安脸上绽放,这一刻,仿佛一切困难、险境都是浮云。 不知怎么的,秦祁安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女人,她也常常这样眼含笑意和宠溺温柔地注视着自己,也会用她温暖的怀抱抱着不开心的自己。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3章 皇上病重 本来因为陪着某人演戏而郁闷了一下午的秦祁安,一步,两步,跑到那个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人身旁,待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向她索要要抱抱,他的脸瞬间红透,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让大人抱自己,正当秦祁安想要退后一步,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时,就被人抱进了怀里。 太后伸手摸了摸怀里已经窘迫到脸红的小人儿的脑袋,她似笑非笑,带着打趣的意味说道“小阿绵,是不是委屈坏了。” 因为两人都是跪坐在榻上,所以秦祁安在被太后抱进怀里后,就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太后的肩上。在听到太后打趣自己的话后,秦祁安就抵着她的脖颈摇了摇头,然后似感叹般说道“也不是多委屈,就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仔细想想感觉还挺可笑的。” 说完,秦祁安突然就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因为秦祁安想到他和皇上,一个是她的孙辈,另一个是她的孩子,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这样的糟糕,这该多让太后伤心啊。 想了想,秦祁安趴在太后的耳边轻声地说“我以后会对他再敬重一些,毕竟他是您的儿子。”说完后他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太后的脸颊。 太后对于秦祁安的贴心,很是欢喜,却又不想秦祁安委屈他自己。 太后捏了捏秦祁安的小脸,轻笑道“他是叫我阿娘,可你这傻孩子,不还是叫我祖母吗你不需要为了我,而委屈你自己,否则祖母会心疼的,你阿爹他做了那么多的糊涂事,这些糊涂事所造成的恶果也是他应该尝的。” 待秦祁安从太后怀里退了出来,就把他今日在宣室殿遇到的一切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最后还不忘把大内总管主动给他提醒的事告诉太后。 太后对于自己儿子今日下午做的那些事,也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大概也只能用哭笑不得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 这时候跑过来亲近孩子,和孩子上演相亲相爱的戏码,除了能满足他自己,还能带来些什么。 真的以为这样做,就能把这些年因为漠视而给孩子带来的伤害都抹去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到底是精明,还是愚蠢。 温雨听完太子殿下的讲述后,就在心里吐槽“要不是她们太子殿下福大命大,都不知道在阎王殿走了几遭了,哪还能让皇上在今日好一番卖弄”。 大内总管为什么突然示好,还是在皇上眼皮底下向太子殿下示好,这其实并不难理解,毕竟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若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皇上就是秦祁安,也就是当今圣上和成贵妃拎不清事儿,两个人在那里折腾、作妖罢了。 一个是皇上的亲子,一个是血缘上不知道和嫡脉隔了多远的宗室子。就算皇上想把皇位传给成贵妃的养子,也会百分之百的被朝臣们阻拦,先别说那些朝臣了,宗室里那些嫡脉的人也不会同意皇上这样做的,估计他们会首当其冲地跳出来反对。 毕竟对于宗室里属于嫡脉的人来说,自家孩子好歹还是嫡系的孩子,他们的孩子都没资格继承大秦的皇位,他们怎么可能会容忍让一个不知道远到哪里去了的宗室子当皇上。让他们这些嫡脉的子弟对庶出的子弟称臣叩首,开什么玩笑。 即使皇上肯不顾都城里宗室的反对,坚持让成贵妃的养子当接班人,他也要考虑修养生息多年、日益强大的藩王会不会同意让成贵妃的养子顺顺当当的坐上皇位。 所以说不管怎样,在明眼人的心里都已经认定大秦的下一任皇帝必是秦祁安。 兴许皇上对秦祁安的舐犊之情是一时兴起,自打那天以后,皇上虽然还会在秦祁安前去侍疾时拉着他说些什么,可却再也没有那天拉着人一直说的劲了,大多时候说了几句后,就会让秦祁安回去,不过这也兴许和皇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有关。 冬天的风,它带来的寒意是愈来愈浓,雪也是愈来愈大。自半夜开始下的雪,待天明推开门后,就能看到屋檐上已经积了两个半拳头那般厚度的雪了。 这日,秦祁安正准备去皇上面前侍疾,他连斗篷都已经系好了。 这时,一个跑得急匆匆的、晃晃荡荡的小宦官来了。在来的路上,小宦官顾不上自己摔了多少个跟头,摔了跟头后就连忙爬起来,接着往长信宫跑。 就在秦祁安将要出殿门时,那个小宦官顶着一张已经摔得鼻青脸肿的脸跑到了长信宫宫门口。 不幸的是那个小宦官在长信宫宫门口又滑了一跤,疼的他龇牙咧嘴地趴在长信宫宫门前。 有看守宫门的宦官从那个小宦官身上穿着的衣服,认出他是来自宣室殿的,就上前把那个正咬牙准备爬起来的小宦官扶了起来。 有人进去通报,有人赶紧扶着这个小宦官进去。从他那股不要命往前跑的架势来看,应该是有急事禀告。 踏出殿门口的秦祁安,看到了宫门口发生的事,他见有人扶着那个摔倒的小宦官进来了,就又转身回了长信殿。 小宦官刚被人扶着走到长信殿门口外的台阶下,不等有人通报,让他进到殿内禀事,就“扑通”一声跪下,他带着哭腔高呼“太后娘娘,陛下病情突然加重,昏迷前说想见您和太子殿下。” 在听到殿门外发生的动静时,太后心里就猜出了大概,皇上恐怕要不行了。其实她这些日子去看他时,就隐隐觉得她们之间的母子缘分,怕是要走到头了,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是无法避免的,她就认为自己能平淡地接受这件事,可当真听到时,她才知道什么是失子之痛。 确实是剜心挖骨。 就算这些年,她们母子之间除了那些必要的见面,彼此几乎没什么联系,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 她也曾对他的到来,像每一个母亲那样怀着深深地期望。 只是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秦祁安在听到那个小宦官说的话后,就下意识地往太后那里瞅了一眼,在看到她那终年挺直的腰背隐隐弯了一些时,他的心里就涌出了很多、很多的难过,想抱抱她,告诉她不要太难过,无论怎样,还有他。 相对于太后听到皇上病重昏迷的消息后,会有无法言说的悲伤,秦祁安心里其实只有一些感伤之情,对于为了皇上感到悲伤,他更担心太后因为太伤心而伤了自己的身子。 当意识到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秦祁安垂下了脑袋,自己这样想是不是很不孝,他怎么可以不为亲生父亲的病重而担忧。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秦祁安突然变得很颓丧,太后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压抑不住悲伤的声音仍是轻轻柔柔的,她说“乖,不要想太多,祖母和你一起去看看你阿爹。” 在那个小宦官进来后,长信宫的主事温雨就让人去准备太后的车辇了。 因为会和太后一起同去,秦祁安就没去坐自己的车辇,而是跟着太后一起上了她的车辇。 由于温雨安排的妥当,所以当她们刚一进车辇,就感受到一股暖意迎面而来,那自殿内出来后行至车辇处所沾染上的寒意,一点点散去。 秦祁安感觉今天的宣室殿比以往更加安静,更加让人觉得压抑。每一个宫人和内侍都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他们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紧绷的面容下,是他们唯恐皇上发生了什么不测后,自己被上位者迁怒的担忧。 秦祁安和太后进入宣室殿时,皇上还在昏迷中,他正闭着眼躺在床榻上,要不是缓慢的呼吸带动胸腹部产生了轻微起伏,或许就会被人错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已经失去生机的尸体。 宣室殿内除了成贵妃和满殿面面相觑的太医,还有一个人在。 那个人就是成贵妃从宗室里找的养子,现在是秦祁安名义上的兄长。 成贵妃的眼睛红红的,看得出来对于皇上突然加重的病情,她还是很难过的。 当成贵妃向太后行完礼后,就拉着她的养子从皇上身边退开,给太后和秦祁安让出位置。 当秦祁安的目光不经意间和成贵妃的目光对上时,发现她的目光曾有一瞬间躲闪。 在秦祁安疑惑地再次向她看去时,成贵妃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秦祁安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从太医那里了解皇上的病情。 满殿的太医都低垂着脑袋,他们拼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唯恐自己被叫过去询问,唯恐上位者在听到他们不喜欢的声音时,拿他们的生命撒气。 太后一直深居长信宫,而且不怎么管事,所以除了给太子诊治过的太医,还有每个月定时到长信宫请平安脉的太医,其他的太医并不怎么了解太后。 虽然他们也没听说过太后曾因为太子殿下的“病情”而为难过哪个太医,可毕竟这上面躺着的是一国之君,是太后的亲儿子,要是知道他们治不了皇上,太后只要用一句“庸医”就能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 刚刚成贵妃已经令人拖下去好几个太医了,再来几个上位者如她那般行事,估计太医署就要没人了。 站在一群太医前面的太医令忍住想抬衣袖擦一擦额角上冷汗的想法,他一而再的将自己的呼吸放轻,以求降低太后问他话的机率。毕竟他可不知道怎么告诉太后皇上不行了,该准备后事了。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傻傻的只埋头于医药里了,多学学那些朝臣如何说好场面话。 太后在来之前就预料到皇上此次病重,已无再好转的机会,可当看到这些太医因为皇上的病情而展现出来的畏畏缩缩的架势,本来还想问他们些什么,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秦祁安见那些太医在太后欲开口问皇上病情时集体抖了抖的样子,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祖母有那么吓人吗又不是成贵妃那种小家子气,一朝得势,就随意折腾下面的人,也不和成贵妃一样,因为手握别人的生死大权,就蔑视生命。 他祖母很温柔的好伐,他祖母对别人都很宽容的好伐。 但让他祖母温柔和宽容对待的前提是你没有伤害她认为重要的人。 温雨看到太后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她与太后对视了一眼,然后在太后的示意下,开口道“太医令,皇上现在怎么样了,何时能醒。” 太医令好想说皇上现在不怎么样了,他随时都能驾鹤西去,咱们赶紧给他准备后事吧。可是这不能说,说了,他就很可能要殉君了,他还年轻,他还想在太医署干个几十年,为秦国的医药事业发光发亮。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4章 隐帝崩,明帝登位 太医令左瞅右瞅,只觉得其他人正慢慢地往后挪,他在心里骂了那些人一句没骨气、没义气后,就咬紧牙关,挺直腰板,往前踏了一步,俯首拱手行礼,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他形势危急,要是”他猛吸一口气,眼睛闭了又睁开,缓缓道“要是,呃,好一些的情况就是若是在半个时辰内皇上还能醒来的话,还有机会交代一下遗言,差一点的情况就是若是到今日亥时皇上还未醒的话” 太医令话还没说完,他就被从一旁冲过来的成贵妃抓住了衣领。 太医令瞬间就像一只被掐住了命运咽喉的小鸡崽,不停地扑腾。 成贵妃目眦欲裂,她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抓着太医令的手微微颤抖,她不敢想皇上死后,自己会怎么样,失去皇上盛宠的她,该如何在宫中存活。 不想相信太医令所说的成贵妃,一边摇晃着太医令,一边吼道“你骗人,你,你就是个滥竽充数的骗子,皇家白养了你们这一群白痴,来人啊,把这个庸医拉下去。” 可惜太医令在太医署呆了二十几年,就连当年先帝那个表面充作君子、风度翩翩,认为自已是明君,实际是个极其自负、自私自利的人,在听到他不喜欢的话时,也从未将他当作小鸡崽一样当众提起来,先皇只会拿手边的东西砸他们,说不上他和成贵妃的行为哪个好,可先帝那样好歹还能给彼此一个体面。 不停扑腾的太医令只觉得自己应该长高点,这样成贵妃怎么也不能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 这个怪力女成贵妃,都不知道给老人家留点颜面吗 秦祁安被成贵妃这无理取闹的行为给惊住,他差点表情失控,只得极力绷紧自己的小脸,不让自己因为吃惊而无意间表现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生死有命,大夫又不是神仙,而且若是有一丝希望的话,太医令也不敢放弃医治皇上啊,成贵妃这种自欺欺人,不愿相信事实的行为,除了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到别人身上,将太医令当作自己坏情绪的替罪羊,对皇上的病情没任何帮助。 太后也被成贵妃这出乎意料的操作给雷到了,都顾不上为听到这个消息而伤心了,她扶额长叹一声,然后命人赶紧拉开成贵妃和太医令。 好不容易从魔爪里逃脱的太医令老泪横流,想他活到这个年龄,可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熬过了喜怒无常的先皇,如今还要被他儿媳妇如此对待,要不是不可以辞官,他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这不是一个大夫应该承受的啊。 待这场闹剧结束,成贵妃也被宣室殿的宫人拉住。在太后要开口训斥成贵妃时,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皇上突然睁开了眼睛。 皇上眼睛直直地望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后冰冷冷地扫了一眼见皇上醒来后就要扑上去的成贵妃。 温雨在心里吐槽成贵妃你就不怕脆弱到奄奄一息的皇上被你这么一扑,给直接扑到阎王殿去。 成贵妃见太后脸色不是很好,才想到自己的行为很是失礼,这才生生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激动。 太后伸手在皇上眼前拂过,见皇上的眼睛慢慢聚焦,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吩咐大内总管去把重臣和一些重要的宗室叫过来。 大内总管领了太后的懿旨后,就连忙退了出去。他一出宣室殿,就开始马不停歇地安排小宦官们出宫去通知各个王公大臣,还遣了一批小宦官去通知后宫各妃嫔。 见该安排人去的地方都已经安排上人了,大内总管这才停下来擦了擦额角流出的汗。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大秦的天该变了。 大内总管望向宫门外的眼里流出一丝迷茫,他自皇上当上太子后就跟在他身边伺候,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但这感情还抵不上他对未来的担忧。 眼看就要有新帝登基了,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新帝对他的印象如何,也不知道上次的示好,有没有被他记着。 其实他也不奢求还能继续当这个大内总管,跟在新帝身边伺候。 毕竟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撞枪头上,好一点,也就是被训斥一顿,差一点,就脑袋搬家。 过了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日子,他过够了。 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在这宫中安享晚年。 或许在某些希望搬弄朝政的宦官眼里,自己就不算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好宦官吧。 得到消息的王公大臣陆陆续续地往皇宫里的宣室殿赶去。 站在宣室殿殿门口的大内总管,他看着一个个急匆匆赶过来的王公大臣,在心里感叹道:这个场面有多久没出现过了。 先进入宣室殿的那群臣子,皆默然无语,低垂着头,在殿内找到自己该站的地方后,就安静的像一个木偶一样站在那里。 后面来的人,见殿内已经来了这么多人,就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们动作轻轻的,却又迅速地挪到自己该站的地方。 等该来的人都来了,皇上也缓了过来。 回过神的皇上看着满殿的王公大臣,起初还很迷茫,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自己没有下旨的情况下进宫。 他转动着眼睛将大殿里的人看了一遍,只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 上一次见这种场面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只是那时的自己在一旁站着,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 他知道了,或许自己这次真的没时间了。这么多人来宣室殿,应该是为了听自己最后的遗言。 他觉得很累,却没有即将要解脱的感觉。 皇上在看完所有人后,就将视线停在了秦祁安的身上,到这时,他才深深地体会到这个孩子对于自己的意义,就算自己死了,还有人延续着自己的生命,看以后的风景,看日升日落,看春来秋去。 想到自己刚刚在心里做的决定,他也觉得自己很无耻,可最后还是坚持了那个决定。 终是他没尽到为父的责任,其实再多一次,也没差了吧。 终将会恨他,多一点,也就这样了。 其实也没什么遗言好交代的,就是说一说在他死后,谁来当这个皇上。 不出王公大臣的意料,皇太子秦祁安继大任,登位。 成贵妃在后宫里经营这么多年,终是没抢到那个位子,颇有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 她只恨没有弄死那个孩子。 交代完一切后,皇上又把目光放在了秦祁安身上,注视了他好一会,才扯开嗓子说话。 估计是在病床上躺久了,也可能是因为之前说了很多话,累着嗓子了,皇上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 他的声音就和谁慢慢地推开腐朽的铁门所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难听又让人厌恶。 他说:“秦祁安,朕要你发誓,往后视成贵妃如亲母长辈,朕不求你在她身边侍奉,只是希望,若是,若是将来她犯了错,你,你,你也要原谅她。” 皇上的这句话说出后,整个宣室殿都变得异常的安静。 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皇上在搞哪一出。 却又觉得这一幕好熟悉。 好像谁曾经也做过类似的事。 在临终时让别人立一个奇奇怪怪的誓言。 在太医令的带领下,变得很单纯的太医们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外臣们或许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可是知道成贵妃和太子殿下之间有多大的仇恨。 那可是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皇上这可是给成贵妃一道免死金牌,却把太子殿下推到了火堆里。 别人可以用各种办法害你,你却只能防守,不能出击。 这也太那个啥了,皇上,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站在一旁的大内总管,他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可心里却在暗暗嘲讽:皇上这莫不是想在死前再恶心一把自己的孩子,你就不怕以后没人祭拜你。 成贵妃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庆幸。皇上知道了那件事,却还愿意保自己。 秦祁安楞在那里,迟迟不回应。 明明在这大雪纷飞的时节,宣室殿内依旧如春天一般温暖,可秦祁安却觉得很冷,很冷,仿佛自己被脱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面。 太冷了,冷的连血液都不肯流动了,秦祁安僵在原地,如冬天被雕刻出来的雪物,没了知觉。 “亲母”这两个字,怎么能和那个蛇蝎般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他秦祁安这一生都只会、也只能让阿娘当自己的亲母。 秦祁安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自己脑袋上,弄得他整个人头疼死了,他好想离开这里,可怎么才能离开。 原来就算成为了皇帝,他也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偷偷地把秦祁安微微颤抖的手握在手心里。 没有人注意到太后利用垂下来的衣袖,牵起了太子殿下的手。 处在迷雾中的秦祁安仿佛找到了出路,他委屈地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了自己的归属。 太后此时注视着这个委屈巴巴,却还在众人面前强装镇定的孩子。 她透过眼睛告诉秦祁安:别怕,祖母在。 秦祁安不能做的事,就有她来做好了。 在宣室殿众人默默地注视下,他们沉默许久、仿佛石化了的太子,终于有了动作。 床上的人快要不行了,他大喘着气,却死死地盯着秦祁安。 仿佛他不答应,自己就会死不瞑目。 一些年长的宗室已有些不满,他们恨不得去按着那个缓缓跪下的孩子立马跪在地上。 你爹都快死了,他这点最后的遗愿,虽然有点怪,可也不是不能理解啊,毕竟是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不让自己孩子帮忙照顾,还让谁照顾。 总不能让一国之君死不瞑目吧。 可那些宗室仿佛忘了这个缓缓跪下的孩子也才十岁。 当膝盖着地,秦祁安有一瞬间的惊恐,他仿佛看到那个本来一直笑着注视他的女人,此时眼里竟是一片荒凉,她不再温柔地看着他,她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仿佛在说:我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的孩子。 认贼为母。 秦祁安至今都想不起当年在宣室殿里时说了什么。 太后记得在这个冬天过去后,秦祁安病了好久。 永业二十五年,隐帝崩。 隐帝于临危之际泣不成声,托孤于太后和重大臣。 秦明帝于永业二十五年冬即位,次年改年号为元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5章 梦与往事 待隐帝的葬礼结束,明帝的登基仪式完成,年关已然逼近。 由于小皇帝秦祁安患病,需要休养,所以现在仍住在长信宫中,准备待开年之后,再从长信宫移出。 对于小皇帝秦祁安患病一事,在外人,即那些朝臣看来小皇帝是因为丧父而忧伤过度,这才导致身体变得脆弱,让病邪侵体,患了病的。 所以朝臣,尤其是那些重礼法、仁孝的老臣,他们对小皇帝忧伤亡父导致患病一事,大为赞赏。 这些赞赏什么的,躺在病床上修养的秦祁安并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在心里翻好几个白眼给他们 ,再来一句爱卿们,你们想多了。 秦祁安之所以会生病,确是和隐帝有关,但却和为了他伤心难过没什么关系。他之所以会生病和隐帝临终前逼他立誓有关。 自那天在隐帝床前被逼立誓以后,秦祁安每一天夜里都会做梦,有的是让人不敢回想的噩梦,有的是令人伤心欲绝的梦,还有一些是让人迷失在过去、忘记现实的梦。 每一个梦里面发生的事都不太一样,但每一个梦都深深地将秦祁安笼罩在内疚、自责的情绪中,无法逃脱。 每次午夜梦醒,秦祁安都像是被人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湿。 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体本来就弱的秦祁安不生病才是怪事。 有时候秦祁安会梦到他阿娘,就是那个在危苦中将他生下来的那个女人。 在梦里,她不再像以往一样,对秦祁安笑,给秦祁安讲趣事。 她背对着秦祁安站在深渊的另一面,无论站在悬崖这侧的秦祁安怎么唤她,她都不给于回应。 像是听不到秦祁安的呼唤。 梦里的秦祁安被变得冷漠的阿娘吓坏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生气的阿娘。 阿娘定是恨死他了,连搭他的腔都不愿意了。 站在深渊这侧的秦祁安既伤心难过,又着急。 心急之下的秦祁安,忘了她们之间隔着深渊,抬脚就想往他阿娘的地方跑去。 他不想当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 等身体往下坠落,秦祁安才发觉脚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时,一直背对着秦祁安、站在深渊那侧的人才转过身来。 她站在悬崖上,冷冷地看着往深渊坠去的秦祁安。 她的表情自始至终没什么变化,仿佛掉下去的人和她没一点关系。 这时,怀着被冷漠对待而产生的伤心和对自己掉入深渊的害怕,秦祁安从梦中惊醒。 有时秦祁安会做和过去有关的梦。在那些梦中,秦祁安小小的,三四岁的样子,她穿着由大人衣服改制成小孩衣服的宫裙。 她大多时候都在掖庭里的一个小屋内,有时她一个人待着,有时跟着阿娘念书识字。 阿娘有一本很破很破的旧书,破的秦祁安每次看到它,就会认为它快要散成一堆了,所以每次秦祁安拿着那本书时,都小心翼翼地,唯恐将这唯一的一本书弄坏了。 要是阿娘哪天得了空闲,她就会拿出那本书,教秦祁安认字。 秦祁安认为小时候的自己很聪明,没多久就能把那本书上的字认全了。 在秦祁安为了自己的聪明洋洋自喜的时候。 她阿娘却在发愁如何再得到一本书,让秦祁安识字,让秦祁安在她不在小屋子里时,有事可干。 秦祁安除了可以在小屋子里待着,还能到屋子外的小院子里转一会。 小时候,秦祁安一直都想知道那个小院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可是阿娘和周围的人都不敢让她出那个小院子。 阿娘说外面有专门吃小孩子的妖怪,从此唬得小祁安连靠近院门都不敢了。 可最后的最后,秦祁安还是出了那个小院子。 再往后秦祁安才知道那个专门吃小孩子的妖怪是存在的,不过它不仅会去吃小孩子,它还也会去吃大人。 秦祁安是被一个男人抱着离开那个小院子的。 在秦祁安离开那个小院子之前,有好多穿着更好看宫服的宫人冲进了小屋子,她们给秦祁安换上了漂亮又合身的新衣服。 只是那身新衣服不是秦祁安心心念念的漂亮的小宫裙,那个漂亮好看又合身的新衣服一看就是男孩子穿的。 那身新衣服的样式和它上面绣出来的图案和抱着秦祁安走出小院的那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类似。 走出那个小院后,秦祁安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于秦祁安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自己再也穿不了小宫裙了,就连阿娘改制的宫裙都没得穿了。 就这样秦祁安从一个被养在掖庭中,无人知晓的宫女的孩子,变成了大秦唯一的皇子。 很久以后,秦祁安听到别的宫人说掖庭走水了,死了很多的宫人和宦官。 当秦祁安从这个梦里面醒时来,才想起自己好像曾回掖庭看过,只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等再年长几岁,秦祁安才明白当年掖庭为什么会走水,而那些宫人和宦官为什么会死。 这时秦祁安才明白书中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秦祁安虽然明白那些人的死是因为要掩盖自己其实是公主,而不是皇子的这个秘密。 但秦祁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当做皇子认回来,而不是当做公主。 直到前大内总管,也就是那个曾在宣室殿给过秦祁安提示的那个人,将一些往事说了出来。 秦祁安才知道为什么隐帝让自己当皇子,而不是公主。 隐帝到了而立之年后,却仍未有子嗣。在此之前,他还没有因为子嗣一事发愁,他总认为自己年轻,孩子总会有的。 可是他不愁,朝臣们愁啊,眼看隐帝都快到了当祖父的年龄了,却仍膝下无子。 隐帝要是没有子嗣,这大秦的储君将从何处来,这大秦的江山将由谁来继承。 在朝臣集体焦虑的带动下,隐帝终于发觉自己年龄不小了,要是他没有孩子,等他一死,这偌大的江山就不知道该交给谁了。 难道要从宗室里选孩子过继,继承他的皇位。 说实话,他不想。 可就算隐帝想把皇位传给自己的孩子,他也得先有个孩子啊,否则光他想,也没用啊。 大内总管其实在秦祁安没多大时,曾去过一次掖庭,在宫人和宦官的交谈中,隐隐约约的发现竟然有皇室子在掖庭里面。 为了保险起见,确保这个孩子是隐帝的,从掖庭离开后,大内总管就偷偷地去查起居注。 从起居注上的记录和秦祁安的年龄可以推断秦祁安就是隐帝的孩子。是隐帝一次酒醉偶过掖庭时,宠幸了一名叫季玖的宫人所得。 想想秦祁安的母亲为什么会偷偷地在掖庭生下秦祁安,并且将秦祁安隐匿在掖庭,不让外人知道。 再看看当今圣上对子嗣的态度和在隐帝的纵容下,在宫中霸道横行的某人。大内总管就没把这件事声张出去,而是当做不知情。 其实,是个人动动脑袋就知道,在皇上身体没啥问题的情况下,后宫怎么会没有孩子出生。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能在后宫里面如此作妖的,除了某个贵妃,就没其他人了。 谁会像她那么疯狂,连皇嗣的主意都敢打,就差摆在明面上去弄死那些个还没出生的皇子皇女了。 某个贵妃是不会容忍别人在她之前先生出孩子的,不管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反正在她心里只有她有资格为隐帝生下第一个孩子。 大内总管认为某个贵妃做的事,估计隐帝他也知道,不过他认为自己年轻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 隐帝对那些孩子又没什么感情,像他那么自私的人,怎么又会为了那些该出生却死在娘胎里的孩子难过。 会为了那些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的孩子为难自己的宠妃。 见隐帝终于开始担忧自己子嗣不丰的问题了,大内总管这才安排人将秦祁安的事告诉他。 果然在这个时候,当隐帝知道自己其实是有个孩子时,他很是高兴,激动的兴冲冲地就往掖庭赶去。 可当御驾快到掖庭时,隐帝又让抬御辇的人停下来,改道摆驾长信宫。 众人虽耐闷隐帝为何突然改变方向,但也没那个好奇心想知道为什么。 到了长信宫后,隐帝只带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大内总管进去,将其他随行的人留在了长信宫宫门外。 在进了长信殿后,隐帝又让长信宫的主事温雨将殿内的闲杂人赶了出去,等长信殿里没有闲杂人后,隐帝这才将秦祁安的事和自己在御辇上想到的主意说出来。 隐帝认为既然掖庭以外的人没谁知道秦祁安的存在,就也没人知道秦祁安的性别,这样就算他使些手段将秦祁安当作皇子记在皇室玉碟上,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样子朝臣们就不会因为他没有子嗣继承皇位而有其他的想法了,那些蠢蠢欲动的藩王也会就此消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当有真的皇子出生后,他只要给秦祁安一个王位,凭着王位,秦祁安也能安享一世富贵。 太后起先在听到有秦祁安的存在时,还是很高兴的,可一听皇上后面出的这个馊主意,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皇室玉蝶上将秦祁安的身份记为皇子,那就不是想让秦祁安扮一辈子的男子吗而且王爷能有的荣华富贵,难道大秦的公主就会没有吗 从荣华富贵的角度来看,是皇子还是公主,有什么区别吗 王爷 能安全长大的,才能当王爷,否则就是这皇宫里的一缕冤魂。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6章 那些年隐帝干的糟心事 越讲越兴奋,马上就要手舞足蹈起来的隐帝,扭头却发现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剩下的那些未说口的话,便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 长信殿里本来还算不错的气氛因双方的沉默,骤然下降,变得有些尴尬。 隐帝不明白太后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太后才开口,她问道“你有为那个孩子想过吗” 隐帝见太后开口,心里的紧张,这才一扫而空,他点了点头“孩儿是那个孩子的父亲,当然会事事为她着想。” 太后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人真是好话随口就来,还爱给自己戴高帽子,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怎么长的,他究竟是如何大言不惭地说出来自己为这个孩子着想了。 在一旁站着的温雨在心里默默吐槽道“这孩子真是越老,坏脸皮越厚,先帝都快被他赶超了。” 太后看了一眼书案上的茶杯,然后就陷入了深思之中,她不想管隐帝的事,以免让自己徒增烦恼,可是不知为何,她今日却想为了那个还未见过面的孩子再说些什么。太后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后,看着隐帝问道“你真的要把那个女孩认作皇子记在玉蝶上” 隐帝点了点头,他坐直了身子,挺直腰板,颇为认真地说“这件事孩儿在来长信宫的路上就已经深思了许久。” “若将那个孩子记为皇子,朝堂上的那群官员就不会再因后宫无子这件事而忧虑,他们也就不会次次都在朝会上讨论这件事,为了此事而浪费处理公事的时间。” “而且如果将那个孩子记为皇子,这样以来,那些因为后宫多年无子,而蠢蠢欲动的藩王就会因后宫有子,储君有望,而安静下来。这样做,就让那些藩王找不到源头,起事折腾了,大秦的未来也不会因此陷入战乱,大秦的百姓也不会因此经历战乱。”说着说着,隐帝就又要陷入自我感动的高潮之中,看朕多为大秦的江山着想,多为大秦的百姓着想。 温雨撇过眼,不想让隐帝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面。看他刚刚的那副表情,她就知道隐帝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在心里吐槽“你要是真为大秦的江山着想,也就不会让大秦的处境陷入如此槽糕的地步。啧啧,牺牲你闺女的时候,你倒是想起来自己是个皇帝了。” 太后有些心累,心想你都想好了,还来和我说一声干什么,想让我夸夸你吗 见隐帝如此执迷不悟,非要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剥夺自己闺女当小姑娘的权利。再加上深知自己再劝也没什么用,太后也就懒得去看隐帝了,她再次将视线移到案上的茶杯上,拿起茶杯,默默地饮茶。 一旁的温雨见状,便准备开口送客,她随便扯出一个理由,就将隐帝哄走了。 跟在隐帝身后的大内总管,看着走在自己前面被温雨三言两语就打发走,走时还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隐帝,他就深深地为自己的前途担忧,真怕史官在史书上记载和隐帝有关的事时,也将自己写成一个没什么脑子的人。 某某傻缺皇帝身边的二货公公。 呜,好想哭。 前大内总管也只是把隐帝为什么会将秦祁安认作皇子记在玉蝶的原因告诉他,并没有把自己早就知道秦祁安存在却故作不知的事情说出,也没说出来是他派人把秦祁安的事告诉隐帝的,更不可能再给秦祁安解释一下为什么隐帝到了而立之年,后宫却没有子嗣的原因。 隐帝为何多年无子这事,不是他一个宦官可以随便议论的。 虽然自己当年故作不知秦祁安的存在,还在认为比较好的时机时派人将秦祁安的事告诉隐帝,不管当时他的初衷是什么,这些事都无法与秦祁安被认回来后所经历的不幸完美避开,虽然那些不幸和自己无关。 当年隐帝一从长信宫离开,太后就立马让温雨派人去查,与那个在掖庭里长大的孩子有关联的一切,不管怎样,这个未见过面的孩子总归是自己的孙女,身为祖母,她还是要为这个注定要经历苦难的孩子做些什么。 年关将近,太皇太后的生辰也快到了,虽因隐帝刚驾崩,太皇太后的生辰不会大办,但朝臣们还是要向太皇太后献寿礼的。 时隔二十多年,自太皇太后被立为皇后起,就没有再踏进后宫的温家人,既太皇太后的娘家人,终于在秦祁安的旨意下,可以趁着给太皇太后献寿礼的明头,进后宫见太皇太后一面了。 年迈的温氏族长为了此事,连夜就把在都城里的族人召集在温氏祖宅里,他看着满堂温氏子孙,忍不住在众族人面前抹了一把辛酸泪,想想都二十多年了,他竟二十多年没见过自家小妹了,若不是他们活得比那两个良心被狗叼了去的人时间长,岂不是这辈子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他们温家人当年真是瞎了眼,会认为自家小妹嫁的是良人。 隐帝那个小崽子的父亲明明是凭借他们温家的声望,和他家小妹帮他出谋划策规避风险,才会在众王之间脱颖而出,被当时的皇上看到眼里,这才有机会继承大宝的。 可那个人却在得到皇位后,就偷偷地将他家小妹幽禁在后宫里,暗地里不让温家人进后宫看望她。 那个人死前拿着尚且年幼的隐帝和温家当作筹码,去逼他家小妹立誓,他不仅不让他家小妹有出宫的机会,还下遗旨不让温家人进后宫探望,把不让温家人进后宫的事情摆在明面上,好让众臣帮他盯着这事。 二十多年,生生二十多年,他小妹连他老爹老娘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不着啊。 他们温家要是真有贰臣之心,想造他们秦氏的反,你这样防着还好说。 可温家自立朝称帝以来,走的都是良臣之路啊,温家只想管好自家的一亩二分地,真的懒得惦记你们秦氏的皇位。 要不是那个人当年死皮赖脸的非要赖在他家小妹身上,还天天上演深情的戏码,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势,作态要相携终生的模样,他们温家人也不会瞎了眼被骗,将小女儿嫁给那个人啊。 唉,不提当年瞎眼事。 只说在那之后的错付真情,是谁给他们温家人的幻想,居然会以为隐帝那个小崽子会暗搓搓地不听先帝这不讲理的遗命,把那个不让温家人与太后见面的奇葩旨令给取消了。 这都怪他们温家人太自作多情了,这才会认为这个小时候叫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叫的那叫一个亲,那叫一个黏糊的小崽子 ,是真的和他们很亲呐。 想他还是隐帝的亲舅舅,当年他一个快到花甲之年的老头子,在宣室殿跪了那么长时间,求了那么多次,这小崽子都不肯让太后回温府看看他那快要一命呜呼的老父亲。 他老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临终前都没能看到他心心念念十多年没见过的小女儿一面。 明明他们都在这大秦的都城里,父女之间却竟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那个小崽子,最后一面都不让太后见,又怎么会让太后回家给亡父烧一炷香。 真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崽子的爹给小崽子下了什么迷魂汤,防他们温家竟到了如此地步。 再想想他老娘人生中的最后几年,明明痴呆、失忆,神思不稳、浑浑噩噩的度日,可她老人家每日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她的小女儿。 温老夫人会突然问温府的人:她的小女儿去了哪,怎么好几日,都不来看看她。 在温老夫人病危之际,他怀着侥幸的心里,还妄想隐帝这小崽子这次可能就会同意让太后回温府一趟。 他在冬日白雪飞扬的日子里,拉着温家老老少少的男丁,跪在宣室殿前,恳求他让太后回温府看看他那快不行的老娘,不然的话,让他老娘进宫看一眼太后也行啊。 总不能让老人家心怀遗憾地离开人世吧。 那个小崽子从温室殿出来,居然连看他们这些人一眼都不看,就这样让他们在大雪纷飞的宣室殿外面跪着,自己往月明殿去了。 最后还是得到消息的太后,派温雨去宣室殿,劝他们回去的。 他们温氏好歹也是传承了将近千年的世家,他们秦家立朝也不过百年。 他都不要自己的老脸了,这样去求那个小崽子,他都不肯答应让太后回温府一趟。 且不说隐帝之举打了温家的脸面,让众臣觉得温家可欺,谁都想来踩一脚。 反正他的行为是彻底将温家的心寒透了,不管以后隐帝做多荒唐的事,把朝堂搞得多么的乌烟瘴气,他们温家的人也不会劝他一句。 他们温家人只会冷眼在一旁看戏,看隐帝如何把大秦的江山在他手里做没了。 反正秦氏倒了,他们温氏也不会倒。 一个经历几个王朝的世家,总会有在乱世中立足的手段。 唉,往事不可提,让人开怀的是这两个渣渣终于被上天收走了。 二十多年了,终于可以见自己小妹一面了。 想到这,温氏族长再次抬袖抹了一把辛酸泪。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7章 初见 明帝即位后,加封门下省侍中温言为太师。 温氏族长温言正在府中挑选他要送给太皇太后的生辰贺礼,这时,加封他为太师的圣旨就被送到了温府。 秦祁安特地派新任的大内总管去温府宣旨,以表示她对温氏的重视。 待送圣旨的人走后,温言拿着那道加封他为太师的圣旨感叹道;“这个小皇帝可是比他爹和他祖父会做人。” 太皇太后生辰前几日,尚还住在长信宫的小皇帝便以邀太师赏梅的名义,召温言携亲属家眷入长信宫赴宴。 自德宗起温氏族人不得入后宫探望的这个暗例,被小皇帝邀温太师入长信宫赴宴打破。 对于小皇帝刚登基就打破先帝时期暗例的这一行为,朝臣们就连一些事多的御史也没对此发表什么意见。 原因有二其一是新帝刚登基,他们不值当的为了这个不合常理的规定和新帝死磕,在迟早要执政的新帝心里留下坏印象。其二是隐帝临终前可是指明了让当时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辅助小皇帝处理政务的,他们这些朝臣何必为了此事,招太皇太后不喜,让她老人家厌烦自己。 其实还有个原因,那就是这件事对于各朝臣来说,本就和他们无关,而且小皇帝这样做,并没损害到他们的利益。 赴赏梅宴前,温太师可是为了带谁一同赴宴,发愁到掉了好几根头发,可怜他到了这个岁数,头发本来就不多。 虽说陛下允他带亲属家眷一同前往长信宫赴宴,但他也不能把整个温府的人带过去呀,他总要挑几个合眼的带过去。 可是在满堂子孙里,想要选出温太师他认为最讨人喜爱、最懂事孝顺,最聪明伶俐的孩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只有带着这样的孩子去赴宴,太皇太后才会感觉到温氏后继有人,才会少些对温氏前程的担忧。 看着一屋子的人,温言陷入了纠结之中。 唉,为什么,我觉得眼前的孩子都很好,都不错,随便挑出来一个,都能笑傲都城。 这可真的不好选。 唉,都怪你们太好了。 温夫人一看温言站在那里不停地揪自己的头发,就知道温言为不知道该带哪几个孩子入宫而烦恼,谁让她家老头子对自己的儿孙有种迷之自信,认为自家小孩没有一个不好的,不过她们温家的孩子还的确是每个都拿得出手。 温夫人在温言耳边小声提醒道“长信宫里现在不仅住着太皇太后,还有一个十岁大的小皇帝,总该带些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进宫,一般大的孩子能更好地相处,更聊得来。” 听温夫人说完后,温言就迈着大步走到那堆孙辈面前。他看了看,也就十娘和十一郎的年龄和小皇帝差不多,其他的不是大太多,就是小太多。 被祖父盯着看了许久的十一郎怯怯地、偷偷地拉了一下站在他身旁的十娘,呜,今天的祖父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像是挑大白菜一样盯着他和十姐看。 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身旁的人拉了一下后,温瑾便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一旁的十一郎,示意他不要紧张,祖父这样子只是看起来很渗人,其实还好啦。 看了好一会,温言就突然抬手捋起了自己那早已花白的胡子,他大笑道“不愧是我温家的孩子,与晋时王谢家的孩子相比,也不差嘛。” 温夫人对于某人的自恋,她的嘴角依旧是含着笑,可在心里已经忍不住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十一郎的小身板颤抖了一下,祖父啊,下次在您笑之前能不能先给孙儿一个提示,突然就发笑,真的很吓人的。 长信殿内,秦祁安正大口大口的努力地把今日份的药喝下去。 她的一张小脸都快被这苦得要命的汤药折磨的皱成一团了,秦祁安饮完最后一口药后,就连忙把药碗放下,从太皇太后的手里拿过蜜饯,然后一把塞进嘴里,用力的咬。 不待嘴里的蜜饯咽下,秦祁安便又从太皇太后手中取出一枚蜜饯,塞到嘴里,像一只小松鼠一样鼓着腮帮子,用力地嚼蜜饯。 能让一向颇为注意自己形象的秦祁安,如此不拘小节,估计也只有在喝完药的时候了。 等嘴里的苦味彻底地被蜜饯的甜味覆盖后,秦祁安这才拿着蜜饯小口小口地咬着吃。 对于秦祁安嘴里的苦味这么快散去,太皇太后还是隐隐有些失望的,因为她觉得秦祁安像个小松鼠一样鼓着腮帮子吃蜜饯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的让人想捏几下。 等秦祁安把今日份的蜜饯吃完,宫人们已经把秦祁安今日要看的书摆在了书案上。 由于秦祁安现在还不懂得如何批阅奏章,所以奏章都是先由太皇太后批阅,然后她会挑出有代表性的奏章,让秦祁安看,等她认真思考后,再告诉秦祁安这类事为什么要这样处理,还有在这类奏章上一般需要写些什么。 长信殿里,太皇太后和秦祁安各占一个书案,一个埋头看史书,一个提笔批阅奏章。 偶尔太皇太后会拿奏章上的内容考问秦祁安,然后等秦祁安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再将自己认为的最佳方案告诉秦祁安。 当秦祁安在看书时遇到了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就会掂着书,跑到太皇太后的书案前,问她问题。 温雨看着这两个相处得很和谐的人,一边为她们祖孙之间的情谊越来越深厚而感到开心,一边为自己在长信宫里越发得像个没存在感的人,而深深地感到悲伤。 呜,自己就像个被遗弃的人一样,没了存在感。 你们就这样地把人家忘了,好吗 眼看快到温言带着亲属家眷来赴宴的时辰了,温雨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交谈的太皇太后和秦祁安,突然她笑得很开心地挤到太后跟前,告诉她温家人快到了。 果然太皇太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再也静不下心看奏章和给秦祁安解惑了,温雨见状,就让长信殿里的宫人把奏章收起来,然后亲自把太后的书案收拾干净。 秦祁安也因此偷得半日闲,不用再趴在书案上埋头苦读。 果真一会后,就有宦官进来通报,温太师一行人已经到了皇宫门口,长信宫派去在皇宫门口等着的人正带着温太师一行人来长信宫。 太皇太后一边按耐着心里的激动与紧张,一边慢慢地饮茶。 秦祁安看起来也有些紧张,她从没见过温家人,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相处。 纠结了好一会后,秦祁安拉了一下太皇太后的袖子,问道“我能不能先回侧殿待着,等宴会开始了我再过来。” 温雨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家内向、怕生的小皇帝,真怕她的病好了以后,因为怕生而赖在自己的寝宫里,不肯上朝。 如果真的这样,那可该如何是好。 唉,她们家小皇帝哪哪都好,就是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估计和她幼时经常一个人在掖庭的那个小屋子里待着有关。 秦祁安幼时身边也没什么玩伴,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内向的性格,不习惯和陌生人接触。 想当年,秦祁安的母妃去世以后,她刚被接到长信宫的那段日子,太后和她可是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她说出自来到长信宫后的第一句话。 虽说这不喜欢和外人接触的习惯,在这几年里秦祁安已经改了不少,可还离活泼外向差很多呢,再这样下去,她们家小皇帝岂不是注定要孤独终老了。 本来因为多年和家人未见面,有点近乡情怯的太皇太后,在听到秦祁安这样说后,她忍不住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秦祁安的小脸,笑着打趣道“我们阿绵还没看到人呢,这就不好意思了,放心,你舅祖父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头,定不会为难你的。” 秦祁安白嫩的小脸一点一点地变红,她很是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可是,可是阿绵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就会被他们笑话,就会给祖母丢脸了。” “我们阿绵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就这么怕见人,你这么聪明懂事,你舅祖父羡慕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而且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笑话我养大的孩子。”说完后,太皇太后又捏了捏秦祁安的脸。 这傻孩子。 秦祁安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阿绵会让舅祖父羡慕祖母的。” 太皇太后听后,又捏了捏秦祁安的小脸,这个乖孩子,怎么会这般老实,这么会说好话哄人开心。 很快,温言和他的家人就被人领进了长信宫。 在他们往长信殿走时,秦祁安偷偷地趴在长信殿的窗户上往外面看。 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过院子,携着飘落的梅花在空中飞舞。 秦祁安把飘落在自己眼睛上的梅花拿开,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一袭青衣的少女跟在人群后往长信殿走来。 在秦祁安身旁站着的萧洛,也就是一直跟在秦祁安身边伺候的宫人,她见秦祁安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不由小声地打趣道:“陛下,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这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感情尚未开窍的秦祁安没听懂萧洛的打趣,她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回答:“朕只是觉得温家小姐姐穿的衣裙很漂亮,朕很喜欢。” 秦祁安在心里想:“要是这个穿着漂亮衣裙的小姐姐能经常来长信宫,那该都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8章 不一样的秦祁安 见温言一行人快要走到长信殿了,站在窗前偷看的秦祁安赶在宦官通报前,速度地、麻利地溜回太皇太后身旁。 随着温言等人被带进长信殿,秦祁安发现那个一向从容不迫,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处之泰然的祖母,她的手此时正在微微颤抖,她的眼睛也不知道在何时被泪意染红了。 看着祖母激动却又带着伤感的样子,秦祁安只觉得自己的眼角也涩涩的,心里也酸酸的,她听萧洛说过,她说祖母和家人有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了。 想想已经离开自己好几年的娘亲和每次思念她时就涌过来能将自己淹没的悲伤,秦祁安就能发自内心的感受到祖母此时的心情。 她学着祖母每次安慰自己时的样子,伸出自己的小手,悄悄地牵起了祖母的手,紧紧地把她的手握住。 知道此时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是虚而无用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并不能减轻祖母心里的难过,秦祁安她只好紧紧地抓着祖母的手,安静地站在她的身侧。 书中亲人多年未见、抱头痛苦的场面并没有发生,只是两位老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她们之间空出来的距离就好像这二十多年来隔开彼此的时光,她们站在时光的两侧,相顾无言,可心中早已滑过千行泪。 幸好他们都还活着,幸好还有时光可以让她们说一说旧时事。 只是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再也无法在冬日温上一壶酒,笑谈明日了。 长信殿自温家人进来后,就安静了下来,许久,或是一瞬,整个长信殿静悄悄的,只剩下殿内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的跳动着,以证明此时的时间并未静止。 过了好久,也没有谁先开口说话,或许多年的时光,它在流走前把怯意留给了故人。 这么多年攒下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嗓子处,越想说,越说不出口。 那些牵挂,该从何处说起。 最后还是温言先开得口,打破了沉默。他看着站在太皇太后身旁的秦祁安,干巴巴地夸道:“咱们大秦的小陛下,可真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突然被提名的秦祁安,她有些懵,按照故事情节的发展,此时不是该叙旧吗怎么就把话题开在了她身上。发现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秦祁安连忙站直,挺起腰板,冲着温言来了一个标准的微笑。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然后轻轻捏了捏被夸得不自然的秦祁安的小手,她笑着回道:“温家十娘和十一郎看着也很听话懂事,很招人喜欢。” 在温言来之前,他要带谁进宫赴宴的名单就已经呈到了长信宫里,所以不用想,明眼人就能看出来跟在最后面的两个孩子,女孩是温家十娘,男孩是温家十一郎。 话题就这样被开启,叙旧的两人慢慢地把话题从子孙上面转移到了其它方面。 有鸡毛蒜皮的家常事。 有曾轰动朝堂的国家大事。 最后才开始谈起各自二十年来所经历的事。 温言小心翼翼地绕过父母的事,避免惹得自家小妹在今日这个好日子里伤怀。毕竟在小妹未嫁人前,所有孩子里面,她是最黏父母的,可唯一没能见到二老最后一面的也是她。 子孙辈的孩子都安安静静地站立在一旁,他们努力地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打扰到两位多年未见之人回顾往事。 后来太皇太后见她们两个老人在这里谈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小辈却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似的。 她们谈得畅怀,却将小辈们拘在这里陪着她们两个老人,未免有些自私。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温雨,见她正在偷偷抹泪,就打消了让她亲自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耍的念头,只是让她去找几个可靠的宫人,带这几个孩子去外面玩耍。 正默默地、偷偷地抹泪的温雨连忙抬袖拭去眼角又要滑落的泪,她一边因为自己偷偷地哭被人发现而发窘,一边强装镇定地安排宫人带那几个小孩出去玩儿。 出了长信殿,皇宫土著居民秦祁安就说出了几个自己认为还不错的地方,把它们推荐给温家姐弟,最终敲定了目的地琼花苑。 因为总是觉得自己今日穿的衣服有些不妥,秦祁安就让那些宫人先带着温瑾和她弟弟去琼花苑,而她自己则是准备回趟侧殿,去换了一身衣服。 秦祁安让宫人把自己冬天穿的常服都取出来摆在一起,随后她就站在一堆衣服面前挑了挑去,挑了好久也没找到一件让自己满意的衣服,这不免让秦祁安有些郁闷。 一旁站着的萧洛都快要看不下去了,她好想问一句“今日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爬出来的,平时不管宫人拿来什么衣服,看都不看一眼,就让人给换上的秦祁安,今儿是怎么了。” 总不会是因为觉得别人的衣服比自己的好看,就起了攀比心了吧,可大秦皇帝身上穿的衣服怎么会比别人的衣服难看。 也不知道今日份的秦祁安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唉,小孩子的心你别猜,小女孩的心你更不要猜。 过了一会后,秦祁安头带小玉冠,身上穿着红色的圆领袍衫,腰上系着金色玉带,脚踩乌皮六合靴,在铜镜前走来走去。 秦祁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微抬头笑着问萧洛“阿洛觉得这身衣服怎样。” 早已没眼看的萧洛,在听到秦祁安叫她后,这才抬起了头,往秦祁安的方向看去。 只见秦祁安白嫩的小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她的嘴角尚有一丝没掩盖住的嘚瑟,对,是嘚瑟。 第一次在秦祁安的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萧洛不免愣了一下,好一个翩翩不羁小少年,满眼尽是春风得意。 只是这非节非庆的,穿得如此喜气,这是要闹哪样。 为了不让秦祁安再跑去换一套衣服,之后再让自己评价,萧洛不敢让内心的诧异有一分露在脸上,她故作一脸欣赏地看着秦祁安,然后一字一顿地说“君美甚。” 美得花和月都无法呼吸。 秦祁安白嫩的小脸因为萧洛的夸奖而变红,她小声地嘀咕道“谁问你我的样貌了,只是让你评价一下这套衣服好看不好看。” 萧洛装作没听到秦祁安的那句嘀咕,她催促道“陛下,你再不去琼花苑,温家姐弟就要赏完花回来了。” 看着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往外走的秦祁安,萧洛在心里感叹道“陛下的傲娇属性藏得还挺深的,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今日才露出傲娇的小尾巴,哦,对了,如今还点亮了嘚瑟的技能。” 因有事要出长信殿一趟的温雨,刚走到殿门口,她就看到了正从长信宫侧殿往长信宫门口走的秦祁安,她疑惑地看着秦祁安走出长信宫,心道“陛下不是早就和温家姐弟一起去琼花苑赏花去了吗怎么这会儿竟从侧殿里出来,还有,要是我没看错的话,陛下应该是换了套衣服吧,难道刚才出去的路上把衣服弄脏了,就跑回来换衣服了。” 见秦祁安出去后,她的身旁有一堆侍卫跟着,温雨也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只要出门不忘带着侍卫,一切都好。 想换几件衣服,就随她换去吧。 秦祁安带着一群人浩浩汤汤的来到琼花苑 ,为了不让温家姐弟因为自己带的人多,而有所拘谨,秦祁安就让萧洛等人随身跟着,让其他人分散开来。 秦祁安远远地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带着萧洛等人兴冲冲地往那个地方赶去。 等到了近处,秦祁安才发现那里不止站着温家姐弟和给她们两个领路的长信宫宫人,还有另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 两方的人好像正在为了什么而争执,对方的人看起来很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肆无忌惮的架势仿佛他们正站在自己家的后花园一般。 秦祁安本来还想慢慢地走过去,听听他们在为了什么而争执不休。 可当看到那身漂亮的青色衣裙上面居然沾染上了黑漆漆的泥土,且又看到对方有一个小胖子正要用他那双看起来脏兮兮的手去推温家小姐姐。 秦祁安就不知为何变得很生气,美好的事物,不应该用来欣赏和保护吗 那青衣上沾染的泥土,以及那个已经抬起来的脏兮兮的爪子,都让秦祁安觉得非常碍眼。 从未急得大喊过的秦祁安,开口大声怒斥道“住手。”前面那个欠扁的小胖子,赶紧把你的脏爪子给朕拿开。 或许是秦祁安这一声怒斥,气势足得很,那个快要碰到温瑾衣裙的脏兮兮的爪子,被吼得生生地停在了空中,那个脏兮兮小爪子的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同样愣住的还有萧洛,乖乖的,这是秦祁安平生以来第一次吼人吧,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小胖子,恭喜你,成为第一个让陛下怒斥的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9章 零距离接触 小胖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有些难堪地将悬在空中的手收回,他转头往发出那声怒吼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圆领袍衫的小少年,那小少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 小胖子远远地观察了好几眼那个穿着红色圆领袍衫的小少年,然后得到一个结论这个多管闲事的小孩,自己用一只手就能把他撂倒。 满腔怒意将要压不住的秦祁安紧绷着一张小脸,她不等后面的人跟上,就疾步往前走。 其实在秦祁安喊出那句“住口”前,温瑾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从哪个角度闪开那个脏兮兮的爪子,然后再如何给这个讨人厌的小胖子一个痛击。 只是秦祁安出声拦住了小胖子,她也就不好再出手了。 毕竟温家的宗旨之一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坚决不先出手,不当挑事者。如果出手,就一定要一击制敌。 在小胖子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时,温瑾也回头往那里看,只见秦祁安正大步地往这里赶来。 温瑾的眉毛跳了一下,她没想到小陛下居然会这么生气。 紧绷的小脸,隐隐散发出来的怒意。 这气势,还真像一个上位者。 见秦祁安都快走远了,新上任的大内总管赶紧拍了一下站在原地忘了跟上去的萧洛。萧洛这才从秦祁安也会吼人的不可思议中回过神,然后连忙去追前面的人。 见秦祁安身后就跟着这么几个人,本来还有些顾忌的小胖子就放下了心,他估计这小少年和自己一样都是跟着家里人一起进宫的,他以为秦祁安是哪个太妃亲戚家的孩子。 那本来因为看到秦祁安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慑人气势,而惧得弱下去的气焰,又涨了起来。小胖子很不满自己刚才居然被一声怒吼给吓着,但他更恼恨那个让自己出丑的人,他撇开温家姐弟,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正往这边走的秦祁安,他轻哼一声,挥舞着拳头,大吼大叫道“你这个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小鸡崽,是想多管闲事吗为这两个人出头吗信不信小爷一个拳头就能把你锤得东倒西歪。” 听到小胖子这样说,秦祁安不气反笑,她冷冷地看着小胖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抹冷笑看得小胖子有些心虚,他这才想起来这里是皇宫,不是外面,更不是在自己家里。 小胖子连忙压下内心里的慌乱,他回头撇了一眼同行的人,果然有人因为自己发怯、白白弱了那个小孩一头,便用不屑的眼神嘲弄地看着自己。 一向霸道惯了的小胖子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看自己,他恨恨地咬牙,自他懂事起,便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还没有谁这样掉过他的面子。 小胖子的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怒意,那股被人看低而升起的怒意将他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淹没。 待秦祁安疾步走到温瑾身边,正欲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 秦祁安没料到这个小胖子居然会突然动手,再加上她想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也就没太多防备。 这小胖子在推秦祁安时,估计是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所以等秦祁安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往一旁倒去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当那些远处的侍卫匆匆赶过来时,秦祁安早已经扑到了站在她一旁的温瑾怀里。 温瑾下意识地把扑到自己怀里的人抱住,由于冲劲太太,她就抱着怀里的人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幸好萧洛及时赶到,伸手扶住了她们两个,这才没让她们两个一起和冰冷的大地来个零距离的亲密接触。 扑到温瑾怀里的秦祁安有些懵,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好像正贴在一个不能说的位置,软软的。 等秦祁安从温瑾怀里爬起来,那些赶过来的侍卫已经把小胖子制服了。 小胖子那臃肿的身体不停地挣扎摇摆,他大声喊出恶霸被人抓住后的通用语“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爹是谁吗” 抓住小胖子,将小胖子一行人都围住的侍卫,在心里默默地说“呵呵,我们并不想知道你是谁更不想知道你爹是谁。” 跟着小胖子一伙人的宫人和宦官,他们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几个小祖宗踢到硬铁板了,只恨自己刚刚没来得及拦住那个小胖子出手。 从这些将他们围住的侍卫身上所穿的衣服来看,这些不就是陛下的亲卫吗 再仔细看看这个小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他身上挂的玉,脚上穿的鞋,除了陛下谁还敢这样穿。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这倒霉的小祖宗在动手前,怎么就不睁开眼看看人家身上穿的衣服呢。这小祖宗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们这些跟着的人,就算不死,也会脱层皮的。 等秦祁安从温瑾怀里出来后,萧洛立马拉过秦祁安开始检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本来在看到秦祁安被人推倒后,就已经很生气的萧洛,此时又听到那个小胖子在一旁一直囔囔个不停,心里便更加烦燥,她拧着眉瞪了一眼那个大喊大叫的小胖子,一脸阴郁地怒斥道“闭嘴。” 当小胖子被吓得不敢再大声囔囔后,她才继续检查秦祁安,看她有没有受伤。 新上任的大内总管站在围着那一伙人的侍卫中间,他死死地握紧自己的手,以免自己忍不住上去“哐哐”地给这小胖子几拳。 和小胖子一伙的人一看这架势,都傻愣在那里,一个稍微大一点的人拉过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小宦官,吩咐他赶紧去叫人。 小宦官的腿都在抖,他看了一眼围着他们的侍卫,心想“这小祖宗眼神不好使啊,都这样了,还怎么去叫人来,我出的去吗” 由于角度的原因,刚刚温十一郎并没有看清往这边走过来的人是谁。 他刚看到一个穿着红衣圆领袍的小少年站在他姐身边,还没等他看清这小少年长什么样。 就看到对面的小胖子猛的伸出手去推那个小少年,当他正担心这个小少年会不会摔倒在地上,准备伸出手去拉那个小少年一把时。 那个小少年就如一道红影往他姐姐怀里去了。 温十一郎急得咽了口吐沫,可是还未等他拉到那个小少年的衣服,那个小少年就已经摔进了他姐姐的怀里。 温十一郎楞在那里,看着趴在他姐姐怀里的小少年,心里悲叹道:“怎么就总慢了那一步”。 待温十一郎看清了那个穿红衣小少年的侧脸,以及看到接住他姐姐的人是萧洛后,就又咽了好几口吐沫。 原来这个小少年是小陛下啊,本来温十一郎还想把这个小少年从他姐姐怀里拉出来的,他的手都快碰到这小少年的衣角了,可现在他却不知道还要不要和当初想的一样,简单粗暴地把小少年从他姐姐怀里拉出来,还是要温柔一点地把人从他姐姐怀里拉出来。 毕竟这个孩子不仅仅是一国之君,不能随意侵犯,而且按年龄来算,这孩子还要叫自己一声哥哥,他要不要温柔一点呢。 纠结的温十一郎,等秦祁安站好了,也没纠结出个结果。 秦祁安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衣服上有两个黑爪子印,她很生气,自己好不容易挑出来的衣服,还没让温家小姐姐好好看看呢,就这样被人弄脏了。 正生气的秦祁安抬头瞅了一眼温家小姐姐,唰一下脸就红了,连生气都忘了。 秦祁安想起自己刚刚趴在温家小姐姐怀里时,似乎不小心趴在了某个地方,嗯,她会不会被温家小姐姐当成浪徒子。 秦祁安默默地低下头,担心自己被温家小姐姐误会,要是她认为阿绵是个坏孩子,肯定会讨厌阿绵的。 温瑾瞥见秦祁安的耳朵红红的,起先她还担心秦祁安的耳朵红是不是因为冻得了,后来却发现秦祁安居然偷偷地在看自己,而她的耳朵在偷看过自己后,便红的更狠了。 这时温瑾才知道这小少年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是害羞了。 这样一想,本来没多想的温瑾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孩子是太单纯,还是太早熟。 萧洛本来正弯着腰检查秦祁安的脚有没有崴着,可是她问了好几句疼不疼,也没听到秦祁安的回答。 待萧洛抬起头准备看看秦祁安怎么了,就发现秦祁安正低着头,她红着脸,眼神飘呀飘,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萧洛顺着秦祁安飘来飘去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她的视线十之八九都落在了温家十娘那里。 怎么就从呆呆地偷看人家小姑娘发展到看几眼人家小姑娘就开始脸红的地步了,这中间有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萧洛看了一眼前面紧张对峙的局面,再看看眼前没出息盯着别人看个不停的秦祁安。 暗自叹了口气后,萧洛站起身,拍了拍秦祁安的肩膀,希望她停止偷瞄人家小姑娘的行为。 真想告诉她收敛些,要是被当成变态,那可就有你受得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0章 事态升级 萧洛注意到对面有一个和那群孩子看起来格格不入的女孩,那女孩身上穿的衣服相较于那些孩子身上穿的华丽衣袍,很是简单。 之所以说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穿的衣服和那些孩子身上穿的花里花俏的衣服相比,清素简单,而且还因为这个女孩在其他孩子为了这一变故而焦躁不安,或低头窃窃私语,或抬头四处张望,或扯开嗓子、不管不顾地狼嚎大哭,或一脸呆滞、魂出七窍,乱成一团时,仍能保持冷静。 她沉默地站在人群的边缘处,冷眼旁观,像是站在戏台之外,观看别人的人生。 秦祁安在萧洛的暗示下,终于停止了偷瞄的事业,她只希望温家小姐姐不要因为误会,而讨厌自己,不愿再看到自己。 唉,真想告诉她阿绵不是浪徒子。 温瑾见秦祁安不再偷偷地看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悄悄地动了动僵硬的四肢。她想秦祁安若是再这么偷看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想要保持形象,不敢乱动,而定在这里。 终于秦祁安想起来了那些被侍卫围住的人,她正准备问问温家小姐姐在她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和小胖子那伙人又是为了什么起了争执。 其实不问,秦祁安就知道定是对面的人故意找事,这才起的争执。 可若不问,就给对面的人定罪,这与秦祁安想要当盛世明君的愿望相悖。 这时却有一群人从远处走来,为首的那个女人人未到、声先至,她虽然在问一旁的宦官,可声音却远远地传到了秦祁安这边。 “小公子最是听话懂事,怎么会和人起争执这孩子最是憨厚,会不会被让人欺负了,也是合着泪将委屈咽到肚里去。” 一句话本说得抑扬顿挫、宛转悠扬,却因其颠倒是非的缘故,惹得人听起来就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叉子将其从眼前弄走。 那群人离她们越来越近,秦祁安心里的厌恶也就越来越浓厚,她用尽全身力气来压抑住那些不停地往心头上涌来的恨意,这才没在众人面前失仪。 站在秦祁安身侧的温瑾,她察觉到秦祁安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偷偷瞥了一眼秦祁安,正好看到秦祁安眼中那一瞬而逝的厌烦与恨意,她又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那人,只见那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也知道秦祁安为什么不开心了。 萧洛和新任的大内总管温昌对视了一眼,就悄悄地派人去通知太皇太后。 如众星拱月般的成太妃带着一群人很快就走到了她们这里,那群被侍卫围住的孩子,本来都还耷拉着脑袋,此刻却都双目放光地盯着往这里走来的那一群人。 聪明一点的人在被侍卫围住后,就已经猜出小胖子刚刚推得人是谁,他们为此忐忑不安,虽说推人的不是他们,可要是被牵连到,他们不死也要掉层啊,最好的情况就是陛下肯看在他们父辈的面上,放过他们一马。 他们很想把一切都推到小胖子身上,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的干干净净。可他们的家族已经和成家绑在了一起,今日他们要是为了保住自己,将小胖子推出去,以后还不知道成太妃会怎么对付他们。 一些胆子小一点的孩子在猜到小胖子推得人是谁后,就已经吓哭了。到这时,他们看到自己家里的人跟在成太妃身后来了,才抬起衣袖将一脸的鼻涕眼泪擦干净。 小胖子在被萧洛训斥后,虽然因为被她训斥而吓了一跳,但也就因为被吓住,那颗失去理智、到处冲撞的心才冷静了下来,然后就隐隐猜出自己刚刚推得人是谁。 在知道自己推得是谁后,小胖子就如吓傻了一般,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不停地抖。听人说,冲撞了天子,会被砍头的。 越想越怕的小胖子吓得竟连哭都不会了。 往常他惹了事,若是遇到不好对付的,就会大哭,扮做知错的样子,以希望那些人看到自己“弱小无助”的样子,起了恻隐之心,心软之下,放过自己。 可今日他已被吓得哭不出声了,这该如何是好,这样就博不了同情了。 所以在看到成太妃后,吓傻了、呆愣愣地小胖子就如看到救星一般,从呆滞中回过魂。 小胖子那双快被肉挤成一道缝的眼睛,突然就睁大了,无神的小眼睛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大姑姑来了,这下有救了,小胖子激动地在心里呐喊。 听祖父说就连当今陛下见了大姑姑,也要让她三分,行事忌惮于她,再想想祖父和他人说这句话时得意的神情,小胖子那颗惶恐不安的心算是终于平静下来了。 小胖子此时看到成太妃,就像看到他最喜欢吃的金乳酥一样,恨不得赶紧扑到她身边,只是他此时被陛下的亲卫按着,无论他怎么扭动自己臃肿的身躯,也挣脱不得。 那个站在人群边缘安静的小姑娘,冷淡地扫了一眼像条肥虫一样拱来拱去的小胖子,心里感叹道:这孩子怎么就蠢成了这般模样,算了,她们家就没一个不蠢的。 小胖子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看到成太妃来了后,便伸手就去拽按住小胖子的侍卫,她一边拽人,一边嘴里还嚷道“快放开我家小弟,不然我大姑姑给你们好看。” “得了,又一个蠢的上场了。”那个安静的小姑娘在心里默默地叹气,要不是周围有人看着,她真想扶额来一声长叹。 她是真不想承认这个人她也认识,你们还能再蠢一点吗小陛下本来就对成家厌恶极深,你们还非要在人家眼前作妖,继续在人家面前刷厌恶度。 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认为小陛下会一直奈何不了他们,是谁给他们的错觉,哦,好像就是那个所谓的爱他们姑姑死去活来的先帝。 他们怎么就这么天真,认为小陛下会一直因为那道遗旨,那个被逼立下的誓言,而无法对他们家动手。 要不是小陛下刚登基,还没在朝堂上站稳脚,早就将第一把火烧在成家了。 在都城里耍了这么多年,就真的以为成家是百年世家了,人家真正的世家是累积几世后才有今日的风光。 而她们成家靠的是什么,不就凭着一个当了贵妃,如今是太妃的女儿才起的家吗一个没经历过真正的风吹雨打的家族,也经不起风吹雨打。 凭皇恩起的家族,终会因皇恩散去而败落。 唉,怎么就和这么一群蠢而无知,没有远见,只能看到眼前蝇头小利的人当了一家人。 算了,她还是先看眼前的这一场戏吧,安静沉默的小姑娘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看着来到眼前的一群太妃,秦祁安真想把她爹从棺材里拉出来,让他去面对这一群女人。 由于这些太妃都没有孩子,所以不像历来的那些太妃一样,会在新帝登基后,搬出皇宫去和她们的子女一起住,而是待在皇宫里特意划出来的一片区域里养老。 成太妃老早就一眼看到了小胖子被人按着,说不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在宫里横行了这么多年,还没谁这样对待过她的人,从来都是她这样对待别人的。 成太妃愤愤地看了一眼秦祁安,那一眼溢出来的怨毒,把抬头看她的小胖子吓了一跳,后背发冷,他咽了口吐沫,只觉得浑身长满了鸡皮疙瘩,只暗暗庆幸大姑姑这目光不是对着自己的。 秦祁安一脸平静地将厌恶与恨意掩在心里,循例向这一群太妃行礼,除了成太妃,其她太妃都连忙回礼,毕竟先帝没给她们留下什么保命符,为了后半辈子着想,她们还是不要在小陛下心里留下太多不好的印象。 虽然早就听祖父讲过成太妃嚣张跋扈,横行四方,在宫里宫外仗着先帝的宠爱,四处作妖,但只有真的见到成太妃,温瑾才真的知道成太妃是一个多么难以相处的人,她默默地给秦祁安一个同情的眼神,想想这孩子居然和这样的人相处了这么多年,就忍不住地想怜惜这个孩子。 成太妃越看秦祁安,就越生气、愤怒,为自己当年没能弄死这个孩子而耿耿于怀,要不是因为秦祁安,自己的侄子怎么会在今日如此被人对待。 想这事,想得都快要把自己气死的成太妃,她一心一意地沉浸在自己的怨恨中,要不是小胖子可怜兮兮地叫了一声“大姑姑”,她都快忘了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了。 知道小胖子推秦祁安的事是洗不干净了,成太妃就想把事情的焦点转移到小胖子那一伙人和温家人争执的事上。 一想到温家,成太妃就想到了太皇太后,心里又生出了另一股怨气,要不是太皇太后当年多事,非要把秦祁安抱过去养,自己早就把这个孩子弄死了,怎么还会让这孩子现在在自己眼前蹦跶。 估计太皇太后当年是看自己儿子不可靠,才非要坚持把秦祁安带到长信宫亲自养的,她肯定是想养出一个听话的傀儡,好护着她们温家。 你看现在成果不就出来了,这孩子不正护着温家人和自己作对吗 成太妃恶意满满的想,越想越认为自己想的是对的,她在心里骂道:“老狐狸,虚伪极了,温家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1章 矛盾的起因 成太妃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食指,将自己从怨愤的情绪中拉出来,她努力平复那起伏不平的情绪,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冷静,我要冷静。 她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一个宦官,硬是扯出抹笑,道“听说那群孩子和温家姐弟闹了矛盾,你不是当时在场吗就给大伙讲讲是怎么回事。” 自以为把自己那些怨毒的情绪掩饰的很好的成太妃,不知道她身后的那群太妃以及命妇在刚刚察觉到一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后,就集体悄悄地挪动、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都说最毒妇人心,原来是真的有这么怨毒的女人。你看,成太妃身上的怨气、愤怒都快凝结成实质的了。 为了安全,咱们还是不要靠她太近的好,免得这家伙发狂时,逮着谁、咬谁。毕竟这种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和成太妃“交好”的太妃们只觉得人生艰难,在宫里讨生活更难。依附她、将利益与她捆绑在一起时,要时刻担心她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就将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可若不依附她,她们这些家族无权无势、又不得圣宠的人,早不知道被她怎么弄死了。 这宫里死得人还少吗 明明都是来自小家族的人,可谁让人家当年独占圣宠呢。 被成太妃指着的那个宦官,他那本来就已被冷汗浸湿、变得湿冷的衣衫,再次被冷汗浸透。他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小陛下,又瞥了一眼咄咄逼人的成太妃,心道“得罪哪一个,都是死。” 想想在来之前,成太妃交代给自己的话,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之感,这种生死不由已,小命被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的很令人绝望。 只要自己把成太妃让他说得那些和事实相反、颠倒黑白的话说出口,自己就没了退路。 可自己什么时候有退路了,在成家小公子没脑子非要在皇宫里故意找事的那一刻起,他们这些跟在他身后的宦官和宫人,就已经被他钉在火架上烤着了。 当时为什么是自己去给成家小公子去取披风,要不是自己回去取披风,他也不会在取回披风后,回来时正好看到成家小公子作妖和被陛下身边的亲卫按住的整个过程。 要是那时他没回去取披风,早就和那些人一起被侍卫控制住了,就不用再回去把这件事告诉成太妃,也不会被人逼着说这些罔顾事实、颠倒黑白的话。将事情的起因都推到温家姐弟身上,好让成家小公子、那个小胖子成为受害者。这样就为小胖子为什么会推陛下找到理由,使他推陛下的罪责减轻。 可是这话要是说了,最后也没成事的话,自己大概就会以欺君之罪而下狱,可能不等行刑的人动手,自己就会先被成太妃派去的人给折磨死。 就算这件事真的成了,成家小公子身上的罪过也因此减轻了,自己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被小陛下和太皇太后以及温家记着。若是哪天成太妃倒台了,自己怎么能逃脱掉,肯定会被清算。 早死、晚死,这真是一个千年难题。 好死、歹死,这可都是要死啊。 再三琢磨,这宦官在心里悲叹一声“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后,就“扑通”一声地跪在了地上。 活着真的好难,自己也想做个好人啊。 可他更不想这么年轻就死了,要是不这样说,都不知道自己会死成什么样子。 这个宦官为了宽慰自己,让自己少一点内疚,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就算温家姐弟被他诬告了,她们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顶多被长辈训斥一顿,而自己要是不说,肯定会死得很惨。为了自己这条悬在危墙之下的命,只能委屈她们了。” 这宦官颤抖着嘴,哆哆嗦嗦地开口。他刚说几句,就被成太妃训斥了。 成太妃很生气,不就让你说句话吗至于结巴的跟不会说话一样吗你看你,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不,蚊子哼得声音都比你的声音大。 她宫里居然会有这么蠢的宦官,真是丢她的人,都把她的脸丢到敌人面前了。 被训斥的宦官,他的眼里含着泪,心里委屈极了,我他娘的容易吗帮你家那个惹事生非的熊孩子做伪证,还不容许人家害怕一下。 一咬牙,闭着眼,宦官大声地把事情真正的缘由说出来了,反正到最后都要死,他为什么要这么委屈的死,难道就因为他命贱吗 反正自己贱命一条,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怎么死又有什么区别,大不了在成太妃下手弄死自己前,自己先把自己了结了。 人死了,还能管尸体咋样,爱喂猫、喂猫,爱喂狗、喂狗,都和他没关系了。 这个宦官带着哭腔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在小胖子即成家小公子,他们一伙人来到琼花苑时,温家姐弟正在腊梅树下行走。 梅似雪,片片随西风,舞尽冬日情。 人似玉,翩若惊鸿,惹得美人顾。 小胖子一伙人刚进琼花苑,他们中就有人注意到了温家姐弟,估计那人觉得温家姐弟在梅树下行走的这一画面很美,便引着其他人去看。 有一小姑娘在看到温家十一郎的侧颜后,便一时愣了,待她回过神后,便激动地拉着自己身旁的小姑娘道“快看,梅树下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他光站在那里,就给了我一种雍容闲雅的感觉,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个家族里的小公子,他长得可真好看,一袭白衣,面如冠玉,翩翩少年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小姑娘说罢,大部分的小姑娘就都伸着头往温家姐弟那里看去,而后那群小姑娘便凑在一起,开始叽叽喳喳、兴奋地谈论起这个长得好看的少年郎了。 小胖子见自己的风头居然被一个陌生的少年郎抢去,就十分不满,他愤愤地瞪了一眼凑在一起谈论陌生少年的小姑娘们,恨她们不矜持,当着他们这一群少年的面,讨论一个陌生少年的样貌。 越想越不满,却奈那群姑娘不得,他总不能不让别人说吧,于是便想拉着这一群少年去找那个陌生少年郎的麻烦。 同行的其他少年也有些不满这群小姑娘在他们面前夸赞一个陌生的人,就好像他们这群少年很不堪一样,所以当看见小胖子想出头挑事,那些乐意看他出头的人,便举双手表示支持。 温家姐弟本在宫人的带领下赏花看景,看得好好的,突然就冒出一群来找事的人,为首的小胖子张口就来刺,阴阳怪气、拐弯抹角地说温家十一郎长得跟个小娘子似的,娘气兮兮的,丢他们男人的脸。 温家十一郎看着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了他们,居然张口就辱骂他。自诩是男子汉的温家十一郎怎么会任由别人如此说他,便要与小胖子理论,问他为何无缘无故就这样辱骂人。 难道他家夫子没教他要当一个不随意辱骂他人的体面人吗 难道他家长辈没教他要以礼待人吗 这小胖子别的不行,打嘴仗那可是一个顶两,什么强掰硬扯,什么无理取闹,什么胡缠乱搅,还没谁能敌过他。 体面人温家十一郎怎么说得过一个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人,他的一张小脸都被气得红通通的,要不是记得这里是皇宫,他就非得亲自教训一下这个小胖子,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子汉,不揍得他找不到东南西北,就算他输。 温瑾自是不能在一旁看着这么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胖子,没事找事,欺负她家十一郎。 她柳眉横竖,一脸严肃,态度强硬地让小胖子给十一郎道歉。 小胖子被温瑾不怒自威的样子给唬住,怯了场,他讷讷其语,眼神开始闪躲。 这时,小胖子听到来自身后人的一声不屑的“切”,就一下子怒了,为了不让人看低,他便梗着头瞪向温瑾,一气之下竟抓起路边的泥土,洒向温家姐弟,随后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伸着刚刚被泥土弄脏的手,去推温瑾。 谁都没想到小胖子居然会来这么一出,不仅和他同行的人愣住了,温家姐弟一行人也愣住。 当小胖子的手推过来,反应过来的温瑾就要闪开时,刚刚来到琼花苑就看到小胖子伸手推人的秦祁安,用一声怒吼阻止了小胖子推人的行为。 这宦官觉得自己这一生从未如此畅快过,虽说完这一切后,他再次因为现实而弯了腰,他跪伏在地上,等着死亡,本来以为自己真的有勇气在说完这一切后,来个血溅当场,一头撞死在这里,免得以后被成太妃折磨死。 可当真说完了,他就没了那股劲,也舍不得死了,虽然活着很辛苦,很难过,可他还是想活着。 此时,他心里就像漏了个大窟窿,冷冷的寒风不停地往他身上灌去,哇凉哇凉的。 后悔吗后悔,可要是再来一回,他还会选择这样做。 成太妃那怨毒的目光打在他的背后,都快将他的后背烧出个洞来了。 就在此时,有人来了,他说道“这宦官说话叙事颇有条理,太皇太后要不要考虑把他调到御前当个回事太监”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2章 问题解决 太皇太后颔首道“阿兄以善谏闻名,素来能给人提出好建议,今日所提亦是有理,只要陛下同意,我哪有不同意的理由。”说完太皇太后和温言一起把目光放到了秦祁安身上。 毕竟是把人安排到秦祁安那里,还是要先征得秦祁安同意。 太皇太后不想因为自己现在辅国、管理朝政,就什么决定都替秦祁安做了。她之所以这样,不仅是为了避免自己养废了秦祁安,让她过度依赖自己,不懂得如何自己做决定,还是为了避免因为自己什么决定都要替秦祁安做,所以使她产生抵抗情绪,导致她们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见太皇太后和温太师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秦祁安努力控制住自己因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而想要挠头的冲动,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宦官,见他含着泪的眼睛里满是乞求,她心里有些不忍,便点了点头。 见秦祁安同意自己的提议,温太师有些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他看着因喜悦冲到心头而愣住的宦官,道 “陛下提拔你做回事太监,你还不赶快谢恩。” 像是有一道温暖的春风拂过那个伏地的宦官,他那冰冷的四肢开始慢慢回暖,整个人像是又活了过来一般,他那含着的泪如决堤的洪水,“唰”的一下就从眼睛里流出,很快泪水就将他的衣领打湿。他激动到抑制不住的颤抖,伏在地上磕头谢恩。 成太妃的脸都扭曲了,先是被人当面背叛,后是被人当面打脸。她宫里的小宦官竟被他人决定生死去留,这不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吗 虽说即使这个宦官去了陛下那里,自己还能找到法子弄死他,可就这么看着他被别人从自己宫里挖走,她不甘心,这让那些跟在自己身后的太妃和命妇以后如何看她。 可形势逼人,隐帝已经不在了,她又不能跟太皇太后和小陛下在明面上死磕,否则,一个不孝、不忠的名义压下来,她就完了。 要是,要是,秦祁安这小子当年死了,没能成为一国之君,而是自己从宗室里挑出来的那个孩子成了这大秦的皇帝,怎么还会有今日这局面。 她好不容易从宗室里挑选出来的无父无母、没有势力,可以任她操控的孩子,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那孩子才没当上皇帝,自己才没有成为万人之上的太后,才会在今日被人所欺。 这样一想,她就有点恨隐帝了,她本来都劝得他同意让她的养子当储君了,可他却在最后关头改口让秦祁安当太子,怎么就让秦祁安这个让人恨到牙痒痒的孩子当太子了,最后还让这个只知道和她作对的孩子当了一国之君。 她显然是忘了隐帝突然病重和她有关,忘了隐帝都快被她气死了,还不忘在死前恶心自己孩子一把,只是为了给她要一道保命符。 成太妃身后的一众太妃和命妇再次看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凝成实质的怨气,她们又都默契的一同默默地离她远些,省的这人在气极发狂时,找她们晦气。 她们现在只希望自家的孩子,不会被成家小公子给牵连到。那成家小公子注定要凉凉了,欺侮温家人,推陛下,那不是脑袋里长泡吗 就算太皇太后和陛下仁德,饶他一命,这孩子也少不了责罚,毕竟他推了大秦的天子,这一行为就是在挑战大秦皇室的威严啊,就算陛下肯放过他,大秦的律法也不会放过他,大秦那些重礼法的朝臣也不会放过他,就连那些宗室也不会放过他。 本来以为成太妃来后,自己就会没事的小胖子,这下傻眼了,他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个宦官,要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陷入如此境地。 一想到那些等待着自己的处罚,他那肥胖的小身躯就忍不住地发抖。 那些和小胖子一伙却没有怂恿小胖子去找温家十一郎事的人都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次他们真的相信长辈们常告诫他们的话了:祸从口出。 少说废话,多些活头。 怂恿小胖子的人,这下不仅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陛下问责,还要担心成太妃会不会找自己的事。 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处看戏的小姑娘,她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小陛下第一次 vs成太妃,完胜。 见自家小孙子一副要凉了的样子,成太妃身后的一个老妇人,再也按捺不住了,她突然就冲了出去,往太皇太后和小陛下的地方冲去。 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卫在那老妇人快要冲到太皇太后和小陛下面前时,便将她按到在地。 那老妇人趴在地上,一抬头,两行浊泪就哗哗地往下流,她哽咽的哭道“求太皇太后和陛下放过我家小孙子,他,他人小不懂事,是无意冲撞陛下的,陛下您要惩罚,就惩罚我这个糟老婆子吧,让我替他死吧。” 小胖子见他祖母哭成这样,也忍不住开始嗷嚎大哭,好像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成太妃也没料到自家老娘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她眼睛都瞪大了,只觉得脸上无光,这脸打的,“啪啪”的响,自己亲娘亲自打的脸可比刚才那个宦官打得声音响多了,她们家怎么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秦祁安看着那个哭喊的老妇人,心里即厌恶又无奈,她很讨厌这种被赶上架子的感觉。 动脑子想想她也不会弄死那个小胖子啊,毕竟因这点小事,就处死人,不就赶着给自己立暴君的名头吗但她也不会轻饶了这小胖子,不让他吃些苦头,她身为帝王的君威,不就等着别人来踩吗 温雨忍不住吐槽道“你以为皇宫是你家后花园啊,你以为你自己的小孙子是大家的孙子啊,都要让着他,在他犯错后还要宽容他。还有你在陛下面前哭成这样,真的,这,这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怎么着你了。” 听着这两人的哭叫声,秦祁安心烦地直皱眉头,她真的很想让人把这两个人扔出皇宫去。 在秦祁安看向自己,希望自己出手解决这件事时,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并拍了拍了她的肩膀,示意这件事由她自己处理。 秦祁安只得硬着皮头亲自去处理这件事,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闹不停的成家老夫人,挥挥小手就让侍卫把她拉起来,拉到一边去。 听不到那闹心的哭喊声后,秦祁安大步走到成家小胖子面前,她看着哭得满脸都是鼻涕眼泪的成家小胖子,心里矛盾的很。 一想到他是成家的人,秦祁安就恨不得不顾自己的身份,上去就是几脚踹。可终是因自身没那暴力因子,秦祁安没有踹人,她只是狠狠地瞪了成家小胖子一眼。 成家小胖子见陛下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已经吓得连呼吸都不稳了,再看到陛下凶凶地瞪了自己一眼,就吓得想要哭着叫娘,陛下这样子太凶残了。 站在人群边缘处沉默安静的小姑娘,她忍住想笑的冲动,在心里疯狂吐槽道“这小陛下奶凶奶凶的样子,快要萌倒我这个穿越过来的老阿姨了,来,快跳进阿姨的怀抱里,让我捏捏你的小脸。啊,这是真的、是活着的秦明帝啊,就是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成那个霸道软萌的帝王,老阿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了。” 突然一道目光打在那个沉默安静的小姑娘身上,她察觉到后,便寻向目光的来源处,却见温瑾正在看着自己。 难道自己的目光太炽热了,已经引起正主的不满了,不对啊,我记得这个时候这俩人还没看对眼呢,怎么现在她就已经开始不让人看小陛下了。 为了扮好自己安静、不理世间俗事、视一切如粪土的形象,那个安静沉默的小姑娘只好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唉,奶凶奶凶的秦明帝本就是看一眼,少一眼,这里居然还有一个不让别人看的人在这里盯着,真是人生艰难,这个世界对穿越者真是一点都不友好。 秦祁安虽然很恨成太妃,但毕竟那些事都是成太妃做的,不是小胖子做的,可她又做不到真的不去迁怒小胖子,为了这件事能被公正的处理,她想了想便道“将成家小公子送到大理寺,让大理寺来判决成家小公子冲撞朕的这件事。” 她停顿了一下,为了避免成太妃在大理寺做手脚,秦祁安便将温家在朝为官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接着说道“此事令大理寺正卿主审,刑部侍郎陪审。” 说完,秦祁安看了一眼新任的大内总管,她挥了挥袖子道“把成家小公子送到大理寺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一听陛下要把自己送到大理寺,小胖子就恨不得晕死过去,大理寺呀,那可是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地方。 等秦祁安把事情安排好,太皇太后便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温雨。 温雨就把带过来的热腾腾的手炉递给了秦祁安和温家姐弟,并将她们手里的那些已经凉下来的手炉接了过去。 太皇太后从宫人手中拿过带给秦祁安的斗篷,她一边亲自给秦祁安带上系好,一边道:“我来之前听温雨说你这孩子连斗篷都不披,穿着新换的衣服便急匆匆出了长信宫,你这还生着病呢,怎么就如此粗心。” 太皇太后捏了捏秦祁安的鼻子,接着道:“下次要是再忘了出门带斗篷,喝药时就不准嫌苦,也不准你喝完药后吃蜜饯了。” 秦祁安一听喝完药后不让吃蜜饯了,小脸就微微皱起,露出来的小酒窝里藏着委屈和撒娇。 温瑾发誓她真的不是有意要一直盯着秦祁安看的,她只是觉得秦祁安委屈中带着撒娇的小样子,很可爱,才会一直看的。 看到温瑾眼中隐隐带着笑意盯着秦祁安看,萧洛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的嘴角划过一抹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3章 秦祁安病到流眼泪 待新任大内总管温昌领人将成家小胖子带走,那边拉着成家老夫人避免她在御前哭闹的侍卫,也在萧洛的示意下,将那老妇人放了。 成家老夫人见自己求太皇太后和陛下没有用,就又跑到成太妃那里,抱自己闺女大腿去了。 成家老妇人死死地抓着成太妃的胳膊,哭喊道:“你想想办法,别让他们真的把小宝扔进大理寺,小宝那么小,他怎么承受的住啊,他要有什么意外,你让娘该怎么活。” 成太妃看着自己哭闹不停的老娘,被逼得快要气得发疯,她眼中的怒意,都快将她的眼睛染红了。 哭,哭,你只会哭吗 还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哭成这样,你自己不要脸面了,也要将她的脸面、成家的脸面哭没吗 难道她想让那蠢瓜进大理寺,让他去大理寺里受苦。 他干得那些蠢事都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抖了出来,她能怎么办,她一个太妃,总不能还真的如乡下村妇那般胡搅蛮缠,在众人面前阻扰秦祁安,不让他处置成家的人。 她还没蠢到这个地步,让别人看自己笑话,抓着她犯蠢的把柄。 如果她是一个蠢人,就算先帝再怎么宠她,没家族支撑的她,也早已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被人弄死了。 又怎么会在后宫里混的风生水起,在她占先帝独宠的那么多年里,连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都要让她三分。 先帝虽宠她,可那个男人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要是她自己没点手段,她早就被宫里这么多的莺莺燕燕给埋没了,还会有谁想起她。 想到这些,气急的成太妃就忍不住瞪了成家老妇人一眼,没给她添过什么助力,倒是天天拖她后腿。 成家老夫人擦泪的手顿了一下,她见成太妃不仅不帮自己,还瞪了自己一眼,心里顿时又气又怨。 这就是她养大的女儿,跟个白眼狼一样,冷血的很,居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小侄子,一个小娃娃被送到大理寺里受苦。 成家老夫人一想到小胖子是自己小儿子的独子,如今却要受牢狱之苦,就眼花头晕,她小儿子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进了大理寺后,出了什么意外,这让她小儿子怎么活,让她怎么活。 秦祁安没什么心情在这里看成家的戏,她与众太妃告别后,就随太皇太后一起回长信宫了。 刚刚在成太妃来时,伸手就去拉那些按住小胖子的侍卫、希望那些侍卫放开小胖子的成家小姑娘,她此时哭丧着脸,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她走到站在人群边缘处此时依旧安静吃瓜的小姑娘面前。 见那人脸上表情淡淡的,依旧没什么起伏,这个刚刚拉侍卫的小姑娘怒了,她小声叫骂道:“四姐都这个时候了,咱家小宝都被送到大理寺了,你居然还能摆出这么一副不问世事的清高样,你可真是没一点亲情观念。” 成家四娘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她只是扫了一眼这个站在自己面前呱噪不停的人,真想告诉这个人:“其实,咱们真的没什么血缘亲情。还有这小胖子成天日天日地,你们也不管,只知道当眼珠子一般宠着惯着,会发生今日这种事,不是应该早就能预料到的吗反正不是今日,就是来日,这孩子总会惹出大祸,被人扔牢里去。” 趁现在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吃点苦头,学会收敛,也总比让他继续这样作天作地下去,以后惹了真正的杀身之祸来的划算。 那小姑娘见自己都说得那么难听了,四姐却对自己的嘲讽没什么反应,脸上的表情没一丝变化,她就更生气了,她一咬牙愤愤道:“咱爹就这么一个儿子,咱们就这么一个亲弟弟,你怎么就这么狠心看他受苦,你可真是冷血极了。” 成家四娘实在不想跟一个小姑娘争吵,何况就算她难过、悲伤,那小胖子也逃不过惩罚呀,她何必为了一个熊孩子纠结难过。 眼前这个丧丧的孩子已被成家人洗脑甚重,把一个整天只会惹事生非的弟弟看的比她自己都重要。跟这傻孩子争吵,还不如想想以后怎么脱离成家,和他们划分界限,以免自己什么坏事都没干,却被牵连到。 成家四娘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其实小胖子能这般惹事生非,作天作地,不就是因为你们这般没底线的宠着惯着,才给溺爱成如今这模样。” 想到这傻孩子说自己清高,成家四娘也很无奈,她也不想自己每天跟个木头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什么表情流露。她这么做,可都是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才会这么辛苦地去维持一张木头、冰块脸。 原主也就是真正的成家四娘,那可怜的娃,在她亲娘死后,在成府里就过着没人疼爱的小白菜般的日子,她还要忍受别人的欺负,这日子一长,再活泼的孩子也会变得不爱说话,变自闭的。她一个穿越者来到这里,总不能随便就打破成家四娘的人设吧。 不想和小姑娘吵架的成家四娘,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和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成家六娘,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孩子,你可长点心吧,你也不过比小胖子大一炷香的时辰,怎么就跟他娘一样天天宠着他。 唉,可怜的娃。 秦祁安一行人回到长信宫后,太皇太后便让人把早已煮好温着的姜汤端上来。 可能是因为在自己熟悉、心安的地方,不用时刻维持着成熟稳重的表情,秦祁安在看到那碗姜汤后,她的一张小脸瞬间就皱成了一团,连耳朵都耷拉着,她微微撅着小嘴,一脸的抗拒。 太皇太后摸了摸秦祁安耷拉下来的耳朵,温柔地劝道:“姜汤再怎么难喝,也总比汤药好喝,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不喝点姜汤暖暖身子,病情就会加重,然后就要喝更长时间的汤药。” 秦祁安点了点头,这些她都懂得,只是这些日子没少喝姜汤,心里这才有了抗拒,她端起碗,一咬牙,而后豪迈地将姜汤一口饮尽。 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足以告诉大家她此时的心情。 辣辣的。 别说温瑾觉得秦祁安此时的小孩子模样可爱,就连温家十一郎也认为陛下这幅小孩子的模样,可爱极了。 温家十一郎自见到秦祁安起,就一直看到的是她稳重、冷静的样子,他还曾在心里赞这孩子少年持重,言谈举止间就隐隐流露出天子之威,让人不敢因她年纪小,就轻视她。 可如今见到她这般孩子气的可爱模样,再想想她那故作成熟稳重的模样,他就打心底里为这个要在人前伪装自己的孩子感到心酸。 温瑾见自家弟弟正一脸怪怪地看向秦祁安,她居然从自家弟弟看向秦祁安的表情里看到了一抹慈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啊,怎么就天天跟个老头子一样,如今还一脸慈祥地看向就比自己小一两岁的秦祁安,她很是好奇这家伙又想到哪里去了。 虽然太皇太后及时给秦祁安披上了斗篷,又在回去后让她喝了姜汤。可温瑾还是从自家祖父那里听到,小陛下那日在他们回去后,本还未好彻底的风寒之症突然就加重了。 听祖父说太皇太后因不放心别人照料小陛下,便亲自在小陛下床前守了一夜,幸好在黎明之际,小陛下身上那烫人的温度终于开始降下去了。 那天,等温家人回去后,秦祁安也就回长信宫侧殿了,只是刚回侧殿没多久,她就开始打喷嚏了。 “阿嚏。” “阿嚏。” 虽然秦祁安奶声奶气的喷嚏声很是好听,虽然看她打喷嚏的样子,就让人忍不住的想捏捏她,但要是一直打个不停,那样子看起来还是很惹人心疼的。 萧洛见她一直打喷嚏,顾不上心疼,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等萧洛安排好一切,一回头就看见有晶莹剔透的液体正从秦祁安眼中流出,秦祁安伸出小手窝在那里默默地擦。 秦祁安对于自己每次风寒加重时就会不受控制地流眼泪,很是无奈,为了不流那么多的眼泪出来,她只好闭上眼睛,等太医来。 萧洛派出去请太医的宦官还没走到长信宫宫门口,听到消息的太皇太后就急匆匆地来到了侧殿。 刚到殿门口还未进去,太皇太后就听见里面喷嚏声和咳嗽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太皇太后连忙走入殿内,此时秦祁安正躺在床上,她窝在锦衾内,一边抹泪,一边打喷嚏、咳嗽,好不可怜。 太皇太后见到秦祁安这幅可怜样,差点没忍住落泪,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伸手摸了摸秦祁安的脑袋,那烫人的温度,让太皇太后忍不住皱眉,怎么已经烧得如此严重。 太皇太后不禁有些自责,这孩子应该是从外面回来后,就难受了吧,可自己居然一直没察觉到,让她的病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秦祁安今晚少食,自己竟以为这孩子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不开心,没心情吃饭,才会吃的那么少,却没去想这孩子是不是因为病情加重了,才导致的胃口不佳。 太皇太后轻声问道:“阿绵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祁安一手捂着眼角,不让眼泪流出,一手捂着嘴角打了个哈欠,道:“困,想睡觉。”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4章 奇怪的两人 秦祁安的病好好坏坏,轻轻重重,反复个不停,幸好在太皇太后生辰那日有所好转,否则可能就没办法出席太皇太后的寿宴了。 在太皇太后生辰的前几日,秦祁安还在床上病怏怏地窝着,时不时的起热,都快将她烧懵了。 为了不使病情加重,秦祁安就一直被圈在长信宫侧殿里修养,这段日子她几乎就没怎么出过侧殿,都快将给她闷坏了。 这些日子由于风寒之症比较严重的缘故,秦祁安失去了对自己眼泪的控制,两行清泪总是不和她打声招呼,就从她眼睛里流出。 弄得她眼睛酸酸涩涩的。 尤其是在看书的时候,只要她看书的时间长一些,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哗哗地流。 为了不让她落下功课,大部分时候,都是由别人将书上的内容念给她听。 有时是太皇太后给她念书,有时是温雨念,若她们都不在了,便由萧洛念给她听。 秦祁安发现自己提出的问题,她们每个人给出的答案是不相同的。 这段日子长信殿侧殿的炭火比平时燃得多,因此殿内的温度也比平时的高,体寒的秦祁安感觉这温度让人很舒服,可却苦了萧洛和其她御前侍奉的宫人,她们热的,恨不得在这大冬天里穿着夏衣。 太皇太后的生辰因隐帝刚刚离世的缘故,没有大办,只是弄了个家宴,邀了些重要的大臣与皇亲国戚参与。 在长信宫侧殿里窝了很多天的秦祁安,很是期待今天的宴会,只要一想到今日就能见到温家小姐姐,她就很开心,不停地催萧洛帮她选一件好看的常服。 上次她好不容易挑了件好看的衣服,可惜还没来得及让温家小姐姐看看,就被人弄脏了。 秦祁安默默地念叨:今日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因为是家宴的缘故,所以衣着服饰不用那么严谨,不需要穿那些威严庄重的朝服,众人只需穿常服赴宴即可。 萧洛刚帮秦祁安戴好玉冠,还没来得及帮她整整衣服,这孩子就“唰”一下地从她眼前蹦开,溜到铜镜前去了。 镜子里的小人儿头戴小玉冠,身穿玄色袍衫,配九环带,着六合靴。 秦祁安看了好一会的铜镜,她左瞅右看的,好像还挺满意今日穿的衣服。只见她对着镜内的自己点了点头,这才从铜镜前离开,跳到萧洛面前,求夸奖。 秦祁安眨着她那双隐隐已开始透露深情的桃花眼,小酒窝随着笑容浮现,她问道“阿洛,你觉得朕今日的衣服如何。” 浮现在秦祁安脸上的小酒窝勾起了某人的记忆。萧洛有一瞬间失神,她仿佛透过这个笑盈盈的孩子,看到故人。 只是故人已故,无处再相逢。 秦祁安察觉到萧洛眼中一瞬即逝的失落,只要看着她那仿佛陷入故梦中的样子,不用怎么动脑去想,就知道她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想起了谁。 那人走后,她们都极力地避免在彼此面前提起她,唯恐对方伤心难过。 秦祁安轻轻握紧了拳头,她想说些什么,可见萧洛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那将要说出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一时间,秦祁安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或要做些什么,她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萧洛。 萧洛自是察觉到秦祁安情绪上的变化,由于在侧殿内,没有外人,她便没有顾忌地伸手捏了捏秦祁安因生病而消瘦的脸,道“小孩子就不要想那么多,要开开心心的。” 秦祁安轻吸了口气,抓着萧洛捏她脸的手,认真地说“阿洛,你也要开开心心的,这样我也会开开心心的,她也会开开心心的。” 不用说她是谁,她们都明了那个人是谁。 秦祁安说完后,就松开了自己抓着萧洛的手,而后伸出手抱住萧洛,她抬起头一脸诚恳地看着萧洛:“阿洛笑的时候很好看,嗯,就和春天开的花一样,让人看了欢喜,所以你要多笑笑。” 看着如此会哄人开心的秦祁安,萧洛轻叹“你这孩子,自小就会甜言蜜语,真不知道以后谁会被你哄骗了去。” 秦祁安一脸疑惑地道“我为什么要哄骗别人。”自认为很正直的秦祁安,不明白萧洛为什么这么说,她是个好孩子,才不会骗人呢。 萧洛差点没被秦祁安的这句话给噎着,她又是一声轻叹。摸了摸秦祁安的脑袋,萧洛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她只是个还没开窍的孩子。” 反正只要以后被哄骗的人不是阿绵,她又何必纠结阿绵会哄骗谁。 对于秦祁安来说,今日唯一可惜的就是温家小姐姐虽然来了,可她却找不到和温家小姐姐说一句话的机会。 秦祁安坐在宴席的上方,却频频往温家人的方向望去,温家小姐姐今日穿了一件白中透粉的衣裙,给人一种粉粉嫩嫩的感觉,好一副娇俏小姑娘的模样。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穿的玄色袍衫,秦祁安愈发觉得温家小姐姐的衣服好看,而自己穿的衣服单调的很,一点都不好看。 太皇太后察觉到秦祁安异常的举动,观察秦祁安好一会后,她似不经意地对一旁的温雨说道“陛下尚且年幼,以后让尚服局多备些鲜彩亮丽的衣服。” 温雨闻言扭头瞅了一眼正暗自郁闷的秦祁安,忍住笑回道:“是。” 秦祁安自是不知自己惆怅失落的模样被别人看去了,郁闷了一会后,她就又开心地看底下的杂耍去了。 站立在一旁,默默看了一切的萧洛,她只能在心里轻叹一声:“小傻子。” 看了一会杂耍,又觉得无趣的秦祁安,啜了口清茶,就又偏头去看温家小姐姐去了。 温家小姐姐应该是饮了果酒,她的脸微微发红。只是可惜自己因为生病,所以不能喝那些甜甜的果酒,只能喝些清茶,秦祁安默默地在心里感叹道。 秦祁安盯着温瑾看了好一会,她在心里默默地将温家小姐姐与自己见过的那些长得好看的人相比。 最终得到一个结论:美人的美总是各有风采的,是无法相比的。 阿娘好看。 阿洛好看。 祖母好看。 其实温雨也很好看的,她与祖母虽然都老了,年华也在她们容颜上刻上了风霜,但是她们身上所透露出来的气质和容华并不能被岁月所掩盖。 温家小姐姐的好看是和她们都不一样的,只是尚且年幼的秦祁安还不能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 只得默默地盯着温家小姐姐看。 若是被人一直盯着看,怎么会没有感觉,温瑾有些疑惑地看向秦祁安,只见那孩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小酒窝里藏着别人察觉不到的羞涩。 按理说偷看的人在被别人发现后,会立马移开自己的视线,可秦祁安在偷看别人被抓了个正着后,不但不知道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反而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连眼里都盛满了笑意。 那双桃花眼里盛着的笑意像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情,和那些尚不明了浅浅的情意。 温瑾与秦祁安隔着众人对视了一会,就先败下阵来,她匆匆地将视线收回,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的果酒,默默地舔了舔有些干的唇,然后端起酒杯,将陌生的情绪随果酒一口饮尽。 秦祁安见温家小姐姐将视线移开,不免有些失落,看来小姐姐不怎么喜欢阿绵呀。 秦祁安郁闷地灌自己清茶,一口又一口,看来找个好朋友是个挺艰难的任务。 秦祁安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借酒消愁愁更愁”这一句话。 可自己明明喝的是清茶,怎么也感觉愁更愁了。 坐在温瑾一旁的温家十一郎,他看着突然变得很奇怪的二人,夹了一口肉,默默地咀嚼。 他不会告诉别人他刚刚不小心看到小陛下和自家姐姐隔着人群对望了许久。 只是这两人刚刚为何无缘无故地就对视起来了,又为何在收回视线后,就都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了。 一个一口饮尽杯中的果酒,一个不停地灌自己清茶。 想不透的温家十一郎,又默默地夹了一块肉,这次他将香喷喷的肉配着甜甜的果酒下肚,算了,这等莫名其妙的事还是交给她们当事人烦恼好了。 他还是个孩子,只要把自己喂饱,吃饱喝足,就行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5章 被啃了一脸口水 寿宴结束后,众人纷纷退去。 长信殿内,秦祁安捧着茶,跪坐在榻上,看窗外夜色,梅花与飞雪在宫灯的照耀下,别有一番风味。 一阵寒风吹过,站在秦祁安身侧的萧洛正准备将窗户关住,却被一只小手给拉住。 沉迷于窗外景色的秦祁安,她眼神中含着笑意,道“再让朕看会吧,她们不知何时会好,干等着也怪无聊的。” 萧洛伸手摸了摸秦祁安的脑袋,见她身上温度正常,没有起热的预兆,这才依了秦祁安的意思,没有将窗户关上。 一想到一会将要去的地方,从未离开过皇宫的秦祁安心里涌过激动、紧张,还有一丝丝的担忧。 太皇太后换了一身易于行走的衣裳,刚从内殿里走出,就看到秦祁安跪在塌上,捧着茶,看窗外飞花。 不知为何她那隐隐恐慌、忐忑不安的心竟因被这样的场面给安抚到,少了几分焦虑,多了些安心。 秦祁安意识到太皇太后从内殿出来后,就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起身走到她身边,问道“祖母,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伸手牵住秦祁安的小手,道“现在吧,趁那些参加宴席的人此时离宫回家,咱们出去,正好不易被人发觉,这样会少些麻烦。” 待太皇太后和秦祁安一行人走出皇宫,在宫门外等候的温太师便立马走上前去。 太皇太后见温太师欲行礼,便伸手拦住他,道:“不用行礼了,免得节外生枝,此时从宫里出来的人正多。” 温太师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刚从宫里出来的人,也就不坚持了,在前面引路,将太皇太后和秦祁安带到温家马车停放处。 头一次踏出皇宫门口的秦祁安有些兴奋,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皇宫,夜色下的皇宫如一头蛰伏的猛兽,随时将人吞入。 太皇太后察觉到到秦祁安牵着自己的手,抓得紧紧的,便顺着她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这就是困了她几十年的地方,耗了她大半生的年华的地方。 一时间祖孙两人安静地立在皇宫前,望着这个庞然大物,默然无语。 温雨轻叹了口气,没想到再次从这里面出来,已是很多年后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有人走了,有人依旧还在原地。 萧洛望着这座在夜里依旧繁华的宫城,眼底却是一抹无法消散的荒凉,这座宫城不仅将过往埋葬,也将和过往有关的人一同埋葬。 温太师看了一眼这几个突然停住不走的人,本想开口催促,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催促,在一旁等着这几人从自己沉溺的世界里走出。 温家的马车紧紧挨着,排在一起。 马车外面站着的是今日进宫参加寿宴的温家人,他们在马车外面站着以待太皇太后和小陛下的到来。 还没走近马车,秦祁安就一眼看见了站在人群中的温瑾,眼睛猛的一亮,散发出开心的情绪,可一想到宴席上温瑾将视线移开的事,认为温瑾不愿看到她,秦祁安就莫名的有些紧张,悄悄地往太皇太后身后移去。 呀,要是一会同乘一辆马车,我要和她说些什么吗秦祁安在心里纠结的想。 温瑾在秦祁安往这边看时,就注意到了她,自然也是看到了秦祁安眼中的欢喜,也看到了秦祁安往太皇太后身后躲去的行为。 看着移到太皇太后身后的秦祁安,温瑾的眉毛挑了一下,心底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家的人在马车前站立,他们一看到太皇太后和小陛下,便纷纷俯身欲行礼。 太皇太后轻叹口气,道:“行礼一事就免了吧,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处,免得让人发现,惹得麻烦。” 温太师点了点头,请太皇太后和秦祁安上了前面的那一辆马车,让家里那些前来参加宴席的女眷和孩子陪着她们,自己则是带着成年的子孙辈往后面的那几辆马车走去。 为了不引人注目,小陛下的亲卫在今日也都换上了便服,他们骑着马按着方位分散开来,牢牢地将太皇太后和秦祁安坐的那一辆马车护在里面。 进了马车后,兴许是为了气氛不尴尬,太皇太后和温夫人一直在谈话,秦祁安则是乖巧地坐在太皇太后身侧,默默听着她们讲话。 马车内的空间再大,也可一眼看尽所有人。 因此秦祁安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同样安静的温瑾,她在心里想,其实这样待着,不说话也挺好的。 只希望早日和温家小姐姐成为朋友,可再一想到自己的身份,秦祁安不免有些气馁。 这时跟着大人一起来的温家最小的娃温十四娘,她正费力地从她娘亲的怀里往外爬,她眼睛盯着秦祁安,嘴里“啊啊”的叫道。 秦祁安注意到这个张着小嘴对自己傻笑的小姑娘,有些懵,不知道那孩子在干什么。 温夫人看到后,打趣道:“咱们十四娘最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了,若是见到长得俊俏的小哥哥,漂亮的小姐姐,她就会盯着人家一直看。” 温夫人这么一说,就解释了那小姑娘为何对着秦祁安“啊啊”的叫了,还从侧面夸秦祁安长的好看。 见那一两岁大的小姑娘对着自己伸出手要抱抱,秦祁安立马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可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真怕自己抱人时,会不小心将人扔了。 太皇太后看着小脸紧绷、如临大敌的秦祁安,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小姑娘这么喜欢你,阿绵你要不要抱抱人家。” 秦祁安心里有一个小人狂摇头:不,我不想抱那个正在流口水的小娃娃。 见秦祁安迟迟不回应自己,那伸出手好久的小姑娘小嘴一咧,小脸一皱,作势要哭。 秦祁安其实也不是不想抱那个孩子,看到这么可爱、香香软软的小孩,秦祁安其实也很想捏捏她的脸,毕竟平时可都是别人捏她的脸,好不容易有机会捏别人的脸,秦祁安其实手还蛮痒的,可问题是她要怎么抱那个孩子啊。 在小姑娘要哭出来前,秦祁安起身蹲到她的面前,想了想,就扮了个鬼脸。 抱着小姑娘的妇人,在看到秦祁安蹲在自己面前后,心里很是忐忑,顿时有种想把这孩子重新塞进肚子里的冲动。 小姑娘见秦祁安过来蹲在自己面前,便伸出肥嘟嘟的小手,要往她身上爬去。 为了不让这孩子摔着,秦祁安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抓那个小姑娘。 一旁的温瑾见状,连忙伸手帮秦祁安扶着自家已经笑傻了的十四娘。 十四娘扭头看了一眼温瑾,脸上的笑意更深,伸出小肥手拽她,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一幅向别人声明这两个长得好看人都是她的架势。 温瑾怕这孩子在不会抱孩子的秦祁安怀里摔着,就往秦祁安那里靠了靠,却也时刻注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避免自己碰到秦祁安。 自上了马车后就没在开过口的温家十一郎,伸手捏了捏温十四娘的小脸,埋怨道:“你不是最亲十一哥了吗怎么见到比哥哥我好看的小哥哥,就把我给抛弃了。” 说完,温十一郎一脸幽怨地看着秦祁安和温家十四娘。 秦祁安在听到那声“小哥哥”时,笑容就一下子僵在了脸上,她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已经把温十一郎痛扁了一顿。 温十四娘看着温家十一郎“哼唧哼唧”了几声,然后伸手将温十一郎捏着自己脸的手给拍掉,随后她示威似得看了一眼温十一郎,就“吧唧”一口啃在秦祁安的脸上。 被啃了一脸口水的秦祁安,脸“唰”一下红了。 瞥了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温十一郎,小姑娘趁着秦祁安呆楞的空,从她身上往一旁的温瑾那里爬去。 温瑾见状,连忙接住这孩子,谁知刚将这孩子抱进自己怀里,就被这小家伙偷袭了,也被啃了一脸口水。 小姑娘得意地看了一眼温十一郎,而后又狠狠地亲了温瑾好几口。 温十一郎摆摆手,哼,你这孩子得意什么,谁愿意被你啃一脸的口水。 秦祁安看着又开始往自己怀里爬的小姑娘,红着脸瞥了眼温瑾,就主动把小姑娘揽到自己怀里。 心想还是当个小娃娃好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6章 留宿温府 到温府时,片片飘落的雪花已如鹅毛般大,地上落的雪也有半指左右深。 清冷的月光打在雪地上,泛起了银色的光,那光将夜色包裹在冷清之中。 刚出马车,跟来侍奉的宫人便打开伞,将其举在太皇太后和秦祁安的上方。 乘坐后面马车的温太师温言,他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连忙小跑过去,为他举伞的人被他这一反应愣住,待反应过来后,就赶紧举着伞跟着他在雪地里奔跑。 看着往这里跑来的温言,太皇太后不放心地说:“我和阿绵又不是外人,阿兄不用这么着急过来,你年龄也不小了,跑这么快作甚,要是滑倒了,可要吃不少苦头的。” 温言听到太皇太后这么说后,速度便缓了下来,将小跑换置成疾走,待行至太皇太后和秦祁安跟前,他便挺着腰板,不服气地摇着头回道:“阿兄还没老呢,莫要小瞧我。” 太皇太后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刚一进温府,太皇太后和秦祁安便发现这院子里站着不少的人,那些人都是未能参加太皇太后寿宴留在家中的人。 太皇太后和小陛下亲至温府,他们自是要出来迎驾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站了多久。 太皇太后和秦祁安刚踏进前院,院子里站着的人便齐齐向她们两个行礼。 太皇太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心底溢出来一丝无奈,酸酸的。她看着眼前的院子,看着院子里那些行礼的人,忍不住叹了口气,终是物是人非,家人之间的随意也因为君臣有别而消失了。 温言见太皇太后眉毛微蹙,看到她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无可奈何与说不清的失落,他的心也揪了一下,充满了酸楚。 进了温府之后,秦祁安便变得有些紧张和无措,她紧紧地拉着太皇太后的手,跟在她的身侧。 本怅然失落沉迷于自己悲伤世界里的太皇太后,她感觉到秦祁安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那孩子手里的汗也越来越多,便低头看去,然后就发现了秦祁安的紧张与无措。 于是太皇太后便握紧了秦祁安的手,在她疑惑抬头望来时,她笑着又握紧了秦祁安的手。 别怕,祖母在呢。 秦祁安这才觉得心里的紧张和无措少了些,她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那僵直的四肢也放松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去别人家里,还是祖母的娘家,其实说起来这也算是秦祁安的家吧。 只是第一次来,难免会有些紧张。 在进了温府后,为太皇太后和秦祁安撑伞的人就变成了温雨和萧洛,她们两个各执一把伞,为前面的人遮风雪。 在秦祁安身后为她撑伞的萧洛见秦祁安放松下来、四肢不再僵直以后,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天晓得她刚才担心极了,秦祁安自从进了温府后,走路的样子便和木偶一样,僵硬的很,她便一直担心秦祁安这样子会不会被让别人被看到。 幸好,温家人唯恐不敬,冒犯了小陛下,所以不敢将目光放在小陛下身上,就算有人视线无意间扫过小陛下,那视线也是极快从小陛下身上滑过,别说看到小陛下走路的样子奇怪了,有的可能甚至连小陛下今日身上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没看清就将视线移开了。 幸好是这样的,否则这孩子不就将小脸丢到了温家,这多不好。 太皇太后牵着秦祁安跟在温言身后,一行人沉默地往温家祠堂行去。 为了迎接太皇太后和小陛下的到来,温家前几日就将家里的灯笼换上新的,所以她们一路走来,皆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温言将太皇太后和秦祁安两人引到温家祠堂之后,就将场地留给她们,自己则默默离去。 太皇太后自进了温家后,就变得沉默起来了,离温家祠堂越近,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沉默就越明显。 她看着眼前的祠堂,那些拼命去压制的悲伤,也就再也控制不了,它猛的从缩在心中的某个隐秘的小角落里爆发,威势甚猛,将人死死地笼罩。 太皇太后沉默地站立在温家祠堂前,光是看着眼前的屋子,悲伤与怯意都已经压得她动弹不得。 阿爹、阿娘等了她这么多年,她此时才来看他们一面,实属不孝。 在这寂静的冬夜,听不到别的其它声音,唯有大雪“簌簌”的打在伞上的声音响起。 不一会飘落的雪就已在伞上积累成层,而伞下的人依旧停留在原地,不曾移动。 秦祁安抬头望着身边的人,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像在荒野里迷路的孩子,迷茫无措,这个被时光遗忘的孩子,无论怎样都找不了回家的路。 明明内心里很惶恐、焦急,她却不哭不闹,不肯将心里的委屈发泄出来。 她安静的让人心疼。 望着身旁人,看着她眼中慢慢聚起来的迷茫,秦祁安心里亦是难过极了,她抿了抿嘴,垫着脚伸手抱住太皇太后。 在太皇太后疑惑的目光下,贴在她腰间的小脑袋抬起来与她注视,那孩子声音轻轻的,语气却很认真地说道:“祖母,别怕,阿绵带你找回家的路。” 太皇太后眼角发酸,她忍住泪意,点了点头,沉默着任由秦祁安将她牵进祠堂。 祠堂里有准备好的让人祭拜用的物品,温雨默默地看了一眼此时正盯着前方牌位发愣的太皇太后,转身走到那些物品处,将香点燃。 太皇太后红着眼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香,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许久,才能稳当地将香拿住。 温雨见她拿稳香后,这才将手松开,而后又默默地点燃香,将它们递给秦祁安。 秦祁安捧着手里的香,她安静地跟在太皇太后身后往前行去,见太皇太后将香插入香炉中,她也便学的有模有样的恭恭敬敬地将手里的香插入香炉中。 见太皇太后跪下,秦祁安也跟着她在温家祠堂里跪下。 温雨见这两人在祭拜先人,便拉着萧洛走出了祠堂,出去后还不忘将温家祠堂的门关好。 不过她们也没走太远,只是站在祠堂外的屋檐下,以防太皇太后和小陛下有事唤她们。 秦祁安扭头看了一眼跪在她身旁太皇太后,觉得心里很难过,一揪一揪的。太皇太后的眼中虽然没有泪,可她此时的神情却比落泪还让人心疼。 沉默许久的温家祠堂里响起太皇太后的声音,她说:“阿爹走了,阿娘也走了。”可是她没一次回来过,没能看他们最后一面,让他们抱着遗憾离开。 听到这句话,秦祁安的眼睛突然瞪大,又瞬间恢复原状。 秦祁安心里难受极了,她想到自己也是没了娘亲的孩子。 这一刻,秦祁安觉得她和祖母一样的可怜,因为握住风筝线的人早已离开。 秦祁安起身将跪在一旁的太皇太后抱入怀里,想想祖母连自己阿爹、阿娘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秦祁安心里就堵得慌,恨不得将自己的亲爹秦隐帝从棺材拉出来痛骂一顿。 为子不孝,为父不慈,为君不仁。 太皇太后趴在秦祁安的肩膀上,将脸埋到秦祁安脖颈处,泪水这时才夺眶而出。 秦祁安挺直自己的小腰板,好让太皇太后更好的依靠自己,她伸出小手轻轻地拍打太皇太后的后背。 别怕,阿绵会陪着你。 秦祁安在众多牌位里找到外曾祖父母他们两人的牌位,在心里对他们二人说道:“阿绵会好好地陪着祖母的 ,会赶紧长大保护她的。” 待太皇太后和秦祁安从温家祠堂里出来,在祠堂外等候的温言便走上前来,他看着眼睛红红的太皇太后,一行老泪再次从他眼角滑过,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扭头抬袖将泪拭去。 天色一晚,宫禁已开,太皇太后和小陛下此时也不好回宫,只好留在温府过夜。 温言亲自引着她们二人走到太皇太后曾经住的小院子。 虽太皇太后已经出嫁,但她父母却一直为她在温府留了院子,不曾让其他人住了去。 这小院子一直维持着太皇太后离开前的样子,不曾变过。 小院子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眼就能看出这院子的干净不是临时打扫出来的那种干净,而是长年累月有人看护、打理、修葺的那种干净。 在太皇太后出嫁后,来这个小院子最多的人是温老夫人。 每每想小女儿了,温老夫人就会来到这里,看着这里的花花木木,一房一瓦,思念自己的孩子。 温老爷子也会来,但他却很少走进院子里,大多时候,他都沉默地站在院子门口,往院子里张望。 每每有人找他,温老爷子这才想起来离开。 在人生的最后几年,温老夫人脑子开始变得不灵光,慢慢地遗忘过去的事。可在她人生中的最后几年,她待的最多的地方不是自己住的地方,而是这个小院子。 偶尔清醒能和旁人言语了,温老夫人便会向旁人问起:“小娘子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干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知道来看看我,算了,还是我去看看她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7章 故园旧事 当走进了自己在温家的小院子里,太皇太后这才有了回到家中的感觉,不是说温家的其他地方不好,但那些地方都没此处来的让人安心。 晃眼间,她已经离开此处有几十年了,岁月果真无情,它能狠心地将一切都改变了,可唯独眼前的院子像是被封在了过去的时光里一般,和她离开前相比没什么区别。 那些不曾改变过方位的摆设,像是穿越时空般出现在太皇太后和温雨眼前,这些物件像是在告诉她们,它们一直在等着故人归来。 雪依旧在下,风也一直在吹。 有谁愿意为你留一处安身处,让你无论何时归来,都能找到令自己安心的立足之地。 真好,萧洛想,真希望哪一天归故里时,她也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曾存在过的证据。 秦祁安看着眼前精致的小院,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幼时居住在掖庭时的那个小破院。 虽然那是个不怎么的地方,可却为幼年时期的秦祁安遮挡过风雨,那是秦祁安被认回皇室前一直居住的地方,那地方占据了她七八岁前的所有记忆。 虽然那地方如今看起来和往日无异,但秦祁安所熟悉的一切早在一场大火中被燃尽了。 现在的那个小院是被大火烧过后重新建的,比以前的那个看起来好多了。 可那里面再也不会有那些与记忆相关的事和人了。 那些她幼时见过的面孔,自她从掖庭离开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场被人蓄意弄出来的大火不仅将掖庭烧了,也将秦祁安的幼年给燃尽了,将她的过往给掩埋。 也是从那以后,这世间便再无一个叫阿绵的小姑娘了,多了一个名为秦祁安的皇子。 温雨的眼泪自打进了这小院后就没停止过,她透过泪看着这熟悉的一切,仿佛回到了小姐未出嫁的时候。 这个落满雪的秋千是小姐当年亲手拿着锤子和钉自己制作的,幸好当年选木材时,选了结实的,这才没被时光给侵蚀坏了,还能牢牢的在此伫立,只是就算如此,它身上还是留下了岁月走过的痕迹。 温雨伸手摸了摸被雪所包裹的绳子,微叹口气,果然是换过了的,也是,怎么会有绳子能经历几十年的风吹日晒还不变糟。 这里是小姐当年练武用的木桩,上面还有小姐亲手刻的画,一个哭鼻子的小女孩。 这是小姐当年种的树,如今已亭亭如盖,高出屋檐还有余。 这里是小姐将养了十多年的猫埋葬的地方,上面还和当年一样种着几株梅树,如今树上长出来的梅花正在风雪中傲然开放。 这里 温雨捂着自己的眼睛,既想看,又不敢看,而眼泪却不听话的,不肯受她控制的,一直往下流。 越想那些曾以为已经忘却了的往事,她的泪水就流的越快、越多,不一会就将衣领打湿了。 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还哭成这般模样,这让温雨她很不好意思,所以捂着脸的手,放上去后,就再也没拿下来了。 太皇太后本来还沉浸在对过往的回忆中,可她一回头就看到温雨在哭,然后就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一旁站着的秦祁安无措地看着温雨流泪,她想伸手安慰,可却还没想到自己该说些什么,毕竟自从她住在长信宫起,她还没见过温雨这般哭过。 太皇太后见温雨哭成这样,轻叹口气,亲自拿着帕子给温雨擦泪,说:“怎么就又变得和以前一样爱哭了呢。” 看着太皇太后给温雨擦泪,擦的如此熟稔的样子,秦祁安猜测祖母过去应该没少帮温雨擦泪。 见一个帕子不够擦,秦祁安眨了眨眼睛,随后殷勤地将自己的帕子献上。 见太皇太后给温雨擦泪,闲不住的秦祁安就抓着温雨的手劝道:“你这次哭过后,以后就莫要如此伤心了,伤心容易伤身,对身体不好,而且你伤心,祖母和我也会很担心的。说句心里话,看你哭得如此伤心,阿绵恨不得替你流泪,以免伤着你的眼睛。” “噗嗤”一声,给温雨擦泪的太皇太后见秦祁安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要不是有人在,萧洛真想提着秦祁安的衣领,将她提起来,好孩子,你怎么对谁都不忘使用甜言蜜语。真担心哪天你这马屁不小心给拍马蹄上了。 这般会说这种哄人的话,也不知这孩子从哪里学来的。 温雨捂着脸的手终于放下来了,接下来却放到了秦祁安脸上,她黑着张脸,很是认真地问道:“陛下是不是认为奴婢我老了,所以眼睛经不得哭了,嗯。” 秦祁安连忙轻轻地摇头,努力将自己的小脸从温雨的手下挣脱。 秦祁安一手捧着自己快要被人捏坏了的小脸,一手摸着自己的小心脏,真诚地回道:“朕真的只是心疼你,你莫要多想。” 温雨微叹口气,被这孩子一搅乱,心里倒不那么难受了,反而暖暖的。 见温雨不再流泪,太皇太后问道:“不哭了。” 见温雨点头,太皇太后才这将帕子收起来。 一夜未眠。 不知不觉已经听了一夜的雪落声,太皇太后躺在自己曾经睡了十几年的床上,却一直无法入睡。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事,年幼时在这屋子里发生过的事。 嫁人后的事,有了孩子后的事,以及见到秦祁安之后发生的事。 回到故居的温雨,她也是一夜未眠,想了好多的事。 自家小姐本来顺畅肆意的人生却在进了那个皇宫,成了皇后之后改变了。 原本对小姐很好的姑爷,在当了皇上后,就立马换了幅面孔,他开始对自家小姐有了忌惮、防备的心思,为此还将自家小姐困在宫中多年。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的自卑,他知道自己没有自家小姐聪慧、有谋略,却不肯承认。 为了自己那不可告人的心思,以防止外戚与后宫联系过密导致朝堂不稳为理由,阻止自家小姐与娘家人见面。 他以为这样就能掩盖她家小姐比他强的事实吗一个蠢而不自知的人。 原本听话懂事的隐帝,突然就被那个男人抱走交给奶娘抚养,他还将她家小姐见孩子的权利都剥夺去了。 他以为孩子会被他教养的很好,却不知将一个好苗子给养歪了,也不算养歪,毕竟养得和他一样自私愚蠢。 要不是大秦的底蕴在,早不知他的好儿子,秦隐帝将大秦嚯嚯成什么样子了。唉,隐帝如今是死了,可却留下个烂摊子给她们。 隐帝长大后,果然如他爹设想的那般对自己亲娘不仅不亲近,还充满了防备之心,唯恐她家小姐会帮着温家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真不知道这两父子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天天认为别人想谋朝篡位。 隐帝那个让人糟心的孩子,只会在受挫,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时,才会想起自家小姐是她阿娘,跑过来寻找安慰和良策。 隐帝那孩子最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方,就是他每每以为自己想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跑到长信宫里告诉她家小姐时,孰不知她们没一点兴趣知道他又想干什么疯狂的事,更不想看到他自以为是愚蠢的模样。 隐帝这样子,害得她总是怀疑隐帝到底是不是她家小姐的亲儿子,怀疑他是不是被人调包了,怎么就蠢成了这般模样,怎么就在他身上看不到她家小姐聪慧的影子呢。 温雨既恨他对自家小姐的狠心,又怜他的愚蠢,将后宫和朝堂弄得一遭乱。 幸好隐帝这孩子没在立储的事上继续犯蠢,在自家小姐的分析下,将皇位传给秦祁安,而不是将皇位传给别人。 否则秦祁安此时的处境,就很尴尬了。由于隐帝当年一意孤行将秦祁安认为皇子记入玉蝶,所以在众人眼里秦祁安就是先帝的亲子,对新帝来说,秦祁安活着就是对自己皇位的威胁,怎么会不除之后快。 所以幸好隐帝最后没选择听自己宠妃的话,立她养子为帝。 秦祁安的到来对自家小姐和自己来说,就是困顿人生中的一个惊喜。 别的不说,这孩子懂得心疼人,她心思明透,知道谁是对她好的人,而她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所以不用担心自己会养了一头白眼狼,可以放心对她倾心以待。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明明有坚韧的性子,却又不会忍着一切难过悲伤窝在自己心里不说,让别人看着着急,她会在难受时,向长辈撒娇,却又不仗着别人对她的喜爱,胡作非为、持宠而娇。 秦祁安这孩子会为了你的欢喜而开心,也会因你的难过而难过。 其实在秦祁安说担心自己会哭伤眼睛、恨不得替她哭时,温雨心里是相信这个孩子的,因为她看到秦祁安说这些话时,眼睛都红了。 一夜过去,未能入梦的太皇太后侧身望着屋内的一切,她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仿佛她还没长大、老去,父母还没离开人世。 这时,院子里传来秦祁安的声音,她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惊奇地叫出声。 听着秦祁安的声音,判断出她的方位后,太皇太后就猛的想到这孩子风寒之症还没好透,她怎么可以在一大清早,这么冷的时候,在屋外玩。 太皇太后连忙起身,想将这孩子拉到屋内,可却又在坐起后躺下了,罢了,这孩子已经因为风寒之症困在屋里面许久了,再困着她,还不把这孩子憋疯。 末了,太皇太后扶额自言自语道:“原来自己已经是一个十岁大孩子的祖母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8章 大朝会起风波 从温府离开时,秦祁安突然想到:“今日分别,下次再见到温家小姐姐,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样想,她心里不免有些沮丧,现在还没成为朋友呢,就分离了,这要何年何月才能成为知己。 次日在长信宫侧殿醒来,秦祁安有一瞬的愣怔,感觉昨日去温府并在那里留宿的场景就像在梦里发生的一般,竟不那么真实。 令人值得庆幸的是自从温府回来后,秦祁安的病就开始减轻了,有了好转的迹象,再也不反复个不停,惹人心累。 秦祁安也终于不用每天困居在侧殿里,只能偶尔透过小窗,看外面风逐落花、吻飞雪。 等秦祁安的病完全好透,不用再喝那苦苦的汤药时,这才发觉年关已至,新的一年也即将到来。 除夕夜里,看着满殿一起守岁的人,秦祁安摸着下巴思考自己年后的居处,等过了今夜,她就要从长信宫里搬出,到自己的寝殿居住。 除了心烦要搬离长信宫的事以外,秦祁安更心烦要搬到宣室殿里住的事。 宣室殿可没给秦祁安留下过什么好的印象,除了阴影,就是更深的阴影。 幸好身为陛下的她还是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居住,并不一定非要按惯例去住宣室殿,在脑海里将几个可以作为寝殿和办公的殿室进行比较以后,秦祁安决定把居处定为太极殿。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含元。注 每一年最重要的日子莫过于元日的大朝会,今日各官员、封地诸王都要派使臣进宫面圣,将今年的事绩进行汇报,而且还有来自西域、南越、北疆等境内各归属国的朝贺。 元日大朝会那天,按例秦祁安穿戴上了象征帝王威仪的衮冕,这一套礼服在她登基为帝时穿过一回,虽然这衮冕穿起来很有帝王的气势,让人平生出一种衣服在身,天下我有的感觉,但这衣服还是有缺点的,就是穿的时间长了,会很累人的。 玄衣纁裳,十二章纹。上衣有八章,绣以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裳有四章,绣以藻、粉米、黼、黻。衣袖和衣领处绣以升龙的章纹。 秦祁安看着眼前轻晃的十二旒锤白珠,只觉得有些晕,暗道“这冠虽华丽,可也挺沉的,压的我头疼,那垂下来的珠子,都快将我的眼晃瞎了。” 秦祁安端着张严肃面孔坐在御座上面,认真地听下面的大臣述事,幸好这些日子祖母给她讲了些朝政之事,否则如今坐在此处听大臣们述事,就可能如听天书一般,什么也听不懂,只能任由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她则是干瞪着眼听下面的人讲东说西。 先是由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吏部尚书、户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人依次将去年遇到并处理的重大事务讲述。 然后就是九寺的官员将去年所处理和解决的重大问题在众人面前一一讲述。 最后便是各封地来朝贡的使臣将封地的一些重要事项拉出来说上一通。 待省各部各寺将去年重要的事说完,各封地使臣将去年封地发生的事上报以及要朝贡的物品呈上。 丞相便站出来领头唱贺词,之后就是各省各部各司以及各封地使臣按顺序一一唱贺词,最后就是从西域、南越、北疆等境内各归属国来的使臣一一对大秦进行朝贺,献上他们从自己国家带来的贡品。 快要被贺词念得睡过去的秦祁安,偷偷捂嘴打了哈欠,然后小手一挥,她身旁站着的大内总管温昌便将拂尘一甩,喊道“赐宴。” “赐宴”的声音响起,就代表大朝会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项,等君臣、宾客尽欢,这大朝会也将结束,然后众人将各回各家,休息安寝。 秦祁安默默地将困意惹出来的一两滴泪花擦去,只希望这场宴会早点结束,她好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觉。 底下宫人、宦官依次入内摆上案桌,随后端上美酒佳肴至于案上。 由于隐帝新丧,所以今年的大朝会上删减了许多歌舞,只保留了些寓意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贺舞。 偏偏这等贺舞又看起来无趣,便惹得秦祁安又偷偷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其实不止秦祁安看这样的舞会惹来困意,底下的众臣,尤其那些昨日参加过除夕晚宴,随陛下一起守夜的,他们也很困,可他们连偷偷打哈欠都不行,只能在困得快要迷糊时,狠狠地掐自己的大腿,来保持清醒。 若是在大朝会上睡去,就算陛下宽容不置罪,他们也会被御史那群人给喷死,淹没在他们义愤填膺的口水里。 这样一想,那些困得快不行的人也不觉得困了,不用掐自己,就能保持高度的清醒了。 正在众人努力地将注意力放到舞曲上时,此时有一殿外侍奉的宦官匆匆从外面进来,自他进殿后的每一步都受到了来自众臣目光的跟随。 这宦官疾步行至殿内将话语传给殿内的回事太监,随后便站在原地等候。 回事太监听完后,便行至丹陛下将事情告知大内总管,最后大内总管再将此时回禀给陛下。 这一过程虽然麻烦,但最为安全。 听到有驿使持加急公文在外面等候,秦祁安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太皇太后,见她点头,便小手一挥道:“宣他进殿述事。” 大内总管温昌闻言便扯着嗓子高喊道:“宣。” 不一会,就有宦官将一个被雪包裹的人带入了含元殿,那人身上无一处不是雪,连他的眉毛都被雪染成了白色,他脸上还挂着不薄不厚的雪花。 那人身上裹着的雪在他踏进含元殿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被来自殿内的热度融化,待他走到丹陛下时,身上已看不到雪了,他的衣服已经被融化了的雪浸湿。 秦祁安见那人脸都冻的青紫了,他走路的速度虽快,但是仔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他走得每一步都在发抖。 见他为了送信,而冻成如此模样,秦祁安便有些不忍,便未先让他禀事,而是对温昌说“赐酒给他。” 温昌闻言便立马找一小宦官为这个快冻坏了的驿使递上御酒。 驿使见状,连忙跪地将陛下赐的酒接过,而后举杯一口饮尽。酒从肠胃滑过,不仅带来了火辣辣的刺激,还给身上带来了暖意。 秦祁安见这驿使缓的差不多了,方让他禀事。 驿使跪在地上,从身上掏出保存完好的公文,双手将公文顶置于头前。 温昌下去将加急公文取来,查看了上面的泥印后,才将其打开递给秦祁安。 秦祁安的眉毛随着公文上的内容皱起,看完信后她往燕赵两地使臣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把公文递给了身后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扫了一眼公文,又把公文递给了温昌,示意他将公文上的内容读出来。 底下的众臣自看到上面人的动作后,就开始猜测公文上究竟是什么,竟让小陛下皱起了眉,而这时温昌的声音已在大殿里响起。 燕赵两地陈兵于许城,一战即发。 温昌将公文上的内容念出来后,含元殿内便比刚才更要安静了,众臣面面相觑,随后一起将视线落在了燕赵两地使臣那里。 燕赵两地的使臣闻言也是一愣,待察觉到众人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后,便连忙起身离席跪下,高呼自己那方是无辜的,是对方先把兵摆在了自家门口,他们王爷才出兵的。 满殿的大臣都沉默地看这两人争执,不置一词。 见那两人都快要在含元殿内打起来了,一直安静的何老丞相终于按耐不住,他猛地将手中的酒樽放到案上,怒喊了句“够了。” 霎时含元殿安静了下来,争执的两人纷纷伏地不语。 这时众臣的目光又落在了何老丞相那里,见他胡子都气的发颤了,便又集体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何老丞相这几年虽不怎么管事了,可他那一身自官场里浸染出来的威仪还是蛮吓人的。 何老丞相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身,他先是抱手俯身向秦祁安行礼,见秦祁安点头后,他这才走出席,行至燕赵使臣跟前,怒斥道 “一群混账,陛下还没开口询问,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蹦出来狗咬狗了,这成何体统,你们王爷没教过你们殿前礼仪吗还是你们不将咱们大秦的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见那两使臣伏地发抖高呼:“臣有罪,请陛下恕罪。”吼得不解气的何老丞相这才捋了捋胡子,可一想到这二人刚刚在含元殿内如此行事,便恨不得踢这二人一脚,别国使臣仍在,你们就在这含元殿上争吵成这样,有把大秦的国威、脸面放在心上吗 真是一群混账,看来封地上的各王都膨胀了,不知谁才是大秦的君王了。 那群人莫不是见小陛下年龄小,便轻看小陛下,看来是他这辅国大臣的刀不硬了,那群人想尝尝看是什么滋味。 何老丞相吸气吸气再吸气,看了一眼四方使臣,努力地将自己暴出来的脾气生生给憋下去,这才甩了甩袖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何老丞相甩得那两下,都快将袖子甩在燕赵两地使臣的脸上了,这场面看得众臣也觉得脸疼,心里暗叹道:“何老丞相不愧是比君王还不好惹的人。” 满殿的臣子深觉大秦也只有何老丞相敢这样做,甩袖给燕赵两地的使臣,不留情面地打燕王和赵王的脸。 温太师沉默地看着跪在地上自何老丞相训斥后便闭口不再言语的燕赵两地的使臣,他的手轻轻地敲打酒案,心道“燕赵两地使臣竟不在刚刚述事时将出兵一事禀告,如此行事,就是想把此事掩下来,估计他们封地的刺史已为他们所用,就是不知这个驿使是谁派来的。不经陛下允许就私自动兵,还不在述事时将此时禀告,看来这两地的封王膨胀了,已是不将君王放在眼里了,以此可观封地的情况比他预料的更加危急。” 秦祁安看完这出争执的戏后,便看向太皇太后,用目光询问道“该如何处理此事。”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各国来使,摇头轻声道“他国使臣仍在,不宜让他们再看笑话,此事还是等大朝会结束再处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19章 何老丞相踹人 歌舞停,酒席散。 灯火摇曳,印离人影。 待大朝会结束,各国来朝贺的使臣便立马起身告辞,出宫回驿馆去,以免留在这里耽误人家处理国事。 含元殿内因歌舞散去而变得安静下来,众臣垂首侧目观察身旁的人,因秦祁安没动,所以他们也不能动,只能等秦祁安先离席,他们才能离开。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秦祁安还没有动,她坐在上面默默地观察下面的人。 因身处高处,所以底下人的小动作,她都能看到。 她发现有按耐不住的人开始悄悄地和跪在殿中央的燕、赵使臣用眼神交流。虽然他们很快就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但还是被上面的人看到。 之所以能很清楚地发现哪个官员和燕、赵两地的使臣有交流,是因为若是无事且不想招惹上麻烦的人此时是不会去看殿中央的燕、赵使臣的,更不会和他们对视。 在秦祁安的示意下,温昌令一旁的御前太监将那些和燕、赵使臣用眼神交流的官员记下来。 见记得差不多了,太皇太后才点头表示可以了。秦祁安这才开口让人询问燕、赵两地的使臣,让他们说出燕王和赵王出兵的理由。 其实不管有什么理由,按理他们都不能在陛下不知晓的情况下出兵。 看这架势,众臣也便明白了,小陛下这是要连夜审问呀,与燕、赵两地无关联的官员自是不用在此刻动脑子谋算,他们只需坐在这里看戏。 温昌正开口寻问燕、赵两地使臣的其中一人缘由时,另一个人耐不住对方将一切都推在自己那方上,便不等温昌开口,就开始为己方争辩。 而后燕、赵两地的使臣便又在含元殿争吵起来。 太皇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无论他们是哪个封地来的使臣,都是大秦的臣子,可他们却这般不将小陛下放在眼里,竟又在含元殿自顾自的争吵起来,这些人可真嫌自己命长。 秦祁安看着这两人,只觉得心累,好好的说不行吗非要吵来吵去,一点士人风范都没有,真不知道燕王和赵王是从哪个菜场里找的属官,只会吵架。 见那两人在含元殿内吵得不可开交,何老丞相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可终是按耐不住心里的愤怒,他阴沉着一张脸走到那两人身旁,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二人,恨不得当场拆了这两个人。 这两人竟一点身为臣子的姿态都没有,把含元殿当做他们唱戏的台子了。 秦祁安想目光若是能杀人的话,何老丞相此时的目光已经将这二人千刀万剐了吧。 争执的二人察觉到一股冷气逼来,待扭头便看到何老丞相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们,他身上的怒气都凝成了一股阴冷的气息,往外溢去。 正争吵的燕、赵两地的使臣见到这样的何老丞相,那未说出口的话便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里,堵得他们心慌,那已张开的嘴也楞得忘了合上。 何老丞相见此时含元殿内已无外人,便也不再压抑自己想踹人的念头,他冷笑一声,便伸腿狠狠地踹这两人的背。 “嘭嘭”的声音响起,这是何老丞相的腿击打在他们身上发出的闷响声。 有些资历的官员在看到何老丞相那一抹冷笑时,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待听到那踹出来的声音,更是一身冷汗溢出。 仿佛又回到那天,何老丞相拿鞭子在含元殿打人的时候。 年轻些的官员见何老丞相踹得那几脚,在心里感叹道,这老丞相虽已过了古稀之年,可这劲可真不小,看来他被气得不轻。 和燕、赵两地有勾结的官员看到这场面,便流了满头汗,这俩使臣在朝中被人揍,燕王、赵王找不了何老丞相的麻烦,可却少不了要找他们的麻烦。 可他们也不敢拦何老丞相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赵两地的使臣被人踹。 你说这俩王爷为何都让自家小舅子当使臣进都城述事,这不摆明让人削吗 燕、赵两地的使臣被踹得趴在殿中央,他们既惊又怒又怕,可却不敢动弹,毕竟就算燕王、赵王来了,被何老丞相踹,那也不敢动啊。 可他们在燕、赵两地呼风唤雨那么多年,还没谁敢这样对待他们,就连燕、赵两王看自己妻子面上,也不会怎么着他们,毕竟他们家族属于地方的世族,除了王族,在封地最有话语权的就是他们。 可如今他们只能趴在这大殿上,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老头子踹。 可一想想曾经听说的这老家伙过往的英勇事迹,他们心里的不满就散了大半,只得老老实实地趴着。 毕竟这老家伙手里可是有帝亲制的忠臣鞭,就算他拿着靶子抽皇上,皇上也只有看着自己挨打的份。 忠臣鞭,上可抽昏庸无能之君,下可鞭打媚上佞臣之辈。 除了皇上,别的人被打死,也只能自认倒霉。 这忠臣鞭自立国起,也就两人拿过,一个是自打天下时,便在他身旁为他出谋划策的军师,也是后来大秦第一个位极人臣的丞相,另一个人就是此时在这含元殿上踹人的何老丞相。 何老丞相手中的忠臣鞭是小陛下的太爷爷秦文帝在弥留之际赐给他的,还嘱咐他放宽心的去抽他那些不让人省心的子孙。 那时何老丞相也不过刚过不惑之年,比他又资历、辈分高的老臣多了去,可秦文帝偏偏将忠臣鞭赐给了他。 毕竟何老丞相可是在二十多岁便被封为丞相的人,这可是前无古人的事例。 十五状元郎,骑马长街风华过。 二十出阳关,后携西域各国表示臣服的公文归国。 二十五成为自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这经历摆出来,前后百年也无人可比。 何老丞相敢与天子据理力争,提出反对的意见,却从不做将风头出在天子头上的事,也不会在规劝时为了给自己留下好名声,便给一国之君难堪。 何老丞相唯一一次不给帝王面子,便是真的拿着忠臣鞭在含元殿抽隐帝一事。 那年隐帝干了一件疯狂作妖的事,明明何老丞相已好言相劝,可他还非要一意孤行,不听人劝,何老丞相气急之下让人取来他的忠臣鞭。 然后何老丞相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着忠臣鞭怒气冲冲的冲到丹陛之上抽打隐帝。 那时候可是看傻了众朝臣,他们呆呆地站在殿内,眼睁睁地看隐帝在上面挨抽,却没一个人敢上去拦着,唯恐祸及池鱼。 后来何老丞相因此事被气病了,被抽后、伤还未好全的隐帝为了自己的名声,还不得不亲自跑去何府问疾。 也就是从这以后,本来就畏惧何老丞相的朝臣便更加畏惧他了,唯恐自己做的那些腌臜、违法乱纪之事被老丞相发现,便都纷纷夹着尾巴做人 。 直到何老丞相被隐帝干的事给伤透了心,他那颗忠贞为国的心凉下来后,便不怎么管事了,只要那些朝臣做的事不很过分,他就当做没看到一般。 然后那些官员便又开始放开尾巴做事,甚至明目张胆地拉党结派。 要不是老丞相先前撑了那么多年,就凭隐帝干得那些糊涂事,这江山早就易主了。 所以现在的朝堂从外面看很好,可里面却早已烂了,只是还没烂到这腐朽的架子支撑不住的时候。 如今朝堂的局面对于隐帝的继任者秦祁安来说,是要多槽糕就有多槽糕,别说她现在年龄小,就算她再年长几岁,面对这样的朝堂,也寸步难行、难以下手整理。 除非将这朝堂重新洗牌,换上新鲜的血脉。 秦祁安看了一眼被何老丞相踹得快要哭了的两人,便轻摇了摇头,从这两人身上是获得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还没怎么问呢,他们两个就争先恐后地要把一切推在对方身上,吵个不停。 于是秦祁安便让温昌去问那个驿使。见陛下问自己问题,那驿使先是看了一眼燕、赵两地的使臣,只见他们眼露凶光,恨不得上前宰了他,以达到让他闭嘴的目的。 何老丞相见驿使被那两人吓得发抖,便冷冷地看了那二人一眼,而后一迈脚走到驿使和那两个使臣中间,阻挡他们的视线。 燕、赵两地的使臣见何老丞相站在那里,便心里一咯噔,他们在何老丞相的视线冷冷地射过来时,连忙闪躲,一滴冷汗从他们额角流出。 何老丞相用他的行为告诉他们这个人他罩定了,而且那驿使若是出了什么事,估计也会安在他们头上。 这下他们不仅不能对那驿使动手,还要保证他的安全。 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他封地的使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看这一出好戏,一些按耐不住得意的,嘴角已经隐隐漏出笑容。 这场戏唱完后,不知赢家是陛下,还是燕、赵两王其中之一,不过不管他们谁笑到最后,都能给他们一个信号,告诉他们往后该如何行事。 来自封地小、兵力弱地方的使臣更不用操心最后谁输谁赢,毕竟无论结局如何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只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讲述事情缘由的驿使,她在心里思考这驿使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有的话,那个人会是谁,是不是其他封地的人在用这件事试探朝廷的反应。 其实不用那驿使说,太皇太后和众臣便知道燕、赵两地是为了什么而起了争执,这离不开隐帝当年干的糊涂事。 但他们若仅为了那件事便出兵,打死也没人信,他们不过就是挑个名头出兵罢了。 他们不和朝廷打声招呼便擅自出兵,不可能仅仅是为了争口气,更是他们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故意兴兵去试探朝廷的反应,去试探朝廷的底线。 毕竟如今的朝廷就像一个华而不实的空架子,他们想看看中央政权已经腐朽到什么地步。 修养生息这么多年,已经隐隐有了和朝廷对抗实力的诸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试试看能不能将上面的人给拉下来。 燕、赵两王这般做,兴许就是仗着秦祁安年幼,且刚接手朝政,一切尚在磨合期,奈何不了他们,便想伸爪子试试她的反应。 如何处理这件事,如何给燕赵两王惩罚,这都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惩罚太轻便会让他们生出陛下年幼可欺的心思,使朝廷的威严折损,以后再想压制住他们便难了。 惩罚太重,就会引起燕、赵两王的不满,要是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便不知会生成什么祸乱。 一想到这太皇太后就头疼,唉,当年何老丞相怎么就不多抽几鞭子她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君强臣弱,君弱臣强。 看看他给秦祁安留下的烂摊子。 朝堂不稳,藩王不臣。 诸王如今兵强马壮,就算他们没有拉下秦祁安,取而代之的心思,太皇太后也不能容忍诸王拥有可以和朝庭作对的实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削藩一事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毕竟一把刀悬在头上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看了一眼底下的朝臣,太皇太后眉头微蹙,心道:“动手削藩前,还是要先整顿整顿朝堂。” 免得前面打仗,后院着火。 攘外必先安内。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0章 解决许城之事 燕赵两王陈兵于许城一事,秦祁安与太皇太后在大朝会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她们并未声张,就是想看看燕、赵两地使臣会不会在大朝会述事时将此事禀告,结果不出所料,未禀。 燕、赵两地为何会出兵,不过是为了争夺许城,将其划入自己的封地范围内。 秦文帝即秦祁安曾祖父生前最喜爱的儿子有两个,本来他想在这两个儿子中选一个立为储君,可这两个皇子却因文帝的宠爱而日益骄纵,后来竟在别人的撺掇下,为了争储位,干了不少混账事。 秦文帝一怒之下,封这二人为燕王、赵王,将他们赶到封地上去了。 这正好使不怎么受宠,但在士人圈里素有名声的楚王即秦祁安的祖父捡了漏,被立为了储君,成了下一任皇帝。 秦文帝当年虽然很生燕、赵两王的气,但还是选了两块繁华、富庶之地做为他们的封地。 好巧不巧的被新挖的运河一分为二的许城,就在这两王封地的接壤处,秦文帝为了公平,不让这两儿子再争执,特地选了大小相似的地方作为他们的封地,而接壤处的许城也以运河为界,一半归燕王。一半归赵王。 秦文帝的心是好的,可这两人争了许久,总想压对方一头,如何愿意和对方共分一城,总想着将对方管辖的那一半许城占为己有。 自文帝崩,楚王登基为帝起,燕王和赵王就为了占据对方那一半城池争个不停,秦宣帝即秦祁安的祖父谁也不帮,他乐于看他们为了半座城争来争去,这样他们就没心思来争夺他的皇位了。 后来燕、赵两王薨了,也没争出个好歹。 新任的燕、赵两王不仅继承了他们爹的王位,也继承了他们爹的遗志,继续争另一半的城池。 只可惜宣帝的继任者隐帝,没继承他爹对此事的态度,不插手。他被自己的贵妃吹了几场枕头风,便插手到两王之中,将属于赵王的那半座城池从他手中扣出来,划给了燕王。 当时朝廷在何老丞相的支撑下,还有威慑诸王的实力。 所以赵王纵使不满,也不得不将属于自己的那半座城池拱手相让。 如今隐帝已崩,朝廷也早因以何老丞相为首的老臣撒手不管,变得浑浊不堪、腐朽了,早已没了威慑诸王的实力。 赵王便也不肯再忍下去,他以许城的一半城池是文帝所赐,让燕王归还。 燕王自是不同意,便以隐帝将那半座城池划给了他为由,拒绝还给赵王。 在温雨将许城之争的缘由讲出后,秦祁安便叹了口气,道“老燕王和老赵王鹬蚌相争而使渔人得利,宣帝坐山观虎斗不仅得了皇位,后来还少了一大隐患。” 温雨轻哼一声,道“要不是小姐她出谋划策,帮宣帝找对定位,就算老燕王和老赵王鹬蚌相争,他也不会得了渔人之利,毕竟文帝有能耐的儿子可不止他们三人。” 说到宣帝,温雨就恨得牙痒痒的,脸上的温和也被阴霾取代。 秦祁安咽了口吐沫,心道“以后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宣帝这个人。” 温雨愤愤道“宣帝还不算蠢,就你爹蠢死了,被人吹几道枕头风,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将许城全给了燕王,让燕、赵两王没了可以相争的东西,好好的发展自己去了。” 秦祁安再次咽了咽吐沫,默默地将隐帝这个不讨喜的人也划到不能提及的名单中。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温雨,便又默默地喝自己的茶。 含元殿内,驿使一边擦着汗,一边将事情缓缓道出。 燕、赵俩王因许城起了争执,燕、赵世子更是为此亲自出手,打了一架,结果谁都没占上风,反而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回家了。 燕、赵两王见自家儿子被揍成那个熊样,本就看对方不顺眼,这下更是恼恨对方。 燕、赵两王为了给自家儿子找回场子,便拉出兵马于许城对峙。 何老丞相听完驿使所说,便“嗤笑”一声,道:“身为皇室子弟,却如屠场莽夫般大打出手,这成何体统,真不知燕、赵两王是如何教育世子的。” 何老丞相话一说完,便将目光放至趴在殿中央的燕、赵使臣那里,冷冷地盯着他们看。 这二人刚因何老丞相羞辱自己外甥是屠夫,怒火中起,可怒火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就被那道冷冷的视线给浇灭了,他们也如霜打了茄子般焉了。 何老丞相接着说道:“既然许城如何分,或给了谁,都会使另一方不满,陛下不如将其收回,以避免皇室子孙为其阋墙。” 此话一落,莫说燕、赵两地使臣愣了,大殿内的其他人也都楞了,就这么以避免皇室子孙阋墙之由,将封出去的地收回,这 秦祁安闻言眉毛微挑,可她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的表情也是无任何波澜,依旧是那一幅严肃的神情,可她心里却早已乐了。 这感情好,朝廷既可以借着何老丞相的声威将许城收回,把自己的人派去许城,近近地监视燕、赵两地的动静,又能凭着何老丞相的声威敲打燕、赵及其他诸王。 燕、赵使臣想张口说些什么,可看着满殿静默不语的官员,便也悻悻地闭了口,不敢与何老丞相为此争执。 毕竟这是连先帝都敢抽的人,他们两个小小的使臣又如何和他杠,再说此事已被他抓到了名头,他们又能怎么办,他们也找不到辩解之词啊。 虽然扯这样的名头有些牵强,却也让人无处反驳。 总不能说皇室子弟阋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说了就会先被御史们用唾沫星子给喷死,而后再被宗室唾骂,被,反正会被骂死的。 何老丞相并未等众臣反应过来,便又抛出一个雷来,将他们轰晕。 “臣请陛下下诏。”何老丞相突然跪下。 秦祁安大惊,扭头用目光询问太皇太后。 得到回应后,她连忙从御座上起身,走下丹陛。她一边伸手欲扶何老丞相起身,一边开口:“老丞相此为何故,朕年幼,怎当的起老丞相的跪拜。” 这老丞相是见了先帝都不用跪的,他竟突然跪自己,秦祁安表示她的小心脏有些慌。 见秦祁安扶他,何老丞相立马伏地说:“待老臣说完,自会起身,请陛下容臣禀事。” 秦祁安回头望了一眼太皇太后,见她点头,便放弃了扶何老丞相起身的念头,安静地站在一侧等他说完。 殿内的其他官员见状,连忙离席纷纷跪下,他们可没何老丞相地位高,他老人家都伏地不起了,他们怎么敢不趴在地上。 秦祁安将含元殿望了个遍,便看到满殿都是趴在地上的人,她又回望了一眼何老丞相,隐隐约约察觉到他的目的。 何老丞相这是在帮她立威,毕竟连老丞相都臣服的人,你敢不服,就算你心里不服,也要憋着,摆出一副臣服的姿态。 何老丞相抬头道:“燕、赵两王先是教子无方,纵他们亲族相残,后又不上禀天子,便私自出兵,此乃轻视家法国纪,臣奏请陛下罚他二人到文帝陵思过一年,以正朝纲,并罚其封地三年赋税交与国库,以儆效尤。” 此话一落,满室喧然,不仅朝臣们乱了,就连其他封地看戏的使臣也乱了。 燕、赵两地的使臣直接当场傻了眼。 到文帝陵思过一年,这是要软禁他们王爷吗 还将他们三年的赋税拿去,这开什么玩笑。 这三年让他们拿什么去养兵。 其他封地的使臣从何老丞相此举中,察觉出他的目的,他是在向那些蠢蠢欲动的诸王表明,自己不是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动作,只是以前懒得搭理你们,如果再整出些幺蛾子,不要怪他不给面子。 太皇太后见何老丞相如此做,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何老丞相还肯管朝事,只要何老丞相还在,有异心的诸王就不敢贸然行动,毕竟他们找不到理由兴兵起事。 历代藩王起事时,所用的“勤王”这个名头他们用不了了,毕竟陛下有错及陛下身边的人有错,还有何老丞相管着呢,他们要想伸手,肯定会被打上叛君的名头。 有异心的诸王是想当皇帝,可他们谁也不想披上叛君,这个不忠的名头。 一踏进长信殿,好奇而不得解的秦祁安便开口问道:“祖母,何老丞相不是已经好多年不管事了吗今日又为何做出此举。” 太皇太后摸了摸秦祁安的脑袋,这才回道:“你父、祖父让他看到报国的希望,可你爹却让人家寒了心,让他对耗尽一生心血的事业不闻不问,可他毕竟为了大秦的繁荣昌盛耗了将近一生的心血,大秦如今处境艰难他又怎能真的视而不见。” “大秦如今变成这幅模样,最痛心的就是他了,现在让他寒心的人走了,他总要做些什么,防止自己一生的心血成空。” “阿绵,你要记住往后莫要再寒了他的心,更不要寒了其他忠臣的心。” 秦祁安点头握拳道:“祖母,阿绵会学着去做一个好的国君。” 次日一纸诏书自太极殿送往中书省。 重开科举取士。 开殿试,太皇太后与陛下将亲择能者。 开武举。 不等朝臣们反应过来,几日过后又有诏书自太极殿发出。 令诸王子女及世家子女同陛下相龄者,进宫陪陛下读书。 非诸王及世家子女者,若有才便需通过考核,进宫陪读。 陪读之佼佼者无论出身、男女,皆赐翰林学士。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1章 一样颜色的衣服 元月初才发出令诸王子女与世家子女入宫陪读的诏书。 上元节前,各地封王家中与秦祁安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少女,便已陆陆续续入了都城。 都城内各世家也已经将自家要入宫陪读的子女挑选出来了。 寒门子女虽有想入宫陪天子读书的,但目前还尚未有一人入宫,因为他们还要参加考核,只有考核中的佼佼者才能入宫。 最迟在仲夏左右,礼部便能将人选,送入宫中。 秦祁安从太皇太后那里得知,温家入宫陪读的有两人,一个是十四岁的温瑾,一个是十二岁的温家十一郎温昀。 十四岁,原来温家小姐姐比自己三岁啊,已经十一岁的秦祁安在心里默默地感叹道。 因此次入宫陪读的人比较多,再加上考虑到世家子女和诸王子女进宫陪读的那些人良莠不齐,太傅便将他们分入不同的班里。 各班以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己巳、庚午、辛未、壬申、葵酉为名。 甲子班的人才是真正的天子侍读,他们会陪着秦祁安一起听太傅讲课。 经考核后,成绩优异者便可参与甲子班的选拔。 甲子班的人将由秦祁安亲自选拔。 温雨背着太皇太后偷偷地告诉秦祁安:“选进甲子班的人,将来是要和你在一个屋檐下读书的,所以最好选看着顺眼的,赏心悦目的那种,这样听课才会有动力。” 一旁不小心听到的萧洛:“”这样教小孩子,真的好吗 在选人进甲子班的那日,秦祁安刚下早朝离开宣正殿,便急匆匆地赶回太极殿,将前几日特地选出来的一件青色圆领常服换上。 秦祁安换好衣服后,便美哒哒地在镜子前自我观赏了好一会。 她很是满意这个颜色,时不时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点头。 待大内总管温昌催了一声后,秦祁这才停止照镜子,率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往崇文馆。 崇文馆本是东宫储君读书的地方,如今却是秦祁安和众陪读少年、少女读书的地方。 萧洛紧跟在秦祁安身后,从她的角度去看秦祁安,就感觉像是在看一根行走中的竹笋。 青青嫩嫩的。 刚踏进崇文馆,秦祁安便下意识地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与衣服。 看着崇文馆院内站着的少年少女,秦祁安发自内心的感叹道:“不愧是诸王及世家的子女,一眼望去,竟找不到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少女皓齿明眸,翩若惊鸿。 少年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不过在众多粉妆玉琢、风姿绰约的少女中,秦祁安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温瑾。 一袭青衣,立于色彩斑斓的人群中。 秦祁安努力地将嘴角处已经溢出来的笑意收回,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青色圆领袍,眼中亦是满满的笑意。 果真让她猜对了,温家小姐姐今日也穿了一件青色的衣裳。 萧洛没眼看自己身前那个低头掩笑的人,她将视线从温瑾身上扫来扫去。 最后无奈的得到一个结论:温家十娘一身青衣,便如青竹般傲然挺立,清雅脱俗。 而她们家小陛下就像被人刚挖出来的竹笋。 又青又嫩,洗洗就可以下锅了。 选人入甲子班的流程:先由大内总管温昌挨个介绍每个人的名姓、家世、考核名次等内容。而后秦祁安若是看到满意的,便可将特质的玉牌赐给谁。 温昌见秦祁安时不时地偷看温瑾小娘子,便在心里庆幸道:“幸好温家小娘子排在前头,而不是最后面。否则依着陛下的性子,在还未走到温家小娘子跟前时,她定不会将玉牌赐出的。” 想想小陛下在温家小娘子之前的那群人面前飘过,一块玉牌都不留下的场面。 温昌就为站在温家小娘子之前的人心痛。 幸好温家小娘子前面就两三人,就不会那种场面。 这样小陛下就会很快地将第一块玉牌发出去,就不会让别人察觉出小陛下待温家小娘子的特别。 在选人之前,有个宦官捧着的玄色玉盘走到秦祁安身边,那玉盘里盛放着玉牌。 玉牌的样式、颜色是一模一样的,可与玉牌相配的流苏却有不同的颜色。 秦祁安从一堆玉牌里,将配有青色流苏的那几块玉牌取出,只拿了一个,便将其余的搁置一旁。 站在温瑾前面的那三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小陛下从自己面前走过。她眼都不眨一下的,就从他们眼前闪过。 温瑾在看到秦祁安从玉盘里选出带有青色流苏的玉牌时,便隐隐察觉到秦祁安要选得第一个人是谁。 当这人真的在自己面前停下时,温瑾心里便划过一丝欢喜,就是不知这突然生出来的欢喜是因为自己的猜测对了,还是被眼前人嘴角处流露出来的笑意所感染。 温昌正准备念出下一个人的名姓、家世、考核名次,便看到小陛下仍在温瑾面前站着。 幸好这些少年、少女都目不斜视,不去窥探圣颜,否则,小陛下这傻乎乎的样子,不就被人看了去。 唉,好像已经被温家小娘子看去了。 温称职的大内总管昌,赶紧轻吭一声,提醒道:“陛下,若是选中了谁,便可将玉牌赐给谁。” 秦祁安回过神来,便急忙将自己的视线从温家小姐姐身上移开。 她红着脸将玉牌递给了温瑾。 在温瑾将玉牌接过去后,她便连忙走向下一个人。 跟在她身后的萧洛,无奈的在心里叹气道:“陛下,你怎么又顺拐了呢,而且还是在温家十娘面前。” 幸好闷着头往前走的秦祁安听不到萧洛心里说的话。 否则她就要跑开找道缝钻进去了,哪还顾得上选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2章 选人 等平复了心中的紧张情绪,秦祁安便开始认真地挑选进甲子班的人。 有的人看见了她后,低头垂耳,如临深屡薄,不敢直视天子之威。 有的人看见了她后,目余无子,似盛气凌人,不将眼前比自己矮的小陛下放在眼里。 有的人看见了她后,神情恭敬,状谦谦君子,一副要寻看伯乐、明主的样子。 亦有人看了她后,刚毅木讷,形木强敦厚,好像要被查阅的将士。 更有看了她之后,眼似秋水,若秋波轻送,看得秦祁安都唯恐这些人眼皮抽筋,她便赶紧将玉牌递去,匆匆离去。 秦祁安默默地将这些人在看到自己时所展现出的神情、姿态记在心里。 她竟在这群人中看到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紫色圆领袍、腰束玄色带且悬挂虎状羊脂玉、脚踩乌皮靴的少女。 那少女头微微向上抬起,目视前方,从内至外的散发出傲世轻物的气息,一副不屑于与尔等凡人为伍的样子。 秦祁安在看到这少女后,眼睛便猛的亮起,不等大内总管温昌介绍这少女,秦祁安便开口问道:“她是哪个王公家的小娘子,怎穿着小公子的衣服。” 从少女的衣饰及穿戴的物品上,秦祁安便可判断出这少女出自藩王之家。 从她脸上表现出来的与生俱来的倨傲及挺直不屈的腰板,就可以看出此人看出平时被人捧着哄着。 她所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不会让人厌恶,反而会觉得理应如此。 秦祁安看过那么多少女,唯有此人穿了一身与裙装相比较为爽利的圆领袍。 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仿佛找到了同类。 温昌连忙从记事簿上查找,一找到此人的记录,便念道:“齐王幼女秦祁珏,昭阳郡主,十三岁 ,属虎。” 哦,怪不得腰间挂了个虎状的羊脂玉。 秦祁珏看到小陛下把玉牌发给别人的过程,本以为小陛下会给了玉牌后就离开,谁知道小陛下竟盯着自己打量起来了。 疑惑的秦祁珏垂首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人,只见小陛下被青色衣服包裹着。 她便不由在心里感叹道:“嗳,小陛下可真矮,就跟个小萝卜头一样,嗯,青色的,好像小人参。” 说起小人参,那是又脆又甜。 就是还有点辣。 秦祁安因为一丝好奇,这才打量秦祁珏,可她却发现秦祁珏看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有些微妙。 秦祁安不知为何心里生出一丝烦躁,一直以礼待人的她,竟忍不住抬头瞪了秦祁珏一眼。 然后悲催的发现个子太低,对别人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人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定是将自己看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秦祁安轻哼一声,拂袖欲离开,却被温昌唤住,他道:“陛下,你还没说要不要给昭阳郡主玉牌呢。” 从开始选人到现在,这还是温昌第一次问她要不要给别人玉牌。 秦祁安便知或许是太皇太后吩咐他什么,便停下了要离开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懵的秦祁珏。 秦祁安暗自懊恼自己刚才居然在耍小脾气,她在心里轻叹口气,随后便从玉盘里摸出一块带紫色流苏的玉牌递给秦祁珏。 秦祁珏本来还因为这小萝卜头不选自己进甲子班而郁闷呢,想自己品貌非凡、气宇非凡、沉鱼落雁,这小家伙居然越过自己而去。 秦祁珏正吐槽小萝卜头没眼光,眼睛看着有神,其实无光。这小家伙便将一块玉牌递到自己面前了,秦祁珏眉毛微抬,俯身接过玉牌。 真是个变扭的小孩。 看来以后在宫里读书的日子应该没自己想象般的那样无聊。 一旁的温昀可是看到秦祁安自看到秦祁珏后的一系列反应。 见秦祁安往自己这里走来,温昀连忙别过眼,装作没看到先前的那一幕。 秦祁安看着温昀今日穿的白色衣袍,眉头微皱,玉盘里可没有坠着白色流苏的玉牌。 秦祁安将温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发现竟找不到一个除了黑白以外的颜色,这家伙每次见他时,他便都穿着一身黑白而无别的颜色的衣服,他就不会厌吗 无奈的秦祁安从玉盘里抓了一个坠有与青色接近颜色、即绿色流苏的玉牌,递给了温昀。 站在后面的成家四娘成珂在看到那一抹绿色后,冰块脸的表情竟变得微妙起来了。 绿色,啧,这可不是什么吉祥的颜色。 穿越者成珂心里有个小人猛摇头,那小人对自己说道:“你个老阿姨,不要猥琐。” 不要看到什么就想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一群纯洁、单纯的孩子。 请不要用你的猥琐想法去揣测她们。 秦祁安从温昀身旁走过,便看到那日在琼花苑看到的、和成家小胖子一伙的人。 她、他们看到秦祁安往自己这边看来后,便都纷纷低下了头。 秦祁安心里微叹口气,自己可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主事者已经被惩罚了,当日那些起哄促成成小胖子动手的人,或多或少的也受到了惩罚。 那些人是没资格来崇文馆当陪读的。 这些人今日来了,就说明他们和那件事无太大关联,顶多就是当日和成小胖子同行。 在那天之前,这些人中有一部分甚至以前都没见过成小胖子。 所以秦祁安不会因为自己和成小胖子之间的矛盾、渊源,而迁怒他们。 顶多不喜欢他们罢了。 秦祁安将玉牌发给这些人中已被内定的人后,她便又接着往下走去。 在队伍的末尾,站着一对看起来就像是兄妹的少年少女,这两人皆着素色衣裳。 这兄妹两人身上隐隐流露出文质彬彬、温文儒雅的书卷气。 见秦祁安打量那两个人,温昌连忙说道“那两人是何老丞相家的,少年郎已十五,名何辰,小娘子刚十二,名何琦。” 不用温昌提醒,秦祁安便从玉盘里取了两块带有橙色流苏的玉牌递给这两人。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3章 心酸涩 秦祁安将甲子班的人挑选出来后,剩下的那些成绩优秀的人便直接被分到了乙丑班。 而其他的人也已经被翰林院的人按考核优劣分入其它班。 由于秦祁安还要上早朝,只能在下午去崇文馆,所以甲子班的人上午并不会有课上,但也需在甲子班待着,不过她他们可以自由地分配自己的时间。 看书,习字,练画,或与别人在屋里下棋。 每日退了早朝后,秦祁安便要去长信宫,跟在太皇太后身边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午时与太皇太后一起用过膳后,秦祁安便要回太极殿歇会,随后又要去崇文馆学习。 今日秦祁安自然也是跟着太皇太后一起回长信宫的,只是让秦祁安没想到的是本来以为要在下午才能见到的人,此时竟然在长信殿里。 一踏进门,秦祁安便看到在长信殿内坐着的温瑾,被激动冲晕脑的秦祁安,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她往后退了两步,退到门外的廊檐下,随后立即抬头看向门上悬挂的牌匾。 长信殿。 没错啊。 太皇太后见秦祁安突然停下,还退到殿外去了,再看她那惊讶的样子,便说道:“进宫陪读的女孩都被安排到凤阳阁那里去了,她们第一次进宫住,恐有不适之处,有些事需要叮嘱一番,因此我便让人唤瑾儿和珏儿来此处一同用午膳。” 凤阳阁,那不是公主的住处吗 不,这不是重点。 呃,让温家小姐姐来长信殿叮嘱一番且一同用午膳,这朕能理解。 但,那个,昭阳郡主,怎么也来了。 哼,那人刚刚还和温家小姐姐两个人说得那么开心的样子。 秦祁珏见小陛下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很是无奈,觉得这目光来得莫名其妙,她微微挑了挑眉,不知自己在哪里惹到这个小萝卜头了。 温雨的声音突然在殿中响起,她看起来很激动,看了好几眼秦祁珏后,便道:“”太皇太后,昭阳郡主长得和她祖母可真像,刚刚奴还以为见到了年轻时候的齐家小娘子了,不过昭阳郡主要比她祖母俊美些,细看下昭阳郡主身上隐隐透着几分老齐王的影子。” 太皇太后心道:“他们夫妻俩的亲孙女,怎么会和他们不像。” 可看着惊奇的温雨,她还是回道:“嗯,是挺像的,没想到她最小的孙女竟也这般大了。” 温雨看了一眼秦祁安,不知为何接了句:“咱们陛下与太皇太后也很像。” 秦祁安听着太皇太后和温雨的对话,心却已经飞到温瑾与秦祁珏那里去了。 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窜到秦祁安心里,搅得她心里难受。 有些闷,还有些涩。 呐,自己还没能和温家小姐姐这般谈笑过。 还有这两人不是昨日才见面吗 今日怎么就已经如此熟稔了。 想想自己和温家小姐姐说话的句数,秦祁安觉得都不需要用一双手的手指头去数,因为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得完。 呜,朕是要和温家小姐姐成为知己的。 一对一的那种。 可朕还没开始动手呢,就有人想把温家小姐姐给勾搭走了,想挖朕的墙角。 “阿绵,昭阳郡主是你堂祖父的孙女,她比你大两岁,按理说你是要叫她姐姐的。” 什么 正郁闷的秦祁安突然听到这句话,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似是受到了什么不能接受的打击。 叫姐姐。 秦祁安只觉得此时心里更是酸了,涩得人想哭,止不住的那种。 秦祁珏感觉到秦祁安再次看向自己时,她眼中的幽怨已经加深,活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若是幽怨能将人淹没,秦祁珏就会认为此时的自己正在秦祁安的幽怨里漂浮,还被生生灌了好几口。 秦祁珏的嘴角微微抽动,自己应该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其实秦祁珏更不能接受“姐姐”这个称呼,毕竟在齐王府她一直都是最小的那个。 一直以来她都是妹妹的。 可如今却要听别人叫一声“姐姐。” 她认为自己若是被人这样称呼,应该会变老的。 十三岁的老姐姐。 “姐姐。” “嗯。” 秦祁安别别扭扭地叫。 秦祁珏别别扭扭地应。 这是秦祁安第一次这样叫秦祁珏,也是倒数第二次这般叫她。 最后一次叫,却是泪湿衣襟。 温瑾本来在看到秦祁安时,还有一丝莫名的欢喜从心里溢出,那欢喜从心里蔓延至眼底,可随后她便发现秦祁安自进了长信殿后就一直盯着秦祁珏看。 待听到秦祁安喊秦祁珏的那一声“姐姐”后。 温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也不过是秦祁安众多姐姐中的其中一个罢了,这样一想,她心里便生出了一些道不清的失落。 情不知所起,亦不知为其所困。 午膳过后,从长信宫里出来,秦祁安便耷拉着脑袋坐在御辇上,回了太极殿。 一回到太极殿,萧洛便吩咐人去弄碗蛋羹来,陛下这孩子午膳吃得那么少,估计过会就会饿了。 秦祁安在心里碎碎念道:“到下午,朕定要坐在温家小姐姐身侧。” “陛下,你位置旁边本来不就是坐着温家十娘吗” 待意识到自己竟将这话说了出来,秦祁安先是楞了一下,而后脸唰一下就红了,她抿着嘴,看了一眼笑开花的萧洛,便跺了跺脚,扭过身去。 大内总管瞄了一眼羞恼的秦祁安,又瞄了一眼笑得异常灿烂的萧洛。 为了陛下的颜面,他用力的“吭”了两声,示意萧洛收敛些。 萧洛这才将脸上的笑收回,她问道:“陛下刚刚在长信宫可没吃多少东西,要来点蛋羹吗” 见秦祁安要拒绝,萧洛连忙又说道:“陛下今日下午还要去崇文馆读书,还是吃些蛋羹好。” 秦祁安本来还想拒绝,可一想到蛋羹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想想今日午膳时,陛下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人,那一脸郁闷的小样,萧洛便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看来以后都要为陛下准备蛋羹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4章 金色小马驹 下午散学,秦祁安恋恋不舍地从崇文馆离开,她在心里感叹道:“今日学习的时光怎么过得那么快,要想再见到温家小姐姐就只能等明日了。” 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读书的秦祁安感觉这样也挺好的,她在心里估摸温家姐弟的水平应该和何家兄妹的水平是一般高的。 甲子班里学问最高、懂得最多的人莫过于温瑾与何辰,秦祁安在心里揣摩揣摩,觉得自己现在的学识应该排在中间左右。 唉,什么时候才能在学问上追上温家小姐姐的高度,和她谈笑风生、切磋学问。 想想今日下午向温家小姐姐询问问题时的场景,秦祁安捧着小脸得意地笑起来,自己与温家小姐姐说过的话加起来终于可以用两个手的手指头一起数了,嗯,如此看来要和温家小姐姐成为朋友、好朋友这件事已指日可待。 太极殿内,宫人已经帮秦祁安将她今日完成的功课收起来放好,可秦祁安却依旧坐在书案前,拿着毛笔画来画去,嘴里还小声地嘟囔着什么。 萧洛见状便起了好奇心,她悄悄地上前,看秦祁安正在干什么,为何摆出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架势。 待萧洛靠近秦祁安,便听见秦祁安嘴里念叨着:“柳叶眉,杏眼,薄唇” 听着从秦祁安嘴里蹦出来的词,萧洛慢慢地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人的样子。 陛下嘴里念叨的可不就是温家十娘的样子。 待看到秦祁安书案上的画,萧洛嘴角微微抽动,难道自己想错了,还是陛下的画工实在是不可恭维。 如果画的真是温家十娘,陛下啊,那你可千万不要让她知道你画了她,更千万不要让人家看到你画的这幅画。 否则,你的结局会很惨的。 真的会很惨的。 这,这画得是什么鬼。 可怜的温家十娘,竟被陛下画成这幅模样,这也太吓人了。 秦祁安察觉到有人靠近,便侧头往后扫了一眼,见是萧洛,就立马弯身向前倾去,她本想用身体掩住书案上的画的。 只是不小心用力过度,整个人直接压倒在画上。 秦祁安趴在画上面,她的脸正好与画中人的脸相对,秦祁安垂下眼眸看了一眼画中人的脸,扯出了抹苦笑。 萧洛连忙上前将秦祁安从书案上捞起,她看了一眼秦祁安脸上和衣服上沾上的墨汁,再看一眼那副画。 呐,这下更不能看了,都糊成一团了。 嗯,眼前的人此时就像个小花猫一样,她脸上印上了奇奇怪怪的图案,怪难洗的。 秦祁安皱着鼻子看书案上的那副画,她嘴角微微撅起,似是不能接受自己刚刚的成果竟在一瞬间付之东流。 萧洛扭过头去以免自己此时笑出声来,将委屈巴巴的秦祁安惹哭了。 五日于崇文馆习文,两日于校场习武。 习武第一日的内容是学习骑射。骑射课是所有人一起在皇宫校场上的,只是分开在不同的区域授课,只有自由练习时可以随意在校场上骑着马跑。 其实大部分王室和世家的少女少年都已经学过骑射,在家里她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小马驹。 只有少部分年龄小一些的还没有接触过骑射。 而秦祁安则属于没接受过骑射教学的那堆人中年龄较大的那个,她之所以到现在才接触骑射,是有原因的。 她幼时生活在掖庭里,自然是没机会学习骑射的,连最基础的认字识礼都是她阿娘在劳作中挤出时间教她的。等她被认回皇室,这几年她几乎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她不是已经被中毒了,就是在被谋杀的路上。 她自是不能拖着奄奄一息的身体去学骑射的,也就只能在自身状况好一些时看看书。 也就是在近半年,她的身体才好些,不用整天在床榻上卧着,她的骑射课刚提上日程,隐帝就病重驾崩了,她就要忙着登基祭祖,学着如何处理朝政。 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去学习骑射。自那次被成小胖子推到,秦祁安便意识到自己身体太弱了,被人轻轻一推就倒了,这样的情况下别说让她去保护别人了,她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因此秦祁安对于武课可是抱着极大的期望,她想要学得一身本领,保护自己也保护自己看重的人。 骑射课的第一项内容便是选马,让这群孩子选一匹自己喜欢的马。 秦祁安则不用去马厩里选马,她要骑的马已经被太仆寺卿牵了过来,那是一匹金色的小马驹。 看着属于自己的小马驹,秦祁安心里痒痒的,她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要伸出手摸摸这匹金色的小马驹,可又有些不敢,于是手便悬在小马驹的脑袋前。 金色的小马驹注意到自己眼前这个小人,它似是不解这人明明一副很想摸自己的样子,可却只是将手悬在自己脑袋前,便没了其它动作。 金色的小马驹侧着脑袋眨了眨它的大眼睛,随后乖顺地将脑袋往秦祁安手的方向移去。 秦祁安看着向自己移动的脑袋,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将自己的手收回,往后蹦去,唯恐那家伙一张嘴将自己的手吞了去。 小马驹的脑袋也随之僵在那里,它迷茫地与一脸惊恐的秦祁安对视。 萧洛看见此景,悄悄地将脑袋扭向一边,没眼看啊。 幸好别的孩子都在选自己的小马驹,没人往这边看,否则秦祁安的小脸又要丢掉了。 刚刚选好小马驹的秦祁珏正想拉着自己选得小马驹向秦祁安等人炫耀去,谁知竟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忍住笑扭头看向一边,唯恐秦祁安此时回头看见自己笑了,又要莫名奇妙地盯着自己看。 秦祁珏一扭头就看到温瑾了,发现她也在偷笑,这下便笑得更狠了。 这小陛下天天都在温瑾面前表现自己,不过只有这次表现的极好,你看都把人逗笑了,秦祁珏在心里暗自打趣道。 这般与小马驹大眼瞪小眼的秦祁安,萧洛终是看不下去了,她“吭”了一声,道“陛下,这御马苑的马一般都通人性,它们性情温顺,不会随意伤人的,只要你不故意招惹它们,它们便不会伤害你,所以您不必怕这匹小马驹。” 小马驹哼唧般发出往“嘶嘶”叫声,它慢慢地移到萧洛身边,温顺地用脑袋蹭她,像是在附和萧洛所言。 萧洛便抬起手,摸了摸小马驹的脑袋。 秦祁安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悄悄地挪到小马驹的后方,本想趁它不注意,学着萧洛的样子摸摸它。 谁知,这小马驹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竟在秦祁安靠近时猛地扭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向她。 秦祁安挤出抹笑来,她在小马驹疑惑的目光下,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它的头顶。 见小马驹没有因为自己的触碰有什么较大的反应,秦祁安这才放下心来,她将手放在小马驹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起来。 待所有人都挑好了小马驹,马术课便开始了。 秦祁安瞅了瞅别人的马,温家小姐姐的马是沙色的,秦祁珏的马是枣红色的,温昀的马是白色的。 再瞅瞅自己这匹金色的小马驹,秦祁安觉得还是自己的小马驹好看,对了,温家小姐姐选得那匹也是极好看的。 在萧洛的帮助下,秦祁安艰难地爬上了小马驹。 秦祁安一手紧紧地握着缰绳,一手死死地抓着马鞍,唯恐自己从马背上掉下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5章 混乱的校场 秦祁安望着别人在校场上骑马的潇洒身影艳羡不已。别人骑马畅意飞驰,快哉快哉,她却只能骑着自己金色的小马驹缓慢地在校场上移动。 秦祁安扭头看了一眼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温家小姐姐、秦祁珏、温昀等人也是慢悠悠地骑马,秦祁安知道她们三人都会骑马的,只是为了陪自己,这才慢慢悠地骑着马。 秦祁安一边觉着暖心,一边认为自己拖累了她们。 从秦祁珏和温昀时不时往校场内部张望的神情里,秦祁安可以看出来她他们内心里还是很想骑着马在校场里飞奔的。 于是秦祁安便开口说道:“朕一人在此骑马散散心,你们还是去骑着马练骑术去吧。” 秦祁珏和温昀听秦祁安这样说,便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回了句:“谢陛下”,便挥着马鞭,驭马离去。 温瑾眼中划过一丝迟疑,在她开口前秦祁安便说道:“温姐姐也去吧。” 说完,秦祁安指了指身后不远处正站在场外的萧洛等人接着道:“不用担心。” 温瑾这才点了点头,可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便感觉到身后有一阵马蹄声伴着劲风袭来。 温瑾抓紧手中的缰绳回头看去,便看到有一个人正骑着马往这里狂奔,看样子那匹马已经发狂,马上的小少年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身下的马了,他紧紧地抱着马脖子泪流满面。 温瑾发觉那匹失控的马正向着秦祁安的发向跑去,于是整颗心便如同被吊起来一般难受。 这突发的状况不仅吓着了校场内的人,校场外的侍卫也吓得不轻,要是让小陛下在他们面前出事,那可真是以死谢罪都算轻的了。 秦祁安的亲卫见状连忙跑到一旁的马厩处,随意牵起一匹马,就赶紧骑上往秦祁安的方向骑去。 站在场外的萧洛看到这个场面时,吓得魂都快要散了,她的眼睛瞬间便红了,她手不停的抖,腿也在发抖。 那,那可是一匹发狂的马,要是,要是侍卫们来不及,阿绵 阿绵 一想到下面的场景,萧洛就觉得呼吸不稳,她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好的场景甩出脑海。 回过神的萧洛一边控制自己的腿停止发抖,一边急忙骑上身旁的马,快速地往秦祁安的方向奔去。 一定要拦住那匹发狂的马。 原先站在萧洛身边的大内总管温昌,他已经早她一步骑上马往秦祁安的方向奔去。 大内总管温昌抓着缰绳的手已经沁满了汗,他在心里祈祷着不要有事,不要让秦祁安再发生意外了。 这孩子遭的罪已经够多了,她的处境才刚刚好转,不要再让她受伤了。 他不想自己食言,没有护好秦祁安。 后面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秦祁安自然也发觉了,本来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有人策马要从她身边经过,可当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快要到眼前的危机。 一匹失控、疯狂的马带着它身上已经被吓傻的孩子向自己奔来。 秦祁安楞了一瞬后,便连忙挥了一下马鞭,打在金色小马驹身上。 金色小马驹倒是很听话地动了,它动的速度也如秦祁安希望的那般很快很快的,这才正恰好地闪开了冲过来的疯马。 可这小马驹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都快要将秦祁安从马背上闪下去了。 秦祁安双手紧紧地抓着缰绳,她想起刚刚温家小姐姐告诉自己的骑马事项,连忙弯下身子趴伏在小马驹身上,以免自己真的被这放开蹄子狂奔的小马驹给甩下去。 秦祁安趴在马背上,心里塞满了绝望。 啊啊啊,朕不会让它停下来啊,它会不会跑个地老天荒啊,初学者秦祁安在心里疯狂呐喊道。 这时温瑾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双手抓住缰绳,一齐往后拉。” 正在秦祁安听着温瑾指示要将马停下来时,又有一匹马疯狂地向她冲来,秦祁安身下金色的小马驹也懵了,这是要停还是要跑。 不等秦祁安发布指令,金色的小马驹便撒开蹄子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秦祁安差点被它这突然的动作给甩下去,她连忙抱着马脖子,趴在金色小马驹身上。 见金色小马驹疯狂地往前冲,秦祁安连忙大声喊道:“闪开,都快闪开。” 朕不想和你们撞在一起。 经过这一波折腾,校场上的马疯的更多了,那些疯起来的马,不管不顾地带着身上的孩子往前冲。 那些会骑马且擅长的人还行,还能控制着自己的马不让它狂奔。 那些年龄小些、刚学骑马的孩子是彻底控制不住她他们的小马驹,只能任由小马驹带着自己在校场里狂奔。 那些孩子纷纷抱着马脖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救命啊,马疯了,要死了。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负责校场守卫的侍卫也都纷纷下场,能救一个就算一个。 这下又要有大事发生了,不知道会牵扯到谁。 秦祁安抱着马脖子往前看,虽然很刺激,可这小马驹也快将她颠吐了。秦祁安能感觉到自己骑着的这匹小马驹并不像其它马一样疯了,它跑起来还是挺有目的性的,那就是带着她闪开一切障碍物别的小马驹。 小马驹兴奋地躲过一匹又一匹马,撒欢般往前冲去。 温瑾骑着马紧追在秦祁安身侧,还时不时地指点秦祁安一两句。 突然,一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来的马“唰”的一下就冲到了秦祁安面前,由于这匹马横空而出,就像特意跑出来冲撞她一样,那匹马速度太快,且距离太近,一下子让金色小马驹来不及躲闪。 小马驹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马,想闪开它,可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它引颈嘶吼一声,似乎在说:“我身上的那个少年,本马已尽力了,咱们还是一起祈祷前面的那匹马它会突然停下或是消失吧” 正在秦祁安绝望地认为自己会被撞上时,突然就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 在从马背上离开、空中旋转直到落在地面上的过程中,吓坏的秦祁安都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秦祁安闻着那熟悉的味道,那因为惊吓而急促跳动的心跳便慢慢缓了下来,甚至还漏跳了一拍。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6章 温瑾救下秦祁安 当秦祁珏和温昀骑着马赶过来时,正好看到一匹马横空而出朝着秦祁安奔去。 距离太近,那匹马的速度又太快,眼看秦祁安躲闪不及,就要被撞上了。秦祁珏和温昀两人的眼睛猛地瞪开,心“唰”一下地提到嗓子眼处。 因不忍看到那么惨烈的画面,秦祁珏下意识地闭上了一只眼且撇过头去,却透过眼角看到了一幕“英雄救美”的场面,她闭上的眼睛便瞬时睁开、瞪大。 只见千钧一发之际,骑马紧追在秦祁安一侧的温瑾踩着脚蹬跃上马背,随后又极快地似闪电般跳到金色小马驹的背上,她从秦祁安身后抱住她,在前方的马撞上来之前,抱着秦祁安从马背上翻滚下去。 那匹金色的小马驹在秦祁安离开后,就如放开蹄子般,它猛地将自己往一旁甩去,可就算这样它还是被冲过来的马匹擦着身体,随后便被带倒在地。 温瑾抱着秦祁安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这时萧洛和秦祁安的亲卫已经骑着马赶过来了,秦祁安的亲卫迅速骑着马散开,他们围成一个圈将秦祁安和温瑾护在中间,以免她们两人被校场上其它发狂的马踩到。 萧洛一个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急忙往秦祁安和温瑾倒地的地方跑去。 秦祁安紧紧地抓着温瑾的衣领,她的脑袋抵在温瑾的肩膀处,像是一个寻求安全感的幼崽。 温瑾忍着疼痛,抬出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秦祁安的后背,轻声安抚道:“不要怕,已经安全了。” 秦祁安轻轻地吸气,待情绪稳定后,她才软声软气地“嗯”了声,可却依旧抓着温瑾的衣领,没有一丝想要松开的意思。 温瑾轻轻抚摸秦祁安的后颈,想让怀里的人情绪不再那么紧绷,放松下来。 秦祁安僵硬的身体因为温瑾的安抚而慢慢放松,她窝在温瑾怀里,只觉得安心、安稳,她轻嗅温瑾怀里散发出来的清香淡雅的青竹气息,几乎要沉溺在这种能让人镇定下来的气息中。 秦祁安第一次体会到时光静止的安逸感,像是秋日躺在睡塌上小憩,阳光包裹,微风轻抚。 真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让这一刻的温馨再长久些。 这时萧洛跑了过来,她看了一眼依赖在温瑾怀里的秦祁安,便开口问道:“陛下和温姑娘没事吧。”她的声音里有着常人难以察觉到的轻颤。 刚刚要不是温瑾及时将秦祁安从小马驹上带下来,秦祁安早就随着小马驹被撞倒在地,惨一些点,还会被冲过来的马踩上一蹄子。 就秦祁安这小身板,一蹄子下去得要了她大半条命啊。 不等她们回答,萧洛便扭头对着离她最近的亲卫道:“快去太医署请太医令。” 跟着萧洛一起跑过来的大内总管温昌亦问道:“陛下和温家小娘子感觉如何。” 大内总管温昌惨白着一张脸,他脑袋上布满冷汗,整个人像是被谁泼了水般。 他这时才感觉到刚刚一刹那停止的心跳再次跳动起来,不再像刚刚那般如个提线木偶,无能为力。 窝在别人怀里的某人感觉还挺好的,她回道:“无碍,朕无事。”突然想到某事,秦祁安连忙抬起头看向温瑾,她紧张地问道:“温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她怎么因为自己没有受伤,就认为温家小姐姐也没有受伤。 从马背上翻滚下来的过程中温家小姐姐一直将自己护在怀里,她将所有的伤害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可能会不受伤。 想到温家小姐姐护着自己,没有让自己受一点伤,秦祁安的心便开始不安分的跳动。 可再一想到温家小姐姐因为救自己而受伤,然而自己刚刚却没有意识到,还居然让受伤的温家小姐姐忍着伤痛去安慰自己。 秦祁安心里便充斥着愧疚。 温瑾自是看到秦祁安眼中的愧意,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 秦祁安能感觉到温家小姐姐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像是在隐忍着巨大的疼痛。 究竟是多疼,才会在声音中带着颤意,秦祁安不敢深想。 到了现在温家小姐姐还在忍着疼痛安慰自己,秦祁安羞愧地低下头,她心里难受极了,就像有人拿着小针在她心上一下又一下的扎。 从马背上滚下来,落地时温家小姐姐还要承受着来自自己的重压,一想到这个场面秦祁安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肉也开始隐隐作痛。 秦祁安松开抓着温瑾衣领的手,从她怀里退出,秦祁安伸出手帮温瑾将额间因为忍耐疼痛而溢出来的冷汗擦去。 秦祁安道:“应该很疼吧。”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声音中也是带着颤抖的。 只是这颤抖不是来自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来自心脏处涌出的疼痛和不忍,她不忍心看到温家小姐姐这个样子。 温家小姐姐不该这个样子的。 温瑾的脸因为疼痛而泛白,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本意是不想让秦祁安担心了,可却惹得秦祁安眼泪涌到眼中,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 萧洛和温昌见秦祁安还能坐起来,心里便松了口气,看来陛下她伤的不重,可再看到温瑾忍着疼痛的样子,心里便又担忧起来。 萧洛和温昌心里对温瑾既有感激亦有担忧。 太医令是被小陛下的一个亲卫背过来的,他被这硬的跟石头一样的背硌着,一路飞驰着过来。 只是这一路太过摇晃,他都晕背了。 太医令从亲卫身上下来时两眼直冒金星,晕的找不到东南西北,他发自内心的认为被人背也是件折腾寿命的事。 太医令颤悠悠地晃到秦祁安面前,正准备行礼时被秦祁安拦着,秦祁安道:“太医令不必行礼,你快看看温姐的伤势。” 太医令在来的路上便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仔细看了看温瑾,回道:“陛下,具体伤势还要由医女检查一下方可知道,不过不用太过担心,臣猜测应该是没伤及到根本。” 看到秦祁安眼中掩不住的焦灼,太医令便接着说道:“医女马上就到,现在还是先将温家小娘子移到附近的宫室吧。” 秦祁珏和温昀站在侍卫围成的圈外往秦祁安和温瑾的方向张望,温昀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自我安慰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秦祁珏眉头皱着,她心想怎么可能会没事,你看小陛下那快要哭了的样子,就知道挺严重的,不过她还是安慰温昀说道:“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大秦最好的医者都在这宫里,肯定不会让你姐姐出事的。” 宫人们在太医令的指示下小心翼翼地将温瑾抬上辇车,秦祁安则紧跟其后上了辇车。 秦祁珏“啧啧”两声,这小陛下够可以的,竟然让人将温瑾抬上了御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7章 温瑾受伤 温昀站在侍卫围成的圈外看见自家姐姐被宫人小心翼翼地抬起,心便咯噔了一下,这,怎么伤得那么重,等看到宫人抬着自家姐姐往御辇的方向行去,温昀这下便急了,这样自己要怎么才能知道自家姐姐的伤势,他便翻身下马拔腿往离御辇最近的地方跑去。 御辇那里被秦祁安的亲卫围的严严实实的,几乎连一只蜜蜂都钻不进去。 温昀跑到离御辇最近的地方才停下来,他隔着陛下的亲卫向秦祁安的方向喊道:“陛下,陛下。” 喊了两声后,温昀才发现秦祁安是无法透过这些比自己高出许多的侍卫看到自己的,温昀有些绝望,这样就算陛下听到了他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在喊他啊。 怎么样才让陛下注意到自己,就在温昀想要蹦起来挥手引起秦祁安注意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让温家十一郎到御辇前来。”一心沉浸在为温家小姐姐担心、难过情绪中的秦祁安刚刚虽在恍惚间听到有人唤自己,可瞅了一圈却也没发现是谁,还是大内总管温昌提醒她是温昀在叫她,她这才想起来温昀现在应该也很担心温瑾,便开口让他过来。 秦祁珏跟着温昀一起来到御辇前。待看到温瑾隐隐泛白的脸色和她额间不断溢出的冷汗,温昀本就皱着的眉毛这下皱的更狠了,他不知道人要疼到何种地步,脸色才会变得如此差,应该是很疼、很疼。 可自家姐姐却一声不吭,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以抵抗身上的疼痛。 温昀他还没见过自家姐姐如此狼狈过,这样一想,便有眼泪从他眼中流出。 温昀抬起袖子将眼泪拭去,吸了吸鼻子,努力将还欲流出的眼泪逼回。 温昀眼中含着泪,低声问道:“疼吗” 温瑾本想摇头,可想了想,便硬是扯出了抹笑,微微点头。 秦祁安本就眼里含着泪水,她刚刚一直在死死地压抑住想哭的欲望,在看到温昀哭时便已经有些忍不住了,当看到温家小姐姐扯出那抹笑时,就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不打声招呼便从她的眼角滑落。 想到这是在外面,秦祁安便匆匆抬起衣袖将眼泪擦去,她微微仰头将还欲从眼中涌出来的泪憋回去。 待情绪稳定,秦祁安这才闷声道:“去最近的宫室。”她自己也听出了自己声音中带着的哭腔,便在温瑾望过来时,连忙撇过头,不让她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温昌听到后便高喊一声:“起驾。” 温昀和秦祁珏跟在御辇后,随着秦祁安她们一起去往离校场最近的宫室。 见秦祁安要跟着抬着温瑾的宫人进到殿内,顾不上别的,萧洛连忙伸出手拦住她道:“会有医女帮温家十娘检查伤势的,陛下您便不用进去了,这不适合。” 秦祁安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进去,明明她也是女孩子啊,待看到萧洛摇头,她这才停住脚步,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以男子之身处世,而且年龄也不小了,怎么可以随便进去。 可不进去看着,秦祁安又觉得不放心,唯恐医女不用心给温瑾检查。萧洛见秦祁安一脸纠结犹豫、不知该如何办的样子,便开口道:“奴进去帮陛下看着,这样陛下能放心了吧。” 秦祁安点了点头,拉去萧洛的衣袖感激道:“拜托了。” 等萧洛进去后把殿门关上,秦祁安这才转身看向大内总管,她一脸严肃地说:“你派人去查刚才的事,御马苑的马怎么会一下子这么多出事,定是有人故意使坏,让人将罪魁祸首揪出来。还有需赶快派人去把那些受伤和受到惊吓的孩子救下,再派些人去太医署将今日值班的太医都叫到此处来,为那些受伤的孩子医治。” 还未等秦祁安将一切安排好,太皇太后就带着温雨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们并没有声张,而是安静的等秦祁安将一切安排好。 见秦祁安还能这般镇定地安排事务,太皇太后和温雨这才放了一点心,看来这孩子没受太重的伤,也没受到太深的惊吓。 等秦祁安安排好一切,刚要歇口气,便被温雨揽到怀里去了,温雨十分认真地将秦祁安从头到尾、从前到后看一遍,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看秦祁安有没有受伤。 觑了一眼看向这里的秦祁珏和温昀,秦祁安有些难以为情地低下头,却并没有阻止温雨,因为她知道不这样检查,老人家是不会放心的。 温雨检查完后,她疑惑地问道:“不是说校场这边出事,陛下被好几匹马撞了吗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好几匹马撞了 秦祁安表示她怎么不知道。 秦祁安抿着嘴摇了摇头,她低声道:“朕没被撞着,反而是温姐姐为了救朕受了伤,此时医女正在里面检查她的伤势。” 前去长信宫报信的宦官垂下头,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刚刚自己还没说清,太皇太后就带着温雨往这里赶,所以知道的情况和现实有很大的偏差,希望自己不要因此获罪啊。 待秦祁安说完,太皇太后和温雨本来因为知道秦祁安没有受伤而放下的那点担忧又回到了心中。 看了一眼眼前紧闭的门,太皇太后摸了摸秦祁安的脑袋,道:“阿瑾她会没事的,我们一起在这里等里面的消息。” “刚刚阿绵安排的很好。”太皇太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眼中流露出赞赏。 看到太皇太后眼中的认真,秦祁安的脸突然变红,她有些别扭地点头。 过了一会,便陆陆续续有受了伤的孩子被抬进这座宫室的侧殿。 还有一些吓得嗷嚎大哭的孩子被五大三粗的校场守卫带进来。 五大三粗的侍卫面对这群吓哭了的孩子,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劝也劝不住,吼也不敢吼。 在萧洛从里面出来报信前,秦祁安的一个亲卫抱着一个无声哭泣的小脸孩子走了过来,那孩子脸惨白惨白的,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 秦祁安一眼便认出这孩子是第一个骑着小马驹冲向她的人。 不远处的秦祁珏一看到那孩子,便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可怜的孩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 第28章 查校场混乱的缘由 那孩子看起来有八九岁的样子,他缩着身子无声地哭泣,看起来吓得不轻。 听这个把他带来的侍卫讲:“在他将郑国小世子从发狂的小马驹上救下来之前,这小世子死死地抱着马脖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幸好他抱马脖子抱的紧,这才没有被发狂的小马驹给甩下去。” 当询问郑国小世子为什么会骑着小马驹冲向小陛下时,郑国小世子一边呜呜地哭,一边跪下,小手不停地抹泪,将眼旁的皮肤都擦红了。 他张开嘴啊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硬是将惨白的小脸急成红色。 害怕的要死了的郑国小世子“呜哇呜哇”地叫出声,害怕与焦急弄得他怎么都开不了口,最后,他急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郑国小世子抓着自己的小手放到嘴巴上,一抽一抽的,像是想要把自己哭出来的声音堵上,不让声音从自己嘴巴里跑出来。 见那孩子竟哭成这般惊恐的模样,再看一眼他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不忍心的秦祁安唤宫人取来一块帕子。 秦祁安将帕子递给郑国小世子,想让他擦擦脸,谁知那小世子呜呜地将帕子接过后,直接糊在眼睛上,然后他用小手捂着帕子,蹲在地上旁若无人般、自顾自的伤心地哭了起来。 秦祁安挑了一下眉,那个,朕的意思是让你擦擦脸,缓缓情绪,然后将事情说出来。 秦祁安叹了口气,她是没办法拉着一个哭的不能自己的孩子在此刻将事情的缘由讲出。 一旁的秦祁珏再次摇了摇头,她在心里叹道:“可怜的孩子。”明明是个世子却被养成这般怯懦的性格,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惊回自己的壳内。 这时又有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被秦祁安的亲卫带了过来,这个倒是没哭,还算镇定,只是在看到秦祁安时,他脸上闪过一瞬而逝的不自然。 这一瞬的异样被秦祁安捕捉到,她眯了眯眼睛打量这个少年,这个少年不就是最后那个横空而出冲向她的人吗 这少年都十二三岁了,而且他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刚学骑马的人,对这少年来说应该不存在控制不了抓狂的马的情况。 一想到自己身后宫殿里正被检查伤势的温家小姐姐,秦祁安眼中便闪过一丝怒意。 要不是他突然骑着马冲过来,让自己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温家小姐姐怎么可能会因为救自己而受伤。 仅仅只凭着直觉,秦祁安便能看出当时冲向自己的人,来意不善,就是不知道他要图谋什么。 若是自己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一个世家子弟能从这场事故中获得什么,什么都获得不了,反而会罪及家人。 秦祁安想需要查一查这个孩子家族背后的人了,会是哪个藩王呢。 这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垂首低眉,他抬起眼皮四顾,看了一眼蹲在秦祁安一侧捂着眼痛哭的郑国小世子,不知想到什么,不等人开口询问,他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饶命,臣不是故意冲撞您的,是,是因为臣的马受了惊,而臣没能控制住它,这才会冲撞您的,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一会说自己无辜,一会又说自己有罪,让人惩罚。可你这说话的语气从头到尾都好像在表明自己是无辜的,居然还将一切责任推到自己所骑的马身上。 真是可笑,好话、歹话都让你一个人说了,朕要是处罚你,就是朕不够宽容,不明白是非了。 这人年龄不大,可却已经将虚伪和没有担当学到了骨血中。 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聪明反被聪明误。 本来秦祁安还有一丝不确定的,毕竟直觉一事本就玄乎,不可当真,可他这么一通话说下来,想不让人怀疑他都不可能了。 那人本来还以为这话一说定能将自己从这件事中剥出来,毕竟这一通话说的是那么完美无缺、天衣无缝,可他却迟迟没有得到秦祁安的回应。 这让他有些不安,那些不安随着越发沉重的气氛而生长,都快要将他淹没了。他咽了口吐沫,微微抬头去看秦祁安,却发现秦祁安一脸平静,没什么起伏,小陛下看起来没有怀疑的意思,可也没有相信的意思。 那人再次叩首,低声喊道:“臣,臣有” 他还未将请罪的话说出口,秦祁安便拦住他,道:“一切都将转交给大理寺调查,你有什么话,还是说与大理寺卿听吧。” 听到秦祁安这般说,哭唧唧的郑国小世子脸又白了一度,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竟开始发抖。 太皇太后察觉到这孩子的异状,便连忙让温雨去唤太医,可还未等太医走过来,郑国小世子就已经晕了过去。 秦祁安见郑国小世子两眼一闭,就要往地上趴去,便连忙弯身伸出手,及时抓住他的后衣领,这才没让他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冷冷的地砖上。 秦祁珏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孩子估计又是被自己脑补的东西给吓坏了。 见萧洛从里面出来,秦祁安便急忙迎了上去,要不是萧洛稍稍后退了些,步伐过急的秦祁安便要扑到她身上了。 被秦祁安死死盯住的感觉一点都不美妙,萧洛便吭了一声准备开口。 秦祁安的目光太过急切,弄得萧洛不得不将目光放在别处,不与秦祁安对视,这才把话说顺溜。 温瑾右胳膊骨折,伤到一根右侧肋骨,她手腕和脚腕有中度的擦伤。 萧洛每说出一个伤处,秦祁安的眉毛便皱得深一度,待萧洛将一切都说出来,秦祁安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团疙瘩了。 竟伤的那般严重。 温昀的眼睛则是萧洛每说一句便瞪大一分,到最后他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 秦祁安微抬头将又涌上的泪忍回去,她的眼睛因为忍泪而憋得发红。都怪自己,要是她会骑马的话,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束手无策,那么温家小姐姐也就不会因为救自己而受伤了。 秦祁安的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袖,她咬牙将涌上来的悲痛咽回去,阿娘要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死的。 这一切都和自己有关。 都是自己太无能,太弱小,才会在每次面对伤害时束手无策,每次都需要别人来救自己,让别人因为救自己而受到伤害。 秦祁安闭上眼睛,咬着牙抵制从灵魂深处迸发的颤抖。 她不能让自己沉浸在这种自怨自艾之中,她要的不应是对过往无尽的后悔,而是要学着长大,学着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她不能每次面对危险时,都等着别人来救她。从而害得那些保护自己的人受伤。 她也想去保护别人,保护那些对她来说重要的人。 太皇太后见秦祁安的状态不对劲,便伸手将秦祁安抓着她自己衣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轻声道:“阿绵不要让自己钻到牛角尖里。还有,你要不要进去看看阿瑾。” 秦祁安将脑袋抵在太皇太后胳膊上好一会才抬起头,她点了点头。 温昀心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一会看向秦祁安,一会看向太皇太后。 那个,我也想进去看看。 一旁的温雨见温昀的脑袋摇摆不定,发现他一会看太皇太后,一会看秦祁安,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十一郎跟在陛下身后进去即可。” 秦祁珏见状,伸了伸手,一边指着自己,一边看向温雨。 我呢。 见温雨点头,秦祁珏便和温昀一起随着秦祁安进去。 那厢,月明殿内,一个宦官急匆匆地进入殿内,他将校场内发生的事一一叙述给成太妃。 月明殿的一个宫人在听到校场有马发狂致使校场一片混乱,而且有马冲撞小陛下后,她的脸上便溢出了笑容,正准备恭贺成太妃。 这时,成太妃一脸阴沉地将手中的杯子掷出,砸到地上,咬牙切齿道:“一群白痴,想搞出什么幺蛾子。”她恨恨地拍了好几下茶案。 看着一脸怒气,连眼睛都气红的成太妃,明月殿内的人都垂首不语,努力地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唯恐引来成太妃的怒气,遭受无妄之灾。 那个本想恭贺成太妃的宫人是第一个垂下头的,唯恐让成太妃看到自己僵在脸上的笑容。 这个宫人很不解,明明有马冲撞小陛下,为何成太妃会生气,总不会是转性了吧。 讲述校场事的宦官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事说出,待他讲到秦祁安没有受什么伤。 成太妃脸上便出现一丝冷笑,她就知道不可能真的伤到那个该死的小孩,就算温家的人不出手,那搞事的人也不一定能伤到秦祁安。 毕竟这是在大秦的皇宫里,是大秦陛下安身之处,这里可不是那些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蠢瓜、白痴。 那些人不仅没有伤到秦祁安,反而打乱了自己的谋算,她好不容易做好的部署,还没开始实施呢。 多好的计划,就被那几个小兔崽子给搅得胎死腹中。 她恨呐,恨不得将那几个人咬上几口。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